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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14:08

作者:葉雙
書名:憨姬
系列:妾妾私語最終回

【內容簡介】
「你是誰?」
她……忘了耶!
除了名字,關於她的五四三,她統統都不記得了,
可丟了記憶,並不代表她很笨喔,
無依無靠、身上沒半毛錢的她,一看就知道他是好人,
雖然臉臭了點、對人嚴厲了點,即使對她愛纏著他煩了點,
但知道她餓了,他會親自幫她打點好吃的,填飽她的胃,
所以當他推薦他師弟做她的相公時,她當然說不,
聰明的欽點他這個王爺做自己的尪嘍,
聽說連十七公主都很中意他呢,結果他真的捨棄公主,
還用八人大轎把她迎回王府,要她做他的小妾!
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坐在喜床上,等著和他入洞房,
誰知,在重要關頭他才說他們不能做真夫妻!
因為,她其實是個引誘敵人現身的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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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3:55

【楔子】

  珠光氣流竄,女人香四溢!

  室內四周陳設了整排昂貴的酸枝木太師椅,牆上掛的無一不是當代名家的畫作,處處彰顯這裡不是一個普通的地方。

  更別提那些嵌在高處拳頭般大的夜明珠,它們在黑夜中綻放出柔和卻又奪目的光芒,不但驅走了一室的黑暗,更散發出無比的貴氣。

  房間不是空的,一群身著華服的男子,全都安靜地坐在這充滿魅惑氣氛的空間中,在醇酒與美饌陪伴下耐心等待著。

  細細點數而去,舉凡在京城中叫得出名號的富商巨賈,今兒個卻不約而同的齊聚在此。

  人數不多,約莫十來個,但個個錦衣華服,行頭配件無一不是在昭告世人他們的身家不凡。

  可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這些人聚在這裡呢?

  事實上,能吸引這些不同凡響的男人齊聚於此的原因,也不過是簡單的兩個字而已——

  女人!

  今天是飄香樓兩年才舉行一次的「嬌娘聚」。

  飄香樓顧名思義飄的當然是女人香,但這兒可不是普通的青樓妓院,它可是每兩年才開一次門,也只做這一天的生意。

  賣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個個容貌姣好、軟語輕聲,更特殊的是,這些姑娘賣的不是一夜,她們賣的是一輩子。

  其實說穿了,「嬌娘聚」就是這些有錢的大爺們挑選小妾的場合,而且「嬌娘聚」裡出現的姑娘不論容貌、才智,幾乎都是拔尖兒的首選。

  以這些姑娘的條件,就算要成為正室夫人,也是綽綽有餘,但人生際遇各有不同,會在這裡的姑娘,自有各種不為旁人所道的原因,才會選擇來此賣身為妾。

  既是兩年做一次生意,客人當然也不會是尋常的客人,能進這飄香樓的大門,除了要有錢之外,也得要有點勢。

  也難怪京城中有點身份地位的男人,無不以能進這飄香樓的大門為傲了。

  興許是物以稀為貴吧!

  每每飄香樓的「嬌娘聚」開始籌備的消息一傳出,總能成為那些有錢大爺們心中一個最重要的記掛。

  聽說今兒個飄香樓的嬤嬤們在四處搜尋之後,找著了四個各有不同風韻的拔尖美人,再加以訓練成才容兼具的女子,準備在「嬌娘聚」裡讓眾家大爺將大把銀子心甘情願的貢獻給飄香樓。

  在一陣等待後,終於,輕柔的古箏樂音在眾人的耳際響起,所有的人莫不聚精會神、引頸期盼。

  在樂音繚繞中,次第走出四位盛裝的姑娘,立刻引起在場的眾人驚歎連連……

  絕品啊!沈魚落雁之貌、閉月羞花之姿,大約就是這樣了吧,這般女子若是能成為自己的妾,今生也就無憾了!

  現場彷彿一鍋開始沸騰的熱水,喊價聲此起彼落熱鬧起來,但成為眾人目光焦點的四個女子卻完全不為這一切騷亂所動,眼光靜靜的落在虛無的遠方,好似此時此刻被賣的不是她們……

  隨著時間的流逝,四人輪番競價後拍板定案,巧的是,買下這四個妾的正是京城裡的四大首富。當然也不能只說是巧,畢竟要在競價中獲勝,沒有傲人的財富是做不到的。

  以繡坊起家的莫尚天買走了美麗的殷嫵仙,以鏢局起家的龍九買下了冷然的皇甫冰心,以船運起家的駱世傑買下了臉上總是透著一股憨甜的姬巧蓮,至於看來溫婉的段香浮則是花落有著皇室血脈的東方縱橫。

  四個非富即貴的男人摘下飄香樓用心調教出來的四朵名花——卻是以妾之名,這樣的結果教人欣羨,也教人忍不住的好奇這四朵花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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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4:12

【第一章】

  月似鉤,星如棋。

  擡眼,望著眼前的那個男人,簡東飛一臉的不可思議。

  他是鬼嗎?

  連趕了三天三夜的路,他卻依然健步如飛。反觀自己,卻累得氣喘籲籲,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找張床倒下,好好的睡他個三天三夜。

  伸長手,簡東飛正想向眼前頎長的身影哀求討饒時,突然間,眼尾飄進一道白色身影。

  鬼……鬼嗎?

  在漆黑的密林中,除了鬼以外,還有誰會吃飽了沒事幹,跑到這裡「飄來飄去」的呢?

  一想到這,他的牙關開始不聽使喚地打顫,兩眼瞪得快要凸出來。「大、大、大……師兄……」

  疾行如風的駱世傑還是聽到了簡東飛的哀嚎,他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對於這個嬌生慣養的師弟本不想理會,但終究心軟。

  他倏地止步,回頭。

  就見簡東飛滿臉驚恐的瞪著前方,一副快要口吐白沫昏過去的樣子。

  意識到情況真的不對勁,頎長的身影拔地而起,宛若蒼鷹倏地飛竄至簡東飛的身邊。

  「怎麼了?」渾厚的嗓音沈穩地問。

  顫抖的擡起手,指向那抹依然在林子裡飄蕩的白影,簡東飛早已嚇得三魂七魄少了一大半,只能吞吞吐吐地說:「鬼、鬼啊……有、有女鬼……」

  腦海裡想到說書人口中那索人性命的駭人景象……他像溺水之人般雙手緊緊地抱著駱世傑的右手。

  沒好氣的拂開他的手,駱世傑如鷹般的墨瞳朝著他指的方向望去,見到一抹飄忽的白影。

  乍看之下,還真的像是「髒東西」,可若再仔細一看,便可發現那抹身影其實是雙腳點地,身形踉蹌罷了。

  那絕對不是鬼!

  駱世傑非常肯定。昂然的身軀向前邁進,簡東飛再度扯著他的手,死命阻止他。

  就在即將靠近目標時,那抹白影突然一軟,整個人倒在被夜露浸濕的林地上。

  「師、師……兄,別去!」簡東飛開口仍然結巴。

  偏偏他的阻止,弄得一心想探究真相的駱世傑更加不耐煩,索性右手甩開他,腳一蹬,飛至前方。

  「師兄!」厚,氣死人了!

  遭此對待,簡東飛不悅地低喊一聲,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師兄趨前,在那抹白影的身側蹲下。

  不甚溫柔地將地上的人兒翻轉過來,當那沾上片片汙泥的臉龐映入眼簾,駱世傑的濃眉忍不住一皺。

  還不及他巴掌大的小小臉蛋透著一抹死白,那是一種極端不正常的膚色。

  他伸手往那光潔的額際一探,掌心傳來駭人的熱度。

  望著那張小臉,他幾乎可以肯定她已命在旦夕,但有好半晌,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她。

  直覺告訴他,她會是一個大麻煩,他知道自己應該立刻起身走人,就當作沒看到這個像孤魂一般在林間飄蕩的姑娘。

  可向來理智勝於情感的他,不知為何,這時怎麼也無法邁開步伐拋下她不管。

  「師、師兄……她是鬼嗎?」好不容易終於克服心頭的恐懼,簡東飛走到他的身後探頭探腦,結結巴巴的問。

  自那張死白臉龐收回視線,駱世傑沒好氣地瞪了師弟一眼,冷冷的反問:「鬼會有呼吸嗎?」

  說完,昂然的身軀霍地起身,在簡東飛詫異的目光中,邁步離去。

  腦袋瓜子一時轉不過來,簡東飛的視線瞧瞧躺在地上的女子,眼中流露出一抹明顯的遲疑。

  「我說……大、大師兄……那、那個……」他吞吞吐吐,雖然知道女子不是鬼,但怕自己會被師兄留在這陰森林子裡。

  「有話快說!」駱世傑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開口喝道,心中還兀自盤算著等會兒需不需要再加快腳程。

  他就快要趕不上與皇上約定的時間了。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夜間這般行色匆匆地趕路。

  現在被這事一耽擱,只怕等會得快馬加鞭趕路才行。

  「就這樣放著她不管好嗎?」簡東飛伸手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姑娘,有些於心不忍的追問。

  他知道大師兄向來不管閒事,可現在事關一條人命耶!

  「與我何干!」眉一挑,駱世傑渾厚的嗓音不帶一絲感情,語氣之間淨是冷漠與疏離。

  「可……她總還有氣啊!」就這麼見死不救,太沒有江湖道義了吧!

  「你想救,自個兒救。」

  冷冷地撂下這句話,駱世傑不再浪費時間,邁步走人。

  哇,不會吧!

  大師兄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冷血了?這話要是傳出去,鐵定遭人罵到臭頭。

  這可不行,他可不能讓他向來崇拜的大師兄被人說成冷血王爺!所以……他只好認命地彎下腰,將那昏迷不醒的人兒給馱上肩,然後氣喘籲籲地繼續著追駱世傑去了。

  ***

  原本的小泥人兒像被施了法,變成一個雪白的瓷娃娃。

  乍見時,駱世傑以為是自己眼花,或是入錯房、找錯人。

  可再仔細瞧瞧,還真有幾分神似,雖然那時她臉上沾了些泥巴,但她那小巧而堅挺的鼻頭、那兩道柳葉眉,再配上一張櫻桃似的小嘴,的確就是那個被師弟誤認為鬼,嚇得他屁滾尿流的姑娘。

  紅顏禍水呵!

  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人兒更是十足十的禍水,縱使當時是深夜時分,僅有月光微微照拂,但他已窺知一二。

  尤其像她這樣的美姑娘竟然會在深夜時分於漆黑林子裡面遊蕩,太詭異了。

  他要煩的事還很多,所以當下才會決定轉身離開,免得無端惹個大麻煩上身。

  他們找了間客棧歇腳,他有事外出,再回房卻有個驚喜躺在他床上。

  他知道少根筋的師弟不僅扛著她走,還請客棧老闆娘幫忙為她清洗更衣請大夫,這會竟把人丟在他的廂房,自個兒就出去尋歡了。

  現在,他該把人再丟出去嗎?

  駱世傑的心裡頭有著這樣的蠢動,還來不及動作,她宛若黑扇般的睫毛已經緩緩地扇了扇,接著睜開眼坐了起來。

  一雙清亮單純的眸子在轉瞬間對上了他的,在那雙眸中,明顯地可以看出她的不安與惶恐。

  她不語,駱世傑也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打量她。

  「你……是誰?」終於,帶著一點點的遲疑,姑娘怯生生地開口。

  「你又是誰?」低沈的嗓音平緩,卻依然給人強烈的壓迫感。現在首要之務是搞清楚她的身份和來歷,至於她的情緒如何,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中。

  不過看她的臉色,她已經退燒了。

  「我……」咦,她是誰?

  隱隱約約間,彷彿有人在她的耳邊喊著「姬巧蓮」三個字。

  這是她的名字嗎?

  螓首微偏,她很努力地想要想出一個所以然來,可是任憑她怎麼思索,腦袋瓜子裡依然空白一片。

  「怎麼,你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曉得嗎?」駱世傑冷聲再問,能看穿人心的眼直瞅著她。

  望進那雙水靈靈的眸子,她顯露出困惑的眼神,不像做假。

  她不會忘了自己是誰吧?

  駱世傑忍不住嗤之以鼻,但他勉強按捺住自己的不屑。

  「我……」她真的不知道耶!

  在他銳利目光的瞪視下,這樣的認知讓她忍不住地瑟縮了下,不甚確定的說:「我好像叫做姬巧蓮。」

  「好像」沈吟著這兩個字,他臉上的神情在轉瞬間變得詭譎難辨,但打量她的眼神卻更犀利了。

  昂然的身軀向前幾個跨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咫尺。

  他的靠近所帶來的懾人氣勢,讓她即使已經整個人縮到床角,還是忍不住地想往後頭靠去。

  她這一移動,突然間一塊玉自她的衣襟滑出。

  駱世傑不假思索的伸手欲取下碧玉,但她看到他的手伸來,以為他要對自己不利,她驚喘一聲,嚇得想要縮成一團時,他卻已經毫不憐香惜玉地扯落她頸項的碧玉,就著光亮仔細端詳著。

  那玉散發著碧綠的光芒,但真正讓他玩味的,則是在那塊上等好玉背後所刻上的字——

  姬巧蓮。

  看來,她並沒有騙他,但為什麼她在說自己的名字時會那麼的不肯定呢?

  「你是何方人士,為什麼三更半夜的在林子裡頭遊蕩?」

  「我……」又愣住了!

  她想回答,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有遊蕩嗎?

  努力地想想想,終於一個模糊的印象竄入,她只記得自己肚子好餓、好餓。

  可是那個每回送東西來給她吃的姑娘這次卻沒來,她只好自己出外找吃的。

  「我去找吃的。」想清楚了,姬巧蓮不敢怠慢的連忙仰首答道,就在這個時候,她那空空如也的肚皮也很合作地「咕嚕」了一聲。

  那一聲,讓原本蒼白的臉龐染上了一抹誘人的紅暈。

  再望她一眼,駱世傑似乎發現了什麼,沒再多問,旋即不發一語地轉身。

  在姬巧蓮疑惑的目光中,他毫不猶豫的拉開門,閃身離去。

  當關門聲響起,一種被遺棄的感覺,既快且準的竄進她的心窩。

  那種感覺很孤寂,也讓人很心慌。

  雖然剛剛那個男人在同她說話時,臉上總是帶著一抹凜然不可侵犯的嚴肅,讓她忍不住地心生畏懼。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不願意獨自面對這種孤寂的感覺。

  顧不得四肢已經餓得發軟,她「砰」地一聲跳下床,然後一溜煙地奔至門口。

  伸手,拉門,然後愣住。

  那個本以為離去的男人不知為何地又踅了回來,愕然的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淡淡的開口。

  「不是餓了嗎?」他逕自步入房間。

  在與他錯身而過的同時,她已經瞧見他身後的店小二,手中正端著冒著熱氣的湯盅。

  一種溫暖的感覺頓時滑過心窩,同時也安撫了她從醒來後就一直惶惶不安的心情。

  這種感覺即使在店小二已經將湯盅放在桌上,喜孜孜地拿著駱世傑的打賞恭敬離去後,都不曾消退。

  「還愣在那兒做啥?」

  沈穩的聲調終於劃破縈繞心頭的那股感動,直勾勾地竄進她的耳際,喚醒出神的她。

  ***

  她關上門回身,不知何時雙目浮現一層薄薄的淚光,透著水霧,望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龐,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他是個好人!

  雖然他講起話來總是既冷又嚴肅,可是……他是個好人。

  想也沒想,纖足疾步向他走去,張大雙手,然後出其不意地給了駱世傑一個大大的擁抱。

  該死的!

  壓根沒想到會碰到這樣的「突襲」,駱世傑一時猝不及防,真讓姬巧蓮這個纖細的小不點給抱個滿懷。

  她當自己是在抱孩子嗎?

  這種抱法……還真是像極了。

  想也沒想,駱世傑伸手準備拂開她,可是姬巧蓮卻先一步放開手,不等他多說一句話,逕自走到桌旁坐下,旁若無人地開始吃喝了起來。

  他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的看著她進食。

  瞧她即使餓壞了卻依然慢條斯理、優雅地吃東西的模樣,似乎受過良好的教養。

  謎樣的女人呵!

  三更半夜在無人的林子裡頭遊蕩,卻忘了自己是誰,不過舉手投足間卻是那麼的落落大方。

  面對眼前這種一般人可能會覺得不知所措的情況,她除了眸中泛著濃濃的迷惘和淡淡的害怕外,卻沒有半點驚慌失措。

  方纔她甚至還出人意表的擁抱他!

  想他堂堂的慶親王爺,皇上最親近的左右手,左手掌握權勢、右手擁有財富,再加上俊帥懾人的外表,是所有未出閣的姑娘們眼中的極品。

  可也不知道是姑娘們的家教好、懂矜持,還是他太過嚴肅了,雖然是女人眼中的肥羊,可是卻沒人敢主動咬他一口。

  而眼前的她,沒了記性卻有膽子,大剌剌的抱住他,他都還沒表示什麼,她卻又毫無顧忌地在他的眼前吃了起來。

  這丫頭……渾身透著一股怎麼也說不上來的詭異氣息。

  雖然此時看來,她不過就是一個憨憨甜甜的傻丫頭,可他就是覺得不對勁。

  「咳……」清了清喉嚨,他正要開口說話,原本關著的門扉被人莽撞地推了開來。

  不用擡眼,駱世傑也知道敢在他跟前這般無禮的只有一個人。臉色略沈,才要開口教訓,簡東飛卻已經先一步哇啦哇啦地說起來。

  「大師兄,不好了!方才徐將軍飛鴿來報,皇上在宮裡遇刺了。」

  「你說什麼」震驚不足以形容駱世傑此刻的心情。

  遇刺怎麼會?是誰下的手?

  眨眼間,他的思緒已經打了好幾個轉。

  毫不遲疑,他當機立斷地說:「立刻回京。」

  「嗯!」

  簡東飛當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畢竟,皇上遇刺可是大事啊!

  輕則人心惶惶,重則動搖國本,所以即使明知道此行絕對會是累死人的趕路再趕路,也不敢抱怨一句。

  他正要跟著大師兄離去,眼角卻瞄到了還在一旁埋頭拚命吃的可人兒。

  呃,他們走了,那她怎麼辦?

  惻隱之心在他的心中翻攪著,好巧不巧,原本埋頭苦吃的人就在這個時候擡頭朝他們的方向望來。

  一對上那雙水蒙迷茫的眸子,簡東飛才剛硬起的心腸再次軟了,他大著膽子,伸手扯住了駱世傑飄揚在半空中的衣角。

  「大師兄……」

  厲眼一掃,眸中帶著一股濃濃的「擋我者死」的殺氣,駱世傑忍住想要將他一腳踹飛的衝動,問道:「你還在磨蹭什麼?」

  「我很想快點走,可是她怎麼辦?」

  畏畏縮縮的伸手提醒大師兄姬巧蓮的存在,他們若真的一走了之,那姑娘最後可能真的會餓死。

  「與我無關!」

  若是平時無事,或許他還會抽空管她,畢竟她渾身上下散發著謎樣的氣息,而他這個人向來最愛解謎,會留她下來,解開謎底。

  可偏偏在這節骨眼上,皇上那頭出了事,他哪裡還有閒情逸致去解謎啊?

  「可是……可是……」他於心不忍啊。

  人都已經救了,難不成再任她自生自滅嗎?

  這種冷血的事大師兄做得出來,他沒辦法坐視不管,所以他努力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大師兄。

  駱世傑想要拂開師弟的手,姬巧蓮卻已經發現這邊的騷動而跑了過來。

  一隻手十分自然地學著簡東飛扯著他的衣角,仰起的小臉上寫著滿滿的不安。

  「爺兒,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嗎?」

  細細柔柔的聲音裡帶著濃烈的乞求,雖然她忘記以前的事,可是她真的不想再一個人像是沒根的浮萍般飄飄蕩蕩了。

  眼前這兩個爺兒看起來是好人,她決定要跟著他們。

  「你們……」駱世傑又氣又悶。

  這兩個人是說好了的嗎?

  又氣又沒轍的狠瞪了師弟一眼,在瞧見他原本挺直的身軀不經意地瑟縮一下,再望向她那雙秋水明眸,他終於還是心軟了。

  「隨便你們。」

  話一撂,手一拂,揮開了兩隻原本牢牢捉著他衣袖的手,雙腳一蹬,頎長的身子已經躍離了十步遠。

  見狀,傻愣的簡東飛才準備要追,姬巧蓮那纖弱的身子卻早已經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咦,他眼花了吧?

  他站在原地看著已經飄離幾尺遠的姬巧蓮,忍不住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真的是用走的嗎?

  她怎麼該死的「飄」得那麼快?

  ***

  左瞧右瞧,上看下看,駱世傑銳利的目光在東方觀雲身上仔仔細細地兜了一大圈。

  「皇上沒事?」用看的無恙還不放心,駱世傑索性開口問道。

  「我看起來像有事嗎?」東方觀雲沒好氣地反問,對於駱世傑那種緊張兮兮的態度,顯然有些不能接受。

  要知道,他可是堂堂的九五至尊耶,別說宮內有禁衛隊層層守護,就說他自己的身手,也不是尋常人可以傷得了的吧!

  他這個表弟有需要這樣披星戴月、把自己搞成像是山裡來的野人一般,狼狽不堪的趕回來看他嗎?

  「看起來是不像,可是實際上卻很難說。」對於東方觀雲的沒好氣,駱世傑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很實事求是的分析。畢竟他是皇上,還是小心為上。

  「你……」算了!

  才張口,東方觀雲便放棄了,反正從小到大,駱世傑那顆固執的腦袋便和頑石一樣硬,想說動他太難。

  他要緊張就讓他去緊張吧!他懶得理會,還是努力處理成堆的奏折比較實在。

  「是天殺幫嗎?」敢這麼目中無人地深入宮中傷人,目標還是身邊圍有重兵的皇上,這事不容輕忽。

  東方觀雲不甚在意地聳聳肩。是誰對他而言並不重要,畢竟這種事打他登基之後就沒停過。

  「皇上萬萬不可輕忽此事,若是哪天讓賊人得逞,事情的後果不堪設想啊!」駱世傑語重心長勸道。

  一國之君的安危可是半點也輕忽不得,他就是不懂,為什麼皇帝表哥總是用這種不在乎的態度處理這些事。

  「朕相信你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駱世傑向來對他的安全問題要求很嚴格,已經近乎吹毛求疵的地步了。

  「皇上為何不讓我領兵剿匪?」駱世傑板起臉,顯然不能接受他的說法。

  國之安危可以小覷的嗎?

  這麼嚴肅,真的很難再繼續玩下去。東方觀雲搖了搖頭,認輸投降。

  「朕知道,以你的能力要揪出『天殺幫』的餘孽並不是多難的事,不讓你放手去做,其實有朕的考量。」

  「理由!」對於這件事,駱世傑的耐性已經所剩無幾。

  有問題就該立即解決,他已經厭煩了三不五時就要急匆匆的趕回宮裡,好確認皇上仍完好無缺。

  「在朕登基之前,天殺幫在各地劫掠了許多財物,現在許多地方仍是百廢待舉,需要的銀兩並不是小數目,所以……」

  他當然不會對謀逆之人心軟,之所以不一次殲滅,是希望那些金銀財寶不會因為天殺幫的瓦解而在這個世上消失。

  有了這大筆財富,有助於他穩定民心,讓人民過好日子。

  「那何不將他們一網打盡,然後再嚴刑逼問?」

  「因為捉些小嘍囉也沒用,全天殺幫只有兩個人知道那些財寶的藏匿地點,一個是幫主柳森羅,這個男人向來城府極深,就算被捉到,只怕也會採取玉石俱焚的做法。」

  這可是他損失了好幾名大內密探才探聽出來的消息。

  好,就算此路不通,也還有另一個啊!

  他就不相信,堂堂皇朝,竟然得受制於一個「賊子」。

  「另外一個知道藏匿地點的人呢?」

  「就是他們的左護法姬巧蓮。」原本他早已屬意從姬巧蓮這邊下手,可惜的是,她竟然在半年前失蹤,讓他暫時想不出方法處理天殺幫的問題。

  所以才會任由柳森羅那個賊子在他的眼皮底下繼續胡作非為。

  「姬巧蓮?」一種熟悉的感覺猛然躍上心頭,一張清麗的臉龐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天底下有那麼巧的事嗎?

  沒有察覺駱世傑的異樣,東方觀雲自顧自的繼續說道。

  「聽說這個女子聰明絕倫,武功修為高深莫測,在天殺幫中,連幫主柳森羅都要忌憚她三分。」

  聰明絕倫

  這幾個字能用在她身上嗎?想到那張純真的臉龐,駱世傑頓時搖了搖頭。而且他一向不相信巧合。沒道理他隨便出門走走,就可以「撿到」天殺幫的左護法吧?

  「有她的畫像嗎?」

  「畫像沒有,不過據探子所報,姬巧蓮的頸上掛著一塊足以號令所有天殺幫眾的玉牌。」

  這已經是探子所能探查到的極限,他也知道要憑這樣的線索找到失蹤的姬巧蓮很難,但帶著希冀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地望向駱世傑。

  駱世傑這個人向來能夠化不可能為可能,這也是他今日將原委和盤托出的原因。

  畢竟不單單是駱世傑膩了,就連他也對這種層出不窮的刺殺把戲感到厭倦了。

  姬巧蓮……玉牌……天底下真有那麼巧的事?

  唯一的差別,就是他所認識的姬巧蓮完全不像皇上口中的女諸葛,她甚至天真單純的像個孩子。

  但他既沒把握她是,更沒把握她不是。

  駱世傑抿唇不語地沈思。

  終於,他下了決定。

  不論是或不是,他都非得查個清楚不可!

  為了皇朝,為了東方觀雲,他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可放過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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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4:31

【第二章】

  燙手的山芋啊!

  好不容易哄完了姬巧蓮同意乖乖待在飄香樓,簡東飛心裡卻有沈重罪惡感。畢竟將一個孤苦無依的姑娘扔在青樓,實在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

  他也很不想啊!可是又沒辦法。

  大師兄撂下話,要他自個兒惹來的麻煩自己解決後,就拍拍屁股走人。

  照理說,大師兄身為王爺,要在王府安置一個人不是難事。

  問題就出在府裡現在有個難纏的人物,他要是膽敢將姬巧蓮帶回府,日子恐怕不得安寧。

  為了讓自己能平平安安過日子,即使滿心不忍,他還是昧著良心做了。

  他跟李嬤嬤講明了,只是借放,絕對不是賣身!他也知道這對一個姑娘家的名聲不好,可是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子。

  唉!都大師兄啦,幹麼一推二六五,人雖然是他執意帶回來的,可是這一路上沒見他有任何的反對啊!

  有時他甚至還會看到向來惜字如金的大師兄,開口跟那可愛的小姑娘說說話,他還以為大師兄改變心意,願意花心思安置她。

  沒想到他們才踏進京城,大師兄就揚鞭策馬直奔宮廷,只撂了一句話給他——好生安置她。

  安置?!拜託好不好,他在京城裡既沒家又沒屋的,他能將人安置到哪去?

  萬不得已,他只好硬著頭皮去找他的姨娘,也就是一手操辦著飄香院的李嬤,好說歹說的才讓姨娘願意暫時照顧她。

  「喂!」嬌斥聲在他前腳才踏入王府時響起。

  登時,他的眉頭一皺,心裡頭雖然很想立即回頭走人,卻沒向天借那個膽子。

  「公主有何吩咐?」他止住步伐。

  聽似平淡的聲調裡,其實夾雜著一絲不屑,但是向來驕蠻的十七公主東方盈安倒是沒有聽出來。

  她來勢洶洶地衝向他,傲然地問:「我問你,我表哥呢?」

  那頤指氣使的態度和聲調讓簡東飛忍不住皺起眉,不想理她。

  「喂,你沒有聽到本公主在問你話嗎?」

  一接到駱世傑今兒個天未亮就策馬進城的消息後,她就忍不住雀躍地盛裝打扮,屈尊就駕地到王府等他。

  偏偏不管她怎麼等,就是等不到人,漫長的等待,讓原就沒啥耐性的她火氣更盛。

  「你倒是說話啊!」站定在簡東飛面前,東方盈安毫不客氣地用食指戳著他的胸口。

  「進宮了!」對於公主粗魯的舉動,簡東飛不悅地皺眉閃開,然後簡短地交代大師兄的去處。

  「嗄?」聽到回答,東方盈安傻眼。

  她一大早就來這兒癡癡地等,他竟然進宮了。

  是進宮去找她嗎?

  他也和她想他一樣,深深的思念她嗎?

  當腦海中飄過這樣的想法,那張充滿驕矜傲氣的臉龐登時寒霜盡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嬌羞的笑容。

  只消一眼,就可以看透她心裡頭想的是什麼,簡東飛忍不住搖頭又失笑。

  那種沾沾自喜、老愛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事,怎麼這個嬌貴公主總是做不膩啊?

  「大師兄不是進宮去找你,他是去找皇上談事情。」簡東飛毫不猶豫地戳破公主的幻想。也不知道為什麼,自他跟在大師兄身邊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和這個公主不對盤。

  「哼!」對於那一大桶足以讓人結冰的冷水,東方盈安根本不理會,她甚至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轉身準備走人。

  望著她那散發著濃濃傲氣的身影、那目中無人的模樣,當下一股喧騰的怒氣在他的胸臆中翻轉起來。

  忍不住地,他對著東方盈安逐漸遠去的背影喊道:「你死心吧,大師兄絕對不會愛上你的,他這回出遠門,可是帶回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呢!」

  簡東飛哪裡管得了三七二十一,只要能惹怒她,他就心滿意足了。

  果不其然,這話才一出口,不過眨眼的時間,原本已經只剩下一個小黑點的身影,立刻在他的眼前放大。

  纖手一扯,捉住了他的衣襟,東方盈安怒聲問:「你剛剛說什麼?」

  又帶了姑娘回來嗎?

  她就是不懂,她這麼愛他,他卻老愛帶些姑娘回來。

  對於她的怒氣和轉眼即至的靈活度,簡東飛簡直就是歎為觀止。

  他張口還來不及再譏上幾句,她忙不叠地叫道:「人在哪裡?東廂?西廂?」

  「誰敢安置在府裡啊?上次的慘痛教訓,沒人忘得了。」簡東飛非常刻意地低聲嘀咕,但字字句句都敲進她的耳裡。

  上回,大師兄難得大發善心,帶了一個差點被爹娘賣至青樓的小姑娘回府,結果不到三天,那位小姑娘被公主整治得逃之夭夭。

  「你……」火上加火氣上心頭。

  他們這些男人怎麼不想想為什麼她會這麼做?要不是他的目光永遠都不在她身上,她需要這般善妒嗎?

  見她氣結,簡東飛得意萬分,恣意地繼續火上澆油。

  「這次,大師兄可學聰明了,才不會再傻傻地把人帶進府裡來,他將那個可愛的小姑娘藏在外頭的金屋裡喔。」

  簡東飛知道如何能讓公主氣到像是要炸開的鍋子,明明是無中生有,但他還是說得像是真的。

  「他……」東方盈安又氣又急,正想開口逼問駱世傑的「金屋」在哪時,一抹昂然的身影已經大刺刺地邁入她的眼簾。

  「表哥!」一見到心上人,原本怒氣騰騰的俏臉頓時開出一朵燦爛的笑花。

  可他卻像是完全沒有瞧見她似的,筆直地走向簡東飛。

  「人呢?」

  「表哥!」她忍住氣,再次喊道,希望能獲得該有的注意力,偏偏駱世傑完全漠視她。

  氣得她衝上前去,嬌嚷道:「表哥,難道你沒看到本宮嗎?」

  氣一上來,東方盈安哪裡管得了平時皇帝哥哥諄諄教誨的謙卑和內斂,卻不知她這種驕縱的模樣,正是駱世傑最討厭的。

  皺著眉頭,睨了她一眼,他直接忽略她的存在,再次追問簡東飛。

  「人呢?」

  「誰?」看好戲看得正過癮,簡東飛本來就很直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只能傻傻的反問。

  「姬、巧、蓮!」不耐地一字一道,一張臉嚴肅得嚇人。

  一聽到駱世傑的問題,東方盈安氣白了一張臉,手一揪,想故技重施的揪住駱世傑質問。

  可是連衣角都還沒有碰到,駱世傑頎長的身形一飄,眨眼間已經離她好遠。

  「回宮去!」銳利的眼神一掃,駱世傑冷冷地吐出這三個字。

  「偏不!」東方盈安艷麗的臉上閃現著濃濃的不服氣。

  她就不懂!想她堂堂一個公主,容貌堪稱絕頂,是世間多少男人夢寐以求的嬌妻,只要迎她進門,就是當朝駙馬爺,位尊且富有。

  為什麼只有他,總是視她如蛇蠍,避之唯恐不及?

  「你不走,我走!」對於她的拒絕,駱世傑其實沒有太大的意外。

  東方盈安就跟宮裡所有豢養的女人一樣,驕傲自大、自以為是,完全不懂旁人的拒絕。

  這樣的女人打小他就看多了,一點也沒興趣沾染。娶這種女人,是自找罪受。

  「你……」見他說走就走,離去的同時還不忘拉了下看戲看得正入迷的簡東飛,那種一副急匆匆想離開她的模樣,讓她不由得想起方才簡東飛所說的話。

  他在外頭有個金屋,現在正藏著一朵嬌媚的花。

  是這樣嗎?

  腦海中驀地浮現他別的女人輕憐蜜意的模樣,那畫面就像一根針,硬生生地插入她的心窩。

  「站住!」嬌斥聲頓揚,這招對別人都有用,偏偏對駱世傑沒有半點作用。

  只見他修長的腿不斷往前跨去,毫不猶豫地讓自己的身影在東方盈安的眼中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然後消失不見。

  淚,驀地無聲的落下。

  以為這樣她就會放棄了嗎?

  她不會認輸的!駱世傑只能是她的,她可是堂堂十七公主,天底下絕對沒有她要不到的男人!

  金屋藏嬌是嗎?

  她會查出那個金屋,毀了那個女人的!

  ***

  啊!是搞錯了吧!

  聽完了大師兄的一番說法,簡東飛的嘴登時張得比一個拳頭還大,如果不是大師兄臉上的神情太過認真,他絕對會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那個嬌嬌憨憨、完全沒半點心眼的姑娘,會是傳說中那個聰明絕頂、堪稱賽諸葛的左護法?

  哪點像啊?

  除了她跟著他們趕路時,那種身輕如燕、不論趕多久的路也不顯疲憊這件事,讓他曾經有點懷疑她的身份外,她看起來只是一個傻呼呼的姑娘罷了。

  天殺幫的第二把交椅?

  不可能吧!

  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對於他的反應,駱世傑倒沒有太多的訝異,畢竟不只是他,就連他自己都這麼覺得。

  「大師兄,是搞錯了吧!」

  「不論是不是搞錯,我都得證實它。」絕不能讓天殺幫的人繼續為害天下了,再這樣下去,他的如意算盤就永遠沒有實現的一天。

  「怎麼證實?」

  如果說,姬巧蓮是個很正常的人,他們還可以想辦法嚴刑逼供,找出他們要的答案。

  現在問題是,她很明顯的已經忘了以前的事,面對一個傻呼呼的姑娘,能怎麼問?就算行刑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這……」關於這個問題,其實他心裡也沒個底,但他相信總會有方法的。「她人呢?」

  本來以為彼此之間不會再有交集,所以一進京後,就將人交給師弟,讓他自己去處理這個大麻煩。

  可如今,就算不想有交集都不行了,所以他才連忙來找他要人。

  「你該不會放她自生自滅了吧?」想到這個少根筋的師弟很可能這麼做,駱世傑向來冷靜的臉龐頓時浮現一片烏雲。

  要是讓她離開了,茫茫人海,憑他的人脈,想要在短期間找出一個人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當然不可能!」他又不是大師兄,怎麼可能做出泯滅天良的事。

  「那她人呢?」這才是他最關心的,至於師弟流露的那種眼神代表什麼含意,並不在他關心的範圍之內。

  「她在我姨娘那。」

  「你姨娘?」什麼時候打小就無親無故的師弟突然冒出個姨娘來,他怎麼都不知道?

  「說起我姨娘,她可是當代奇女子,她……」

  話匣子一開,簡東飛準備詳述姨娘是如何能夠以一個弱女子,一手打造出京城裡所有的男人只要有足夠的銀子就會忙不叠前去「供養」的飄香樓的故事。

  一望便知師弟接下來的話,絕對會是老太婆的纏腳布——又臭又長。

  當下,微抿的薄唇一掀,駱世傑簡潔有力的命令,「說重點!」

  如果是平時,他或許還有興趣聽師弟說故事,但現在是非常時期,他滿心只思索著要怎麼解決心頭大患。

  所以壓根沒心情也沒空理他胡說八道。

  「喔!」話匣子被人重重的關上,簡東飛臉上頓時飄過一片烏雲,不過對象是大師兄,他可沒膽子多說什麼就是了。

  要知道,雖然大師兄平常還算疼他,也願意縱容他,可是一旦他拉下臉,他就知道自己最好小心一點。

  大師兄一發起火來,那可恐怖得緊,就連當今皇上也得讓他幾分呢!

  「重點是,因為我不知道該將姬巧蓮安置到哪兒去,想帶回府裡,卻又怕她被那個刁蠻公主為難,所以只好將她丟到女人窩去。」

  「嗯。」駱世傑點了點頭。

  人還在就好,在哪裡他並不太計較。

  咦,大師兄沒罵他耶!

  他還以為大師兄會覺得飄香樓是個不妥的地方,畢竟那對姑娘家的名節有所傷害。

  原本一顆懸得高高的心,現在終於可以放了下來。

  「我姨娘一見到姬姑娘,立刻驚為天人,直說她的『嬌娘聚』正好少了一個姑娘,問我既然姬姑娘無親無故,那麼我願不願意將姬姑娘交給她打理呢!」

  腦中不停思考著,駱世傑其實並沒有花心思在聽師弟的喳呼,反正他一向說話拉拉雜雜又沒有重點。

  但就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因為師弟那番拉拉雜雜的話,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些想法。

  或許……

  一掃之前的煩亂,駱世傑那宛若刀雕斧鑿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走吧!」突如其來的,大掌往師弟的肩上一拍說道。

  「去哪?」

  「去找姬巧蓮和你姨娘。」

  既然目前姬巧蓮已經變成了一隻小綿羊,就拿羊來引誘老虎吧!

  他可是鐵了心要將這群賊子一網打盡,否則任由他們三不五時的出來為非作歹,他要何時才能夠心無掛礙的雲遊五湖四海呢!

  ***

  「咦,歸宿?!」那是什麼東東?

  傻愣愣地重複著駱世傑的話,一臉稚氣的臉龐帶著濃濃的不解。

  水亮亮的眸子直勾勾地鎖著他,雖然他捺著性子對她長篇大論,她卻是有聽沒有懂。

  「歸宿的意思就是,既然你失去記憶,不知來歷又無親無故,所以我們打算幫你找個夫婿。」簡東飛插嘴解釋。

  「喔!」這下她稍微聽懂了,可是也只是稍微而已。

  她點點頭,可是不一會兒,她又擡起頭,明明回答她的人總是簡東飛,可是她卻習慣性的將目光停在駱世傑身上,看都沒看簡東飛一眼。

  「那要去哪找?找誰?」

  「他!」擡手,他毫不猶豫的往師弟的身上一指,為達目的,他陷害起自家人,可是完全沒有一點猶豫。

  其實,他心頭的盤算很簡單。

  「嬌娘聚」是京城四年一度的大事,引來的注目絕對不容小覷,若是失蹤的姬巧蓮上了拍賣台,還怕這消息會傳不到柳森羅的耳中嗎?

  只要柳森羅知道了這個消息,絕對會為了天殺幫的秘密而急急現身,不論是要滅口或是迎回姬巧蓮。

  他會布下天羅地網,然後一次解決這個難題。

  再說,要是她成了簡東飛的妾,替她找回過往的記憶變得名正言順,勢必能找到皇上想要的那批財寶。

  「他……」順著他的手,看向被這個發展嚇傻了的簡東飛,姬巧蓮想都沒想的就猛搖頭。「我不要!」

  她又將視線放回到駱世傑身上。

  雖然簡大哥也是一個好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她腦海中浮現她為他穿著紅嫁衣的畫面時,心中卻莫名地出現一股強烈的抗拒。

  「為什麼不要?」面對她的拒絕,駱世傑有些錯愕地沈聲問。

  他原本以為,姬巧蓮會毫不猶豫地同意他的建議,畢竟她是因為自己失了記憶又無親無故,所以才會死命地跟著他們的,不是嗎?

  怎麼這會他給她機會,讓她有人可以依靠,她卻不願意。

  渾然天成的霸氣,讓他不會輕易更改他已決定的事情,也不接受別人的拒絕。

  「其實東飛他……」一向懶得對人多費唇舌,可是為了顧全大局,駱世傑只得捺著性子開口想說服她。

  但他話都還沒有說完,姬巧蓮卻怯生生地反問:「一定得是簡大哥嗎?不能是你嗎?」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饒是看慣了大風大浪的駱世傑,這次亦扎扎實實的愣住了。

  他雖然向來是許多姑娘們眼中的最佳夫婿,但像她這麼大刺刺地親口向他求婚的姑娘,他還真的沒見過,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的問題。

  他只能深深的瞅著她,想要透過她的眼看透她的心。但她的眼神太清靈,反而令他疑惑。

  這一切只有兩個可能!

  其一,她真的天真得宛若初生的孩兒,沒有包藏禍心。

  其二,便是她真如大家口中所說的,是個心思深沈、狡猾奸詐的傢夥,而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戲罷了。

  真相,會是這兩者中的哪一個呢?

  駱世傑心中有著懷疑和揣測,但即便聰明如他,也摸不清、看不透她。

  「大師兄,她若不意願嫁我,你娶她也好,皇上不正為了你的婚事在犯嘀咕嗎?」眼前的發展其實完全超出簡東飛的意料之外,但這回他可沒有絲毫遲疑,立刻打蛇隨棍上慫恿大師兄。

  開玩笑,如果說姬巧蓮真是他們口中那個天殺幫的頭號軍師,娶這種女人做妾,他還想不想活啊?

  橫了急著把燙手山芋往他身上推的師弟一眼,駱世傑不語的沈吟著。

  娶她?

  其實對他來說,女人一向不在他願意用腦袋思索的範圍之中,但她……

  為了皇上,為了天下的蒼生,他是否該將這個禍水攬在自己身上呢?

  「為什麼是我?」他想知道為什麼,明明這一路上對她比較可親的是他的笨師弟,她卻執意要嫁給他?

  「因為你是好人!」向來顯得有些怯懦的她,很認真的回答。

  雖然他總是板著臉,也從來不會主動同她說話,可是她一直都沒有忘記那個知道她肚子餓、就連忙親自去找人為她張羅一切的他。

  他是好人!

  而她,想留在他身邊。

  她也不知道這樣的念頭打哪來,卻是那樣的根深蒂固。

  「好,我迎你入門!」

  他的允諾來得好突然,不單單是姬巧蓮傻傻的看著他,就連簡東飛也因為他的應允而瞠目結舌。

  他們誰都沒有料到,他竟然會答應得這般爽快。

  只有他氣定神閒。

  雖然她的固執打亂了他原本的計畫。

  可……留在身邊也好,更能讓他掌握她的一切!

  不論這一切是真或是假,他相信只要他有足夠的耐性,一切的真相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這個用這麼認真的語氣和神情說他是好人的丫頭,在真相大白的時候,會有怎樣的表現,他很期待。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10 17:34:51

【第三章】

  「朕不準!」

  氣勢十足,面對自己向來疼愛的表弟,東方觀雲難得地端起了皇上的架子。

  不準?!

  既黑且濃的兩道劍眉微微往上挑,駱世傑直視著皇上的雙眼,眸中有著濃濃的不解。

  為什麼不準?

  要知道,他可是牲犧自己要為他除去心頭大患耶!

  他竟然連考慮都不考慮,就給了他這三個字,怎麼不教他詫異萬分。

  「為什麼?」給他一個理由。

  「因為你為朕犧牲的已經夠多了,朕不許你再拿自己的終身幸福來替朕辦事!」東方觀雲正辭嚴的回答。

  雖然只是姻親關係,但為了他,打小姨娘就不顧駱世傑的意願,將他強行送到宮裡來陪伴他。

  說好聽點是做陪,可是他其實是被送進這充滿詭譎汙穢的宮裡,成為他的影子替身。

  所以從小,他的吃食用度,一切都得由宮人們先試過之後,還得再讓駱世傑去試。

  儘管他和母后已經周密的嚴防了,可有好幾次,還是差一點就讓他這個表弟提早去見閻王。

  可是駱世傑從來不曾有過絲毫的怨言,就連那時他在宮外流亡,他也總是伴著他,以自己的性命保護他。

  這樣的恩情,東方觀雲從來不曾將「謝」字說出口,可是對他的所有感謝,卻深深地刻劃在心底。

  欠他的已無從償還,他又怎能再眼睜睜地瞧著他為了替他解決心頭大患,還賠上自己的終身幸福。

  如果是一般的臣子,那麼賜他一個「忠心可表」的牌區已算聖恩,可是身為他的表哥,東方觀雲只覺得汗顏。他何德何能,讓駱世傑如此相對?

  所以他不準。

  「你已經為朕犧牲的夠多了。」

  「你是皇上,為你做事,理所當然。」如果守護著他,守護著這個王朝是他生下來便背負的宿命,那麼他願意接受,絕無怨言。

  「你……」頑石!

  一看到駱世傑臉上那抹堅定的神情,東方觀雲就知道他已經下決心,而且不容任何人更改,即便是貴為皇上的他也無法動搖。

  他是顆道道地地的頑石,要教頑石點頭,難矣。

  「那你想怎麼做?」

  「娶她入門,然後弄得人盡皆知。」

  只要柳森羅知道,他娶了他們天殺幫失蹤的軍師,必會現身。

  也只有等他現身,才能打破目前的僵局,不論如何,他已經沒有耐性再等下去了。

  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一切問題,即使犧牲一切也無所謂。

  「如果你的盤算只是這樣,那麼朕底下有那麼多的臣子,隨便嫁一個,也能解決此事,不一定非你不可啊!」

  他的計畫聽起來合理且可行,但東方觀雲依然在做最後的掙扎。

  身為皇上,替他把這個麻煩「嫁禍」給別人,是既合情又合理,而且輕而易舉的事。

  他的腦海中甚至已經開始思索適當人選。

  駱世傑當然懂得皇上的心思。

  可是……兩道英挺的劍眉忍不住往中間靠攏。

  腦海中驀地浮現姬巧蓮為旁人穿上嫁衣的嬌俏模樣,被精心妝點過的臉龐更為美麗動人,臉上依然掛著那抹讓人甜入心坎的笑容。

  但那笑容卻不是為他!

  想到這,一顆心不知怎地突然緊了緊,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那種感覺所為何來,他立刻毫不猶豫且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行!」

  咦!可以輕輕鬆鬆地把燙手山芋扔給別人,為什麼不要?

  這其中……

  「為什麼非你不可?」東方觀雲的詢問帶著淺淺的試探。

  「因為她指定要我。」

  他給過她選擇,可是姬巧蓮卻要他。

  「如果你所說的選擇是簡東飛那個孩子,任何一個正常的姑娘也會選擇你。」這個理由並不算是個好理由,至少不能說服他。

  「不然你要我怎麼做?把一大堆人弄到飄香院讓她選,這般大的騷動,你以為不會引起柳森羅的戒心嗎?」

  駱世傑沒好氣地睨了皇上一眼,銳利的雙眸並沒有錯過他眼底那一閃而逝的戲謔。

  對於皇上的情緒,他向來能捉個十成十。如果他猜得沒錯,那抹戲謔正代表著他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至於有什麼好玩,八成是皇上以為自己對姬巧蓮動了真感情,所以才會執意要迎娶她不可。

  對於這樣荒謬的想法,他無奈地搖搖頭。

  現在是怎樣?

  堂堂九五至尊放著正事不做,竟然迷上了亂點鴛鴦譜嗎?

  先別說他向來對女人這種東西沒啥好感。

  光說姬巧蓮那依然猶如迷霧一般的身份,他斷不可能對她存有任何不該存在的遐想好嗎?

  他的執意不過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如此而已。

  皇上想太多了。

  「所以,你一定得娶?」

  「不但要娶,還要娶得盛大且隆重,弄得人盡皆知。」才能釣到真正的大魚。

  「那由朕來下旨如何?」

  如果他的預感沒錯,這件原先他極力反對的事,可能還會帶來許多讓人意想不到的發展。

  這些發展是好、是壞,饒是身為九五至尊的他也無法肯定。

  但東方觀雲希望這對一向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的駱世傑而言,會是件好事。

  斜睨了皇上一眼,那一眼包含了許許多多的無奈和沒好氣。

  皇上的轉變也未免太快了一些吧!

  一瞧也知道他很想拿這件事來玩。

  駱世傑搖了搖頭,這件事他要依著自己的方法去做,誰也不能插手。

  既然姬巧蓮欽點了他為新郎倌,當然就由他來撥開那團迷霧。

  「皇上不必湊這個熱鬧。如果臣記得沒錯的話,西南王和三王爺的事你還沒搞定吧,這事就全權交給臣辦就行了。」

  拒絕得徹徹底底,擺明了不肯讓皇上有任何插手的機會。

  他一心盤算著若是眼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都擺平了之後,就要跟著自個旗下的大船,雲遊四海。

  所以他絕對不能讓皇上把這件事拿來玩,否則依皇上那愛玩的性子,誰知道這事還要拖上多久。

  「這……好吧!」東方觀雲很勉強地答應。

  反正要插手這事也沒那麼難。倒是他很好奇,那個姬護法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讓一向心如止水的駱世傑亂了心。

  「那朕去瞧瞧她總行了吧!」東方觀雲退而求其次的要求。

  「不行!」又是那種容不得人商量的語氣。

  他的「大不敬」讓東方觀雲心裡的嘀咕更深了。

  以為這樣就能阻止得了他嗎?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耶,有什麼事是不能做的。

  ***

  為什麼他不來了?

  是後悔了嗎?

  他的答應會不會只是在哄她?

  可是……他又為什麼要哄她呢?

  她和他非親非故的,他們願意安置她,是出於好心。

  要不然,他大可以將她留在那荒郊野地裡,任由她自生自滅,不是嗎?

  自從被他救了後,向來混沌過日子的她突然有了煩惱,心中不知為了什麼,總是對他牽牽唸唸的。

  而且腦海中還不時浮現駱世傑那張宛如刀雕斧鑿的俊臉,還有那雙彷彿深不見底的雙眸。

  單手支頷,姬巧蓮透著窗欞望著遠端的圓月,那原該清亮得像是玉盤的月兒,竟然像是她朝思暮想的臉龐。

  嚇,怎麼又來了!

  像是被嚇著似的,原本倚著窗檯的她突然後退一大步。

  這些天,他就像是一縷鬼魅,不論她在做什麼,他那張臉龐總是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被什麼嚇著了嗎?」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姬巧蓮結結實實地嚇了好大一跳,還來不及伸手按住自己險些跳出胸口的心,她霍地回頭。

  好俊的男子!

  她怔怔地望著他,好半晌,才慢半拍地想起這裡可是她的閨房,不應該出現這樣一個陌生的男子。

  「你是誰?」

  「你還沒告訴我,你被什麼東西嚇著了。」完全不在意她那帶著戒慎的眼神,東方觀雲的雙眼凝著她那張精緻的臉。

  嗯,的的確確是個美人胚子,而且那雙像小白兔的眸子雖然帶著警戒的眼神,卻找不到半絲天殺幫左護法該有的犀利。

  「我是被……」她毫無心機地開口要回答他的問題,話說到一半,這才驚覺自己好像太乖了,於是立刻閉嘴。

  「怎麼了?」正準備對她的理由洗耳恭聽的東方觀雲,對於她的轉變有些不解,好奇地問道。

  這個女娃天真單純,太好逗弄,讓他忍不住地想要多逗她一會兒。

  如果不是一切那麼巧合,否則打死他,他都不相信她會是傳說中那個能與柳森羅相互抗衡的左護法。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他只不過是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而且還闖進了她的房間,她不該和他聊天的。

  「那你要怎麼樣才肯告訴我?」

  「你先要告訴我你的身份。」收起甜甜的笑容,板起臉,姬巧蓮嚴肅且認真的和乍然闖入的東方觀雲談起條件。

  還好,笨得不算太徹底,可也只能說笨得還有藥救而已。

  因為如果換成飄香樓裡其他姑娘碰上他這種闖入的「夜賊」,只怕早已嚇得花容失色,放聲呼救了。

  哪像她,還一本正經兼小心翼翼的和他討論起自己的身份來。這個女人會不會太好騙了一點?

  「在下其實是駱世傑的朋友。」

  咦,是駱大哥的朋友耶!

  聽到他的話,姬巧蓮單純的心思立即將警戒心降到最低,轉眼間甜笑再次滿佈在她臉上。

  呵!變臉跟翻書一樣快呢!

  看來這丫頭的所有心思全都在駱世傑的身上了。

  「我是聽說他要娶妾,所以特地前來看看,若是你長得還不錯,就把你給搶過來。」

  東方觀雲雖然臉上滿佈笑容,可卻帶著最深沈且犀利的目光審視她。

  駱世傑的堅持「犧牲」,他得親自前來確認一下,因為在他即位時曾經立誓,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再傷害駱世傑。

  「你是壞人,不是駱大哥的朋友!」笑容立即退去,她甚至板起臉,水靈靈大眼中的笑意更被一抹深濃的怒氣所取代。

  「我不是壞人,只是喜歡掠奪屬於他的東西而己。」雖然看起來她似乎是真心想嫁給駱世傑,但真的沒有包藏禍心嗎?

  「你……壞……」罵人壞已是她的極限,單純的腦袋瓜裡彷彿擠不出第二句罵人的話,但從她那漲紅的小臉,可以看出她的怒氣。

  任何欺負駱大哥的人,她都討厭。

  「你出去,我這裡不歡迎你!」她寒著臉下起逐客令。

  東方觀雲卻完全不理睬她,還繼續火上澆油。

  「可是我想待在這兒耶。你的模樣倒是長得不錯,嫁給駱世傑當妾未免太委屈你了,不如我買下你吧!」說著還想動手勾她的下巴,卻被她揮掉。

  「我不要!」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小臉蛋上的寒霜可以凍人了。

  「幹麼不要?要知道論權論勢,我都比駱世傑來得大,你……」

  詆毀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間,姬巧蓮纖細的身軀像是被燃了火的鞭炮似的衝上前,掄起小拳頭就直往東方觀雲的胸膛上砸去。

  「壞人、壞人,你快走開,我討厭你,駱大哥才不會有你這種朋友!我才不要嫁給你!我要嫁給駱大哥……」

  她激動的模樣,簡直讓人看了傻眼。

  這丫頭的一顆心還真是牢牢地掛在駱世傑的身上,瞧她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危,只急著替他出氣。

  若非她有著謎一樣的身世,否則這樣的姑娘,他絕對會命令駱世傑快快用八人大轎將她給扛回王府裡。

  演壞人演上了癮,東方觀雲一把握住她的雙手鉗制住,作勢要親她。

  姬巧蓮見狀,心一急,週身氣血運行,一股不知打哪來的氣從身體裡竄出,倏地震開了毫無防備的東方觀雲,也震得她自個兒頭暈腦脹。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饒是身為帝王的東方觀雲也愣住了。

  震開他的力道其實相當驚人,要不是他本身功力深厚,再加上失憶的她並不是真的刻意駕馭體內的真氣,否則他一個大男人也要被震飛後退好幾尺。

  這只是巧合?還是她正是他們想尋找的天殺幫左護法姬巧蓮?

  傳聞中,姬巧蓮是個武學奇才,而失憶的她也同樣身懷渾厚內力。

  望著也被嚇得手足無措的姬巧蓮,東方觀雲忍不住陷入片刻的沈思中。

  要知道,左護法姬巧蓮可是欽命要犯,若她真的是她,讓駱世傑去沾染她,真的是個好主意嗎?

  身為愛護駱世傑的兄長,只要是駱世傑喜歡的,他都願意接受;可是身為皇上,他真的能夠眼睜睜的看著駱世傑被這個背景可能不單純的女人給撥動心弦嗎?

  思緒還未釐清,卻眼尖的發現姬巧蓮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啊!」纖細的身軀搖搖晃晃,劇烈的頭疼讓她緊抿唇瓣,忍不住逸出一絲申吟。

  原本紅潤的臉色早被蒼白取代,但她望著東方觀雲的眼神依然倔強地帶著一絲警戒。

  頭好痛,層層黑霧幾乎是鋪天蓋地的席捲了她,儘管她努力抵抗,可是她知道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誰能來幫幫她?

  腦海中冷不防浮現那張這陣子總是擾著她的峻臉。

  他會來嗎?

  彷彿是在應和她心裡的呼喊與疑問,就在她再也撐不住、身子即將軟倒之際,原本緊緊闔上的門扉突然被人撞了開來,這同時吸引了她和東方觀雲的注意。

  當那抹頎長的身影驟然出現,望著他,一種心安的感覺在轉瞬間自她的心中快速蔓延開來。

  安心的闔上眼。

  她相信,他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

  橫了皇上一眼,駱世傑筆直地走向癱倒在地的姬巧蓮,將她攔腰抱起,俐落地旋身安置在榻上。

  安置好佳人,甚至替她蓋上錦被,回身看向涼在一旁看好戲的皇上,眼裡有著濃濃的譴責意味。

  身為日理萬機的皇上,居然閒閒沒事逛青樓,還把人逗弄到昏死過去。

  看來,自己真的替他省下了太多麻煩,所以他才會這麼閒。

  也許他該學著放手,不該再把大、小事全攬上身。

  「呃……」感受到表弟眸中的責難,東方觀雲連忙搖著手,撇清責任,人真的不是他殺的。

  他不過是來看看她,一時興起逗弄她一下,誰知道她那麼認真、反應那麼大。

  再說他真的什麼都沒做啊,被攻擊的人還是他好嗎?

  「我說過不希望你插手這件事。」駱世傑並沒有被皇上所說服,反而責難的瞪著罪魁禍首,火力全開,銳不可當。

  「我只是好奇嘛!」瞧著黑眸中無法遮掩的熊熊怒火,東方觀雲除了討饒,還是只能討饒。

  「好奇到可以把人弄得昏死過去,皇上的好奇心真是恐怖。」語含譏誚,駱世傑的怒火顯然越燒越旺。

  「剛剛朕不過是小小的逗弄她幾句罷了,是她自己忙著為你出氣,妄動真氣,所以才會昏過去的。」

  人家姑娘一心向著他,這點可不能怪他吧!

  再不解釋,只怕真的要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所以東方觀雲趕忙將方纔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妄動真氣」?不對啊,初見面時,他明明記得自己曾經暗暗把過她的脈象,就像平凡老百姓一樣的平緩,並無真氣竄流的跡象啊!

  這也是一開始他願意坐視簡東飛出手救她的原因。

  「對啊,她剛剛被我逗得想要為你出氣,我卻被她的真氣差點震飛,顯然她的內力相當深厚。」

  耳中聽著皇上的話,心中滿是疑惑的駱世傑逕自趨近躺在榻上的姬巧蓮,執起她的手把脈。

  那脈象除了虛了些,並無任何練武之人才有的真氣流竄啊!

  「她的脈象與平常人無異。」

  怎麼可能?!剛剛她明明就……

  震驚的東方觀雲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檢視姬巧蓮的脈象,誰知駱世傑卻搶先一步將她的手收回在錦被之下。

  速度之快,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吃味,不想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觸碰。

  「看來她的身上又多了一道謎。」

  重重疊疊,迷霧繚繞。

  「答應我,別再過來這裡,這裡龍蛇混雜,誰也不能保證你的安全。」駱世傑很認真地向皇上要保證。

  「喔!」在他那麼認真的要求下,東方觀雲只有無奈地點頭。

  可真的答應嗎?

  見鬼了才會答應。

  這陣子。他天天都被盈安公主煩,煩來煩去不就是為了駱世傑這個傢夥,如果男人也能稱為禍水,他一定排名第一。

  他替兄弟擋得辛苦,自然也得自兄弟的身上找點樂子玩玩,要不然怎麼對得起自己呢?

  再說,方才駱世傑竟然瞪他耶,一向最喜怒不形於色的駱世傑,竟然一眼就讓人看出他的憤怒。

  他不繼續玩下去,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再說,解迷也不見得是駱世傑一個人能夠獨攬的樂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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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5:15

【第四章】

  血腥、殘暴、哭泣、吶喊……

  那一片片熊熊的火光,彷彿要將這世上的一切都燒燬殆盡。

  那從靈魂深處所喊出的淒厲哭嚎,更是讓姬巧蓮即使在沈睡中也能感受到一股沈重的空虛與心痛。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自她緊閉的眼角滑落,夢境中的絕望就像是一張網,無邊無際地朝她兜籠而來。

  她想逃!可是雙腿卻像生了根似的被釘在原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場又一場的殺戮在她的面前發生。

  那是什麼?

  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又為什麼發生?

  她要逃!在這片不絕於耳的哀嚎聲中,她只有一個念頭——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都要離開這殘忍的殺戮戰場!

  「不要……再也不要了……」

  望著她即使在睡夢中仍不斷掙扎的模樣,剛送走皇上的駱世傑忍不住皺起劍眉。

  他不知道她究竟夢到了什麼,只覺得自她那小小的身軀裡散發出來的哀傷,濃得嚇人。

  「不要……不要……」她無助的哀聲企求。

  望著這樣的她,駱世傑的心悄悄地緊了緊。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應該當作沒看到,旋身離開。

  向來果決的他卻猶豫了。

  他走不開,只能怔怔地盯著她。這樣一個彷彿他隻手就能捏碎的女人,卻在被皇上逗弄時,氣到不顧一切的想要為他出氣。

  看慣了女人隱身於美麗之後的自私與任性,她那種不顧一切、不求回報的捍衛,更教人打從心底暖和起來。

  原本置於身側的手,突然間有了自我意識,伸手為她拭去自眼角滑落的淚珠。

  擦了又濕,濕了又擦,透過她的淚,駱世傑彷彿可以看透她心中的哀傷,感受她的掙扎與痛楚。

  心,驀地泛起一陣窒人的揪痛。

  他不知道她究竟夢到什麼,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那深不見底的絕望和哀傷。

  很難想像一向傻氣又天真、啥都不懂的姬巧蓮會和絕望、哀傷這樣的字眼糾纏在一起。

  可是這樣的訊息卻明顯的傳達給了他。

  是否她憶起了什麼?

  正在他沈思的同時,她突如其來的呢喃打破了這一室漆黑的寧靜。

  「不要!我不要……再殺人……了……不該是救苦的嗎?為什麼騙我……為什麼……」

  她的呢喃在某些方面回答了他的問題,卻也勾勒起他心中某一部分名為心疼的柔軟情緒。

  從不曾為誰存在過的那份柔軟,似乎是為了她而存在,只消她有一絲絲的不愉快和傷痛,這種情緒總是又快又急的朝他席捲而來。

  「你明明說……咱們是救苦救難的……為什麼殺的人越來越多?這不是救苦……這是造孽啊……

  「忘了吧……一切都忘了……寧願忘了這一切……當個癡傻的人……也不要再有任何人死在我的手上……」

  在她臉上浮現的是一抹深沈、駭人的絕望,駱世傑的心疼似乎也累積到了最高點。

  不再猶豫,不想再探知更多的他,伸手搖醒深陷夢魘中的姬巧蓮。

  在輕搖數下後,那雙清純無瑕的眸子突然張開,一見到他,她蒼白的臉上立刻漾出一抹笑花,然後完全不顧自己的虛弱,直接從榻上躍起來。

  嬌小的身軀活脫脫像雙尋求庇護的小猴子,直接撞入駱世傑偉岸的胸膛。

  對於這樣的投懷送抱,通常他的反應絕對是閃身走人。

  可是此時此刻,她眼角還掛著的淚珠竟然像是一道定身咒,讓他不得動彈,只能像座山似的站在原地被她抱個滿懷。

  一感受到他那溫熱的懷抱,心安的姬巧蓮就忙不疊地皺起了巧的鼻頭,開始告起狀來。

  「駱大哥,剛剛有個男人好壞,也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一開口就說要搶走你的一切……還說什麼他比你更有權有勢,叫我跟著他……」

  「他的確是有權有勢,要是跟著他,便有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伸手環著她的纖腰,免得她掉下去,駱世傑也搞不懂自己的心,竟然開口勸她,心底又有一些酸意。

  「才不要,他不是好人,駱大哥才是!」想也沒想,姬巧蓮大聲反駁。

  單純的她,早已認定了駱世傑,反之,任何說他壞話的人都不是好人。

  想到這,她又忍不住再次認真地重申道:「那個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壞人,駱大哥千萬別再跟他在一起了,免得著了他的道。」

  即使說話還帶著鼻音,但姬巧蓮告起狀來一丁也不含糊。甚至狀都告完了,不安心的她還慎重的提醒駱世傑。

  「你……」瞧她認真的模樣,駱世傑不忍心告訴她實情,她只不過是被人大大的逗弄了一番罷了。

  真是個傻丫頭!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瞧著她那認真的傻樣,駱世傑向來冷硬的心,卻像冒出溫泉兒似的竄出了一陣陣暖意。

  那雙澄澈的眸子,所閃現的是最真誠無偽的關心與在意。

  從小到大,她是唯一一個這樣待他的人!

  就連他娘,從來在意的也只是駱家的權勢與地位,所以為了拉攏權貴,犧牲自己的親生兒子也在所不惜。

  只有她,一個在他眼裡只不過是一顆棋子的女人,竟這般認真的看待他。在她的眼中,他不是王爺,更不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

  他只是她的駱大哥。

  那種感覺……讓人覺得挺舒服的。

  或許……真的只是或許,除卻自己想要達成的目的外,娶她為妾是個不錯的主意。

  ***

  偌大的暗室裡,僅存一簇小小的燭光搖曳,那原該是照耀光明的火光,在這詭譎的氣氛中,平添了一股令人惴惴不安的窒人氣息。

  只見一人高高端坐在主位,噙著冷淡的光芒,居高臨下望著底下那群顯得瑟縮的下屬們。

  對於如何讓人產生徹底的恐懼,一向就是柳森羅的拿手絕活。只要他想,便能將那種詭譎莫測的神情發揮十足,讓人寒進了骨子裡。

  「怎麼都不說話?」

  耐心地等了好半晌,卻聽不到任何一絲聲響,甚至連細微的喘氣聲都沒有,這樣的情況沒讓柳森羅感到意外,卻也讓他的耐心一點一滴消逝。

  「不說是嗎?既然不敢說話,那麼留著你們的舌頭也沒多大用處,你們說是不?」

  淡淡的語氣,卻讓底下的眾人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又一聲的驚喘。

  他們都明白,如果他們再不開口,主子絕對會言出必行的割去他們的舌頭。

  天殺幫向來不留任何無用的人、事、物。

  終於有人受不住這樣的壓迫,開了口。

  「啟稟幫主,人還沒找著。」

  意料中的答案,柳森羅沒有太多情緒地點頭,嘴角甚至還微微往上揚。

  他笑了,可是那笑卻讓眾人忍不住紛紛倒抽一口冷氣。

  誰都知道,柳森羅是從來不會笑的。

  所以他的笑並不是真的笑,他笑表示他的腦袋裡正兜轉著某種嗜血且殘忍的念頭。

  「已經半年多了,你們這麼多人竟然找不著一個人,你們叫我……」

  話未盡,卻充分讓人察覺到他的憤怒。

  柳森羅再次在抿緊的唇瓣上勾起一記笑,那笑柔和了不少他的怒色,但卻教人心底更的加發毛。

  他的手下深知此時要是再沒有答案,只怕向來喜怒無常的幫主真的要大開殺戒了。

  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終於有人硬著頭皮說:「幫主,其實也不是真的完全沒消息。」

  雖然這個消息尚未證實,可是現在時間緊迫,也只能硬著頭皮先說了。

  「是嗎?」劍眉一挑,柳森羅的眸中明顯地散發出一抹精光,但隨即隱去,冷然的口吻中帶著淺淺的激動,「說!」

  「其實,屬下的人曾經在飄香院見過一個貌似姬護法的女人,也有消息指出她和慶親王似乎有不尋常的交情。」靳鹿野心驚膽戰的稟報。

  「哼,濫竽充數的消息。」想也沒想,薄唇微張,他憤然喝斥。

  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她一向心高氣傲,就算再不濟事,絕不可能讓自己淪落在飄香樓這種青樓之地。

  尤其是竟然會和一個王爺過從甚密,這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以姬巧蓮所背負的血海深仇,她怎麼可能對皇室中人假以辭色呢?

  那些人個個都是她的仇人!

  看來他的屬下真的是活膩了,所以胡亂的拿話唬弄他。

  再不整治整治,他這個幫主只怕沒了威信。

  「你們當真不想要此次的續命丹了嗎?」

  他的這些屬下真是安逸太久了,或許這個月的續命丹可以省了,畢竟用在這些廢物身上,也只是浪費。

  臉上的陰狠毫無遮掩,讓人充分感受到他說得出做得到的狠絕,幫眾身上冷不防泛起陣陣寒顫。

  「幫主,屬下倒認為未必是假的。」意識到大難臨頭,方纔的靳鹿野只好硬著頭皮再次開口。

  「正所謂最不可能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以姬護法的絕頂聰明,怎麼可能會想不透這個道理呢?再說,潔兒在咱們大刑伺候時不是說了,姬護法不但失去記憶,甚至還沒了畢生的武功修為,若真讓飄香院的人給撿了去,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為了怕真的遭遇不測,他很努力地說服向來生性多疑又凶狠殘暴的幫主。

  這番話宛如重重地打了向來心高氣傲的柳森羅一個耳光。

  因為她竟然為了逃離他,不惜犧牲自己到這樣的程度。

  「你——」找死!

  濃濃的殺氣自柳森羅的眸中一閃而逝,血液中竄流著的那股足以置人於死地的真氣,在轉瞬間已經凝結至他掌心。

  只消一擊,原本活生生的人便會成為冰冷的屍體。

  似乎也察覺到氣氛的緊繃,其餘幫眾沒人敢開口替靳鹿野求情,怕一張口,只有死路一條!

  眾所皆知,天殺幫向來是以行事狠戾著稱,是人人口中的邪教,要不是幫主柳森羅武功高得嚇人,那些名門正派拿他完全沒轍,妄想坐擁天下的天殺幫早就不知道被人剷平幾百次了。

  就在大夥忍不住倒抽冷氣,認定了靳鹿野必死無疑之際,柳森羅卻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收回了聚集在掌心的真氣。

  確實,以姬巧蓮的性子,的確有可能這麼做。

  想到這裡,他靜默了許久,才冷然的交代,「我留你一命,去把事情給我查清楚,不管是不是,都把人給我帶回來。」

  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

  所以不管那個人是不是失蹤已久的姬護法,他都要搞清楚。

  他不會讓她離開,縱然是死,他也絕對要將她的屍首擺放在他隨時看得見的地方!

  柳森羅冷冷地勾唇淺笑,這輩子。不論是誰,都不能阻止他擁有她!再說她身上可是藏著天殺幫最大的秘密,要是被別人探知了財寶的所在地,那麼他這十幾年來的心血就全部白費了。

  ***

  夾道歡迎!

  萬人空巷!

  長長的迎親隊伍停在飄香院的門前,幾乎所有京城的百姓都前來爭相目睹這空前盛況。

  堂堂一個王爺就算娶個小妾,排場也大得讓人瞠目結舌。

  瞧那雕工細緻的八人大轎,還有那些直挺挺坐在馬隊上的昂揚男子,不是在朝重臣,就是皇親國戚。

  這姬巧蓮好大的面子,不過是一個用錢買下的妾,嫁人的排場就連京城那些富貴人家都比不上。

  更別說那頂皇上禦賜的花轎,正在飄香院門口等著她上轎。

  她究竟是個怎樣絕美的女人呵!

  這樣的想法讓所有的人都好奇的睜大眼,想要一睹美人的真面目。

  即使他們都心知肚明,那樣的美麗絕對不會輕易被他們這些粗鄙的市井小民瞧見,但心中卻仍難免帶著一絲企盼。

  終於在震天的鑼鼓聲中,身著霞帔,頭頂著珍珠鳳冠的人兒被丫鬟攙扶了出來。

  教人跌破眼鏡的是,原該隱藏在紅巾後的容顏,卻大方地展現在眾人面前。

  這……於禮不合啊!

  可在心中批判的同時,眾人無不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美顏,不願放過這難得的機會。

  美,真美!

  瓜子臉,嵌上兩顆宛如寶石般晶亮的眸子,更別提那如櫻桃的豐潤紅唇,讓人看了失心魂。

  或許就是這般絕色,才能勾得堂堂一個王爺,將這娶妾的行為弄得活像是迎進塞外公主一般隆重而盛大。

  鼓樂聲中,駿馬昂首嘶吼了聲,只見原本端坐在馬上的駱世傑動作俐落瀟灑的翻身下馬。

  幾個跨步,他毫不在乎百姓們的注視,筆直地走到新娘身前,低下頭,用溫醇的嗓音問道:「累嗎?」

  一見到駱世傑,原本對今兒這熱鬧場面有些不安與侷促的姬巧蓮,登時在無瑕的臉上漾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原本被自己攪得像是麻花辮的雙手,毫不避諱地握住了他的大手。

  「不累!」

  她真的一點也不累,只消一想到從今以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待在他身邊,早起來被嬤嬤們擺弄的疲憊就全都消失無蹤。

  「那上轎吧!」望著她那不摻雜任何算計的單純笑容,駱世傑的心窩莫名又是一暖,向來剛硬的心房也跟著軟了許多。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不顧新人們該遵守的禮教,漠視媒人婆遞過來的紅綵球牽繩,硬是直接牽起她的手,走到禦賜的八人大轎旁,然後輕扶著她,讓她安安穩穩地坐進轎中。

  他回身一瞧,似有意駐足片刻後才放下轎簾。

  「喝,大師兄未免做戲做得太足了吧!」這種教人歎為觀止的體貼與珍寵,就連一直跟他身邊的簡東飛見了,也忍不住搖頭嘀咕。

  「啪」地一聲,一個大大的爆栗在他話聲剛落的同時在他的頭頂上爆了開來,讓他眼冒金星。

  「大師兄,你怎麼……」簡東飛擡頭抗議。

  他不過是說實話。從小到大,他從來沒見過大師兄曾經對哪個姑娘這般溫柔過。

  更別提剛才那一幕要是被一向愛慕大師兄甚深的十七公主瞧見的話,她一定會傷心得躲回棉被裡痛哭一場。

  駱世傑眼一睨,就讓簡東飛滿腔的抱怨全部吞回肚子裡,接著開口數落他的口無遮攔。

  「忘了隔牆有耳嗎?」

  「……」他真的忘了。

  他們今天可是來辦正事的呢!

  這麼大張旗鼓就是為了要讓天殺幫的幫眾瞧見,若姬巧蓮真的是傳說中的姬護法,那麼他們十成十會到王府來找人。

  都怪大師兄入戲太深,演得那麼逼真,才讓他壓根就忘了還有這檔子事。

  想到這裡,他又忍不住咕噥,「我又不是故意的,誰教剛剛大師兄流露出那種深情款款的模樣,任誰瞧了,也會認為你的心只怕早就落在姬巧蓮的身上嘛!」

  深情款款?

  這種用詞未免誇張得過分了吧!

  他承認,自己對於姬巧蓮的確有種連他自己都不懂的異樣情懷。

  她那總是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天真和執著,還有她對他的在意,這些都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這話要是說出去,只怕會笑掉別人的大牙。

  任誰也不會相信,向來威風凜凜、器宇軒昂的慶親王爺,竟然會被一個姑娘弄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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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5:36

【第五章】

  月似鉤,星如棋。

  儘管四周熱鬧滾滾,道賀的聲音沒有間斷,姬巧蓮端坐在佈置得喜氣洋洋的新房中,安分的樣子就像尋常的新嫁娘一般。

  但若仔細觀察,卻可隱約看見她那雙沒有纏腳的大腳丫子正不耐煩地打著拍子。

  她其實沒有耐性,一心只想著見她的駱大哥。

  此刻外頭人聲沸騰,喧嘩聲不斷,只怕駱大哥沒能那麼早進新房,但她的心跳卻莫名地加快。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駱大哥至飄香樓迎娶她時,那溫醇好聽的嗓音和惑人的笑容。

  打從駱大哥在「嬌娘聚」買下她後,樓裡的姐姐們總是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她。

  說她好命,從一個飄零無依的孤女一躍成為王爺的妾,從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可在她單純的心眼裡,自己在乎的從來就不是這些外在的享受。

  她高興的是能成為他的妻,和他牽手過一輩子,從他今早牽她上轎開始,他們會一直攜手到老。

  一如以往地,心唸唸的都是他。

  陷入沈思中的她,壓根就沒有發現時間的流逝,更沒有發現新房的房門不知何時已被悄悄打開。

  當然,她也沒發現打發走媒人婆和伺候婢女的駱世傑正倚著門,用那對炯然的眸子凝望著她,不語地深思著。

  四周像是講好了不打擾他們洞房花燭夜似的,突然安靜下來。

  這般的夜深人靜,終於讓深陷在自己思緒中的姬巧蓮猛然驚醒。

  她舉目四望,這才發現原本滿室的人早已不知何時走個精光。

  當她的視線來到門邊,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臉上立即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迅速起身,不似一般新嫁娘的嬌羞,她筆直快步的走向他,然後伸手環住了自己的夫婿,沒有一絲扭捏。

  「相公……」姬巧蓮親匿的喊著這個詞,心中漾起一陣溫柔和暖意。

  傾身,柔嫩的臉頰才觸到他那溫熱的胸膛,豐潤的唇瓣立即逸出一聲滿足的低喃。

  他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溫暖,總能輕而易舉地拂去她的不安。

  「累了嗎?」

  演戲是一回事,可單獨相處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能每次都任由她這般恣意的親近,畢竟不管她是什麼身份,總是個黃花大閨女。

  她是忘了一切,所以依賴他,可是他自己並沒有失憶啊!

  現在該演的戲演完了,也該是將他們的關係恢復正常的時候了。

  身為一個自制力十足的男人,不該趁這個時候佔她便宜,利用她已是罪惡,要是再掠奪她的清白,那與畜生有何分別?

  向來任由她親近的駱世傑,這回用足了理智,輕輕推開她的依偎。

  「不累。」靈動的雙眸有些失望,不捨地盯著他那偉岸的胸膛看了好一會。

  他的胸膛之於她,就像魚之於貓一般,充滿了無限吸引力。

  不死心的,她又想要偎上去,駱世傑卻先一步閃身,與她拉開距離。

  望著他的舉動,姬巧蓮再單純,也嗅到了今夜的駱世傑有些不一樣。

  不解的眼神直接凝視著他,無聲地詢問他的疏離所為何來。

  她不愛這樣的感覺!她喜歡抱他,因為他的懷抱總是能讓她安心。

  「其實……」望著她那澄澈與信任的眼神,向來辯才無礙的駱世傑卻突然語塞。

  方纔在進新房之前,皇上曾經找他詳談了一番,問他會不會假戲真做,因為只消共度洞房花燭夜,那麼他們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

  他毫不猶豫的笑著否認自己有這樣的打算,因為他很清楚一件事——

  如果是夫妻,不論將來查出來她是什麼身份,他都會護著她。偏偏在皇上和她之間,他所能做出的選擇,永遠不會是她。

  即使她總可以讓他的心窩暖暖的,但他們之間的鴻溝卻是那麼的深。

  皇親與逆賊,就算皇上可以因為兄弟之情而不在乎,但滿朝文武呢?他們也可以不在乎嗎?

  他不想讓皇上為難啊!

  所以,在和皇上談過後,他的心情才會這般沈重。

  既然給不起,索性什麼都不要。

  「相公!」久候不到他那溫醇好聽的嗓音,姬巧蓮擡眼,望著他那有些沈鬱的臉色,憂心的問道:「你的臉色好難看,你不舒服嗎?」

  她臉上的關懷是那麼真誠,駱世傑的心暖了,卻也更亂了。

  他不語地搖了搖頭,已到舌邊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有話就說啊!」她一向都看不透別人的心思,唯獨對他,一向不靈巧的她卻總能輕易的感受到他的情緒波動。

  望著那甜美而嬌憨的容顏,駱世傑一陣猶豫,但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再難啟齒,也得開口。  、

  「我們其實不能做真的夫妻。」

  臉上甜甜的笑靨迅速退去,姬巧蓮不解地望著他,不懂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

  他們牽著綵球、拜過堂,不是嗎?

  應該已經是夫妻了,為什麼又不能做夫妻?

  「為什麼?」

  「因為……」看著自己的話對她造成的震撼,駱世傑再也無法保持冷漠,不忍太過傷她的心,牽起她那宛若無骨的纖手,將她領到椅子上坐下,然後試著用她能明白的方式告訴她。

  「雖然你現在忘了一切,可是等到有一天你想起來了,也許你壓根就不會想做我的妻子。」

  他與以前的姬護法不曾照過面,可是據聞她對皇室恨之入骨,一旦記起一切,她絕對不會樂見自己成為一個王爺的小妾。

  「不會!」毫不猶豫地駁斥他的說法,姬巧蓮望著他的眸子裡有著不容讓人錯辨的堅持。「再說,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又何必在『嬌娘聚』時買下我?」

  不但買下她,還給了她尊貴、榮寵的排場,不是因為他喜歡她嗎?

  一瞬間,在他的腦海裡翻騰起幾千幾百個可以說服她的理由,可是他卻一個也沒說。

  不想再騙她,那是他唯一能對她有的尊重。

  於是他直言道:「那是因為我想藉由你引出一個人來。」

  儘管他的說法單刀直入,姬巧蓮望著他的眼神還是帶著不解。

  「意思就是,你只是一個餌,我希望利用你來引出一個人。」

  任何人被當成棋子都會不悅,駱世傑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承接她的怒火。

  可沒想到,她的反應卻出人意表,細緻無瑕的臉上沒有任何怒氣,甚至沒有一絲不悅,只是很認真的問他。

  「那個相公想要引出來的人出現了嗎?」

  「還沒。」

  「既然這樣,那是不是咱們成了真夫妻之後,他就會出現了呢?我想那個人對相公而言一定很重要,所以你儘管拿我當餌沒關係。」

  語畢,她還奉送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不生氣嗎?

  騙人的吧!

  駱世傑對於這樣出人意料的結果,有些無法接受。

  哪有人被當成了餌,關心的卻只是能不能與他成為真夫妻?

  「你不生氣?」為了確認她的真實想法,他捺下心頭的萬般詫異,嚴肅地開口問。

  「幹麼要生氣?」睜大眼,她既認真又直接的說:「若是巧蓮能幫上相公的忙,那可是一件好事耶!」

  當她發現記不清以前的事後,覺得自己很沒用,現在好不容有點用處,她開心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生氣呢?

  他幾乎可以肯定她並沒有騙他,因為在她的臉上瞧不出半點虛假。

  如果是這樣,那麼唯一而且可能的答案就是——她弄不懂「餌」這個字的意思。

  於是他開口再問:「你懂得什麼是餌嗎?」

  「嗯。」用力的點頭,「我有看過阿東哥哥釣魚,他都是拿蚯蚓當餌,誘得魚兒一口吞下後,他就釣到魚了。」

  呃……意思差不多啦!

  「所以,你一點也不在乎我其實只是在利用你嗎?」他說得更白了,就怕她沒能完全瞭解他的意思。

  回應他的卻是晶亮眸子裡盛滿的疑惑。

  這有什麼好在乎?

  她很喜歡、很喜歡他,所以能幫他忙,她可是開心的不得了。

  帶著笑意起身,她雙手一抱,整個人又巴在了他的身上。

  「那有什麼關係呢?能幫上相公的忙,可是巧蓮的榮幸呢!」

  簡單一句話,卻夾帶著鉅力萬鈞的氣勢,筆直地劈開了駱世傑心中的防衛。

  如果說這句話是出自別的女人之口,他絕對不可能相信。

  可這話是出自她的口中,不論她以前有著怎樣深沈的心機,可是此時此刻沒了過往記憶的她,單純得就像是個初生的孩子,有什麼便說什麼,想親近他就大方靠近他,從來不像一般女人那樣捏扭。

  在踏進洞房時心中堅定的立場,在這個時候潰不成軍。

  如果她都可以這般無我的為他,為什麼他不能成為她的天?不能許諾將來不管發生任何事,都會好好地守護著她呢?

  讓她成為他真真切切的妻,或許不是她的幸運,而是他的。

  畢竟財富易得,真心卻是難求啊!

  她用一顆最澄澈的心來包容他,萬事只求他好……動容的他終於情不自禁地雙手捧起她的臉,冰冷的薄唇碰上她那紅灩的柔軟。

  「傻丫頭!」向來剛硬的心溶化了,訴說著最柔軟的聲調。「若是有朝一日你想起了一切,會不會忘了我?」

  被他的灼熱氣息弄得迷醉,但姬巧蓮卻清楚地聽到了他的每一句話,她毫不猶豫地回應著——無論他的吻或他的問題。

  是許諾,亦是誓言!

  她知道不管將來發生了什麼事,她都不可能會忘記他,因為他早已被她深刻地烙在她的心裡……

  不能要了她!

  在激情的擁吻中,駱世傑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猶能讓他維持一絲理智。

  剛剛她的一番話讓他激動萬分,卻沒能完全說服他。

  現實依然是現實,他不能裝做他們只是一對尋常男女,如果不是她失憶,只怕他們的相見不會是這般的柔情蜜意,而是刀光劍影。

  在嘗盡甜蜜滋味之後,即使欲罷不能,理智仍讓他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意識到他的想法與舉動,姬巧蓮氣喘籲籲地擡眼望著他糾結的眉心,他的退卻讓她也跟著皺起柳眉。

  她的想法很單純,只有要或不要,並沒有任何禮教與現實的問題。

  「相公,讓咱們成為真正的夫妻吧!」睜著清亮大眼,她仰首企求,荏弱無辜的模樣足教世上任何一個男人發狂。

  深吸一口氣,即使心中的激狂已經快成為脫韁野馬,他仍是輕輕搖頭。

  他一向對自己很誠實,要說自己對她沒有一丁點的動情,絕對是騙人的。

  可是他身為王爺,身為皇上的左右手,他不能這般放任自己!

  「傻丫頭,我……」再吸一口氣,試著平撫心窩裡那種不顧一切想要擁著她的激狂,溫柔地輕聲喃道:「只怕以後你真的會恨我。」

  「才不會!」

  她怎麼可能會恨他?

  他難道不知道她的心早就遺落在他身上了嗎?

  所以在他要她嫁給簡大哥時,她才會滿心不願;所以每次見不著他時,他的臉才會不時在她的腦海中浮現。

  或許她很單純,可是在飄香院的那些日子,她可是經歷了李嬤嬤一場道道地地的特訓,有些東西可不是白學。

  她很清楚眼前的這個男子要她,而她也願意就這麼一輩子跟著他。她不懂,為什麼他們不能成為真的夫妻?

  堅定地往前一步,縮短彼此之間的距離,她不要他們離得那麼遠。

  「我們拜過天地、拜過堂,已經是夫妻了。」她很固執地說,執意地仰首用生澀的方式吻上他那冰涼的薄唇。

  只消一根手指頭,他就可以輕易的推開她,可是這麼簡單的事他卻做不到。

  任由她毫不溫柔地在他的唇上啃咬,她那生澀卻又認真的模樣終於讓他心中那根名為自製的弦繃斷了。

  「你真的不後悔嗎?」因為在意,所以即使濃濃的慾望不斷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流竄,他仍勉力隱忍著。

  「唔!」抿著誘人的紅唇,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真的不悔!

  她相信不管以後他們遇到什麼事,她都不會後悔。

  「好!」

  話落,駱世傑俐落地將她攔腰抱起,筆直地朝著擺放著鴛鴦繡被的床榻走去。

  她都這麼勇敢了,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如果是以前,有人告訴他,他會拜倒在這樣嬌小、什麼都不記得的女人裙下,他絕對會將這話當成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如今她輕易辦到了。

  因為她的眼裡只有他、心裡只有他,這樣的專注讓他不得不動容,所以即使明知她會是個天大的麻煩,他也無法放任她自生自滅。

  看似粗壯的大掌以最溫柔的姿態將她橫放在大紅錦被上,五彩繽紛的戲水鴛鴦襯得她那白皙的肌膚宛若白雪。

  即使不想讓自己像是個未經人世的小毛頭般急躁,可是他的心裡卻很清楚,她所帶給他的激情是他這輩子從來不曾體會過的。

  低頭輕柔地吻著柔軟的唇瓣,厚實大掌也柔柔地勾弄著披散在錦被上的如緞秀髮。

  黑的髮、紅的被,與宛若皓皓白雪的肌膚形成一幅魅惑的景象,他的心像是脫韁野馬般躁動著。

  他想擁有她,真真切切的擁她入懷。

  「傻丫頭,你還有機會後悔。」

  即使是箭在弦上的此刻,他還是願意給她最後選擇的機會。

  在他獨特氣息的包圍下,她亦同樣地被陌生的情慾迷亂團團包圍住,但他的話卻永遠能夠穿透層層迷霧,直抵她的心坎裡。

  「相公,巧蓮永遠不悔。」

  這樣就夠了!

  不再猶豫,大手一揮,銳利的掌風讓細緻嫁衣上的盤扣全都迸開,他的掌帶著敬畏與疼寵地撫上她胸前宛若雪地上的一點紅梅。

  細細輕撫,恣意憐愛。

  他的舉動引誘著紅唇逸出迷惘卻又教人銷魂的低吟。

  「傻丫頭……」他朗朗的笑了,低頭又是一陣掠奪,飲盡她唇中的蜜津,靈蛇似的舌和指在她的身軀上點燃一簇簇陌生的火苗。

  他的種種挑弄逼得她不知所措地扭動身軀,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渴求著什麼,只能隨著他的接觸輕喘、申吟,嬌媚模樣讓人生憐。

  望著她的媚態,一抹打自內心勾勒出來的笑容,在他向來俊逸且嚴肅的臉龐綻放。

  不再猶豫,讓自己的強壯覆上她的白皙。

  勁瘦的腰再也不受任何理智的韁繩所操控,宛若一名威武的軍將,昂然地策馬前進、掠奪……

  「啊!」輕吟一聲,姬巧蓮晶瑩的雙眸逸出一顆燦然宛若珍珠的淚。

  疼痛不會讓她落淚,真正讓她流淚的是,她知道自己終於成為他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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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5:57

【第六章】

  「可惡!該死!」手持長鞭,靈巧揮舞,十七公主像是發瘋似,讓原本整齊而肅穆的禦書房險些成為斷垣殘壁。

  看出公主正在盛怒中,幾個宮人垂手而立,完全不敢上前阻止。

  誰都知道,宮裡這麼多大大小小的公主,就屬十七公主最嬌縱也最野蠻,除了皇上外,她幾乎是天不怕、地不怕,為所欲為。

  所以為了小命著想,他們寧願事後被治失職之罪,也好過此時此刻便死在她的長鞭底下。

  「皇上呢?現在連你們也敢怠慢本公主了嗎?」

  駱世傑不將她放在眼裡,就連這些狗奴才也開始有樣學樣了嗎?

  「公、公……主。」宮人們嚇得說起話來結結巴巴。

  這些愚蠢的奴才不啻是在她的怒火上澆了一桶子油,長鞭一揮,烏黑鞭身立即閃著刺眼的紅。

  見了血還不夠,東方盈安像是打上了癮,連續幾鞭下來,那些宮人的身上全都綻著大大小小的傷口。

  「你這是幹什麼?」東方觀雲難得地對這個他向來疼愛的妹子板起臉,沈穩的聲調明顯透出幾許怒氣。

  「皇兄!」

  完全無視於他的怒容,東方盈安一見她要找的人終於出現,長鞭一甩,就衝進他的懷裡撒起嬌。

  「你到底在幹什麼?」

  好不容易前些日子才藉故支開這個任性公主,過了幾天清靜的日子,可怎地她一回來,就搞得宮裡雞飛狗跳。

  似乎察覺皇上的不悅,東方盈安連忙收起些許刁蠻,努力地告起狀來。

  「這些狗奴才目中無人,所以臣妹才會……」

  千錯萬錯絕對不是她的錯!

  即使面前滿室的雜亂,她還是能找理由耍賴。

  「咳!」顯然不太能夠接受她的說法,東方觀雲輕咳一聲,心裡也知道自己平時寵壞了這個妹妹,所以她才會這樣放肆,就連在禦書房裡也敢亂來。

  「你真的被寵壞了!」他是有感而發,卻引來東方盈安萬般的不服。

  為什麼每個人都說她被寵壞了?

  皇兄是這樣,表哥也是這樣。

  「臣妹哪裡有被寵壞?若真被寵壞,早就衝到慶親王府殺了那個魅惑表哥的賤蹄子。」她不甚服氣的咕噥著。

  這些話一字不漏地全進了東方觀雲的耳裡。

  聞言,他皺起濃眉,忍不住地提高音量訓斥,「你怎麼這般沒規矩,朕真該將宮裡的禮官全革職!再怎麼說,世傑是你的表哥,這回他雖然迎的是小妾,但你也該敬她如嫂。」

  「那種狐媚子也配嗎?」不悅更甚,東方盈安說起話來更口沒遮攔。

  自己的心上人被搶跑了,她還得恭敬地喊她嫂子,這種噁心的事她辦不到。

  「你……」真是寵壞了!

  會在駱世傑迎親前將她支開,就是怕她會壞事,誰知她一回來聽到駱世傑已娶妾的消息,就跟孫猴子般大鬧禦書房,弄得他好不心煩。

  「我不管,皇兄要替臣妹做主。」沒有察覺東方觀雲的不悅,她抱著他的手像個孩子似的撒嬌。

  對於妹妹的任性,他忍不住翻個白眼。他想,他或許知道為什麼駱世傑無法喜歡十七妹的原因了。

  任性、刁蠻、自私……林林總總的缺點一大堆,要是他是駱世傑,只怕也會選那個傻傻笨笨、一心只為他的姬巧蓮。

  「你要朕怎麼替你做主?」帶著不耐的口吻,但終究還是自個兒的妹妹,他也不願讓她太難看。

  「皇兄若是真心疼愛妹妹,就替妹妹將表哥給搶過來。」東方盈安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

  那口吻活像男人對她而言只不過是一個新奇的玩意,看中了就要納為己有。

  「怎麼搶?駱世傑娶了姬巧蓮是事實。」

  「皇兄可是堂堂的一國之君,只消金口一開,替臣妹指了婚,只要臣妹當了王府的當家主母,還怕整治不了那個丫頭嗎?」

  嘖嘖嘖,聽聽這話說得多麼的理所當然啊!

  東方觀雲忍不住搖搖頭,心中驀地泛起一抹不好的預感。這個被寵壞的丫頭,早晚有一天會觸怒駱世傑。

  要知道,駱世傑的脾性一向內斂,可越是這樣的人一旦發起怒來,怒火絕對燎原,弄不好還會燒到他頭上來。

  想到這裡,東方觀雲的頭皮不禁發麻。

  「不準你胡來!世傑這次之所以買下姬巧蓮,可是有任務在身,你要是胡亂地壞了朕的大事,到時朕就將你嫁到塞外去和番!」

  真的是不好好恐嚇一番不行了,盈安這丫頭越大越無法無天。

  「任務?」才不理會皇兄的恐嚇,東方盈安腦海裡已經開始著琢磨著他口中的「任務」二字。

  「皇兄,是什麼任務啊?」她狀似不經心地問。

  「不就是為了藉由姬巧蓮這個左護法好引出天殺幫幫主柳森羅嗎!」

  東方觀雲一時嘴快,也沒細想,可是當話說出口,心中便立刻暗叫聲糟。

  該死的!他怎麼會這般大意?

  被盈安知道了這個中原委,只怕她會翻天覆地。

  這下真的慘了!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東方觀雲立時對她下了禁足令。「這陣子你給朕好好的待在宮裡,沒有朕的旨意不準出宮,知道嗎?」

  「皇上……」東方盈安對於皇兄的旨意原要揚聲抗議,但轉瞬間卻安靜了下來。

  反正山不轉路轉。

  憑她堂堂十七公主,想要出宮會是多大的難事。

  現在比較重要的是,駱世傑會娶姬巧蓮似乎是另有隱情,她得先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

  眼看著皇上護著駱世傑,那麼要搶回他,她只有靠自己了。

  哼!她東方盈安看上的男人,沒有道理要拱手讓人。姬巧蓮那個賤女人等著接招吧!

  ***

  那笑……多甜!

  甜的似蜜,輕易地滲入人的心坎裡。

  可那令人迷醉的笑容卻勾出他心中最大的怒火。

  她不該也不能這樣笑!

  輕風吹拂,幾綹髮絲遮去了些許她的笑容,但她那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甜美氣息,卻益發讓人能深刻感受到。

  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瞇起,置於身側的雙手更是牢牢的緊握住。

  憤怒像是燎原的野火般在他的心裡狂燒。

  難道她不知道她的笑是一種墮落嗎?

  她該是屬於陰暗的,該與他一起攜手創立一個強大的國家,不該像個尋常婦人般笑得那樣燦爛。

  想到這裡,心中的怒火再也隱忍不住倏地爆發開來,頎長的身影拔地而起,宛若蒼鷹般在她的身前落了地。

  不由分說,就像老鷹捉小雞,他在姬巧蓮還來不及跳開之際抓住她,然後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再次躍入天際。

  顯然他是有備而來,因為不遠處的草叢裡藏著一輛黑漆馬車。

  直到被粗魯地扔進佈滿軟墊的馬車裡,姬巧蓮混沌的腦袋卻還沒有清醒,好半響回不過神。

  「怎麼?見了人也不懂得打招呼嗎?」是她安逸太久,連他這個幫主都給忘了。

  他那帶著譏諷的聲音夾雜著馬蹄狂奔聲,弄得她的心直往下沈。

  那些聲音似乎在不斷的告訴她,她與相公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直覺的,眼前這個陰沈的男人,應該就是相公想要藉由她引出來的人。

  雖然她不懂自己為何會成為誘他的餌,但此時此刻的她,心中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她真的替相公做了點事,引出他要找的人;憂的卻是此人渾身上下散發著冷酷的氣息,而且在他的挾持下,她何時才能回到相公身邊。

  「你是誰?」

  「你真的忘了嗎?」眼神直視著她,似在探究她的遺忘是真是假。

  應該記得嗎?

  他的逼近帶來一股陰暗的噬人氣息,一種似曾相識的厭惡感,讓她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伸手卸去臉上的黑巾,柳森羅一雙厲眼幽幽地望著視他為陌生人的姬巧蓮,眼神依舊帶著濃濃的審視意味。

  「我……該記得你嗎?」她怯生生的反問,雖然真的對眼前那張臉完全沒有印象,可是面對那張算得上好看的臉龐,一股厭惡卻油然而生。

  「遺忘真的是件這麼容易的事嗎?」柳森羅輕喃,又往她逼近了些。

  他的靠近嚇得她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口。

  她怎麼可以遺忘!他們曾經並肩打下多少江山,這些對她來說真的一點也不重要嗎?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捉我?」快要嚇死的姬巧蓮好不容易終於壯起膽子,不再結巴的問出心頭的疑問。

  「哼!」冷哼一聲,對於她那種瑟縮的模樣很是不滿。

  以前的她不是這樣的!

  那個傲然、冰冷的姬巧蓮跑去哪裡了?

  又或者她只是皮相相似,其實他的屬下真的認錯人?

  突然間,柳森羅大手揚起——

  「啊——」不知道他想幹麼的姬巧蓮以為他動了殺念,無助地閉眼尖叫。

  聽到從她口中不斷竄出的「魔音」,柳森羅皺了皺眉頭,手往下一捉,便扯去她的半截衣袖。

  雪白藕臂上一朵紅梅綻放,再加上在她胸前晃蕩著的碧玉,在在都清楚的告訴他,他並沒有認錯人。

  眼前這個柔弱的小女人和失蹤已久的姬護法果真是同一人。

  她究竟對自己做了什麼?

  「你快放我回去,我會讓王爺不和你計較的。」緊閉著眼,姬巧蓮嚇得如秋風中的落葉直發抖,但仍不忘擡出駱世傑來嚇人。

  「哼!他不同我計較就算了嗎?」心中濃濃的恨意繚繞,柳森羅脫口而出的話語顯得更加森冷。

  不說過往的恩恩怨怨,就說他竟敢奪了他的女人,這筆帳就有得算了。

  聽出他話中的恨意,原本嚇得像只小老鼠的姬巧蓮立刻激動地擡起頭,問道:「你想對王爺做什麼?」

  「你很在乎他嗎?」伸手勾起她那尖細的下頷,逼她看著自己。

  他薄唇冷冷的牽起一抹笑,眸中閃過一抹陰厲。

  「我不準你傷害他。」她著急的想要護衛相公,卻完全忘記自己目前的處境。

  柳森羅聽了,眸子裡的恨意更盛,語氣森冷地說:「你真的忘了你那些小兔子了嗎?」

  從前,為了不讓她為任何東西墮落和心軟,凡是她喜歡的東西,即使只不過是一些小東西,他一向都是毀之而後快。

  要成就大事的人,是不能有太多無用的感情的。

  很顯然地,她已經把這些都忘了,他不介意提醒她。

  畢竟只有毀了駱世傑才能消去他的心頭之恨,也才能讓他的姬護法重新回到他身邊。

  「什麼小兔子?」睜著眼,姬巧蓮滿眼不解地望著他。

  她不懂,為什麼他一副好像很瞭解她的模樣。可她壓根就沒見過他,甚至對他沒有一丁點印象。

  「真的忘了嗎?你忘了那些被找煮成兔湯替你養身體的小兔子了嗎?」那時她還為了那些小兔子紅了眼眶呢!

  柳森羅的用意是在逼她想起一切,希望逼她再次成為當初那個冷靜而自持的女人。

  那樣的女人才能為他所愛,也才能為他所用。

  兔湯?!

  某些畫面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逝,她想捉住,但卻什麼也沒捉到,她依然什麼都想不起來。

  但即使什麼也想不起來,一股噁心的感覺卻讓她冷不防的想吐,而她也真的乾嘔了起來。

  對於眼前這個男人的恐懼和厭惡感更甚,她討厭他,十分討厭。

  「真的遺忘了嗎?就算忘了,也不能逃離,這輩子直到死,我都不會放開你!」

  「我不認識你,你快讓我回去。」他的觸碰讓她極度不舒服,忍不住伸手狠狠地將他的手拍落。

  隨著馬車不斷往前飛馳,她的心也就越往下沈。

  她知道自己離相公越來越遠了,他找得到她嗎?

  一想到或許她這輩子再也見不到相公,她的心就好慌。

  她想見他,好想好想……

  一雙冷眼彷彿穿透她的思緒,柳森羅的魔爪猛地伸出,一把將她抱住。

  面對他的舉動,姬巧蓮簡直是嚇壞了,她激烈地掙扎,但嬌弱的身軀卻硬生生被柳森羅一巴掌打飛出去,額頭重重地撞上車壁。

  「不小心讓你溜出去飛了一圈,就翅膀硬了,竟然膽敢反抗我!」

  翻轉她的身子,俯視著額頭泛著血跡的她,柳森羅冷冷的言語中聽不到半絲的憐惜。

  曾經飛走的鳥兒如今捉了回來,就算要折斷她的翅膀,他也不會再讓她從他的手掌心中逃脫。

  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大掌一揮,她的衣襟應聲而裂。

  當白皙的雪膚在柳森羅的面前閃現,原本陰暗的眼神頓時染上一股淫邪的慾望。

  以前是他大意了,以為她沒有那個膽子敢逃離他,所以不急著佔有她,才讓她有機會逃離,可這次……

  欺身上前,他的魔掌才碰到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中的姬巧蓮,她立刻難以忍受地吐了他一身。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她在迷迷糊糊之間對柳森羅拍出一掌。

  這只是一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反擊,在那一瞬間,她已經做下決定,一旦推不開他,她寧死也不願讓他碰自己分毫,她得為相公保住自己的清白。

  這一掌來得突然,可是其中所蘊含的力道,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以為她武功全失,沒想到竟然還能攻擊他。

  運行週身的氣血頓時凝窒,柳森羅愣住,為免氣血走岔,他忙不叠地盤腿坐下,試圖調整被她那一掌弄亂的氣息。

  雖然姬巧蓮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怪怪神力就像那日在飄香院一樣突然出現,可她沒有時間去探究。

  她知道現在是她唯一可以逃離的機會,她強撐著一口氣坐了起來,趁著柳森羅兀自調息之際,強忍住不斷往四肢百骸蔓延的痛楚,然後想也不想的就從急馳的馬車之上一躍而下……

  ***

  相公人呢?

  眼一張,當房內的熟悉景物映入眼簾,姬巧蓮原本惶惑的心頓時安定許多。

  初時的安心一過,那雙水眸開始努力地梭巡著。

  她甚至不想去思索自己究竟是怎麼安然回到府裡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想見他!

  好想好想。

  這種心情來得那樣突然,卻又十分自然。

  驀地掀起錦被一角,傷重初醒的她即使感覺全身無力,卻仍是強撐著讓自己的雙腿落了地。

  她才試著站起,又立即跌坐回榻上。

  輕喘著氣,她急了,即使額上已冒出豆大汗珠,即使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彷彿被人撕扯開來的疼痛,她還是想見他。

  她愛的男人!

  方纔在夢境中,她經歷了一場冒險,從困境中求生;夢醒了,她一丁點也不想探究夢境中的事是真是假。

  她只想見他!

  「嘶!」即使痛得齜牙咧嘴,她還是拚了命的試著站起身,只為見他一眼。

  這樣的想念讓她努力地試了又試,即使被疼痛折磨也不肯放棄。

  努力中的她甚至沒有發現駱世傑不知何時已經邁入房內,看見她那自虐的模樣,臉色驀地鐵青。

  「你這是在做什麼?!」

  他怒聲質問的同時,湊巧一顆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額際滑落,她愕然擡頭,望著昂藏的他,頓時安心了。

  「你不知道自己受了重傷嗎?」

  「重傷?!」三魂七魄皆因他的出現而激狂著,眸裡、心裡全都塞滿了他,一時半刻沒弄懂「重傷」兩字的意思。

  啊!她想起來了,她從急駛中的馬車躍下,難怪全身疼得像是被什麼東西輾過似的。

  「我沒事,只是想見你。」

  想要知道他安好,想要知道他沒事。

  「你……」滿腔想要訓人的話及怒氣,全因為她的話頓時煙消雲散。

  見到了人,又想真切感受到他的溫暖與懷抱,她知道自己是貪婪的,可是她就是想他,即使是說她任性也罷。

  再次深吸口氣,一鼓作氣地站起來,朝著他走上兩步。

  而他則是冷著一張臉,望著她的眸子閃過怒氣,同時閃過心疼。

  心疼她即使受了傷,心裡、眼裡依然只有他,那麼努力地只想見他一面,只想感受真實他的體溫。

  這個笨女人!

  駱世傑心裡的叨念其實像老太婆的裹腳布般又臭又長,可是那雙深邃眸子卻不曾離開她。

  在她即將摔落之際,他一個箭步上前,穩穩地接住她那癱軟的身子。

  兩手一抱,她已經安安穩穩地橫抱在他胸前。

  「你在耍什麼笨,要見我不必這麼賣命。」

  如果不是她已經重傷在身,他真的很想念她念到天荒地老。

  她可知道,當他聞訊趕到,卻看見她整個人像個破布娃娃似的躺在血泊中時,驚駭得幾乎快不能呼吸,怕自己失去了她,也自責不已,原本打算利用她誘出柳森羅,但他萬萬沒想到柳森羅會這麼大膽,敢光天化日之下在王府大門前把人劫走,讓他安排在暗處保護她的人來不及防備。

  當柳森羅發現有人追來時,立刻捨棄了抓她的念頭逃之夭夭,還好,她雖然傷得不輕,但終究還是活了下來,甚至還能站起來找他,要是她沒能活下來……

  那後果,他連想都不願去想。

  從一開始認為她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餌,到現在竟然會因為她的受傷而驚慌失措,甚至驚動皇上,派出宮內最拔尖的禦醫醫治她。

  駱世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再只是個放餌的人了。

  而餌也不再只是一個餌。

  他們之間的糾纏,比他所能想像的複雜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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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10 17:36:16

【第七章】

  姬巧蓮的傷勢逐漸痊癒,但她最近一直心神不寧,什麼事都不想想,也不想問……

  因為她在醒來後就憶起了一切,而那些正是她所不願記起的過往。

  如果可以,她寧願這輩子都不要再想起過往,但偏偏天不從人願,她清清楚楚地記得年少的她是多麼的愚蠢無知,因為心頭的仇恨,輕易的掉進柳森羅用花言巧語編織的陷阱中。

  恨曾經讓她盲目,曾經讓她遺失自己的良心,直到重病的娘親在她的耳際語重心長地說著——

  所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的災難,你沒有資格拿那些無辜的老百姓來消減你心頭的恨意。

  這幾句話像是當頭棒喝,敲醒了她。

  在她怨恨先帝以莫須有的罪名砍掉她爹的腦袋,抄了她的家、滅了她九族的同時,身為天殺幫的冷血左護法,她的所做所為也好不到哪兒去。

  即使她明知柳森羅的做為是殘忍無道的,可那時的她壓根就不在乎。

  雖然和母親僥倖逃出生天,但因為心頭的恨,讓她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也要不問是非地殺光所有皇室的血脈,這樣才能報她抄家滅門之恨!

  心中的恨或許曾經因為認識了駱世傑而獲得丁點的救贖,問題是,那些她一手造下的罪孽呢?

  那些無辜百姓的淒厲哀嚎不斷出現在她夢中,讓她極力地想要逃離。

  如果不是答應過娘親不能輕賤自己的生命,或許在她幡然醒悟之時就了結自己的性命了。

  因為這承諾,所以她選擇了在精密的佈局之後,吞下她在機緣巧合下所獲得的奇藥。

  那奇藥成功的讓她以假死逃離了天殺幫,也成功的讓她脫離天殺幫並忘記了一切,卻也讓她經歷了此生唯一被嬌寵、被呵護的日子。

  她忍不住望向前頭那扇緊閉的門扉,專注的眼神彷彿可以穿透那厚厚的門板,瞧見她所愛的男人。

  想起一切以後的她,還能毫無芥蒂的放手去愛嗎?

  駱世傑雖然不姓東方,卻是當今皇上的親表弟,更是皇上的左右手,在命運的操弄下,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若是選擇了愛,那她爹枉死的冤屈,娘鬱鬱而終的仇恨呢?還有那個隨時在一旁伺機而動的柳森羅真的會放過她嗎?

  「在想什麼?」

  突然一雙厚實的手掌搭上她的肩,為她那已略感寒冷的身軀注入一股熱流,她立即仰首給了他一記甜甜的笑容,完全不給他有任何審視她的機會,直接偎入他的懷裡,像是只愛嬌的貓兒般。

  「怎麼了?」駱世傑的語氣間帶著濃濃的憂心,因為他發現向來好吃好睡的她,這幾日卻很淺眠,好像心中突然被壓上了千百斤的重擔。

  她究竟怎麼了?是驚嚇過度,或是她被擄去時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面對他那疑惑的目光,姬巧蓮的心惶然。以往就曾耳聞駱世傑是個忠臣,他真的可以毫無芥蒂的跟一個欽命要犯在一起嗎?

  「沒什麼,我只不過是在想,這樣幸福的日子能到什麼時候?」

  他聽出了她話裡的不安。

  哈!原來小丫頭是在窮擔心。

  於是他柔聲地說:「當然是永遠啊!」

  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會成為她的天,她只消永遠做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人就行。

  一顆心,不知在何時早已變了,原本只想利用她的他,現在反而希望她不要想起一切,免得再次受傷。

  永遠……對她來說好遙遠。

  姬巧蓮安靜地傾聽他的心跳好一會,突然有些猶豫地開口打破沈默,「這幾天我一直作著一個奇怪的夢耶!」

  「什麼夢?」

  「我常常夢到一個山洞裡藏著好多的金銀珠寶喔!」

  很想幫他,卻無法捨棄現在勉強握在手中的幸福,所以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

  「喔。」駱世傑本是不甚在意的輕聲應和,可腦海裡驀地響起了皇上曾經說過的話——

  天殺幫當年劫掠而來的財寶,普天之下只有兩個人知道它們藏匿的地點,而現在窩在他懷中的小女人正是其一,或許她夢見的便是那批寶物。

  「那山洞在什麼地方?」

  「嗯……怎麼說呢?」佯裝努力地想了又想,姬巧蓮突然眼睛一亮,興奮地說:「相公,我畫給你看好嗎?」

  「好啊!」望著她那天真、巧笑倩兮的模樣,他忍不住俯身偷了個香。

  棋子已不再是棋子,為了她,他寧願捨近而求遠,不願讓她再憶起以往的一切,因為那些記憶會傷害她。

  至於她,就讓她永遠這般天真就好!

  ***

  跌跌撞撞地狂奔而來,甚至差點跌倒,姬巧蓮扶著門框急喘著氣,遙望著那個躺在榻上彷彿沒了氣息的男人。

  原以為她可以再多偷一點本不該屬於自己的幸福……

  可如今望著榻上的男人,那幾無血色的臉龐,讓她知道一切都只是奢求。

  沒有落淚,沒有激狂,她整個人僵立在門邊,甚至不敢靠近一步。

  「你還來幹什麼?」終於有人發現了她,並且帶著熊熊怒火朝她衝來,一靠近她,便不由分說的給了她一記重重的耳刮子。

  「都是你!要不是你,表哥也不會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

  這話像雷一樣重重地劈向姬巧蓮,她卻只能無言的承受,因為她說得沒錯。

  臉頰上的痛,她沒有感覺,可是緊揪的心痛卻讓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相公會變成這樣?」這是她唯一想要知道的。

  「師兄這幾天發了瘋似的想要逮到柳森羅那個惡賊,今兒個他拿著你給他的圖,想要試試看能否找到天殺幫的巢穴,找是找著了,卻也著了柳森羅的道。」簡東飛是這屋子裡唯一對姬巧蓮懷有善意的人。

  聽到他的解釋,她的心揪得更緊了。

  原來,真的是她害的!

  她以為自己的做法能幫他,沒想到反而害了他。

  充滿自責的目光再次瞟向床上的他,不一會,清麗的臉龐緩緩勾起一抹笑。

  那抹燦爛耀眼的笑,頓時惹來東方盈安更加瘋狂的怒火,要不是簡東飛拉著她,她真的很想再上前狠狠賞她幾個耳刮子。

  她怎麼可以笑?她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掉,表哥的犧牲到底算什麼?

  「你怎麼可以這樣?他愛你,即使和所有人為敵也要護著你,他甚至不願意逼你去回想過去,寧願自己去拚命,結果現在他快死了,你不但連滴眼淚都沒流,還笑得這樣燦爛,你到底有沒有心啊!」

  東方盈安的一字一句,都深深烙進姬巧蓮的心底,可她臉上的笑卻未曾改變。

  太可疑了!簡東飛終於察覺到些許異樣。

  「你是不是想起來了?」語氣是肯定的。

  即使那雙眸子清亮依舊,但他就是覺得她和以前的姬巧蓮有著很大的不同。

  「我要見皇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姬巧蓮直接開口要求。

  聽到她的要求,簡東飛還來不及反應,東方盈安已經狂怒駁斥。

  「不可以!你這個妖女憑什麼見皇上?你已經魅惑了表哥,把他害成現在這般奄奄一息的模樣,你還想去害皇上嗎?」

  面對嚴聲斥責,姬巧蓮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旋即伸手摘下頭上金簪上的小珠子,彈指疾射,只見原本還在河東獅吼的東方盈安頓時軟倒,此舉等於回答了簡東飛的疑惑。

  「她太吵了,讓她安靜的睡上一覺比較好。」對於簡東飛的瞠目結舌,姬巧蓮淡淡地說。

  「你……」簡東飛看傻了眼,剛剛那一手幾乎是一氣呵成,簡直出神入化。

  「現在,我可以去見皇上了嗎?」她語氣平靜的問,顯然這是她現在唯一在乎的事。

  她知道駱世傑或多或少也愛著她,但卻不曉得他愛得這麼深,愛到因為不捨她操心,寧願自己拚了命的為她扛起一切。

  為了償還他這樣的深情摯愛,她該去做她原本就該做的事了。

  ***

  禦書房裡姬巧蓮靜靜地等待,清麗的面容上瞧不出一絲害怕。其實她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只不過她從前總以為自己會以復仇者的姿態出現,如今卻是因為有求於人。

  在等待的同時,腦海裡閃過很多畫面,有枉死爹爹的,更有疼寵她的駱世傑的,兩者交錯著,她的心情其實很複雜。

  身處在這裡,等於她對皇朝稱臣,這舉動違背了她的初衷與本意,她原本一心想要的就是為父報血海深仇。

  就因為這樣的執念,所以即使後來她發現自己造了什麼孽,寧願選擇遺忘,而不願屈服於這個她曾經憎惡至極的皇朝。

  沒想到她竟因為愛上了一個男人,甘願跪在這裡,向她曾經嗤之以鼻的人俯首稱臣。

  「皇上駕到。」不遠處,宮人們的朗喝聲像是山裡的回音般驚醒她。

  她連忙收起紊亂的思緒,依禮跪地迎接。「皇上萬安。」

  姬巧蓮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但時間久到讓她可以清楚的說出眼前那雙精緻的錦鞋上頭繡著什麼圖案。

  她想皇上心中應該同東方盈安一樣怒氣騰騰,所以明顯的不想讓她太好過,才會任由她趴跪在地,不肯開開金口,讓她起身。

  但她不在乎。她既是為了駱世傑而來,心裡早就已經有了被為難的準備。

  終於,東方觀雲開了金口,那聲音無比威嚴。「姬巧蓮,你可知罪?」

  「世間萬物,有因才有果,民女知道自己有罪,可皇上是否知道你亦有罪?」姬巧蓮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都忍不住為了她的大膽而捏一把冷汗。

  「朕倒想知道朕有何罪?你擡起頭來回答。」這出人意料的回答,倒是讓原本心中因為駱世傑的事多少遷怒於她的東方觀雲冒出些許興味。

  駱世傑的受傷其實怪不得她,是他那個笨表弟一心想護著她,又莽撞行事才會著了別人的道。

  但即使身為九五至尊也是一個人,是人就有情緒,所以他才會遷怒。

  再者,聽說她似乎已經恢復記憶,不再是之前那個天真單純的女孩,所以對於她曾經肋紂為虐、讓國土烽火連連之事,他無法一笑置之。

  聞令擡頭,姬巧蓮在見到皇上的真面目後,眸中閃過小小的驚詫。

  是他!那個曾經夜闖飄香院的壞人!

  當初他為什麼要那樣做?轉念一想,她突然懂了。

  因為不放心自己的表弟,所以特意前來試探?!原來當今聖上並非全然是冷血無情之人。

  只是纏繞她心頭長久以來的恨,斷不可能輕易消失。

  她冷然地回答道:「意思是,若為王者不仁,百姓們當然會揭竿而起。」

  姬巧蓮不是在為自己脫罪,只不過在陳述一項事實。

  若非先皇殘暴多疑,就不會有起事的天殺幫,也不會差點撼動皇朝根基,有因才有果。

  「所以你認為你沒錯?」挑眉,東方觀雲的語氣犀利,望著傲然的她,莫名地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

  難道她除了姬護法之外,還有別的身份?

  「我錯,但錯不在揭竿起義,而是錯在跟了不對的人。」沒有察覺皇上眼神中夾帶著疑惑,她實事求是的陳述。

  當初一心只想報仇的她,的確忘了正義也該是有所選擇的。

  「所以……朕可以假設你今天來是想改正自己的錯誤?」

  長久以來,國庫的空虛讓東方觀雲傷透了腦筋,所以,當初他才會讓駱世傑娶姬巧蓮。

  如果現在她願意幫忙找到當初天殺幫所侵吞的大批財物,也願意幫他剷除柳森羅這個心頭大患,那就太好了。

  「是!」

  「你願意幫朕,你要的是什麼?」聽到她的回答,東方觀雲沒有大喜過望,反而斂容問道。

  「我不是幫你!」姬巧蓮兜頭就朝皇上潑了一大桶冰水。「我幫的人是他!」

  他們都很清楚那個他是誰,所以這個人情她從沒想過要向他討,也不屑為之。

  「你愛他吧?!」因為愛,才願意這般犧牲。從她的態度裡,他可以清楚感覺到她對皇朝和他的敵意與恨意,她卻願意因為駱世傑而妥協。

  若非極愛,像她這樣傲然的女子斷做不出這樣的事。

  「好,那你要什麼?」不逼她給答案,東方觀雲追問著他要的另一個答案,她應該會要求他免去她的罪,好讓她與駱世傑能長相廝守吧!

  「很簡單,你必須還給你父王在世時那些枉死者一個公道!」人死不能復生,但她希望能替枉死的爹討回一個公道。

  她不為己求,卻為了那些被先皇誤判為罪人的人請求,這點更加深了東方觀雲心中的疑惑。

  她是誰?又是為了什麼對朝廷有敵意?看來他得好好查一查。

  「你難道不想求和慶親王爺長相廝守嗎?」皇上也是有好奇心的。

  面對他的問題,姬巧蓮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求。」

  天與地之別,如何相守?所以她不求。

  「那你打算拿他怎麼辦?」她可以雲淡風輕,但他呢?那固執的性子會就這樣輕易放棄嗎?

  「只消皇上告訴他,我恢復了記憶,然後殺了幾個護衛逃之夭夭,我繼續做我的欽命要犯,而他……則還是年少有為的王爺。」

  以他剛正的性子,會和她在一起,是因為他認為她不會對皇上或朝廷有害,可一旦她又成了叛徒,她相信他便會對她放手。

  東方觀雲聽了忍不住愣住。他沒辦法不答應,因為他也有私心,身為皇上,他並不樂見駱世傑為她背上汙名。

  「那你真的打算在宮裡大開殺戒嗎?」連他都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她怎能這般果決?

  「這場戲,不只是要演給他看,也是要演給柳森羅看,他生性一向多疑,我恢復記憶和大開殺戒不會讓他完全相信我,卻能讓他放鬆戒心,沒了我的阻礙,他才敢重出江湖放手一搏。」

  只要柳森羅相信她恢復了記憶,就會認為她心中的恨不可能讓她幫助朝廷,而他又一向認為東方觀雲並不足為懼。

  所有的事她都安排好了,完全沒有他可以用武之地,但他還是不恥下問。

  「可以告訴朕,你為何這麼恨朕嗎?」現在他比較關心的反而是這個了。

  「不關你的事!」既簡潔又有力,明白的告訴皇上,她什麼都不會說。

  ***

  「嗯……」蒼白的薄唇逸出輕緩的申吟,已經昏迷三天三夜的駱世傑終於有了動靜。

  原本緊閉了好些天的眼皮扇了扇,看得出來他正在努力讓自己睜開眼。

  「公主,咱未來的駙馬爺好像快醒了呢!」

  聽到宮女的話,東方盈安立刻喜孜孜地衝上前,她人才站定,昏睡許久的駱世傑剛好睜開了雙眼。

  一對上那雙驕蠻的眼神,駱世傑的眉頭馬上皺起來。

  他完全不關心自己身上的傷勢,只想知道他心心唸唸的可人兒在哪裡。

  「別動!禦醫說你傷得太重,需要長時間臥床休養。」伸手按住他想起身的肩頭,東方盈安努力卸下以往的高傲,溫柔地勸說。

  「我為什麼會在這兒?」發現自己身在何處的駱世傑,對於她的刻意溫柔完全不領情,此時此刻他只想弄懂一件事——巧蓮人呢?

  以她的性子,若是知道他身負重傷,絕對會不離不棄的守在他身邊,現在卻見不到她,其中絕對有問題。

  被忽略的難受,讓東方盈安的臉色整個垮下來,但她努力隱忍著。

  不能撒潑!她不斷地提醒自己。

  「因為你身受重傷,是我特意請皇上把你接進皇宮,宮裡有許多禦醫,可以隨時看顧你。」

  「我要回去。」聽到她的話,駱世傑的心中沒有半絲感激,只掛心著孤身在王府的姬巧蓮。

  「不行!皇上已經下令,你得留在宮裡安心靜養。」臉上雖然還勉強掛著笑,但駱世傑眼眸中閃現的急切,勾起了她心中那抹濃濃的酸意。

  他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去找她嗎?

  「我要回去!」他再次重申,管他什麼天皇老子下的令,他就是要回去。

  這次他大意地著了柳森羅的道,誰知道他會不會趁機對巧蓮做出什麼事來,越想越心慌,原就固執的他益發執著。

  終於,他的執拗讓向來驕縱的東方盈安無法再容忍,像是發了狂似的吼道:「你究竟在急什麼,急著回去找那個使用妖術魅惑你的妖女嗎?」

  美艷的臉變得猙獰,她不等他開口,便冷然道:「我勸你就別費心了,就算你現在回去,也找不著她了。」那種滿手血腥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得到他的愛!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究竟怎麼了?

  以公主的說法,她肯定出事了!

  這樣的認知讓向來自製的駱世傑幾乎發狂,再也顧不得其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掙扎起身,饒是那些宮女們人多勢眾,但都被他彈了開來。

  沒有浪費時間,他從榻上跳起來,筆直衝向東方盈安,只手用力地鉗住她的頸項。

  「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她怎麼了?你們為難她了?」著急的他甚至恨自己竟然大意地著了柳森羅的道,否則他就可以繼續護衛著她。

  原本俊逸的面容變得陰沈可怕,面對這個宛若地獄來的索命修羅,東方盈安的心倏地泛起陣陣寒冷,他真的不在乎她,否則怎會這般對待她。

  「皇上和我都沒有為難她,反倒是她自己想起了過往的一切,同時也忘了你,在殺了無數的宮人後,逃了。」她心冷地述說。

  「放屁!」簡直是一派胡言!一向膽小怯懦的姬巧蓮會殺人?別被人殺就不錯了!

  「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問任何一個人,那日連皇上也差點也死在她的刀下。」

  即使步履虛浮,身軀搖晃,駱世傑卻堅定地離開。

  她說過,這輩子就算是她想起了過去,也絕對不會忘了他。

  如果真如公主所說,他要去弄清楚這一切!

  ***

  手輕拂過她忙碌了一個早上所寫出來的秘笈,姬巧蓮的臉上驀地浮現一抹輕笑。

  寫這個是為了要讓駱世傑知道柳森羅的弱點,好在下一次和他對陣時,不至於再著了他的道。

  雖然她已經決定了由她去剷除柳森羅這惡賊,但怕有萬一,若是她做不到自己該做的事,她要他有自保的能力。

  那日與皇上達成協議後,她就一個人靜靜地待在皇宮這位處偏遠的小閣樓裡。

  平時就這麼埋首寫寫畫畫,聽說皇上按著她所繪的地圖,已經有了不少斬獲,但這些還不夠,以柳森羅的狡猾,除非他死,否則她永遠不能安心。

  她相信那一天應該快到了,所以這幾日她更加沒日沒夜地繪寫一切,一點都不覺得累,因為這是此時的她唯一能為駱世傑所做的了。

  淺淺的笑,緩緩爬上她的菱唇,因為那浮現在她心頭的身影。

  從來不懂思念的她,突然知道了思念的滋味,那種酸甜交錯的味道讓她不由自主地發起愣來,甚至連門被推開了都沒有察覺,直到那人嘲諷地出聲。

  「看來,你在這兒過得挺好的嘛!」

  她擡頭看向來人,心裡不免有些煩悶,因為她知道來者不善。

  「不知公主造訪所為何事?」她既沒趨前迎接,但也沒當作沒看到,只是冷然地問道。

  「來瞧瞧恢復記憶的魔女該是什麼模樣?」一出口便是夾槍又帶棍。

  「看到了,你可以請回了。」姬巧蓮毫不動怒,惜字如金地下逐客令。

  「你……」憑什麼人人喊打的魔女可以這樣目中無人?可惡!

  意識到她的怒氣,雖然打心底覺得她無聊,可是為了早些擺脫她,姬巧蓮終究還是說:「公主,民女只是宮庭裡的過客,隨時都會離開,公主何必浪費心神在民女的身上呢?」

  「我高興。」冷哼一聲,東方盈安驕傲的擡高下巴。

  那挑釁的敵意太明顯了,明顯到姬巧蓮壓根連腦袋瓜子都不用轉就可以感受到,更知道她的敵意所為何來。

  好吧,她高興就好,那她就不必花時間去招呼她了。

  她直接轉身走人,不想花太多的心神在這個完全沒長大的公主身上。與其理會她的挑釁,她寧願將時間花在如何徹底瓦解天殺幫和揪出柳森羅的事上。

  不理又不睬,有時其實更傷人。

  原本還趾高氣揚的東方盈安一被忽略,立即衝著她那冷然的背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說:「如果你還盤算著想要回到慶親王府,那麼你可能要失望了,因為皇上已經下旨,要將我嫁給慶親王,你以為有我在的王府還容得下你嗎?」

  她的話就像是一道天雷,既快且狠的劈向原本泰然自若的姬巧蓮,一顆心突然破了個大洞,整個人空空蕩蕩的,很不踏實。

  終於瞧見了自己想要看見的結果,東方盈安才要揚起勝利的笑容,誰知轉瞬間姬巧蓮臉上的哀傷已經退去。

  「如果公主真的那麼渴望成為王爺的妻子的話,那麼民女在此謹祝公主和王爺永浴愛河。」

  愕然或許還不足以形容此刻東方盈安的心情。

  祝她與駱世傑永浴愛河?!

  這話是在諷刺她吧?一雙粉拳握得死緊,東方盈安惡狠狠地瞪了姬巧蓮一眼,心中怒火到了極點。

  不管是當初那種傻頭傻腦的模樣,還是現在這種冷靜自持的冰冷模樣,姬巧蓮的存在都讓她氣惱不已。

  「你這是真心的祝福嗎?」東方盈安揚聲挑眉質問,話裡帶著強烈的侵略性。

  「是的。」即使心在淌血,但她仍毫不猶豫地點頭。

  她是個固執的人,一旦決定就少有更改,但在駱世傑這件事上,她卻動搖了,想念他的感覺每天都折磨著她,讓她有種不顧一切想去瞧瞧他的強烈衝動,即使只有一眼都好。

  忽然,一記輕輕的歎息自她的唇瓣逸出。

  「你真的不在乎嗎?」她那肯定的回答,卻讓東方盈安心頭泛起咕噥。

  不是很愛嗎?為何總能表現得這般冷靜且雲淡風輕?

  駱世傑受傷的時候是這樣,到宮裡來自投羅網的時候也是這樣,現在就連聽到她說皇上賜婚的時候更是這樣,這女人怪得讓人完全摸不著頭緒。

  面對公主的詢問,姬巧蓮不語,安靜地任由濃濃的苦澀在她心中兜兜轉轉,就在公主以為她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時,她突然眺望窗外的那片草木扶疏,幽幽地開口。

  「在乎,卻不能在乎。」

  從小生長在一呼百諾的宮庭中,東方盈安哪裡能夠理解姬巧蓮此刻心裡的痛苦和掙扎,但這次她卻沒有錯過她臉上那一閃而逝的哀傷。

  原來還是在乎的嘛!

  這個發現讓東方盈安的心終於有了一點點的平衡,顯然受情殤折磨的不是只有她一人。

  「既然在乎,就應該勇敢爭取啊!」她忍不住朝著姬巧蓮衝口而出。

  這話聽起來像是鼓勵,若不是此時姬巧蓮的心情太過沈重,否則真的會笑出來。

  這個刁蠻公主其實人不壞,只是任性自我慣了,這樣的她應該配得上駱世傑那樣昂藏的男人。

  「去吧,勇敢去追尋你要的吧!」望著她,姬巧蓮只能這般說。

  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姬巧蓮那張美麗卻顯得冷淡的臉瞧了好久,隱隱約約間,東方盈安竟能感受到她的哀傷,忍不住開口問:「你真的要離開嗎?」

  這問題還迴盪在空氣中,姬巧蓮纖細的身影卻已經隱身在飄蕩的珠簾之後。

  她不想再討論下去了。

  很多事都已經有了定論,多說無益。

  如果可以,她真的打從心底希望東方盈安能給駱世傑她所不能給的幸福。

  東方盈安望著那彷彿飄移的纖細身影,她的心卻忍不住酸澀了起來。

  怪了,不該是情敵嗎?

  她和表哥的感情不能有圓滿的結果,她應該開心得手舞足蹈才對啊!

  怎麼這會兒她的心竟會覺得有些不捨呢?

  猛地搖了搖頭,她試圖不去想,可偏偏駱世傑的狂怒和姬巧蓮的哀傷卻在她的腦海裡交錯翻騰著。

  這……真的是最好的結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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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10 17:36:48

【第八章】

  真的有些地方很不對勁!

  身為臣子,雖然不曾聽聞過什麼,但是血液中天生的敏銳因子卻讓他肯定有些事正在檯面下風起雲湧地翻騰著。

  「大師兄、大師兄……」

  嘈雜的喳呼聲由遠而近,即使歲數已經老大不小了,但向來莽撞有餘的簡東飛還是像個青仔叢一樣的闖進來。

  即使那邊快要喊破嗓子,駱世傑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說不應就不應。

  更誇張的是,他甚至還好整以暇的端起茶碗,優雅地品嚐那冒著濃郁氣息的香茗。

  「大師兄!」急匆匆地進來,瞧見駱世傑還是悠哉的品著茶,簡東飛簡直是氣急敗壞地上前一手搶下他手中的茶碗。

  「你怎麼還有閒情在這兒喝茶啊?」

  「為什麼沒有?」他反問,反正他現在是標準的閒人一個。

  皇上念及他重傷初癒,所以卸下了他所有的公務,甚至調走了他平時慣常使喚的左右手,讓他就像一隻困在淺灘上的飛龍,他不喝茶還能幹麼?

  「出大事了,房公公正領著聖旨往這邊來呢!」

  聖旨?!

  東方觀雲是吃飽了撐著,有事找個人來交代一下就是,幹麼這麼大費周章地下道聖旨來擾人。

  他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聽說……」才開口,簡東飛卻又忽然頓住,望著駱世傑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濃濃的警戒。

  如果他沒猜錯,那種眼神叫做小心翼翼。

  駱世傑沒好氣地挑了挑眉,對於師弟的未竟之語倒也不急著追究,依然那種懶洋洋的姿態,好像這世間再也沒有事情是和他相關的了。

  「厚!」忍不住重重地吐出一口大氣,簡東飛對於沒有生氣的大師兄簡直無法接受。

  以前他所崇拜的那個意氣風發、縱橫朝廷與商行的男人究竟是跑到哪兒去了?

  自從他身子骨好了之後,就是這樣一副死人模樣,對什麼事都不在乎。

  面對師弟氣呼呼的模樣,駱世傑只管喝茶吃小點,當自己是在看戲。

  驀地,腦海中竄過一個影子,曾經有雙清亮的眼睛也是這樣指控他的捉弄。

  暗暗甩了甩頭,不想想,也不能想!

  不論什麼原因,既然她選擇離去,他就不會去挽回,他的驕傲也不容許他去強求。

  深吸口氣,為了不讓自己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他終於沒好氣地朝著簡東飛說:「別像個娘兒們,有話就快講。」

  厚,他堂堂一個男子漢竟然被說成像娘兒們,簡直是對他最大的汙辱。

  他真的很想帥氣地拂袖走人,可雙腳卻像是生了根似的走不動,直瞅著大師兄。

  「其實房公公手上的聖旨是要為你指婚。」

  他以為聽到這個消息的大師兄絕對會氣得暴走,可是他卻沒有一絲怒氣,仍不動如山地坐著喝茶。

  「嗄?」簡東飛完完全全地愣住了。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呢?

  他應該暴跳如雷,再不然也應該立刻衝進宮裡找皇上算帳。

  偏偏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喃喃地重複「指婚」兩字,還不斷的衝著他笑。

  嘖,好毛骨悚然的感覺啊!

  張開口,他還來不及多說什麼,門口又莫名其妙的撞進了一個人。

  「走走走!」直衝到駱世傑面前,東方盈安不由分說的扯起他的手就往門外拖。

  面對她這種舉動,駱世傑像尊大佛似的杵著不動,只是用一種極其不耐煩的眼神瞪著她。

  如果換做是以前,這種眼神會讓東方盈安很受傷,可是她現在沒時間受傷,不放手,她瞪著駱世傑咕噥,「這十幾年來也沒見你這麼認真的瞧過我,現在火燒屁股了你才這樣看我。」

  「你幹麼沒頭沒腦的衝進來捉人啊?」簡東飛向來對公主迷戀大師兄的花癡行為很不屑,這回又見她這樣捉著人就要走,一點也不懂得男女授受不親,立即不悅地質問。

  轉頭,怒火疾射簡東飛,她雙手插著腰,比他更大聲地說:「你在廢話什麼啊?我要他跟我走可是為了他好,要不等見到房公公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沒接下聖旨前,一切都好談,要是等聖旨到了,可就真的什麼都來不及了!

  「什麼東西來不及了?」沒說清楚,誰會跟她走。

  「人笨也要有點限度好嗎?你知不知道一等房公公到了這,表哥見了聖旨能不接嗎?要是真接了聖旨,指婚的事還能有轉圜的餘地嗎?你當真想見你大師兄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然後相敬如『冰』的過上一輩子嗎?」

  東方盈安那一長串的話說下來,倒是令簡東飛刮目相看。

  嘖,原來刁蠻公主也不是壞人嘛!

  「再說,就算要給表哥指婚,也該是我或是姬巧蓮啊,憑什麼讓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阿貓阿狗獨享。」

  才說幾句人話,那種原本的霸道性格卻又冒出頭,讓人忍不住想要翻白眼,潑她冷水,挫挫她的銳氣。

  「問題是你既得不到,姬巧蓮也得不到,所以讓別的女人得到也是理所當然啊!」就是不想如東方盈安的意,簡東飛涼涼地說。

  「我得不得的到關你屁事啊!」

  沒好氣地睨了簡東飛一眼,要是換做平常,她鐵定不會放過他,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她沒那麼多心思與他糾纏。

  霍地轉向駱世傑,她沒有姬巧蓮的好武功,所以拉不動他,只好改變作戰方式地說:「你真的要任由皇上胡亂指婚嗎?」

  面對她的質問,駱世傑的眼神依舊懶洋洋的,完全沒了以往的銳利。

  「娶誰,有差嗎?」薄唇輕啟,俊逸的臉上淨是不在乎。

  誰都沒有關係了,因為那個人終究不會是她……

  「當然有關係啊,你要是真這麼聽話的娶了,那她怎麼辦?」東方盈安氣呼呼的吼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誰怎麼辦?

  兩個男人同樣不解她在為誰著急,駱世傑的心中雖然閃過一個人名,卻立刻被否決了。

  東方盈安一向視姬巧蓮為眼中釘、肉中刺,怎麼可能為她這般著急。

  他笑自己的天真,誰知道東方盈安卻出人意外地說:「你娶了別人,那姬巧蓮怎麼辦?」

  「她已經離開了。」短短幾個字,駱世傑卻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克制,才能讓自己在提及她時不會激動。

  離開了,放棄了,遺忘了,所以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她沒有離開!」東方盈安冷不防又激動起來,驀地大吼。

  厚,這兩個人還真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同樣固執又認命。

  他們難道不知道,感情有時是需要努力爭取的嗎?

  就這麼認命,由著命運捉弄,算是什麼真愛啊,他們這模樣,讓人看了頓時心頭燒起三把火。

  「她離開不是你告訴我的嗎?」打蛇打七寸,駱世傑不必揚聲,簡單一句話就教東方盈安啞口無言。

  好半晌她才訕訕地說:「其實……她一直都沒有離開。」

  終於承認了自己因為嫉妒而撒謊,向來唯我獨尊的東方盈安破天荒覺得赧然。

  「怎麼會沒有,那天她明明就發了狂,殺了那麼多宮人和侍衛,然後逃了。」說到這個,簡東飛還一肚子氣呢!

  虧他這麼相信她,沒想到她竟然一想起過往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還差點削掉他的命根子,真是最毒婦人心。

  「你相信是因為你笨,不是因為姬巧蓮演得逼真。」東方盈安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明明是男人還這麼聒噪。

  幾句話,忙著吵架和抱怨的簡東飛沒搞懂,可是向來心思細膩的駱世傑卻聽懂了,雖然心頭還有一點疑惑,可是壓抑的心情卻開始翻騰起來。

  懶得與簡東飛再多說什麼,東方盈安直接盯著駱世傑。「她認命了,你呢?」

  「我……」心情的激動讓他幾乎說不出話來,此刻他只想知道一件事——「她沒有忘了我嗎?」

  「牢牢地刻在心底,寧願自己受苦,也不願你再替她承擔屬於她的罪過。」

  光是這點,讓人看了無法不動容。饒是向來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東方盈安都無法眼睜睜的看著這兩人走向不幸。

  「你還在發什麼愣啊?」忍不住跺腳,她開始懷疑自己怎麼會愛上這麼遲鈍的男人。「再不去找她,難不成真要待在這裡等房公公宣旨,然後看著她為了贖罪拚掉自己的一條命嗎?」

  東方盈安的最後一句話,終於讓駱世傑的思緒衝破紊亂,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只見這陣子以來慵懶得像頭貓兒的他倏地起身,然後二話不說的往外衝。

  望著疾馳而去的身影,東方盈安重重吐了一口氣,心中的大石終於可以放下了。

  「聖旨到!」門邊驀地傳來房公公那宛若洪鐘的宣告。

  想也沒想,簡東飛扯起她的手,不顧她的掙扎破窗飛上天。

  他才不要笨笨地在那裡代大師兄迎接聖旨咧!

  就讓房公公撲空吧!

  ***

  破門而入!

  呵,好久沒有人膽敢做這事了,但此刻東方觀雲的心卻是雀躍的。

  「她人呢?」大腳踩過破碎的門板,駱世傑劈頭就問。

  東方觀雲懶洋洋的睨了他一眼,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你接旨了嗎?」

  「接什麼旨?」駱世傑沒好氣地低吼,直接朝著皇上開炮。「你玩夠了嗎?」

  這個該死的男人,算計誰都沒關係,竟然連她都一起算計下去。

  「還沒耶!」東方觀雲好無辜地聳聳肩,萬分誠實的說。

  重頭戲才要來呢!

  「她在哪?」有些帳可以留著以後算,現在的他迫不及待想要見她。

  看著駱世傑暴跳如雷,原本高懸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幸好他及時找到瞭解套的方法,想出了賜婚這招,否則還不知道這個向來意氣風發的男人要頹廢到什麼時候咧!

  這陣子,他簡直被那成堆的公事弄到頭暈暈、腦脹脹,再不把他弄回為自己賣命,他絕對會英年早逝。

  「她人呢?」不想多說廢話,駱世傑很直接地再問。

  東方觀雲兩手一攤,「不知道耶!」

  人的確是曾經住在宮裡,可人家有手有腳的,她自個跑了,他有什麼辦法呢?

  「你……」氣得雙手發癢,心中一股弒君的念頭猛地竄起。「不知道就派人去找,就算翻遍京城的每一寸土地,也得把她給我找出來!」

  嚇,這命令下得還真是理所當然,讓他差點忘後了到底誰是君、誰是臣了?

  東方觀雲不動如山,只是懶洋洋地調戲懷中的妃子,然後問:「找她幹麼?你重傷未癒,還如此掛心國事,是想要替朕將那個欽命要犯給逮回來治罪嗎?」

  「你不要以為你是皇上,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他想要打人的慾望已經強烈到快要控制不住了,那個罪魁禍首竟然還這麼不知死活。

  「呃……」瞧那宛若地獄修羅的怒火,東方觀雲冷不防嚥了嚥口水。

  好像真的不能再玩了,再玩,小命就要不保了。

  「其實你也不用那麼大費周章。只不過在告訴你她的下落之前,朕要你答應朕一個條件。」

  收起了慵懶態度,東方觀雲擺起身為君王的架式,趁機勒索。

  「說!」現在休說是一個條件,就算是十個條件,他也會答應。

  「待所有的事情了結之後,朕要你接旨迎娶朕為你尋的妻。」

  「好!」駱世傑答應得毫不猶豫,他有預感,要是再拖下去……

  驀地心一顫,就怕太遲再也見不著她!

  那個該死任性的女人,等他找到她,看他要怎麼處罰她。

  ***

  盈月高掛,夜風輕拂。

  輕盈髮絲被微風挑弄,在那張白皙得幾近透明的臉上飛舞著。

  細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有的只是一片肅殺之氣。

  藉著暗夜之便,一身黑衣的她輕易地在廊柱之間穿梭,簡單地閃過了來回梭巡的守衛。

  眼前的陰暗是那麼熟悉,熟悉到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心裡有股衝動想要轉身離開,可是一想到駱世傑重傷的模樣,她的心更堅定了。

  該是時候,不能再拖下去了!

  就算是不為自己,不為他,也該為枉死的潔兒和那些無辜受到牽連的百姓討回公道。

  終於在躲過一隊梭巡的人馬後,姬巧蓮閃身而出,輕而易舉地尋著了佈置精巧的機關,俐落地打開密室大門。

  「你終於來了。」就在她閃身而入的同時,耳際響起一記森冷的嗓音。

  霍地擡頭,就見柳森羅像帝王般端坐在一張黃金打造的龍椅上。

  「你知道我要來?」既然知道她要來,那麼他定是準備周全,今日只怕難以全身而退了。

  她該害怕的,卻意外的平靜。

  望著她那篤定的模樣,柳森羅瞇起眼,幽幽地說:「我本以為你不會墮落到忘了你爹的冤死和你娘的含恨而終,但從各地的分堂不斷被東方觀雲的人馬擊破,我就知道終有一天你會找上我。」

  只是這醒悟來得太晚,他的手下只剩下一些殘兵弱將。

  望著眼前這個冷然美麗的女人,柳森羅的心情其實是複雜,他愛她,卻也恨她,是她幫著他建立起眼前這一切,如今親手毀了它的也是她。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來找你是為了什麼?」

  「來成為我的後。」邪佞的笑容在柳森羅的臉上浮現。

  他那癡人說夢的話語和自信,讓姬巧蓮忍不住湧起一陣作嘔的感覺。

  他一向都是這樣,自信、張狂、殘佞,甚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你可以繼續作夢,但這天下必然不是你的。」她開口戳破他的妄想。

  就是這個男人一手毀去了她的人生,更毀去了她的夢想和愛情,所以她也要毀去他心中的嚮往。

  「你……」恨啊!愛啊!就是這麼糾纏不清的情感,所以他才無法痛下殺手。

  如今她竟是為了殺他而來,既是如此,他又何須留情。

  「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

  她很聰明,卻還沒有聰明到他所以為的程度。

  如果她夠聰明,就應該帶著東方觀雲的千軍萬馬前來踏平他最後的藏身之處,

  或許她還有那麼一絲絲機會。

  可惜,她竟是單槍匹馬前來,一如他所料到的,所以她今兒個注定會失敗。

  望著他臉上的那抹自信和張狂,姬巧蓮揚起一抹冷靜的笑容,「或許我做不到殺了你而獨自活下去,但是……如果我鐵了心和你共赴黃泉,你說我做得到嗎?」

  她想玉石俱焚。

  「你……」柳森羅咬緊牙關,一股滔天的怒氣燒去了他的理智,他運足十成功力朝著那纖弱的身軀猛然擊出一掌。

  她輕靈閃身,堪堪閃過了那致命的一掌,但那柔白細緻的臉龐還是為他的掌氣所傷,劃下一條染著紅的血痕。

  那一掌所發出的內力教人驚駭,卻也教她更相信自己今天來對了,要是不除去這個瘋子,天下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受害呢!

  「既然來了,你就留下吧!」柳森羅輕喃,人已經輕巧地從龍椅上飛騰而起,連續數拳毫不留情地擊向她的胸口。

  面對他那淩厲的攻勢,姬巧蓮雖然躲得狼狽,可雙眼卻專注地凝視他的掌心,她知道要取他的性命,只有一次機會。

  突然間,她定住自己不再閃躲,然後任由柳森羅的手掌拍向她——

  就在電光石火的一刻,狡猾的柳森羅似乎也察覺到她的想法,一抹驚駭很快地取代了他臉上的殘佞,但已經來不及!

  她任由他的掌拍向自己,然後化掌為指,精準地朝著他的掌心點去——

  該死的,她竟然……

  不及收勢的柳森羅,一掌襲向她的腦門,但也只是那麼一掌,跟著他臉上的血色盡失,落地的他連站都站不穩。

  十幾年的修為就被這麼一指而摧毀殆盡,她果真知道他的罩門在哪!

  一切似乎都靜止了,他搖晃了數下,而姬巧蓮菱唇則是噴出一朵刺眼的艷紅血花。

  這樣就夠了!

  笑,緩慢地在她的嘴角浮現,她終於為他做到了!

  剛剛她那玉石俱焚的一指,正破了柳森羅的罩門,散去他那一身邪佞的武功修為。

  他就算不死,終生也只會是廢人一個,她終於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也為他報了一箭之仇!

  嘴角帶著淒美的笑容,緩緩地闔上眼,她想靜靜的走向陰曹地府,卻不知怎地,耳邊傳來了他焦急的呼喚,那聲音……真的好好聽呵!

  ***

  只要她還活著,即使這麼靜靜的看著她,他就心滿意足了。

  駱世傑相信姬巧蓮絕對會醒來,他決定讓疲累至極的她好好休息一下,完全不急著催促她醒來。

  經過這陣子的折騰,她一定累壞了,所以他願意等待。

  曾有的怨、曾有的恨,都在這一刻被救贖,剩下的只有濃烈到再也放不開的愛。

  愛她,或許曾經猶豫、曾經懷疑,但現在的他確定自己愛她,再也沒有人能夠撼動了。

  握住她的手,任由她手心的溫暖竄入他的心窩,那溫暖立即拂去他心頭的冰冷。

  突然間,像是感應到他的凝視,長長的睫毛扇了扇。

  看著她那努力睜開眼的模樣,駱世傑心頭竄起一陣狂喜,但他依然沒出聲,繼續緊握著她的手靜靜等待。

  終於,她緩緩地睜開眸子,兩道清靈的目光在瞧見他時,唇兒忍不住往上彎。

  即使笑容不再憨然,眼神中也多了一抹精明,但在駱世傑的眼中,她依然甜美。

  活像是只愛嬌的貓兒,她試圖挪動自己那好像被偷偷灌了鐵的沈重身軀,想要鑽進他的懷裡。

  可是她試了又試,身體卻不聽使喚,她還沒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駱世傑,他已經自動自發地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

  「你在這兒。」她喃喃地歎息。

  能見到他,她的心頭竄過狂喜。她本以為從今以後兩人形同陌路,但他卻來了,他的出現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我能不來嗎?你這個笨女人!」語氣裡夾雜著淺淺的怒氣,但更難以掩藏的是他的心疼與不捨。

  不論她是否找回了失去的記憶,在他心裡,她依然只是個笨女人。

  若是不笨,怎麼會單槍匹馬的去找柳森羅。

  明明嫌棄的話,她卻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溫柔。

  她不反駁,只是定定地看著他,即使天塌下來,也不能讓她的目光自他的身上移開。

  「下次不準再這麼笨了,否則……」恐嚇的作用並不強大,讓被恐嚇的人只感到寵溺。

  她靜靜的與他對望,好半晌才開口說:「皇上不是已經下旨賜婚了嗎?」

  望著他那盛滿深情的眸子,她的心情既激動又複雜,語氣裡有著濃濃的酸澀。

  皇上已經賜婚了,縱是現在誤會解除,可她也不能讓他不顧一切的留在她身邊。

  她很清楚皇上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如此糟蹋自己的前程,更何況別說是皇上了,就連她也不願意見他如此啊!

  他若是抗旨,牽連的不只是他倆的性命而已,王府裡上上下下數百條的人命能被這麼輕率對待嗎?

  再說,她之前的錯誤已經讓她的雙手沾滿血腥,現在她哪能再任憑他的任性去傷害這些無辜的僕人呢?

  「沒有別人,你就是我的妻!」緊握她的手,駱世傑激動萬分。

  她真以為他會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而袖手旁觀,然後自己開開心心地接旨和別的女人成親去嗎?

  難道在她心中,他竟是這麼無情無義的人嗎?

  枉費她還是他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地擡進王府的,她卻一點也不懂得為自己爭取應得的權利。

  只要她一句話,哪怕是抗旨,就算是要他的一條命,他也會心甘心情願地雙手奉上。

  「你真的不用這樣。」她虛弱地搖搖頭,蒼白的臉上卻不禁勾起心滿意足的淺笑。

  只要他有這個心,就已經足夠了。

  「我不管!不論你說什麼,我這輩子是纏定你了!」對於她的一心退讓,駱世傑粗啞地低吼,可憤怒過後,卻是更深的不捨。

  就是這樣完全無私的奉獻,才會讓他深深地眷戀上她。可現在也是她的無私,讓他們的愛陷入兩難的境界。

  對皇上的忠,對她的愛,如果由他來選,必定是她;可是她呢?

  愛憐地輕撫著她,那種溫柔膜拜,讓她感動,卻也無言以對。

  世事總是捉弄人!

  她不語,心頭卻又忍不住貪戀著。

  應該還有一點時間吧!

  只要再一點點,就足夠堆疊起讓她細細品嚐一生的回憶。

  面對他們的愛,這輩子他難得倔強,她卻不能沈溺在他給的愛!她必須保持冷靜,做出最好的決定,否則數百人的生命就要葬送在他們的手裡。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10 17:37:27

【第九章】

  輕風微拂,百花齊放,轉眼冬去春來。

  經過近一個月的調養,她已經恢復了大半,駱世傑卻依然小心翼翼地待她,彷彿她是個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她說要透氣曬曬太陽,他便命人搬出軟榻,將一切佈置得舒舒服服,讓她安心地躺在軟榻上享受清閒。

  可她的心卻不得閒。

  閉上眼,腦海閃過的淨是這些日子以來糾纏著她的那些夢境。

  痛苦、哀嚎和人們在臨死前的驚駭模樣……

  猛地睜開眼,她用力地搖搖頭,想要甩去那些殘留的影像。

  她知道那會是她這輩子都無法擺脫的罪過。

  即使不曾開口問,但由最近頻頻進出王府的宮人們看來,還有駱世傑越來越沈重的心情,她知道是該離開的時候。

  濃濃的不捨、那宛若刀割的苦再也無法隱藏,張狂地想要從她緊鎖的心房竄出。

  那種沈重和哀痛總讓她忍不住想逃,卻怎麼也逃不出那張讓人窒息的網……

  「你到底想怎麼樣?」

  帶著強烈不悅的質問劃破了寧靜。

  姬巧蓮皺眉張眼,便見東方盈安雙手插腰,一臉憤怒地瞪著她。

  「我?!」這麼沒頭沒腦的問題,著實問愣了姬巧蓮,她眼含疑惑的反問:「什麼東西該怎麼辦?」

  「厚!」對於姬巧蓮無可救藥的遲鈍,東方盈安簡直是氣瘋了,幾個踏步上前,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她的旁邊。

  她看了忍不住笑出來,開始有些喜歡上這個嬌蠻的公主了。

  「你還笑得出來!」東方盈安揚高聲調質問,「你難道真的要睜睜睜的看著表哥迎娶別的女人嗎?」

  雖然表哥不曾接旨,可是身處宮中,她清楚地看見宮裡上上下下都在忙著打理慶親王爺的大婚。

  看來這回皇上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如何都要表哥迎娶那個已故丞相之女。

  「那並不是我能控制的。」縱使心痛如絞,但她不過是一介罪人,有何權力去左右皇上、王爺的決定?

  更何況她原也不打算干涉,甚至認為這樣的結果對駱世傑很好,至少他不用再被自己連累。

  「你……」快被她的溫吞給氣死!堂堂天殺幫的左護法,不是應該很強勢嗎?怎麼這會明明一副很想要,卻又不敢伸手拿的模樣。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有多愛駱世傑,真個是既蠢又膽小!

  「不是你能控制誰能控制,那男人恁般愛你,只要你說一聲,他會立刻帶你躲到天崖海角去。」

  這正是可悲的地方,他們相愛,卻注定不能相守,這是什麼道理?

  「我知道我可以,可是王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性命怎麼辦?」

  她不能再這麼自私了!

  「難不成你打算眼睜睜看著他另娶他人嗎?」東方盈安相信,就算表哥真的一走了之,皇上也絕不會對他怎樣。

  偏偏姬巧蓮就是這麼固執,固執到讓人想要拿石頭敲開她的腦袋瓜子瞧瞧,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東方盈安甚至已經蓄勢待發,準備跳起來好好教訓她的愚蠢,誰知她卻給了一個令人錯愕的答案。

  「不!」

  呃,這答案完全出乎東方盈安的意料之外,原本準備好的怒氣,轉瞬之間消失了。

  可不爭取又不放棄,她究竟在搞什麼啊?

  「你在想什麼?」為什麼她看不穿也猜不透?

  含笑抿唇不語,早已將視線眺望遠方的姬巧蓮沈默了好一會之後,才說:「其實,你很適合他,你也愛他,為什麼不再把他追回來呢?」

  聽到這話,東方盈安差點跳起來,一開口,便呱啦呱啦地說:「我又不是瘋子!他為了你,只差沒扭斷我的脖子,讓我一命嗚呼,這種男人誰敢要啊?再說,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人,像簡東飛……」

  突然沒了下文,這讓心思靈巧的姬巧蓮嗅出了些許異樣。

  「你和簡大哥他……」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倒不失為一種有趣的組合。

  「才沒有!那個男人既不穩重又不體貼,誰要啊!」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姬巧蓮含笑的洞悉,和東方盈安的羞赧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

  羨慕呵!

  從那羞赧之中,姬巧蓮看到的是自己此生注定無法擁有的幸福。

  ***

  巧笑倩兮,那一瞬間的笑容簡直教人迷醉,駱世傑只是靜靜凝望,竟然有些癡了、醉了……

  即使此刻她的笑容少了一份失去記憶時的憨然,多了一份慧黠靈巧,可卻同樣讓人沈醉。

  強烈的愛充塞在他的心間。

  「看什麼?」嗔了他一眼,姬巧蓮巧手布菜,滿滿一桌子仍然冒著熱氣的菜餚,皆是出自她的手。

  「今兒個是什麼日子?」駱世傑有種受寵若驚的感動。

  這陣子,她變得沈默,沈默地養著傷,沈默地過日子,對未來更是絕口不提。

  他當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她想著要離開,想要將他還給朝廷,還給皇上,因為她曾經做錯,怕自己一錯再錯。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事一旦開始糾纏,就是一輩子的事。

  他不能放手也無法放手,寧願成為罪人,甚至失去生命,也要不顧一切地強留她在身邊。

  「沒什麼,只是想親手做些菜讓你嘗嘗。」就像溫婉的小妻子,一雙纖手忙不叠地替他布菜倒酒。

  想為他做些事,儘管這些事微不足道,可是她就是想替他做,在她離開之前。

  望著她那溫婉的模樣,他的心更醉了,就著她的手,飲盡她遞過來的那杯香醇美酒,他甚至覺得那酒彷彿也沾染了她的氣息,令他愛不釋手。

  甜甜的,卻也澀澀的……

  驀地,他抿唇不語,酒中那不該存在的異味,讓他的俊臉也跟著沈下,他知道她在盤算什麼了。

  酒裡下了藥!

  從小就跟在皇上身邊保護他,像這種拙劣的蒙汗藥還逃不過他的法眼,它甚至傷不了他。

  思緒很快地開始運轉,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場盛宴絕對是訣別宴,她想離開了!

  可惡又該死的女人!她當他這陣子說的話全都是廢話嗎?

  他說過,除非他死,絕對不準她離開他。

  憤怒不著痕跡地在他的心裡快速燃燒。

  冷不防他伸出手,宛若蒼鷹獵物般精準,他猛地握住那纖細的手腕,她還來不及驚呼,整個人已經跌入他的懷裡。

  「你怎麼……」疑惑在她的心頭蔓延,她張口要問,卻見他向來佈滿溫柔的臉已經泛著一層鐵青,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吞了回去。

  他發現了!

  凝視著她,一字重過一字地問:「你當真就這麼想要離開我嗎?」

  他可以原諒她一次,卻無法次次都原諒她。

  第一次她的離開,他可以當成是迫於無奈,是他自己輕率地受了傷無法保護她;可是這次呢?

  難道她真以為這樣一走了之就什麼都解決了嗎?

  憤怒張狂地吞噬了他的心。

  她只是無言地望著他,用力咬著已經失去血色的唇瓣,即使泛著血絲,她也不覺得痛,因為,心更痛。

  「你說話啊!」

  能說什麼?

  她早已心痛如絞,幾乎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你……」不說是嗎?

  沒關係,她不說也無所謂,他會讓她認清事實——不論她做了什麼,他都永不放手!

  就算她這次真的成功逃離了,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天崖海角找回她。他絕對不可能如她的願,去迎娶皇上要他迎娶的女人的!

  越想越生氣,他倏地點了她的週身大穴,這舉動來得太過突然,讓她完全來不及防備。

  「你幹什麼?」

  「我要把一切的事情都解決。」

  他要徹徹底底斬斷她想逃離的想法,否則他不介意把她綁在褲腰帶上,隨時帶著走。

  抱著她,他靈巧地縱身而去,竄向不遠處的皇宮內院。

  他們行走的路徑,讓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想幹什麼。

  終於,她急了。

  因為他打算不顧一切去找皇上。

  「不行……不行這樣。」她急得眼角流下淚。

  駱世傑即使心中憤怒,卻依舊不捨她落淚。

  低頭輕輕吻去她的淚,呢喃似的說:「我只是要你終生陪伴而已,真有那麼難嗎?」

  一句話,包含了多少的無奈與挫折。

  這樣癡情的人,誰能不為他心折,又有誰能不為他心疼?

  閉眼,吸氣,紊亂的心靜了,她也有了決定。

  饒是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受盡刀山油煎之苦,她也不走了!

  這樣的男人值得她為他受盡煎熬。

  ***

  「轟」地一聲,門垮了!

  原本正在享受魚水之歡的東方觀雲完全愣住了,然後瞪著雙手緊緊相握走進來的駱世傑和姬巧蓮。

  這是什麼該死的情況,這兩人不是應該歡歡喜喜的準備成親之事嗎?沒事來打擾他做什麼?

  「我不會娶你要我娶的女人!」駱世傑上前,完全無視於躲在被窩裡,渾身打著顫的妃子,直言道。

  「呃……」不娶她又牽著人家幹麼?身為王爺的他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嗎?「為什麼不娶?」

  他只來得及問這麼一句,突然間一把閃耀精光的匕首就大刺刺地扔到他的身前。

  「你可以選擇現在殺了我們,或是收回你的旨意。」

  總之,要他舍下姬巧蓮去娶那個丞相之女,絕對萬不可能!

  「你……」東方觀雲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一定很蠢,他也不想這樣啊。

  一定有什麼環節出了錯,但顯然駱世傑不想給他說清楚的機會。

  「你還愣在那做什麼,你到底是要殺了我們,還是收回你的旨意?」駱世傑不耐煩地催促著。

  東方觀雲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想死也不必這麼著急吧,真是的。

  突然間,他懂了!

  這個白癡,顯然從來沒弄懂他要他娶的是誰。

  臉上的錯愕一掃而空,換上的是胸有成竹的淺笑。

  「你真的要朕收回旨意嗎?」

  他可是用心良苦耶!這樣的安排,不但能保住他的前途,也能讓他們之間那驚天地、泣鬼神的感情有個善終。

  沒想到竟然有人不領情。

  既然如此,讓他玩一下應該不過分吧!

  「廢話!」駱世傑毫不客氣地啐道,他說得已經夠清楚了。

  「你究竟有沒有弄清楚朕要你娶的人是誰?」

  「我管她是誰,我這輩子要的女人已經娶了。」

  「嗯……」故做沈吟,東方觀雲又將視線望向姬巧蓮,問道:「你也跟他一樣?即使惹怒朕,也要和他在一起?」

  「是的!」這次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駱世傑的深情讓她寧做罪人。

  「好,那朕就收回旨意,改令你永不能迎前宰相姬大同之女姬巧蓮為妻,這樣總行了吧!」反正是妾了,不晉陞成為妻也沒啥大不了的吧!

  這算是對他們無端壞了他好事的懲罰,東方觀雲不悅地望著身旁錦被下的隆起。

  唉,可惜了!原該是銷魂的一夜。

  原該放下心頭重擔的姬巧蓮聽了卻是一陣愕然。

  咦!姬大同,不就是她那枉死的親爹嗎?

  愕然的目光倏地射向皇上,就見他一臉的戲謔,原來他知道她的底細了。

  天!她與駱世傑究竟鬧了多大的笑話?

  她不知道原來皇上替他指的婚就是她,看來是她小瞧了東方觀雲。

  哪裡知道她心中的糾葛和詫異,駱世傑一聽到皇上如他所願的開了金口,頓時心滿意足地拉著她就要走人。

  在親情與愛情之間,他終究還是私心的選擇了愛情,即使這麼做會對不起曾經同生共死的兄弟。

  他決定帶著她離去,從此浪跡天涯,與她廝守一生,再也不過問朝廷這些煩人的瑣事了。

  「等等!」突然間,姬巧蓮伸手按住他那偉岸的胸膛,阻止他的離去。

  還要等什麼?

  好不容易不用違抗聖旨,害死幾百條的人命,雖然得到了他要的結果,不過,他可沒打算再繼續留下來替皇上賣命。

  他相信,巧蓮的存在依然不見容於某些人的眼中。

  「你要帶我去哪?」

  「浪跡天涯,終生相守。」

  簡單兩句話,只差沒有逼出東方觀雲的兩行熱淚,不過那熱淚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在煩惱駱世傑要是真的走了,那以後那成堆的奏章誰要負責啊?

  「我們其實可以待在這兒的。」她柔聲建議,怎樣也不捨得讓他做出這樣兩難的決定。

  她很清楚對於皇上,他一向有多看重,否則當初他也不會毫不猶豫地就迎娶失去記憶的她為妾。

  她只是好心建議,卻換來駱世傑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難道你又想退讓嗎?你究竟可不可以不要笨得那麼無藥可救啊?你知不知道……」

  費盡千辛萬苦,甚至差點陰陽兩隔,現在連皇上都答應了,可是她卻依然冥頑不靈,這樣的結果教他怎麼接受?

  再說,誰知道那皇上會不會哪天腦袋瓜子又接錯線,讓他去娶別人,所以還是先走為妙。

  「其實……我就是姬丞相的遺孤。」面對他的暴跳如雷,姬巧蓮只是閒閒涼涼的開口說。

  「我是可以隨便讓的嗎?你……你剛剛說什麼?」他怎麼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最重要的那句話。

  「我說,皇上原本的聖旨就是讓我倆成親,剛剛的聖旨則是讓你終生不得娶我為妻。」難得看到他愕然的模樣,姬巧蓮好心情地補上一句。

  「你……」駱世傑敢發誓,此時此刻,他真的看見她眸中一閃而逝的笑意。

  她絕對是故意的,想要看他暴跳如雷的模樣。

  可惡!這個該死的女人!

  如果她可以從樹林裡的一抹幽魂搖身一變成為天殺幫的頭號軍師,那麼這會兒她是姬丞相的遺孤也沒什麼不可能的!

  這件事他們可以稍後再討論,但該給的懲罰絕不能少。

  顧不得皇上正在身邊張大眼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頎長的身子一傾,他準確地銜住她那紅灩灩的唇,以吻封住她的所有抗辯。

  關於這件事,她以後絕對有得解釋,但此刻除了好好愛她,什麼都不重要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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