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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13-1-10 05:32:42

只要她聽話、乖乖的,他就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嗎?  
那她只要待在家裡,讓刺客當成人質;  
站著不動,變成殺手瞄準的箭靶,  
是不是就等於乖的不得了,他就會永遠陪在她身邊呢?  
事實證明真的是這樣──  
只要她很「乖」,他就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她身邊,  
還會把她抱得緊緊的,陪她「喔喔困」……  
她真的「乖」的不像話,害得他不得不實現自己的諾言──  
好歹他也是云流宮專司賞罰的玄武堂主,  
這下竟然主動降級成了她的私人保鑣兼「陪寢」!?  
幸好她軟綿綿的、很合他的「尺寸」,  
不然,要是照這樣的情況下去,他乾脆改行當保母算了!  
不會吧?她還「不滿足」,而且鐵了心要一路「乖」下去,  
非要他「全程參與」、「全套服務」她的一輩子不可……

楔子
  神龍赫赫鎮東方,
  白虎眈眈伏西門,
  朱雀翩翩向南天,
  玄武重重鎖北宮。
  在江湖傳言中,這四句話隱含了武林二宮之一的云流宮中,四大堂主的身份。
  四堂之主,正是云流宮主最得力的四大手下,他們武功過人、神出鬼沒、未曾露面、未嘗敗跡。
  而「玄武」,正為云流宮四堂之一。
  對內,「玄武堂」是云流宮之刑堂,專司各項宮規之執行與審判、賞罰;對外,玄武堂則代表了黑暗與死亡。
  當云流宮對外產生爭執或恩怨時,白虎堂會先行處理,若必須採取極端手段時,玄武堂即負責執行。
  當玄武堂鎖定某個人時,那個人絕對沒有活命機會,從未例外;除非是不要命了,才會惹上玄武堂。
  儘管如此,江湖上還是充滿一些想利用玄武堂的名聲而揚名的人;紛擾的江湖事,從不曾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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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15025844
公爵 | 2013-1-10 05:33:14

第一章
  當歲月漸漸流逝,世代交替是必然之事,但在交接給接班人之前,他還必須完成一件事。
  「馮寨在河北一帶,以云流宮——玄武堂之名,不但做了無數殺人劫掠的勾當,結下了不少江湖仇怨,甚至破壞過白虎堂的商行生意,經查證屬實。」低沈的聲音一頓,望著面前的少年。「你知道該怎麼做。」
  黑衣少年一身墨黑,神情淡漠而冷肅,聞言,他下頷幾不可見的點了下。
  「只有你一個人,可以解決嗎?」
  「可以。」黑衣少年終於出聲回應。
  「很好,你去吧!以半月為期,我要看到結果。」低沈的聲音不顯感情地交代,淩厲的眼神毫無老態地注視著眼前的少年。
  黑衣少年一聽,唇角微揚了下,隨即轉身離開。
  他,是他一手培植的接班人。在堂主之位交接之前,這是對他的最後一道試煉。
  *  *  *
  寧靜的夜晚,專屬於雞鳴狗盜的活動時刻,五道身穿夜行衣的壯碩身影,一跳一閃地在屋簷上移動。
  就在他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一道似風的勁瘦身形以更為卓絕的輕功,不被發現的跟蹤著。

  幾名夜行人快速穿過街道,來到一戶大宅院前,避過報更人,躍身跳入大宅內。
  尾隨其後的勁瘦身影望了一眼門匾上的字——上官世家。
  這群宵小之輩膽子夠大,敢把主意動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大世家頭上;不過,更大膽的是,他們敢假冒玄武堂之名行事。
  勁瘦的黑衣人唇角揚起一抹冷酷如冰的微笑,身形一躍,跳上屋簷,足下移動幾個點落,他已經站在這座宅院的最高處,俯望著那些宵小的一舉一動。
  東邊,是主屋,也是上官家財庫的位置,那群人果然往財庫方向移動。
  上官家的幾名守衛發現可疑狀況,可惜還沒來得及出聲示警,已經被一陣白煙迷倒。
  看來,上官家的戒備不若傳言中森嚴,守衛也不如傳言中那麼令人膽怯,才會令宵小之輩順利潛進財庫。
  如果那群以為得手的宵小之輩,在離開前突然發現行跡敗露,臉上會有什麼表情?
  他冷笑了下,勁瘦的身影無聲無息地落下地面,站在財庫門口以逸待勞地等著。
  打包好財物準備走人的五人,在發現門口有道人影時,立刻警覺地退到倉房暗處。
  「馮人傑,東龍、西虎、南鷹、北獅。」他準確無誤地點名。
  馮人傑,自立「馮寨」,其餘四人則是他最得力的手下。
  連名字都取的跟云流宮的四堂之主相近,就憑小小的馮寨,也想取代云流宮嗎!?
  「誰在那裡?」身份被視破,馮人傑一凜,沈聲回問。
  輕輕一聲冷笑,屋內五人心中同時一震,而後,門口那道勁瘦身影退開幾步,在發現屋外只有一道人影時,五人的膽子又大了起來。
  馮人傑為首,第一個走出屋外,背上還有一大袋重物。
  看清楚來人的面貌只是個年輕的少年後,馮人傑忍不住嗤笑出聲。
  「敢單槍匹馬來管老子的閒事,你膽子不小!」
  「放下財物,到官府自首,澄清馮寨假借云流宮之名一事,你可以保住一條命。」他淡淡地道。
  「一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也敢威脅我」馮人傑哈哈大笑。
  面對嗤笑,黑衣少年面色未變,雙手背在身後,黑色的衣擺下緣隨夜風輕飄,以銀線繡成的玄武標記在月光下隱約閃動。
  馮人傑笑聲乍停,雙眼警覺地眯起。
  「你是云流宮的人?」
  「你的選擇是?」黑衣少年淡淡反問。
  「我敢做,就不怕云流宮來找我的麻煩。云流宮存在幾十年,引起的轟動還不如我這一年來的作為,不如就讓我馮寨取而代之,你來投效馮寨,我可以讓你比在云流宮時更出名。」
  黑衣少年瞬間出手,馮人傑一驚,立刻後退數步,隨手撒出白色粉末。
  黑衣少年身形一閃,避開迷散的同時攻擊另一人。
  「殺了他。」
  馮人傑下令,四名手下同時放下背上的財物,合力圍攻黑衣少年。
  但黑衣少年的武功出乎想像的高,那四人不出十招便全被打傷。
  馮人傑眼見情況不對,立刻想溜。
  「想走?」黑衣少年低沈一語,身形幻移,在阻斷馮人傑去路的同時,一掌隨即揮出。
  馮人傑狼狽地閃過,迷散再度應手而出。
  黑衣少年手臂一揮,一陣白霧散向另一邊。
  這時在主屋與其他院落的人口處,突然出現一名小女孩。
  「咳、咳……」聞到迷散的味道,她一陣嗆咳。
  馮人傑眼明手快,立刻抓住小女孩,掐住她脖子。
  「讓開,否則我就殺了這個小女孩。」他朝黑衣少年威脅,眼角示意被打傷的手下拿起財物準備走人。
  「你以為我會在乎她的死活?」黑衣少年聞言,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唇邊的冷笑更甚。
  「她是上官家的人,如果她死了,賬就會算在云流宮頭上。」馮人傑有恃無恐。
  「那麼,你儘管出手。」黑衣少年緩步向前。
  「你不在乎她死?」馮人傑眼神閃爍,緩緩退後。
  黑衣少年冷笑著繼續向前,馮人傑手勁愈來愈大,小女孩的臉色愈來愈鐵青……
  「藍兒!」
  一陣呼喚傳來,馮人傑微微分神,黑衣少年立刻飛身向前,一掌劈中馮人傑左肩。
  馮人傑受痛,手上的小女孩立刻掉落。
  黑衣少年伸手接住小女孩的同時,馮人傑另一手持著匕首立刻往前刺進少年右腹;少年護住小女孩,不閃不避。
  「走!」負著傷,馮人傑立刻喊退。
  四人放下財物,扶起老大想離開,才轉出拱門處,立刻遇上前來找小女孩的上官家人,一陣打鬥聲立刻傳出,隨即又很快停止。
  黑衣少年放下小女孩,遁身飛向後院;小女孩立在原地,愣愣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
  「藍兒。」
  上官家人尋來,立刻將小女孩擁入懷裡,確定小女孩沒有受傷,接著看見財庫紛亂狀況,立刻發出追緝盜匪的命令。
  *  *  *
  她記得他跑向後面,然後就沒有出來過,他一定在後面。
  上官家主屋斜後方,是一片桂樹林,平常是上官家夫婦常來散步的地方,所以樹林一直維持的相當整齊。
  她一直走,小小的腳印踩在落葉滿地的林道,發出悉悉娑娑的聲音。
  三月的風,仍然帶著寒意,她拉緊身上的皮裘,望著四周高大的樹木,心裡愈來愈害怕、腳步愈來愈慢。
  「有……有人嗎?」她怯怯地問。
  四周除了風聲和枝葉被吹動的聲音,就只剩她的腳步聲。她擡頭,不斷望著四周,又小心地邁著腳步向前。
  這片桂樹林後,是上官家的祖先祠堂,平常除了打掃的人之外,不會有人來這裡。
  通過桂樹林,她踮起腳尖,努力想扳開祠堂門口的銅環。但是踮了老半天,就是勾不到銅環。
  突然,一抹黑影由身後籠罩住她嬌小的身影——
  她轉身,黑色的衣服近在眼前,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來人已經蹲下,摀住她嘴的同時,也將她整個人按在門板上。
  「不許出聲。」
  她瞪大了眼,一直看著他,沒點頭也沒搖頭。
  「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還是一直看著他,與一般人不同的是,她眼裡沒有驚慌,在他說完第一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神往下瞄,停在他受傷的地方。
  驀地,她瞪大了眼,看見了他黑色衣服上那更深黯的色彩。
  「痛……」她細微的聲音,模糊地從他摀住的大手裡傳了出來,小小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碰了那裡一下、又一下。
  他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緩緩放開摀住她的手,也將她小小的手掌拂開。
  「你來這裡做什麼?」依他昨天晚上所看到的情況,她在上官家應該很受重視。
  「找你。」肩頭還被他壓在門板上,手又被制住,她只能用眼睛直直望著他。
  「找我?」他的唇譏誚地微揚。「你不怕我殺了你?」
  「殺?」她純然的眼神裡,立刻浮現濃濃的不解。
  「就像昨天那個人,拿刀刺人。」他以她所看到的事解釋。
  她立刻嚇白了小臉,顫抖著不斷搖頭。
  「我怕……」她一雙小手抓住他的手臂,拚命抱住,想靠近他。
  他奇怪地望著她的反應。從沒有與小孩相處過,他根本不懂得小女孩的心思,但她的反應,實在太反常了。
  他是個陌生人不是嗎?她應該很畏生,但卻不怕他。
  「藍兒……」
  不遠處傳來尋找她的聲音,他一把攔腰抱起她,無聲地跳上祠堂屋頂,一手再度摀住她的嘴。
  「不許出聲。」他無聲低沈地命令。
  她乖順地點點頭。
  「藍兒……」不久,兩名少年東尋西望地走近,沒看見人後,又相偕著往另一個方向找去。
  旁人一走,他抱著她跳了下來,右腹的傷口又泛起濕熱的感覺。
  「你餓不餓?」她突然問,解下腰上綁著的小布包,裡頭是一顆饅頭。她皺起眉頭。「冷冷的。」她呵著熱氣,想把饅頭弄熱。
  「這樣不會熱的。」他取過饅頭,內勁一吐,熱氣由掌心透出,迅速溫熱了饅頭,然後送到她唇邊。「吃吧!」
  「給你的。」她搖搖頭,小小的手掌將饅頭反推回他面前。
  「給我?」他皺眉。
  「餓餓。」她拍拍肚子,然後指了指他。「吃吃。」
  他總算明白她的意思。
  原來,她是特地帶饅頭來給他吃的。但,為什麼?
  「你不怕我?」他也許不醜,但一身冷肅,是常人都會敬而遠之。
  「不怕。」她笑了一下,然後想起昨天掐她脖子的那個人。「晚上……」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然後又拍著自己的心口,囁嚅地說:「我怕……」
  她是說,她怕昨天晚上掐她脖子的那個人嗎?
  「吃……」她將饅頭推到他嘴邊。
  望著她滿是期待的小臉,他張口咬了下,她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更燦爛,然後拿著饅頭,一口一口地推給他吃,直到饅頭吃完。
  「好棒。」她笑著拍拍手,然後擡頭望著祠堂。
  上官家的祠堂整日明亮,負責打掃的下人會每天準時換燭火,這是爹爹交代的。可是還是好冷,她雙手緊握著取暖。
  他伸出手擡高她的下巴,看見她下頷間的瘀痕,應該沒有大礙,過幾天就可以好。
  「熱熱。」她突然抓住他的手。他的手溫熱熱的,而她的手冰冰的。
  他坐下來,將她拉坐在自己平放的腿上,避開傷口,一手圈住她的腰。
  因為有了溫暖,她高興地笑了,依賴地抱住他那隻手臂,不一會兒就閉上眼,沈沈地睡著了。
  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她看起來好嬌小,身體軟軟的,像這樣抱著,他都有點怕會傷害到她。他可以對任何一個人冷漠,可是面對一個毫無心機的單純小孩,他無法狠心甩開她。
  他望著他,伸出手指輕觸了下她臉頰,柔嫩的觸感隨著手指傳來。
  冰肌、玉膚、細細的眉、微彎的鳳眼、俏挺微豐的鼻樑、粉嫩的唇瓣,她是一個單純、不解世事的美麗小女孩。他薄唇微勾地評斷。
  但,也許等她再大一點,就會開始和一般人一樣,對他敬而遠之。
  *  *  *
  養傷的期間,他都在上官家的祠堂裡,因為這裡最安全。
  連續三天,她都偷偷帶了一些食物來給他,然後跟找她的那些人玩躲迷藏。
  「痛嗎?」她每天吃完早飯後就溜到這裡,也不忘帶些食物給他,然後問他的傷勢。
  「不會。」他搖頭。
  她望著他右側腰腹,很想摸摸看,可是又不敢,怕他會痛。
  他直接拉住她的手,覆住那塊已癒合的傷口。
  她屏住呼吸,不敢用一點點力氣,只是感覺到他體溫熱熱的。
  「呼、呼。」她放開手,彎身對著那塊傷口吹氣。「不痛不痛,快快好……」
  她稚氣的舉動幾乎惹得他笑出來。
  「不會痛了,傷口很快就會好。」
  「真的!?」她雙眸充滿期待。
  「真的。」
  「太好了。」她放心地笑了。
  才說沒幾句話,祠堂外又傳來找她的呼喚聲,他要她回去,她卻一直搖頭。「不要……」
  「為什麼?」
  「我喜歡你,要跟你在這裡。」
  「我不會一直在這裡。」他的傷好的差不多,該離開了。
  她偏著頭,不太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我要走了。」他說的再清楚一點,她臉上的表情立刻一變。
  「走!?」原本要拿著要給他的饅頭掉了,她急切地抓住他,「不要、不要走,陪我……不要走!」
  「你有家人可以陪你。」幾天下來,透過她不甚清楚的回答,他已經很清楚上官家的狀況。
  這裡是上官家的祖宅,她叫上官藍雪,是上官業的女兒,那些來找她的人,不是她的哥哥、就是姐姐;上官業夫婦有事外出,所以留下她四個哥哥、兩個姐姐,吩咐一定要照顧好她。
  她不是不聽話,只是不懂為什麼大家都要看著她,不讓她亂跑。她不會跑出家門,會玩也只是在家裡而已,可是大家都不準她亂跑。
  因為她排行最小,所以所有人都忙著照顧她、寵愛她,但她並沒有因此恃寵而驕,只是單純地生活著。
  「我喜歡你,想要你陪……」她拉住他的手。
  她嬌嬌柔柔的細嫩嗓音,帶著一種特殊的音調,不知道為什麼很容易讓他分神。
  她不怕他的冷漠,只是一個勁兒地想幫他,知道他受傷,就只想著照顧他。她就那麼單純地信任他、沒有理由地對他好,甚至幫著他藏在這裡,一點都不擔心他會對她的家人不利。
  「無名……不要走。」她嘗試地叫他的名字。
  「我還有事,必須走。」他回神。
  三天的相處,讓他對她不再那麼冷漠。事實上,望著她,任何人都無法端著一張冷臉。
  她眼神一黯,盈然的風眸瞬間失去光彩。
  「那……你會回來嗎?」
  「不會。」他有他的事要做,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停留。
  她眸彩更淡,緩緩垂下臉,眼淚一顆一顆地掉了下來。
  「藍雪?」他驚訝地望著那些淚,她揉著眼睛、用手抹著眼淚,可是淚水還是不停地掉。
  他抓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用力擦淚;他抱她在身前,擡起她的臉,她的眼淚還是一直掉。
  無聲的眼淚不停滑落,像—顆顆晶瑩的珍珠,連接成串,她沒有向他索求安慰、沒再要求他不要走,只是接受了這個事實,開始難過。然而她的難過,卻撼動了他。
  「要……小心……不要……痛痛……」她哽著聲音,話根本說不清楚。
  不知道「受傷」這兩個字,她只知道「痛」就代表不好。
  他伸手,掉落的淚水滴在他掌心,他凝氣於掌,讓水狀的淚珠瞬間凝結成一顆透明的晶粒。
  「不要哭。」他低語,攤開她的手掌,將晶粒放在她手心。
  她的淚停了,雙眸驚奇地望著那顆透明的水粒。
  「我會回來看你。」他抹乾她臉上的淚痕,心裡開始對她放不下。
  她的純然,打破了他對別人的防線。
  「真的?」她的注意力立刻由手心被引開,原本黯淡的雙眸開始又燃起光芒。
  「嗯。」他點點頭。
  「我會等你。」她臉上有著微笑;但不一會兒又消失,她擔心地問:「可是……我回家,你會找不到我……」
  「家?」
  「這個家、那個家,很多家……」她滿眼睏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卻很快懂了。
  她把上官家所有的別院與住處,全當成家了,所以分不清楚,她怕她不在這裡,他就看不到她了。
  「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然後去看你。」他承諾。
  「嗯。」她點點頭,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她撿起掉在地上的饅頭,努力地吹著、抹著,可是饅頭邊緣還是髒髒的。
  「髒了。」她眉頭皺皺的,神情無比愧疚,接著拿另一顆乾淨的給他,把髒的留給自己。
  他淡淡一笑,把乾淨的推還給她,然後拿回髒的那顆,將沾到灰塵的表皮剝掉就開始吃。
  她擔心地望著他。
  「乾淨的。」他拿著幹淨的饅頭給她看,她確定看不到髒汙了,這才聽他的話,開始吃自己的。
  吃完饅頭後,他靜坐調息,她就在一旁待著,不吵不鬧,冷的時候,就自動多靠近他一點,但不敢碰到他。直到他調息完畢,她才會跟著鬆口氣,他有問話她就答,否則就靜靜待在他身邊。
  入夜前,他送她回主屋,看著她與家人會合後,轉身無聲無息地離開上官家。
  *  *  *
  清明時節霪雨紛紛,掃過墓地後,沒有人會在滿是墓碑的山上持續逗留,但在這座墓山之後,建有一座隱密的山寨。
  在叢叢樹林裡,山寨的外觀全由綠色樹木巧妙搭建而成,形成一種天然的保護效果。如果不細看,沒有人會發覺樹林內,竟然是一座佔了半片山腰的綠色山寨。
  在入口處一棵大樹的樹幹上,以不顯眼的方式刻著「馮寨」二個字。
  應該就是這個地方了。
  黑色的身影化為一道勁風,無聲無息地潛入寨內,輕易避過寨門口站崗的哨卒。
  不久,寨中陸續傳出一陣喊喝與打鬥聲,一個時辰後,又復歸於平靜。
  黑色身影如來時般,無聲無息地離開,而假冒云流宮玄武堂之名進行殺人劫掠的馮寨,就此消失。
  這一年,玄武堂主之位正式交接,由年僅十八歲的北宮無名繼任;而上官藍雪,八歲。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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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13-1-10 05:40:55

第二章
  「春曉。」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詠懷古蹟。」
  「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畫圖省識春風面,環珮空歸月夜魂;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
  「琵琶行。」夫子說著詞牌名,她想了一會兒,立刻接:「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未成曲調先有情——」
  「好,停。」夫子道:「『東船西舫悄無言』,下一句是什麼?」
  「惟見江心秋月白。」她接道。
  「相逢何必曾相識』,上一句。」
  「同是天涯淪落人。」
  「『春江花朝秋月夜』,開始背誦到最後一句。」
  「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後面一段「琵琶行」,流暢背完。

  在一旁觀聽的上官業夫婦對望了一眼,繼續看夫子教學。
  「四加六。」夫子念道。
  「四……」一、二、三、四,她一顆一顆撥著算盤珠子。「六……」五、六。好了。
  算盤上只有下排四顆珠子,一排全往上撥,一排則往上撥了兩個。「進位呢?」夫子問道。
  「進位?」她的表情十足迷惘,猶豫了很久,把十位數的上排珠子,輕輕地往下一撥。
  「歸零。」夫子也不生氣,只要她把算盤重整。
  她聽話照做。「一加二。」夫子又出題。
  「一。」食指把一顆算盤珠子往上撥,「二。」再撥一顆。
  算盤上的數字,只有一。
  「二加一呢?」
  「二。」一、二。她數撥兩顆珠子,「一。」再把一顆往下撥。
  一旁的上官夫婦再度對望一眼,然後繼續看。
  「我念什麼,你寫什麼。」
  「是。」她小小聲地應,隻手拿起筆。
  「雕欄玉砌應猶在。」夫子一開口,不是整句詩,而是眾多詩詞中其中一句。
  這對一個才十歲大的小孩來說,會不會太難了?
  上官夫婦才這麼想,他們的女兒已經將字句寫完,然後擡起頭。「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一樣是長詩其中一句。
  她寫下來。「我念的兩個句子,詩詞名稱各是什麼?」
  她想了下,低頭寫下——虞美人、飲馬長城窟行。
  「好,交給我。」她放下筆,照做。
  夫子看完後,再轉交給上官夫婦觀看。
  「老爺、夫人,」夫子開口:「從小姐八歲開始,我便受聘教她讀書、識字,小姐記憶力驚人,對書上的字幾乎是過目不忘,甚至連不認識的字,也能記住字的樣子。
  但除此之外,無論我解釋再多詞句的意思、教她算數、或者其他知識,小姐很專心聽,但她卻完全無法明白。而且,就算她記下詩詞,也僅止於背誦、書寫,其他則完全不懂,要題詩作對更是完全不行。四年來我用遍各種方法,依然無法為小姐開竅,請老爺、夫人見諒。」
  「對……不起。」見夫子頹喪的表情,上官藍雪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小小的肩膀縮著,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只知道她讓夫子很難過。
  「不用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事。」愛女如命的上官業立刻摟著女兒安慰道:「不會算數、不會其他事,都沒關係,爹完全不在意。」
  「夫子,你認為有什麼不妥嗎?」上官夫人問道。
  夫子思考了一下,嘆口氣。「老爺、夫人,請恕我直言,以小姐的年紀,不該連一點算數都學不會,雖然她的記憶力驚人,但我建議老爺和夫人,還是為小姐請一位大夫診斷看看比較好。」
  「什麼意思?」上官業皺眉。
  「我認為小姐的腦力,呃……『與眾不同』。」
  *  *  *
  上官世家就在離洞庭湖不遠的高處,自成一戶,整座宅院有如銅牆鐵壁,且有一批媲美御前帶刀侍衛的護衛軍作為護宅之用,使外人無法輕易進入。
  但這些對「他」來說,完全不成障礙。
  越過數道牆,輕易避過上官家的護衛,他來到「藍院」。
  沐浴完畢,只穿著一件中衣、外披一件暖裘的上官藍雪坐在床沿,長發鬆軟地披在身後,小小的身子一動也不動地在發呆。
  他無聲地推門而入,走入內室,黑色的身影擋住燭火,完全將她小小的身子籠罩住。
  「無名!?」她一擡眼,立刻張手撲進他懷裡,任肩上保暖的外裘滑落到地上。
  「怎麼了?」他抱起她,坐上一旁的椅子,他將她摟在自己的懷抱裡,又以披氅包住她身後,確定她不會受寒,然後面對面仔細望著她。
  她的眼裡沒有笑容。
  「我讓爹和娘難過……」她絞著手,低垂的小臉裡滿是自責和無措。
  「發生什麼事了?」他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再虐待自己的手指。
  「夫子說……我的腦子有問題……」她望著他,咬了咬下唇,又接下去說:「後來,大夫來了,說我只有七歲或八歲,不會長大,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大夫說的那些話,她完全不懂,唯一看懂的是,大夫和爹、娘臉上沈重的表情;後來,哥哥和姐姐們的表情也一樣。
  最後,他們一致要她回房休息,什麼也不用擔心。
  她只能聽話地回房,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聽完,沈吟了會兒。
  「我到底做錯什麼事?」她很擔心地問,因為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那樣看她。
  「你沒做錯什麼。」他拂順她的發,將她的臉摟向自己的胸膛,讓她依在最靠近他心口的地方。「他們只是發現了一件事而已。」
  從那年相遇後,他每隔三、四個月必定來看她一次,最長間隔不會超過半年;四年來不曾間斷的相處,讓他比她的家人更早發現她的不同。
  四年前與四年後,她的改變不大,除了長高些、話說的比較流暢完整外,就是她記住的東西變多了,但那對她的生活一點幫助也沒有。他早就發現她不能同時做兩件事,也無法懂太複雜的道理,藉著一次她著涼生病的機會,他讓南天仇假扮一般大夫來替她看病。
  南天仇是云流宮裡,除了宮主之外,醫術最好的人,也是朱雀堂堂主,他的醫術絕對能與江湖上的神醫相提並論。
  當年上官夫人產下的是一對雙胞胎,一男一女,上官藍雪比弟弟上官紫隴早出生半個時辰,上官紫隴從小就展現過人的才智,早早便離家習藝,一年才回來一次。
  如果雙生子是共用同一個靈魂,那麼上官紫隴就是聰明的部分,而上官藍雪,就承繼了比較不完整的另一部分,也就是上官家人現在才發現的——上官藍雪天資不足。
  但另一件事不知道上官家是不是有發現?
  在天仇診治藍雪時,同時也診出她的異常體質。也許在懷孕期間,上官夫人曾經中了毒、後來造成腹中胎兒的異變,形成藍雪天生不怕毒的特殊體質,只是不知道同為雙生子的的上官紫隴,是否也擁有相同的體質?
  「後來.你爹娘有說什麼嗎?」他輕撫著她。
  「爹說說沒關係,不要緊,我是他的女兒。」她閉著眼,低喃著回答,身子更偎進他,一整天的緊張情緒開始放鬆,睡意也開始來襲。
  「其他人呢?」
  「娘說……嫁人,爹就說……不要我嫁,全部的哥哥都說會保護我……」有好多話她都記不清楚了,因為那時候他們很激動,有時候說話很大聲,她就很害怕。
  「沒事了。」他安撫,猜想現在上官家的其他人—定都沒睡著,這件事太突然,他們應該無法立即接受這項事實。
  「可是,爹和娘……還是很難過……」
  「等明天他們就會好了。」如果他們真的疼愛藍雪,就該接受她的與眾不同,對藍雪來說,這比什麼都重要。
  「真的?」
  「真的。」他保證。
  「那就好。」他說什麼,她都相信。在他懷裡,終於露出她今天的第一個笑容,順著他半躺的姿勢偎在他肩上,「無名,我喜歡你。」
  不管她說什麼,他總是能懂;她的不安,他也都能化解。她真的很高興他在這裡。
  「很晚了,你該睡了。」她小小的身子趴在他身上,他一手環著她,一手拉來棉被,揮熄燭火。
  「明天,你會在?」她趴睡在他胸膛上,有他蓋上的棉被、還有他的體溫提供溫暖,讓她舒服地閉上眼。
  「會。」他低語回應,伴著她入眠。
  *  *  *
  因為藍雪的事,上官夫婦一夜無眠。
  「老爺,我想聘請各地名醫,請他們來看藍兒,也許有人可以治好藍兒。」這是上官夫人唯一想到的方法。
  「有必要嗎?」上官業沈吟。不論藍兒是什麼樣子,她都是他上官業的女兒,或許,他們該接受藍兒現在的樣子。
  「當然有,」上官夫人略顯激動。「我要我的女兒完好無缺!」
  「夫人,別激動。」上官業立刻安撫妻子。「我當然也希望藍兒好,可是昨天請大夫來後,你也看到了,藍兒一向畏生,如果要她一直接觸陌生人,她會害怕。」
  「我會陪著她。」上官夫人道。有她陪著,藍兒應該就不會怕了。
  「這……」上官業總覺得不妥。
  「老爺,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治好藍兒。」上官夫人堅決地道。「如果你不幫我,那我自己來。」
  「夫人!」上官業趕緊將情緒激動的夫人給拉回來。
  上官夫人一臉堅決地望著他,上官業只能認輸。
  「好好好,就依你。」如果能對女兒有幫助,上官業也願意做任何事。
  「謝謝你,老爺。」上官夫人偎進丈夫懷裡。
  「別擔心了,藍兒會很好的。」上官業說道。
  上官夫婦一作決定,整個上官世家就開始行動。
  從第二天開始至後來的半年間,上官家不時有大夫出入,分佈在中原各地的上官世家成員,只要聽到有關名醫的事,便會特別注意,然後請回上官家為藍兒診治。
  為了招待這些遠途而來的大夫,上官府內特別空出迎賓院的一層樓閣,來這些大夫們居住。
  半年來,看過數十位大夫,所有大夫們都瞧不出藍兒有任何病痛,若是天生的缺陷,大夫們也全束手無策;就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胡神醫,也說藍兒並不需要醫治。
  可是上官夫人始終不死心。
  如果藍兒不能和平常人一樣,那她往後的一生該怎麼辦?為人父母的,終究無法完全保護自己的子女一生。
  上官家的人已經漸漸接受了這樣的藍兒,但上官夫人總還是希望女兒能更好,於是上官家仍持續尋找高明的大夫。
  藍兒才十三歲,卻已漸漸散發出她脫俗的美,而她神情裡的那抹嬌柔與純真,更讓人打從心裡憐惜。只可惜,這樣完美的外貌裡,包裹的卻是一顆永遠不會長大、解世事的心。
  「大哥,我……我一定要看大夫嗎?」上官藍雪柔順地跟著大哥走。每次看大夫的時候,上官家一定有人陪在藍兒身邊,今天是上官非隴。
  「你不想看大夫?」上官非隴停下腳步,轉回身來望著嬌小的妹妹。
  「我……」她猶豫了很久。「大哥,只有生病,才會要看大夫,我是不是生了什麼病?」
  「你沒有生病。」上官非隴放柔了鋼鐵般的神情。
  「那為什麼……」她不懂,為什麼她必須看那麼多大夫?
  上官非隴頓住表情,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才會明白,又不會傷到她的心。
  「沒關係的,大哥。」看見他為難的表情,她連忙道:「不能告訴我也沒關係,我們快去書房吧,免得大家等我們等太久。」她主動牽著大哥的手往前走。
  「藍兒……」
  「我們快去吧。」上官藍雪擡起頭,給了兄長一抹笑容。
  上官非隴突然開始懷疑,爹和娘一直請大夫,努力想讓藍兒能像正常人一樣成長,這樣真的是好的嗎?
  藍兒本性善良,這樣的藍兒,又有什麼不好?
  *  *  *
  吃過晚膳後,上官非隴再送上官藍雪回房。
  「藍兒,你想再看大夫嗎?」走在上官家院與院之間的庭院通道中,上官非隴突然開口問。
  藍兒張大了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只要你自己想,然後回答大哥。」不用多想,上官非隴也知道藍兒一定在想大家的反應。
  藍兒猶豫了下。「不想。可是,不看大夫,爹娘會傷心。」她不要有人不快樂。
  「藍兒。」上官非隴摟了自己的妹妹一下,心疼她的善良。她雖然天資有限,卻很懂得為人著想。為了藍兒好,他們一直希望找到大夫能讓藍兒能有正常人的心智,可是這種「好」,對藍兒來說,就真的是「好」嗎?
  今天看大夫的時候,他在藍兒眼裡看見害怕,也在那名大夫眼裡看見貪婪,這樣下去,難保上官家不會引狼入室,危及藍兒。
  雖說能被請回來的大夫們,醫術與名聲皆有一定程度,但身為大夫,卻未必個個具有醫德。這半年裡當然也不乏有為騙財而來的人。這個江大夫,會不會是一個?
  為了藍兒的安全,上官非隴決定找時間和爹娘好好談一談。
  走回藍院,上官非隴在她房裡查看一番,確定安全後,才又轉向藍兒。「你先休息,待會兒我讓喜兒回來陪你。」
  喜兒是母親身邊的丫鬟,由於藍雪不喜歡身邊有人跟著,小時候常常一個人躲著大家。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所以爹娘從沒有要派人服侍她,但今晚他直覺不要藍兒一個人睡。
  「好,謝謝大哥。」藍兒柔順地道。
  「不客氣。」上官非隴露出一抹笑容,看著妹妹上床休息了,這才轉身走出去,關上房門。
  上官藍雪乖乖閉著眼睡覺,但房間裡似乎一直有什麼聲音擾亂著她;不是無名,無名不會有聲音……
  她困頓地張開眼,突然看見陌生的暗影,立刻大叫。
  「啊——」才一出聲,嘴隨即被摀住。
  「小姐。」喜兒剛好來到門外,聽到大叫聲立刻衝進去。
  那道暗影立刻把上官藍雪由床上抓起來,用匕首抵著她喉嚨。「閉嘴!」他對喜兒大吼。
  喜兒緊張地看著上官藍雪。
  「你……你放開小姐!」這人不是白天替小姐看診的江大夫嗎?「不準聲張,否則我就殺了她。」他威脅道。
  「不要傷害小姐!」喜兒慌忙低叫。「你想做什麼?」
  「把這裡值錢的全打包起來,快!」
  「小姐房里根本沒有什麼貴重的財寶。」喜兒急急回道。
  「照我的話做,否則她就沒命!」他威脅道。
  「這裡真的沒有你要的金銀財寶,你不要傷害小姐。」喜兒慌忙說道:「小姐還小,老爺和夫人不會把重要的財寶放在這裡的。」拜託來人哪,快點什麼人注意到這裡吧!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喜兒確定地回道。
  「轉過身去。」他命令。
  「做什麼?」喜兒照做。
  「你帶路,讓我平安離開這裡。記住,要是你敢耍花樣,第一個死的就是上官藍雪。」
  「好,我帶路就是,你不要傷害小姐。」喜兒緊張地道,然後依他的吩咐,打開門帶他出去。
  「喜兒,發生什麼事?」聽到喜兒剛剛的大叫,上官非隴不放心地立刻過來,正好看見喜兒走出房,而江大夫在她身後押著藍兒。「江大夫!」上官非隴眉目一凜。
  「別輕舉妄動,否則我就殺了她!」江大夫立刻道,微微顫抖的手持著匕首緊抵著上官藍雪的脖子。
  「你敢傷害藍兒,我保證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上官非隴語氣冷冽,厲眸緊盯著他的舉動。
  「讓開,否則我殺了她!」眼見上官家的護衛也來了,江大夫立刻又道。上官非隴盯著他好一會兒,才做出讓路的手勢。
  上官家的護衛立刻散開,讓出一條路。
  「你可以離開,但把藍兒留下。」藍兒臉色慘白、渾身僵硬,驚嚇的大眼裡沒有一絲表情。
  「想不到,這麼一個傻不隆咚的女兒,你們上官家居然這麼重視。既然如此,立刻開出一張五千兩的銀票讓我帶走,那我就不傷害她。」找了半天沒找到任何財寶,既然這個小笨蛋這麼受重視,不利用她來撈一筆,就太可惜了。
  上官非隴眯起眼,怒氣由表情裡散發出來。
  「放下藍兒,否則你絕對走不出上官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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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15025844
公爵 | 2013-1-10 05:44:38

第三章
  上官夫婦聞聲趕來,就看見女兒被擒住,大兒子正與江大夫對峙的情況。
  「如果你不照我的要求做,第一個死的是她。」江大夫心一狠,匕首一按,上官藍雪的脖子立刻冒出血絲。
  「住手!」上官非隴一喝。
  「放開我女兒,你有什麼要求?」上官夫人立刻出聲,若不是上官老爺攔著,她早就衝出去了。
  「五千兩銀票。」
  江大夫立刻道。
  「老爺!」
  上官夫人立刻回頭看向丈夫。
  上官業表情與大兒子一樣冷冽,緊盯著江大夫。
  「放開我女兒,上官業保證你可以平安離開。」他沈聲道。
  「五千兩銀票。」他冒這麼大危險進來,就是為了財寶,否則他何必裝成大夫,給這個小笨蛋看病?

  上官業凜著表情。「非隴,你去拿銀票來。」
  「是,爹。」上官非隴才要轉身,眼角突然望見由藍雪房裡射出一片飛葉,正中江大夫後背。
  江大夫一僵,整個人被定住。
  上官非隴立刻飛身向前,一掌打飛匕首的同時,將妹妹給救回來。
  「藍兒!」上官夫人立刻摟住女兒,上官非隴再度轉身飛掠入房內,不一會兒又出來。
  上官業費了好大力氣,才能阻止自己不向前,扭斷江大夫的脖子。
  「來人,將他帶下去,交給官府處置。」藍兒救回,上官業立刻下令,免得自己真的動手殺人。
  「是。」上官家的護衛迅速將人押走,藍院裡總算恢復平靜。
  女兒脫險,上官業也鬆了口氣,但他與兒子一樣看見有人出手,只是不知道出手的人是誰。
  「非隴?」
  上官業望向兒子。
  上官非隴搖搖頭,表示房內已無任何人。
  「夫人,先放開藍兒,她脖子上的傷需要上藥。」上官業說道,任何事都可以先放下,女兒的安危才最重要。
  「老爺……」上官夫人任丈夫扶起自己,上官非隴立刻抱著妹妹回到房內,然後又去取來藥膏,替她上藥。
  喜兒也跟著忙進忙出,端來溫水,也替上官藍雪換了一套衣服,將剛剛那套衣服拿去丟掉。
  上官藍雪臉色依然慘白、眼神空洞,除了不斷的顫抖,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藍兒?」上官非隴輕喚,發現她不對勁。
  上官藍雪沒有回應。
  「藍兒,沒事了,你安全了。」他輕哄著,但上官藍雪沒有看他,只是瞪直了雙眼,什麼人也沒看。
  上官夫婦也發現不對勁。
  「藍兒?」
  上官藍雪畏縮了一下,依然沒有看向他們,神情顯得更害怕。
  「藍兒別怕,壞人已經被抓走了,你安全了,有爹在,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你。」上官業也哄道。
  但上官藍雪依舊沒有回應。
  「老爺?」
  上官夫人緊張地望向丈夫。
  「別擔心,藍兒一定是驚嚇過度了。」上官業先安撫妻子,然後才看向兒子,「非隴,今晚你在這裡陪藍兒,一步也不要離開。」
  「是,爹。」
  上官非隴點點頭。
  「夫人,我們先回房。」
  「不要,我要陪藍兒。」
  上官夫人搖頭不肯走。
  「夫人,你現在還很激動,在這裡幫不了藍兒。夜深了,我們先讓藍兒休息,也許睡過一覺,她的精神就會好一點。」藍兒一向就膽小,今晚又受到那麼大驚嚇,他們這麼多人在這裡,只會讓藍兒更害怕。
  「是呀,娘請放心,我會陪著藍兒,沒有人可以傷害她。」上官非隴保證。
  上官夫人深吸口氣,「好吧。」她轉望向女兒。「藍兒,娘明天再來看你。」
  「好好照顧藍兒。」
  再叮嚀一聲,上官業才扶著妻子離開。
  房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上官非隴想扶妹妹躺下,才一碰到藍兒的手,她卻用力顫抖了下。
  「藍兒?」上官非隴望著她的表情,她大睜的雙眸略微下垂,雙唇發出細微的聲音,像在發抖、又像是在喃唸著什麼。
  上官非隴仔細聆聽。
  「無……名……無……名……」
  上官非隴警覺到異樣,立刻回頭,一道黑色身影已進入房內,身後披氅隨風飄揚。
  原本坐在床上的上官藍雪一見來人,立刻跳下床撲向他,而他彎身張開手臂,將她環入懷中,黑氅隨即覆住她的單薄。  
  上官非攏看著來人有著一身令人敬而遠之的冷肅,但藍兒卻毫無懼怕地接近他,對他投以比親人更加信任的依賴。
  藍兒從未離開上官家,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
  在他懷裡,上官藍雪全身的顫抖漸漸平息,而他輕緩地撫著她的背,臉上的表情雖然冷漠,但眼裡卻有一抹極為細緻的溫柔。
  「我怕……」上官藍雪低低出聲。
  上官非隴更為驚奇,因為他和爹娘哄了半天,藍兒都沒回應,然而卻主動對他說出害怕
  「別怕,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他低哄,不特別注意上官非隴,只是逕自抱著藍雪坐上椅子。
  藍雪緊緊抱著他,臉頰貼著他的胸口,慘白許久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
  「是你出手定住江大夫?」上官非隴突然想通,但……他是怎麼通過上官家的重重守衛?
  他沒有回答,也沒有擡頭,深沈如夜空的雙眸只是低望著她,上官非隴更驚奇地發現,藍兒居然開始笑了。
  「你究竟是誰?」
  他不善的語意令藍兒臉上剛要浮出的笑容迅速縮了回去,她怯怯地回望。
  「大哥……你在生氣?」
  「沒有,我沒有生氣。」上官非隴迅速緩下語氣。「我只是想知道,他是誰?」
  「他是好人,我喜歡他,大哥別凶他……」她圈緊無名,很怕兩人會打起來。
  「別擔心,」他的語氣似是漫不經心,拂開蓋住她視線的長發,擡起她下頷,望見那道輕淺的血痕。「痛嗎?」
  「痛。」她點了下頭。
  他從懷裡掏出一隻瓷瓶,倒出裡頭的白色乳膏,輕輕抹在傷口上,然後蓋上瓶蓋,將瓶子交給她。
  「每天早晚各擦一次,很快就會好,也不會留下疤痕。」他交代。
  「嗯。」她謹慎記住,然後遲疑地問道:「那……你要走了嗎?」
  「等你睡著後,我才走。」他還有事,不能多留。
  藍雪臉上立刻堆滿不捨。
  「別難過,我很快會再來看你。」他以那種和外表絕對不搭的溫柔語氣說道,藍雪臉上的不捨因而褪了一些些。
  「壞人會來……」她怕!
  「放心,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他低哄,輕吻了下她額際,上官非隴在一旁差點看凸了眼。「閉上眼,好好睡一覺,我會在這裡。」
  「那、你要陪著我睡……」她輕聲要求,很怕他不答應。
  「嗯。」他點頭。
  上官藍雪終於再度笑開,偎在他懷裡。聽話地閉上眼。
  直到她的呼息均勻,確定她已經睡著,他小心拉回圍住她的大氅,不讓她著涼。然後,才擡起頭,看向面色青一半的上官非隴。
  「這是第二次,你們沒有好好保護她。」他淡淡開口。
  「第二次?」上官非隴蹙眉。
  「第一次是四年半前,在上官家的祖宅,有盜賊闖入,她脖子上還留有被掐的瘀痕,你忘了嗎?」
  上官非隴當然沒忘。那次回祖宅祭祀,爹娘不在,有一天晚上藍兒在宅子裡走動,卻遇上盜匪。聽說後來那群盜匪的賊窩被搗平——
  「原來踩平馮寨的人是你。」上官非隴深思地說道。
  當年上官家也查出那夜的盜賊來自假冒玄武堂之名的馮寨,但那時馮寨早已被滅。
  「你與藍兒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無名照例不理會旁人的問題。
  「藍雪先天智力不全,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上官家何必強求?或者,」他頓了下。「她天資不全,就不配成為上官家的人!?」
  「不管她是什麼樣子,她都是上官藍雪,我的妹妹。」這一點無庸置疑。「為藍兒尋找大夫是我們上官家的事,與你無關。」
  「但你們的舉動卻害藍雪差點喪命。」他淡淡提醒。「既不在乎,何必強求她得與正常人一樣?上官家的事,我沒興趣;但藍雪……並不全屬於你們上官家。」
  「什麼意思?」
  「只要上官家再一次讓藍雪遇到危險,我會帶她走。」他淡然說道,就像在談論天氣,一手還不忘為藍雪調整姿勢,讓她能睡的更舒適。
  「你憑什麼帶走藍兒?」
  他薄冷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不回答這種無聊問題。
  上官非隴瞬間冷靜下來,這個人或許冷傲、狂妄,但他並不是個普通人物,能無聲、自由進出上官家,上官非隴不敢小看他。
  「你救了藍兒兩次,上官家欠你兩份情。」上官非隴說道。
  「上官家不欠我什麼,藍雪是藍雪,上官家是上官家。」無名的語氣始終像是旁觀者,只陳述,卻不牽動任何情緒。
  但他對上官藍雪卻絕對是關心的,否則不會出手救人。單就這一點,上官非隴對他是感激的。
  「你救了藍兒,為什麼不直接出面?」
  「沒有必要。」
  他抱著藍雪站起來,將她放上床,蓋上被子。
  「無名……」輕微的移動讓她想睜開眼。
  「沒事,繼續睡。」他低哄,側身坐上床沿,一手握著她。
  她不自覺笑了一下,然後又沈沈睡去。
  「無名?」
  上官非隴再度蹙眉。
  「上官家如果真的愛護藍雪,就別再勉強她看任何大夫。她膽子小又怕生,從不斷看大夫那一天起,她沒有快樂過。」他人不必天天在這裡,也能知道她的狀況,在兩次短短的相聚裡,她沒有多說,他卻看得出來。
  上官家找大夫的事雖然不算轟動,但也不是件秘密,他不可能不知道。
  「你早就知道藍兒的狀況?」從他的態度裡,上官非隴很懷疑,他怎麼會那麼神通廣大!?
  「藍雪十歲那年,生過一場病,你還記得嗎?」上官非隴一聽立刻點頭,他又繼續道:「那個年輕的大夫是我的至友,在當時,我已經請他為藍雪診治過,如果他無法改變藍雪的狀況,那麼世間上大概也沒有任何人能改變。不過,藍雪雖然天資不足,但也有天生不怕毒的體質,我不知道同為雙生子的上官紫隴有沒有。」
  「藍兒不怕毒!?」上官非隴無法不驚異。
  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卻比身為家人的他們,早兩年知道藍兒的狀況,並為藍兒想過辦法。
  而他們雖然不曾嫌棄藍兒,卻總還是希望她能和正常人一樣,這對藍兒來說,何嘗不是一種嫌棄?
  天色漸明,他站起身,憐愛地再望了床上熟睡的人兒,然後才走向上官非隴。
  「若真疼藍雪,就勸你的父母別再替她找大夫。」留下最後一句,他轉身走向門口。
  「慢著。」上官非隴喊住。「告訴我,你是誰?」
  「北宮無名。」話聲一落,他倏忽掠出門外,而房門在他離開後,再度無聲扣上。
  他年紀不大,武功修為卻極高。就這麼短短一會,上官非隴頓時發現自己仍有許多能力必須充實,在對立的氣勢上,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略遜一籌。
  視線轉向兀自熟睡的藍兒,她的臉上再沒有受驚嚇的慌亂,顯然,北宮無名很懂得安撫藍兒的情緒。
  有這樣的人保護,該算是藍兒的幸運嗎?
  *  *  *
  隔天早上,上官藍雪在自己的床上醒來。
  「藍兒。」她一醒來,在桌邊稍作休息的上官非隴立刻發覺。
  「大哥?」她迷糊地揉揉眼,有點迷惑大哥為什麼在這裡。
  「睡飽了嗎?」上官非隴走近床邊。
  「嗯。」她點點頭,跪在床上把棉被往裡摺,然後才下床準備梳洗。
  「藍兒,」等她梳洗完,上官非隴將她拉到自己身前,「你還記得昨天發生的事嗎?」
  有一瞬間,上官藍雪的神情裡出現震驚與恐慌,但後來,她又鎮靜下來,回答說:「記得。」
  「還怕嗎?」上官非隴低望著她脖子上的傷痕,血痕,似乎淡了許多。
  「不怕了。」她搖搖頭。
  「不怕?」
  「嗯,」她點頭,突然一笑。「有無名。」
  說到無名,就想到無名的交代,她立刻跑去椅子上,找到那隻瓷瓶後,打開來,就對著鏡子將乳膏抹在傷口上,抹完,又小心地蓋回去,收好。
  上官非隴見她對「別人」的交代記得這麼牢、又乖巧無比地照辦,真不知道該說是自己做哥哥太失敗,還是那個「別人」太會拐人,讓藍兒連他不在的時候,都對他的話這麼言聽計從。
  「無名……常常來看你?」上官非隴問。
  「不常。」她搖搖頭。
  「他走了,你知道嗎?」他再問。
  「知道。」她眼神黯了下,隨即又振作起來。「可是他會再來。」
  「跟大哥說一說,無名的事。」
  「他……」她想了一想,很困惑地說;「我不知道要說什麼。」
  「很多呀,例如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他鼓勵地道。
  「很久以前。」有問題,她比較會答。「壞人想……殺我,」她作勢掐住自己的脖子,「無名救我,自己流血……」
  聽起來,應該是北宮無名為了救藍兒而受傷。那麼果然是四年多前回祖宅的那次事件。
  「後來呢?」
  「後來……」她又想了一想。「後來無名就答應我,一定會再回來看我。」
  「他對你很好?」
  「嗯。」她用力點頭。「無名聽我說話,陪我睡覺……」
  陪她睡覺上官非隴眉上三條黑線。
  「我喜歡他。」總結。
  「如果大哥以後不準他來,你會怎麼樣?」上官非隴試探地問。
  他一說,上官藍雪的面色立刻變得蒼白。
  「不要……」她搖著頭,眼底淚光浮動,開始後退,嬌小的身子像承受不住,搖搖欲墜。
  「大哥只是開玩笑。」上官非隴立刻安撫著:「只是說笑,無名還是會來的,你不要擔心。」
  「真……真的!?」她不放心地問。
  「真的。」如果那傢夥這四年多來進出上官世家如入無人之境,那麼就算上官家的護衛再多,也攔不住。
  但這麼一問,也足夠讓他知道北宮無名在藍兒心底的份量。
  「無名是好人。」
  她這才緩緩走向他。「大哥不要凶他。」
  上官非隴溫和一笑。
  「好,我不會對他凶。」藍兒在替北冥無名求情了。「但是,大哥要你答應一件事。」  
  「什麼事?」
  她滿眼疑惑。
  「如果以後遇到任何你不喜歡的事,你一定要說出來。如果有人不聽,你就告訴大哥。」他不希望她為了順從別人,就忘了自己。
  「我不喜歡的事要說出來?」她不太懂。
  「就像你不喜歡看大夫,就說出來,不要擔心爹娘會不會難過。」他舉例。
  「可是……」
  「如果你不想對爹娘說,就告訴大哥,大哥幫你處理,但是絕對不要勉強自己,要儘量讓自己快樂,明白嗎?」上官非隴解釋道。
  「嗯。」她努力聽懂。
  就像北宮無名說的,若真疼她,她過得快不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  *  *
  將藍兒的情形說了一次,略過北宮無名,加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上官非隴希望父母能同意。
  「爹、娘,不論藍兒是什麼樣子,她都是上官家的女兒,不是嗎?就算娘擔心以後藍兒找不到婆家,那又何妨?上官家絕對有能力照顧藍兒一輩子。」
  「我們能照顧藍兒一輩子,但不代表能給藍兒幸福。」身為母親,上官夫人還是憂心重重。藍兒若只是孤單一生,又怎麼會快樂!?
  「娘,我明白您的顧慮,但藍兒的天資不足是事實,如有機會改變,我們當然不該放棄,但半年來藍兒見過多少大夫,結果還是沒變。」上官非隴頓了下語氣,「娘,您知道嗎?藍兒以為自己生了什麼病,所以才一直看大夫;她怕看大夫,卻不敢說,因為她不願爹娘難過、怕拂逆爹娘的意思。我們原意是為藍兒著想,但後來卻差點害了藍兒,昨晚……」他閉了下眼。「如果昨晚我們救不了藍兒……」
  接下來的話不必說,上官業夫婦都知道結果,但令上官夫人震驚的,是上官非隴之前的話。
  「老爺……」上官夫人望向丈夫。
  「夫人,非隴說的對。」上官業扶住妻子。「藍兒也許天資不足,但她有一顆善良而體貼的心,她懂得替人著想、為了不讓我們擔心,寧願自己難過;有這樣的女兒,我們應該滿足了。」
  「可是……」
  她多麼希望女兒是正常的……
  「老實說,我倒覺得這樣的藍兒很好,她永遠是我上官業最疼愛的小女兒。」沒有婆家才好,他才不希望自己從小呵疼到大的女兒,到頭來還是變成別人的,女兒能永遠留在他身邊最好。
  從現在開始,上官家不再需要大夫;從現在起,他要更嚴格加強訓練五個兒子,讓他們有絕對的能力保護上官家的女人。
  像昨天晚上那種事,絕絕對對不許再發生!
引言 使用道具
t15025844
公爵 | 2013-1-10 05:49:21

第四章
  不必再看大夫,上官藍雪臉上的笑容明顯變多了。
  而上官業也真的將女兒保護得很好,不再讓上官藍雪有沾到危險的機會。
  雖然上官藍雪天資不足,但她的容貌卻隨著成長,益發絕美脫俗;及笄之後,說媒的人差點踩平上官家的門階,但是媒婆一個個被上官業給轟了出去。
  誰敢設計想嫁掉他的女兒,就是上官業的敵人;而對付敵人,就不必客氣了,直接「請」他離開上官家。
  後來,所有的媒人都被謝絕在上官家之外。
  但是上官業再怎麼堅持,在他五十四歲這年,還是很心痛地嫁出去兩個女兒。
  大女兒上官綠袖,下嫁給妻子閨中密友之子,楚言。
  二女兒上官紅嫣,和有名的商賈司徒璇相戀成婚。
  現在,他只剩下上官藍雪這個小女兒了,上官業堅決不讓自己的女兒有機會被拐走。
  早在長子成年後,上官業就有計劃地將上官家全部的產業交給兒子們管理,自己早有了一套養老計劃。
  過完年後,他決定帶妻子四處去遊山玩水,當然,上官藍雪也跟著一起去。他們的第一站,便是景色千變萬化的黃山。

  「藍雪乖女兒,小心點兒走,這裡有點高,天氣又很冷。」上官老爺在前頭帶路,手邊扶著妻子,還不忘轉頭去叮嚀女兒注意安全。
  「嗯。」上官藍雪全身上下一襲藍衫、藍氅,呼息因為走了一段路而顯得有點喘。
  上官夫人也擔心地回頭望了一眼。
  「老爺,你去扶著藍兒。」雖說後頭有家僕跟著,但是藍兒一點武功也沒有,又不曾出過遠門,一下子要走山路,身子一定受不住。
  「我沒事。」上官藍雪立刻搖搖頭,努力對父母露出笑容。「我只是有點喘,還可以走。」
  「藍兒乖,再一下就到了。」上官老爺以眼神示意後頭那些家僕,務必注意小姐的動靜,小姐若有什麼不好,他們回去就等著領家法吧!
  眾家僕立刻心神領會,團團護在小姐身後。
  上官老爺對妻女的疼愛是出了名的,上行下效,上官家上上下下都以保護上官家的女人為使命。
  眼見家僕們個個乖乖聽命,上官老爺非常滿意,繼續扶著夫人在前頭帶路,終於上到「觀瀑樓」。
  太過注意妻子與女兒,使得上官業沒多注意週遭的環境。
  「乖女兒,累不累?」扶妻子坐下休息後,上官老爺立刻關照女兒。
  「不累。」雖然有點喘,可是藍雪還是給了父親一抹笑容。
  「那就好。」上官老爺慈愛地望瞭望女兒,再看向眾家僕,「大家都休息一下。」
  「謝謝老爺。」眾家僕回應。
  大家都休息了,上官業豪邁地開始介紹黃山的景色——
  「黃山集泰山之雄偉、衡山之煙云、廬山之飛瀑、峨眉之秀麗、華山之險峻;來過黃山,其他山都可以不必看了。」正所謂「見過黃山,天下無山矣」。
  「老爺,這句話該不會是表示,你以後不會帶我和藍兒去見識五嶽了吧?!」上官夫人打趣地睨著丈夫。
  「當然不是!」好不容易把家業全交給兒子們去打理,現在無事一身輕的上官老爺最大的嗜好,就是帶妻女走遍各地、賞遍名景。
  基於三名愛女已有兩名被拐跑的失策紀錄,上官老爺對於最小的女兒更是寶貝的緊,親自守著,絕不讓任何登徒子有機會越雷池一步!「我只是在告訴你們黃山的美,先看過黃山,我們再去其他地方。」
  「這還差不多。」上官夫人滿意地點點頭,轉頭笑睇著女兒。藍雪臉上有著活動後浮出的微暈,她著迷地望著遠方。
  「乖女兒,在看什麼?」上官老爺也跟著女兒看的方向望過去。
  「雪。」她對著遠處的白色山峰笑。
  藍雪絕美的臉龐因為專注而散出一股迷離的神采,再加上一身淺藍的衣飾,在微蒙的天色照映下,看起來像包裹在一層藍色雲霧裡。如果不是週遭還有那些家僕,乍看之下,還會以為她是落下凡間的仙女。
  即使天天看著,家僕們還是偶爾會被小姐迷到失神……
  上官老爺咳兩聲,眾家僕立刻回神。
  一路跟著上官家人上黃山,準備擄走上官藍雪的齊盛庸隱身在一旁,差點也看丟了魂。
  美,實在太美了,美得無法形容!齊盛庸生平見過的女子,沒有一個及得上她的一半。
  他擡手,緩緩做出手勢,埋伏在另一邊的得力手下李雙全立刻意會,所有人全覆上面罩。
  氣氛不對!
  上官老爺警覺地眯起眼,戴著面罩的人前後圍困住他們,阻斷上官家人所有的去路。
  「哼,狗賊一堆。」上官老爺嗤哼。
  察覺到充滿惡意的注視,上官藍雪臉上不再有閒適的笑容,她惶惶地望向那些戴面罩的人,害怕地往父親身邊縮。
  「藍兒別怕,有爹在。」遇到這種狀況,上官老爺不先擔心自己的妻子,而是先關注一向膽小畏生的女兒。
  「還有娘。」上官夫人眯眼看著這些人,怒火旺得很。她武功雖然沒有多好,但膽子卻比天還大。
  「上!」齊盛庸一聲令下,戴面罩的人立刻與眾家僕對打成一團。
  趁亂,李雙全與齊盛庸同時攻擊上官夫人。
  上官老爺將女兒推離戰圈,飛身向前擋下兩人的攻擊,齊盛庸纏住上官老爺,李雙全立刻轉撲向上官藍雪。
  「啊!」上官藍雪驚嚇地後退,卻仍是被抓住。
  「藍兒!」上官夫人立刻揮打向李雙全。
  上官老爺一驚,正要去救女兒,齊盛庸卻一掌擊來,上官老爺注意到他手掌翻紅,立刻運起內力硬拚。
  碰地一聲,上官老爺只退兩步,齊盛庸卻趁飛退時,尾隨李雙全迅速離開現場。
  「藍兒!」上官夫人尖叫。
  「夫人!」上官老爺扶住妻子,立刻對解決蒙罩人的眾家僕下令:「立刻去追回小姐。」
  「是。」眾家僕立刻四散。
  「老爺……」上官夫人擔心不已。
  「放心,沒有人敢傷害我上官業的女兒。」上官業臉色鐵青,雖然擔心,但仍是先安撫妻子。
  無論是誰抓住藍兒,他都得準備接受上官家的通緝!
  *  *  *
  二十幾個人出動,卻只有兩個人逃出來,想不到上官家隨便一個家僕都有那麼好的武功。但幸好,他的目的已達成。
  齊盛庸追上李雙全,兩人躲到約好的樹林裡,李雙全已經將上官藍雪的雙手綁起來,不怕她跑掉。
  「大人。」一見齊盛庸,李雙全立刻恭敬地喊。
  齊盛庸揮揮手,直接走向上官藍雪。
  上官藍雪一見到他的眼神,就不安地直後退。
  「想不到,上官家的女兒這麼美。」對美人一向來者不拒的齊盛庸伸手就想輕薄,上官藍雪睜大眼驚惶地後退。
  「走開……」她踉蹌著,心裡只想到無名,只喊著他的名字。
  上官藍雪驚嚇得幾乎無法反應,先是被抓,又被拉著飛到這裡,然後是這個男人,無名……
  「大人,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李雙全連忙問。
  「你先回客棧,要其他人嚴加戒備,絕不能讓上官家的人有機會救走她。」
  「屬下遵命。」
  「現在立刻去!」齊盛庸下令。
  「是。」李雙全不敢遲疑地立刻離開。
  清除閒雜人等,齊盛庸重新望向上官藍雪,一雙眼明白寫著色慾。
  「上官藍雪,你應該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乖乖聽話,本大人絕對不會傷害你,還會好好疼惜你。」他涎笑地伸出一隻手靠近她。
  上官藍雪立刻後退好幾步,面色蒼白。
  還來不及摸到上官藍雪,一道銀光立刻介入兩人之間,齊盛庸及時收回手。  
  「又是你!」他震怒地望向來人。
  「你的死期到了!」來人舉劍就攻,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齊盛庸闇罵自己太大意,他只顧著遣走李雙全,卻忘了防備可能還有人想攻擊他。面對利劍,手無寸鐵的他邊閃躲,邊被拉開距離。
  兩人漸打漸遠,一道紅色身影迅速飄來。
  「放心,沒事了。」一聲溫柔的安撫,上官藍雪眼一花,她雙手的束縛已被解開。
  面前突然出現人影,她嚇了一跳,低叫了聲,直覺又後退,才驚疑著,身後卻撞上一堵胸懷。
  「啊!」她害怕地差點跳開,然而纖細的柳腰卻早已被握住。
  「是我。」聽見這句低沈的聲音,上官藍雪立刻回轉過身,伏進來人的胸懷,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服。
  「我怕……」她不停顫抖著。
  來人沒有任何安慰,只是張著雙臂,將她整個人護在懷裡。
  「你總算來了。」紅衣男子笑道。
  「我欠你一次。」
  「不必客氣,她就交給你了。」紅衣男子回頭一望,蕭羽與齊盛庸愈打愈遠,他心中一陣不妥。
  「你去吧!」黑衣男子看出他的擔憂。
  紅衣男子朝他一笑,點點頭,飛身立刻追去。
  四下無人的樹林裡,寒意沁人,黑色的大氅隨著一隻手臂包裹住她,安撫她所有的害怕與顫抖。
  好一會兒,她的顫抖漸漸緩和,他懷裡才傳出聲音。
  「他……好可怕……」她囁嚅地低喃。
  「沒事了,別怕。」他輕哄著,這才稍稍拉開一點距離,查看她身上有無受傷。
  在他握住她手腕時,她縮了下。「會痛……」
  他拉開袖子,發現她手腕上幾道被繩子勒綁過的痕跡,她的皮膚細嫩白皙,一點點摩擦,就足以對她造成傷害。而他們用繩索綁住她,而且綁得很緊,她手腕上的傷不只擦破皮,也有泛著血痕、暗青的瘀痕。
  他冷眸沈凝,怒火瞬間燃燒!
  「無名……」她怯怯地望著他的表情。
  「沒事。」他迅速抹去兇狠,再度摟她入懷,走到一棵顯目的粗大樹幹前,他擡起右手,由上緩緩滑下,樹幹上也隨之出現幾個字——
  齊盛庸,聖明皇朝三品都尉武將,一個月內,將以叛亂罪論斬。
  「無名?」她緊依著他。這裡很冷,壞人會不會又回來?
  「我們離開這裡。」留完字,他才低頭望著她,看見她眼裡的害怕。
  「嗯。」她點點頭。
  「抱緊我,如果怕,就閉上眼。」他低聲說道,然後摟著她,以極快的速度飛掠出這座樹林。
  這是第三次,上官家讓藍雪遇危。
  從現在開始,藍雪不再屬於上官家。
  *  *  *
  考慮到她不曾出過遠門,在離開黃山地界後,他便找了間客棧先投宿;帶著她,他的行動不可能太快。
  只是一間小小的客棧,人並不多,但上官藍雪的容貌仍然引來眾人的注目,若不是她身旁那個男人看起來不好惹,她早就受到騷擾了。而初到陌生環境,藍雪什麼都不敢多看,只是緊緊跟著他。
  進客棧廂房後,他吩咐小二送茶水及晚膳來,然後關上門。
  「今天晚上我們住這裡,等明天一早再走。」他轉回身看她,她卻忙著拍掉落在他肩上的雪屑。
  「冷。」拍一拍,她雙手又收到嘴邊呵著氣。
  他伸手包住她的,為她手溫的冰冷而皺眉。
  她怕冷,不能夠再這樣奔波下去。明天一早,他得找輛馬車代步,再為她添購一些禦寒的衣物。
  有她在身邊,他要顧慮的事情還很多。
  「無名,你在想什麼?」她疑惑地望著他一臉出神。
  「沒什麼。」他帶她到桌邊坐下,「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跟你一起?」她偏著頭想了一想,然後點點頭,「想。」
  「那你爹娘呢?」暖了她的手,他以指背輕觸了她的臉頰,發現她的臉頰也冰冰的。
  「爹跟娘……」她一臉無措,像做錯事。「他們找不到我……會擔心。」
  如果她跟無名一起走,那就會害爹跟娘擔心,她就不是乖女兒,是壞孩子,可是她想無名在一起——
  「那你想回家嗎?」他擡起她下頷,凝望她的黑眸裡含有一抹罕見的溫柔。
  「我……」她猶豫了一下,最後勇敢地說;「我想跟無名在一起。這次……你不會再走了,對不對?」她不確定地問。
  她一直很希望很希望,有一天他會在她身邊,再也不會在天亮時離開。
  「不會,我會一直陪著你。」
  「太好了。」她歡呼一聲,撲進他懷裡。「無名,我喜歡你、好喜歡你,我們不要分開……」
  北宮無名也笑了。
  一起吃過晚膳後,無名要她先上床休息,但不習慣在外面生活的她,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
  「怎麼了?」他盤坐在一旁,察覺到她的不安枕。以往,她作息一向正常,不曾有睡不著的時候。
  「我……」她坐起來,低低地說:「我不敢睡。」
  「會認床嗎?」以前似乎沒有這種問題。
  他將內息調勻,一張開眼,就看見她赤足走下床,他張開懷抱,任她爬到他身上,像小時候那樣。
  只是現在的她,個小雖然仍是嬌小,卻已經不是小女孩,而是一名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美麗少女,但她從來沒有自覺。
  「我怕,壞人會來……」她緊偎著他,貪圖他身上的溫暖。
  「有我在,你還會怕嗎?」他抱著她輕問。
  她頓了下表情,揉揉早已疲睏的眼。「跟你一起,不怕。」掩住一個小小的呵欠,在他懷裡,她眼皮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無名失笑地搖搖頭,抱起她走向床鋪。
  這幾年,她的人是長大了,但膽子卻沒長半分。
  「無名……」
  「嗯?」
  「我想到……你這次很快就來了。」一個月跟三個月,是差很多的。
  「因為你有危險。」接到天仇的消息,他立刻就從宮裡出發,日夜兼程才能及時趕到。
  「謝謝。」
  他是為了她特地來的,這點她懂。「壞人……為什麼要抓我?」她模糊的聲音裡透著濃濃的不解。
  「他們抓錯人了。」躺上床,她很自然變成趴在他身上,無名拉過棉被蓋在她背上。
  「抓錯人?」她更疑惑。身子自然在他身上掙動著,找到一個最熟悉的位置,這才開始放鬆下來。
  「別再想他們,我會處理。」他輕撫著她的發。
  「他們會不會傷害爹跟娘?」
  她有無名保護,那爹跟娘呢?
  「你爹會保護你娘的,上官家有很多護衛,不會有事,別擔心。」因為自明天起,齊盛庸絕對不會有空再找上官世家的麻煩。
  「我想寫信給爹。」她突然道。
  「寫信?」
  「告訴爹我很平安,我跟無名在一起,爹和娘、還有其他人,就不會擔心了。」
  「想回去見他們嗎?」如果她想見,他會帶她回去。這是她對父母的孝心,他不會阻止。
  「不要,」她搖頭,「等無名願意見爹娘的時候,藍雪才回去。」
  她雖然不明白,但長久的相處讓她隱約知道,無名不願認識她的家人,她不要勉強他。
  知道她在想什麼,無名笑了,低首吻了她的唇畔一下。
  藍雪有些恍惚,雙頰緩緩泛紅,怔怔地望著他。
  這是他第一次吻她的唇,不再像以前都只吻吻她的額頭,像對待一個小孩子……
  「無名……」她低喃。
  「嗯?」
  「你……吻我……」她絕美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朵夢幻般的微笑。
  「嗯!」她知道吻?!
  「我看爹親過娘,爹說……那是夫妻、很親密的人才能做的事,我們……」他們還不算是夫妻,那……
  「你不喜歡?」
  他的嗓音在黑夜裡聽起來更為低沈。
  「不是,我喜歡。可是……」她有些無措地望了他一眼,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還太小。」
  「可是再兩年,我就跟二姐姐嫁人時一樣大了。」她不小了,而她想跟無名在一起,兩個人在一起,無名知道嗎?
  「我希望你一直保持這個樣子,不要太快長大。」他摟她的手臂緊了緊。
  「如果我長大了,你會不會就不要我了?」她擔心地問。因為他的口氣,是真的很不希望她長大。
  可是,人可以不長大嗎?
  「不會。」他起身,半倚著床柱,低首一望,發現她雙眼裡的睏倦愈來愈重,可是她卻強撐著跟他說話。「別胡思亂想,休息吧!我們明天還要趕路。」撫了撫她面頰,他讓她靠回自己懷裡,哄著她睡覺。
  「無名……」
  總覺得她話還沒有問完,可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問,在他的安撫下,不支地睡著了。
  北宮無名拉著棉被,將她整個人蓋得更加密實,不讓她感覺到絲毫冷意,然後自己才靠回床柱,微微閉上眼。
  她一直維持單純的模樣是很好,這是他過去可以滿足的狀況,但後來便不同了。
  現在,他要她的心開始懂情,並且——愛上他。
  上官家可以為她打造一個單純的世界,讓她不必接觸外面的世界;但跟著他,他不可能完全將她藏起來。
  藍雪是他視為伴侶的女子,跟著他行走,她可能會變,也可能不會。只是不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他都不打算讓她離開。
  「藍雪……」
  低頭望著那張熟睡的嬌顏,卸下冷漠,他溫柔無比地輕吻著她額際。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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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13-1-10 05:54:30

第五章
  上官藍雪被擄走後,上官業帶著妻子先住進黃山的客棧,然後守在客棧裡等消息。
  兩天過去,上官藍雪的行蹤依然成謎。
  「繼續找,一定要找到小姐。」上官業發出命令。「另外,把藍兒被擄的事通知其他上官家的人。」
  「是。」護衛長立刻去辦。
  藍兒失蹤兩天了,上官夫人擔心的吃不好、睡不好,上官業也同樣擔心,但卻不能不冷靜。他還有妻子要照顧。
  「老爺,要是藍兒出了什麼事……」
  「不會的。」上官業截斷妻子的話。「她是我上官業的女兒,誰敢傷害她,就是跟上官家作對!」
  「但……他們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抓藍兒?」藍兒向來鮮少出門,不可能與人結怨,唯一的可能……是拿她來要脅。
  但,他們真正要對付的人,是老爺、還是她?
  「那幾個人的身手,不像是江湖中人。」上官業回想著,江湖上練成血掌的人並不多……
  「血掌……」上官夫人沈吟,腦海裡突然想起一個模糊的人影。「老爺,會是……齊將軍嗎?」

  「齊將軍?」上官業皺眉,同時想起這個人。
  當年他與妻子第一次相遇,就是因為妻子遭人追捕,而他適巧救了妻子,那個追捕的人,也練有血掌。
  「那個老不死的還不死心?!」上官業沈了臉。但,也不對。「他已經死了,而且朝廷早撤消了對前朝皇族的追殺令,不可能是他。」
  「可是,那個抓走藍兒的人,也會血掌……」上官夫人抓著丈夫的手。「老爺,至少派人查查看他們的狀況好嗎?這總是一線希望。」
  「我明白了,我會派人去查,你先別擔心。」上官業先安撫妻子,接著發令所有人追查上官藍雪的下落。
  要是被他查出是誰抓走藍兒,他保證會讓那個人知道惹到上官家的下場!
  *  *  *
  馬車裡,一名全身黑衣的男人斜躺著,清冷的俊容上有一抹罕見的閒適,而隱含溫柔的眼神祇望著身旁的女子。
  「這裡,再這裡,然後是這裡……」馬車裡,上官藍雪窩坐在他身邊,很認真地看著地圖。
  離開那個小客棧,北宮無名先買了一匹馬代步。在隔天進城後,才換了一輛舒適的馬車,更多了一名駕車的車伕。
  一個安定慣了、又天性懼生的人,應該比平常人更不容易適應環境的改變,但她沒有顯出任何畏懼或不安,只是跟著他走向一個她從沒有去過的地方。
  「現在在這裡。」他拉著她的手指,定在她指的地方再往北一點點。
  「這樣……是往北?」
  「嗯。」他點點頭。
  「那……」她沿著路線看著看著,終於看到一個她熟悉的地方。「這裡!」她擡起眼。
  「這裡?」他瞥了眼地圖。
  「是拜拜的地方。」她無邪地笑著。那是他們認識的地方,也就是上官家的祖祠。
  「你想去拜拜嗎?」她的用詞惹笑了他。
  「不想。」她搖搖頭,然後繼續看地圖。「咦?」她又看到一個熟悉的東西,視線立刻轉向他衣擺的圖樣。
  他也看到了。
  「這叫玄武。」他說道:「以後你也會有。」
  「玄武?」她偏首想了一下。「我記得,書上寫:青龍、白虎、朱雀、玄武,謂之四象。」
  「對。」他點點頭,又說道:「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就是玄武堂。」
  「玄武堂?」
  「那裡會有很多人,等我辦完事,我們再回云流宮。」
  「云流宮?」又一個新的名詞。
  「一個很漂亮的地方,那裡是我的家。」
  「無名的家?」她露出一抹笑容,「藍雪要去,那裡有沒有無名的家人?」
  「我是孤兒,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無名望著她,第一次談到自己的事。「但住在云流宮的人,都是我很重視的人。」
  孤兒?藍雪大睜的眼裡立刻懸著水光,沒有爹、沒有娘……
  「那些人也算是我的家人,你想認識他們嗎?」他以指背輕揩她的眼角,沾掉那些多餘的水氣。
  「他們對無名好不好?」她的眼一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很好。」
  「那我要去看他們。」她跪起來想抱他,結果馬車顛簸了下,她猝不及防地跌到他身上。「呀!」
  北宮無名伸手及時抱住,將她移到馬車裡鋪滿軟被的地方,免得她因馬車晃動而撞傷,但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北宮無名臉上原本閒適的表情迅速隱沒,神態里布滿警覺。
  「無名……」藍雪小小聲地喚,感到一些不安的氣氛。
  「待在這裡不要出來,明白嗎?」他低聲囑咐。
  「嗯。」她點點頭,放開他,轉而抱住一旁的大枕頭。
  「我很快就回來。」話一說完,他如一陣風飄出馬車外。
  馬車外,刺骨的寒風緩緩吹著,一群盜匪前來攔路。
  「留下買路財。」這輛馬車雖然不華麗,但也不寒酸,看來他們今天運氣算不錯。
  「你們是誰?」駕著馬車的中年男子問道。
  「伏牛山是我們的地盤,人稱牛老大就是我,如果你想活著離開這裡,我勸你最好乖乖把財物交出來。」
  「如果不交呢?」北宮無名緩緩走到馬車前,雙手擺在身後,行走間,雪地無痕。
  「不交,就是跟我們過不去,而跟我們過不去,老子絕對打的你——」一顆石子準確無誤投進他嘴裡。
  「哇、咳咳……」牛老大狼狽地咳,嘴角流出血絲。
  駕馬車的中年男人跳了下來。
  「堂主請稍候。」他先朝北宮無名恭敬地說道,然後轉向那群山賊。「識相的,就立刻滾。」
  「你、你……來人,給我上!」牛老大立刻下令。
  「是。」老大有令,做小弟的人立刻上,可惜沒幾招,就一個個被打倒在地。
  牛老大見情況不對想溜,中年男子立刻擒住他,押回到北官無名面前。
  「請堂主發落。」中年男子請示。
  「廢去一臂。」北宮無名淡淡說道。
  「啊,不要不要,大爺饒命,小的以後不敢了,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不是故意敢惹大爺……」牛老大連連求饒。
  奉命行事?中年男子動作一頓。
  「奉誰的命?」
  「我……我……我也不知道。」牛老大囁嚅地道。
  「不知道?」中年男子再度揚起手。
  「大爺饒命,我是真的不知道。」牛老大唉唉叫,「我是剛剛收到一張鏢書,說這裡會有一輛馬車經過,馬車裡有不少財寶和……一個女人,所以我才帶著手下來攔路。」
  「鏢書呢?」
  「在……在這裡。」牛老大趕緊掏出來。
  「堂主。」中年男子立刻將鏢書交給北宮無名。
  北宮無名很快看完。
  「請大爺饒命,小的以後不敢再當山賊了。」
  「鏢書裡,寫著馬車裡還有一名絕色女子,你不想要?」北宮無名一開口,就像一陣冷風吹過,牛老大立刻打起哆嗦。
  「不……不想。」趕緊搖頭。
  「為什麼?」  
  「我……我們是缺錢,但……不會逼害良家婦女。」他們是生活過不下去,才會當山賊,如果過的去,就不會出來搶錢了。
  北宮無名厲眸掃過他一眼,旋身回馬車裡。
  「曹叔,放了他們吧。」
  「是。」中年男子立刻放人。「立刻走,以後不要當山賊,否則,就求神保佑最好不要再遇上我。」
  「是是是……多謝大爺饒命、多謝大爺饒命。」牛老大帶著那群手下馬上就跑走。
  曹叔回到馬車的駕駛座上,輕喝了一聲,馬車重新跑動。
  總算那個牛老大心地不算太壞,否則今天輕則少條胳臂、缺條腿,嚴重一點連命都會丟。他該慶幸自己沒照鏢書上的指示想搶美女,否則……堂主絕對會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  *
  入夜前,曹叔駕著馬車,停在一家鏢局前。不一會兒,全鏢局裡的人都出來迎接。
  北宮無名一下車,看到的就是這種陣仗。
  「恭迎堂主。」
  「退下。」北宮無名眉一皺,曹叔立刻走到鏢頭面前,「張鏢頭,堂主行事不好張揚,你該明白。」
  「這……」張鏢頭一臉惶恐。「請堂主恕罪,屬下只是想恭迎堂主,沒有別的意思。」
  「曹叔,麻煩你替我們說說情。」張鏢頭的妻子趕緊出來,低聲請求道。「我們真的只是想歡迎堂主……」
  曹叔瞪了他們夫妻倆一眼,這才走向無名面前。
  「堂主,他們……」他才開口,北宮無名便舉起手,制止他繼續往下說。曹叔立刻閉口站到一旁。
  「將鏢局的賬本與紀錄送到城裡的客棧,其他人下去休息。」無名翻身上車,馬車門再度合上。
  曹叔立刻將馬車駕到城裡的客棧投宿。
  訂了兩間廂房後,無名這才扶藍雪下車,摟著她往客房走。
  愈往北方,天氣就愈冷,現在還是冬天,路並不好走,若不是有馬車擋著,她一定受不住。
  一進房,她就縮起肩,呵出熱氣到手上,馬車裡跟馬車外的感覺差好多,馬車裡溫暖多了。
  「很冷?」每次一下馬車,她就是這副模樣。
  「嗯。」她點點頭,卻朝他一笑。「沒關係,待會兒就好了。」
  「先坐一下。」他點起房裡的油燈,然後在敲門聲響起時,轉身接過小二送來的茶水與晚膳,再關起門。
  「你剛剛在生氣。」她望著他。
  「沒有。」他搖搖頭,先端熱湯給她喝,讓她暖暖身。
  「說給我聽,好不好?」她接過熱湯,卻沒有喝,只是一直望著他。
  她也許不懂很多事,可是跟無名有關的,她都想知道。
  「真的沒什麼,別亂猜。」她不喝,他乾脆動手喂她。「剛剛我們本來應該住在玄武堂的分堂裡,可是這個分堂主太過招搖,我不喜歡那些排場,所以今天晚上我們住客棧。」
  會考慮住在分堂裡,也因為分堂是他的地方,在安全上比較不必顧慮,但伏牛山的事,讓他不得不再多想一想。
  北宮無名行事一向謹慎細心,現在身邊多了藍雪,他所注意的細節更多,也更加小心。
  「哦。」她點點頭,明白了。端起飯,舀了一口到他唇邊。「吃飯。」
  無名望著她半晌,才張口含進那口飯。
  他吃了。她笑得像得到全天下的幸福。「再一口。」
  她很喜歡喂他吃東西哦!
  「你也吃。」把那口飯轉到她面前,藍雪只好張口吞下。然後下一口是他,再是她……一碗飯很快見底。
  無名才夾起菜喂她吃,門外卻響起敲門聲。
  「誰?」
  「是屬下,曹仁道。」
  「進來。」
  「是。」曹叔推門而人,恭敬地道:「堂主,張鏢頭夫婦已來到客棧。」
  「叫他們到你房間等候,我待會兒就到。」
  「是。」曹叔轉身要退下,無名又加一句。
  「曹叔,你先用晚膳。」
  「謝堂主。」曹叔隨手帶上門。
  「你要去忙了?」晚飯還沒吃完呢!她語氣不無落寞。
  從路上多了曹叔開始,他們的晚飯就常常被打斷。她不是怪曹叔,只是突然發現,他有很多事她都不知道,這讓她有點失落。
  「不急,等你先吃完飯。」無名微微笑了,輕撫著她面頰,而她依戀地摩蹭著他的手掌,模樣像極了眷戀主人的小貓咪。
  「嗯。」她點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捧起另外一碗飯想喂他。
  「我自己來。」他接過碗,「多吃些青菜、喝點湯可以讓你暖和一點。」
  「好。」她順從地開始吃菜。照顧好自己,就是不帶給他麻煩。
  她的食量小,往往吃不完一碗飯,所以每次叫的兩碗飯裡,通常有一碗半都會進他肚子,而她再吃些菜就飽了。天氣一直很冷,熱湯簡直是她的最愛。
  她長年居於南方,一時之間當然無法適應北方寒冷的天氣,無名相當清楚這一點,所以特別注意替她保暖。
  一會兒吃飽後,無名請小二來收走碗盤,只留下一壺茶與一小盆火爐。
  「休息一下,我待會兒就回來。」升起火,有小火爐烤著,讓室內的溫度不至於那麼冷。
  「嗯。」她點點頭,乖乖坐上床沿,墊高枕頭靠著,棉被蓋住她腰部以下。看來,她是不打算先睡,要等他了。
  無名笑了笑,走向前輕啄了下她的唇,她立刻就紅了臉。
  雖然從同行之後,他常常這麼做,她也習慣了,可是就不自覺地還是會害羞。
  「我……我等你。」
  「嗯。」放下一邊的床幔,他這才轉身走出房外。
  *  *  *
  走向隔壁房,曹叔已經用完晚膳,張鏢頭夫婦也在裡頭。
  「參見堂主。」一見他來,張鏢頭夫婦立刻起身恭迎。
  「坐下吧。」北宮無名旋身在另一邊的椅子坐下,曹叔隨即將鏢局的賬本與事件紀錄呈上。
  「堂主,這是鏢局裡的各項紀錄。」
  「先擺著。」北宮無名看也不著,只是注視著張鏢頭夫婦。
  「堂主,請原諒我們下午的唐突,屬下絕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恭迎堂主,請堂主原諒。」張鏢頭立刻請罪。
  「你不是第一天進玄武堂,應該很明白堂中的行事態度。身為云流宮人,不虛浮、不自誇,謙讓處世,你連這點宮規都沒記住嗎?」北宮無名不必提高聲音,光那張冷臉就夠讓人膽顫了。
  「是……是屬下一時忘形,請堂主原諒。」張鏢頭誠惶誠恐。
  云流宮人行事一向低調,若非必要,絕對不引人注目。這點尤其以四堂之主奉行的最為徹底,對於堂中手下,他們當然也同樣要求。
  「玄武為云流宮刑堂,對於宮規,堂中人應該比任何人更為遵守,若犯了錯,當以加倍處分。你應該清楚自己該怎麼辦。」
  「這……是。」張鏢頭將隨身佩劍解下,雙膝下跪請罪,「屬下違反宮規『自律』中第八條,自請處置,請堂主下懲治命令。」
  北宮無名不看他,反而望向一臉不服,卻又做出恭順模樣的鏢頭夫人。
  「如果你有意見,可以直說。」
  「堂主,」張鏢頭夫人深吸口氣,「我認為您將事情看得太嚴重,我與相公只不過是歡迎您,如果您不喜歡這種歡迎方式,我們以後不再做就是。」
  「如雙,別再說了。」張鏢頭立刻制止妻子胡亂發言。「請堂主恕罪,拙荊才嫁給我不久,對宮規還不是那麼瞭解,請堂主再給她一次機會。」
  北宮無名看了張夫人一眼,然後再轉向張鏢頭。
  「念你是初犯,就扣你三分之一的鏢俸,你服嗎?」
  「屬下服,謝堂主。」
  張鏢頭虛心受教。
  「另外,」北宮無名語氣一轉,張鏢頭心立刻提得半天高。「給你半個月的時間,教會你的妻子熟讀宮規,下次我不會再寬容。」他淡淡說道。
  「是,屬下明白。謝堂主不罪之恩。」堂主執行宮規一向嚴厲,這次只有他被罰、不罪如雙,已經是堂主法外施恩了。
  「沒事了,你們先回去吧!」
  「是,堂主。」
  張鏢頭帶著妻子,立刻告退。
  張鏢頭夫婦一走,曹叔立刻關上門,回到北宮無名面前。
  「對於張鏢頭夫人的背景,你清楚嗎?」她的眼神不單純。北宮無名向來不忽略任何細節,也不會因為對方只是一個女人,就認為她沒威脅。
  「張夫人原名如雙,是在城裡賣唱的孤女,後來因緣遇上張鏢頭,兩人情投意合。年過三十的張鏢頭很高興娶到一個美麗的妻子,對她相當疼愛。」成親那時,曹叔也是座上客,所以對新娘的背景稍微瞭解了一些。
  「哦!」北宮無名深思。
  「有什麼不對嗎?」曹叔警覺地問。
  「曹叔,你派人盯住她,再另行調查她,我不認為她的背景真的那麼單純。」如果只是單純的賣唱孤女,不會有那麼無畏的眼神,甚至有膽量在他面前直言不諱。
  「是。」
  曹叔點點頭。
  「另外,你派人將這封信送到上官非隴手上。」藍雪的家書,他答應替她送達。
  「是。」
  曹叔接過信收好。
  「最後,派人散播出有關前朝寶藏的事,我要齊盛庸以為的秘密,變成眾所皆知的大事。」
  「前朝寶藏?」
  這點曹叔就不懂了。
  「據說前朝覆滅之前,前朝皇帝曾經將宮裡的寶物藏至他處,而藏寶的位置被封在一隻白玉如意之內。齊盛庸得到白玉如意,也想得到寶藏,作為謀朝篡位的根本,我要他功敗垂成。」無名冷笑。
  任何人想傷害藍雪,他都不會輕易饒過。
  「是。」
  「就這三件事,麻煩你了。」
  「堂主言重了,屬下這就去辦,但不知道該在何時與堂主會合?」他去辦事,就沒人替堂主駕馬車了。
  「我會帶藍雪到洛陽,今天晚上你就先休息,等事情辦好,你就到洛陽與我會合。」
  交代完,北宮無名準備回房。
  「是,堂主。」
  曹叔目送他離開。
  北宮無名回到房裡,藍雪果然還沒睡,一見他回來,立刻笑開臉。
  無名摟住藍雪,讓她依著自已安睡,但他卻毫無睡意。
  從伏牛山到張家鏢局並不遠,知道他行蹤的人少之又少,會是誰以鏢書告訴伏牛山的山賊攔路搶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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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13-1-10 06:00:22

第六章
  云流宮後山,一紅一灰的身影在空中交錯。
  紅色身影嬌小敏捷、雙手展開淩厲無比的攻勢,而灰衫男子沈穩以對,只拆招、化招,卻不攻擊。
  終於,紅色身影先停下來,旋身落地,將真氣導順後,一臉不開心。 
  灰衫男子也隨之落在她身旁,氣息平順,彷彿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不公平,可惡。」她嘟嚷。
  「又怎麼了?」灰衫男子縱容地整了整她的衣衫,讓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剛剛才打架過。
  「為什麼你老是贏我。」
  她哀怨地瞅著他。
  「因為我的武功本來就比你好。」灰衫男子理所當然地答道。
  「可是你已經每天都在教我武功了呀,為什麼我還是贏不了你?」她蹙眉。「你一定有私藏,對不對?」哀怨的眼神轉成指控。
  「沒有。」他淡淡搖頭,還沒教的,是她不適合學、或者她還不能學的。「就算我把武功都教你,你也不可能在短短二個月內就贏我。」

  「哼。」
  她還是很不高興。
  「做徒弟的,是很難贏過師父的。」
  他揉了揉她的發。
  「討厭!」她咕噥一聲,主動投入他懷裡。「可是你不是我師父,你是我的丈夫耶!當妻子的不高興時,你這個當人丈夫的也休想快樂。」
  「哦?」
  他懶洋洋地低應。
  「哦什麼哦,你要安慰我啊!」
  她不滿地捶了下他的肩。
  她都已經很明白的說她不高興了耶,這傢夥就不會哄哄她嗎?
  「已經是事實的事,就別太傷心。」在武學上,她這輩子要贏他,是很難的了。
  她瞪他。
  這算哪門子的安慰!
  灰衫男子卻笑了,擡起她下頷,以一記火熱的吻讓她忘了所有嗔怨。
  「讓我保護你,不好嗎?」吻夠了,他在她唇上低喃。
  「小人……」
  她暈暈的,還無法回神。
  他就是不說甜言蜜語,也不是很會哄她,可是他以自己的方式照顧她,這點焰珂是很明白的。
  她靠在他胸膛上,慢慢調勻呼息。雖然他們已經是夫妻,一個吻不應該會再令她心跳失速,但她就是會。
  好一會兒,她才漸漸回神。
  「大家都出宮了,只有我們留在這裡。」就像上回玉牌的事,其他三人都出宮了,就留她一個人。
  「有我陪你,你還會無聊?」她一向是活潑好動的,要她長久待在一個地方,的確很虐待她。
  「是不會啊,可是……」她咬了咬下唇。「我想和你一起做任何事,可是天天在宮裡真的好無聊……」她努力在語氣裡加進一點哀怨。
  他輕笑。
  「你想出宮,對嗎?」
  「呃……」被看穿了。她吐吐舌,不好意思地將臉埋在他胸口。
  「你答應過北宮,你會留守的,忘了嗎?」他提醒道。
  「我沒忘啊!」焰珂洩氣地道。「宮主在閉關休養,東方大哥、西門大哥、南大哥先後出宮,風爭、雷炔、水月也跟出去了,然後連北宮大哥都有事要辦,就交代我們留守。
  我沒有要抱怨,可是北宮大哥也真的很不夠意思,自己在外面把別人搞得天翻地覆,可是都不寫信回來讓我分享一下。」這就很過分了。
  昨天她看到宮裡的報告,才知道北宮大哥把人家那件「前朝寶藏」的遺事揭露,打算把那個曾欺負過水月的齊盛庸好好教訓一頓,南大哥、和身為水月丈夫的藍碼當然會湊上一腳。
  可是,要做這種事,北宮大哥都沒有告訴她,好歹她是玄武堂的副堂主耶!真的很過分。
  「北宮做事一向獨來獨往,他什麼都不說也是正常的。」這點他們兩個男人倒很像。
  「說的也是。」但只能在這裡乾等,不能去幫忙,焰珂還是覺得自己很可憐。
  「你真的很想出宮嗎?」他問。
  焰珂想了想,搖搖頭。
  「算了,我只是唸一唸而已。」她撒嬌地摩蹭著他的肩。「你讓人家抱怨一下嘛。」現在宮裡只剩她與風行,他們當然要留下來保護宮主。  
  「好。」他無奈地笑了,摟著她的肩,一同走回官。
  為人丈夫者,讓妻子抱怨無聊也算是必盡的義務之一,尤其當那個丈夫有個像焰珂這麼一個閒不住的妻子時。
  其實真讓焰珂出宮,她也不會放心。宮主近來玉體違和,一直在云織樓休養,他總覺得不太對勁。
  但願四堂之主能早點辦完事,早日回宮。
  *  *  *
  三月,天氣漸漸回暖,少了寒冬的冷意,連空氣都讓人覺得待別甜。
  「好熱鬧。」儘管已經住在城裡好幾天,但今天還是藍雪第—-欠走出客棧外,街道上熙來攘往的人潮讓她嚇了一跳。
  「去逛一逛好嗎?」
  今天天氣暖了一些,適合她出去走走。
  「可是……好多人。」他們走得出去嗎?
  「我們去走走,如果你累了,我們就回來,好嗎?」北宮無名哄道。因為天氣冷,她幾乎整天待在客棧裡不動,這樣對她的身體不好。
  「嗯。」望了他一眼,她點點頭,握緊他的手。有他陪著,她比較敢出去。
  「準備好了嗎?」反握緊她的手,他逗著她,眼裡有著笑意。
  「嗯。」她點點頭,擡起頭,跟著他的笑容而笑。
  「好,那我們走。」他扶著她往人群裡走。
  看到從前在家裡不曾見過的東西,她有些好奇地望了一眼,神情小心而戒慎。而北宮無名極有耐心地對她說著種種,她看到什麼,他就介紹什麼,從小吃到生活用品的小販,無一不說。
  長長的街道走完,她對攤販沒有任何好奇,反而愈來愈挨進他,對旁人不斷投射來的眼光感到無措。
  「無名。」她小小聲地喚。
  「嗯?」他低頭望向她。
  「他們……為什麼一直看我?」
  無名擡起頭,眼神掃過周圍一圈,所有注視的眼神紛紛迴避。他牽著她,往廟的方向走。
  「想不想喝花茶?」
  「花茶?」她不明白。
  他笑了下。「跟我來。」
  她點點頭,跟著他走向廟前的小販,無名叫了兩碗花茶,然後與她到一旁坐了下來。
  「瓊花,是洛陽的名花,洛陽人就以花為材料,做成瓊花茶。」
  「花也可以做成茶?!」她瞪大眼。
  「你吃過蓮藕、喝過蓮子湯吧?」她驚訝的模樣,讓無名放鬆了表情,直想笑。
  「喝過。」她點頭。
  「蓮藕、蓮子,不也是蓮花的一部分,取花來做成食物其實並不稀奇,對不對?」他簡單的比喻,讓她一下子就明白。
  「嗯。」她用力點頭,在瓊花茶送來的時候,不必他哄,自己就捧著茶碗喝。  
  無名付了賬,望著她小心翼翼嘗試的模樣。
  她的個性怕生,對未知的世界從不好奇,很多事都不敢嘗試,所以也鮮少在人群之間走動。要她接觸人群,只是希望她適應普通生活,他不勉強她,只是希望她看一些不同的東西,所以他們在洛陽城逗留。
  而對於她不曾做過的事,他只解釋、只說明;並不要她勉強自己去試。可是,就如他所想的,有些事她明白了,自然就會做。他的藍雪不是不聰明,只是有很多事不瞭解罷了。
  「甜甜的,很好喝。」她笑著對他說感想。
  「好喝的話,那你要喝完哦。」他手放在桌上,撐著下頷面向著她。但其實是將那些被她吸引過來的目光一一瞪走。
  看她體驗新事物是一種享受,但是藍雪太過絕美的容貌,卻也是一個麻煩。
  不過,他一向不怕麻煩。
  「喂,大嬸,在這裡做生意要繳保護費的,你不知道嗎?」每個城鎮,總是有一些不長眼的地痞老愛為難善良小百姓。
  北宮無名的眼神冷了冷,藍雪一聽有人在吼,立刻放下茶,偎向他身邊。
  「無名……」好凶的聲音。
  「別怕,」他低哄。「有我在,你放心把茶喝完。」
  她搖搖頭,剛才放鬆的心情已經不見,只是躲在他肩後,也不敢多看什麼,一張小臉快要埋進去了。
  「不想喝,那我們回去好嗎?」今天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了。
  「嗯。」她頭還沒點完,那些威脅賣花茶大嬸,順利拿到錢的地痞目標一轉,三個人轉過來圍住他們。
  藍雪低抽口氣,身子慌忙縮進無名懷裡。
  「壞……壞人……」她害怕地低語。
  「別怕,我在這裡。」他一手摟住她,低聲安撫著她,對那些地痞視而不見。
  「喂,叫你懷裡這個姑娘轉過身來!」地痞叫囂。
  被點名的藍雪一僵,無名低笑了出來。
  「我在這裡,你還怕嗎?」無名照例不理,只是逗著懷裡的藍雪。這些烏合之眾他還不放在眼裡,他唯一關心的是藍雪的反應。
  聽見他的話,藍雪突然沒那麼害怕了,反而擡起頭,望見他含著溫柔的熟悉眼神,她放鬆了心。
  「不怕了。」有他在,絕對不會有事的。
  「把那個女人搶過來!」
  地痞一哄而上,無名單手一揮、一甩,握拳一揍,三個地痞全跌成一團,狼狽不堪。
  遠遠跟著的曹叔立刻過來,接到無名眼神示意,立刻由地痞身上搜出幾兩銀子,交還賣花茶的大嬸。
  那名大嬸不斷道謝,無名已帶著藍雪逕自走開。
  「堂主。」曹叔跟上來低喚。
  「嗯?」無名低應。
  「出事了。」曹叔語氣沈重。
  無名眼神一頓。「回客棧再說。」
  「是。」曹叔點頭,跟隨在後。
  「無名……」藍雪感覺得到,無名身上輕鬆的氣息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肅與漠然。
  「沒事,」摟在她腰上的手臂緊了下,但他低頭時,望向她的眼神依舊溫柔。「今天逛到這裡,我們先回客棧好嗎?」
  「好。」她順從地點點頭,跟著他住回走。
  曹叔說「出事了」,無名一定很擔心,她不要他不快樂,所以她也不管這裡是不是街上,雙手就環住無名的腰,無聲地表示支持。不論發生什麼事,她要一直在他身旁陪他,永遠永遠。
  無名低頭望了她堅決的小臉一眼,意會地笑了。
  他的藍雪,愈來愈敏銳,也愈來愈體貼了。
  *  *  *
  「怎麼回事?」
  一進曹叔房裡,就見個女人哭哭啼啼。北宮無名旋身坐下,冷淡的表情帶著幾分謹慎。
  「堂……堂主……」
  「張夫人,堂主來了,你把當時的狀況再說一說,堂主會幫你作主。」曹叔低聲說道。
  她擦擦眼淚,「謝謝曹叔。」等眼淚擦乾了,她才擡起頭,跪在北宮無名面前,「前幾天,相公正在練武的時候,鏢局裡突然闖進好幾個人,他們說要找……要找堂主,相公不肯說,就和他們起了衝突,結果……結果……」她吸了吸鼻子,卻還是忍不住哽咽:「相公被他們……被他們……」
  「其他人呢?」北宮無名沈聲問道。
  「死的死、逃的逃……」張夫人再度落淚。「我……他們沒有殺我,卻要我帶句話給堂主……說……」
  「說什麼?」
  「說他們一定會殺了堂主,替他們的大哥報仇,要堂主有膽就……就……」她不敢說。
  「直說。」
  張夫人一咬牙。「就別躲躲藏藏,像只縮頭烏龜!」
  「大膽!」曹叔吼了一聲,張夫人嚇到,倒向一旁。
  北宮無名卻只是舉起手,要曹叔別激動。
  「那些人有沒有留下姓名,或者他們有什麼特殊的記號,比較能認得出來的?」北宮無名再問。
  「這……」張夫人努力回想。「他們沒有說姓名……只有……啊,對了,他們戴的頭巾上,都繡了一個『馮』字。」
  「馮?」北宮無名深思。
  「堂主,難道……」曹叔一開口,北官無名立刻搖搖頭,截斷他的話。
  「先安排張夫人的安身之處,然後派人到鏢局看看情況,如果那些人還在,就立刻回報,不準莽撞行事,打草驚蛇。」
  「是。」曹叔明白。
  「堂、堂主……」張夫人囁嚅地開口。
  「還有事?」北宮無名眼一掃,不怒而威的神情讓人望而生畏。
  「我……我……」張夫人吞了半天口水,就是說不出話。
  「說。」北宮無名淡淡一語,張夫人再不敢遲疑,一古腦兒全說出來。
  「我想跟在堂主身邊,請堂主收留我。」
  「嗯?」
  「我……我可以伺候堂主,請堂主收留我……我怕那些人……」張夫人困難地吞著口水,看樣子是真的很怕自己有生命危險。
  「那些人要找的是我,你留在我身邊只會更危險。」北宮無名並不打算多一個麻煩。
  「堂主,請你收留我。」張夫人求著,「相公曾經說過,這世上……他最仰慕的人就是堂主,我也相信堂主一定會保護自己的手下。我已經無依無靠,求堂主……看在相公的分上,收留我……」說著,她又要掉淚了。
  北宮無名沈吟了會兒,才道:「在曹叔安排好你的去處之前,你可以暫時留在客棧裡。」轉向曹叔。「再向掌櫃的要一間房,暫時讓她住下。」
  「是,堂主。」曹叔立刻去辦。
  「謝謝堂主。」
  「如果還有什麼事,直接對曹叔說就可以。」交代她好好休息,北宮無名起身走出房外。
  他一走,張夫人立刻換上另一副表情。
  傳言中,冷酷精明、鐵面無情的北宮無名,看來也不過如此。
  *  *  *
  張家鏢局雖然規模不大,但張鏢頭的武功並不弱,普通的習武者絕對殺不了他,除非另有隱情。
  而,那些殺人者,為什麼獨獨放過張夫人?
  他們要張夫人帶話,那麼,是想跟蹤張夫人找到他,還是另有打算?
  馮?難道九年前的馮寨,還有人存活下來,所以找他報仇嗎?
  「無名?」她半趴在他身上,偎在他的身體取暖。
  「怎麼還沒睡?」她的聲音,拉回他沈思的心神。
  「發生了什麼事?」回客棧後,他送她回房,然後就到曹叔房裡說了好久的話。回來後,一起用過晚膳、再輪流梳洗,她一直沒有機會問他。
  「沒什麼,快睡吧!」她失不得眠的。
  「我、我想知道。」她擡眼望向他。「曹叔的語氣好沈重,是不是發生了很不好的事?」
  他神情微沈,考慮著該不該告訴她。
  「解釋給我聽,好不好?」她要求道。
  「江湖上的事,知道太多對你不好。」那些血腥的事,應該遠離她的生活。
  「可是,你是江湖人,不是嗎?」她直直望著他,「我跟你在一起,那我也算是江湖人了。而且,只要是和無名有關的事,我都想知道。」
  她的簡單推論,換來他一抹微笑。
  「很可怕喲。」
  他提醒她。
  「沒關係,有你在,不怕。」
  她朝他一笑,還是想聽。
  「好吧!」
  北宮無名儘量輕描淡寫,不隱瞞事實、但也說的不深入,總而言之,有人想找他的麻煩就是。
  一聽完,她就緊張了。
  「那,如果他們找到你,怎麼辦?」
  他們有很多人耶,而且很可怕、很殘忍,無名會不會很危險?
  「他們找到我才好,我才能為鏢局的人討回公道。」他淡淡說道,一點都不擔心。
  「可是,他們有很多人。」
  她擔心的眼神更甚。
  「相信我的能力,我不會有事的。」
  他憐愛地吻了吻她。「我還要帶你回云流宮,那些烏合之眾奈何不了我的。」
  「你一定要小心。」
  她相信他的能力,把擔心藏起來,臉頰埋在他胸口,依戀地摩旋著。
  「不要擔心我,要照顧好自己。」
  她擔心他,他還擔心她呢!「明天開始,我也許不能整天陪著你,你自己要小心。」 
  「嗯。」
  他有事要辦,她會乖乖在這裡等他。「可是,張夫人失去丈夫,一定很難過……」
  「她暫時會待在這裡,不過如果沒必要,你別和她見面。」對她,北宮無名始終覺得不對勁。「除了我和曹叔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知道嗎?」他再次叮嚀。
  「好。」她乖乖點頭,北宮無名這才放心。
  他寧願多疑,也不願讓藍雪冒任何一絲危險。
引言 使用道具
t15025844
公爵 | 2013-1-10 06:05:45

第七章
  那群人沒有停留在張家鏢局,曹叔派去的人在現場也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北宮無名決定親自走一趟。
  為了怕藍雪無聊,北宮無名留下幾份地圖讓她看,每份都有不同的標記,那些是云流宮人才看得懂的地圖,知道有事時該如何通報。
  「看完後,就將圖燒燬,不要留下來。」他囑咐。
  畫下這些圖的用意,是為了讓她熟悉。而以她過目後不忘的記憶力,這些圖讓她記下後也就沒用處,但落到旁人手裡,卻是一項對付云流宮的利器。
  「嗯。」她謹記。
  「如果要開門,一定要用面紗矇住臉。有事就找曹叔說,我會盡快回來。」他不放心地又囑咐道。
  「好。」她又點頭,北宮無名這才出門。
  以往的北宮無名來去自如,從來沒有任何事物能讓他掛心,就連他一手教養長大的焰珂也不能。因為身為云流宮人,他對焰珂的教導宗旨,除了讓她有自保的能力,也讓她有足夠的應變能力,
  但現在不同。現在,他把那顆「擔憂」帶在身邊,要他不掛心是不可能的,但北宮無名毫無怨言的承受這種擔心。
  藍雪也明白無名擔心她。
  讓他放心的最好方法,就是聽他的話,不亂跑,所以藍雪乖乖待在房裡,仔細看無名留下來的地圖。每看完一份,她就將一份地圖拋進火盆裡,不一會兒全看完,她點起火,卻突然聽見門外有打鬥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事?
  她看著地圖燒完,才拿著紗巾矇住臉,打開一點點窗戶,看看外面的狀況。
  是曹叔和一些奇怪的人在打鬥。不一會兒,那些人全被曹叔打退,有個姑娘連忙奔向曹叔。
  曹叔不理她,只直直走到門口。
  「藍雪姑娘。」
  上官藍雪連忙關上窗,跑去開門。
  「曹叔,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藍雪姑娘不必擔心,儘管回房休息。」曹叔恭敬地道。
  「哦。」她點點頭,很乖地打算照辦。
  「藍雪姑娘,我能和你聊聊嗎?」站在曹叔身後的女子突然出聲,態度十分誠懇。
  「張夫人,堂主不希望藍雪姑娘受任何打擾。」曹叔皺眉。
  「藍雪姑娘和堂主……」張夫人想了一下,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刻抱歉地道:「原來,是堂主夫人,請恕如雙失敬。」
  「我……我不是……」被突然恭敬地一拜,藍雪無措地後退一步,求助的眼神望向曹叔。
  「張夫人,你打擾到藍雪姑娘了,請回房休息。」曹叔定著心神道。
  堂主讓藍雪姑娘蒙面是對的,見到她的神態,能不動心的男人太少了!
  「好好,我這就回房,我原來只是想……失去相公後,我一個人,也許能和藍雪姑娘聊聊、做個朋友,但……我這就回房。」張夫人喃喃唸著,神情低落地轉身準備離開。
  「慢著。」藍雪忽然叫住,猶豫地望向曹叔:「曹叔,我想……和她聊聊應該沒關係,你……」
  「堂主夫人,謝謝你。」張夫人立刻感激地說。
  「藍雪姑娘既然這麼說,那麼我就守在門口,請你不要關門。」她太善良,曹叔只能多看著點兒。
  「謝謝曹叔。」藍雪轉身走回房裡,張夫人也跟著進來。
  「堂主夫人,謝謝你肯陪我聊聊天。自從相公……我一個人真的好寂寞,也好害怕。」張夫人神色淒淒。
  「請不要叫我堂主夫人,我的名字是藍雪。」她真的很不適應聽到那四個字。
  「藍雪姑娘。」張夫人立刻改口。「只有你一個人嗎?」
  「嗯。」藍雪點點頭。
  「堂主呢?」
  「他有事出去,晚一點才會回來。」藍雪倒了一杯水給她。
  「謝謝。」張夫人握著水杯,遲疑地問:「藍雪姑娘,請恕我冒昧,你和堂主……成親了嗎?」
  「沒有。」成親?她從沒想過。
  「那你和堂主同住一間房,這樣對你的名譽有損。」張夫人神色有些凝重。
  「沒關係,我不在意。」她搖搖頭,能和無名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藍雪姑娘會武功嗎?」張夫人低聲問。
  「不會。」她老實回答。
  「那你會什麼其他對堂主有用的事?」
  有用?藍雪想了想,搖搖頭。「沒有。」無名很厲害,幾乎什麼都會了。
  「這樣啊……」張夫人自語似地道:「這樣恐怕不太好,那堂主不是反過來要一直照顧你了嗎?堂主肩上的擔子已經夠重了,現在還多了一個藍雪姑娘當累贅,那堂主太可憐了。」
  「你說什麼?」藍雪聽不清楚,但聽到兩個字——累贅!?
  「呃,沒什麼。」張夫人立刻搖頭,喝茶掩飾。
  「我聽到了,你剛剛說……累贅?」藍雪不明白,她明明聽到了,為什麼張夫人卻不承認。
  「呃……」張夫人猶豫了下,有點擔心。「藍雪姑娘,你不會故意告訴堂主,讓堂主來處罰我吧?」
  「處罰你什麼?」藍雪不明白。
  「處罰我說的話呀!」張夫人低叫道,小心回頭看了一下,確定曹叔沒有特別注意她們,才又小小聲地說:「是我亂說話,我不該說藍雪姑娘是堂主的累贅,藍雪姑娘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不然堂主一定會生氣的。」
  「我?累贅……」藍雪表情一呆,她真的是無名的累贅嗎?
  「藍雪姑娘,你千萬不要跟堂主說,我求求你。我沒有了相公,如果堂主不收留我,我就真的不知道該到哪裡去了……」張夫人泫然欲泣。
  「呃……我……」藍雪有點不知所措,她沒有遇過這麼會哭的人。在上官家,男人就不必說了,但在女人裡,就屬她最愛哭了,可是張夫人看起來比她還會哭。
  「藍雪姑娘,我求求你,我不能失去堂主的保護……」張夫人真的哭了。
  「我……我……我不說就是了,你不要哭嘛!」藍雪無措地回道,不自在地躲著她不斷靠過來的身體。
  「真的謝謝你,藍雪姑娘,你真的太好心了。」張夫人感激地道,眼淚不一會兒就停了。
  「不用謝我,可是……為什麼你覺得……我是累贅?」她真的是嗎?
  「我直說,你可不要生氣哦!」張夫人要求道。
  「我不會生氣。」藍雪保證道。
  「好吧。」張夫人頓了下,「藍雪姑娘,你不會武功、對堂主也沒有任何幫助,當堂主有事的時候,你根本幫不上忙。像現在,堂主出去辦事了,還得特地留下曹叔保護你,這不就是給堂主帶來麻煩了嗎?還有,我看藍雪姑娘的樣子,也不像是一個會操持家務的人,那堂主不就樣樣都得照顧你,那多辛苦……」張夫人—開口,就說不完似的喋喋不休。
  藍雪怔怔地聽著。
  她真的是無名的累贅嗎?照顧她,真的很辛苦嗎?
  但是,無名出門時擔心她是事實,留下曹叔保護她也是事實
  「堂主需要的,是一個文武雙全、又能獨立自主的女主,如果我是藍雪姑娘,早就自己離開堂主了。」張夫人仍然在說。
  藍雪聽得一震。
  離……離開?
  「不過,我想堂主也許不是很喜歡你,所以才不在乎。」見她臉色愈來愈青白,張夫人說的更起勁。
  「為什麼?」藍雪回過神,立刻反駁。無名是喜歡她的!
  「如果堂主真的喜歡你,為什麼不跟你成親?」張夫人振振有辭地反問。「跟你同睡卻不娶你,堂主根本把你當成像百花院那,些女人一樣。」
  「百花院?」
  「就是妓院。藍雪姑娘,你什麼都不懂,堂主一定認為你是個麻煩,只是不想傷你,所以才不說……」不管她說的話有沒有矛盾,張夫人努力貶低她,要她難過;她愈難過,張夫人就愈高興。
  接下來張夫人再說什麼,藍雪已經沒注意在聽了,因為剛剛她聽到的事,已經足夠打擊她了。
  無名不娶她沒有關係,她也不相信無名是張夫人說的那種人,可是,她真的是無名的麻煩嗎?
  趁她難過的時候,張夫人靠近她,一陣特殊的香氣,由張夫人身上飄出……
  *  *  *
  原該是回暖的春天,但藍雪卻生病了。
  無名回來得很晚,藍雪一直等他,等到在椅子上打盹,當無名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呈現半昏迷狀態。
  他原本不想叫醒她,直接抱她要到床上睡,但一接觸到她的身體,卻發現她的身體異常發熱。
  怎麼回事!?
  北宮無名將她放上床,要曹叔立刻去請來大夫。
  她半昏半醒,臉色有著極不自然的紅潤,無名看得擔憂不已。
  「尊夫人只是著了涼,小心保暖和多休息,按時服藥,很快就會好。」診完病症後,大夫將藥方開好交給他。
  「多謝。曹叔,你送大夫回去,抓藥回來後,立刻煎藥。」無名說道。
  「是!大夫請。」曹叔送大夫離開,帶上門。
  無名立刻坐上床沿。
  「咳、咳。」她低咳了兩聲,張開半昏半沈的眼,就看見北宮無名擔憂地望著她。
  「無名……」她低喚一聲,然後難受地呻吟。「我……好難過……」全身都在發熱,頭也痛、喉嚨也痛。
  「你著涼了。」無名蹙著眉,半惱半無奈地望著她。「你該回床上休息,而不是在椅子上打盹。」
  「對……對不起……」她紅了眼眶。
  無名生氣了,她……她真的是個麻煩嗎?
  北宮無名嘆了口氣,捨不得責備她。
  「無名……你不可以靠我太近。」她捂著嘴,退離他遠一點。
  「為什麼?」關心變成蹙眉,他把她拉回身前。
  「不行……」她推拒著,臉就是不對上他。
  這是她第一次拒絕他的摟抱,北宮無名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
  她悶咳了幾聲,才又低低地開口:「會……會傳染……咳咳。」
  北宮無名的眉頭一下子又鬆開了。
  原來,她在擔心他。這個小傢夥!
  「沒關係。」他將她連人帶被抱的牢牢,拂開她散亂的發,望著她因為發燒而泛紅的容顏。「我不會生病的。」
  「可是……」
  「我沒有那麼容易生病,不要擔心我。」他柔了聲,讓她枕在自己肩上。」倒是你,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對……對不起……」她揪著他衣襟。「頭暈……想睡……可是,一直想咳。」……好難過。
  這種時候,就算他武功再蓋世也無用,只能陪著她,眼睜睜看著她難過。
  「忍耐一點,等吃過藥,你會好過一點。」他安慰道,望著她的雙眸裡完全沒了平時的冷漠,只剩下濃濃的關心與心疼。
  他才不在一天,她就讓自己變成這樣,他真是不該太放心的。
  「我……很沒用……」她微閉著眼,倚著他,突然好想哭。
  「別胡思亂想。」他輕斥,抱著她依在自己身上,蓋妥棉被。
  「可是……我很笨……一直要你照顧……」她低喃,語氣愧疚不已。
  為了她,他的行程變慢了;為了她,他做任何事都不能隨心所欲,必須考慮到她,就算他有事必須暫時離開,也一定要曹叔陪著她,而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回來……
  張夫人說的沒錯,她真的是個累贅、麻煩。
  「誰對你說了什麼?」他警覺地問。
  生病中的人或許會容易胡思亂想,但絕不是在一開始的時候。她的表情,分明已經被困擾很久了,如果沒有人對她胡說,她不會胡思亂想。
  「沒、沒有。」她低首又悶咳了兩聲。因為著涼,她原本清柔的嗓音變得沙啞低沈,說話都像要用盡力氣。
  「藍雪。」他低喚著,拍著她的背。見她難過,他比她更難過。
  「無名,我想跟你……在一起……」她低低傾訴。「可是……我好像總是給你帶來麻煩……」
  「你不是麻煩,不許你這麼說自己。」他低首與她對視,語氣與表情同樣堅決。
  「但是……」
  「如果今天是我生病,你會照顧我嗎?」
  「會。」她毫不猶豫就點頭。
  「那就對了。」他表情緩和下來,低頭吻著她的唇。「不許你再胡思亂想,也不許覺得自己是麻煩,知道嗎?」
  「別……」她躲著,怕把病傳染給他。
  「你是我的……」他乾脆定住她後腦,不許她再亂動,更加深吻她。
  她的低咳,被他吞入喉裡,他吻得深切徹底,不再像平常那樣只在她唇瓣上啄吻;在他的吻裡,有一種激狂,是她不明白、也無法承受、卻又無法抗拒的,只能被動地任他索取、掏空她的知覺。
  「無名……咳……」藍雪用力吞嚥著呼息,全身虛軟、頭暈暈的,卻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剛剛那種激狂。
  「沒事了。」他控制住自己,翻身躍起,將她抱在懷裡安撫。該死,他居然忘了她還在生病,他嚇到她了!
  「無名……」
  她用力想抱緊他,可是好像使不出力。
  「別再亂想,等你病好了,就沒事了。」
  他安慰道。
  「可是我……累贅……」她紅著眼眶,滿臉都是內疚。「我……耽誤了你……咳……」她又想哭、又咳著。
  「你不是。」他語氣堅定,正色與她相望。「你是我的女人,我北宮無名,這一生唯一認定的女人。」
  「我?」她視線模糊地望著他,因為頭昏、也因為淚水。
  「不管你是什麼樣子,你都是世上唯一令我牽掛的女人;就算你的心智永遠不會成長,你還是我唯一愛的女人,知道嗎?」他仔仔細細地說。
  「愛?」她眨著眼,想看清楚他,可是頭好痛,鼻子也好難過。她忍不住揪著他衣襟,淚水不知不覺掉了下來,身體虛軟地倒在他身上。
  「藍雪!」摸摸她發燙的額頭,無名只能抱緊她。
  該死,可惡的風寒!
  *  *  *
  一連兩天,藍雪都處在高燒的睡囈裡。
  北宮無名在她床邊守了兩天,寸步不離,除了曹叔、大夫,誰也不準進房。而她昏迷前沒說的話,卻在夢囈裡全喊了出來。
  那些話一定傷她很深,所以她才會連睡著時都無法忘記,還做惡夢。
  兩天過去,她的高燒終於退了,沒再復發。而她的睡容,也終於恢復平穩,不再掙扎不安。
  「堂主。」曹叔悄悄進房。
  「查出來了嗎?」
  北宮無名坐在床沿,背靠著床柱,左手交握著她的右手,而即使睡著,她的手仍主動抓住他。
  「是馮寨重整旗鼓,挑了張家鏢局,就是想向你示威。」曹叔回道。
  「他們怎麼會知道張家鏢局是玄武堂的據點之一?」
  「這也是我想不透的一點。」
  曹叔的語氣略沈。「我唯一想到的可能性,是有內奸。也許是馮寨的人混入玄武堂,繼而知道張家鏢局。也有可能是張家鏢局裡,就有馮寨的人。」
  云流宮行事從不張揚,為了確保云流宮本部的安全,各個分支點,都只知道另兩個分支點,一對上、一對下,想要越級上報,是不太可能的事。
  「你認為那種可能性比較高?」北宮無名微垂著眼,只望著藍雪的睡顏,兩天兩夜的不眠不休,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太明顯的痕跡。  
  「這……屬下不敢斷定。」機率一半一半。
  「張夫人的來歷呢?」
  「屬下無能,還無法完全查出。」曹叔愧疚地回道。
  「那麼,馮寨現在的首領是誰?主要的營生又是什麼?」北宮無名再問。
  「跟以前一樣,只不過現在更大膽,搶財劫掠殺人,無一不做。另外,就是以玄武堂為目標,想刺殺堂主。」曹叔語氣一頓。「前兩日堂主不在時,也有人來找麻煩,屬下抓到人,但還沒來得及問出什麼,那個人便毒發死了。」
  「毒發?」
  北宮無名神情一凝。
  「是,」這也是曹叔比較擔心的一點。「根據我們派出的人回報,現在馮寨的首領,是個用毒的高手。」
  「毒,那就說得通了。」北宮無名一笑。他的笑,表示已有所得。
  「堂主?」
  「我看過張鏢頭的屍體,在傷口上凝固的血跡變黑、嘴唇也有黑紫的現象,我懷疑張鏢頭是先中了毒,才被殺。」有些毒,在中毒的當時並不容易被發現,這也是為什麼他還要再看一次屍體的原因。
  「中毒?為什麼張夫人沒說?」
  曹叔震驚。
  「因為她是最可疑的人。」北宮無名從不因為對方是女人,就小看了她的力量。
  「可疑?」曹叔仔細回想。「堂主不在那天,張夫人曾要求與藍雪姑娘閒聊,藍雪姑娘同情她剛失去丈夫,所以答應與她說說話,但屬下一直看著,張夫人並沒有做出任何傷害藍雪的行為。」
  「有時候,傷害不一定是行為,更可能是言辭。」
  尤其當那個人逮住對方的弱點時,會重點攻擊,完全不留痕跡。
  藍雪太善良、也太單純,如果她話說得漂亮一點,藍雪也不會懷疑對方是別有居心,只會怪自己為他帶來麻煩,然後不斷自責。
  如果她的用意,是想借由藍雪的傷心來影響他,那麼她成功了。
  「堂主的意思是……」
  曹叔驀然明白。他太大意了!
  「盯住她。」北宮無名淡淡下令。
  「是,屬下立刻去。」曹叔一意會,立刻告退。
  望著藍雪蒼白荏弱的容顏,北宮無名心一揪。也許她脆弱、也易受傷害,但他絕不會後悔帶她入他的世界。
  因為,他早已不能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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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15025844
公爵 | 2013-1-10 06:08:33

第八章
  上官藍雪失蹤一個多月,不只上官家,連身為姐夫的楚家、司徒家,也全加入尋人的行列。
  三家人上上下下、日夜不停地找,結果還是沒找到人。這種消息要是傳出去,上官世家還要不要在江湖上立足?
  上官業由最初的擔憂,到現在是憤怒。
  要是被他知道是那個混小子抓走他女兒不放,他絕對當場劈了他!
  上官世家的大廳裡,不但三個哥哥在場,連藍雪已出嫁的兩個姐姐和姐夫都因為擔心而回來。
  「已經一個多月了,為什麼還是找不到藍雪?」上官綠袖無法明白,集三家人的力量可以翻遍整個中原,但卻找不到一個藍雪,一定有什麼是他們遺漏了。
  楚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無言地摟著妻子,陪在妻子身邊。
  不一會兒,上官非隴風塵僕仆地由北方趕回來。
  「找到藍雪了。」
  他一進大廳,就說了這句話。
  全大廳裡的人神情一喜,立刻追問:「她在哪裡?」

  上官非隴走向父親。
  「這是我前天收到的家書,藍雪寫的。」他將那封信交給父親。
  他猜的沒錯,藍雪果然被那個傢夥帶走了。
  當藍雪在黃山出事時,上官非隴立刻放下正在談判的生意,由北方趕回來,到皖浙一帶幫忙尋找。除了聯絡不上的小弟紫隴外,其餘三個弟弟也在第一時間趕回來。皖浙一帶找不到,他們立刻向外擴散。
  藍雪遇危,那個誓言保護藍雪的男人應該會知道。只是上官非隴聽說當時北宮無名人並不在南方,應該不可能神通廣大地立刻趕來。
  結果,他錯了。北宮無名不但立刻趕到黃山,而且在藍雪遇危時,及時救走了她。
  看在他還很有誠意地替藍雪送家書,上官非隴可以不計較他私自帶走藍雪的事;可是,他送家書為什麼不能干脆點兒地送到上官世家,偏要派人送到北方,要不是他必須回北方去處理與慕容世家的生意往來,不知道還要錯失這封家書多久!
  上官業看完信,差點怒吼出來。
  「非隴,這個北宮無名是誰?」
  「這……」
  「說!」
  「如果我的調查沒錯,他應該是云流宮四堂之一,玄武堂堂主。」
  云流宮四堂之一每個人臉上出現不同的表情。
  關於云流宮,江湖上的傳言不少,但大多數是正面的。而四堂之主的說法,更是在江湖上流傳十多年。
  一身黑衣、絕無僅有的冷肅氣息,複姓北宮,武功深不可測,能在任何地方來去自如,除了玄武堂主,還有誰?
  四堂之主行事低調,除了幾次在武林重大聚會上,他曾見過一身白衣的白虎堂主,其他三堂之主幾乎從不公開露面。
  「藍雪怎麼會認識這種人!?」上官業近幾年也許比較沒在江湖上走動,但可不代表他對云流宮一無所知。
  「我從頭說起吧!」上官非隴望向眾人。「其實,早在九年前、藍雪就無意中認識了北宮無名,而且北宮無名還救了她一命……」
  就上官非隴所知的,九年前初識、四年半前的短暫見面,加上猜測,九年來,北宮無名每隔一段時間就來這裡陪伴藍雪。
  但上官非隴一直想不通的是,藍雪居然一直沒對他們提起北宮無名的事。
  依藍雪單純的個性,根本不會瞞家人任何事,除非,北宮無名並不希望他們知道,所以要求藍雪不說。
  但藍雪如果真那麼聽北宮無名的話,那他妹妹——很明顯的,早就九年前就不屬於上官家了。
  「這次黃山的事件起因是前朝寶藏,而齊盛庸之所以要抓藍兒,是要以藍兒威脅娘,要娘交出開啟白玉如意的方法。」
  上官夫人,就是前朝公主,在流亡途中遇到危險被上官業所救,因而相戀、並成親。
  「不過這件事爹不需要再擔心,因為齊盛庸已經在半個月前,因為意圖謀反,在金陵被處死,娘和藍兒都不會再有危險了。」
  「那白玉如意呢?」
  上官業追問。
  「前朝寶藏的事,皇上正式宣佈為無稽之談,不許任何人再提起。白玉如意則回到定王爺藍雷的手裡,成為傳家寶。」算起來,他們和定王爺還是表親關係呢,因為定王爺的父親,是娘的兄長。白玉如意在定王爺手裡,也就沒有人敢妄動了。
  「那麼藍兒為什麼又會在北宮無名手裡?」
  「在齊盛庸抓走藍兒、想輕薄藍兒的時候,北宮無名適時趕到,才及時救走妹妹。而且,四年半前,北宮無名曾經對我說過,如果上官家無法保護藍兒,他就要將藍兒帶走。」上官非隴才說完,上官業立刻暴跳如雷。
  「誰說上官家無法保護藍兒!」
  「但藍兒三次有生命危險,都是北宮無名解的圍,這是事實。」上官非隴不想打擊父親,但人家一直救了藍兒,也是事實呀!
  「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居然替那個混小子說話!?」上官業瞪著大兒子。
  「孩兒不敢。」上官非隴趕緊低頭認錯。
  事關爹親最寶貝的三個女兒時,那絕對是沒有折扣可言的,上官非隴可不想早北宮無名一步被當成箭靶。
  「爹,現在知道藍雪的下落,我們該怎麼做?」綠袖實際地問道。  
  「當然是直接上云流宮要人。」
  「要不要告訴娘?」綠袖再問。上官夫人因為藍雪失蹤,整日擔心,幾乎整整瘦掉一圈。
  「我會告訴她,藍兒找到了,讓她放心。」想到妻子,上官業嚴肅的臉上終於出現一點柔情。「云流宮由我和非隴、翊隴去就可以,你和紅嫣留下來陪你娘,沐隴和靖隴,留守上官家。」
  「不如讓楚言和司徒璇也陪爹去吧!」
  綠袖又道。
  上官家與云流宮並無往來,云流宮又高手如雲,多一點人去總是比較安全。
  「不必了,難道那些人還能把我吃了不成!?」上官業才不怕。
  「綠袖,你就不必擔心了,我們是去找回藍兒,不是去比武的。」上官非隴安撫妹妹。「我相信云流宮並不是不講理的地方。」
  「好吧。」
  兄長既然這麼說,綠袖也不再多言。
  「岳父,讓我也一起去吧,司徒家的商行和白虎堂有些往來,至少白虎堂主認得我,也許會願意帶我們進云流宮。」司徒璇突然開口。
  云流宮的確切位置,只有云流宮人才知道,沒有人引路,他們是絕對無法云流宮的。
  「好吧。」上官業勉強同意,然後對要跟去的三人道:「你們去準備一下,一個時辰後我們就出發。」
  他要馬上把女兒給帶回來!
  *  *  *
  北宮無名持續守在藍雪床邊。
  她的高燒,不像是因為風寒而起,除了最初的風寒症狀,她就只是一直發燒,神志昏沈。
  天仇說過,她的體質不畏毒,但中毒時,會有類似風寒的過敏反應,只要等毒褪了,她自然也就好了。
  難道……是中毒!?
  馮寨的人擅使毒。
  她果然是馮寨的人,那麼她嫁給張鏢頭,也是別有所圖了。
  他深思的神情,因為與她交握的手動了動,注意力立刻轉向她。
  不是,她不是累贅!
  藍雪忽然驚醒,眼一睜,就看見北宮無名關切地凝望著她。
  「無名。」
  她撐起身子,想爬到他懷裡。
  「沒事,不要怕。」不待她爬起來,他已經一把擁她入懷,緊緊抱住。
  「無名、無名……」
  她喃喃不斷低喚,臉蛋拚命往他懷裡藏,像是想把自己埋在他的身體裡。
  「我在這裡。」
  他低語,一面撫著她的發絲。
  她在他懷裡藏了很久,直到她覺得心安了,能感覺到他有力雙臂的摟抱,才稍稍擡起頭。
  「你回來了。」
  她憨然一笑,眼神無限依戀。
  「你卻睡了整整兩天。」他低頭努了努她鼻尖,語氣親密無比。
  「真的嗎!?」
  她圓瞠著眼。
  「你著涼了,發了兩天高燒。」
  她的病,來得凶、也去得快,一醒來,她什麼症狀都沒了。真奇特!
  「發燒……」
  她望著他。「那……無名一直照顧我?」
  「當然。」他點頭。
  「那、那我……我……」
  「怎麼樣?」
  「我很麻煩!」她低叫了出來,愧疚的不敢再望他。「我……我連照顧自己都做不好……我、我連累了無名……」
  「你是我的。」他低首喃語,嘴唇尋著了她的。「你不麻煩、也不是累贅,而是我的女人……」
  「女人!?」她被他的吻弄亂了心神,被動地回應。
  爹老說她是小孩子呢!
  「記得你睡著前,我說的話嗎?」
  「話?」她半昏半沈地,很難思考。
  「你不是累贅、不是麻煩,是我北宮無名唯一心愛的女人。」
  「心愛的女人?」她聽到了。
  無名說……愛她……沒有很大聲,可是很清楚,她真的有聽到了!
  「如果我病了,你會不會照顧我?」他低問。
  「會。」她用力點頭,他則是更用力地吻她。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嗎?」他再問。
  「想。」好想好想。
  「別人說的話跟我說的話,你相信誰?」
  「你。」她只信他。
  「那麼,忘記別人說的話,只要記得我說的。」他低柔的語氣裡含著強迫,「藍雪,只聽我的,好嗎?」
  「好。」淚水一下子湧進眼眶,她連連點頭。
  「不要哭。」他吻向她的眼,吮乾淚水。「我的藍雪,要勇敢一點。記住,有我在,你不必怕任何事,也不必擔心任何事。」
  「嗯。」她又點點頭。
  「這才乖。」他再度擁住她。
  「無名……很重要……」
  「嗯?」
  「藍雪喜歡無名,無名很重要,我只要無名,不要別人。」她含淚說著心裡的話,好怕好怕他會不要她了。
  「我也只要你,不要別人,懂嗎?」吻著她的額、她的鼻,最後滑下她的唇瓣,再度深深吻住。
  如果她對自己沒有信心,那麼他就給她信心;如果她覺得自己不重要,那麼他就要她明白,她很重要。
  他吻了她好久、好久,在他終於放開她的唇時,她忽然低低笑了出來。
  無名微眯著眼看她。
  「愛——是不是比喜歡還要喜歡!」她記得,好像聽姐姐說過。
  「是。」
  「那,無名只愛藍雪,對不對?」她甜甜地問。
  「對。」他點頭。
  「藍雪也只愛無名!」她跪坐在床上,長發披散在身後,笑容更加燦爛,神情滿足的像得到了全天下最好的寶物。
  沒有任何男人看見這一幕會不動心,尤其當那個笑容燦爛的女子又擁有絕俗美貌的時候,就算他從小就看她長大也一樣。
  「很好。」北宮無名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漠視自己體內的騷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那我們來談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她偏著頭,滿臉疑惑。
  「我不在的時候,你是不是跟張夫人說過話?」他問,克制著不去碰她。現在碰她,他就不一定停得下來了。
  「嗯。」笑容很快隱沒,她無措地點點頭。
  「在我出門前,我交代過什麼?」
  「除了曹叔,不可以……和別人說話。」她小小聲地回答。
  「那你為什麼不聽話?」他蹙起眉。
  「我……對不起……」她無措地垂下臉,很想靠到他身邊,卻又不敢。
  無名在生她的氣。她咬著下唇,愈想愈難過。
  他嘆了口氣,伸手摟她入懷。
  「我很不高興。」他著唸著,雙手卻還是很溫柔地輕撫著她。
  「對不起……」她哽著聲。
  「知道我為什麼不高興嗎?」他語氣轉軟。
  「因為我沒有聽話。」
  「還有呢?」
  「還有……」她訥訥地,不知道還有什麼。
  「藍雪,看著我。」他溫和地命令。「我生氣的,是你聽進了張夫人的話。還有,你一個人跟她在一起,萬一她傷害了你,你知道我會有多難過嗎?」她不肯說出的話,全在高燒的睡囈中說出來了。
  「我沒有想過……」她搖著頭,很難過自己害無名操心。
  「你太單純了。」他又嘆口氣,摟了摟她。
  她太善良了,不懂得人心險惡,也不懂得該提防別人;她也太單純,不懂得撒嬌,也不懂得以他對她的疼愛,來掩飾自己不聽話的事實;做錯了事,她就只會認錯、道歉,心思完全單純。
  這樣的她,更令他憐愛,可是也讓保護她成為一件困難的事。
  「算了,以後記得我的話,好嗎?」他低望著她,實在捨不得她自責太久。
  「嗯。」她保證。「無名不要生氣,藍雪會聽話。」以後再也不會為別人違背了他。
  跟任何人比起來,無名都是最重要的,所以她只要聽無名的話。
  「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要先告訴我。我不讓你和張夫人接觸,只是希望你安全,懂嗎!」他也不要她完全迎合他,她委屈了自己,他又會為她心疼。
  「我不要無名生氣。」她搖搖頭,不是很懂他的話,只知道自己不要他為她操心。
  「可是我希望你快樂。」
  他嘆息。
  「無名快樂,藍雪就快樂。」
  她忽然一笑,神情專一。
  「你呀!」   
  他沒轍地望著她,只能和她一起笑。
  表面上看起來,他強悍無比,她脆弱易傷,但有些事,他們卻是相同的。
  在她的心裡,將他擺在第一位;他也是。
  她希望他快樂,只專注在這個目標上;他也希望她在他身邊,能活得快樂自在,比以往更不受拘束。
  從答應她,一定到上官家看她開始,她的存在就一點一滴滲進他的心、他的血肉,讓他開始牽掛她、關心她,最後終於愛上她。
  早在五年前,他就察覺自己對她不尋常的關心。也許當時她只是個小孩,但這麼多年來,能佔據他心的,始終只有她。
  通常他去看她,一次會陪她兩三天,但總是在晚上的時候來,天亮以前就離開。九年以來,她從不覺得奇怪,只是順從地接受這種模式。
  她的要求很低,只要一點點就能滿足,從來不會貪求。這也是他為什麼獨獨對她敞開心、獨獨寵愛她的主要原因。
  就算她什麼都不懂,那又如何?
  她依然是上官藍雪,他最重視、並且立誓要保護的人。
  在見過世間的血腥與冷酷後,她的純真,是他唯一能平靜的依附。就算她會成為他的弱點,他依然只要她。
  因為,她已是他的心。
  *  *  *
  藍雪沒事!?
  她明明下了毒,為什麼藍雪卻沒事?難道她下的毒太輕,讓北宮無名解掉了!?
  當晚,藍雪精神奕奕地與無名一同吃晚飯,藍雪一點也沒有生病的模樣。
  如果不說別的,單就美貌而言,藍雪的確是上上之選,連身為女人都她都不得不承認,藍雪的容貌得天獨厚,絕美的令她無法不嫉妒。
  只是萬萬想不到北宮無名會喜歡這種單純、空有美貌的女人。不過,他愈喜歡藍雪,就等於給她一個對付他的利器。
  只是,藍雪為什麼沒有中毒,這點令她想不透。
  「寨主?」
  窗戶邊有人低叫,她立刻開窗,讓外面的人進入,同時吹熄燈火,免得被看出屋裡有兩個身影。
  「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過,要你們稍安勿躁的嗎?」
  「前幾天行刺失敗,我們失去兩個兄弟,寨裡的人要我請示寨主,下一步該怎麼做?」
  她沈吟了半晌。
  「要其他人埋伏在洛陽城外,只要北宮無名一出城,我們就動手。」曹叔說過,他們即將離開洛陽,而且轉往西走,明晚之前,將會抵達下一個分堂口,也會將她安置在那裡。如果再不動手,她就沒機會報仇了。
  「但是,我們不是北宮無名的對手。」一個曹仁道他們都對付不了,而北宮無名比曹仁道更難對付。
  「放心,我會讓北宮無名沒有機會出手,你照我的話做就是。」如果離開洛陽後,只有他們四人同行,那麼她的機會也就來了。
  「是。那寨主,我先回去了。」
  「小心。」她點頭,開窗讓他離開。窗外沒有任何異狀,
  她這才放心地回到床上休息,心中計劃著明天該怎麼對付北宮無名。
  當房裡完全沒有動靜後,一直守在暗處的人,才閃身回房。
  她終於露出馬腳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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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13-1-10 06:09:21

  第九章
  第二天早膳後,北宮無名突然宣佈啟程。
  藍雪的身子已無大礙,一路上有他護著,他相信不會有事。而為免夜長夢多,有些事還是早早結束比較好。
  向客棧買好預備的乾糧與茶水,馬車順利出城。在前座駕車的是曹叔,和硬要跟隨在旁的張夫人。
  雖然春日暖暖,但北宮無名不會捨得讓藍雪坐在馬車外拋頭露面或者風吹日曬,所以還是陪著她坐在車裡,只不過車廂裡原本保暖的厚被,全換成了輕涼舒適的薄被,讓藍雪能依然坐得舒適。
  和北上的時候一樣,無名斜躺在側方,而藍雪依然窩在他身旁,努力看懂一些以前沒看過的圖樣。
  「這是什麼?」
  「我住的地方,裡頭還住了許多人,你要記得誰住哪裡,要回房的時候千萬不要走錯方向。」
  他閒適地低語。
  「云織樓、風雪樓……藏書閣……百寶塔……頭暈。」一圈圈八卦的圖樣,她開始頭昏腦脹了。
  「一次看一個地方就好,不要一直盯著圖。」他輕笑著拿開圖,拉她入懷。
  「閉上眼。」

  一股熱流,透過他的指尖,由她的側腦傳入,讓她的精神很快恢復清明。
  「好多了嗎?」
  他收回內力。
  「嗯。」
  她點頭一笑,將圖樣收到一旁的藏櫃裡,再回來偎在他懷裡,手裡把玩著他系在腰上的長長佩掛。
  「如果一路順利,大概五天我們就會到家。」當然,依他預料,這趟路絕對不會安靜。
  藍雪擡眼望著他別有所思的表情。
  「你在想什麼?」
  「嗯?」
  他不甚專心地回應。
  她的表情更疑惑了。「我覺得你在想一件事,可是沒有告訴我。」
  「哦?」他回神了。
  「可是,我猜不出來是什麼。」
  她嘟著嘴,表情有點失落。
  他輕笑出聲,吻了下她的唇。「有些事,我希望你永遠不要知道。」
  藍雪沒再說話,只是擡起手,輕描著他臉上的五官。
  他的眉很濃,眼神堅定、黑白分明,鼻子很挺,嘴唇略薄,當他不說話的時候,顯得特別堅毅而無情,可是面對她的時候,他永遠只有溫柔。
  「大哥偷偷對我說,你殺過很多人。」她突然說。
  他眉一挑。
  「我對他說:『殺人是很不好的,但是我相信你不會沒有理由就亂殺人,你的心腸是好的,不然不會那麼疼愛我。」她甜甜地笑。「可是,就算你是壞人,也沒有關係。藍雪覺得,無名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這麼相信我?」他被她的傻氣逗笑了。
  「因為你是無名呀!」她理所當然地道:「是我的無名。」
  馬車突然顛簸了下,無名及時抱住她,但她的臉還是撞進他胸口。他全身警覺,緩緩坐了起來。
  「無名?」
  他的警戒也影響到她了。
  「如果有人要殺我,你怕不怕?」他低首問她,像在談論天氣。
  「不可以!」她立刻搖頭。「我不要任何人傷害你。」
  他笑了,而後囑咐:「待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躲在我身後,知道嗎?」
  回望他的眼神,她點點頭。
  聽他的話,就是幫他,不帶給他麻煩。
  無名拿起紗巾覆住她的臉,再將薄披風系在她肩上,而後一手摟著她,悄悄飛出馬車外。
  *  *  *
  馬車外,一群頭上綁著布巾,巾上繡著馮字的殺手攔路。
  曹叔停下馬車,老神在在地望著他們。
  「就是你們挑了張家鏢局?」
  「北宮無名呢?」為首的殺手反問道。
  「就憑你們也配跟堂主動手?」曹叔眼神輕蔑。這群烏合之眾,他老人家三兩下就可以解決。
  「臭老頭,如果你還想活命,最好乖乖回答我們的話。」
  「如果你們還愛惜自己的小命,最好夾著尾巴快滾回去,以後別再想找玄武堂的麻煩,省得我老人家多造殺孽。」
  「住嘴,臭老頭!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你那麼想死,我就成全你!」語畢,眾殺手立刻圍上馬車。
  曹叔立刻跳下前座,引開殺手們的攻擊,但仍有殺手直接撲向馬車裡。
  空無一人!
  張夫人跳下馬車前座,望著空空如也的馬車,立刻覺得不對勁。
  而另一旁與殺手們對打的曹叔卻愈來愈使不出力氣。
  「我……」曹叔被踢了一腳,滾到地上,眼露驚駭。「這……怎麼會這樣?」
  殺手立刻想一刀殺了曹叔。
  「慢著。」張夫人喊停,殺手們動作頓止。「別殺他。」
  「寨主。」殺手們恭敬地喊。
  「把他抓起來。」她下令,曹叔的手臂立刻反剪,人被架到她面前。
  「你、你……」曹叔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別掙紮了,在你喝的茶水裡,我早下了軟骨散,三個時辰之內,你根本使不出任何內力。」她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你跟他們……」
  「我就是馮寨的新寨主,馮如雙。」事到如今沒有什麼好瞞的。
  「那,張鏢頭是你殺的?」曹叔一臉悲憤。
  「沒錯。」她冷笑。「要殺一個好色的男人還不容易嗎?不過,憑他還不夠資格讓我親自動手。我只不過是在他食物裡先放了化功散,那麼他自然會死在馮寨人的手裡。」
  「你為什麼要殺張鏢頭?」
  「不殺他,我怎麼能接近北宮無名?」她嬌媚的神情瞬間冷情無比。「本來,我嫁給張鏢頭,就是想利用他來殺北宮無名。既然他無法背叛玄武堂,那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不如用他來替我引出北宮無名。」她嬌笑了聲。「這點我倒是做對了,他的死,讓我有機會跟在北宮無名身邊,不是嗎?」
  「你、你好歹毒!」
  「再歹毒,也只不過是回敬北宮無名而已,我殺的人,還沒有他殺的多呢!」她尖銳地道:「當年他殺死我大哥、毀了馮寨的時候,殺的人更多,他可曾手軟過!?」
  「你跟馮人傑是什麼關係?」曹叔立刻問。
  「馮人傑是我大哥,我重建馮寨,就是要為我大哥報仇!」
  「馮人傑是自作自受,如果他不冒用玄武堂之名為非作歹,堂主豈會殺他?」
  「住口,你沒有資格批評我大哥!」她嬌叱,捏住曹叔下巴。「說,北宮無名在哪裡?」
  「哼。」曹叔轉開頭。
  「如果你不說,我保證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掏出一隻瓷瓶,放出裡頭的毒蠍子。「這只蠍子出生在西域的沙漠,可以輕易毒死一條蛇,我養了它五年,它的毒性當然更強,如果我讓它咬了你,你會全身發癢、潰爛,一個時辰之後,腸穿肚爛、痛苦而死。」
  「你、你……」曹叔睜著眼。
  「你說不說。」
  「哼!」曹叔咬緊牙關,堅決不出賣堂主。
  「有骨氣。」她抓住蠍子的手一放,毒蠍立刻竄向曹叔。
  曹叔閉上眼——
  突地,咻地一聲,一片樹葉射穿毒蠍,毒蠍當場斷成兩半。她心一驚,另兩片樹葉再度飛來,點中押住曹叔的兩人身上的穴道,曹叔身形一轉,立刻跳開。
  北宮無名摟著藍雪,從天而降,落地無塵。
  「北宮無名!」馮如雙轉身,殺手們全集到她身後。
  「堂主。」曹叔也回到北宮無名身邊。恭敬低喚。
  北宮無名只點了點頭,視線望向馮如雙。
  「你沒中我的軟骨散?」馮如雙看著曹仁道,恍然大悟。
  「如果輕易著了你的道,我老人家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不全白費了?」曹仁道得意笑道。
  「你明明喝了茶。」
  「是喝了,不過又吐出來了。再加上堂主的催逼,小小的軟骨散,又怎麼會對我起得了作用?」
  「原來剛剛你全是在演戲。」馮如雙全明白了。
  「不這麼做,怎麼能問出你的目的?」
  「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她自認沒露出半點破綻,而藍雪根本不可能看出她另有圖謀。
  「馮寨的人沒殺你,不是嗎?」這麼大一個疑點,難道她以為他們不會想到嗎?
  「殺了我,誰向你們通風報訊?」
  「以一個殺手來說,你的問題實在夠多。」真是多嘴的女人。
  「想早點死,本姑娘就成全你!」馮如雙下令動手。
  殺手再度蜂擁而上。
  曹叔飛身向前擋住一部分,而不知死活妄想殺北宮無名的殺手,北宮無名光以單手,便足以令所有人近不了身。
  眼看手下一個個被打倒,馮如雙親自動手,雙掌翻黑,一身是毒的朝北宮無名攻擊。
  看出毒掌的威力,北宮無名立刻側身將藍雪完全護在身後,依然單手應付攻擊,而馮如雙卻偏偏每一招都往藍雪進攻。
  無名神情一凜。因為她想傷害藍雪,立刻決定速戰速決。
  「玄冰掌。」氣凝右掌,直對上馮如雙的左掌。
  翻黑的毒掌立刻被玄冰之氣覆蓋,馮如雙只覺左手一陣冰涼,整隻手掌已凝結成冰。
  「啊!」她驚駭地望著左手。
  「馮如雙,束手就擒吧!」解決完那群烏合之眾,曹叔立刻回身擋在堂主身前。
  「休想!」馮如雙突然冷笑。「就算是同歸於盡,我也一定要殺了你,北宮無名。」
  馮如雙喝下一瓶藥,左手冰寒之氣立刻化散,她面色轉青,將修練的毒功擴散至全身。
  北宮無名一見,立刻知道情形不對。
  「曹叔,讓開!」北宮無名放開藍雪,搶身在她出招之前先攻擊,如狂風迅速疾掠的身形讓人捉摸不到。
  馮如雙還來不及出招,胸口已中了一掌,口吐鮮血。
  「唔……」她受痛地站立不穩,無法置信。「不、不可能……」
  風聲初定,北宮無名的身軀也漸漸凝定成形,一身黑衣隨風飄揚,面色冷峻、毫無表情。
  馮如雙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傳說,玄武堂主就像玄冥之王,想殺他的人,等於是替自己買了一張死亡令。
  「哈哈哈……」
  她踉蹌地笑出聲。
  北宮無名依然盯著她。
  「就算我死,也要拉人陪葬!」用盡最後全部的力氣,馮如雙衝向站在曹仁道身後的藍雪。
  但北宮無名的身形更快!
  「曹叔,退開!」
  北宮無名搶在馮如雙到達之前,以身擋在藍雪身前,正面迎上馮如雙最後一擊。
  「哇……」馮如雙被他的內力震飛,直接落地,雙目圓睜、內腑盡碎,當場斷氣,但她原本青黑的神色,卻漸漸褪回成正常人的模樣。
  「堂主。」
  曹叔立刻瞧出不對勁。
  「沒事。」北宮無名神色未動,依然平靜。
  「無名……」藍雪抓著他衣袖,隱約也感到不對。
  「我沒事。」他拍拍她的手安撫,然後又轉過去交代:「曹叔,把馬車整理一下,我們啟程回宮。」
  「是。」曹叔沒有多說,立刻照辦。
  *  *  *
  回宮的路上,北宮無名一如往常,在馬車裡依然輕鬆自若與藍雪談笑,但曹叔卻愈來愈擔心。
  四天後,曹叔終於將馬車駕到云流宮山下。
  「曹叔,你終於到了。」焰珂與夫婿任風行相偕現身,看起來像是等候已久。
  「焰小姐、任姑爺。」
  曹叔下車行禮。
  「別多禮了,北宮大哥呢?」
  焰珂忙問。
  「在馬車裡。」
  曹叔才說完,北宮無名已下了馬車,焰珂揉揉眼,再瞪大眼睛,以確定自己沒看錯。
  一向冷情、冷漠、又俊又酷的北宮大哥,居然站在馬車外,眼神第一次這麼溫柔,表情像是低聲說著什麼,輕哄著車裡的……人!?
  不一會兒,一隻細白的小手搭在北宮大哥肩上,而北宮大哥雙手一抱,輕易從馬車裡托出一個水藍色的身影。
  那抹身影纖細地靠著北宮大哥身前,北宮大哥不知道低首又與她說了什麼,她點點頭,然後他才摟著她走過來。
  哇!好漂亮的女孩,像仙女!
  焰珂讚歎地望著。她看起來好小,可是好美,像圖畫裡那種不存在的人,在水藍色輕柔紗衣的裝裹下,不真實地像風一吹就會跑。
  「你們怎麼來了?」北宮無名淡淡開口。
  「奉宮主之命,來接你回宮呀!」焰珂這才回神。「北宮大哥,她是?」
  「上官藍雪,我的人。」無名說道,然後低首對藍雪說道:「她是焰珂,而他是焰珂的丈夫,任風行。我說過的人,記得嗎?」在回宮的一路上,他已經對她介紹過宮裡的人,和宮中的環境。
  「我是藍雪,你們好。」因為他們是無名口中的家人,所以她鼓起勇氣,朝他們一笑。
  焰珂差點看呆了。
  「你好美!」她脫口而出。
  藍雪害羞了下,低低地說:「她像姐姐。」
  姐姐?焰珂一呆,難道她看起來老了嗎?
  「藍雪的二姐就跟你一樣,喜歡穿紅色的衣服,她叫上官紅嫣。」無名替藍雪的話作解釋。
  「原來是這樣。」
  焰珂點點頭。
  「上官家的人來了。」任風行望著北宮無名,希望他有心理準備。
  北宮無名卻淡然一笑。「現在才來嗎?動作未免太慢了。」
  「爹嗎?」
  藍雪疑惑地望向無名。
  「應該是。」
  他點頭,摟著她走上山。
  焰珂和任風行跟在後面,曹叔最後。
  「上官老爺那麼生氣,北宮大哥應該知道吧?」她小小聲地問丈夫。
  「北宮心中應該已有打算。」見他那副神態自若的模樣,任風行只有這種猜想。
  焰珂點點頭表示理解。
  但願北宮大哥,有辦法讓一上云流宮就噴火的上官老爺熄火。
  *  *  *
  云流宮的大廳很久沒有這種熱鬧的場面了。
  宮主柳輕非依例坐在首位的紗簾之後,三堂之主與其伴侶立於右側階梯,而三婢與其丈夫則立於左側階梯;合則不見蹤影。
  上官家的四人代表,則在大廳中央的客位上坐著等候。
  終於,獨缺的玄武堂主、與焰珂夫婦出現在大廳入口。
  「藍兒!」
  上官業一見到女兒,立刻激動地站起來。
  「爹!?」
  大哥、二哥,還有二姐夫都來了。藍雪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因為……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藍兒,過來。」看見女兒居然倚著一個混小子,上官業的臉色更難看了。
  第一次看見爹這麼生氣、聽見爹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藍雪心一慌,更往無名身邊縮。
  「你嚇到她了。」
  無名淡淡說道,一面拍撫著她。
  上官業一頓,剛剛太激動,一時忘記女兒膽小不經嚇。
  「藍雪乖女兒,過來爹這裡。」
  上官業放柔了語氣,藍雪這才又敢直視他,然後再望向無名。
  「去吧。」他放開摟在她腰上的手,眼神柔柔示意。「你爹很擔心你。」
  藍雪這才放開抱住他的雙臂,緩緩走向上官業。
  「爹。」
  她小聲地叫道。
  「乖女兒。」
  上官業忍不住上前抱住女兒。
  太好了,他的女兒沒事,而且看起來很好。
  那邊父女重逢,北宮無名則踏入廳中,躬身對紗簾之後的人行禮;焰珂與夫婿則立到宮主左側。
  「無名參見宮主。」
  「不必多禮。」
  宮主語氣清柔,聽起來並無絲毫不悅。「無名,上官老爺說,你『拐』走了他女兒,要你交代一下。」
  用詞完全來自上官老爺,四婢與三堂之主等人則努力忍住不笑出來。
  頓了一頓,宮主又開口:「這件事,需要本宮介入嗎?」人家都找上云流宮了,她這個宮主總要意思意思問一下。
  「無名可以自行解決。」
  「好,那交給你。」
  宮主不再說話。
  北宮無名回轉過身,上官業已經將女兒交給大兒子,然後怒目瞪視著他。
引言 使用道具
t15025844
公爵 | 2013-1-10 06:10:01

第十章
  「你為什麼抓走我女兒?」上官業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質問。
  「抓走藍雪的是齊盛庸,我不過是從齊盛庸手上帶走藍雪而已。」很好,現在從「拐走」變成「抓走」了,北宮無名當場變成擄人的人犯。
  「你擅自帶走我女兒、又不通知我們,根本存心不良!」上官業再一吼。
  「我替藍雪送了家書,不算沒有告知你們。」無名的語氣不疾不徐,一點也不受別人怒火的影響。
  「如果你沒有存心不良,為什麼不乾脆將藍兒送回上官家!?」
  「如果上官家有能力保護藍雪,她又怎麼會落入齊盛庸手中?」無名反問,態度不卑不亢。
  「你——」上官業一時語塞,隨即又吼:「要不是你拐了藍兒,藍兒才不會不回家!」
  北宮無名不理他,只望向藍雪。
  「藍雪,過來。」
  「好。」藍雪要過去,卻被大哥拉住。「大哥?」
  「我要帶我女兒回家,你休想再拐我女兒。」上官業立刻擋在中間,不許女兒再聽那個混小子的話。

  「上官非隴,你應該記得我說過的話。」無名不看上官業,直接換個人說話。
  「記得,但藍兒是上官家的人,豈容你說帶走就帶走!?」上官非隴比上官業冷靜一點。「你救了藍兒,上官家很感激,但藍兒並不屬於你。」
  「我要跟無名在一起。」藍雪忽然出聲,「爹,你為什麼生無名的氣?無名是好人,他保護我,打壞人。」
  「這……」上官業冷靜了一點。北宮無名的確救了藍兒。
  「大哥,你放開我。」藍雪掙紮著。
  「藍兒,爹要帶你回家。」上官業扶著女兒的肩,沈聲道:「你要這個混小子,就不要爹娘了嗎?」
  「我……」她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要爹娘、要大哥,可是也要無名。她無措而慌張的眼神,落到無名身上。
  無名只淡淡搖搖頭,她就鎮定下來。
  兩人之間無聲的默契,眾人全看在眼裡。
  藍雪不再出聲,她沒再掙扎地站在父兄的守護之後,但眼神卻望著無名。
  「宮主,多謝你讓上官某找回女兒,這份情,上官家一定會回報!告辭。」上官業拱手向云流宮主,準備離開。
  北宮無名身形移動,擋在上官業面前。
  「要怎麼做,你才肯讓藍雪留下?」
  「我絕不會把女兒留下來。」上官業斬釘截鐵地表示。
  「那麼,你們也無法離開云流宮。」無名淡然一笑。
  「你以為你困得住我上官業?」上官業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無名手背在身後,淡淡表示:「玄武堂主想做的事,從來沒有達不成的。」
  北宮無名的確有那個能力,上官家每個人都知道。
  「我上官業想走,也絕沒有人攔得住。」上官業怒目一瞪。
  無名望了藍雪一眼,知道她絕對不會希望他與上官家起衝突;神情一斂,轉而說道:「聽說,上官世家的玄龍神掌,江湖上無人能敵。」
  「算你有見識。」知道厲害就別擋路,混小子!
  「如果我能受你三掌而沒死,藍雪就留下,如何?」
  「你想找死?!」玄龍神掌含帶極厚的內力,普通受一掌就可能勺腑盡碎了,他還要受三掌!?
  「接不接受,一句話。」
  「好。」這小子敢賭命,他就奉陪。
  「堂主……」曹叔想阻止,無名揮手要他退下。
  眾人全退開,偌大廳中只有上官業與北宮無名兩人對立。
  上官業氣凝於掌,發出第一式。
  「第一掌。」
  無名被動,右掌出手以對,被上官業宏大的掌氣震退兩步。
  上官業收式,傲然而立。
  「再來。」調勻內息,無名出聲。
  「好小子。」儘管很氣他拐走女兒,但他的氣魄倒很令上官業讚賞。「第二掌。」
  話聲一落,上官業倏忽出手,一掌拍中無名胸口。
  無名眼一閉,在上官業收式的同時,唇角溢出鮮血,但他臉上表情未變,只緩緩張開眼。
  「最後一掌。」他低沈地道。
  「玄武堂主,的確不凡。」能受他兩掌而只嘔鮮血,依然挺立,這小子……上官業心裡更欣賞他。
  但事關女兒,他可不會讓手。
  「第三掌。」
  一起式——這是玄龍神掌中威力最大的一式。上官家人臉色均是一驚。
  「接招!」上官業沈聲一喝,變化無窮的掌氣,立刻襲向無名。
  「不要!」藍雪驀然一喊,趁眾人沒注意的時候,衝到無名身前,想替無名擋住最後一招。
  「藍雪!」
  驚見女兒,上官業急急想收式,可是仍然來不及,自己反被逆沖的內力震得吐血。
  上官非隴連忙向前扶住父親。
  於此同時,無名摟著藍雪,身形一轉,將藍雪護住,以自身承接住未收的淩厲掌勁。
  無名受創地踉蹌了幾步,差點站立不穩。
  暗無聲無息突然現身,朝北宮無名身上封住六大穴;而天仇一見情況不對,立刻向前扶住無名。
  無名再嘔出的血,竟是……黑的!
  「東方、不回!」天仇急喚,兩人隨即向前。「將無名扶入內室。」
  「嗯。」東方情與西門不回立刻照做。
  「無名!」藍雪想跟上去。
  「藍雪姑娘,你不要進去。」天仇連忙阻止,溫和的語氣安撫著;「放心,無名不會有事的。」
  「你騙我!」藍雪搖搖頭,慌亂著抻情,根本不信他的話。「我要陪無名,我要跟他在一起!」
  「藍雪,鎮定一點。」天仇的語氣裡加任了強硬。「我保證會盡力救他,你先在這裡等。」
  「無名……」藍雪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不再掙紮著要進去。
  天仇示意焰珂來扶住藍雪,自己則朝宮主點點頭,然後立刻進入內堂。
  所有人都被這個突發情況驚得呆住,上官非隴替父親順過氣後,才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曹叔,你說。」云流宮主開口道。
  「屬下也不是很清楚,但極有可能是與馮如雙動手時堂主中了毒。」曹仁道將當時最後一招的情況說出來。「堂主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但我就是覺得不對勁。四天了,毒一定還在堂主體內。」
  北宮無名中了劇毒四天,居然還敢說要擋住上官業三掌。大廳之內,一時鴉雀無聲。
  「是……是為了救我……」藍雪喘息著,緊揪著心口,神情痛苦無比,劇喘了幾聲,她猛然昏厥在焰珂懷裡。
  「藍雪!」焰珂慌然地叫。
  上官業連忙想看女兒,但被四婢的丈夫們擋住。
  云流宮主戴著面紗走出紗簾,向前診著藍雪的脈搏。
  「藍兒!」上官業擔心地喊。
  「她沒事,只是一時情緒太過激動,才會昏過去。」云流宮主沈靜地道:「上官老爺,依你與無名之間的約定,無名算是受了你三掌,藍雪屬於他。」
  「胡說,我第三掌根本不算打出去。」上官業才不要輕易把女兒交給任何人。
  柳輕非只是沈然地望著他,望得上官業這個英雄開始有點氣短。
  「無名為保護藍雪,在明知道藍雪的體質根本不畏毒的情況下,依然捨身護她,這應該足以證明,無名對藍雪的心意。而無名毫不反抗任你打了三掌,就算他帶走藍雪有錯,這也算抵過了。再者,以理而言,他救了藍雪,也算是上官家的恩人,不是嗎?」柳輕非條條有理地反問。
  「這……」
  「於情而言,上官老爺擔心自己的女兒,來我云流宮尋人,理所當然。也因為如此,所以本宮讓不回帶你們入宮。」柳輕非走回首位。「我原希望這件事可以圓滿解決,但上官老爺似乎執意要挑釁我云流宮。」
  「如果云流宮不拐走我女兒,我自然不會為難。」上官業開口。
  「上官老爺此言差矣。」她搖了搖頭。「如果云流宮不講理、再囂張跋扈一點,本宮可以無視於上官世家,一開始就拒絕你們入宮。縱然上官世家是一方霸主,但我云流宮,亦不是沒沒無聞的小輩,上官老爺又能奈本宮如何?」
  「你這麼說,是要與我上官世家對立?執意不還我女兒」上官業怒眉一挺,威嚴撼人。
  「上官老爺可曾想過,一開始入廳,無名為什麼肯讓藍雪回你身邊?」云流宮主清亮的嗓音始終不見怒氣。
  「在上官老爺與無名爭執的時候,無名並沒有要藍雪作選擇,上官老爺可知道為什麼?」云流宮主再問。
  上官業蹙起眉,不語。
  「最後,無名大可以與你交手,但他卻沒有這麼做,上官老爺又想過,這是為了什麼?」
  「你想說什麼?」上官業沈聲道。
  「上官老爺疼愛女兒,但可曾立於藍雪姑娘之地,為她想過?」
  「她是我女兒,我所做的事,都是為她好。」
  云流宮主搖頭笑了。
  「如果真的瞭解藍雪姑娘,就該明白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是什麼。她在乎家人、也愛無名;她最不願意見到的,是你與無名起衝突;她無法抉擇的,是必須在家人與無名之間擇其一。她永遠不會明白為什麼家人和無名,她只能選一個。」
  她頓了下,又道:「如果不是為了不讓藍雪難過,無名大可以與你交手,把藍雪搶回來,在云流宮的土地上,上官老爺真的認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嗎?」
  「你想威脅我?」
  「威脅上官老爺,有什麼意義?」云流宮主反問:「本宮想問的是,上官老爺自認疼愛女兒,那麼你為自己的女兒想了些什麼?而無名深愛藍雪,他又為藍雪想了些什麼?」
  兩者之間的比較,不難看出誰比較用心。
  上官業望向昏迷中的女兒,神情複雜。
  藍兒……也會懂情,愛上那個……那麼高傲的混小子嗎?
  *  *  *
  南天仇解毒,東方情與西方不回輪流替北宮無名治療內傷。四個時辰後,三人疲憊地走出玄武居,北宮無名總算脫離險境。
  從那時開始,藍雪就堅決守在北宮無名身旁,誰都勸不走。這種情景,讓上官業看得百感交集。
  女兒,真的不是自己的了!
  睡了足足兩天後,北宮無名終於醒來。
  「藍雪?」她怎麼趴在床邊睡著了?
  「無名,你醒了!?」她一動,藍雪就驚醒了。
  「你在這裡……你爹呢?」他記得三掌的事,他昏過去了,那麼,算是他贏了嗎?但,上官老爺會這麼輕易答應讓藍雪留下?
  「他也在,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我一直在這裡。」藍雪說的毫無章法,北宮無名卻已經拼出事情的全貌。
  想來,應是宮主攔阻上官家帶走藍雪,而藍雪堅持守在他身邊,上官老爺也留了下來。
  「無名笨……」她忽地哽了聲。「受傷了也不說……」
  「我沒事。」無名笑得很溫柔,摟她上床抱著。
  「都是我害你……」她哭著,緊緊抱住他。
  「你沒有,記得我說過的話。不許胡思亂想。」他擡起她的臉,低頭就吻著她的淚,希望把她的淚水吻干。
  「可是,我害爹打你……」她還是哽咽。
  「他只是氣我帶走你。」他喂喂細語,希望她釋懷。
  「爹應該打我,因為是我要跟無名在一起。」她不要他替她挨打。
  「我不會讓任何人打你。」他正色道:「你也不許去找你爹認錯,知道嗎?」他要她安全無傷。
  「可是我不要爹打你!」她低叫:「爹打你,你會痛,好痛好痛,又流血,我不要你流血……」
  「那沒什麼,我很快會好。你瞧,我現在不是好了?」
  「可是,你昏了好久……」
  「那是『睡』,我在休息。」他面不改色地糾正,隱約聽到門外有人想吐的聲音。
  「可是,南大哥說你受傷很重,會昏迷很久……」她滿臉疑惑。
  「他騙你的。」詆毀不識相的大夫,無名判自己無罪。
  「那你真的沒事?」她又問一次,在別人與無名之間,她當然選擇相信無名說的話。
  「沒事。」
  「那就好。」她鬆了口氣,偎在他懷裡。「我好怕你不醒來,那我就要跟你一起睡,也不要醒來了。」
  這是生死相隨的變相說法嗎?
  「傻藍雪。」他悠悠一笑。
  有她在身邊,他想不笑都很難。
  「咳咳。」覺得裡頭的人應該噁心夠了,門外一干人等敲敲門,不請自入。
  一下子湧進那麼多人,把藍雪嚇了一跳,直覺抱緊無名。
  「我還在想,你們要在外面聽多久才肯進來。」無名淡淡地道。
  「我們是給你和藍雪纏綿的機會,你要感激才對。」西門不回一本正經地道。
  「需要我說謝謝嗎?」無名有禮地回問。
  「那倒不用,只要你記住,這幾天多『睡』,別再動真氣就好。」南天仇接口,抓起他的手把脈。
  「我盡力。」這話一點也不誠懇。
  「無名,別讓藍雪為你擔心。」四堂之主最年長的東方情終於說話,一開口就命中要害。
  北宮無名不答,只是替藍雪介紹這三個男人,以及他們的準妻子,隨後又問道:「宮主呢?」
  「在云織樓休息。」天仇回答。其實心裡有點擔心,宮主的身子最近似乎不太好。
  「上官家的人,有什麼反應?」北宮無名再問。
  「你昏迷後,我們在個忙著替你療傷。後來才聽說,宮主與上官老爺談了許多話,上官老爺被宮主問的無法回答,態度才好了一點。」東方情回答。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上官老爺根本不會準藍雪待在這裡。
  「他們在哪裡?」北宮無名問。
  「在客院。」
  北宮無名點點頭,翻開被下床。
  「無名,你要去哪裡?」天仇忙問。
  「去見他們。」穿好鞋子,他握著藍雪的手。「這件事總要解決。」
  「我們陪你去。」
  「不用,我和藍去就可以。」無名望了藍雪一眼,後者回他一個微笑,兩人相偕走出房外。
  *  *  *
  北宮無名依舊一身黑衣,牽著藍雪走到客院,來到上官業面前,雙方沈默地注視著對方。
  「爹,無名好了。」藍雪突然開口,放開無名的手,很高興地望著父親。「南大哥說,只要無名這幾天不要打架,很快就可以完全好了。」
  「爹知道。」
  女兒的笑臉讓上官業軟化了表情,拉了女兒坐在身邊,然後不甘不願地對無名道:「小子,你也坐。」
  北宮無名沒應聲,只是坐下。
  「爹,你不會又要打無名吧?」
  藍雪好擔心地問。
  「不會了。」
  上官業低聲回道,心裡想女兒真的是留不住了。他看著北宮無名,「你中了毒,為什麼不說?」
  「說與不說,都沒有差別。」
  他的話不會因此打折扣。
  「你這小子就非得這麼高傲不可嗎?」上官業氣呼呼地道。如果他想娶藍兒,就該對丈人客氣點兒吧!?
  「那三掌,是希望你認可我的能力,心甘情願地把藍雪交給我。」
  意思是,如果不是為了藍雪,這小子就不會理他了是嗎?上官業瞪著他。
  「三掌已過,希望你遵守諾言。」無名又道,一點都不婉轉。
  「誰說的,最後一掌我還沒打完。」混小子,連求親都這麼傲,就不會巴結一下岳父大人嗎?
  「你要現在再補最後一掌,我沒有意見。」北宮無名眉頭皺也不皺地說道。
  「你這小子,就不會討好我一下嗎?好歹我是藍雪的父親,你將來的岳父大人!」上官業終於氣得吼出來。
  「爹不要凶。」
  北宮無名還沒出聲,藍雪就擔心地又叫。看了看爹,又看看無名,怕他們又打起來,急得紅了眼眶。
  「沒事,不要哭。」
  無名立刻輕哄,藍雪這才控制住眼淚。
  對女兒這麼輕聲細語,對岳父就愛理不理,差太多了吧!上官業看得滿滿不是滋味。
  「我要帶藍兒回去。」
  他大聲地道,就不信混小子不急。
  「我要照顧無名,他是病人。」
  藍雪又開口,想起南天仇交代的話。「南大哥說,無名要有人陪著才會乖乖睡覺,藍雪要陪他。」
  這這這……上官業差點氣得昏倒。
  「你……你跟藍兒……」
  混蛋小子!欺負了藍兒!?
  「藍雪完好如初。成親的時候,無名會派人通知,屆時希望岳父和岳母大人都能來看藍雪。」無名淡淡道,手一伸出去,藍雪就主動握住。「岳父大人,請恕小婿身體微恙,需要休息,先行告退。」說完,無名牽著藍雪就走了。
  就這麼走了?上官業一時驚愕,忘了阻止。
  這小子……實在太不將他放在眼裡了!
  司徒璇在一旁看得讚歎不已。比起他和楚言面對岳父大人連連吃癟,這個北宮無名顯然更勝一籌,上官業根本是完全拿他沒轍。
  「爹,至少他對藍兒是全心全意,把藍兒交給這樣的男人,我們也可以放心。」上官非隴顯然挺欣賞無名的。
  上官業還是氣呼呼的。
  好啦,女兒有人疼,他這個做爹就吃虧一點,要不然……
  哼!真是個混蛋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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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13-1-10 06:10:48

尾聲
  相隔半年,云流宮再一次辦起喜事。這次的主角,就是赫赫有名的四堂之主。
  話說洞房花燭那一夜,四婢的丈夫因為不甘自己在成親前的戀愛過程中都被四堂之主或多或少教訓過,所以決定在這一天晚上來個絕地大反攻;而有些女方家屬,則湊興加入鬧洞房行列——
  神龍居
  「東方,為什麼我們不能留在房裡?」云水心奇怪地問。
  「因為今天晚上,恐怕會有宵小橫行。」東方情拉著妻子尋覓另一個安全的地方。
  宵小?云水心一頭霧水。云流宮裡也有小偷嗎
  *  *  *
  白虎居
  「嘻嘻。」風初雪偷笑。
  「噓。」西門不回示意妻子噤聲。
  他們已經在新床上做好一對假人,面孔嘛……保證會讓人嚇一跳的啦!

  *  *  *
  朱雀居
  「不會吧?」
  蕭羽驚奇地望著丈夫。
  「這是避難之所。」南天仇牽起妻子,走入牆後的暗室,然後一切恢復原狀。
  這叫有備無患。開玩笑,洞房花燭夜耶!他南天仇自認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當然也不會乖乖地等著被人整羅!
  *  *  *
  玄武居
  「我們來了。」焰珂拉著丈夫匆匆報到。
  「交給你們了。」無名抱起被父親、兄長們「計劃性」灌醉的藍雪,由後方離開。
  今天晚上,他們與焰珂交換房間,因為焰珂自願留下來擋上官家的人。
  焰珂要幫忙,身為丈夫的任風行當然力挺。他沒忘無名在焰珂犯過時,曾替焰珂求過情,這也算還情。
  *  *  *
  洞房花燭夜,四堂之主的居落大混戰,云織樓隔岸觀火。
  難得喜事,柳輕非也不制止,就讓他們熱鬧一下好了,反正,「暗」自然會替她留住一方清靜。
  她立於樓上,含笑地望著那方熱鬧,直到胸口沒預期地滲出疼痛,她受不住的差點倒下。
  暗立刻現身,扳開她緊鎖的牙關,喂了一顆藥進去。
  好一會兒,她冷汗漸止,虛軟地靠著他。
  「別告訴他們……」
  暗眉頭緊鎖,滿是擔憂。
  「帶我回房休息。」她輕道,閉上眼偎在他臂彎。
  暗只能依言,送她回房。
  四堂之居喜氣熱鬧,而云織樓卻悄悄蒙上一層陰影。
  不管怎麼說,四堂之主與四婢能各有美滿姻緣,是件好事。可以想見往後云流宮裡,將愈來愈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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