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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49:04

本帖最後由 jason2002 於 2014-6-4 10:5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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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藍思塵,男,四川 - 成都 。

【小說類型】:科幻靈異 / 靈異奇談

【內容簡介】: 靈異催生恐怖,但靈異並非必然恐怖。
    他原本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生活平淡的靈異文學編輯而已,卻在不知不覺之間遭遇了一場常人無法想象的靈異事件。從此,他就對靈異產生了好奇,有意去追尋和探索各種各樣的靈異之事。死氣彌漫的地鐵隧道,詭異驚魂的四人遊戲,荒涼郊野的恐怖小屋……這其中究竟潛藏著怎樣的秘密?而當他擡腳之時,又是否踏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天道有常,因果循環,無人可以躲過昭彰天理。——他在書的首行如是寫道。

【其他作品】:《九方九世書》 《隱月》 《晨風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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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0:29

第一節 始發站

  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想要去什麼地方,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們將要到達什麼地方。

  *******************************************************************

  昏暗的地鐵候車廳裡,男孩小心翼翼地走動著。他還是比較喜歡白天坐地鐵的感覺,有爸爸帶著他,既不用擔心走丟,也不會遇到壞人。要說為什麼的話,爸爸是一個員警,壞人都怕員警的,男孩自然知道這一點。

  但是現在,誰都不在身邊,只有他一個人。

  地鐵的始發站,人卻比他想像的還要少得多。因為現在是十一點四十分左右吶。

  男孩輕輕蹭著�,一步一步地挪動著,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他也是看過恐怖片的,而且每一次都是嚇得躲在�角瑟瑟發抖,但還是忍不住從捂住臉的手指縫中看著電視,這也算是一種怪癖吧?

  有不少恐怖片中的情節,都是在這種陰森的環境之下,突然就從不知哪裡出現了可怕的東西。男孩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什麼無神論者,反正他很怕,怕真的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畢竟,他才8歲。

  還好,走了一段之後,燈光就明亮了許多。男孩稍微有些放心了,但是周圍還是一個人都沒有。

  在這樣的地方,會出什麼事呢?

  男孩這樣自我安慰著,緩緩地走著。

  突然——

  “喀拉拉——”

  “啊!”

  踩到了不知誰丟下的易開罐,男孩滑倒了。

  “唔……”

  膝蓋好痛。

  男孩沒有哭,在這種空無一人的地方,就算是哭了也沒有人理睬,而且……他也不敢哭。

  如果哭聲引來了什麼“東西”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男孩爬起來,準備看看自己腿上有沒有蹭破皮。

  然後,他看見了——

  一雙腳,就在他的面前。

  “嗚啊——!”

  男孩驚叫一聲,驚慌地向後面退去,卻又跌在了地上。

  等等……有腳的話……

  那雙腳並不是像恐怖片中的鬼魂一樣,慘白或是帶著血色,赤著腳或是穿著細長的高跟鞋。那是一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腳,穿的也是一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鞋子,男孩依稀記得自己鄉下的奶奶就是穿著這樣的布鞋。

  男孩的視線順著這雙腳朝上看過去。

  藍黑色的褲子,破舊露著棉花的外套上打滿了在這個年代已經很難見到的補丁,再往上,頭上戴著一頂灰白棉帽的老人正用渾濁的目光看著他。

  男孩看著老人的臉,老人也看著他。

  有人把歲月比作刻刀,男孩在語文課上學過。他不知道對於別人來說,這是否是一個形象的比喻,但是對於眼前的這位老人來說,他覺得這個拿刻刀的人——不管他是誰——對這位老人實在是太殘酷了,那張臉就像是被雕刻過之後由於不滿意而再次雕刻一遍的作品,然而這位元元雕刻者的技術又實在差勁的可以,他將老人的臉刻得如同鄉下河溝斷水那深深的縱橫的裂紋一般,讓男孩懷疑這位老人簡直就像是真的被人拿刀子劃過臉。

  老人身旁那兩個一看就知道是裝什麼的破袋子也讓她的身份呼之欲出——撿破爛的。

  男孩沒有去考慮一位拾垃圾的老人是如何進入地鐵站的。他只覺得,眼下的情況實在是太糟了。

  昏暗的地鐵候車廳,四下無人,就連地鐵站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只有他一個八歲的孩子,和一個撿破爛的醜陋老人。

  這不是恐怖片的慣有套路,但是對男孩來說,其恐怖程度卻並不比恐怖片差勁多少。

  聽大人說過,拐賣小孩的人有很多種,拐賣小孩的方式也有很多種,而一個撿破爛的老人,誰能保證她不會什麼“拍花子”呢?

  但是老人卻似乎並沒有靠近他的意思。她似乎很疲憊,那雙渾濁的眼睛閉上再睜開,睜開再閉上,似乎對男孩並沒有什麼興趣。

  她對他好像並沒有什麼惡意。但是男孩卻感覺空氣中有一種說不清的冰冷在流動,這讓他不太舒服。

  這種時候,男孩倒有些希望這位老婆婆能跟他說兩句話了。在這昏暗的地鐵大廳中,僅有的兩人面對面坐著卻不說一句話,這氣氛實在太詭異。

  男孩有些忍不住了。

  “……婆婆。”

  他主動湊了過去。

  老人沒有答話。

  “婆婆?”男孩又叫了一聲。

  “說吧,我聽著呢……”

  老人突然開腔,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男孩又被嚇了一跳,一時也沒想到該說什麼,只好訥訥地應了一聲:“哦,哦……”

  老人看他這個樣子,卻是懶懶地耷拉著眼皮,不知為何嘆了口氣。

  “你這小孩兒,到這兒來幹嘛?你爹媽呢?”

  “我……那個……”

  男孩支支吾吾,沒有回答。

  “你迷路了?”老婆婆又問道。

  “不是……”男孩縮了縮肩膀,“我……我要坐地鐵……”

  “到這兒來的人都是要坐地鐵。”老婆婆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怎麼?你不知道要坐去哪?”

  男孩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我……我怕我坐迷路了,我頭一次一個人坐車……”

  婆婆用昏黃的眼珠盯著他,片刻後,她才開口:

  “沒事,沒事。你要是走錯了路啊,就原路回這兒來,婆婆我一直在這兒等你。”

  男孩的愣了一下。

  “您……真的?”

  老婆婆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慈祥的微笑。

  “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事。”

  地鐵開動的時候,男孩跪在座位上,趴在視窗朝外張望著。婆婆還是坐在那邊的地上,就好像在那裡生了根似的。只是她的頭卻轉向了這個方向,那雙眼睛分明直勾勾地看著男孩。

  男孩朝她揮了揮手,婆婆沒有回應。隔著窗子,男孩看不清婆婆臉上的表情,但男孩卻分明感覺得到她露出的笑容。

  地鐵開動了。

  透過窗戶,男孩還能看見漸漸移動著的老婆婆的身影。盡管臟兮兮的,卻讓他有種安心的感覺。

  然而,就在下一個瞬間,僅僅是一眨眼的工夫,男孩卻突然看不到她了!

  她到哪裡去了?

  男孩還以為是什麼把她擋住了,詫異地歪著身體再看時,地鐵已經駛入了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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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1:07

第二節 去往何方

  每一個人臉上都似乎彌漫著一種昏昏沈沈的死氣,就好像這火車即將前往冥府之路一般。

  *************************************************************************

  男孩並沒有再試圖去趴著窗戶找到那位老婆婆。他在座位上轉過身來,面向地鐵的裡邊。地鐵中的人並不多,畢竟已經是這個時間了。

  男孩看了看自己手上戴著的卡通電子表。

  快要到午夜十二點了。

  男孩不禁打了個寒戰。

  午夜十二點,在不少恐怖情節當中,這個時間點都有著特殊的含義。有些故事中說,凡在午夜十二點受冤而死的人,死後都將化為厲鬼,不得超生,為害人間。也有說,這是一日開始之時,卻也是世間至黑之時,此時鬼門關打開,陰風邪氣侵入人間,百鬼夜行。所有鬼怪詛咒也都在這一刻開始,實在是想不恐怖都不行。

  男孩瞭解很多關於恐怖的事情,可偏偏他還是害怕,越是害怕越是覺得神秘,越是神秘越是想要瞭解。就如同他此刻來這裡的理由一樣。

  男孩蜷縮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圍的人們。

  人確實不多,稀稀拉拉的分開坐著,沒有一個人說話,使得這車中彌漫著一股沈悶的氣息。這氣息讓男孩有些難受的感覺,他抱住自己身體的胳膊絞得更緊了,就像是想要把自己勒斷一般。

  男孩突然有一種感覺。他看著車廂中的每一個人,他們臉上無一不顯出疲憊的姿態。但在男孩的眼中,那卻不僅僅是疲累了。

  就好像……

  男孩驚恐地想著。

  就好像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彌漫著一股死氣,仿佛即將前往的的黃泉之路一般。

  想到這裡,男孩只感覺身上有一股陰風掃過,他全身都顫抖起來。

  孩子們的身體,總是比大人要敏銳的多。據說人的兒童時期是最接近陰界的時期,小孩子能夠看到的“東西”,很多都是大人們看不到的,而當孩子變成大人之後,他們也就同樣看不到了。

  而外面那黑暗的隧道,其中又隱藏著什麼?就算是說它是一張隨時準備吞噬生命的大口也不為過。就在不久之前,它不還吞噬了一個人嗎?

  男孩又想起了那件事,他的顫抖已經止不住了。但周圍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對他伸出援手。男孩這樣想著,他們自身都難保,更何況來幫自己呢?

  這時,男孩看見了——

  在他斜對面坐著的那個女孩兒,此刻,她正睜著一雙大眼睛,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

  那並不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兒,就算這麼說可能還是保守了一點兒。那女孩兒長著一張普普通通的面孔,既不清秀也不靚麗,而且沒有什麼表情,只是那大大的眼睛中閃著靈動的光芒。她也像男孩兒一樣,用胳膊抱住身體坐著。

  男孩兒和女孩兒,就這麼對視著。

  男孩兒說不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他只是本能地對那個女孩兒感覺親近一些。這大概就是小孩子的本能吧,比起和大人打交道,他們更喜歡和同齡的朋友交好。男孩覺得,此時在這充滿了死寂氣息的車廂之中,如果能有什麼讓他感覺放心一點的,那恐怕就是這個女孩子了。

  男孩咽了口吐沫,就在那女孩兒的視線之中,緩緩地松開抱住身體的雙臂,跳下座位,向著女孩子那邊靠了過去。然後在女孩兒平靜的目光之中,坐到了她的旁邊。

  只是……

  兩人就這麼坐著,相互看著對方,誰都沒有說一句話。

  “對不起……”

  看了一會兒之後,還是感覺有些尷尬的男孩兒先開了口,只是不知為何,一張嘴就要道歉。

  “我……我感覺有點兒冷……”

  男孩結結巴巴地說著這樣毫無意義的話。

  然而女孩兒卻並沒有介意。

  “我也是。”

  這樣說了。

  男孩有些驚訝地看著女孩。

  自己……沒有被討厭?

  男孩感覺心裡舒服了一點,似乎就連那吹在身上的陰涼的風也不再恐怖了。

  “那個……你的名——”

  男孩本想問一下這女孩子的名字,但是突然,映進他眼睛的那塊紅色的印記卻讓他愣住了。

  那是女孩上臂靠近肩膀處的一塊印記,與女孩兒白皙的膚色不同,那印記是赤紅色的,形狀也並不規則,就如同吸在女孩手臂上的寄生蟲一般,看起來十分可怕。

  “這是什麼——”

  男孩失聲叫了起來,等他反應過來這是不禮貌的問題之後,已經來不及了。

  女孩兒不動聲色地稍微往下扯了扯短袖,試圖把那難看的印記遮擋住,但是那袖子顯然有些短了。當發現這只是做無用功之後,女孩兒便放棄了動作。

  “胎記。”

  她仍然沒有生氣,只是用平淡的語氣回答道。

  “啊?”

  “就是說,從我出生開始就有了。”

  女孩兒解釋道。

  “呃——那個我知道。”

  男孩有些尷尬地說道。他只是條件反射般地回答一聲罷了,但是女孩子卻似乎認為他不懂似的,這讓他心裡有一點兒被看不起的感覺。也許小孩子都是有點兒敏感又愛現的吧。

  之後,兩人之間又陷入沈默,就像周圍那些昏昏欲睡的大人一樣。這女孩子似乎不太喜歡主動說話,但卻並不反感男孩坐在她身邊,只是男孩剛才先和她說話的時候才回答一聲。然後又轉過頭去,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

  但是男孩卻是那種天生想要親近別人的性格,尤其是在這種環境下——他討厭這種死氣沈沈的氣氛。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一開始在始發站那裡,他也就不會向那個看上去就令人生畏的拾荒老婆婆搭話了。

  於是男孩試圖再次挑起話題。

  “那個……”

  然而他只吐出兩個字就停止了。要說為什麼的話,此時在前面的車廂中,傳來了激烈的吵鬧聲。

  “怎麼回事?!”

  “這人哪來的!”

  所有人——包括那些大人們——的目光都朝著那邊看過去,只是由於隔著車廂,這種做法只是徒勞而已。但是一個聲音卻仍然清楚卻斷斷續續傳了過來。

  “……要炸了……誰能……讓這麼多人……一起死……值了……”

  沒錯,這聲音明明清清楚楚,卻又斷斷續續。那聲音在這嘈雜聲中仍然奇大無比,就像是用擴音喇叭喊出來的一般。然而卻不知為何如此不連貫。

  男孩聽在耳中,突然產生了一種極度恐懼的感覺。

  那聲音……那聲音不像是被周圍的噪音所淹沒的,卻像是……從一開始就沒有發出來一樣!或者說,那聲音中間斷續的部分,就如同是被什麼吞噬了一般,根本就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而且……

  要炸了?一起死?

  男孩想要呼喊什麼,卻已經來不及了!

  火光在男孩的眼前閃過,接踵而來的劇烈的爆炸聲、人們驚慌的呼喊聲,但男孩的身體卻已經被巨大的沖力拋起,輕飄飄地飛了起來。他本想去抓住身旁女孩兒的手,但是卻根本夠不到。他也不知道哪一聲慘叫是女孩兒發出的,事實上,他的眼前只剩下火焰與鮮血,還有殘肢斷臂,耳中也只有不斷的轟鳴了。

  下一瞬,男孩的後腦重重地撞到了什麼硬物上。然後,他眼前一黑,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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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1:54

第三節 埋葬

  這裡已然靜寂無聲,如同散發著腐臭氣息的墓地一般。

  *************************************************************************

  周圍一片黑暗,陰冷血腥的氣息在空氣中盤旋著——並非流動,這裡似乎已經被死氣所包圍,就連空氣也凝固住了。

  男孩兒自這黑暗之中醒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感覺。

  “呃——”

  還能發出聲音都可說是幸事了,男孩的身上痛得要命,頭也昏昏沈沈的。他試著動彈了一下,還好,雖然受傷不輕,但是似乎並沒有喪失行動能力。只是他感覺身體下的瓦礫和土塊硌得他背部實在不太舒服,於是他掙紮著坐了起來,在這黑暗之中摸索著。

  他在身體左側似乎摸到了一堵�,但卻又並不是�,那裡凹凸不平,就好像是臨時用一些破磚爛瓦堆疊起來的一般。男孩兒仔細地用手摸著,然後……他突然明白這是什麼了!

  他現在還在那地鐵的隧道中,爆炸之後,恐怕就連隧道也發生了部分坍塌,他被埋在這裡了。

  不過還好……

  男孩心裡卻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

  如果他所處的位置再往旁邊偏一點點,只怕就要被這些石塊砸在下面,早就已經粉身碎骨了吧?

  不過,眼下的狀況也絕不能用幸運兩個字來概括。男孩的手上還帶著一塊熒光電子表,但也不知道有沒有壞掉。男孩兒試著按下了上面的熒光燈,立刻便有幽幽的綠光出現了。

  呼……太好了……

  男孩兒把手錶舉到眼前,卻發現那熒光中並沒有出現他所熟悉的數字,而是一片空白!

  真糟糕……看樣子真的在撞擊中壞掉了,恐怕也只剩下熒光功能了……

  男孩冷靜地思考著。

  但是沒人知道,他其實很害怕,他怕得要命,不管是這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還是空氣中那股腐臭的氣味都讓他感覺無比心悸。只是他並沒有哭,他比起同齡孩子要堅強太多了。這或許和他那位員警父親有關系,父親常說“眼淚是流給人看的,不是流給老天看的”,所以哭了也沒用。這裡既沒有人,也看不到天。

  接下來怎麼辦?在這裡等待救援嗎?

  他的心智也比同齡孩子要成熟得多,甚至比很多大孩子都要好上不少。而且他的知識積累也比普通孩子多很多,這和他平時極其喜歡讀書有莫大的關系,當他那些青梅竹馬的玩伴們都在嬉戲玩鬧時,只有他喜歡一個人找塊陰涼的地方坐著,靜靜地閱讀。

  只是他雖然害怕,內心卻出奇的鎮定。不知道為什麼,從進入地鐵站那一刻開始就似乎一直跟隨著他的陣陣陰風此時卻不見了,也許是由於這裡空氣並不流通的緣故吧。他不再瑟瑟發抖,而是舉起了他的熒光手錶,照亮了周圍一小塊的環境。

  “唔……”

  他悶哼了一聲。鎮靜並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他的四周都已經被碎石塊埋起來了,根本無路可逃,而他的身後則是隧道那冰冷的�壁。這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

  絕境!

  是的,恐怕就是絕境。再加上周圍連一個可以幫助他的人都沒有……

  男孩突然又打了一個寒戰。

  那場大爆炸肯定死了不少人……也就是說,這裡遍地都是死人,就連自己身邊的瓦礫石塊中也可能埋著……

  男孩想到這裡,連忙把身體往後縮起來,雖然背後的�壁冰冷得很,但是男孩卻不在乎這個。他不怕別的,偏偏就是對這些恐怖故事中的東西很沒轍,什麼鬼魂、死人之類的……對他來說簡直是太嚇人了!

  而就在這時,一隻冰冷的手抓住了男孩兒的胳膊!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恐怖的環境之下遇到恐怖的事情,這樣的刺激讓男孩歇斯底�地大叫起來,同時拼命甩開那只抓住他的手。

  “嗚……”

  一聲痛呼響起,那聲音似乎是男孩聽到過的。

  男孩兒停止了慘叫,不過卻並沒有放下心來,而是把仍然亮著熒光的手錶對準那裡照了起來。

  在瓦礫堆上,有一隻小小的手臂垂在那裡。男孩順著那條手臂看上去,卻看到一張面孔!那散亂頭發的縫隙間,一雙眼睛正求助般地看著他。

  是那個女孩!

  “喂……?”

  男孩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幫……”

  “什麼?”

  女孩蠕動著嘴唇,似乎在說什麼,但是男孩卻並沒有聽清楚。

  “……幫幫我……好痛……”

  女孩的嘴裡斷斷續續地溢出這麼幾個字。

  “幫你?”

  男孩把熒光手錶向女孩的頭上方照了過去。

  一塊比男孩身體還要大好多的石板就這麼壓在那裡上面覆蓋著好多的碎石塊,而女孩的身體就擠在石板和隧道�壁之間,雖然沒有直接被石板壓在身上,卻也絕不會好受。

  男孩“咕嚕”咽了一口唾沫,試著朝那邊爬了過去,然後伸出自己瘦弱的雙手,放在那塊大石板側面,使勁想要把它推開。

  “唔……唔……呃——”

  但是對於他來說,那塊石板顯然太過沈重了,以他的力量想要做到把它挪開實在是不太可能。在幾次用力失敗之後,男孩只得放棄了。

  “對……對不起,”他向女孩道歉,“我做不到……”

  女孩眼中閃過絕望的神色。

  “別擔心!”看到女孩這樣子,男孩覺得自己實在是沒用,但他卻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安慰她說,“肯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很快我們就可以得救了!”

  “但是……”女孩小聲說道,“我……好難受,喘不過氣來……”

  喘不過氣來……

  男孩同情地看著女孩,被這麼一塊大石板擠著,當然會喘不過氣來。相比之下,自己的情況簡直好太多了。

  沒來由的,他突然說道:

  “沒關系,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我會一直在這兒陪著你的!”

  女孩沒有說話,但是男孩卻分明看到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意味。

  男孩就這麼在女孩身邊坐了下來。

  “我給你講故事吧,你可千萬別睡覺啊!我聽爸爸說,要是有人遇難了,就絕對不能睡覺,不然的話一睡過去可就醒不過來了!哦對了,你知不知道‘遇難’是什麼意思?就是說……碰上了很壞的事情,就比方說我們現在這樣……”

  男孩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只是他並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節省體力也是必要的,不然的話,恐怕他根本堅持不到救援到來。

  狹小的空間中,就只有男孩的話語聲和女孩輕微的呼吸聲,其它一切聲音似乎都被阻隔在這個空間之外了。

  不知過了多久——

  “滋……滋……哧啦……”

  男孩再一次睜開眼睛。

  “糟糕!”

  他小聲叫道。剛才明明在給女孩講故事的,卻在不知不覺間居然睡著了!真是太差勁了!明明還告誡過女孩不能睡的!

  男孩轉過頭去。他手上的手錶熒光燈經過一段時間後自動關閉了,他只好把它重新打開。

  女孩的眼睛是閉著的!

  男孩嚇了一跳,顫抖著伸手過去,想要試試女孩的鼻息,卻聽見了女孩細微的呼吸聲。

  “呼……”

  男孩松了一口氣,癱坐下去。

  “……滋啦……滋啦……”

  男孩的耳旁突然又響起一個聲音,就像是有人在扒土似的。男孩警覺地回身看過去,同時把熒光手錶向那裡照射起來。

  被光芒所照到的地方,出現了讓男孩大吃一驚的東西。

  一個洞口!

  那之前還是瓦礫堆的地方,居然出現了一個洞口!

  而且……

  似乎有風從那裡吹了進來!

  男孩心裡一陣狂喜!他在書上讀到過,有風吹過來,也就是說,那裡是有出口的!

  男孩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朝那個洞口爬了過去。

  但就在這時,一個顫抖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你……去哪兒……”

  是那個女孩。

  男孩的身體僵了一下。

  “我……我……”他結結巴巴地回答著,“我……我找人來救你!”

  “……你……說了會陪著我的……”

  女孩的聲音幾近於哀求了。

  “……別走……別丟下我……”

  男孩咬著牙,閉上了眼睛。

  “我……我會找人來救你的!”

  說過這句話,他便蠕動著身體從那個洞口爬了出去,不再理會身後女孩的低低的哭泣聲。

  “呃——”

  男孩終于從那洞口鉆了出來,先是頭,再是身體,最後是腳。他的熒光燈照亮了前面一小塊的環境,還是遍地的石頭,還有一些殘骸——看上去像是那輛地鐵的,事實上,如果他把燈光再照的遠一些,他就可以看到一些殘缺不全的屍體……還好,他並沒有這麼做。

  就在這時,在他的側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男孩先是嚇了一跳,隨即想起:剛才那聲音應該就是有人在挖洞,是這個人把他救出來的!

  是救援人員嗎?

  男孩還是太過天真,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自然也不知道所謂“救援人員”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他半坐在地上,把熒光燈朝著那個人影照了過去。

  “謝謝……”

  男孩的聲音到這裡就停止了,準確來說,是梗在了嗓子裡!

  因為,在熒光燈的照射下,男孩看到的是——

  一張慘白的面孔!

  而且,那張臉,那張臉居然——

  男孩嚇得向後一倒,卻連尖叫聲都沒辦法發出。

  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那個人影朝著自己這裡爬過來,熒光燈照亮了那朝男孩伸出來的只鮮血淋漓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恐怕就連男孩自己都沒有想到過他會有一天可以發出如此尖利的叫聲。他不知哪裡來了力氣,飛快地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地朝著一個方向拼命地逃跑,路上不知被石塊和鐵軌絆倒了多少次,但是他卻一步都不敢停下!他生怕只要他稍有停頓,後面那東西就會追上自己,然後……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了光亮!

  男孩用盡力氣向著那裡跑去,迷迷糊糊中,他似乎感覺這裡有些熟悉。

  這裡是……

  男孩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四下環顧。然後,他終於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這裡是那個始發站!他就是從這裡乘著地鐵出發的!

  只是為什麼……這裡一個人都沒有?別說去進行搜救工作的救援人員了,就連普通的車站工作人員都沒有……就像是——他剛來到這裡的時候一樣!

  不對……剛來的時候,這裡是有一個人的……

  男孩緩緩地擡起頭來,映入眼中的是一位拾荒老婆婆枯乾如朽木一般的面容,那雙渾濁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他。

  男孩虛弱的身體晃動了兩下,卻是微笑起來。

  “……婆婆,您真的……一直在這兒等著我啊……”

  男孩眼前一陣模糊,就這麼栽倒下去。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只看到一雙骨瘦如柴的手臂向自己伸了過來,耳旁傳來一聲幽幽的冰冷嘆息。

  “你走錯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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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2:54

第四節 夜永咲的早晨

  無論他如何努力,都抓不住從指間溜走的夢中記憶。

  *************************************************************************

  “呼啊——”

  夜永咲猛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兩眼就這麼直直地看著頭頂有些臟兮兮的天花板,半天才回過神來。

  又是……夢啊……

  他最後松了一口氣,再次閉上眼睛。雖然後背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浸濕,弄得他很是不舒服,他也沒有立即想要起來。難得從噩夢之中清醒過來,這片刻的平靜就先讓他享受一下吧。

  只是雖然已經清醒,那砰砰跳動的心臟還是沒有立刻歸于平靜。他也依然小口吐著氣,用右手手背擋住閉著的眼睛。窗簾是拉上的,但是外面的陽光卻還是可以透進來,那種被光芒照到眼睛上的感覺也令他討厭。是否該去買個布眼罩呢?他這樣想著。

  片刻之後,他那雜亂的思緒終於從大腦中清除出去。他用胳膊肘撐著身體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上,目光無神地看著前方。

  已經是第多少次做這個夢了呢?

  第一次做這樣的夢又是什麼時候了呢?

  想不起來……

  夜永咲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如果從第一次做噩夢的時候就記錄下來的話,之後就可以知道自己究竟做過幾次夢了吧?可惜的是他並沒有未蔔先知的能力,第一次做噩夢的時候應該也並沒有在意——畢竟誰沒有做過噩夢呢?直到某一天,當他發現自己不停地重復著做噩夢的時候,再去回想就已經來不及了。

  夢裡的自己……做了什麼來著?

  夜永咲用手捂著腦袋回憶著。

  ……地鐵站……爆炸……女孩……還有一張慘白的臉……

  夜永咲渾身打了個哆嗦。

  不對……說是“慘白”,但這也只是人體的主觀感覺而已,更何況只是夢中的記憶,並不深刻,也許只是“蒼白”也說不定。但是那張臉……那張臉似乎有什麼十分值得他去在意的地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有什麼讓自己感到驚恐的地方……

  ……想不起來。

  夜永咲有些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每一次都是這樣。盡管已經做了不少次這樣的夢,但是每一次在他醒來之後,那夢中的記憶都會快速地流逝,如同流水一般從他的手上漏了下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一開始他還可以回憶起那個女孩的大致樣子,但是現在……他卻只能模模糊糊地記著,似乎夢裡有一個女孩,僅此而已。

  夢中的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會在地鐵上?地鐵上又發生了什麼?等等……真的是在地鐵上嗎?自己是否坐了地鐵?……現在就連這一點,夜永咲也無法確認了。

  但奇怪的是,即便夢中的記憶已經支離破碎到了就連殘渣都幾乎無法找到的地步,但夜永咲的感覺卻很清楚——他一直以來都在被這個噩夢所困擾著。是的,盡管想不起來夢的內容,但是他可以確定,這些日子以來糾纏著他的噩夢絕對是同一個!明明是無法證明的事情,可是他偏偏就是這樣相信著。要說根據什麼的完全沒有,只是這樣一種荒誕的想法。然而,他自己做的夢,還能有誰比他更清楚呢?

  夜永咲緩緩地拉開窗簾,看了看屋子外面的景象。廣場那邊晨練的人和買早餐的人都還沒有散去,看樣子今天起床倒是挺早的,而且一點也沒有困倦的感覺,大概是被嚇得吧。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多做點噩夢還是有好處的。

  他所租住的這間房子是一幢公寓的一樓,離市中心並不近,不過卻也並不能算是偏遠,只是這幢公寓從外面看上去已經相當的老舊了,不知道會不會作為下一個規劃項目被鏟平開發。不過那並不是夜永咲現在應該考慮的問題,反正這間房子也不是他的。

  他搬進來的時候,這裡除了房東老太太之外,還有一位房客,在這麼一小套公寓房裡面實在是有點擠。只是老太太是個好心人,特意把客廳隔開一半給他做臥室。而他也很感激房東,每天房間的清掃工作都會主動包下,時不時還會給老太太帶些吃喝回來,反正他的工作也算是挺清閑的。因此他和房東以及另一位室友的關系都很不錯。後來老太太那位賺了大錢的商人兒子把老太太接走了,這房子裡便只剩下兩個人,再後來,那位室友也搬到別的地方去住了,夜永咲就一個人占了這間房子。

  當然了,對他來說,這整套房子的租金雖然不多,卻也挺讓他吃力的,還好好心的老太太並不缺錢花,也沒有為難他,只讓他繼續交以前的份額就可以。不過若是有新房客入住,他也不能反對。夜永咲自然是千恩萬謝的同意了。只要交一間臥房的租金就可以使用整套公寓房,這種好事情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他上哪兒去找反對的理由?於是他便心安理得地獨占著這一套房子,只是每半年才把租金給老太太打過去,水電費什麼的自然是自己去交。他這個人不管做什麼都讓人省心,這大概也是老太太喜歡他的理由吧。

  至於他的職業麼……若說是“文學家”那也實在有些自誇的嫌疑,而且範圍也太過寬泛,事實上他的工作也就是向雜志社供稿而已。比起作家,他倒更認為自己只能算個寫手,寫出一些故事來賺取生活費,這就是他的工作。

  一開始,他的工作……不,那個時候應該還只能算是求職,他並不在網絡上發表作品,而是向一些雜志社寄去自己的文章。他最喜歡的就是靈異作品,然而他的作品卻又不和一般的靈異恐怖作品一樣,充滿了厲鬼殺人、冤魂索命之類的情節,他更喜歡寫一些讓靈異與現實相交融的作品,如同蒲松齡先生的《聊齋志異》。

  雖然是出於興趣才走上這條路,但是做寫手的日子是很苦的,尤其是在沒寫出名氣來之前。夜永咲那時投稿多數都被退回,只是他一直都沒有放棄,漸漸地寫出了一些味道,不過即便是這樣,也還是就連生活費都需要家裡資助。也正因為如此,當他某一天收到【九州】雜志社的通知,希望聘請他成為專職供稿人的時候,他甚至懷疑那是不是一次惡作劇。

  【九州】即便在程都這樣的大城市中也可算是一家排的上名的雜志社了,其中心刊物就是與雜志社同名的《九州》,上面可說是什麼都有。從國際新聞、軍事理論到鄉間雜談、旅行指導,幾乎是把所有能收錄的東西都收了進去。其衍生刊物還有《九州漫畫》、《九州科技》、《九州娛樂》、《九州影視》等等。而夜永咲供稿的則是週刊《九州異聞》,上面收錄的都是些奇談怪事,真實的也有,編纂的也有,總而言之就是一本靈異雜志。

  但是夜永咲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天被【九州】錄用,起先他還並不相信,但還是抱著萬一的希望打去了電話,結果在被證實自己果然被錄用的一刻,他簡直欣喜若狂!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從此以後至少有一份正經工作了!雖然不是鐵飯碗,但在現代社會中,有人給你發工資就知足吧你!

  從此以後,夜永咲就過上了自給自足的生活,每週向雜志社發一些故事,大概一到三篇不等。畢竟好故事不是每天都能想得到的,有靈感的時候一次性洋洋灑灑不知疲倦打一夜都可以,頭腦空空的時候憋死了也想不出來。還好,夜永咲還是挺有創造力的,這份工作至少能讓他生活不愁了。而且,前幾天雜志社那邊的主編先生給他通了電話,說要在雜志中增加一個欄目,問他有沒有興趣來做一個編輯,夜永咲自然是滿口答應!面談時間就定在這個周日下午了。

  夜永咲的筆名也就是他的本名,雖然這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有很多人——包括幾乎所有教過他的中文老師——都曾管他叫做“夜永關”,後來,他就已經習慣在老師看著花名冊讀到“夜永……這念什麼?”的時候就在同學們的笑聲中默默站起來了。

  不過他還是很喜歡父親給自己取的名字,盡管他並不知道父親當時為什麼要這麼起名。當然了,他也有自己的理解。一來,“咲”通“笑”,可以解釋為父親希望他永遠開心快樂;二來,“咲”可拆為“口”和“關”,可能也有希望他少說話多做事的含義。

  不過不管怎麼說,眼下這種總做噩夢的情況可讓他笑不出來。他猶豫了一下,把窗簾全部拉開,現在已經沒有睡意,乾脆就起床了吧。至於噩夢的事情……改天去找個心理醫生看一下好了,也可能只是自己靈異小說寫多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夜永咲的小說中也經常出現噩夢纏身的情況,對此他有些擔心,卻也並沒有太過在意。

  昨天打的那篇文章馬上就可以收尾了,乾脆一鼓作氣拿下它吧。

  夜永咲伸了個懶腰,這樣想著。

  然而一直看著窗戶外面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在他敞開的房門外面,一個長發披肩的人影悄悄地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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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3:28

第五節 來自多年以前的情書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那個時候夜永咲還沒有搬到這裡來,甚至都沒有想過搬到這裡來,這寄信的人怎麼可能會知道未來的他會住到這裡呢?

  **********************************************************************

  “喝呀——起床了!”

  伴隨著一聲有精神的呼喊,夜永咲慌忙轉過頭來,卻被一個軟綿綿的東西砸在了腦袋上。

  是一個放在椅子上的坐墊。

  夜永咲抓著那坐墊,很是無奈地看著門口穿著綠色制服的長發女孩兒,嘟噥了一句:“真是的……我明明都已經醒了啊……”

  “哦?真的呀!”女孩吐了吐舌頭,走進房間,“我沒看清,以為你還在睡懶覺呢!話說既然醒了就起來呀!不起床和沒醒的性質一樣惡劣!”

  “是,是。”夜永咲聳了聳肩,一掀被子就跳下了床。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背後被汗水浸濕的衣服貼在身上有多麼不舒服,看樣子還是先去洗個澡比較好,床單也得晾一下了。

  “早飯給你買好了,煎雞蛋和豆漿,我看你冰箱裡還有剩的三明治,不夠吃的話再熱熱那個吧。”女孩毫不避諱地看著下身只穿著大褲衩的夜永咲,很有活力地說著。

  “又是煎蛋啊……”夜永咲撓了撓頭,“昨天我記得說過想吃包子了吧。”

  “有人給你買早餐怎麼還那麼多廢話?”少女的眼角頓時吊了起來,雙手叉腰,不滿地數落著,“還沒讓你出錢呢!”

  “喂喂,光是上一次給你買的那條褲子就花了我半月份的收入,難道請我吃幾頓早飯還不是應該的嗎?”夜永咲笑著反駁道。

  “你還說!那是你被人坑了!誰讓你事先不告訴我的?要是我去講講價,說不定連一半的價錢都用不到!”

  女孩“哼”了一聲,拍了一下身上鼓鼓囊囊的包裹,說道:“我還在工作!你自己吃吧!”

  “中午買點兒茄子回來吧,我想吃紅燒茄子了。”夜永咲腆著臉笑嘻嘻地跟在她後面說道。

  女孩撅著嘴轉過身來,兇巴巴地一伸手:“給錢!”

  夜永咲咧著嘴撓撓頭,卻道:“我錢包在茶幾上,你自己拿吧。話說今天沒有給我的嗎?”

  他指了指女孩挎著的包裹。

  “沒有,我已經看過了。”

  才這麼一句話的工夫,女孩臉上佯怒的表情就已不見,她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啊?以往這個時候都還在睡著的。”她好奇地問道。

  “嗯……”

  夜永咲想了想,還是沒有把做噩夢的事情說出來。

  自從上一次把連續幾天做噩夢跟女孩說過之後,她就一直十分擔心,整天愁眉不展的,還說要帶夜永咲去看大夫,弄得夜永咲不得不騙她說已經好了。還好這做噩夢的時間一直沒有準頭,雖然也把他驚醒過不少次,不過有時是淩晨半夜,有時是午睡的時候,不然的話,若是每天都起得這麼早,只怕女孩還要起疑呢。

  不過……到那時只要跟她說是因為自己想要一個正常的作息時間,她也應該會相信吧。

  夜永咲這樣想著。

  因為她就是一直這樣對他的啊。

  “喂喂喂!想什麼呢?”

  女孩略有些不滿的聲音和在夜永咲面前晃動著的手臂把他拉回到現實之中。

  “啊,沒事,昨天睡得早而已。”

  夜永咲這樣回答道,轉身走進了衛生間。他還要把那件濕透了的衣服換下來,順便沖個澡,然後再把床單也洗洗曬上。今天天氣還不錯,從早晨就開始曬的話,估計到下午也就能幹了。

  不過在那之前,讓早飯涼了可不好。不僅對不起自己的肚子,也對不起買早餐的人。

  沖過涼之後,夜永咲把床單扯下,扔進水盆裡,就穿著褲衩大搖大擺地走進客廳裡,一眼就看見了桌上放著的食盒,裡面就裝著他熱氣騰騰的早飯。而女孩已經不見蹤影了,應該是已經去工作了。

  “嗯?”

  夜永咲伸手拿起錢包,打開一看,自己昨天剛去取的五張百元大鈔和之前剩下的五十元綠票子還好端端地待在裡面,一動不動。

  唉……明明說讓她拿的,連個讓我花錢的機會都不給……

  夜永咲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了,上一次她好像說過看中了一個什麼包,下回問問看能不能買給她吧……不過這一回一定得帶著她去,不然買了東西還要被數落。

  夜永咲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打開食盒,開始享受起女孩為自己準備的早餐。

  那個女孩的名字叫做花詩音,職業是郵遞員,與夜永咲的關系麼……想必各位也應該看出來了。沒錯!她就是夜永咲的初戀女孩加現任女友加內定的未來老婆!不然的話,還有哪個女孩子會一大早晨來叫他起床,為他準備早餐呢?

  詩音並不能說是個漂亮的女孩,但是卻也絕對談不上醜,大概就是比下有餘比上不足的樣子。身材也不是什麼性感火辣的,但是該凸該翹也絕不馬虎。用夜永咲自己的話來說,她就屬於那種“一眼看上去不會覺得驚艷,扔進人堆裡也找不出來,不過好好想想的話,還是蠻有看頭的”。簡而言之也就是“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不會不舒服,暫時不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會太擔心”,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但是上天對於每個人都是有補償的,詩音的外表雖然談不上美麗動人,性格卻絕對很討人喜。不認識她的時候,她是那種嬌嬌怯怯的,讓人一眼看上去就有一種保護欲,熟悉了之後,她就變成了活潑大方的個性。是的,活潑好動,但又絕不咄咄逼人。更難得的是她還能燒的一手好菜,這在現代女孩之中簡直可說是稀有屬性了!能擁有這樣的女朋友,夜永咲不知道在心裡偷偷樂了多少次。

  至於她和夜永咲是怎麼認識的呢?這還和他們的職業有些關系。

  夜永咲剛剛搬到這裡來的時候就開始從事寫手工作了,有些稿件投出去就石沈大海,也有一些編輯會給他回信,禮貌地退回他的稿件。而當他為《九州異聞》供稿,有些名氣之後,收到的信件就更多了。有時候是雜志社寄來的樣刊,有時候是一些熱心讀者的來信。而這個當郵遞員的女孩子,就是負責這一片地方的送信工作的,而且這片地方也一直都是她一個人負責。雖然夜永咲所在的這個地方還勉強算是個小區,但是卻連個傳達室都沒有,送信的詩音也就只好一家一戶地登門送信。而夜永咲也就因為這個,和她漸漸地熟識了。

  不過,雖然說是熟識,但是卻也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互相知道名字,每次見面會打個招呼而已,“哦,又是我的信?謝了!”、“不客氣。”這個樣子。直到某一天,夜永咲收到了一封看上去十分陳舊的信件。

  “給我的?”

  那時,夜永咲看著那封信,卻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兒。這信封毫無疑問是現在的產品,但是卻好像經歷了不少年頭一樣,已經泛黃發幹了,就好像只要放在手中一搓,它就會變成碎片一樣。但上面的地址卻沒有錯,名字也是“夜永咲”三個大字——夜永咲自己也認為除了自己之外恐怕沒別人叫這個名字了。

  把信件拿回屋裡,夜永咲翻來覆去看了一遍信封,這上面沒有寫寄信人,還真是夠神秘的。不過信封上的字跡非常娟秀,一看就是女孩子寫的。

  到底是誰呢?

  不管怎麼樣,還是先把信拆了再說。

  夜永咲小心地撕開封口,把裡面的信紙取了出來。那信箋紙也是用的女孩子喜歡的類型,雖然也已經發黃了,不過還可以看出原本應該是粉色的,背景裡有個一箭穿心的圖案。

  而夜永咲只讀了兩行,就愣在了那裡。

  這、這是——

  盡管夜永咲這輩子一路走到現在二十出頭了還沒有跟人談過戀愛,但是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肯定,這是一封情書!

  “我不知道還能夠再見到你多少次,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機會能聽到你的聲音,但我可以肯定,至少此時此刻,我的心是屬於你的。一直以來,我都喜歡著你身上那種文雅的氣息,喜歡你明明很細膩卻故意裝作大條的神經,喜歡你看我的目光,也喜歡你對我說話時的溫柔。如果可以的話,能夠再聽你多說幾句話就好了……”

  如果這還不叫情書,那麼夜永咲覺得自己這二十年來陪老媽和妹妹看言情劇的經驗都可以扔進垃圾桶裡了!

  越是往後讀,夜永咲的鼻息就越發的粗重。這不能怪他,你能指望一個從來沒有任何女孩對他表露過那方面好感的二十年處男有怎樣的表現?

  那麼這封情書究竟是誰寄來的呢?

  是自己的讀者嗎?不會啊……聽這語氣,這人明顯是見過自己的,還可以說是挺熟悉的。那麼是鄰居?也不會……鄰居中除了三十多歲的已婚大媽就只有還在上小學的小妹妹,應該也不會給自己寄這種東西。

  最後,夜永咲看到了右下角的落款。

  花詩音。

  娟秀的字跡寫著這樣的名字。

  “花詩音……花詩音……”

  夜永咲默念了兩遍這名字,卻明顯有種感覺,這名字他在哪裡看到過!

  在哪裡呢?

  想了兩秒鐘後,夜永咲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這不就是那個一直負責給他送信的郵遞員女孩的名字嗎?她的胸牌上就寫著呢!夜永咲每天都會看到的,又怎麼可能會記錯?!

  夜永咲再次把目光投注到這封情書上。

  “……如果可以的話,能夠再聽你多說幾句話就好了……”

  這意思應該也就是說,如果我接受她的話,那麼下次見面的時候就多和她聊兩句嗎?是這個意思吧!

  夜永咲把情書放在床頭,卻是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花詩音……這名字雖然可能俗了點兒,但還是挺好聽的!在嘴裡多念幾遍,怎麼念怎麼順口!

  而且……這樣一想,她好像也挺漂亮的,白凈的瓜子臉,長得非常秀氣,嗯……

  不過人家可是個郵遞員,雖然不知道工資多少,至少是個穩定的職業,可不像我……

  哎呀!反正情書是她寄過來的嘛!我擔心什麼啊?!

  夜永咲在心裡暗暗做下了決定。

  巧的是,第二天就又有寄給夜永咲的信件送過來。他趁機問道:“啊,對了,昨天那封信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封看上去挺舊的……上面沒寫寄信人啊,你知道是從哪裡寄過來的嗎?”

  他心裡的算盤打得可好,若情書真是這個女孩給自己的,那麼此時問一個問題,也就是“多說幾句話”了,女孩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這是一個惡作劇的話,他也不過是隨便一問而已,不會讓她生疑。

  “那,你說昨天那封信啊……”

  名叫花詩音的女孩可愛地把食指壓在嘴唇上,邊想邊回答道:“那是我們昨天清理倉庫的時候發現的……有些信件找不到收信人,偏偏又沒寫寄信人,寄不出又退不了,就都堆在倉庫裡。我們這裡每過一段時間清一次倉庫,把信件再送一遍,看看有沒有能送出去的。你那一封的話……我記得堆放在五年以前的那一摞。沒錯!應該是至少五年前的了!”

  五年前?嘿嘿……

  夜永咲心裡暗笑一聲。這孩子,連說謊都不會。雖然那信件看上去挺舊,但是這在現在根本算不了什麼,再新的紙泡泡紅茶水也就變舊了。至於五年前?那更是個笑話!自己搬來這裡才多長時間?五年前自己還在讀高中呢!難道有人未蔔先知知道自己將來會住進這一戶?

  夜永咲心中立刻就有底了。那封情書一定是這個女孩兒寄的無疑!只是突然聽自己當面說起,有些害羞,所以就找了藉口來掩飾而已。

  夜永咲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自那以後,他便有意接近這個女孩兒,一來二去的,不久之後,兩人就真的成為了情侶關系。

  只是好笑的是,即便關系已經如此親密了,後來夜永咲拿出那封情書的時候,詩音還是不承認那是自己送給他的,只是嘴硬地說筆跡的確很像,但是絕對不是自己寫的!

  夜永咲心想,那難道是有人故意撮合我們兩個?而且這人偏偏和你的筆跡一模一樣?嘿嘿……看樣子這丫頭那一次撒了謊,現在承認又不好意思,只好這樣裝下去了。

  從那以後,夜永咲也不去提那封情書了,反正兩人已經發展到這裡了,那情書除了作個“初戀信物”之外,也沒別的用處了。保存起來,以後哪天說不定還可以好好回味一下。

  就這樣,夜永咲得到了花詩音這麼一個嬌俏可愛的女孩兒作了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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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3:59

第六節 疾病

  也只有當發作的時候,她那一直充滿了陽光的臉上才會浮現出蒼白無力的痛苦表情。

  **************************************************************************

  “……然而這不是結束。是的,那面鏡子還會一直留在那裡,等待著詛咒下一個走過它身邊的人。”

  “哢噠”一聲,夜永咲彈了一下空格鍵,就算是把這篇文章打完了。然後打開【九州】雜志社的官網作者通道,把這篇剛剛完成的文章傳了上去。

  “呼——”

  他又伸了一個懶腰。剛剛才把床單洗好晾上,現在就算想補覺都不行。當然他並不只一套床單,不過既然那一套很快就可以曬幹也就沒必要多占一套了。

  這一天是週五,已經發了三篇文章,也就是最大限額了。就算多發幾篇也只能留到下一期,畢竟雜志的版面不是為了他一個人而準備的。夜永咲才打算想想接下來幹些什麼,卻聽到客廳的門打開的聲音響起,便知道自己的可愛詩音已經下班回來了。

  唔……僅僅是洗套床單外加打幾個字而已,居然都已經中午了。

  夜永咲站起身來,順便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鐘,十二點過五分,時間過得真快啊。

  詩音排的是早班,每天下午都有空。不過她並不住在這裡,夜永咲也曾經想過讓她也搬來一起住,不過這裡距離她上班的郵局也實在太遠了,而她現在租住的地方恰恰就處在中間,到哪邊都很方便,所以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他給詩音配了一把這裡的鑰匙,方便她隨時出入。當然了,夜永咲是一個很守規矩的人,在配鑰匙之前已經和房東太太打過招呼了,得到了允許之後他才敢去做的。

  夜永咲此時已經穿戴整齊,雖然還是居家的休閑服,不過至少也能見人了。總是像早晨起床那種樣子會被罵邋遢的。

  “下班了?”夜永咲迎出門來,正看見她換下鞋子,那身郵遞員的制服想必是放在單位了,此時她也只穿著一件T恤和牛仔褲,裸露在外面的肌膚微微沁出細密的汗水。鞋架旁放著一個小袋,夜永咲走過去提起來,那是一袋茄子。

  “你呀……我不是都說過拿我的錢了嗎?我昨晚才剛取的。”夜永咲聳了聳肩膀。

  詩音倒是毫不在意地眨了眨眼,咧嘴笑著,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嘿嘿,反正你的錢早晚都是我的,早花晚花都一樣。”

  說著,她就奪過夜永咲手中的袋子,走進廚房。夜永咲看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心裡卻是甜絲絲的,“你的錢早晚都是我的”不就是相當於“你就是我的未來老公”一樣嗎?在小情侶的心裡,不管什麼話語都是甜蜜的。

  夜永咲也一個人住了好長時間,廚房的功夫自然也有些,雖然比不上詩音,打打下手還是可以的。反正現在事情也都做完了,當下就走進廚房,圍上圍裙給詩音幫起忙來。有句話叫“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不僅不累,而且速度還快得很,不出半個小時,一大盤紅燒茄子外加一鍋大米稀飯就熬好了。

  “啊,對了。”詩音一邊在餐桌上擺著碗筷,一邊突然想起來似的說道,“後天下午我跟陸雨菁約了一起去百貨那邊逛逛,你有空也來吧,剛好可以幫我們拿東西。”

  “後天下午啊……”夜永咲想了一想,卻道,“恐怕不行,我和【九州】的編輯約了見面的,就是上回給你說的那件事。”

  “啊,這樣啊……你要進雜志社嗎?”

  詩音聽了夜永咲拒絕,本來有點失望的樣子,但馬上又來了精神。

  “進雜志社去做編輯的話,工資肯定比現在高吧?”

  “那還用說!”夜永咲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到時候讓你買東西都不用講價!對了,你們出去逛街還要拿點錢嗎?直接把我的卡拿去吧。”

  “不用,我上個月工資還剩好多呢。”詩音搖搖頭拒絕了。

  “好吧,沒錢了要記得要哦。”

  夜永咲把圍裙解下來,送回廚房,然後走進了衛生間。餐前要洗手,他以前一個人過也並不是特別注意這個,不過自從有了詩音之後,如果不好好遵守的話就會被打手背,也不許吃飯,現在也已經養成習慣了。

  濕過水後,在手上倒了一些洗手液,夜永咲瞄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雖然算不上帥氣,不過至少也能入得了眼。上一次去見嶽父嶽母的時候,被詩音強制著打扮了一下,效果還挺不錯,現在已經得到了肯定,說明自己的未來還是挺有希望的。

  說起來……

  夜永咲看著這面鏡子。

  自己剛剛完成的那篇文章,就是以鏡子為主題的呢,名字就叫《鏡中》。鏡子不管是在恐怖片還是在懸疑片中都是經常用到的道具,可說是靈異的一個重要題材。大概是因為鏡子是可以映照出現實的東西吧,有時人類難免會對自己周邊的環境產生疑惑,而需要借助鏡子來看清。如同在恐怖片中,鏡子中突然出現的——

  一張慘白沒有血色的臉,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鏡子中,直勾勾地看著夜永咲。

  “嘩啦——”

  夜永咲驚得朝後退了一步,手中捧著的水濺了他一身。再去看那鏡子,可是裡面卻已經什麼都沒有,只映出自己驚駭的面容

  剛才……那是什麼?

  那張臉……看起來好熟悉,但是……

  夜永咲驚疑不定地看著鏡子,微微喘著氣,但是鏡子中卻再也沒有出現什麼。

  幻覺嗎?只是看錯了吧……也許是的,自己剛剛寫完一篇跟鏡子有關的靈異文章,而且早晨又做了那樣的怪夢,精神上出現一點波動也是理所當然的。

  夜永咲低頭看了看自己剛換的襯衫,已經被濺起的水弄濕透了。真是丟人啊……自己明明是個靈異寫手,卻被鏡子給嚇到了,傳出去還不要讓人笑死?

  夜永咲拿起毛巾擦乾了手,下意識地回頭再去看那鏡子,鏡子中只有空蕩蕩的的衛生間而已。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就在這個時候,客廳那裡突然傳來劇烈的咳嗽聲,夜永咲面色一變,立刻沖了過去!

  詩音很是痛苦地抓著自己的喉嚨,拼命地咳嗽著。夜永咲連忙扶著她,使勁在她背上拍了幾下,一塊菜靡從她喉頭咳了出來,掉在了地上。

  “呼——呼——”

  詩音的臉色蒼白,小口小口地喘著氣,汗水從她頭上滴落。夜永咲趕緊給她接了一杯水,輕輕送她喝了下去。

  “怎麼樣了?”

  夜永咲焦急地看著她。

  詩音睜開眼睛,看著夜永咲那張因擔憂而緊皺著的臉龐。

  “我沒事……”她有些虛弱地說道,“只是不小心噎住了而已……”

  “你先別說話,我給你拿藥。”夜永咲說著,轉過身從電視櫥上把藥箱取下來,在裡面翻找著。

  “我真的……”

  “別說了!萬一真的發病了怎麼辦?!”

  詩音才剛剛開口,就被夜永咲嚴厲地打斷了。只能就這樣看著他找出一個藥瓶,倒出幾粒藥丸,又給她倒了一杯熱水,並且吹涼了,注視著她吃下藥去,才稍稍放心下來。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詩音放下杯子,低著頭說道。

  “笨丫頭。”夜永咲輕輕把她摟在懷裡,“我願意麻煩的,我就想這麼一直照顧你。”

  兩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靜靜地享受著這種溫暖的氣氛。

  詩音的身體並不如一般人健康,甚至說,比一般人還要差好多。她得了一種病,治了好多年都沒能治好,夜永咲第一次看到她發病的時候,慌得手腳都亂了,後來帶她去了醫院,才知道她原來一直就有這種病。醫生說這叫什麼“胸腔發育畸形”,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醫學術語,聽得夜永咲頭都大了。不過他搞清楚了一件事情,這個女孩子的呼吸系統天生就不太正常,不能進行過量運動,一旦發病,就會喘不過氣來,嚴重的話……無法呼吸會發生什麼事情也不需要解釋了。

  那時從醫院出來之後,詩音就躲著夜永咲,一直不和他見面,直到夜永咲找到了她的單位強硬地把她拉出來,她才在夜永咲的懷裡哭了一場——她就連哭也不能太過用力,不然的話,一旦發病就又有的麻煩了。於是夜永咲就像那些賺淚肥皂劇中的男主角一樣哄她,但他沒說他不在乎,他的原話是“我會在意,但這不影響我愛你”。是的,如果他在一開始就知道了這一點,說不定他還會有放棄的念頭。但是他那時已經投入了很深的感情,他放不下,也做不到拋棄這個需要憐惜的女孩。更何況醫生並沒有說這種病絕對治不好,哪怕有萬一的希望呢?

  也正因為如此,詩音也才會這樣死心塌地地愛著他。要知道,她就連上班都得慢悠悠地騎著電動車,不能玩太刺激的遊戲,也不能跑得太快,幾乎隨時都需要有人照顧。而且……就連“那種事情”也不能做,接吻也不能太深入,所有這些都可以成為一個男人放棄她的理由,但是夜永咲沒有,他仍然一如既往地喜歡她,照顧她。後來夜永咲去拜訪未來老丈人的時候會那麼順利,也有這個原因在內。

  夜永咲只希望,有一天這個女孩兒可以真正作為一個正常人和他在一起,那樣的生活就是完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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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4:31

第七節 失魂雨

  是的,如果說聊齋中的那些山中精靈、蝶仙之類真的在現實中出現的話,夜永咲覺得眼前這個女人應該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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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的下午——

  在拜託詩音幫自己稍稍打扮了一下之後,夜永咲便去赴約了。編輯和他約見的地點就在【九州】雜志社工作樓附近的一家名叫“白衣”的咖啡廳,地處商業街,當然是有些貴的地方,不過既然是對方請客,夜永咲也就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了。

  而詩音則按照約定好的,和她的一位名叫陸雨菁的同事一起去了百貨商城。想來是沒什麼問題,那個女同事和詩音關系不錯,應該也知道她身體的毛病,會注意照顧她的。

  “白衣……”

  夜永咲站在那家咖啡店的門口,擡頭看著那並不華麗的大招牌,口中輕聲念叨著。

  這個名字並沒有讓夜永咲有什麼高檔的感覺。也許是他的職業習慣吧,一想到“白衣”,他的腦袋中就浮現了另一個詞:女鬼。這讓他自己都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不過這個時間咖啡店裡還沒有幾個人,也許是定價太高沒人敢來?夜永咲做著無意義的猜測,隔著玻璃窗往裡面看去。

  “還沒有幾個人”這說法似乎不太對,準確說來,除了服務生之外,裡面就只能看見一個女人。

  是女人,不是女鬼。

  夜永咲看過去的時候,她也正好把頭轉過來,兩人目光相對,夜永咲頓時感覺臉上一熱,趕緊別過臉去。

  毫無疑問,這是個美女,而且是個極有氣質的美女。

  盡管隔著窗子並不能完全看清她的面容,夜永咲也可以肯定這一點。

  剛才那匆匆的驚鴻一瞥只讓夜永咲看到了一部分,這個女人大概也和他一般大,腦後梳著一束長長的馬尾辮,不知是運動教練還是OL,大概正處於兩者之間?白色襯衫外面套著藍色帆布馬甲,一雙長腿包裹在休閑褲中,身材給人一種緊繃繃的質感。沒錯,這就是那種會讓人第一眼看上去就有“驚艷”感覺的女人。

  盡管自己已經收回了目光,但是夜永咲不知怎麼的,卻總感覺那女人的視線還一直投在自己身上。

  ……算了,約定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編輯大概在裡面哪處看不到的地方,先進去再說吧。

  夜永咲推開門,在一陣風鈴聲中走進了咖啡店。

  奇怪……

  夜永咲環顧四周,從這裡應該已經能看得見咖啡店的所有地方了,但是卻仍然沒有編輯的身影,還沒有來嗎?還是說暫時上廁所去了?

  夜永咲微微轉著頭,卻發現餘光之中似乎有什麼在晃動著。

  他看了過去,卻是剛才那個女人,她朝他微微揮動著手臂,似乎是在招呼他過去。

  叫我?

  夜永咲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女人,可以肯定!一般來說,若是有哪個男人見過她一面還會不認識的話,那也只能說明他有健忘癥了……不,就算是有健忘癥的男人恐怕也不會忘記這樣有氣質的美女吧?

  但是夜永咲卻並沒有過去。那個女人或許是一個人太寂寞,想找個人來聊聊?不過夜永咲今天是為了工作的事情來的,如果他未來的上司此時突然出現,發現他和一個美女坐在一起聊天,恐怕會覺得他是一個失禮輕浮的男人;而如果現在過去陪她聊天,編輯大人一出現他就立即轉移陣地的話,對那女子來說也不是有禮貌的表現。更何況,和女人一起吃東西——尤其是和不認識的美女一起,付錢的都是男人,而夜永咲並沒有做好在這裡揮霍金錢的準備。

  但是那女人似乎稍稍有些不耐煩了,輕聲喊了起來:

  “夜永咲先生?”

  “哎?!”

  夜永咲嚇了一跳。他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夜永咲疑惑地走了過去,有些不確定地開口詢問道:“那個,請問……”

  “抱歉,主編他臨時有些事情,今天和你的面談就由我負責了。我的名字叫黃璃,黃鶯的黃,琉璃的璃。”

  她微笑著說道,伸出一隻手來示意夜永咲坐下。

  “哦……哦。”

  夜永咲緩緩地坐在她對面。

  “那個……抱歉……”

  夜永咲又開了口。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位黃璃小姐,至少在他的印象中,編輯中並沒有一個是叫黃璃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黃璃就似乎已經知道了他在想什麼似的。

  “我在編輯部的筆名叫做‘失魂雨’。”她這樣說道。

  “副主編?!”

  這一次,夜永咲是真的有些驚訝了。雖然除了主編大人之外,他就沒有見過其他的編輯,不過至少名字是聽說過的。【失魂雨】這個名號是副主編的,他自然也知道,不過按照他的想法,那位副主編應該和主編一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或者是一個大媽,怎麼想都想不到會是這麼一個看樣子和自己一般大的美女。

  “你要喝點什麼?”

  她依然帶著那副迷人的笑容,而且那絕非客套的表現,而像是她真的從一開始就很欣賞夜永咲一樣。

  “嗯……”

  夜永咲看著面前的點單,卻是有點兒拿不定主意。若是那個總是笑呵呵的主編大人在這兒,夜永咲會毫不猶豫地點上最便宜的那一種,他知道不管他怎麼做那位主編都不會介意。但是在這麼一個美女面前,他卻有些顧慮了。點貴的吧……好像有些不太禮貌;點便宜的話,會不會讓她覺得自己小家子氣,或者是看不起她?

  夜永咲的手指在那上面劃了半分鐘,也沒能做下決定。

  “嗯……我挺喜歡這一種的。”

  就在這時,黃璃突然指著夜永咲面前的點單說道。

  “新品,雖然是咖啡,但是有點兒漿果口味,感覺很不錯,要不要試一下,說不定你也會喜歡呢?”

  幫大忙了!

  聽了她的提議,夜永咲便立刻做下了決定。服務員走過來記下了夜永咲的點單,便退回去做咖啡了。直到這個時候,夜永咲才擡起頭來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這個名叫黃璃的女人。

  她的皮膚真如珍珠一般,在白皙中泛著水潤的光澤。畫著淡淡的素妝,一顰一笑都給人以不可多得的美感。眉眼五官仿佛天工造物,細細雕琢而成,多一份則贅,少一分則貧。唇邊點著一顆美人小痣,卻並未破壞這美感,反而是使這美愈加的真實。畢竟真正的完美是不存在的,而這一點綴,卻使得她不是天仙,勝似天仙。

  端莊,典雅。

  如果說之前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是“驚艷”的話,那麼她此時給夜永咲的感覺就是這麼四個字。無論是她那似乎每一步都計算的恰到好處的精巧動作,還是那流轉的眼波,絕無一絲是故作媚態,素雅極致,彷如真正的古時千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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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5:01

第八節 偶遇

  你真有意思,還從來沒有哪個男人會當著我的面說他的女朋友比我更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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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女人,真的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古代仙子。那份沈靜與淡雅絕非一般人可以擁有的氣質。

  也因此,夜永咲沒有把她和自己的女朋友詩音一樣歸為“女孩”,而是“女人”。這並沒有其他的意思,而是他認為這位黃璃小姐的身上早已沒有那種孩童一樣的天真,如果非要打個比方的話……俯瞰世間的女神,就是這樣的感覺。

  是的,盡管他們之間只說了幾句話,應該還不瞭解,但是夜永咲心裡偏偏就是這麼想的。

  直到夜永咲的那杯咖啡也端上來之後,他們才又開口說起話來,說的自然也就是關於請夜永咲進入雜志社工作的事情。

  黃璃特別說了這個“請”字,這讓夜永咲感覺有些受寵若驚。他並不認為僅憑自己那幾篇文章就可以讓編輯們對自己另眼相待,事實上,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文章和其他供稿人比起來最多也只能算是中等而已。他想這或許只是她客氣的說法。

  “因為也會有一些新人向我們這裡投稿嘛。”黃璃微笑著解釋道,“新人創作作品的動力一般來說也就有那麼幾種,像夜先生這樣為了興趣而把寫作當做職業的是一種,也有因為喜歡看這類作品而突發奇想要寫些東西出來的。而後一類作者,他們在文章套路和文風多數都是描寫他們喜歡的作者。”

  夜永咲漸漸聽出些味道來了。

  “而夜先生作為我們雜志的主要供稿人之一,文風偏偏是獨樹一幟,雖然寫的是靈異,但更多的是突出人心,這樣一種以靈異為輔助的寫法也受到了不少讀者的追捧。所以說,最近已經有不少新人投稿,都是在模仿您的套路。當然了,把它們全部都歸入到新人投稿區,與其它文章混雜起來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在我們商量之後,做出了一個決定,新開一個欄目,專門收錄這樣的新人作品。而且我們這本雜志隨著銷量上升,也考慮增加其它一些新版面,編輯一人要負責很多欄目,人手有些不夠了。所以我們就想,如果夜先生有興趣的話,是否可以考慮一下加入我們的編輯部?您原本的供稿人身份也可以保持不變,這兩方面的工作酬勞可以分開計算。”

  這樣啊……

  聽上去並沒有什麼不好,而且夜永咲一開始對理由也並沒有太大的興趣,編輯這份工作對他的誘惑還是很大的。至少這比單純的寫手收入要穩定的多,而且加上這個編輯身份,對自己作品的發表也是有利的。夜永咲不是傻子,這麼好的機會簡直是不用白不用。

  “說實話,我非常有興趣……不,應該說我非常願意。”

  夜永咲向來不善於掩飾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在這樣的美女面前,你會感覺到所有的思想都會被她看穿,既然如此,還不如自己坦白了說比較好。

  果然,黃璃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了夜永咲會這麼說。

  “可以給我具體講述一下嗎?欄目的名字,編輯工作的內容之類的……”

  “嗯,欄目的名字我們還在考慮之中,目前雜志社中暫定了兩個名字:【九州異事奇譚】和【九州異聞筆記】。當然了,後面一個名字和雜志本名太近,為了不讓讀者覺得我們有偏重的嫌疑,目前最受認可的還是第一個。”

  “【九州異事奇譚】嗎……”

  夜永咲喃喃地念叨了一句。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就是他未來將要掌管的那一部分了。

  “至於編輯的工作……”

  黃璃輕啜了一口咖啡,然後將杯子放下,認真地給夜永咲講述起來。

  足足過了一個多小時,夜永咲才把所有的事情搞清楚。他以前一直以為雜志社中都是一個人負責一個欄目,直到現在才知道,其實一個編輯要管理的事情有很多。比方說他即將要掌管的這個【九州異事奇譚】,他只需要負責審稿與收錄,而插畫則由美術編輯提供,謄錄也有專門的謄錄員,同時美編和謄錄員還要負責其他欄目的插畫與謄錄。就像是電視臺一樣,一個主持人不止主持一個節目,一個節目也不能只有一個主持人,什麼燈光、攝影、化妝都需要。直到瞭解了這些,夜永咲才對雜志社的工作稍稍有了底。

  “那麼……”

  夜永咲再次開口,但是這一次,黃璃卻伸手制止了他,小聲說道:“雖然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是夜先生,外面有個女孩子正在一動不動地看著你呢,是你認識的人嗎?”

  “嗯?”

  夜永咲猛一轉頭,通過玻璃和人行道上站著的那個女孩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詩音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安、猜疑,還有些可憐的意味。

  沒錯,外面站著的那個女孩,不是他的女朋友花詩音又能是誰?!

  她身邊還有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也是夜永咲見過的,是詩音的那個同事,名字叫做陸雨菁的。但是她們不是在百貨商城嗎?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

  來不及細想,夜永咲心裡一轉,立刻就打好了主意。

  他朝著窗外的詩音招招手,示意她進來。

  一旁的黃璃似乎有些感興趣地在他和詩音之前來回看了幾眼,臉上那微笑的表情卻是一直沒有變化。

  詩音看到夜永咲朝自己招手,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不太放心,和身旁的陸雨菁說了一句什麼,就走進店裡。

  夜永咲心裡可是明白得很。他之前出門的時候可和詩音說好了,要去見主編大人,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而此時卻被詩音看到他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一起愉快地喝咖啡,難保她心裡不會亂想什麼。她性子原本就柔柔弱弱的,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會表現出一點點強勢。她還總認為她的身體拖累了自己,如果她誤以為夜永咲已經厭惡了她,另尋新歡了,心情激蕩之下出了什麼事可就麻煩了,夜永咲不敢冒這個險。此時若是掩飾,她心裡定然又會不舒服,懷疑自然也更加嚴重,還不如把她叫進來,三人當面說清楚。也許對黃璃來說這有些不太禮貌,但是權衡利弊之下,這卻是當前最好的方法了。夜永咲可是十分清楚一個誤會就可能拆掉一對夫妻這個真理的。

  詩音走了過來,有些局促地看著夜永咲和黃璃兩人。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雜志社的副主編黃璃小姐,今天主編臨時有事,所以由她代替主編來和我見面。這是我的女朋友,花詩音。”

  夜永咲站了起來,三言兩語,不僅對詩音把事情給解釋清楚了,還把關系也確認了。“這是我女朋友”——不僅是對黃璃說的,更是說給詩音聽的。那意思也就是“不要多想,你才是我的正牌女友”。

  果然,詩音聽了他的介紹,嘴角微微上鉤,臉上也紅了起來,不過卻是很開心的樣子。黃璃禮貌地和她打了招呼,她也十分友好地回應了。

  “你不是去百貨商城了嗎?怎麼會到這裡來?”

  夜永咲小聲問道。

  “商城那邊這段時間裝修,我們白過去了。反正和這邊商業街離得也近,就順便來逛一下。”詩音回答道。

  “千萬別累著了,要注意身體,你的藥帶著了嗎?”夜永咲關心地說道。

  “哎呀!帶著了!你比女人還囉嗦呢!”

  詩音朝他吐了吐舌頭,說道:“那我就先走了!雨菁還在等我呢!你們兩位慢聊!”

  說著,她向黃璃淺鞠一躬,便走了出去,只是腳步卻明顯比進來的時候輕盈許多。夜永咲朝外面的陸雨菁點點頭,示意她幫忙照顧一下。詩音最後在窗戶外面朝他揮了一下手,便拉著陸雨菁向商業街裡面走過去了。

  直到她們兩人消失在了視線之中,夜永咲才把目光收回,重新坐了下來。

  “抱歉,給您添麻煩了。”他不好意思地說道。

  “哪裡。”黃璃微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還說道,“女孩子難免會吃醋。是我的話,看到自己男朋友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心裡也不會好受。您能當機立斷,和她解釋清楚,我覺得十分正確。”

  夜永咲很想要問一句她有沒有男朋友,他很好奇是哪一個被上天眷顧的男人會擁有她。不過這種事情還是只在心裡想想就好,問出來就太失禮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黃璃突然問到夜永咲的住址。

  “在那裡啊……”

  黃璃稍稍皺了皺眉頭,這可又讓夜永咲看到了一次顰蹙之美,只是她自己並沒有在意。

  “離雜志社稍微遠了一點呢,你有什麼交通工具嗎?”

  “呃——沒有。”

  夜永咲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的工作一直都是足不出戶,要交通工具也沒有用。偶爾和詩音一起出去的時候就騎著詩音的電動車,其他時候還真不需要。

  “這樣啊……如果要坐公交車的話至少要轉三班吧。”

  夜永咲點頭默認了,之前他到這裡來的時候就是轉了三次車才到的。

  黃璃閉上了眼睛,但立刻又睜開了。

  “這樣吧,我們可以幫你找一間離這邊近一些的房子,你可以搬過來嗎?”

  “哎?!”

  夜永咲驚訝地應了一聲,現在的編輯工作待遇都有這麼好嗎?還分配房子?!

  “西苑舊區那邊有很多租房子的,其中有一位和我們雜志社有些關系,我們可以幫你聯系一下。租金不會太高,離雜志社又近,也方便你上班,你覺得如何?”

  果然沒那麼好的事情……還是要租房子啊……

  老實說,夜永咲覺得老太太的那套房子非常舒適,而且一個人住著兩室一廳,房租卻只有一間臥室的價錢,他實在不想搬走。不過雜志社的工作……唉,要不要找詩音商量看看呢?

  詩音?!

  夜永咲腦中突然有什麼東西閃過。

  “嗯……那麼請問一下,如果是我和女朋友一起搬過去呢?”

  夜永咲拋出這個問題。他剛才突然想到,西苑舊區那邊也剛好處於郵局和他原本住的那座小區的中間,如果能讓詩音陪他一起的話,這可就劃算多了。反正詩音也是在外面租房子住,如果兩人住到一起……

  “我可以幫你問問看。”黃璃點了點頭,給出這樣的答案。

  十分鐘後,該商量的事情也都商量完了,是時候告辭了。黃璃杯中的咖啡在一次續杯之後剛剛被她飲盡,夜永咲則還剩下半杯,他連忙端起來,不緊不慢地喝進口裡。

  黃璃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夜先生。”

  她突然開了口,在夜永咲的目光中問出了一個他連想都沒想過她會問的問題。

  “你覺得……我和你女朋友,誰更漂亮一些?”

  夜永咲呆呆地看著她,把嘴裡的咖啡咽了下去。

  什麼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

  夜永咲覺得這個初次見面的未來上司沒有理由會對他這麼一個沒什麼價值並且還有了女朋友的男人有什麼想法。可以這麼說,他認為如果她想要一個男朋友的話,隨便暗示一下就絕對會有大把大把的男人願意拜在她的石榴裙下,哪怕是舔一口她的鞋子都是莫大的榮幸。但是她此時對自己問出這麼一個問題,這是什麼意思?

  黃璃的目光仍然沈靜地望著他,似乎是很認真地在等他給出一個答案。

  片刻之後——

  “我覺得……詩音比較漂亮一些吧。”

  當夜永咲把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黃璃的表情終於發生了變化。

  她那即使皺眉也沒有在臉上消去的微笑,此時卻被驚訝的表情所代替。直到剛才,她似乎一直都在把談話掌握在自己手中,她所問出的每一個問題都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只有這一次例外。

  夜永咲有些忐忑地看著她。

  他並沒有說謊,也沒必要說謊,在這裡說愚蠢的謊話得罪未來上司是不值得的。他說的確實是自己的心裡話。如果他是第一眼同時看到詩音和黃璃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黃璃漂亮。但是現在,詩音的笑容、詩音的俏麗、詩音的每一言每一語都早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而黃璃雖然也憑借著天生的美麗優勢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卻遠沒有詩音那麼深刻,因此他回答了是詩音。

  但是這樣的回答會不會讓這位黃璃小姐不開心呢?

  夜永咲心裡有些沒底。

  黃璃驚訝的眼神在夜永咲身上掃了兩遍,似乎想把他看個透徹似的。然後,她緩緩地收回了目光。

  “你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她的語氣也和剛才一般,溫雅無波,就連和她面對面的夜永咲也沒有發現她的眼神中那一絲多出來的不明意味。

  夜永咲沒有接話,她便繼續說了下去。

  “我也曾經問過其他人類似的問題,但是你是第一個這麼回答我的。有些人很誠實地回答我是我比較漂亮,當然也可能是討好;也有些人比較圓滑,說我和他的女友各有各的美。”

  夜永咲還是不明白她想要表達什麼。只是聽到“誠實”這個詞,他稍稍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我確實——”

  “我知道。”黃璃輕聲打斷了他的話語,“我想那應該也就是你心裡真實的想法。雖然讓我有些驚訝,不過我也很欣賞你,即便你的女朋友不在身邊,你還能這樣維護她。”

  她露出了一個笑容,那笑容讓夜永咲感覺到似乎她的臉龐在發出光彩一般,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笑容。

  “如果能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她這樣說道。

  “在你的女朋友之前。”

  夜永咲低下頭去。黃璃面前空杯中咖啡的餘味和夜永咲杯中的咖啡味道混合在一起,卻沒有絲毫不一致的地方,證明他們喝的確實是同一種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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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5:50

第九節 疑案

  那聲音並非是被周圍的噪雜遮蓋住了,而更像是……被什麼吞噬掉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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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意見啊。”

  聽了夜永咲的提議之後,詩音並沒有多想,當即就回答道。

  “不過,還要看租金合不合適才行。”

  此時,他們已經回到夜永咲的房子裡,剛剛吃過晚飯,正坐在沙發上一起聊著天。

  “這我知道。”夜永咲嘿嘿笑著點了點頭,一想起以後就可以和詩音住到一起,他心裡的美勁兒就別提了。現在雖然他們每天都會在一起,每天晚上吃過晚飯之後就要讓詩音回去,他也怕她走夜路不安全,只是詩音若是住在這裡上班實在不太方便,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過如果能一起搬到西苑舊區,這些就都不是問題了,兩人工作起來都方便得很,還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待在一起。而且,夜永咲也還有些擔心詩音的病情,能在她身邊照顧她就最好不過了。哪怕租金高了一些,大不了夜永咲一肩挑起來,反正他馬上也就要有份正式工作了,而且既然是雜志社這邊給他安排的,應該也不會太難為他。

  “下個月一號你就可以來上班了,到時再給你介紹其他的同事。房子的事情我會盡快去問,一星期左右給你答復,好嗎?”

  那位昵稱【失魂雨】的黃璃小姐在臨走之前是這麼說的,夜永咲自然是答應下來。一星期……也就是說他得在這一星期內做好搬家的準備,過兩天就去房東太太家拜會一下吧,這段時間的租金和房門鑰匙都得交還給她,還要感謝她這麼長時間以來給自己的方便。

  夜永咲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摟住詩音。詩音便也像一隻溫順的貓兒一樣躺進他懷裡。夜永咲一邊用側臉摩擦著她散發著香波氣味的秀發,一邊展望起兩人的美好未來。

  “啊呀!”

  詩音突然捂著嘴叫了一聲。夜永咲嚇了一跳,連忙松開她,擔心地問道:“怎麼了?!”

  詩音沒有說話,而是指了指電視裡面。

  夜永咲也把目光投過去,電視裡面播放的是程都的晚間新聞,而現在裡面的字幕正顯示著:與十五年前地鐵爆炸案疑犯相似者揚言炸掉地鐵,警方懷疑此系該疑犯子嗣蓄意報復。

  夜永咲瞇起了眼睛。

  這件事情是昨天午夜發生的,有一個攜帶大量炸藥的男子在地鐵行駛過程中突然使用揚聲器宣告,自己將要炸掉地鐵,而在成功引起車內乘客的恐慌之後,他又在騷亂中趁機逃走。根據地鐵上監控攝像頭拍下的視頻來看,警方發現此人面貌和十五年前曾經死在自己製造的地鐵爆炸案的疑犯驚人的相似。電視上還提供了兩人的照片對比,的確是像到了極點。只是十五年前那個人在炸掉地鐵的同時也把自己炸成了碎塊,警方在廢墟中發現了他的部分殘缺不全的屍體。

  接下來,新聞中播放了當時地鐵上監控拍下來的一段視頻。

  視頻中的那名手持喇叭狀揚聲器的男人站在那裡朝著周圍驚慌失措的乘客高聲喊叫著:

  “……老子就是……這輛車,我看……攔得住老子?!能……陪著老子……老子這輩子……”

  那聲音斷斷續續的,但是卻又異常清楚。

  夜永咲皺起眉頭,死死地盯著電視螢幕,不知為什麼,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那聲音並非是斷斷續續的,而應該是完整的、連貫的。只是不知什麼原因,他並沒能發出聲音,亦或者是……聲音被什麼吞噬掉了!

  產生這個想法的瞬間,夜永咲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

  奇怪,明明應該是和自己無關的事情,為什麼心裡卻產生了如此強烈的不安感呢?

  夜永咲回想著剛才那從擴音器中傳出來的聲音。

  好奇怪,難道是由於裡面有一些不能公諸於眾的內容而被警方剪輯掉了嗎?不過那樣的話……一開始就不要把這段視頻公佈出來不是更好?那麼為什麼……

  此時,視頻中的那個男人已經準備好點燃自己身上的管式炸藥了,周圍的乘客不約而同發出驚恐的尖叫。

  然後——

  就在夜永咲眨了一下眼睛的瞬間,那視頻中的男人居然突然不見了!

  夜永咲“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剛才……發生了什麼?

  夜永咲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電視螢幕。

  僅僅是一眨眼睛的工夫,那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怎麼回事?電視中似乎在說什麼“警方正在調查之中,懷疑該男人同夥採用了高級光學設備……”,但是夜永咲並沒有注意去聽。

  怎麼了?這種強烈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總感覺……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類似的事情?

  ……想不起來。

  夜永咲困擾地咬著嘴唇。

  要不要和父親聯系一下呢?說不定他會知道些什麼……不,還是算了,如果是連員警都需要遮掩的東西,以他的性格自然也不會告訴我。

  “喂,詩音,你剛才看清楚了嗎?就是那個男人……”

  夜永咲低聲向身旁的詩音詢問著,卻並沒有得到回答。

  “詩音?”

  夜永咲詫異地轉過頭去,卻看見詩音正緊緊地閉著眼睛,抱住自己的肩膀,瑟瑟發抖。

  “怎麼了?!詩音!”夜永咲頓時慌了手腳,詩音現在的樣子可不像是發病,他也沒有見到她這個樣子過,只好趕緊坐了過去,把她摟在懷裡。

  “阿咲……好可怕……”詩音把身體縮在他的懷裡,她雙眼仍然緊緊地閉著,睫毛不住地顫抖,從口中輕輕吐著氣,卻似乎比平常的她更要讓人憐惜三分。

  “你害怕嗎?那我們就不看了,這就換臺!”夜永咲說著,拿起遙控器調到了下一個頻道。詩音輕輕“嗯”了一聲,微微睜開眼睛,夜永咲發現她的眼中似乎有些許水光湧動。

  他心疼地把她緊緊抱住。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害怕這個,但是夜永咲卻也沒有問出口,他知道這個女孩也許有些秘密,但他也不需要去瞭解,只要在她身旁好好保護著她就足夠了。

  五天之後——

  那位黃璃小姐很快就給夜永咲打來了電話。房子的事情已經都商量好了,房租也很合適,甚至比夜永咲想像的還要低一些。夜永咲自然是滿口答應,當下便開始收拾起房子來。而詩音自然是要和他一起過去的,只不過她那邊可以由同事幫忙收拾,也不用夜永咲過去幫忙。他們的新居雖然在西苑舊區,卻是舊區中最新的一幢樓,處在公寓七層,而且有電梯,詩音也不需要爬樓了。而在搬家完畢的這天下午,夜永咲打算先去房東老太太那裡拜訪一下,順便把鑰匙交還給她。

  來之前他就已經打過招呼了。房東老太太很熱情地把他請進去,她的兒子、兒媳也都在。雖然在夜永咲看來,她的兒子是一個典型的暴發戶,不過卻十分有涵養,對夜永咲也是彬彬有禮,兩人還算是談得來。房東老太太原本還想挽留一下他,當知道他是由於工作問題遷居的時候,便也不再堅持。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很久了,夜永咲說話很讓老人開心,兩人一直聊到了晚上。老太太堅持讓夜永咲留下吃飯,夜永咲也沒怎麼推辭,便給詩音掛了個電話,晚上就留在老太太家吃過再走。

  夜永咲走進洗手間。吃飯前先洗手,在養成了習慣之後,若是哪一餐不洗手,反倒會讓他渾身不自在。

  只是有錢人家到底是有錢人家,水龍頭都是高級節水型感應裝置,洗手液也是不知道哪個國家的高級貨。夜永咲猶豫了一下,還是擠出了一點,倒在手上冰冰涼涼的,搓了兩下,用水沖起來也感覺很舒服。

  自己什麼時候也能享受到這樣的生活呢?

  夜永咲這樣想著,不由得自嘲地笑了起來。

  嗯——?!

  就在這個時候,夜永咲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襲遍全身,甚至讓他的身體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有什麼在看著他!

  夜永咲分明感覺到一束視線投注在自己身上,那視線冰冷刺骨,讓夜永咲的汗毛頓時倒豎了起來。

  是什麼?

  那束視線就這麼集中在他的頭頂上,而他此時是低著頭洗手的,頭頂正對著的自然是身前那一面鏡子,也就是說……

  夜永咲微微轉身,他不願意去想那鏡子中有什麼在看自己。也許只是他多心了,但是……一般來說,這種時候轉身走掉不就好了嗎?只要不去看,只要不去看……

  反正這面鏡子也不是他自己家裡的,就算裡面有什麼東西,過了今天,也就和他無關了。不過老太太對他一直很好,出去之後和他們提醒一下吧……不過這種事情,說出來恐怕不但沒人相信,而且還會招人厭惡。算了,管它呢,自己又不虧心,想這些幹什麼……

  夜永咲身上依然發著抖,卻是不敢擡頭,轉身朝門把手摸了過去。

  不對……

  夜永咲的身體猛然頓住。

  老太太一家人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了,也沒聽說過出什麼事。反而是自己,頭一天來這裡就有不對的事情發生,那東西真的是老太太家裡的嗎?還是說是自己……

  夜永咲又回想起自己一個星期之前在鏡子中看到過的幻覺。

  不可能!不可能的!只是幻覺而已!那裡什麼都沒有!一定什麼都沒有!

  夜永咲立即倒退一步,轉過頭去。

  鏡子中只有夜永咲一個人而已,哪有什麼其他人的視線?

  “呼——呵呵……”

  夜永咲松了一口氣,不由得苦笑了一聲。

  只是自己嚇自己而已。一定是自己最近做了那麼多噩夢,偏偏還是寫靈異小說的,精神有些過敏了,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可怕的東西?就算有,也未必會出現在自己身邊啊。

  夜永咲放下心來,沖掉手上的洗手液泡沫,甩了兩下手,用客人用的毛巾擦乾。

  他又擡頭看了一眼鏡子,那裡面依舊只映出他一個人的臉而已。

  夜永咲搖了搖頭,轉過身去,手摸向門把。

  等等——

  夜永咲突然停住了。

  剛才鏡子裡的那張臉,真的是他自己的嗎?

  夜永咲睜大了眼睛,緩緩地轉過頭去。

  鏡子中,一張慘白毫無血色的面孔,就這麼瞪著空洞的眼睛,出現在夜永咲的腦袋本應該在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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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6:23

第十節 無法回憶

  明明腦海中應該是有這段記憶的,但他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就像是……就像是那段記憶原本就是上天強自塞給他的“設定”一般。

  

**************************************************************************

  昏暗的地鐵站,夜永咲踏上一列地鐵,卻不知自己將要去往何方,又是去做些什麼。地鐵在隧道之中前進著,夜永咲似乎看見了一個小女孩兒,又似乎想要和她說些什麼。然而下一刻,突如其來的火光把他自己和周圍的一切都湮沒了。他看到有人驚恐地尖叫著,然後被旋轉著飛來的鐵塊砸成了一團爛肉;還有人正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身旁碎裂的尖銳玻璃紮進了他的後頸。鮮血四處飛濺,夜永咲想要逃走,但是卻一動也動不得,然後,他就被什麼力量拋飛了起來……

  他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隧道中拼命跑動著,手上戴著的卡通熒光電子表照亮了前方的道路。一路跌跌撞撞,不知絆倒了多少次。腳下的鐵軌上堆滿了碎石頭和鐵片,而在又一次絆倒的時候,他的熒光表所照射的地方,赫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夜永咲的眼前一片模糊,耳中也在嗡嗡地響動著,視線中的光源和人影看起來是那麼的不真實,以致於當面前這人喊著他的名字的時候,他都沒有立刻反應過來那是在喊自己。

  夜永咲使勁搖了搖頭,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有人正在一臉擔憂地俯視著自己。

  怎麼了?

  “你沒事吧?我剛剛聽到‘咚’的一聲響,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你倒在這裡了。”

  那個蹲在他身旁看著他的男人是老太太的兒子,此時看到夜永咲轉醒過來,他一伸手就把夜永咲拉了起來。

  “謝謝……”

  夜永咲下意識咕噥了一聲,卻感覺腦子裡面還是迷迷糊糊的。

  剛才那是什麼?幻覺嗎?但是卻又那麼真實,他應該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啊!為什麼那種東西會出現在他的腦子裡?而在那之前——

  夜永咲轉過頭去,再一次看向那面鏡子。

  沒有什麼恐怖的慘白臉孔,那裡面只有他和老人的兒子兩人而已。

  我……到底是怎麼了?

  夜永咲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臉,一時陷入了迷茫之中。

  客人在自己的家裡暈倒,主人自然十分關心。尤其是老太太,她和夜永咲相處了很長時間,擔心當然也最重。夜永咲只好敷衍了一下,稱是自己每天熬夜工作,負擔過重,沒有休息好而已。老人的兒子很有感觸地勸夜永咲不要那麼拼命,好像他年輕的時候也應該有過類似的經歷,這時便仿佛看到了一個後輩一般,一直鼓勵著夜永咲。吃飯的時候,夜永咲雖然一直心神不寧的,也被這一家人當做是沒有休息好,於是草草結束一餐,便勸他回去之後要早點休息。自此,夜永咲在老人那套舊房子中的生活,就算是劃上了一個句號。

  但是,夜永咲直到回到家裡的時候,也並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幻覺早已散去,那之後夜永咲再看著鏡子的時候,也完全沒有任何異常。詩音第二天還有工作,已經早早的睡下了。夜永咲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從口袋中翻出一盒煙來。

  這是老人的兒子臨走的時候塞給他的,說是可以讓他放鬆一下,夜永咲當時也沒推辭。看樣子這是一盒好煙,有錢人用的東西又怎麼可能差了?只是夜永咲並不會吸煙。以前在家裡的時候,父母不讓他吸;後來搬到了老太太那裡,老太太也不允許吸煙;再後來,他又認識了詩音,詩音呼吸系統有那種疾病,他就更不能吸煙了。時至今日,他也沒有嘗過香煙是什麼味道。

  夜永咲家裡也沒有招待客人用的香煙,這也是為了詩音著想。此時他看著那盒香煙,有些出神。

  能讓精神放鬆下來……

  他鬼使神差地打開了煙盒,取出一支香煙,叼在嘴裡,卻到處找不到打火機。

  他想了一想,笑了起來。

  自己一直都不吸煙,家裡哪有打火機啊。

  “唉……”

  夜永咲把嘴裡的香煙取下,隨手拋進垃圾桶裡。反正沒有打火機也點不著,總不能讓他用液化氣點煙吧?

  不過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明明以前一直都好好的,最近卻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做起了噩夢,還總是在鏡子裡面看見鬼臉,暈倒在地,再加上還看到了幻覺……如果那幻覺是在他暈倒以後出現的,那麼也可以歸到“噩夢”裡去吧。

  頭痛啊……

  夜永咲躺倒在沙發上,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皺著眉頭,靜靜地思考著。

  是不是自己真的由於總是寫靈異類作品寫出了精神問題?如果過段時間還是一直做噩夢的話,那麼就去找心理醫生看看吧。

  做下決定之後,夜永咲起身向衛生間走了過去。當然,在洗澡之前,他還是慎重地觀察了一下鏡子,一切正常之後才敢入浴。

  但是第二天,夜永咲就推翻了自己“過段時間去看心理醫生”的決定,他覺得自己最好立刻去找個心理醫生!

  是的,就在這天晚上,不知是不是由於白天幻覺的影響,他再一次做了那個噩夢!夢中的他登上了一列地鐵,然後就是劇烈的爆炸,再然後就是在廢墟中奔跑,和那一張慘白而又熟悉的面容,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樣。盡管在醒來之後,他就把夢中的內容忘掉了大半,但那種恐怖的感覺卻一直在他的心頭縈繞不去。他覺得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瘋掉的!詩音也是一個敏感的女孩,早晚會發現他的不對勁,他必須要在那之前把這個該死的噩夢從腦子中趕出去!

  後天就是下月一日,是他正式到編輯部那邊上班的時間。夜永咲在這天下午就去想辦法聯系了一位心理醫生,準備明天就去他那裡諮詢一下。

  整整一天,夜永咲一直沒敢閉上眼睛,文章自然也沒有心情去寫。反正這個星期的額定量也已經夠了,在把總是做噩夢的事情解決之前,他真的不認為自己還有繼續面對靈異小說的勇氣。

  而在詩音面前,他還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恐怕也只有當這個女孩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才能夠放下心來,不去想那些麻煩的事情。

  又過了一天,這天晚上夜永咲倒是沒做什麼噩夢,可是他也不敢因此就放心下來。以前的時候這噩夢也不是每天都有的,但是持續了這麼長時間可就不太對勁了。

  夜永咲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會像《美麗心靈》裡的那位約翰•納什一樣得了嚴重的妄想精神疾病。

  當天下午,夜永咲就出現在一家心理諮詢室裡面。這真是糟糕透了,自從他在高中進行心理測試的時候進過一次學校的心理諮詢室之後,他就再沒有接近過這種地方。就算有心事,他也覺得比起告訴心理諮詢師,給朋友說一下反而更好一些。然而此刻,他卻不得不放下這些想法,既然來了,還是好好解決問題吧。

  接待他的心理醫生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大概三十多歲的大叔,有點兒禿頂,不過臉上一直帶著和善的笑容。只是夜永咲並沒有感覺到這有什麼讓他放心的地方。他直接坐到醫生對面的椅子上,不等醫生發問就把自己的問題說了出來。這名心理醫生也是很有耐心地聽著,中途還給夜永咲遞了一杯水。

  夜永咲滔滔不絕地說著,從他一開始做噩夢一直講到前天晚上的幻覺。直到他終於停止說話,那名醫生才若有所思地開了口:

  “請原諒,您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夢境是您在現實中見過的呢?比如說,您在某一次坐地鐵的時候——”

  “我已經很久沒有坐過地鐵了,我討厭坐地鐵。”夜永咲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

  “是嗎?可不可以說一下,您為什麼討厭地鐵?”

  為什麼討厭地鐵?

  夜永咲想了一下。

  自己……為什麼會討厭地鐵呢?

  沒錯,自己確實已經很久沒有坐過地鐵了,但是為什麼……這種討厭的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想不起來。

  夜永咲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啊,您不用在意。這個話題我們之後再討論。”那名醫生看著夜永咲的樣子,溫和地說道,“那麼我再提一個問題,您知道夢中的那個地鐵站是哪一站嗎?”

  “1號線的靈仙湖站。”夜永咲不假思索地答道。

  然而,話剛說完的瞬間,他就愣住了。

  1號線的靈仙湖站?這是始發站,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但是他怎麼會知道夢境中的那個地鐵站就是這一個呢?他明明不記得夢裡的事情啊!但是剛才……醫生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卻連想也沒想,好像腦子中立刻就跳出了這個答案似的。

  到底……怎麼回事?

  夜永咲把左手放在頭頂上,任由腦子轉動著,卻已經想不出更多的東西了。

  “別急,別急。我們再來想一個問題。”

  那名醫生似乎對這種情況早有準備似的,微笑著示意夜永咲暫時不要多想。

  夜永咲點了點頭,他開始覺得眼前這個心理醫生還是有點兒能耐的,他決定聽他說下去。

  “嗯……您說您是寫靈異小說的,是嗎?”醫生笑瞇瞇地問道,“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寫的呢?”

  “唔……大學的時候吧,我記得我的第一篇作品叫作《荒野七日談》,曾經在校內的一本文學雜志上發表過的。”

  “嗯。”醫生輕輕點頭,繼續問道,“可不可以向我講述一下這篇作品的內容呢?”

  “啊,好的。”

  夜永咲並不覺得把自己的作品講給別人聽是什麼羞恥的事情,不然他也不會當一個寫手了。

  “嗯……就是……”

  夜永咲說到這裡就停住了。

  奇怪……應該記得住的,自己那時寫了什麼來著?明明是處女作,怎麼可能會不記得呢?再好好想想,那可是自己上大學時候的第一部作品……等等!

  夜永咲低著頭,瞪大了眼睛。

  自己……自己的大學是哪裡來著?是本省的一所高級工程學院吧?但是……叫什麼名字來著?不可能的,誰會把自己的母校忘記呢?!還是說……

  夜永咲把雙手食指插進自己已經一段時間沒有理過的頭發裡。

  自己真的上過大學嗎?

  “啊,就算想不起來也不要緊的,已經說那麼久的事情了,我們繼續來說……”

  醫生看夜永咲這個樣子,還以為他是在為想不起那篇文章的內容而著急,卻不知道夜永咲的思維已經跳到更離奇的地方去了。

  再好好想想……先不去想大學,我的高中是在哪裡上的來著?好像是東區一中?沒錯,但是……是在幾班來著?為什麼一個同學都想不起來?前一段時間不是還參加了一個同學會嗎?等等……我什麼時候去參加過同學會了?!為什麼想不起來?

  醫生那似乎有些擔心的聲音不知在多遠的地方響起,但是夜永咲卻沒有理會。

  遠的不想,先想想近的。沒錯,自己之前還住在那位老太太的房子裡,再往前……老太太還沒搬走的時候,同屋裡還有一個室友。但是……他叫什麼來著?他長什麼樣子來著?他後來又去了哪裡呢?

  …………我真的曾經有過一個室友嗎?

  想不起來,想不起來……想不起來想不起來想不起來!!!!!什麼都想不起來!!!為什麼自己除了這些天的記憶之外,把其他的一切都忘了個乾淨呢?!為什麼自己腦子中明明有著這樣的記憶,但是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呢?!為什麼以前居然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呢?!

  就好像……

  夜永咲心中突然產生了一個恐怖的想法。

  就好像,自己的所有記憶都只是別人強自灌注的設定而已,而真正是自己經歷過的事情,自己真正可以一點一滴回想起來的時間,卻只有這短短的幾天而已。

  我……究竟忘記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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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7:00

第十一節 唯一真實的人

  是的,只有她。只有關於她的所有記憶,對於夜永咲來說才都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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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永咲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家心理諮詢室的,也不記得自己究竟在路上走了多久;不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坐到這馬路旁的路沿石上,也不知道自己還打算坐到什麼時候。事實上,他現在腦子裡面一團混亂,什麼都不願意去想。

  原本噩夢的事情現在已經被他拋到了腦後,不過是幾個噩夢而已,那種事情怎樣都好了。而現在自己所發現的事情,這才是真正重要的。自己難道是得了健忘癥?還是腦袋有問題?就算是得了健忘癥,那麼為什麼自己的腦子裡還可以想到那些東西?現在他的記憶就如同是記在本子上的枯燥文字,他似乎知道自己做過些什麼,就好像有人把他過去的經歷說給他聽了一遍一樣,但是他明明知道,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這種感覺很奇怪,打個比方,你看見了一處風景優美的湖泊,感覺自己曾經來過這裡,卻想不起自己到底是不是來過,這個叫做既視感。而夜永咲呢?他是可以肯定自己來過,但是卻找不到與此有關的任何一點零星的記憶。就是這種可怕的感覺!

  夜永咲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他們匆匆地從夜永咲身邊走過,有的人瞥他一眼,好像他是一個社會閑散人員一樣。夜永咲卻不在乎這些,他有些羨慕這些人了,哪怕他們轉眼就會將自己忘記,但是至少他們記得他們自己應該記得的東西,這就已經足夠了。而自己呢?自己卻連自己過去的生命耗費在了哪裡都不知道。

  眼下,夜永咲就連家也不敢回。即便他知道,現在詩音可能已經在家裡做好了飯,就等著他回去了。但是他不敢,就連這個和他最親近的女孩子,他都無法想起和她在一起的時光。他記得詩音送給他的那封情書,也記得他試探她時她因羞澀而說的謊話,但即便是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卻一點也回想不起來。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就好像是從書本上讀到的一樣,明明知道是自己所經歷的,但是遍尋腦海也找不到與此有關的任何記憶。而他們在一起的那些甜蜜的點點滴滴,則更是像泡影一樣,連一點也無法記起。

  就連……自己究竟是不是愛著詩音也……

  夜永咲渾身戰栗了一下,使勁搖了搖頭。這想法太荒謬了,他當然是愛詩音的,哪怕以前的事情都是虛幻的,在他擁有記憶的這些天裡,他和詩音也毫無疑問是相愛的。

  只是……

  自己的情況,豈不是要比詩音的疾病更加嚴重嗎?

  夜永咲痛苦地拽著頭發。

  “夜先生?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身旁突然響起了一個柔和悅耳的女聲。

  夜永咲慌張地擡起頭來。

  站在他身邊,正俯瞰著夜永咲的這個女人,擁有著精緻的面容,烏黑柔順的秀發在腦後紮成一束長長的馬尾,卻越過肩頭垂到前胸,她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襯衫,外面套著藍色的帆布馬甲,松垮垮的腰帶系著休閑褲,腳上是一雙紅白相間的休閑鞋。她就是有那種讓男人癡迷,讓女人艷羨的能力。她手中正拿著一個霜淇淋甜筒,就在夜永咲擡起頭看她的時候,她還伸出靈巧的粉舌在奶油上輕輕舔了一下,但是看在別人眼裡卻只有欣賞而不是魅惑。她不是那種會讓男人血脈賁張的媚人妖物,卻如一個天仙一般,讓人看在眼裡只會覺得悅目,而生不出任何褻瀆的想法。

  她的名字,叫做黃璃。

  “呃……黃小姐。”

  夜永咲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他沒有想到會在這種狀況下碰到這位上司。雖然明天他正式上班的時候兩人無疑會見面,但是他現在正一個人悶悶地坐在路邊,像傻子一樣拽著自己的頭發,而這種樣子卻被自己的美女上司看到……這簡直糟糕透了!

  直到和黃璃對視了一秒之後,他才生出要站起來的想法。但是在那之前,黃璃直接坐在了他身邊,似乎絲毫不在意身上的衣服被弄臟似的。

  這讓夜永咲有些不安起來了。

  其一,弄臟了女人的衣服,這本身就是一種十分不禮貌的行為,雖然不是夜永咲要求她坐下來的,但是如果夜永咲沒有在這裡的話,黃璃也一定不會坐下來,不管怎麼想,夜永咲都要擔一部分責任。

  再者,像黃璃這樣的女人,不管走在什麼地方都是十分惹眼的,她甚至不需要穿什麼暴露的衣服就可以得到極高的回頭率。而現在,她卻像一個天真的小女孩一樣,隨隨便便就陪著夜永咲坐在路邊。夜永咲突然感覺自己也成了周圍人們注意的焦點,只是他們看自己的眼神……怎麼說呢,偏偏就是那麼不自然。夜永咲自己也知道,自己和黃璃現在這樣的組合,實在是有些……不太搭配。

  “那個,黃小姐?”

  夜永咲顫著聲音問道。

  “差不多也該可以不這麼叫了。”

  黃璃似乎毫不在意周圍人們的眼光似的,就這麼看著夜永咲,微笑著說道。

  “啊?”

  “就是說,反正我們也馬上就是同事了。其他的編輯大夥兒也都對我直呼名字的,你也這麼叫就好了。”

  黃璃笑瞇瞇地解釋著。

  直呼……名字?

  夜永咲知道自己只要稍稍轉頭,就可以和她的視線對上,但是這個女人偏偏就是毫無顧忌地盯著他的側臉看,讓夜永咲甚至連轉頭的勇氣都沒有。

  “黃……黃璃。”

  夜永咲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

  “嗯,這就對了!”

  她似乎終於聽到了滿意的回答似的,坐直了身體,又舔了一口奶油。只是在這樣的天氣下,只要稍微放上一會兒,這冰激淩就會化掉,而她卻仍然不緊不慢地吃著,就連融化的冰激淩已經要從甜筒邊緣淌下來了都不去在意。

  不知怎麼的,真的喊出了這個名字之後,夜永咲反而感覺渾身一陣輕松。他沒有側身看她,而是繼續目視前方,但黃璃和他挨的太近,一直出現在他的目光之中。

  夜永咲突然想到了。

  他過去的一切,現在看起來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就連他最愛的詩音也是……然而,坐在他身旁的這個女人,這個他在十天以前才剛剛認識的女人,他卻可以清楚的想起關於她的一切記憶。只有她,此刻只有她是夜永咲腦海中唯一的真實。

  不知為什麼,夜永咲產生了一種依賴感,似乎整個世界就只有她值得自己信任,其餘的一切都只是虛幻而已。

  這想法無疑是荒唐的,但它卻偏偏深深地紮進了夜永咲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夜永咲從未因為什麼事生出如此恐懼和空虛的感覺,也從未覺得自己需要被他人肯定。但此時此刻,他卻十分希望這個女人能夠和他說說話,讓他知道自己是真實存在著的。

  “你有心事?”

  黃璃開口問道。

  夜永咲沒有否認,以他現在的樣子,傻子都看得出他正為什麼而困擾著。

  “不會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吧?”黃璃帶著些調笑的口氣繼續問道。

  “別亂說。”夜永咲聳了聳肩,“我只是……最近精神不太好而已。”

  “精神不好?”

  黃璃又轉頭看了過來,目光中似乎有些好奇的意味。

  “能跟我說說嗎?”

  明明是征詢式的問話,但夜永咲卻不知為何感覺到一種不容反對的氣氛,仿佛黃璃在開口問的時候就認為他一定會回答一樣。

  夜永咲覺得這不是可以和別人說起的事情,但是心中卻偏偏有一個聲音在吶喊著:“告訴她!告訴她!”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講,對於這個自己唯一擁有關於其完整記憶的女人,夜永咲也有種想要傾訴的沖動。

  猶豫了一下之後,夜永咲開口了。

  整個講述的過程都是夜永咲一個人在說來說去,而黃璃始終沒有打斷過他的話,一直都只是靜靜地聽著。她確實是一個極好的聽者,讓夜永咲感覺她似乎把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到心裡去了一樣,而且相信自己,也真的在為自己著想。

  夜永咲確實需要把心裡的這些事情說出來,但是肯相信他的人又有幾個呢?恐怕就連心理醫生也只會認為他這是純粹的健忘癥和妄想癥而已,真正能明白他的困擾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了。

  太陽已經從天邊完全沈了下去,而東方那即便在夏日也稀稀疏疏的群星此時也已將天空遮蓋住了大半。

  “噩、夢?還有健、忘、癥?”

  當夜永咲終於說完之後,黃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一字一頓地吐出這麼幾個字,然後,她豎起一根食指,在空氣中輕輕晃動著,似乎想到了什麼,說道:

  “你說,會不會是中邪了?”

  “中……中邪?!”

  夜永咲古怪地看著她。他並沒有指望黃璃能夠把這個就連心理醫生都無計可施的麻煩給解決掉,但也沒想到她居然一開口就是這個。

  中邪?她是不是當靈異雜志的編輯當久了,腦子不太好使了?

  就連夜永咲自己,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經歷的事情和真正的靈異事件掛上鉤,他只認為那是他的精神問題而已。

  然而黃璃卻繼續語出驚人。

  “就是啊……你想想看,你只能清楚地記得這些天以來的事情,而且還看到了鬼臉,還有做噩夢。一般來說這不就是中了邪的徵兆嗎?”

  她很是鄭重其事地說著,卻讓夜永咲有種想笑的沖動。

  算了……反正我本來也沒對她報什麼期望。

  夜永咲無奈地搖搖頭,站起身來。

  “我要先回去了。謝謝你,這些話說出來之後,我感覺心裡舒服多了。”

  盡管黃璃沒能給他什麼實際的建議,但是把話說出口之後,夜永咲確實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畢竟,這種事情如果全都要他一個人來承擔,那麼這擔子也未免太重了一些。

  “不客氣!”黃璃也隨著他站起身來,臉上一直都掛著那副溫柔的微笑,“你能把這些話說給我聽,我也很開心。你要是相信我的話,我會幫你想辦法的。放鬆一些,至少你現在是真實存在著的,我看得見你哦~~”

  她俏皮地這麼說著,夜永咲也不禁咧嘴笑了起來。

  而她的霜淇淋甜筒也終於化得差不多了,奶油順著邊緣流到她那白皙的素手手指上。她卻還一點都不在意,一口把甜筒咬進嘴裡,卻在嘴角上沾了一些。

  “今天也該回去了,不然你的女朋友恐怕要著急了!”

  她朝夜永咲擺了擺手。

  “那麼,我們暫且再見吧!明天上班一定不要遲到哦!”

  說完這句話,她就轉身離開了。

  這女人真有意思。

  夜永咲目送著她的背影離去,腦中卻在這麼想著。

  雖然都是一樣的溫柔和善,但是談工作的時候是那種精明強幹的樣子,私下裡卻又有種小女人的氣質。就好像能夠隨心所欲地融入周圍環境似的,不管怎樣都讓人生不出惡感吶。

  口袋中的手機傳出了鈴聲,想來是詩音在催他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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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7:30

第十二節 我是蝴蝶,還是莊周?

  那麼,施主是欲以這世間為真,還是欲以那夢境為真?是欲留在這世間,還是欲去往那夢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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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書中不會出現什麼做法驅鬼,收妖伏魔的情節,僅僅是普通人所遭遇的靈異事件,請放心閱讀。)

  “明天下午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當黃璃站在夜永咲的辦公桌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夜永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此時他就身處在《九州異聞》的編輯部中,而且已經是在這裡工作的第五天了。編輯部的工作比他想像的要辛苦的多,不過為了固定工資,累一點也都是值得的。還好編輯部的大夥兒還都是挺照顧他這個新人的,一開始就把他的工作分擔了一部分,稱等他熟悉了工作再說。而在這幾天磨合下來,夜永咲也和同一編輯部的各位混熟了,對於自己的工作也掌握得差不多了。正如黃璃所說,不管是那個和善的主編大人還是她這個溫婉可人的副主編和大家的關系都很不錯,平時大家在一起也沒有什麼顧忌,都是直呼其名的。

  而現在,夜永咲正在對著一堆稿件奮鬥著,黃璃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說出這麼一句意義不明的話。

  “啊?”

  夜永咲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張著嘴巴疑惑地看著黃璃。

  “就是說,明天,週六,下午,你,陪我,出去一下。”黃璃怕夜永咲理解不了似的,一詞一頓地說道。

  陪她……出去?

  夜永咲左右看了一下,但是其他編輯們都在埋頭做自己的事情,似乎沒人注意到這邊。

  “怎麼?你有別的安排?”黃璃歪頭看著夜永咲問道。

  “啊,那倒沒有……”夜永咲撓了撓頭,卻還是有些不太明白,“但是……為什麼?而且我們週六是不歇班的啊。”

  雖然發出邀請的是黃璃這樣一個大美女,要說夜永咲真的一點都不心動那是假的。不過心動並不代表就一定要有行動。老實說夜永咲並不打算赴約,他作為男人還是很本分的。畢竟他已經有詩音這個女朋友的,隨隨便便就接受別的女人的邀請的話,恐怕對於詩音也是十分不尊敬的行為。

  但是黃璃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的心猛然提了起來。

  “我不是說過會幫你找解決的辦法嗎?”黃璃朝他眨了眨眼睛。

  夜永咲皺起了眉頭。

  “你真的……”

  他本想說“你真的在找啊”話到嘴邊卻又改了口。

  “你真的找到了啊?”

  “嗯!”

  黃璃毫不客氣地點了點頭。

  “工作的事情沒有關系,少做半天也耽誤不了什麼,最多大不了我回來幫你做就是。明天中午你吃過飯就來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稍微有點遠,不過坐一個小時的車也就能到了。我不保證一定能夠解決你的問題,但是你去了也絕對不會一無所獲。”

  不等夜永咲說出答應或是拒絕,她就已經走開了。

  ……看她這種樣子,難道真的有能夠解決我問題的方法?

  在這五天的時間裡,夜永咲又做了兩次噩夢,不過沒再暈倒過,也沒再在鏡子裡面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只不過這些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相比起來,他還是對自己那不完整的記憶更加擔心一些。

  而黃璃此時卻突然這麼說,並且說得這麼肯定,雖然夜永咲沒打算報什麼太大的希望,心裡卻不由得隱隱地有些期待了。

  第二天下午,夜永咲和黃璃坐上了一班巴士。

  巴士上面人很少,夜永咲也不知道這是通往什麼地方的,他只是稀裡糊塗地跟著黃璃上了這班車。此時巴士眼看要繞上一段山路,夜永咲心裡不禁有些沒底。

  “你到底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啊?”他向坐在身邊的黃璃開口問道。

  “一座寺廟。”黃璃就這麼回答道。

  “寺廟?”

  夜永咲眉毛一挑。

  “那非得繞到這裡來做什麼?程都不是有文殊院、石經寺嗎?”

  黃璃聽他這話,卻是輕聲笑道:“文殊院裡面那些和尚有沒有本事我不知道,不過……我要帶你去見的人是有大能耐的,而且一定願意幫你。”

  和尚?

  聽她這話,夜永咲不禁有些失望了。

  難道她還沒有放棄那個想法,認為自己是中邪了不成?現在要帶自己去找一個所謂“得道高僧”?夜永咲本還以為她那天只是隨便說說開個玩笑而已,哪知她真是這麼想的啊。

  雖然夜永咲是靈異寫手,現在也是靈異雜志的編輯,但他本身卻對這些並沒有什麼認同感。在他看來,所謂靈異實際上也只是由人心衍生出來的產物而已,一切都是人類對于無法解釋的現實的想像。當然,他也並沒有“科學至上”的想法,只是,比起靈異,還是科學的解釋更可信一些。

  正如黃璃所說的,這輛巴士在開了一個小時左右之後,在一處長長的山道階梯旁停下了,夜永咲便隨著黃璃下了車。

  “就是這裡。”

  黃璃指著那山道上矗立著的山門說道。

  夜永咲擡起右手遮住刺眼的陽光,瞇起眼睛看了過去。那山門上有著三個大字,應該就是這間寺廟的名字,只是夜永咲只掃了一眼,就“噗嗤”一聲樂了。

  三清寺?!

  夜永咲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這寺裡住的到底是和尚還是道士啊?!

  明明是寺廟,卻用道家三清來做名,這……這也太扯了吧?!

  夜永咲越發後悔跟著黃璃來到這裡了。

  只是黃璃似乎看出了夜永咲心中所想,緩緩地解釋道:“據說多年前曾經有位高僧法號清遠,在師兄弟中排行老三,因此被人戲稱為三清禪師。他在此處弘揚佛法,感化了不少人,一些信徒便在此建了寺廟紀念他,所以就叫做三清寺。”

  “哦。”夜永咲隨口應了一聲。

  黃璃卻是先擡腳走了上去,並且示意夜永咲跟上。

  “走吧,我帶你去見見那個無禮和尚。”

  夜永咲撇了撇嘴,跟在她身後穿過了山門,在階梯上爬了一陣之後,走進了這座其貌不揚的寺廟。

  “噫?”

  然而,就在踏過寺門的那一剎那間,夜永咲卻突然有了種感覺。就好像是他正盤腿坐在蒲團上,身周卻有數位羅漢護法,他們口中念念有詞,雖然不知是什麼經文,卻一字一句清晰地回響在夜永咲的腦袋裡。而且絲毫沒有吵鬧的感覺,卻是讓他的心頭一陣清明,似乎可以把一切都放下,心無雜念地隨著他們一起吟誦似的。

  夜永咲回頭看著那寺門。

  那確實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寺門啊。

  再回頭時,黃璃正一臉淡然地看著自己。

  “有什麼感覺?”

  她這樣的問法,讓夜永咲有種在想什麼全都被看透了的感覺,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好像……感覺心情很平靜……”

  不等他說完,黃璃就點了點頭。

  “沒錯,這寺中有一輪陣法,能夠覆蓋到整個寺廟,功用就是讓人平心靜氣,頭腦清明。”

  “羅漢安魂陣。”夜永咲喃喃道。

  黃璃看著他,突然閃過一絲驚訝的目光。

  “你知道?”

  “啊?不,不是……”

  夜永咲拍了拍腦袋。

  “應該是不知道啊,但是……剛才不知怎麼的,腦子裡就出現了這麼幾個字。”

  沒錯,這就像是那天心理醫生問他問題的時候一樣。他明明應該不記得什麼,答案卻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讓他下意識地就說出來了。

  黃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淡淡一笑,說道:“走吧。”

  夜永咲也不知道黃璃接下來要帶他去哪裡,去見誰,他只能跟在黃璃身後走著。偷偷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卻見平時總是一臉微笑的黃璃此時卻是面色平靜而肅然,就如同一個忠實的禮佛者一般。

  再往前走似乎就是寺廟正殿,黃璃卻並沒有進去,而是和門口一個小沙彌低聲說了一句什麼。那小沙彌手在胸前行個佛禮,略一點頭,便走開了。黃璃回過頭招呼了夜永咲一聲,卻是繞過大殿,從一側門走過,到了寺廟後面。那園中有一石桌,黃璃也不客氣,走過去施施然坐了下來,夜永咲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便也坐到了他旁邊。

  黃璃臉上仍然平淡,夜永咲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就在這時,一聲響亮的佛號卻從夜永咲的身後響起。

  “阿彌陀佛!胡施主遠道而來,貧僧有失遠迎,失禮,失禮。”

  黃璃有些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無禮和尚,和你說了多少次了?我姓黃,不姓胡!”

  那精神矍然的老僧就這麼緩緩地走了過來,笑道:“這倒是貧僧的不是了,黃施主請勿見怪。”

  黃璃哼了一聲,夜永咲可從來沒見過這個總是微笑著的女孩對誰如此不客氣過。而且看樣子這位僧人也是寺裡有些地位的人物,黃璃卻不起身施禮,弄得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該繼續坐著,還是先行個禮呢?

  只是那老僧卻並不在意,笑呵呵地在夜永咲對面坐了下去。

  “這位想必就是黃施主所說的夜施主吧?貧僧乃是此間小廟僧人,法號無禮。”

  夜永咲差點沒忍住笑。

  法號……無禮?

  剛才聽黃璃說“無禮和尚”,夜永咲卻只當那是她對這位高僧有什麼成見,故意這麼說的,卻沒想到原來人家就真的叫“無禮”!

  夜永咲嘴角抽搐了一下,卻是終於沒有笑出聲。

  只是那無禮和尚卻是仍然面帶笑容,說道:“施主可莫要忍著,縱使笑了也無傷大雅。”

  “沒、沒關系。”夜永咲擺擺手,“我不會笑的。”

  “哼!”黃璃冷笑一聲,對夜永咲說道,“你還不知道他哪些師兄弟的法號呢,讓他說給你聽聽。”

  這一次,不等夜永咲開口,那位無禮和尚便先點頭,開口道:“貧僧幾位師兄弟,分別叫做無信、無義、無恥、無知、無德。”

  夜永咲知道自己的臉上現在一定是一個非常奇怪的表情。

  ……對不起我錯了,我收回剛才的話,請允許我先笑一會兒吧。

  夜永咲很想這麼說,但他還是忍住了,只是心裡難免好奇,問道:“為何……要這樣叫呢?”

  “阿彌陀佛。”無禮和尚吟了一聲,講道,“無者,《雜阿含經》有雲,爾時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系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無施、無會、無說、無善趣惡趣業報、無此世他世、無母無父、無眾生。又《大毗婆沙論》中所述,‘若執無過去,應無過去佛。若無過去佛,無出家受具。復次,若過去、未來非實有者,彼現在世應亦是無。觀過去未來施設現在故,若無三世便無有為。若無有為,亦無無為。觀有為法立無為故。若無有為無為,應無一切法。若無一切法,應無解脫出離涅盤。如是便成大邪見者。勿有斯過。故知實有過去未來。’至於禮、信、義、恥,便也無須貧僧多言。”

  夜永咲聽了個半懂不懂,反正這“無”和“禮”在佛教中都有些意思,所以就這麼叫了。

  “夜施主,”無禮和尚向著夜永咲略一點頭,說道,“施主之事,貧僧已從黃施主處知曉一二,但恐還有疏漏之處,可否請夜施主仔細講來?”

  夜永咲猶豫了一下,看了黃璃一眼,她卻並沒有什麼表示,只是緊緊抿著嘴唇。本來這種事情也不是方便講與人聽的,但是既然老和尚說他已經知曉一二,那麼告訴他應該也沒什麼關系。而且,從剛才一進廟門開始,夜永咲就隱隱有了那種平心靜氣的感覺,不免對這位看似無奇的僧人也產生了些許好奇和尊敬之意,或許人家真是什麼有本事的高僧呢?

  當下,夜永咲也不再猶豫,便開口向無禮和尚講述了起來。

  這無禮和尚也和黃璃一樣,是個極好的聽者。從頭到尾只是靜靜地聽他講述,一言未發,直到夜永咲講完,他才微微點頭。

  “大師,我是不是真的中什麼邪了?”夜永咲有些擔心地問了一句。

  “中邪?”無禮和尚輕笑一聲,說道,“施主莫非以為自己被狐仙妖媚作怪?呵呵,且勿擔心……”

  “無禮和尚,你到底是知道不知道啊?”黃璃很沒禮貌地打斷了無禮和尚的話。

  “阿彌陀佛。請容貧僧再多問幾句便可。”

  無禮和尚示意黃璃稍安勿躁,又轉頭看著夜永咲,問道:“夜施主,施主可辯得這世間真假乎?”

  辯得世間真假?

  雖然不知道這位大師此時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不過夜永咲也從沒有覺得自己是那麼超脫凡人的人物。於是便搖了搖頭,答道:“辯不得。”

  無禮和尚微笑著,再次問道:“那麼,施主可辯得這夢境真假乎?”

  夢?夢當然是假的了!

  夜永咲剛想這麼說,卻猛然一下子想起那天在心理醫生那裡,自己脫口而出的“靈仙湖站”。

  如果夢境是假的,那麼自己又是怎麼知道靈仙湖站的呢?

  夜永咲擡起頭來,看著這位無禮大師。

  “我辯不得。”他低聲說道。

  無禮和尚沈吟一下,拋出了第三個問題:

  “那麼,施主是欲以這世間為真,還是欲以那夢境為真?是欲留在這世間,還是欲前往那夢境?”

  夜永咲好半天才明白過來這位大師在說些什麼,卻是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回答。

  留在這世間,還是前往那夢境?

  什麼意思?難道我還能到夢裡去生活嗎?

  夜永咲愣愣地看著無禮和尚,還想再說些什麼,無禮和尚卻是吟了一句佛號,道:“何時施主若是想明白了,自去做便是。貧僧且先告退了。”

  說罷,他便站起身來。

  “哎!”夜永咲也急忙站了起來,“大師,那我這健忘癥和做噩夢的毛病——”

  “夜施主,此乃因果而已,待你何時消了那因,這果自然也再無從談起。”

  無禮大師說著,小行一禮,已然轉身走去。只留夜永咲在原地呆呆地站著。

  消了那因,便無那果?

  夜永咲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哎!無禮和尚!”

  黃璃卻是緊趕了兩步,追上了那位無禮大師。

  “我問你,你這寺中那個讓人平心靜氣的陣法叫什麼?”

  她故意壓低了聲音,似乎怕夜永咲聽見一般。

  “阿彌陀佛,不可說,不可說。”無禮大師卻是微笑著這樣回答了。

  “哼!你不說我也知道,是‘羅漢安魂陣’!對不對?”

  無禮大師啞然失笑:“施主既然已經知道,何必還要再問?”

  無禮一收衣袖,便已走開。黃璃卻也不再搭理他,轉過頭看著仍然站在那石桌旁,不知在想什麼的夜永咲,嘴角卻是浮出一絲笑意。

  “原來如此,”她喃喃道,“原來如此……”

  直到他們坐車回到程都,夜永咲都沒有搞清楚無禮大師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和黃璃回家的路似乎有一段是相同的,兩人在人行道上緩緩地走著,夜永咲突然開口笑道:“我還以為你要請個高僧給我做法事呢。”

  “別開玩笑了。”黃璃也笑了起來,“那個和尚可沒有什麼本事,只是眼睛比一般人亮了些,僅此而已。”

  “哦?”夜永咲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她,“那你知道,他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嗎?”

  黃璃卻是沒有立刻回答,頓了一下,才輕聲開口。

  “你知道莊周夢蝶嗎?”

  “知道啊,”夜永咲點了點頭,“小時候就聽過了。”

  “那你說……究竟是莊周夢蝶呢,還是蝶夢莊周?”

  “當然是莊周夢蝶了。”夜永咲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麼?”黃璃微微偏頭,笑著說道,“那麼,若是有一隻蝴蝶夢見自己做了莊周,然後在醒來之時才又成了蝴蝶,這又有何不可?”

  嗯?

  夜永咲皺了皺眉頭。

  “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說夢裡的那個我其實才是真的?但是那不可能啊,我每次做的都是一樣的夢,難道我的‘現實’每天都是一樣的嗎?”

  黃璃卻不回答,只是繼續向前走去。夜永咲也只得跟在她身後,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終於到了兩人該分手的路口,黃璃都沒有再說一句話。此時已到了下班高峰期,周圍人潮湧動。兩人相互道別,便各自走上了回家的路。

  “其實,真正重要的並非你是莊周,還是蝴蝶。而是你想做蝴蝶,還是想做莊周……”

  黃璃的聲音就在耳旁響起,夜永咲猛然回頭,卻哪還能在人群之中找到她的身影?

  ……我是蝴蝶,還是莊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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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8:05

第十三節 失蹤者

  又是地鐵……夜永咲現在只要看到“地鐵”這兩個字,就會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

  不知不覺,一個月就過去了。

  有了工作的夜永咲每天埋頭在一大堆稿件之中,倒感覺時間比以前過得快了許多。只是那噩夢仍然沒有停止,三天兩頭就會在夜永咲熟睡之時出現在他的夢境之中。不過自從從三清寺回來之後,夜永咲的心卻平靜了不少,就好像那個什麼“羅漢安魂陣”就一直在他心中作用似的。

  不過編輯的工作可比夜永咲想像的還要辛苦許多,黃璃當時和他說的是管理【九州異事奇譚】這麼個欄目,可實際來了以後,他卻發現遠沒有那麼簡單。不管是哪一個編輯都沒有只管一個欄目的,他自然也是一樣。每天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後,都要到這裡幫幫忙,再去那邊轉兩圈。這樣一個月下來,他也基本上習慣了。現在,他也和其他那些拖稿作者一樣學會偷懶了。今天也是他剛一把手頭的工作完成就立刻跑回家去,根本不給別人把活兒交給他的機會。

  而現在,他就一個人坐在臥室裡面,面前擺著一個裝滿了書本紙張的大箱子。

  這是他那時搬家過來的時候裝起來的,搬過來之後一直在收拾別的,就把這些扔在床底下。今天好不容易有空了,還是把裡面的東西收拾一下吧。

  這裡面有些是他曾經看過的雜七雜八的書,也有這兩年的《九州異聞》樣刊,還有一些是熱心讀者寄來的信件,甚至還有他寫作收集的資料手稿。他都分類收拾起來,雜志書本各擺成一堆,信件和手稿放到抽屜裡面,有條不紊。

  哎?這東西怎麼在這兒?!

  在拿起一本舊書之後,夜永咲的眼睛突然鎖定了那書本下壓著的一封看上去又黃又舊的信封,卻是心下一驚。順手把那本書丟在一邊,連忙拿起那信封,有些心疼地擦著表面。

  這一封可不就是那時詩音交給他的情書麼?

  收拾的時候居然沒有注意,就把它和這些破書爛本混到一起了,還好及時發現,不然萬一哪天一不小心扔掉了,那自己還不得哭死?!

  夜永咲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裡面娟秀的字跡雖然現在也經常看得到,但是這份情書卻可以給夜永咲帶來最初並且或許也將是永久的感動。

  “……我不知道還能夠再見到你多少次,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機會能聽到你的聲音,但我可以肯定,至少此時此刻,我的心是屬於你的……”

  夜永咲輕輕念著這兩句,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然後把它放回信封中,拉開書櫃底層存放貴重物品的抽屜,把信封放了進去。

  接下來,夜永咲撿起那本剛才被他丟在地上的笨重的舊書,吹了吹上面的塵土,看了看封面。

  《古今陣法詳注》?

  夜永咲皺起了眉頭。

  這是自己的書嗎?自己什麼時候看過這樣的書了?

  猛然間,夜永咲腦中突然閃過了什麼。

  “羅漢安魂陣……”

  夜永咲低聲念叨著,打開了這本書。翻到目錄上,把手指按在上面,仔細地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突然,一行小字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羅漢安魂陣……一百九十八頁……”

  居然真的有?!

  夜永咲不禁嘖嘖稱奇。莫非這本書也是他曾經仔細看過的,只是由於他的“健忘癥”所以才不記得了?

  他往前翻了幾頁。

  出版日期……是十多年前的啊,那個時候自己還在上小學吧?

  他從頭到尾翻過一遍,卻並沒有什麼印象,只好暫且把它擱置在一旁,放在那一摞書本上面,繼續收拾起其它的東西來。

  大概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夜永咲才把所有的這些書本紙張都整理出來,分類擺好。而箱子裡也只有最後一張墊在底部防潮的報紙了。

  夜永咲並沒有打算把它也拿出來,原想就這麼把箱子推回床底下的,但是眼睛一瞄,卻赫然看到了報紙版面上的那幾個大字:

  “地鐵神秘失蹤案!”

  地鐵?

  每天都要做關於地鐵的噩夢,讓夜永咲現在看到“地鐵”兩個字就敏感的不得了。他伸手把那張報紙從紙箱子裡面掏了出來,就這麼鋪在地上仔細地看了起來。

  “……地鐵行駛過程中乘客神秘失蹤,警方表示案件仍在調查中……‘我們從未遇到像這樣奇怪的事情,它幾乎無法用科學來解釋,就好像是那個人突然就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負責該案件的一名夜警官說。關於本案件的其他資訊他無法透露……”

  ……夜警官?

  夜永咲瞇起了眼睛。

  是偶然嗎?還是說……

  這篇報道就是講的一名午夜十二點左右乘地鐵歸家的乘客在地鐵行駛過程中就在座位上消失了。地鐵上監控拍下了當時的畫面,當時那人正坐著打盹,旁邊另一個男乘客打算起身下車,就在他的身軀把後面那人遮住的一剎那,怪事發生了——後面那位乘客就在這一瞬間消失,簡直就像是變魔術一般!

  突然……消失?

  夜永咲想起一個多月以前在電視中看到的場景,當時那個曾威脅說要炸掉地鐵的男人也是在他眨眼的那一瞬間就消失了。當時還說警方懷疑其有同夥使用了高科技光學設備,但是現在看來的話……

  夜永咲繼續往下看去,但這篇報道到這裡就已經結束了。再往下的內容是一篇小文章,講一位拾荒的老人在地鐵站中死去,只是不知是餓死還是病死,然後在無人認領屍體——這是當然的,她要麼沒有親人,就算有,只怕她的親戚也不會露面——的情況下被地鐵站工作人員集資埋葬了。文章的作者慷慨激昂地批評了這種可怕的社會現實,說我們居然讓一位無家可歸的老人死在車站是一種多麼醜陋而冷漠的行為……

  夜永咲只匆匆掃了一眼,就翻了過去。報紙的上面有當天的日期——

  夜永咲的眼睛猛然瞪大。

  這日期……又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關於地鐵的報紙,十五年前的地鐵失蹤案,十五年前的地鐵爆炸案,似乎一切矛頭都指向了十五年前!十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似乎是老天都不願讓夜永咲細想似的,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一陣鈴聲。夜永咲伸手把它拿了起來,看了看來電。

  是詩音的。

  這丫頭,這個時間早就應該回來了。夜永咲無奈地想著。她可能又陪著哪個同事去逛街了吧,真是的,那樣的話就該早點打電話回來啊。

  夜永咲按下了接通鍵。

  “喂——”

  “喂!是詩音的男朋友嗎?!”

  電話那邊急切的聲音似乎不是詩音的——這是明擺著的,不然對方也不會這麼說了。

  夜永咲有些奇怪地回答著:“啊,是我,你是……?”

  “我是詩音的同事陸雨菁!詩音她突然發病了!現在在第二人民醫院重癥監護室!你快點過來啊!”

  “啪嗒”一聲,手機從夜永咲顫抖著的手中滑落。夜永咲的嘴巴就這麼張著,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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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9:11

第十四節 手術費

  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你究竟想明白了沒有?

  

************************************************************************

  “你是病人的……”

  “我是她男朋友!她現在怎麼樣了?!”

  那名戴著眼鏡的男醫生看上去有些為難,像夜永咲這樣激動的病人家屬他也接待過不少,但是能不能習慣就是另一回事了。

  “請您先冷靜一點。如您所見,病人的情況現在已經基本穩定下來,可以轉移到普通病房了。但是……”

  就好像醫生不喜歡像夜永咲這樣吵鬧的人一樣,夜永咲對這些總是吞吞吐吐不好好把話說清楚的醫生也沒什麼好感。不過至少眼下,既然詩音是病人,那他就得聽醫生的。

  “但是什麼?”

  “嗯……病人的情況雖然穩定,但也不能就說是好轉。事實上,我認為如果要進行手術的話,這恐怕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從她的片子來看……”

  “等等!”夜永咲很沒有禮貌地打斷了醫生的話,“抱歉,您說什麼?什麼叫‘最後一次機會’?”

  他現在的樣子就好像是一隻發怒了的公雞,就連醫生都不太想直視他的目光,那眼神就好像只要醫生一言不對他就會把鐵拳打到醫生臉上一樣。醫生斟酌了一下用詞,緩緩答道:

  “也就是說,如果這一次不進行手術的話,以後萬一再發病,治療恐怕就很困難了……”

  醫生是這麼說的,但是夜永咲雖然心裡很亂,卻沒有失去理智,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醫生的意思。

  如果這次不進行手術,再發病的話,只怕就沒得醫了!

  如果夜永咲不好好控制一下自己情緒的話,他確實有可能當即發狂把醫生暴打一頓,或者歇斯底�地尖叫“這不可能是真的!”只是他沒有,從這一點上來看,醫生選擇了一個恰當的說話方式或許是對的。

  “……手術費,要多少?”

  夜永咲揪著頭發,煩躁地問道。

  “這個……”

  醫生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說道:“而且,即便進行了手術,我們也無法保證患者可以痊癒,畢竟這樣的病癥——”

  “你們醫生不就是盡最大可能要保證患者的安全嗎?!考慮那些是你們的事情!我只問我可以做到的!說吧,估計要多少手術費?!”

  直到這個時候,夜永咲還在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發火,只是他的嗓門已經高到了一定程度,明顯是超過了醫院裡“不要大聲喧嘩”的指標。

  醫生很是無奈地看了他一眼,說出了一個數字……

  片刻之後,夜永咲走進那間病房。詩音病床的旁邊坐著她的那位名叫陸雨菁的同事,兩人對視一眼,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病床上的詩音緊閉著雙目,頭發披散著,面色憔悴,平時的美麗已經失了七分,而且即便昏迷著,臉上痛苦的神色也遮掩不住。夜永咲看在眼裡,心裡好一陣疼痛。

  “醫生怎麼說?”

  那位陸雨菁小姐有些擔心地問道。

  夜永咲低著頭,想了一下,才回答:“說是要進行一個小手術……對,小手術,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對了,你跟她家裡人聯系了嗎?”

  “嗯。”陸雨菁點點頭,拿出詩音的手機,“我把她送到醫院之後,是先跟你打電話說的——因為你就在本市,離得比較近。然後就給她家裡通了話,說了她現在的情況,她母親很著急,說要立即過來看她,不過恐怕也要等到明天才能到。”

  “謝謝,麻煩你了。”夜永咲面色沈重地點了點頭,“我已經跟單位那邊請過假了,明天她家裡人來之前就由我在這裡照顧她。你吃晚飯了嗎?我去買點來,她要是醒了,也得吃點東西……”

  “啊,那我去吧。”陸雨菁說著,就要站起來,“你來陪她一會兒,她要是醒了,也會希望看見你在她身邊的。”

  “哎,先別!”

  夜永咲卻是伸手制止了她,說道:“哦……我還得順便取點錢,手術費什麼的得給醫院轉了,還有之前的開銷也是你幫忙墊的吧?還得取一點……詩音就先麻煩你了,好嗎?”

  陸雨菁聽他這樣說,也只好點了點頭,重又坐了下去。

  夜永咲又深深地看了病床上的詩音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啊,稍等一下!”

  但陸雨菁卻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叫住了夜永咲。夜永咲回過頭去,見她從包裡掏出了一封信。

  “給我的?”

  夜永咲接過信封,看見上面寫的確實是自己的名字,只是地址卻不是他現在住的地方,而是以前老太太那間舊房子的地址。

  不知怎麼的,夜永咲感覺這封信有點兒熟悉。

  “嗯。”陸雨菁點點頭,說道,“其實你來之前,詩音曾經醒過來一次,托我把這個交給你,她好像一直裝在包裡隨身帶著的……”

  夜永咲看著那信封,一時說不出話來。

  一直隨身帶著的信,卻在她發病住院的時候交給自己……這種含義——

  不會的!

  夜永咲連忙搖搖頭,要把這種可怕的想法從腦子中甩掉。詩音不會有什麼事的,她那麼單純可愛溫柔善良,老天怎麼會捨得把她從自己身邊收走呢?!

  “謝謝,我知道了。”

  夜永咲把那封信塞進懷裡,轉身就走出了病房。

  晚上,醫院的樓梯空曠而黑暗,雖然安裝了聲控燈,但是夜永咲卻也沒心情跺跺腳把它打開。他不想乘電梯,這樣也可以多消磨一些時間。事實上,他需要時間來考慮一些事情。

  憑借自己這兩年來的積蓄,就連手術費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夠。詩音那裡也不是什麼高薪工作,自然也付不起這筆錢。那麼……剩下的也就只有……

  夜永咲摸著樓梯扶手緩緩地走著。

  詩音的家庭情況自己也知道,指望他們家付得起這筆錢還不如下跪去求醫生比較有希望,只怕他們就算把房子賣了也湊不到那麼多。那麼……自己家呢?如果回去求爸媽的話,或許……

  不可能。夜永咲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爸媽雖然對詩音也挺認同的,但也並沒有到願意為她付出這麼多的程度。恐怕爸媽如果聽說自己的女朋友患了這樣的病,第一件事就是勸自己放棄她。而且這筆手術費,只怕也要把爸媽多年積蓄的棺材本花個精光,更別說小妹還在上大學,處處都需要錢,回家要錢肯定是要不來的。

  那麼……自己應該怎麼做?

  不知不覺間,夜永咲已經走到了醫院大門口。他擡起頭來,看著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臉上都各自帶著各自的表情。那麼自己呢?自己臉上此時又是怎樣的表情?就算不照鏡子,夜永咲也可以很容易想像得到。這可真是諷刺啊,就在今天下午,夜永咲還在為自己做完了工作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而喜不自禁,現在心裡卻是壓了一團絕望的陰雲。明明只有幾個小時而已,老天真是會將人的命運肆意擺布,像夜永咲這樣無用的生命,恐怕也只有在大街上腐爛發臭的價值而已。

  但是……但是詩音她是無辜的啊!

  夜永咲把右手重重地打在腦袋上,狠狠地抓著頭發撕扯起來。

  詩音她又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不管是誰,她都會用微笑來對待。那麼,為什麼老天非要她接受這樣的命運不可?!為什麼非要是她?!為什麼?!

  “我還以為你現在正陪在你女朋友身邊呢,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發狂?”

  忽然,一個夜永咲沒有想到過會出現在這裡的聲音響起。

  夜永咲擡起頭來,目光所及之處,一個穿著清麗長裙的美麗女子就站在他的身前。

  是黃璃。

  “你……你怎麼……”

  夜永咲呆呆地吐出這麼幾個字。

  “我聽說你請了假,說女朋友生病住院,要來陪護。剛好我就在這附近住,和她也算是有一面之緣,就想過來看看。”

  黃璃似乎已經猜到了夜永咲在想什麼,十分流暢地說著。末了,問了一句:

  “你又有心事了?”

  夜永咲好像也已經習慣總是在自己有麻煩的時候碰到黃璃了。

  他並沒有隱瞞手術費的事情,就好像,向黃璃傾訴也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一樣。

  “這樣啊,缺錢嗎?”

  黃璃聽了之後,略一思慮,便微笑著說道:“我可以借你哦~~”

  “啊?!”

  夜永咲只是把煩惱說出來而已,卻並沒有指望黃璃能像上一次一樣幫自己找到解決的辦法。此時聽見黃璃這麼說,他簡直又驚又喜!

  “謝謝!你可以借我多少呢?”

  他激動地問道。

  黃璃把一根如嫩蔥兒般的手指點在唇上,答道:“全部。我可以幫你墊上所有的醫藥手術費,當然,以後你是要還的。不過我不急,我要太多錢也沒什麼用。”

  夜永咲傻眼了。

  而黃璃卻似乎並不打算給他開口的機會,就從他身邊繞了過去,還催他道:“還不跟過來?”

  夜永咲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跟著黃璃走了起來,直到她真的把一筆鉅款轉到了夜永咲的賬上,夜永咲一時都沒敢相信這居然是真的。

  “我……我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夜永咲顫著聲音問道。

  “我都說了,是要還的。”黃璃秀眉輕挑,卻是又嘆了一句,“……不過,恐怕就算是做了手術,也治不好她的病的。”

  夜永咲還沈浸在黃璃帶給他的驚訝之中,竟是一時沒有聽清她在說什麼。

  黃璃眼見夜永咲這樣,只是搖了搖頭。明明說過是來看詩音的,這時卻並不再走,而是折過身子,朝著醫院大門走了過去。

  夜永咲轉頭看著她的背影,有心喊她,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我只想問你,想做莊周,還是想做蝴蝶,你究竟想清楚沒有?”

  耳旁,似有黃璃幽幽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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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2 23:59:39

第十五節 對不起,我迷路了

  您真的一直在這裡等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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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已經把錢打到醫院的賬戶上了!”

  夜永咲坐在那名醫生的辦公室裡,手中拿著一張銀行的匯款單子。

  “你們覺得什麼時候進行手術合適呢?你是醫生,我得聽你的。”

  那個男醫生似乎並沒有想到夜永咲能夠這麼快就湊到這樣一筆鉅款,但是銀行的單子是不會有假的。而且他是一名醫生,現在既然病人家屬都這麼說了,他自然也不會有意見。

  只是他卻並沒有立刻作出答復,而是拿起他那副眼睛戴上,從抽屜裡面掏出一張醫學光片,遞到夜永咲眼前。

  “請您先看看這個,之前我在那邊遇見您的時候並沒有帶去,也怕病人知道了之後會喪失信心。我想,您只要看一下就可以明白了……”

  夜永咲疑惑地接過那張醫學膠片,只看了一眼,瞳孔就驟然縮了起來。

  “這個……是……”

  他似乎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一樣,就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

  “是的,如您所見,這就是病人現在的情況。”醫生用一根手指扶了扶眼睛的鼻樑架,“老實說,我雖然行醫不過十多年,但看過的病例卻也不少了,只是這樣的情況……就算我說我有十成把握可以完成手術,只怕您也不會相信。”

  夜永咲手中拿著那張醫學光片,默然無語。

  簡直就像是,有一塊大石頭一直壓在她身上一樣,壓得她身體都變了形,壓得她連一口氣都喘不過來……

  看著那上面詩音畸形的骨骼,夜永咲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直到走出醫生的辦公室,夜永咲的心裡也無法平靜。

  詩音她……這麼多年以來都在承受著這樣的痛苦嗎?那樣的話,為什麼每天還可以笑得那麼溫柔,那麼開心?為什麼還要那樣照顧自己?明明不是應該由自己來照顧她的嗎?!

  醫生說會盡力,但也只是聽天命盡人事而已。手術應該很快就會進行,只是……這樣的手術,真的能夠成功嗎?

  “……不過,恐怕就算是做了手術,也治不好她的病的。”

  現在想來,黃璃那個時候的確是這麼說的,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夜永咲已經無力去想了。他晃了晃腦袋,只希望自己能夠更加清醒一些。

  對了,詩音的那封信——

  夜永咲連忙從懷裡掏出信封。不知怎麼的,他總感覺這信封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只是此刻也沒有多想,匆匆忙忙拆開信封,取出裡面的信紙,展開來看了一下。

  “我不知道還能夠再見到你多少次,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機會能聽到你的聲音,但我可以肯定,至少此時此刻,我的心是屬於你的。一直以來,我都喜歡著你身上那種文雅的氣息,喜歡你明明很細膩卻故意裝作大條的神經,喜歡你看我的目光,也喜歡你對我說話時的溫柔。如果可以的話,能夠再聽你多說幾句話就好了……”

  這、這封信——

  夜永咲的手像剛才看那張醫學光片的時候一樣打著顫。

  這封信,和詩音給他的那封情書,上面的內容居然一模一樣!

  難怪自己會覺得熟悉,自己今天下午才又翻到那封情書的啊!但是……為什麼會這麼相像的?如果僅僅是筆跡和內容一樣的話也就罷了,但就連換行和落款位置都一模一樣!夜永咲當初把那封情書翻來覆去讀了不知多少遍,幾乎就連標點符號都記得清清楚楚!而這一封信……如果再放上些年頭,就和詩音當初寄給自己的那封情書分毫不差了!

  這到底是……

  夜永咲心中有什麼突然閃過,卻沒能抓住它。

  去找詩音!現在就去!

  夜永咲把那封信拿在手裡,就這麼朝著詩音所在的病房跑了過去。

  當夜永咲推門進入詩音病房的時候,那位陸雨菁小姐原本坐著的位置上卻並沒有人在,而病床上的詩音卻是轉過頭來看著夜永咲——她已經醒了。

  “詩音……”

  夜永咲才剛剛說出這兩個字,詩音一眼看見夜永咲手裡的信,卻是嘟起了嘴巴。

  “你已經看了啊?”

  “啊……”夜永咲點了點頭。

  “切……”詩音把頭扭到一邊,有點兒害羞地小聲說道,“好丟人……”

  然而夜永咲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調侃她,而是側身坐在了她的病床上。

  “詩音,這封信是……”

  “嗯……”詩音悶悶地應了一聲,“其實……其實我早就想和你說了,你、你一定會怪我吧?”

  “什麼?”

  “我知道的,我的病是怎麼樣的。其實,很早以前就有醫生告訴我,說我的病恐怕是治不好的……”

  “那種話怎麼能——”夜永咲激動地吵了起來,詩音卻是瞪了他一眼。他頓時一窒,也只好不再做聲。

  “但是我……我卻一直都沒有告訴你……你對我那麼好,我也喜歡你,我怕、怕說了以後你就會離開我……”

  詩音說著說著,泫然欲泣,眼角溢出一滴淚水。夜永咲連忙拿出紙巾替她擦了眼淚,她現在就連哭泣恐怕都會有危險,夜永咲只好溫柔地哄著她,說自己並不在意。

  “……所以,我才寫了那個,早就已經寫好了。”詩音看著夜永咲手中的那封信,說道,“我怕有一天,自己出了什麼意外……然後……”

  “別亂說。”夜永咲用嘶啞的嗓音說著,趴下頭去,與詩音的額頭輕輕碰觸著,“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你也一定會得救,一定的!”

  “呵……”詩音的口中傳出甜美的吐息聲,她笑了起來,“很多年前,也有人對我這麼說過呢。”

  “嗯?”

  詩音輕聲開口,講述起來。

  “還記得那天我們看到那個關於地鐵爆炸案的報道,我被嚇著了嗎?其實……十五年前的那次地鐵爆炸案,是我親身經歷的。”

  “什麼?”

  夜永咲擡起頭來,用驚訝的目光看著她。

  “那個時候啊……我被埋在一堆亂石磚塊下面,都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下來。但是我身邊有一個小男孩,他一直鼓勵我,給我講故事聽,還說會一直陪著我。我小的時候是那種特別不愛說話的女孩,直到那一次以後,我也開始像他那樣,變得喜歡和人聊天,對人溫柔一些。原本他沒有被壓住,可以逃走的,但是他沒有,他真的一直陪在我身邊,直到救援人員把我們都救出去……”

  詩音後來還說了什麼,夜永咲卻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了。

  一直陪在你身邊?沒有逃走?

  不對,不是這樣的!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他怎麼可能沒有逃走?!

  夜永咲的腦子裡突然猶如一團亂麻一樣。究竟哪裡不對,他也說不清楚!但是他的心中就偏偏有個聲音在重復著這兩個字,不對!

  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沒錯,那個男孩應該是逃走了的!他沒有遵守和女孩的約定!明明是只顧著自己逃走了!就連回頭都沒有!更沒有叫人來救那個女孩!

  就是這樣的!

  夜永咲突然一把掀開詩音的被子,在她的驚呼聲中扯開她的病號服,還不等她反抗,夜永咲就已然看到了她手臂上的那個淺淺的印記。

  沒錯,雖然已經淺到了幾乎注意不到的程度,但夜永咲還是一眼就在那個位置找到了它。

  那淡粉色的,擁有著不規則的形狀,猶如寄生蟲一般的印記。

  “幹什麼啊!”

  詩音紅著臉把衣服拉好,一臉驚慌地看著夜永咲。

  “這是什麼?”

  “啊?”

  “我說你胳膊上的那個東西,那是什麼?”夜永咲低聲問道。

  “……是胎記啦。”

  詩音如實回答著,同時小心地注意著夜永咲的表情。

  “是不是很難看?以前還要更難看的……後來做了些處理,就成了這樣,一般看不出來的。”

  難怪以前從來沒有注意到過……

  夜永咲向後退了一步。

  “你那一封的話……我記得堆放在五年以前的那一摞。沒錯!應該是至少五年前的了!”

  “那麼,施主是欲以這世間為真,還是欲以那夢境為真?是欲留在這世間,還是欲前往那夢境?”

  “簡直就像是,有一塊大石頭一直壓在她身上一樣,壓得她身體都變了形,壓得她連一口氣都喘不過來……”

  “此乃因果而已,待你何時消了那因,這果自然也再無從談起。”

  “其實,真正重要的並非你是莊周,還是蝴蝶。而是你想做蝴蝶,還是想做莊周……”

  ……蝴蝶,還是莊周?

  是的,夜永咲終於明白了。一切的因都是由自己引起的,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果。而如果自己消了那因,這果自然也就不會出現於此!

  夜永咲看著病床上的女孩。

  她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夜永咲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蝴蝶,還是莊周。但正如黃璃所說,那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如果他想要救這個他摯愛的女孩,他做不了蝴蝶,只能做莊周!

  夜永咲沈默良久,一直到去幫詩音打熱水的陸雨菁都已經回來了,他還在那裡默默地站著。

  “我要出去一下。”

  最後,他俯下身子,對那病床上的女孩輕聲開口了。

  “放心好了,回來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詩音有些蒼白的臉龐上,浮現出了一絲幸福的笑容。

  “我知道的。”

  夜永咲點了點頭,收起那封信,囑咐陸雨菁好好照顧詩音,便大步走了出去。

  他知道,過了今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夜裡十一點四十分,夜永咲從出租車上下來,他的面前是1號線的地鐵始發站,靈仙湖站。

  他靠著�走進地鐵站裡,卻發現這裡不知為何冷冷清清,一個人都沒有,包括車站的工作人員。

  不知為何?

  “呵……”夜永咲輕聲笑了起來。

  並非是一個人都沒有的。

  是的,就在那兒,在他夢中已經看慣了的地方,有一位老婆婆就坐在那裡。她穿著一雙布鞋,藍黑色的褲子,破舊露著棉花的外套上打滿了在這個年代已經很難見到的補丁,再往上,頭上戴著一頂灰白棉帽。老人枯乾的面容上,一雙皺著的正用渾濁的目光看著他。

  渾濁,卻也慈祥的目光。

  夜永咲露出了笑容,向那位老人走過去,蹲下了身體。

  “婆婆,您真的一直在這裡等著我啊……”

  一老一少兩人就這麼對視著,許久,夜永咲像他曾經的那個時候一樣,畏怯著開口了。

  “……對不起,我迷路了。”


引言 使用道具
jason2002
王子 | 2014-6-3 00:00:54

尾聲 十五年前

  是的,這裡是一切開始的地方。而夜永咲當初站在這裡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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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永咲在漆黑一片的隧道之中奔跑著,只有手機的微弱光芒可以照清楚前方一小段路。而不管他怎麼跑,眼前卻除了鐵軌還是鐵軌,一直都沒有找到他希望看到的東西。

  只是他卻不敢停下,老婆婆剛才的話還在他耳邊回蕩著:“要跑快一點,地鐵快要來了……”

  是的,地鐵快要來了,而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到達那裡的話,他就——

  “呃——”

  夜永咲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讓正在奔跑的他根本來不及收回腳步,就這麼“撲騰”一聲倒在了地上。

  “嘖……”

  手機被扔出去好一段距離,上面的光芒閃了兩下,突然就熄滅了。

  夜永咲心裡“咯噔”了一下。

  現在,他可是真的處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了。

  胳膊上傳來的痛感讓他知道自己的手臂恐怕是被擦傷了,不過現在也沒有時間去注意那些。他向前爬行了一小段,朝著自己記憶中最後看到手機的地方摸索過去。

  在這兒!

  他把手機從地上撿起來,使勁按了兩下,手機螢幕上重新出現了光亮,照亮了周圍的環境,只是這光芒卻伴隨著“滋滋”的聲音忽明忽暗,讓夜永咲不得不擔心了起來。

  然而,他卻突然聽到了一個更加令人在意的聲音!

  那是——

  夜永咲朝著隧道的那一邊看了過去。在這巨大的響動傳來的同時,地面似乎也在微微顫抖著。

  然後,在他視線的盡頭,那刺眼的光芒出現了!

  是火車!

  夜永咲此時哪還管得了什麼手機的亮度?他幾乎是“噌”的一聲就從地上爬了起來,剛要往側面逃過去,慌忙之中,腳下卻又是一頓。然後,他的臉和地面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不對!不是地面!

  夜永咲猛然擡起頭來,這觸感讓他明白了自己正趴在什麼上面,是鐵軌!

  火車的轟鳴聲已經近在耳旁,夜永咲下意識地轉過頭去,那輛龐然大物已經沖到了自己的眼前!

  夜永咲用盡渾身力氣從地面上撐起自己的身體,拼命向後一躍——

  但這還是不行,恐怕還是躲不過……

  正當夜永咲這麼絕望地想著的時候,突然,火車的聲音和光亮、地面的顫動全部都消失了!

  夜永咲“砰”的一聲摔在地上。再次擡起頭來的時候,他的眼前已經不再是剛才的那條隧道了。

  是的,隧道雖然還是一樣的隧道,但是這裡——

  夜永咲手中光芒雖然閃閃爍爍卻一直沒有滅掉的手機此時正幫助他照射著前方。所有的碎石爛鐵在地上鋪了一層,已然蓋住了鐵軌,而在這股焦灼氣息之中,隱藏著的是——

  夜永咲吸了吸鼻子,厭惡地皺了一下眉頭。

  那是一股死氣,是的,就像是地獄一般的死亡氣息。

  他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地走著,不僅要注意前方的道路,還要時刻盯著腳下。事實上,就在他經過一個亂石堆旁的時候,他就已經看見了。

  一隻手從那些土塊之中伸了出來,直直地指向他所在的地方!

  是的,那毫無疑問是一具屍體!夜永咲可不覺得有人被那樣埋著還能活下來。

  而這裡,屍體並不只有這一具。

  剛才那一個已經算是比較好的了,再往前走,夜永咲真希望自己的眼睛擁有過濾功能,可以不讓他看見這些東西。

  完整的屍體瞪著大眼睛不甘地注視著這個世界,這就已經夠可怕的了,還有一些殘肢斷臂更是……夜永咲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人的一截腸子!

  “滋……”

  “嗚啊——!”

  左胳膊不知被什麼東西刮了一下,一種鉆心的疼痛從手臂上面傳了過來,夜永咲的慘叫聲在漆黑的地鐵隧道中回響著,卻比沒有聲音的時候更加恐怖!

  夜永咲忍著痛把手機照了上去,那是一截斷了的鋼筋。他的傷口似乎很深,就在他目光的注視下,已經開始流出了鮮血!

  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但是傷口處的劇烈疼痛卻讓他來不及多想,而且他現在正要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也沒有心思去管這些了。

  “該死……”

  夜永咲低聲咒罵了一句,沒有停下,把傷口緊緊貼在舉著手機的左臂下面,希望能夠起到哪怕一丁點兒的止血作用。

  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看到了。

  在隧道的一側,貼著隧道�壁的地方,塌下來的石頭磚塊構築成了一個密封的三角形。看到它的那一瞬間,夜永咲就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

  是的,這就是他的目的地。

  夜永咲跪下身去,在那些石塊上摸索了一通。然後,他把顫抖著的手伸了過去,開始挖起土來。

  “啪嗒!”

  夜永咲的手機一沒拿緊,從他的手中滑落下去,摔到了地上,而這一次,它的光芒瞬間熄滅。不管夜永咲把它撿起來再怎麼擺弄,它都沒有再發出哪怕一丁點兒的光芒。

  夜永咲只好無奈地把它扔在了地上。

  然後,他再一次把手伸到那石頭堆上面,開始扒了起來。

  “滋……滋……哧啦……”

  沙土和碎石被他扒到地上,但他也不敢太用力,天知道這個三角形的石頭堆能不能撐得住?萬一它倒塌下來怎麼辦?

  他小心地一點一點用著力氣,從上往下,即便看不見,他也可以用手清楚地感覺到。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手上卻用不出力氣,這樣也好,讓他有心使力都使不出來。或許是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弄得,那裡太過疼痛,痛的他幾乎都要麻木了。

  那些石頭一小點一小點被他扒了下來,在地上鋪了一層。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伸手,終於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前方已經沒有障礙的時候,他終於松了一口氣。

  指尖也和手臂上一樣,傳來一陣一陣的劇痛,他覺得自己的手指甲恐怕也已經脫落了一部分,現在兩只手上一定都是鮮血淋漓。

  但是,工作還沒有結束。

  “……滋啦……滋啦……”

  他又扒了兩下,這次,那些石頭被他一股腦兒清了下來,他終於扒出了一個洞口!

  夜永咲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不認為自己的體力有這麼差,但是這一次,他偏偏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面似乎一丁點兒力氣都沒有,就連剛才這一點體力活動,都讓他已經累壞了。

  “……找人來救你……”

  夜永咲突然停止了喘息,他好像聽見了什麼!

  雖然沒有一點光亮,夜永咲還是下意識地向著自己剛剛挖出一個洞口的地方看了過去。然後,他看到了,一絲微弱的熒光從那洞口裡面射了出來!

  夜永咲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一個男孩兒從那洞口裡面鉆了出來,先是頭,再是身體,最後是腳……

  然後,那熒光燈在地上掃了一遍。夜永咲咽了一口吐沫,下意識地向著男孩的方向爬著,伸出手去。

  男孩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似的,熒光燈立刻朝著夜永咲照了過來,夜永咲聽到了一句輕微的“謝謝……”,然後——

  熒光燈照到了夜永咲的臉上!也照亮了夜永咲向著男孩伸出的鮮血淋漓的手臂!

  夜永咲突然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孩的慘叫聲在這地鐵隧道中顯得格外響亮,而夜永咲就這麼愣在了那裡,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臂——盡管他看不見。而男孩卻已經爬起身來,跌跌撞撞地朝著遠處逃走了!

  是的,就是這樣的……

  “呵……”

  夜永咲突然笑了起來。

  他終於知道了,那時自己為什麼會逃跑。剛才他看見自己手臂的時候,居然還沒有反應過來。而現在,他已經知道了之前自己為什麼會有不對勁的感覺,也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會使不上力氣。

  因為那雙手,那不是他的手。

  或者說,那不是他已經習慣了的那雙手。

  夜永咲緩緩地把手伸到臉上,在自己的臉龐上摸索著。

  這張臉上……沒有鬍子,上面的頭發也是男孩兒們最常留的精神的短發。

  這是一張……孩子的臉!

  是了。夜永咲這麼想著。他當然會逃走,因為他看見了一張原本應該是屬於自己的臉!那張臉在熒光燈的照耀下變得慘白毫無血色!而且和他一模一樣!那兩條血淋淋的手臂還伸了過去,似乎要抓住他似的……

  是了,就是這麼一回事!

  夜永咲的身體搖晃了兩下。

  然後他聽見了,那低低的抽泣聲。

  該回去了。

  他心裡這麼想著。

  於是,他朝著那個洞口的方向爬了過去,摸索了兩下之後,蠕動著鉆進了那個洞裡。

  女孩兒的哭泣聲並不大,但是那聲音中的痛苦與失望卻讓夜永咲心中一痛。

  “哭什麼?”

  他輕輕出了聲。

  女孩兒的哭聲戛然而止,似乎被嚇到了一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問道:“你……你不是走了嗎?”

  “怎麼可能……”夜永咲躺在她身邊,細聲說著,“我說過會陪著你的……”

  女孩的聲音再一次哽咽起來。

  “嗚……我……我還以為你把我丟下了……”

  “放心,放心……”夜永咲笑了起來,“我會一直在這裡陪著你,而且我們也一定會得救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聽了夜永咲的問題,女孩兒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她小聲回答了。

  “花詩音……”

  “詩音是嗎,真好聽。”

  夜永咲伸出手去,溫柔地撫摸著女孩的腦袋。女孩兒在黑暗之中先是顫抖了一下,然後才放鬆下來,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頭上滑動著。

  “我說過的,只是出去一下,回來之後就會一直陪著你,我說話算話。”

  夜永咲喃喃道。

  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明白了一切!

  某天的深夜時分,地鐵一號線上發生了一起神秘的失蹤案,而自己的父親夜警官當時就是負責調查這件案子的。自然,他說的話上了報紙,而班上的一名男同學就因為這個和自己起了爭執,因為那孩子嘲諷自己的父親“明明是員警,卻說沒法用科學來解釋”。年少的夜永咲又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呢?於是他和那名同學打賭,自己會在深夜時分獨自乘上地鐵,向他證明這裡的確會發生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事情。然後,他就碰上了那起地鐵爆炸事件……

  這隧道中的確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它使得那名乘客無緣無故消失,又將十五年後的那個地鐵爆炸的疑犯送到了十五年前,還有自己……

  夜永咲想起剛剛逃走的那個男孩。

  是的,他知道,那個直到此時還一無所知的男孩,他將會做一個漫長的夢,而這或許是他人生中最有紀念意義的一個夢。無論是莊周還是蝴蝶都不重要,因為那終究只是一個夢而已。其實,這十五年來,他一直都在這裡,從未能夠離開過這裡一步!

  在昏昏沈沈中,他似乎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他知道,自己和這個名叫詩音的女孩都可以得救了。

  而那個夢,到此也終於可以醒過來了……

  半個月後——

  夜永咲站在大街上,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卻並沒有那種無所適從的孤獨感。腦海裡每一件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這感覺真好!

  他在醫院裡面躺了幾天,其間那個和他打賭的男孩兒也來到醫院愧疚地向他道了歉。只是那名女孩似乎比他出院要早一些,他沒能再見到她,只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很好,雖然被壓了那麼久,卻沒有留下一丁點後遺癥。

  他並不擔心,此刻那封信就靜靜地躺在他的抽屜裡,再過幾年,他就會把它寄出去。當然,它會由於找不到收信人而一直存放在郵局裡面。但那也無所謂,等到某一天,會有一個名叫花詩音的郵遞員女孩兒微笑著把那封信寄到自己的手裡,而自己可能在那之前,就已經開始追求她了。

  不過,眼下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夜永咲看了看自己手臂下面夾著的一本書,是他剛剛從一家大書店裡面淘出來的,書的名字叫作《古今陣法詳注》。

  是的。

  夜永咲嘴角上鉤,天真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快活的笑容。

  首先,自己要過一個充足的十五年。

  ************************************************************************

  《夜筆失魂錄》其序——十五年完。

十五年 後記

  明明是靈異類的書,序篇裡面卻並沒有多少和靈異有關的事情,可能有些讀者會很失望吧?不過序篇畢竟只是一個引子而已,講夜永咲如何和靈異事件扯上關系。從下一篇開始就要進入真正的靈異情節了。我在靈異方面還是個新手,可能表現不出什麼恐怖的氛圍,如今也正在學習中。不過誰沒有個第一次呢?對不對?這本書可能不會讓您嚇得瑟瑟發抖心驚膽戰,但如果您在半夜開著窗獨自一人關燈坐在電腦前閱讀的時候,背後能夠產生一絲涼意,那麼作為作者的我也就感到心滿意足了。

  下一卷,《夜筆失魂錄》其一——四角遊戲,敬請期待!;


引言 使用道具
jason2002
王子 | 2014-6-3 00:01:31

其一 四角遊戲 第一節 開局

  我倒有一個很有意思的遊戲,你們要不要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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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都市郊的那片靈秀山也終於被開發了,開發商花了大價錢在靠山處建造了“靈秀山莊”,但卻並不是旅遊住宿的地方,而是……有錢人的別墅。

  這也難怪,靈秀山確實是成都周圍空氣最好的地方了——天氣預報也是這麼說的。那些賺夠了錢、肥的流油的富人們自然也願意到這裡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好達成他們“長壽”的目標。至於離城裡遠了點兒?這倒完全不用擔心!什麼叫有錢人?你的私家車要是還沒有一座房子貴也好意思出來顯擺?!

  但是有錢歸有錢,有錢人也不一定都是沒品的。有些人總愛“仇富”,認為他們之所以窮就是因為富人們搶奪了他們的財產!這倒是大可不必。有人說富人都有一個準則,就是“貧友不相認,舊愛換新顏”,但也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這樣。

  靈秀山莊上還就是有這麼一座別墅,主人名字叫折任莎,目前是一家化妝品公司的銷售總監。她雖然才24歲,但是在事業上卻有著相當的成就,她的上司已經不止一次說過她的前途不可限量。但是她待人卻總是和和氣氣的,人又長得漂亮,人緣自然也很好。每天只要一步入公司,每走幾步就有人和她打招呼,而她也總是微笑著一一回應,從來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

  而這一天,她的家裡來了幾位客人,而且是她自己請來的。

  “嗚哇~~這個、這個是水晶的嗎?!”

  一個女孩子睜著大大的眼睛拿起了桌上華麗的透明高腳杯,向著身旁穿著一身便裝的折任莎好奇地問道。

  女孩兒的名字叫做洛楠,長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說出的話也非常孩子氣。

  “怎麼可能?!”折任莎掩口輕笑起來,“我哪裡用得起水晶的啊,這些都只是玻璃的而已。就算是我們老總也用不起水晶杯子啊!你可千萬別這麼說,不然明天公司裡就要懷疑我挪用公款了!”

  “我看呀,她是想找你討個水晶杯子抵了她下個月的房租呢!”一旁一個OL打扮的女人調笑道。她是幾人之中唯一一個戴著眼鏡的,身上透著一股成熟和知性的氣質。她的名字叫做張犖。

  “才不是!”洛楠漲紅了臉,揮舞著小拳頭威脅似的說道,“我才沒有窮到連房租都交不起!不要瞧不起小學老師啊!”

  “以你的樣子還真的很難把你跟‘老師’聯系到一起。”張犖嘻嘻笑著說道,“被你帶出來的學生只怕都會像你一樣,一輩子都長不大。”

  這兩人上大學的時候就整天吵來吵去,不過關系卻也親近的很。折任莎微笑著看她們鬥嘴,一轉頭,卻發現坐在自己身邊的李雅雯只是悶悶地喝著咖啡,一句話都不說,似乎很是疲倦的樣子。她抹著很重的眼影,恐怕在來這裡之前一直待在片場裡呢。

  “阿雯,今天工作很累嗎?”折任莎關心地問道。

  李雅雯扭過頭看她一眼,嘴角漸漸浮起一絲笑容,然而眼中的疲態卻是消不去的。她放下杯子,略一聳肩,說道:“累不累的,反正每天也都是那樣。東跑跑西跑跑,等個電話一等就是一天,我已經習慣了。”

  折任莎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她知道雅雯現在的工作是當模特,上一回她還在雜志上看到過她的廣告。只是據她瞭解,雅雯在這一行中並不怎麼吃香,如果說這裡面真有一個人窮的連房租都交不起了的話,那恐怕就是她了。

  折任莎還想說些話來安慰她,誰料雅雯卻突然來了脾氣,一口把咖啡喝光,搖晃著空杯子有些激動地說:“那些該死的婊子!一天到晚就知道陪人上床上床上床!我哪裡比她們差?!我可是在國際大賽上都拿過獎的!有什麼比不過那些只會靠賣肉來賺錢的傢夥?!該死的導演,該死的評委!一個個都是不長眼睛的混蛋!哼!”

  她這麼一番吵鬧讓周圍的幾人都愣住了,只是還不等她們說出勸解的話,李雅雯放下杯子,又是幽幽嘆了一口氣,說道:“算了,反正我也看開了。再過兩年找個好男人嫁了算了,賺錢我是比不過那些人了,但是至少還能留下個清白身子。”

  眾人又是一陣默然,最後還是洛楠先開了口,安慰她說:“阿雯你別傷心,你說得對,現在這個圈子裡面實在太亂了,不過她們那些女人,就算一時賺了點兒便宜,等被人家玩膩了,她們還是得哪兒涼快到哪兒呆著去。你跟她們不同,你可有真能耐,早晚有一天會有人欣賞你的。”

  李雅雯感激地看她一眼,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小楠說得對。”折任莎也點了點頭,溫柔地看著李雅雯,“不要灰心,我也相信你遲早有出頭的一天。而且……我們公司裡面也經常會有這方面的需要,雖然我不是管這一塊的,但是可以幫你留意一下,哪天要是有需要拍廣告的,我會第一時間聯系你的。”

  李雅雯看著身邊的幾位好友,眼中流露出感動的神色。

  而這個時候,張犖卻向著坐在洛楠身邊一直都在捧著雜志看著的嶽子纖說話了,口氣自然是十分不滿,不過卻也沒有多少惡意。

  “子、纖、大、文、豪!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啊?!”

  誰知嶽子纖雖然眼睛一直沒離開書本,回答的倒是快:“話都讓你們說了,我還能說什麼?當然阿雯的事情我也能幫上忙,不然在我的文章裡多提她幾句,你覺得怎麼樣?”

  張犖還沒開口說話,洛楠倒是連忙搖搖頭,替李雅雯回答了。

  “那還是不要了!你那些文章裡面都是些厲鬼幽靈什麼的,雅雯要是進去做個角色,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啊,我說的是在文章裡面!”

  這位嶽子纖小姐,她的工作是為雜志社供稿,而且……她寫的都是靈異類文章。

  張犖從擺著杯子的茶幾上探過身體,一把把嶽子纖手中拿著的那本雜志搶了過來。嶽子纖卻只是愣了一下,倒也不惱,只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梳理了一下自己長度剛好及肩的頭發。

  “《鏡中》?”張犖看了一眼嶽子纖剛剛看的那一頁的標題,念了出來,下面的插畫證明瞭這篇文章毫無疑問也是靈異題材的,而她再看一眼上面寫著的作者名——

  “夜永……什麼?這是你崇拜的人嗎?”

  “別開玩笑了!”嶽子纖冷冷地說道,“讓我崇拜?他還沒那個資格!”

  “哦哦哦?”張犖瞥她一眼,卻是故意大聲拉著長腔說道,“是——嗎?但是你可在這篇文章上面做了不少批註哦~~看看,‘雜亂無章,索然無味’……哎?”

  嶽子纖依然冷笑著看著她,但是張犖卻是皺起了眉頭。

  “什麼啊,難道這是你的仇人?”張犖看著那篇文章上面嶽子纖用清秀的筆跡寫下的批註,毫無例外都是批評這篇文章哪裡哪裡寫的不好,讓人一點閱讀興趣都沒有。看上去嶽子纖對這個姓夜的人怨念相當的深啊。

  “哼,瞭解一下敵人的動態而已。”嶽子纖也端起一杯咖啡喝了一口,“這傢夥是我的競爭對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折任莎看著姐妹幾個,卻是眼神一黯,低聲說道:“如果這個時候,方靈也在的話……”

  話一出口,幾人頓時陷入了沈默。

  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嶽子纖眼睛盯著咖啡杯,李雅雯擡頭看著天花板,張犖的手指在雜志上無意識地滑動著,而洛楠也只是低著頭,一聲不吭。

  “算了吧。”

  這種靜寂像是默哀一樣的氣氛持續了大約一分鐘左右,最後還是洛楠先開了口。

  “方靈她……我們大家也都很想她,但是畢竟人死不能復生,莎莎你也不要再多想了。過段日子就是她的忌日了吧?淩夢洲也要回來了,我們大家一起去祭奠她,好不好?”

  沒有反對的聲音,大家依舊沈默,只是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此時,就連窗外的雨聲也已經大得讓人無法忽略了。

  “啊!”張犖突然叫了起來,“糟糕,這不是都已經快要十二點了嗎?!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哎?!”洛楠也是一驚,“已經那麼晚了?!壞了壞了!我明天早晨也有課啊!”

  “不用擔心。”

  折任莎溫柔悅耳的聲音又適時響起。

  “今天晚上就在我這裡睡吧,自從大學畢業之後,我們也有兩年沒見了。我今天也不睡床了,大家一起打地鋪,反正也有地暖,不冷的。好不好?”

  就算她不說,今晚幾人恐怕也沒法走了。外面已經是深夜,而且下著大雨,開車在山路上走也怕會出危險,還不如等到明天早晨早點起來返回市�去。

  “不過啊……今晚挺高興的,感覺一點兒都不困吶。”

  最是孩子氣的洛楠說著,轉頭看向折任莎。

  “莎莎你這裡有撲克牌吧?我們來打牌好不好?抽鬼牌也行啊!”

  不等折任莎回答,坐在她身旁的嶽子纖卻突然應了一句:“你想玩遊戲?”

  “嗯?”

  其餘四人都看著嶽子纖。以前上大學的時候,幾人裡面也就屬她最文靜,總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看著書,大家娛樂的時候她也基本沒參與過,這次卻是要說什麼?

  嶽子纖輕咳一聲,目光依次掃過在場的幾人。

  “我倒有一個挺有趣的遊戲,你們要不要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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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3 00:02:07

其一 四角遊戲 第二節 第五人

  剛才那一圈……

  

******************************************************************************

  “莎莎,你這裡有沒有很大很空曠,沒有窗戶的房間?”嶽子纖問道。

  “那樣的房間……”折任莎沈吟了一下,點了點頭,“地下室行嗎?裡面倒是有堆著幾個紙箱子,搬出來就可以了。”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洛楠嘟噥著,“你不會是想玩什麼靈異遊戲吧?”

  “嘿嘿~~”張犖卻是笑著看向洛楠,“怎麼?你都當老師了還怕那些東西?”

  “我、我才不怕呢!”

  洛楠又朝著張犖揮了揮拳頭——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她的招牌動作了。

  “切,不管是什麼遊戲我都敢玩!倒是你,可別被嚇哭了!”

  她還示威似的加上一句。

  “那就不用你擔心了!”張犖也毫不示弱。

  “很好,三個參與者了。”嶽子纖拍了拍手,眼睛看向最後沒有表態的兩人,“還有一個名額……莎莎,阿雯,你們兩個誰來?”

  李雅雯擺了擺手,剛說出“我有點兒累”幾個字,卻被身旁的折任莎推了一下。

  “去吧,阿雯。”折任莎輕聲說道,“陪她們玩玩,你也需要放鬆一下。”

  李雅雯遲疑了一下,只得站起身來。幾人在折任莎的指引下朝著地下室那邊走過去。那地下室確如嶽子纖所期望的那般,又大又空曠,四面沒有窗戶,只有頭頂的一盞白熾燈,只要關掉它,這裡面便是一片黑暗。而且這�壁也完全垂直於地面,沒有任何角度。剛好適合這個遊戲。

  是的,嶽子纖把那個名字說出了口。

  “四角遊戲。”

  四角遊戲,又名四方降靈術,類似於筆仙碟仙,也是十分簡單的招靈遊戲。其規則是在大而空曠沒有任何遮擋的黑暗房間裡,四人各自站在一個角落,選定一人作為起始者按照規定好的方向向著下一個角落前進,然後拍打下一個角落所站的人的肩膀,之後代替他的位置,而那個被拍的人則繼續向前走,同樣是要到下一個角落去拍下一人的肩膀。如此類推,直到有一人走到無人的角落,就輕咳一聲,然後越過�角向下一個人處走過去。就這麼一直循環。直到……直到屋子裡不再響起咳嗽聲。

  是的,四個人中,一定有一個人一直在走,另外三個人在角落待命。而如果沒有人咳嗽,那也就是說,四個角落裡面都有人。

  或者說……這個房間裡,有著第五個“人”。

  做這個遊戲的時間一般以淩晨零點到三點之間為宜,當然逢魔時刻也是可以的。需要注意的是——一旦真的在四角遊戲中出了什麼事,那麼絕對不能擅自中斷這個遊戲,不然將會發生無法將第五個“人”送走的情況。這樣的話,那個中斷遊戲者就會被無法離開的“第五人”纏身,至於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況……各位請去多看幾部恐怖電影就明白了。

  直到這個房間裡再一次響起咳嗽聲之前,遊戲者都必須一直走下去,直到將多出來的一人送走為止。

  而此時,就在這個地下室中,幾人商量好了玩法。洛楠雖然和張犖逞強硬要來玩,小小的身體卻一直在哆嗦,只怕心裡早就有點後悔了。而遊戲是不可以有旁觀者的,折任莎就負責在她們站好位置之後出去幫她們關燈。

  當房間中黑暗下來之後,確實是一點都看不見了。四人都不覺有點兒膽顫,不過幾秒鐘後,還是按照商量好的,踏出了第一步。

  第一個走的人是張犖,她前面的人是洛楠。輕輕一下拍打聲在黑暗的房間裡面顯得那麼突兀,然後,又是腳步聲響起。

  這一次是洛楠在走,房間是矩形的,她走的是短邊,自然比第一個走的張犖要快一些,幾步就到了頭,拍了一下前面的李雅雯,可以明顯感覺到她松了一口氣。

  李雅雯的腳步顯得有些虛浮,可能是今天工作又累又不順心的緣故。幾秒鐘後,她也走到了頭,前面是遊戲的最後一人,嶽子纖。

  毫無疑問的,嶽子纖被拍打了一下。

  李雅雯的手上戴著一枚裝飾用的戒指,嶽子纖穿的又薄,很容易就感覺出來了。她頓了一下,才繼續往前走了起來。當然,她所到的角落之中是沒有人的,輕輕一聲咳嗽響起。

  第一圈,結束了。

  折任莎並沒有留在地下室的門外面等著她們,她也不知道她們會玩遊戲玩到幾點,一直在外面等著確實有點犯傻。她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回了客廳,即便周圍沒有人,她還是習慣這樣。至於讓那幾個人在自己家裡玩靈異遊戲,她並不擔心,反正自己也沒有參加,不會有什麼事。再說子纖難得和她提一次要求,她作為主人,又怎麼好拒絕?

  折任莎笑了一下,想起幾人在大學時候的快樂時光。那個時候……確實是青春中最美妙的一段時光啊……

  自己、犖犖、子纖、小楠、阿雯,還有……方靈。

  想到這個名字,折任莎又是心中一緊。

  已經過去快三年了,方靈在地下也一定很寂寞吧。洛楠說的沒錯,淩夢洲過段日子也該從國外回來了。他曾是方靈的男朋友,就在一個星期之前,他還和自己通過電話,想讓自己召集一下方靈的其他幾位室友,大家一起在方靈忌日那天去祭奠一下。

  折任莎坐到沙發上,卻好像壓到了什麼東西。她伸手一摸,卻是一本雜志,正是剛才嶽子纖看的那本。翻開的那一頁上有著大大的標題《鏡中》。折任莎心想反正無事,且看看嶽子纖的這位同行寫的東西如何。

  而此時,地下室裡——

  遊戲已經進行到了第五圈,還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當然,每一次都是同樣的步驟,四個人依次走著,拍打前面人的肩膀,最後一人咳嗽一聲,然後,新的一圈再度開始。

  即便處在這樣黑暗的房間中,在這樣恐怖的氛圍下,玩的又是靈異遊戲,但是像這樣無聊的遊戲,只怕過不了一會兒大家也就都膩味了吧?

  洛楠無所事事地想著。她剛剛被後面的張犖拍了一下,走到下一個角落裡面又拍了李雅雯的肩膀。

  她一開始也許是最害怕的,不過畢竟都已經是二十多歲的人了,什麼場面沒見過?走了兩圈沒事之後也就冷靜下來了,現在反而還有點兒犯困,有些後悔自己剛才提議玩遊戲了。不過既然已經玩起來了,也不好擾了大家的興致。再過一會兒就提議撤了吧,雖然有點兒對不起嶽子纖,不過她明天也是有工作的,睡得太晚可就不好了。

  身後的腳步聲再度響起,洛楠都有些等不及讓張犖拍自己一下了。

  但是——

  張犖停在自己身後,似乎頓了一下,然後才把手顫抖著拍上自己的肩膀。

  洛楠感覺到了張犖的手在發著抖,就連拍她的時候都是在她的肩膀上碰了好幾下。

  她冷了?

  洛楠閃過這樣的念頭,腳下卻是沒有停頓,繼續走了起來。

  也是,張犖穿的OL裝並不暖和,雖然現在氣候不算冷,不過畢竟外面還下了雨呢,她會感覺冷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那樣的話,子纖穿得那麼薄,豈不是更冷?

  洛楠剛剛想到這裡,卻突然發現了一件事情,腳步猛地一滯。

  剛才……張犖拍了自己兩下吧?這兩下之間,似乎……並沒有響起咳嗽聲。

  不、不會的不會的!怎麼可能會真的有“第五人”?!一定只是自己沒聽見而已!這是第幾圈了?第八圈還是第九圈?下一個咳嗽的不是阿雯就是子纖,對,這回聽仔細了!

  洛楠下意識地把腳步放輕,身體卻又開始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甚至比剛才張犖顫的還要激烈。終於走到盡頭的時候,拍了一下前面李雅雯的肩膀,卻聽得李雅雯的喉嚨“咕嚕”一聲,似乎乾咽了一下。

  洛楠的小心兒“咯噔”一聲。

  難道……真的沒有咳嗽聲?她也注意到了?

  李雅雯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遠,她仔細地聽著,然後——

  沒有咳嗽聲。

  輕輕的拍打聲響起,下一個走的是嶽子纖,嶽子纖下一個是張犖,然後張犖下一個……

  “啪”。

  張犖那仍然顫抖著的手拍在洛楠的肩膀上。而就是這麼一個微小的聲音,卻讓膽小的洛楠幾乎要嚇暈過去!

  第五個“人”,真的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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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2002
王子 | 2014-6-3 00:02:36

其一 四角遊戲 第三節 作弊者

  她緩緩的擡起頭來,看到的是……

  

*****************************************************************************

  她們在黑暗的房間裡一次又一次地走著。這是第幾圈?張犖已經不願意再去記了。

  身後那個一次又一次拍著她肩膀的,當然是嶽子纖,而她拍的也是洛楠。洛楠身上有一股好聞的牛奶味,這讓她每一次確認自己接近的是洛楠時都能感到無比安心。

  那麼……那個“第五人”應該就在洛楠、李雅雯和嶽子纖之間咯?

  張犖用顫抖著的手拍上洛楠的肩膀,她感覺得到洛楠小小的身體比她的手顫的還要厲害。她也想安慰一下洛楠,但是四角遊戲的進行過程中是不可以說話的,原本如果沒有出事的話,她還不太在乎這些,但是現在真的已經出了事情,如果打破規則的話……要承擔的後果不是她可以想像的!

  洛楠已經抖得像個篩子一樣了,而她前面的李雅雯也好不到哪裡去,她原本就虛浮的腳步此時更加控制不住了,每走一步就要顫三分。而當她拍了一下前面的嶽子纖時,一口氣終於松了出來。

  拍的是人,她可以感覺得到。

  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為黑暗中突然消失的咳嗽聲而感到恐懼的,至少有一個人例外。

  嶽子纖的步伐依舊輕巧,而如果此時打開燈的話,另外三人就會發現,她正在偷笑!

  她面上掛著的那副得意的惡作劇一般的笑容,然後沿著對角線走了起來。

  對角線,是的,對角線。

  她是四角遊戲中的作弊者!

  雖然是寫靈異小說的人,但是她卻並不敬畏鬼神,在這一點上,或許她和那個討厭的同行夜永咲一樣。

  而她從一開始提議玩這個遊戲開始,就已經做好了惡作劇的準備!

  在旁人的印象之中,她總是那樣恬淡,不喜合群,也對遊戲沒有多大的興趣。但是沒有人知道,在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卻總希望能和別人一起待著,這或許就是人的兩面性吧。她並不認為僅僅只是一個遊戲就真的能招來鬼魂,而且也沒打算那麼做。招出鬼魂?那實在太可怕了!就算是每天面對靈異文學的她也沒有做好面對真正鬼魂的準備。不過,如果遊戲中什麼都不發生的話,四個人繞著房間走幾個小時也未免太無聊了。因此……她就想到了這樣的主意。

  四角遊戲幾乎可說是最容易作弊的降靈遊戲,因為每一個人都看不到什麼,只有從聲音來辨別。也就是說,只要把作弊的聲音遮住,剩下的就不是問題了。

  而且在四角遊戲中作弊的話,四角遊戲的規則也就被打破,自然也就不可能請來真正的鬼魂了,這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於是嶽子纖在第九圈開始,就朝著對角線走了過去。

  是的,每四圈就是一環,而第九圈,她的正對面�角就沒有人了。但是她並沒有到那裡去,而是走向了對角線張犖的位置,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又趁張犖開始走的時候,脫掉鞋子,光著腳退回了上一個無人的�角。

  她的腳步原就輕盈,脫了鞋之後更是可以連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可以被其他人的腳步聲遮蓋住,只有當自己走的時候稍微踏重一點兒發出聲音就好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恐怕遊戲結束的時候她的腳就已經臟兮兮的了。不過她並不太在乎這些,好久沒有和朋友們在一起了,玩也要快活一點兒才好。

  下一圈,還是這樣。

  她先走到對角線那邊,然後再緩緩退到上一個角落去。於是一連幾圈,房間裡面都再沒有響起過咳嗽聲。

  又是一圈下來,嶽子纖向對角線走過去,拍了一下張犖的肩膀。張犖明顯顫抖了一下,然後才緩緩往前走去。

  看樣子她們是真的害怕了啊……

  嶽子纖心裡想著。

  這是第幾圈了呢?算下來的話,應該有十七八圈了吧。嗯……也差不多該結束了,不然萬一真的把她們嚇出病來可就不好了。

  嗯,這一次就不要退回去了,等下一個李雅雯咳嗽一聲,就結束這個遊戲吧。

  終於打算結束惡作劇的嶽子纖,肩膀被拍了一下,於是她繼續朝前面走去。

  等等……

  好像有什麼不對!

  嶽子纖腦中一個激靈,差點摔倒在地上!

  自己已經停止作弊了,那麼剛才李雅雯就應該咳嗽一聲結束遊戲啊!但是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被人拍了一下?

  嶽子纖略略一想,嘴角卻又勾了起來。

  哼哼,原來如此。

  看樣子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一個人在作弊啊。

  嘿嘿,真是天助我也。

  嶽子纖又冒起了惡作劇的念頭。

  剛才自己沒有退回去,李雅雯卻也沒有咳嗽,說明另一個作弊的人就是李雅雯!只是她今天看起來那麼沒精神,實際上卻還是挺有點子的嘛!這樣也好,下一圈自己就停止遊戲,抓她個現行!然後把剛才自己作弊那幾圈也推到李雅雯頭上去,嘻嘻~~到時候看她爭辯的樣子一定很有趣!

  嶽子纖這樣想著,拍了一下前面的張犖。

  張犖走了起來,然後是輕輕的拍打聲,接下來走的是洛楠,洛楠之後是李雅雯,李雅雯之後……

  又是輕輕的拍打聲響起,但卻讓嶽子纖的血液幾乎都凝固住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就算她像自己那樣作弊了,到自己的時候也應該只拍了三下而已,為什麼……為什麼會響起第四下呢?

  一隻手拍上了嶽子纖的肩膀,嶽子纖背上一抖,下意識地向前走去。

  剛才那只手是……

  那不是李雅雯的手,李雅雯手指上戴著一枚裝飾戒指,很容易就可以感覺出來。

  而張犖……嶽子纖拍了一下前面的人,沒錯,這種OL裝的觸感,她剛才已經拍了很多次了。

  洛楠呢?之前聊天的時候,她就坐在嶽子纖旁邊,她身上有一股牛奶的味道,離得近的話就可以聞出來的……

  那麼……不是她們,拍了自己的,是誰?

  嶽子纖在黑暗之中睜大了眼睛,而身後,腳步聲又漸漸地響起,嶽子纖似乎聞到了一股腐臭的氣息朝著自己逼近……

  一隻冰冷的手,在黑暗之中朝著嶽子纖伸了過來。

  似乎沒有找準位置似的,那只手拍在了嶽子纖的後背上,嶽子纖可以通過薄薄的衣服感覺到對方尖銳的指甲。

  尖銳的指甲……

  張犖、洛楠、李雅雯,她們之中哪一個有尖指甲?

  嶽子纖一邊走一邊恐懼地想著。

  沒有的,就連折任莎也沒有啊!

  突然,嶽子纖腦中有什麼閃過,她想起來了……有一個人,是留著尖尖的指甲的。

  然而那個人早已經……

  嶽子纖從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這般戰栗過,這空曠的房間,此刻卻寒冷得如同冰窖一般!

  折任莎坐在沙發上,讀著那個姓夜的人寫出來的文章。

  “原來如此……”

  終於讀完之後,她的臉上卻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真正的殺人者不是鏡鬼,卻是那個一直置身事外的男人。不過善惡有報,他最後也死在了鏡鬼的手上。寫這故事的人……真是有些意思。”

  “吱呀——”

  折任莎突然聽到了開門聲,似乎是地下室那邊傳來的,她們終於玩完了嗎?

  不,沒有喧鬧的聲音,那腳步聲很輕,看樣子只是誰先出來一下吧。

  腳步聲在客廳門外響起,卻並沒有進來,而是朝著那一邊走過去,想來出來的人是要去一下衛生間?

  折任莎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雖然說自己對于靈異遊戲也並沒有多少恐懼感,但是像這樣不遵守規則真的沒問題嗎?

  算了,隨她們玩去吧。

  折任莎把目光放回手上捧的這本雜志上。

  作者姓夜,夜永……什麼。這個字她也不認識,不過那也沒有什麼關系,反正她也不會和這個人有什麼交集。

  嗯?等等……

  折任莎突然想起來了,前一段時間的高中同學聚會上,有一個高中時期的好友曾經把她的男朋友介紹給折任莎認識,那個男人似乎就是寫靈異小說的,名字叫做……

  “夜永……‘笑’?”

  折任莎看著那三個字的作者名,夜永咲。

  這個字難道是念“笑”嗎?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個世界也未免太小了吧。

  “……我也去一趟衛生間吧。”

  剛才喝了些飲料,此時折任莎也感覺有點兒那個意思了,也不耽擱,起身打開客廳門,就朝著衛生間的方向走了過去。

  衛生間上安裝的是毛玻璃門,但是此時透過玻璃卻可以看到裡面是漆黑一片的。

  怎麼了?折任莎想著。剛才明明聽到有人往這邊走的,難道是已經上完廁所回去了嗎?那還真是夠快的。

  不過沒有人也剛好,她不用等了。折任莎拉開衛生間的門,打開燈走了進去。

  衛生間裡面果然沒有人。折任莎放下高級抽水馬桶的坐墊,褪下褲子坐了上去。

  不知道她們會玩到幾點呢……

  折任莎這樣想著。

  大學的時候,大家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開心。而畢業了之後卻都各奔東西,好久沒有聯系了。只是幸運的是她們上的也都只是本地一所不怎麼入流的大學,其實也都沒有外面的人,大家都可以算作是老鄉。畢業之後,自己交了好運,風生水起;洛楠經人介紹去做了老師,雖然上的不是師範學校,不過小學生嘛,稍微有點底子就可以教的;張犖在職場打拼;而李雅雯則是做了模特;嶽子纖專職寫靈異小說,為雜志供稿。

  而如果方靈還在的話,她一定是自己這些人裡面最優秀的吧?

  折任莎想起自己那位慘死的室友,面上又是一黯。

  明明是那麼好的女生,為什麼卻會遭受那樣的命運?學費被偷、被拍了那種照片還傳到網上,再加上那些謠言……就算是自己,恐怕在這種壓力之下也會想要跳樓吧?

  “唉……”

  折任莎幽幽一嘆,拿起身旁的衛生紙。

  看樣子最近真是太過努力了,腰背上都有些壓力,改天也去健身房一趟舒展舒展身體吧。

  折任莎揉了揉自己的背部,走到洗臉池前面,伸出手去,自動出水的水龍頭就把清涼的自來水噴到她的手上。

  彎腰的動作使得腦後披散的頭發垂到前面來了,讓她有點兒癢癢。她把頭發撩了起來,然後在手上倒了一些洗手液。

  唉……天意人意,有些事情,老天要它發生的,自己又有什麼辦法呢?無論如何凝視,消逝的往昔亦無法追回。那麼,就將那些感情藏在心底便好。

  折任莎臉上浮現出悲傷的表情。她沖幹了手上的洗手液泡沫,然後用毛巾擦了擦手。

  感覺背上好沈……今天也確實有點兒累了,一會兒就直接休息吧。

  折任莎再一次把垂到前面來的頭發撩到了耳後,就去推衛生間的門。

  等一下——

  折任莎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意!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有哪裡不太對?!

  折任莎的眉頭稍稍皺了一下,然後……她的瞳孔驟然縮緊了!

  自己的頭發在腦後挽成了一個發髻,用夾子夾起來的,怎麼可能會從腦後垂過來?!

  背上好沈……

  折任莎突然有了一個恐怖的想法!

  假如說,剛才確實有“人”來了這個衛生間,而且坐到馬桶上方便。等自己進來後,也坐到馬桶上,那個“人”就順勢趴在自己背後,自己起身的同時,也就是把那個“人”背了起來!

  那麼……那個人現在是在……

  折任莎緩緩地擡起頭來,看向鏡子裡面。

  鏡子映出了她現在的樣子。她正彎著腰,用迷茫和恐懼的眼神與鏡子中的自己對視。而她的背上——

  她的背上趴著一個穿著白色睡袍的女人!

  那女人有著和她極其相似的面容。她長長的頭發遮住了臉部,從折任莎的腦後垂了下來。她的雙手就搭在折任莎的肩膀上,上面留著尖尖的指甲。

  她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折任莎的慘叫聲響徹了整幢別墅。地下室的門“砰”的一聲打開,四個女人從裡面沖了出來。她們順著這叫聲一路找到衛生間,跑在最前面的張犖拉開了門——

  折任莎躺在衛生間的地上,她的眼睛因恐懼而瞪著,幾乎都要裂開了!看見四個好朋友進來,她似乎找到了救星!

  “犖犖!”

  她尖叫一聲,顫抖著伸出手去。張犖連忙伸手把她扶了起來。

  “莎莎?你怎麼了?!”

  四個女人臉上都是一樣的焦急之色。

  折任莎把頭貼在張犖的胸口,似乎好半天才從那驚嚇之中回過神來。

  “犖犖,你們剛才……有沒有誰從地下室裡面出來過,到過衛生間?”

  此話一出,那四個女人同時瞪圓了眼睛。

  嶽子纖排在最後面,臉上的恐懼之情卻是最重!

  是的,她們之所以敢出來,就是因為地下室裡面重又響起了咳嗽聲!而即便如此,她們還沒有放心,多走了幾圈,每一圈都有咳嗽聲,她們才終於敢結束了遊戲。而就在這個時候,折任莎的慘叫聲響起!

  四人心中不約而同地產生了一個想法。

  如果……是那第五個“人”離開了地下室,來了衛生間的話……

  屋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一滴一滴觸動著幾人脆弱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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