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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離婚三年後才愛上前妻,這可不是一般人常有的經驗。
楚拓不能說自己不震驚,但在震驚之外,
他就快要被那驟生又猛烈的愛意給淹沒了!
三年前的姜瑛凡,甜美但只是個妹妹,娶她是萬不得已;
三年後的姜瑛凡,美麗依舊,卻是個令他心動的女人。
他無法適應她的轉變,因為她變得獨立,變得疏離,
她不再是個需求他的女人,這教他極度沒有安全感。
這下子換他賴皮地想死黏著她,換他害怕被拋下,
換他戰戰兢兢怕惹她生氣,盡力討好她,就要在一起。
從沒在女人身上嘗到的苦頭,這下全來了,但他甘心啊!
楔子
「不!不要……你不要走!」
偌大獨棟別墅內,女子帶著恐慌的命令聲迴盪在空曠的室內,那朝她洶湧而至的寂寥感讓她想放聲尖叫。
不,她不能失去他!
只剩下他了,她的生命裡只剩下他了,不管怎樣她都不能失去他。
她急急地轉身,鞋跟敲在大理石地板的聲音惹得她好心煩。走到玄關,她將手裡的「離婚協議書」揉成一團,眼底除了恐慌之外,冉冉浮現一抹意志。她抓起車鑰匙,順手將文件扔出,人就奔出去,走進車庫。
她飛快上車,迅速地發動,一踩油門,車子滑出車庫,朝下山的唯一道路開去。沒有多久,她就看到他了。
穿著一條牛仔褲,簡單的休閒衫的他,獨行於兩線的山道上,望著他的背影,她的眸光充滿了愛戀。
「回來吧,山上沒有車,難道你想這樣走下山?」壓抑著心裡的混亂,她打開車窗探頭朝他喊著。
「回去吧,瑛凡,好好過日子,你的生活我都安頓好了。」男人頭也沒回,腳步不停地,依然那麼堅定地往前走。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麼,一如他的腳步永遠是篤定而平穩地,毫不遲疑地往他的目標而去。而他的目的地沒有她,從來都沒有,只是她不願意承認,不願意接受。
「能不能不要……離婚?你別走,我們再試試!說不定……說不定你會……」她眼底含著淚,卻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但喉頭的哽咽,讓她根本無法把話說完整。
爹地說過他是個意志力堅強的男人,因此她必須比他有更強大的意志力,否則她就要失去他了。
「你知道我承諾姜叔的已經做到了,現在我得走了,我的決定已下。」他沒有回頭看她,猜想得到她的表情。「還有,別跟來了,回去吧!」
「不……不要,我不要!」她心痛得哭吼出聲。車子抵達坡度較大的路段,車速因此逐漸加快。「停下來!停下來——」
她在淚眼中哭喊著,不知道是要他停下腳步,還是讓車子緩住去勢,她的心又亂又痛,覺得世界快要在眼前崩解了。
車子引擎的低吼聲並沒有讓他回頭看她一眼。
她一路慌亂地按著喇叭,他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然而就在她車子逐漸靠近他的同時,山路的彎道抵達,才轉過彎道,她就看到對面車道的那輛卡車了。
霎時間喇叭聲、吼叫聲響起,她彷彿可以聽到自己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聲音。
山路的兩線道只夠普通房車會車,此時卻來了輛禁止上山的卡車,佔去了超過一半的車道,而另外只夠她鑽過的車道上此時站著她心愛的男人,她只能選擇——撞上那輛卡車,或是撞上她所愛的男人。
事情僅發生在剎那,但她的思緒卻是如此清晰。
她長久看不清的事實此時竟如此清楚地浮現——
她是那樣深愛眼前的這個男人,但她帶給他的似乎只有困擾,沒有快樂。想起短暫的婚姻內,不曾見過他開懷暢笑,她驀然明瞭了自己的愛對他而言是負擔,是包袱。
難怪他怎樣都不肯停下腳步。
淚水霧濕了她的眼眸,驀地,她看見他終於回頭了,他一臉驚慌地朝她揮著手,急忙地不知在說些什麼。
然而她的方向盤已經轉了方向,在衝出山路護欄的時候,她忍不住轉頭看他,眷戀的目光一如既往,但卻充滿了哀淒。
「對不起……」
愛他卻讓他不快樂了,她在失去意識前低喃著對他的歉意。
第一章
一輛嶄新的黑色房車在車流中穩定地前行。
駕駛座上的男子單手扶著方向盤,戴著墨鏡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卻讓人忍不住一再將目光放到他身上。
剪裁合身的西服襯出他的好體態,絲質襯衫下隱約還可以看見起伏的肌肉,搭上他修剪得極具個性的短髮、深邃的五官、下巴的短髭,這男人怎麼看都像個性格男星,而不是個企業家。
說他粗獷,但他身上又帶著都市的雅痞氣息;說他斯文,卻連笑容都性格至極,一種混合著文明跟野蠻兩種特質的男人。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女人忍不住多瞄了他兩眼。
「楚拓,我們現在去哪?你上次說要去吃的那家法國菜,我們今天去好不好?」女子的聲音帶著撒嬌之意。她是個時髦的女人,站在楚拓身邊也夠登對。楚拓是她交過最難以捉摸,卻也最讓人放不開手的男人。
「今天不行,我現在要去接個朋友。」楚拓的目光懶洋洋地放在前方,手指隨著車內的爵士樂輕輕敲著方向盤。
「什麼朋友?我們約會為什麼要有電燈泡?」女子不大高興地噘起嘴。
「他車壞了,我只是送他一程。」他可有可無地解釋著。
她不敢再多說,只是抿著嘴沈默著。
楚拓也沒開口,就這樣默默開著車。
接著她從他車上的雜物櫃裡拿出一條尚未開封的口香糖,拆開包裝後問他:「你要不要?」
他搖了搖頭。
她覺得有點無趣,按下車窗,將手裡的垃圾往車窗外隨手扔出。
嘎——
車子忽然滑向車道旁邊,然後緊急煞車。
「發生什麼事了?」她被嚇到了,以為發生了車禍。訝然地轉頭看他,卻發現遮掩在墨鏡下的他這次有了表情,臉上的肌肉隱隱抽動。
「下車。」他丟出兩個字。
「什……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她聽說楚拓並不是難取悅的人,跟他交往雖然有點壓力,但交往以來他還算有禮,又懂得生活,不像有些有錢人,只懂得賺錢,連品味都沒有。雖然他交往過不少女人,但好像也沒聽過他劈腿,算不上是花花公子類型。還以為她這次找到一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人了,而現在他卻叫她下車?
「我說了,下車。」楚拓的聲音又冷了幾分,還帶點不耐煩。
「為什麼?我不懂。因為我沒經過你同意就打開口香糖嗎?」她的聲音逐漸拔高,開始有歇斯底里之勢。
他幾乎冷笑出聲。「因為你亂丟垃圾。」
「什麼?」她不敢相信地眨動著那對漂亮的假睫毛。
然而楚拓已經不耐煩,彎身探手打開她身側的車門,趕人的姿態做得很明顯。
她脹紅了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卻在遇到他神情冷硬的臉龐時縮了一下。不情不願地,她噘著嘴下了車,彎身想罵他兩句時,車子卻已經毫不遲疑地開上路。
楚拓開車的方式跟他的人一樣,流暢、俐落又性格,將女人氣急敗壞的吼叫聲拋在身後,他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輕微的笑意。
不過笑意沒多久就褪去,墨鏡下的眼神有點無奈。唉,最近他的耐性越來越差了。
平日他任由自己的女伴使性子、挑剔,他都無所謂,也不發脾氣,大家都會以為他的脾氣不錯,卻不知道一旦踩到他的死穴,他可是連警告都不會有,直接就甩了對方,毫不留戀,絕不回頭。
而當女方被問到分手理由,通常只能慍怒地猛皺眉頭,什麼都說不出口。畢竟說出因為亂丟垃圾這類奇怪的理由而分手,只會讓人覺得男方只是找借口甩掉而已。
看了眼手腕上的薄型腕表,他的眉頭微微皺起,踩下油門,開始在車陣中靈活地穿梭,半小時後,他將車子停在某家汽車展售場的停車場,人下了車。
人一踏進展售中心,楚拓摘下墨鏡,視線在室內搜索著,這裡的氣氛有些躁動,而他的出現,也引來許多人的目光。
遠遠地楚拓看到要找的人,那人正一臉哀怨地坐在沙發上,拿著資料請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填寫。
楚拓朝柯宇梁揮了下手,表示自己到了。
沒多久,柯宇梁跑了過來。
「拓哥,抱歉,還要一點時間。」柯宇梁手裡還抓著資料,一臉無奈而抱歉地說。
「奇怪,急著去車廠拿車的不是你嗎?我遲了些,還怕你等了。今天業績很好嗎?」楚拓挑了下眉問。
「業績?別說了。」柯宇梁將手裡的資料遞給他。「我賣車賣這麼久,第一次被這小姐給打敗了。你看看這規格,居然給我開價四十九萬八,你說這不是要命嗎?」柯宇梁一臉苦笑。
「嗯,配備表很齊全,還搭配導航系統、車用DVD……四十九萬八,一毛也不給你賺,狠角色,你賣啦?」楚拓忍不住對買車的人感到好奇。
車子因為配備不同,會有不同的價格,而業務員則有價差的利潤,只要能把車賣出,有時候會在範圍內多給些贈品、額外的配備,或是在價格上給予限度的折扣。只是這張表上列的配備,要用四十九萬八購買,剛好是他業務員權限的極限,等於光有業績,沒有任何賺頭。
「我一點都不想賣。看她秀秀氣氣的,原本以為應該是個好擺平的女人,誰想到她一毛都不加,我說不能賣,她也不走,在這兒坐了一整天了。相信嗎?從中午到現在,都幾小時了。」柯宇梁露出投降的表情。
楚拓差點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人是做過功課,從行家身上探過行情才來的。她開的價格既不會讓你賠錢,也不會讓你有賺頭,堅持久了,需要業績的業務員自然會賣她。這人會是個優秀的業務員,我很感興趣。而且中午就來,都七、八小時了,意志力也夠堅定。」楚拓欣賞地說。
「喂,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啊?」柯宇梁抗議。
「哈哈,你是阿海的朋友,不是我朋友。」楚拓毫不客氣地回答。確實,阿梁以前在阿海的車廠工作,他會認識阿梁也是因為阿海。
「我就懷疑她是有備而來,她在那邊坐了七、八個小時,中間我們訂便當,她還請我們幫忙訂一個。整天就坐在那邊沙發上,安靜地看著書,看著雜誌,每次我經過就問我要賣了嗎,快把我搞瘋了。」
「所以最後你還是決定賣她了?」楚拓問。
「本來還在掙扎,最後我們主任來了,說要賣她,我只好拿出資料讓她填寫啦!等我辦完她的事就可以走了。不好意思,還讓你這大忙人來接我。」柯宇梁帶著歉意地說。
「那你忙吧,半小時內搞定。」
「好,那我去了。其實她長得挺漂亮,我約約看,說不定可以把到妹。」柯宇梁咧著嘴笑笑,轉身離開。
楚拓的好奇心被勾起了。
他看著那個背對著他的女人起身,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從背影看來,她的體型苗條,肩線纖細優雅,是男人會想擁住,好好保護的柔弱模樣。而她過肩的長髮既沒染也沒燙,烏黑柔亮得讓人忍不住想摸摸看。雖然沒有看到正面,他從背面看還挺喜歡這女人的。
當談話的聲響從空氣中隱隱飄入他的耳朵,聽見她的聲音柔柔的,帶著一點清脆,他不由得想,這種聲音若說起枕邊細語,肯定相當迷人。
忽然間他很想瞧瞧這位有個性的小姐,到底長得什麼模樣。或許他可以約她吃頓飯,反正他剛分手了。
楚拓才往前跨了幾步,那女人卻已經起身。他發現她不算很高,若站到將近一百八的他身邊,恐怕更顯嬌小,而包裹在棉衫跟牛仔褲底下的身材也十分姣好。
「那麼就麻煩你了,柯先生。」
「沒問題,我一定幫你辦妥,姜小姐,你真是行家,我賣車還沒賣過這種規格配這種價格。你賺到了!」柯宇梁也起身,朝楚拓揮了揮手,表示事情完成了,可以走了。
楚拓覺得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還在思索間,就見那位小姐轉過身來,看見正看著她的自己,她整個人僵住了。
楚拓盯著她的臉看,目光自動分析著她的五官,黑白分明的瞳眸、纖秀挺直的鼻樑、小巧的菱唇、瓜子臉、白皙的肌膚,還有……震驚的表情!
「楚……楚拓!」姜瑛凡盯著眼前忽然出現的男人,感覺自己腦門一熱,一時間失去了行為能力。
而她的反常也讓他認出她來。
「瑛凡?你怎麼……」這下換楚拓震驚了,她居然是他所認識的人,而且第一時間還沒認出她來。「你變了許多,瑛凡。」他回過神,淡笑。
他那迅速回復鎮定的模樣有些惹惱了姜瑛凡,也讓她從驚愕中回神。「你倒是沒太多改變,只是老了一點。」她沈靜了下來,回嘴的話還帶著一點諷刺。
她的反應讓楚拓微微掀了下眉。這可不是他認識的姜瑛凡會有的反應,多年前的她只是個嬌弱的富家千金,對他可以說是挺順服的,凡事都依賴他而活。而今這個女子雖然一樣細緻美麗,眼眸裡的光芒已經不同以往,說話的氣勢也大多了。
她的改變真讓他詫異不已。
「啊,你們認識呀?」柯宇梁驚喜地問。
「認識。」
「不熟。」
兩個聲音一起出現,然後她斜看他一眼,再把目光拉回到柯宇梁身上。「只是過去不熟的舊識。」
然而楚拓的反應卻是雙手盤胸,一臉興味地望著她。「原來我現在淪為不熟的舊識了。我這個不熟的舊識可以請你吃頓飯,好讓你熟悉熟悉嗎?」
她訝異地望著他,好像意外他會開口邀約一樣。「抱歉,我今天沒空,改天有機會再說吧!」
反正他也沒她電話地址,改哪一天都一樣,他們不會再相逢。
她現在只想離開,找個安靜的地方平靜她混亂的思緒。沒想到努力了三年,再見到他,她還是這麼容易驚慌失措,簡直像個孩子。
「瑛凡……」楚拓還待開口。
「我先走了,兩位告辭了。」姜瑛凡朝兩個男人點了點頭,隨即轉身走出去,那腰桿挺得比平常都要直。
柯宇梁看了楚拓一眼。「拓哥,不熟的舊識?我第一次看到你在女人面前吃癟耶,好爽,呵呵。」
楚拓抽出插在口袋的手,敲了他腦袋一記。「拿來。」
「拿什麼?」柯宇梁傻傻地問。
楚拓直接抽走了他手裡的資料夾。
「喂,那是客戶資料,不能給你——」阿梁反應過來撲了過去,死命護住資料夾。現在可是在公司,他怎麼可以明目張膽地違規。再說,他還很想知道拓哥跟那女人什麼關係,這交出去就別想套出來了。
楚拓任他將資料夾拿走,只是緊瞪著他。「給你五分鐘,把電話地址抄給我。」
「不行,我不能洩漏客戶資料,除非……你回答我個問題。」阿梁抱著資料夾,一副誓死捍衛的模樣。
楚拓的眼微微瞇起。「說吧!」
阿梁聞言咧嘴一笑。「這位姓姜的小姐到底是你什麼人?前女友?」
楚拓的眼底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然後低沈著嗓音吐出兩個字——
「前妻。」
「什麼?」阿梁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好久都忘記合上。拓哥什麼時候結過婚?不知道阿海知不知道?好大的八卦呀!
趁阿梁完全呈現呆傻狀態時,沒耐性的楚拓抽出他的檔案夾,自己抄寫起電話地址來。然後他的目光落在資料夾上夾著的那張名片,上面印著姜瑛凡三個字,但職稱卻讓他詫異極了。
業務專員。
她真的是個業務員?他怎樣想都想不到,三年前那個只會等著他下班,盼望他多分點時間給她的柔弱女子,居然成了一個業務員!
究竟是她變得太多,還是他從來不曾真正認識過這女人?
楚拓手指彈了彈名片,眼底的興味更為濃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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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公寓的陽台穿進室內,客廳裡,姜瑛凡捧著咖啡杯發呆。
這是星期天的早晨,睡懶覺的好時間,她也忙了一周了,應該好好休息才對,但她卻七早八早就醒來,煮了咖啡,像個醒不過來的傻蛋坐在這裡發呆。
「姜瑛凡,你真是個沒用的傢伙!」
她苦笑著放下了杯子,至今仍無法遺忘昨天在汽車展售場遇到楚拓的事。從昨晚到現在,她什麼事情也沒做,就是發呆。
三年了,她跟他分開三年了。她從來沒想過會再見到他,因為她刻意搬離了原來山上的別墅,把爹地留給她的幾處住所都賣掉了,離開他的生活圈,她除了想讓自己重新開始,也是為了還給他一個清心的環境。
而他們卻在此時重逢,這是什麼道理呢?
如果每個人都有命定的另一半,她大概就是楚拓與他命定女子中間的絆腳石。曾經她以為自己該是那個他生命的另外一半,但最後她才發現,她的愛帶給他的竟然是負擔與捆綁。原來她就是那種小說中的女配角,那種偏執狂,單方面狂戀男主角的那種角色。
三年前,當她從醫院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楚拓那張充滿疲憊、長滿鬍渣的臉龐。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看著這個她從許多年前就喜歡上、愛上的男子,心裡充滿了無奈的悲哀。她靜靜地哭泣,為了他,也為了自己。
那時起,她決定放他自由,也決定咬牙重新站起來。她知道失去他自己必然痛苦,但是苦苦抓著他,不僅她苦,他也不快樂。那時她深深體會到,自己愛他的方式一直都沒讓他感覺到幸福,身為他名義上的妻子,也頂多是個失敗的妻子。
抹了抹臉,姜瑛凡拒絕再這樣頹廢,起身將咖啡杯洗好收妥,進房裡拿了她自製的地圖跟相機,從玄關帶走車鑰匙,人就出門了。
「既然沒辦法休息,那就工作吧!」
她露出一抹笑容,開始覺得剛剛自己沈溺於混亂的過去一點意義都沒有。就算她偶然跟他相遇了又怎樣?她不會再去找他,他也不會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所以何必自尋苦惱?
但她不知道的是,當她下了樓,牽出機車時,有一雙眸子從車窗內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楚拓坐在自己的黑色房車內,訝異地看著姜瑛凡牽出機車,然後發動它。
「這丫頭不是連腳踏車都不會騎?什麼時候連機車都學會了?」
他的目光緊盯著那抹纖細的身影,昨天遇到她之後,他的腦子居然充滿了她的身影。三年前,當她一言不發地消失,只留下簽妥的離婚協議書時,他不是沒找過她,畢竟她父親死前托他照顧她。但是找了一陣子都沒消息之後,忙碌於事業中的他逐漸遺忘了這個負擔。
偶爾夜深人靜時,他會想起這段為期只有半年的婚姻,卻不知道若找她回來,他要將她擺在什麼位子。他知道過去的她愛著他,他曾經以為那是小女生的迷戀,但當她開車追逐著他,在意外發生時選擇撞出護欄保護他時,他就知道瑛凡真的愛他。
因為無以回報她的愛,所以他也只好讓她走。而昨日再相遇,他發現她真的與印象中的姜瑛凡差太多了。
楚拓開著車,緩緩地跟在她機車後面,看著她走走停停,時而停到路邊看地圖,時而皺眉地看著四周店家的看板。他不禁好奇她在做什麼,差點就要下車問她了。不過當她拿出相機拍著街口的照片,又不斷拿筆在地圖上作記號時,他有點明白她在做什麼了。
「土法煉鋼嗎?還是路癡的特別認路法?」
他覺得好笑。瑛凡是個路癡,這個他知道,只是現在都有了一堆衛星定位系統,她何必要這樣認路呢?
雖然覺得她的行為呆傻得可愛,但他沒阻止她,也沒下車出現在她面前。就這樣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認真地做著筆記,拍著照片。
他忽然發現,從認識以來,他似乎不曾這樣看過她。
一直都是她追在他屁股後面跑,而他幾時曾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過?更別說是這樣默默地從身後看著她。
會不會他自以為瞭解她,但其實根本從來不曾懂過她?
想起昨天她那令他驚詫的改變,他越來越相信自己從不曾真正認識她。
以前的他會覺得這樣跟在一個人身後,什麼事也不做,肯定很無聊。但是他現在一點也不無聊,看著她那種種生動的肢體動作,他的嘴角不斷漾開久違的開朗笑容。光是這樣看著她,就樂趣十足呢!
此時的她就停在路邊,用鉛筆在筆記本上畫著什麼,他還真想有個望遠鏡,可以讓他看清楚她在寫些什麼。
「楚拓,你開始像個變態了。」他低聲警告自己,聲音還帶著笑意。
然而才抬起頭,他就發現她又發動機車往前騎了,他只好緩緩地跟上。一個紅綠燈之後,她右轉,他也跟著右轉,然而眼前的一幕卻讓他渾身發冷。
他看到她前面不遠處,停靠在路邊的卡車忽然無預警地打開車門,而距離那輛車只有短短幾公尺的瑛凡顯然也沒預料到。
「瑛凡——」他狂吼出聲,眼前的一幕正如預料,但他卻救不了她。
他看到她的身子被忽然打開的車門掃下,機車往前摔出,她的人也在空中畫了道弧線後摔落地面。
他踩住煞車,拉起手煞車,急忙地下了車。
「可惡,你到底怎麼搞的?開車門前不用先看看嗎?」他朝呆愣在旁的卡車司機吼叫,目光卻只停留在她身上。
姜瑛凡摔倒在地,意識有一大段的空白。當她的眼前出現楚拓的臉時,她喃喃低語了兩句。
「你說什麼?瑛凡!」他蹲靠在她身邊,把頭湊近她嘴旁。
只聽到她用虛弱的聲音說:「完了……我一定變白癡了,我一直看到……幻影。」
「什麼幻影?」他急切地問,好擔心她的狀況。
「楚拓……我一直看到楚拓……幻影……」她說完這句話,人就昏了過去。
楚拓還來不及笑,就被她的失去意識搞得快瘋了。
「叫救護車!」他狂吼著。
第二章
姜瑛凡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吵雜的環境中。耳邊一直有人在吼叫,還有人在低聲安撫,讓她還沒張開眼睛就先皺起眉頭。
「你確定她沒事嗎?醫生,她被撞飛了出去,還暈過去了,怎麼可能沒事?」男人氣急敗壞地說著。
「目前看來沒有大礙,細部檢查要等她醒來才能做。」另一個男人低聲回應,態度帶著明顯的忍讓。
「那她什麼時候會醒來?」先前那個男人又問。
姜瑛凡勉強自己張開眼睛,才張開就覺得一陣暈,只好又閉上眼。如此試了好幾次,她才克服那暈眩感,真正張開了眼。
就像三年前車禍後醒來時一樣,楚拓就站在她的眼前。原來剛剛的吼叫聲是他?會嗎?楚拓很少吼叫的。
「楚拓?」她懷疑地喊。
正在跟醫師爭執的楚拓身子一僵,隨即轉過身來看她。「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認得我是誰嗎?」
瑛凡一陣好笑,但咧開嘴卻引來額際一陣痛,她趕緊閉上眼,讓那不適退去。「我剛剛都喊你名字了,怎麼不認得你是誰?」
「你出車禍了啊,你記得嗎?」他神色帶著緊張。
「現在想起來了。」她輕輕應。
「醫生,你趕快幫她檢查一下。」楚拓退開,讓醫生拿著手電簡,檢查她的瞳孔反應。
片刻今己後,醫生直起身子,謹慎地看著剛剛對他又吼又叫的男人。「先生,你太太沒有大礙,如果你堅持,我馬上安排腦部超音波檢查。」
「就算我不堅持,你也該堅持,摔到腦袋是簡單的事嗎?那要不要住院?」楚拓咄咄逼人。
醫生被他的態度駭住了,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如果你堅持……也可以住一晚觀察看看,如果沒有腦震盪症狀,明天就可以……出院。我請護士幫你安排檢查。」
楚拓還來不及說話,那醫生就急急忙忙地轉身走了,腳步還格外迅速,有逃跑的嫌疑。
瑛凡掙扎著起身,正要叫他不要小題大作,卻看到站在旁邊不遠處,一個嘴角破皮又瘀青的中年男子。「他是誰?」
楚拓瞄了那人一眼,沒好氣地說:「那個害你摔車的混蛋。」
瑛凡呆愣了兩秒,這才醒悟過來。「你……揍人家?」
楚拓聳了聳肩,表情卻說明了揍人還是他打算做的事情中最輕微的,
瑛凡歎了口氣。「這位先生,對不起,是他太衝動了。」
「是我不好,你先生生氣也是應該的。我……在講電話,開門時忘記檢查有沒有來車了。抱歉,我會負擔醫療費用的。」那男子一臉歉意。
「他不是我先生,你也不必一臉罪惡感,以後小心一點就是。」瑛凡還反過來安慰對方。
「不是你先生?」那人呆愣愣地問。
「關你屁事啊!」楚拓惡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再回頭瞪她。「就算現在不是,以前也曾經是,急著撇清什麼?!」
莫名其妙地,他心情真的很差。
瑛凡詫異地看他一眼,趕緊閉了嘴,她沒見過這麼焦躁的楚拓。
而那肇事者更是不敢再吭聲,生怕惹得楚拓不爽,又被抓出去揍一頓。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不是粗魯類型的,但拳頭卻要命的硬,才挨一拳,嘴角就都破了。還好這小姐看起來沒事,不然他很怕自己會被打得更慘。唉,早知道就謹慎點,他簡直後悔得要命。
「好了,你可以滾了,有需要我會聯絡你的!」楚拓朝那人揚了揚下巴,
「呃,那姜小姐……我明天再來探望,醫藥費用我會負責的。」那人有禮地點了點頭,趕緊在楚拓後侮之前奪門而出。
「你幹麼要那麼凶?」姜瑛凡無奈地看了楚拓一眼。
「那你幹麼要那麼客氣?他是害你出車禍的兇手耶。難道你這幾年都是這樣活的?被人害了還想保護人家?」楚拓沒好氣地問。
「我這幾年活得很好,不勞費心。」瑛凡被他嗆聲多了,開始不大爽了。
楚拓看她沈下臉,終於收斂了情緒,也不再回話。
「對了,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為什麼我出車禍,你會出現?」她想起失去意識前看到他的瞼,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那個……我剛好路過。」他有點尷尬地隨便回答。「你不要說話,休息一下。這護士怎麼這麼慢?等檢查出來腦袋都壞光了。」
瑛凡被他的話搞得哭笑不得。到底誰腦袋要壞光哪?
她從來不知道楚拓也有蠻橫不講理的一面。
終於,在楚拓的不斷騷擾之下,院方難得的高效率,她連做了好幾樣檢查。還好大部分檢查都當場就能知道結果,結果也都還不錯,否則瑛凡真不知道楚拓還會做些什麼。她從沒見過他這樣,感覺十分陌生。
等到所有檢查完畢,她被帶回病房,已經傍晚時分了。
「我想出院,檢查結果都很好,所以……」瑛凡才開口,就引來楚拓不以為然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現在檢查沒問題,就真的沒問題?腦部的撞擊有時候並不會很決浮現問題,再說,這不是普通部位,還是謹慎為妙。你這樣隨便對待自己身體,真不知道這幾年怎麼過的。」他說著還挺有責備她的味道。
「你……」瑛凡為之氣結。「我怎樣過日子不關你事,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包袱了,你可以走了。」
楚拓皺起眉頭。「就算我們離婚了,我還是有照顧你的義務,你忘記你父親過世前交代過我嗎?」
「我不要你的義務!」她衝口而出,情緒顯得有點激動,讓他露出訝異的神情。「你做的已經夠了,對我爹地的承諾也已經兌現。在他過世前跟我結婚,在他離開後也照顧了我快半年,這已經足夠了。」
她越說神情越落寞。
當初父親過世,她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慌亂的她只想緊緊抓住楚拓。楚拓不只是她心愛的人,更是她新的家人,她不能忍受再失去他。然而分開之後,她開始有時間去思考,回首彼此的關係,即便是在婚姻內的半年,兩人雖然住在一起,卻不曾同房。楚拓從來不曾把她當個真正的女人看待,從頭到尾都是她的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
這四個字對女人的自尊打擊多麼大呀!等到她有時間好好想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愛情既卑微,又不曾帶給任何人快樂,唯一的安慰是爹地走的時候比較安心。
「瑛凡。」他走到她病床旁,直視著她。「三年前你為什麼一聲不吭地離開?離開後你去了哪裡?又怎麼會成為一個業務員呢?」
「只能說我終於想通了。」她並不想跟他分享她當年的心情,畢竟對她來說,那不是那麼容易拿出來談的。「離開後我住過好多飯店,飯店裡人來人往,讓我覺得比較舒服。直到後來我找到工作,才找了房子安定下來。」
「那為什麼是業務員?工作有很多種,我怎麼想都想像不到你會選擇當業務。」他到現在還覺得詫異。
「因為業務員需要接觸人。人家不是說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嗎?我過去的生活既封閉又寂寞,把自己的人際關係搞得一團糟。我想重新學習,學習怎麼跟人接觸。」她淡淡地說,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的平靜。
當年她唯一的人際關係就是他,但他卻只想離開,她可以說失敗得非常徹底。這就是讓她選擇這個工作的原因。當然也是機運,遇到了肯給她機會的前輩,才有機會學習到這些。雖然過程相當坎坷,但因為她自己很努力不放棄,那位前輩也就一路相挺,一直沒辭掉她,
楚拓沒有說話,望著她的臉龐深思著。
瑛凡跟以前一樣,皮膚比別人都白皙細緻,五官也一樣精緻。但眼前這女人已經不只是一個好看的漂亮娃娃了,她眼底閃爍的堅定光芒讓她整個人都發亮了。他深深地被她吸引,強烈地想探索這個蛻變後的女人。
「你一直待這邊可以嗎?我可以請朋友來陪我,你先回——」瑛凡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你為什麼一直想趕我走?」他雙手環胸,瞇起眼問。
「我……哪有?只是你不是很忙嗎?以前你天天都加班的,難道你公司倒掉啦?」她沒好氣地問。
「哈哈!」他笑出聲。「公司沒倒你應該很清楚,你持有駿天企業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每年應該都有固定領到分紅吧?」
駿天企業如今已經是相當龐大的企業體了。駿天是楚拓一手創辦,而他的忘年之交姜震則是當初拿出錢支持他夢想實現的人。後來駿天在楚拓手裡不斷擴大,姜震持有的股份也全都留給了姜瑛凡。百分之三十的持股是僅次於企業創辦人楚拓的最大股東。
這幾年每次公司分紅的時候,他都希望她會出現,但是從來不曾如願過。她總是委託律師代為處理,錢也直接匯進指定戶頭,像似與他已經沒有什麼牽扯,撇得十分乾淨。
瑛凡聳了聳肩。
「等等,你不會要在醫院陪我過夜吧?」她瞪大了眼睛,開始覺得不安。
本以為彼此的生命不會再有交集,她花了那麼多時間重建自己的生活,但她不覺得自己已經可以完全對他不為所動了。以前的她若有他相陪,不知道有多高興,而今她卻不這麼想了。
楚拓拉開病床底下的折疊床。「不用擔心,我有地方睡。」
「誰擔心你了?不如我回家,你也回家,這樣不是很好嗎?幹麼堅持要我住院?我明天還要上班耶。」她再度試圖說服他。
他聞言側頭考慮了—下。「你回家,我也回家,這樣也成。晚上我去你家陪你,以免你有腦震盪現象卻自己昏死過去。」
「去我家?」她忍不住提高聲音。「不用了,我還是住院好了。」住院跟他獨處一室已經夠教她不安了,若去了她家,她的生活隱私完全暴露在他面前,感覺更沒有防備性了。那只會更糟!
「那就這樣了,你休息一下,我去幫你買晚餐。你想吃什麼?」楚拓拿起外套問。
「隨便都好。我想趁這時間洗個頭,幫我買瓶洗髮精。」她摸了摸剛剛為了檢查塗抹在頭皮上的膠狀物質,一整個不舒服。
楚拓頓了一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地走出去了。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瑛凡努力地將視線拉回,不讓自己老是追逐著他的身影。可是即使閉上眼,他的形象還是非常鮮明地浮現眼前。
他有點不一樣了。性格好看的五官依舊,只是臉上多了幾分成熟感。他依然是個衣架子,只是多年前那種很有衝勁的感覺被一種自信的優雅感取代,楚拓儼然已經徑是個典型的成功男人。
他的創業過程她聽爹地說過,知道他也吃了不少苦頭,付出了相當的心力。而今他如爹地預料的成功了,但他卻再也不是她的楚拓。事實上是他從來不曾是「她的」楚拓。
她不懂為什麼他好像很關心她,還有,究竟為什麼她出車禍時他會正好在現場,這個她也一直忘記問他。她單純地以為撐過了今晚,他就會回到他的世界,而她也能重新尋回平靜。
雖然她的目光還是忍不住想追逐他,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若不小心一點,那些塵封的感情就會被揭開,她是再也負擔不起那樣奢侈的愛戀方式了。
拿出皮包裡的手機,她撥了電話給她的好友兼上司郎笑沄。
「郎姊,我明天應該沒辦法去上班了,你可不可以幫我請假?」電話一接通,她趕緊說。
「生病了嗎?」郎笑沄的聲音遲疑。
「嗯,出了點小車禍,現在在醫院,明天才能回去。我怕出院時已經來不及去上班,先跟你請假。」瑛凡說明著。
「醫院?很嚴重嗎?」這下連冷靜的郎笑沄都激動了。
「沒啦,其實只有一點外傷,可能會瘀青。但是因為有摔到腦部,所以他堅持我要住院,唉,這樣是有點誇張……」瑛凡有點無奈,不知道怎麼說,其實她現在連頭痛都沒有,實在不想這樣大驚小怪。
「怕有腦震盪吧,要不要我去陪你?等等,你說『他』?你交男朋友啦?」郎笑沄直接就問,拐彎抹角從來不是她的作風。
瑛凡忍不住偷偷翻白眼。「不是,就是正好遇到一個認識的人……」
「這麼巧?該不會這個認識的人在跟蹤你吧?我看不大保險,我現在過去找你,哪家醫院?」郎笑沄老覺得她太單純,一聽到這種說辭,就覺得肯定不單純。
「呃,其實他就是那個……楚拓。」她怕郎姊跑來盤問楚拓一番,只好老實招了。她跟楚拓的過去,她曾經告訴過郎笑沄。當年若不是郎笑沄給她機會,她現在不知道在哪裡。郎姊對她來說就像自己不曾擁有的姊妹一樣。
「楚拓?誰啊?」郎笑沄頓了一下才想起來。「喔,你那個無緣的下堂夫喔?呵呵,現在說他無緣好像也不全然是,畢竟居然又碰在一塊兒了。」
「郎姊!」瑛凡抗議著,她已經夠亂了,可不想還有人在旁邊看熱鬧。
「好,你好好休養吧!有需要我幫忙的再打給我。明天你可以休假,但後天一定要來上班喔,你也知道最近會有新案子下來。」
「好,我會的,謝謝你。」瑛凡掛掉了電話。
吃過飯後,姜瑛凡本來想自己洗頭,順便洗個澡的,因為楚拓不僅幫她買了洗髮精,也買了一套棉質睡衣。可是她只要一蹲下再站超來,頭就暈到不行。所以楚拓說什麼都不願意她單獨去洗頭、洗澡。
「不能單獨洗?」她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固執的傢伙。「那你是建議我不要洗,還是怎樣?」總不可能他要陪她洗澡吧?
「嘖嘖!」楚拓搖了搖頭。「瞧你那邪惡的心思都在轉些什麼念頭?」
瑛凡被他這一說,臉不可自抑地紅了。她確實是在想一些可怕的邪惡畫面,關於她一絲不掛沖澡,而某人卻雙手盤胸站在旁邊「監視」的恐怖畫面。
「我……都是你誤導我的。」她趕緊反駁。
「哈!」他哼笑出聲。「我幫你吧!不是你想的那樣,洗澡你可以不要彎身,這樣就不會暈,但是洗頭必須往前彎或是往後仰,怎樣都會動到你的腦袋,所以讓我幫你洗頭。」他說著已經開始捲袖子了。
「幫我洗頭?怎麼幫?」她詫異地問。
「沒看過美容院怎麼洗頭嗎?」他探進浴室勘查了一下環境,隨即將病床邊的椅子拿進去,再出來時,他連襯衫的袖子都已經捲好了。「來吧!」
她愣愣地看著他,發了好一會兒呆,然後才半信半疑地走進浴室。
「坐好。」他將她按進椅子裡,椅子緊靠著洗手台擺放,她坐下去剛好可以把頭伸到洗手台上方。「這樣會不舒服嗎?」
「不會,因為你墊了毛巾了。」她乖乖地坐著。
他站在靠蓮蓬頭的一側,先將水打開,手試過溫度後,才開始將水沖到她的頭髮上。
他的動作出乎意料的輕柔,原本一直繃緊身子的她,逐漸地放鬆了。
他的手在她的發間穿梭,時而按摩著她的頭皮,讓她忍不住舒服地瞇起眼。
「洗乾淨一點喔,頭皮塗了好多那黏黏的東西,他們在我頭上接了很多線,我都快要以為自己是被外星人俘虜的地球人了。」她一放鬆下來,就開始抱怨了起來。
「現在科技進步,外星人應該用掃瞄的就知道你的結構了,何必這麼複雜。」他嘴角還帶著笑。
她張開眼看他,正好可以看到他剛毅的五官,他下巴的鬍渣讓他看起來帶著幾分性感,配上那高挺的鼻樑,從這角度看,簡直好看得令人髮指,這男人怎麼會長這麼好看的鼻子,整型的都沒這種好看。
她的目光猶疑在他的唇瓣上,他的唇薄而好看,說話時嘴巴習慣帶著一抹譏諷味道的笑,看起來有點壞,卻又迷人得緊。就像他現在在說話,那嘴唇蠕動的樣子真的很吸引人,讓她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嘴,看看是不是如看起來那般柔軟。
「你再不回答,我要把水沖你瞼上了。」他忽然湊近臉龐,嚇了她好大一跳。
「什……什麼?你剛剛有說話嗎?」她才問出口就想咬死自己。剛剛還在看他嘴唇蠕動的模樣,自然他不是沒事在撇嘴,而是在說話了。
他瞇起眼,整張臉湊近她眼前。「這樣你也能神遊太虛?」
「我……哪有?我是在想我明天沒去上班,工作……工作的事情。」她心虛地移開眼睛,看著天花板。
楚拓懷疑地看著她,顯然並不大相信她的說辭。
「我先幫你沖乾淨,你再看看是不是需要再洗一次,我剛剛已經洗了兩次了。」他說著拿起蓮蓬頭,試過水溫後就開始沖洗。
她閉上眼禁止自己又被「男色」迷惑,但是偏偏她閉眼後他手指穿過她髮絲的感覺卻反而更鮮明,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賀爾蒙失調,不然怎麼會這麼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存在?
通常不是男人比較衝動嗎?她跟人家衝動什麼?
這下她再也不敢張開眼,怕楚拓會發現她心裡的秘密。
然而她卻不知道,正因為她乖乖地閉著眼,楚拓卻正好有機會好好就近看著她。她緊閉著的眼睛下是兩排可愛的睫毛,長長的,而那五官怎麼看都漂亮,就連那張嘴,紅灩灩地像甘甜的櫻桃,讓人想咬一口。
「沖好了,等等我拿毛巾。」他的聲音有點嘶啞。
他擰乾了她的發,手指掠過她的額頭,那美好的觸感讓他捨不得離開,然後他回過身凝視著她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顏,感覺到一抹壓抑不住的衝動湧上。
他俯身。
「找不到毛巾嗎?」她才張開眼,就看到朝她俯下的臉龐,倏地瞪大了眼。
他沒有停止動作,反而捧住她一邊臉頰,傾身覆上了唇。
她終於知道那唇瓣嘗起來的是什麼滋味了。
柔軟而濕潤的吻不斷地延長,就連他的舌頭都伸出來掃掠她的唇,引起她陣陣顫慄。
她緩緩垂眼,任那溫暖而充滿溫柔的嘴與她緊密接觸。
他從來不曾這樣吻她。
好像她是個女人,是個引人情動的女人。
她在心底緩緩歎息,再也捨不得拒絕這個吻,捨不得不在他面前當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一吻既畢,兩個人分開來,彼此盯著對方,呼吸都不順暢。
她微微皺起眉,手撫著胸口,像是被震撼到了。
但要說震撼可沒他的深。楚拓震懾於自己的衝動,還有衝動之後的美好感受。他幾乎不想放開她了。
怎麼會?他曾經那樣想分開,現在他卻不斷想靠近她,到底是他腦袋壞了,還是他的感覺真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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