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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再遇(文字)

零星排射的槍聲響起,那是前哨在驅趕窺探我們的可疑人等,只是當游弋的斥候趕到的時候,往往只留下一攤血,和若於還沒有被雨水沖刷掉的痕跡。

路邊時不時可以看到吊起了來的屍體,看服色和包頭,多半更像是當地人,可是有不似在天南那般以青壯年居多,而是男女老幼皆有。

不由讓人心中蒙上某種陰影,這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啊。

然後外圍的斥候隊再次報告,卻是楊再興的某位手下,發現某處遠離道路的小山溝裡,無意發現成堆被剝光遺棄的屍體。

隨後我就忍受著惡臭和不適,親自抵達了現場,主要都是成年男子的屍體,在小小的山溝裡足足數百具,然後用樹枝和浮土胡亂蓋著,若不是被食腐動物給翻出來,還沒那麼容易發現呢。

而且顯然新舊不一,最下層的已經朽爛不堪,上面的卻還能依稀看到生前的面貌,屬於不同的時間和批次,雖然所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都被取走,但是屍體上那種長於行伍的痕跡,確實沒法被抹除掉的。

「打出黃色戒備旗,加派三倍的斥後,擴大警戒範圍……」

我捂著鼻子,當即發號施令到

「增加值夜的駐隊的,餘部武器不准立身……」

「嚴禁火以下的單獨行動……所有取材和飲水,必須集體統一安排進行。

「非許可不准進入村邑過夜,或是取食地方,違者嚴懲不貸……」

一連串命令發佈下去後,隨行的標兵隊第一火長穆隆,突然走到我身邊低語道

「將主,丘上林中有人窺探……」

說話間幾名標兵已經用身體將我遮掩了起來。

「斥候都已經摸過去了,請稍待片刻……」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得告警的喇叭和排銃生,就像遠遠的驚雷一般,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沈霍伊算是被發配到這只迫於傳奇色彩的雜流部隊裡,職銜最高的前官軍了,而他的部下也算是被發配到補充到這只部隊裡唯一的完整編制,也是宮城大火中,少數倖存的一部。

當初大家都在宮城裡大搶大掠的時候,他所在的團卻被指為警哨隊,隱隱排斥在這些好處之外的,因此他反而早早發現了宮城裡的行跡不對,而尋情上報不果,在火起後自己搶先帶隊跑出來,

於是作為還活著,並且保存完整建制的一部,不可避免的被那些傷亡慘重的同袍和友軍排斥嫉恨,再加上他平時就不討上官喜歡,處處被壓制著,跑出來後也耿直過頭,上書指責上官種種不是。

雖然他的主官以下,如願以償的被奪職白身待罪,但他本人沒有得任何好處,當成那些兔死狐悲的友軍合力指責下,變成某種臨陣脫逃和拋棄友軍的替罪羊,剝奪軍籍和待遇,發配到這只團練裡來重新從開始底層的生涯。

為此他很是自暴自棄的沉淪消沉了一陣子,所幸的是他是官軍少數會用火銃的人,所以做了第六銃隊的隊副兼第一火長,又箭矢了玉尋常官軍迥然不同的作風和活力,再加上屢屢受功的實績和成就,總算讓他擺託了過往的陰影和積鬱,有了少許的歸屬感。

他一邊這麼回憶著,一邊用單筒望遠鏡打量著四周,突然發現一片草色有些不同,然後又旋了旋筒身,拉長倍數,這才看清楚讓他汗毛站立的一幕,那是一片身上紮著草支,做匍匐前進的人影。

他所在這一火作為左翼的排頭尖兵,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那些湧動這衝出草叢和林木掩護的身影,而舉起長銃射出了第一批告警的槍聲,然後就沈霍伊就被一隻精準遠射的強弓,給重重的掀翻在地。

本隊所在大路上,按照多兵種搭配行進的隊列,這時候就按照操條,或流利或生澀的,做出本能的反映和對策。

成排的大車被推倒在路基變成,構成一段段不規則的掩體和防線,容易受驚的牲口和民夫被留在最內裡的位置,然後由距離最近的矛手堵上缺口,白兵隊蹲伏在他們身後,用盾牌和雜物,迅速組成簡單的障礙和掩護,然後這些矛手才返身推入掩體之內。

按照過肩,中持和蹲舉,構成上中下三個排次的反衝擊隊列,白兵隊則站在內裡兩翼,作為掩護和後援。

這時候銃隊也壓低身體抵靠在車輪和鑲板上,將裝填好的火銃,伸出掩體的間隙,開始觀測和瞄準,但是沒有隊官的號令,就沒人有人擊發。

按照慣例最先動手的是射生隊,他們微微上揚快發的箭矢,拋射過空中後,像是稀疏的雨點一樣落盡那些荒野湧出的人頭中,頓時冒出一陣不整齊的悶哼聲。

雖然殺傷有限,但是卻將他們隊形驅散開來,這些身份武裝人員,幾乎是奔走跳躍著,一邊躲避著箭矢,一邊輕車熟路的越過坎坷不平的荒地灌叢,基金在幾個呼吸內,就衝過兩輪箭矢的攢射,逼近到五十步內。

這時候,車牆背後的銃手們已經有些躍躍欲試,護士緊張不安了,但是那些有經驗的老兵和士官們,還是僅僅壓著她們的銃口不准擊發,眼見那些起伏湧動的人頭一點點的清晰起來。

此起彼伏越來越沉重的呼吸和喘息聲,在臨時掩體的背後越來越明顯,有的人甚至覺得自己心跳急促的碰碰聲,已經蓋過了敵人的嘶喊。

然後,終於有人忍不住怒吼著扣發扳機,射出第一槍,就像是個激發的信號一般,隨著斷斷續續的噼啪聲,成片灰煙在車板掩體上,激烈的迸發了出來,綿連成一片揮之不去的嗆人霧靄。

灼熱的鉛子在空氣中劃出無形的軌道,重重的撞擊在人類的**上,噴濺出大團的血花,或是像被無形的野獸啃食過一般,在人類肢體上猛然撕裂開來一塊。

雖然是提前擊發的連鎖反應,但是造成的額殺傷的響動,讓好些人就像是撞上一堵無形的牆,霍然迎面失衡栽倒,或者反響被掀翻在地,而在人群中出現了一個停頓作用,那些衝在前列的人,忍不住回顧了變得稀疏的左右,本能的放慢了腳步。

這時候換上裝填好銃只的第二輪打擊已然而至,確實要整齊劃一的額多,幾乎是連綿不絕的爆豆聲,像是年節除夕燒開的爆竹一般的響個不停。

在本能收縮聚攏的人群裡,造成了更大的傷害,揮舞著武器相互鼓勵號叫的人們,在綻開的血花中成片成片的倒下去,許多人甚至遭到了貫穿前人身體的彈丸二次傷害。

射生隊也丟下鐵臂弓和強弩,換上了帶匣的弩機,就聽的咻咻有聲,一隻隻無尾短矢,也加入到火銃射擊的序列中去,這種連發弩機的短矢,雖然穿透力不足,但是正中頭臉手腳之類,缺少防護的地方,也是有致命的傷害,特別是箭頭進了嘔過的馬尿之後。

只是大概完成了十幾輪發射之後,就只能在手臂大島極限挫傷之前,停下來休息,然後她們就轉換成另一種角色,加入輔兵的序列,為銃手們備換的銃只,繼續裝填彈藥。

這時矛隊和白兵,也到防線前的敵人,展開了肉搏,在對方弓箭和投槍的壓制下,銃隊中也出現了傷亡,……

當我帶著教導隊和標兵隊,作為生力軍從另一側殺過來之後,這場急促而激烈的戰鬥就進入了尾聲,那些襲擊武裝終於抵受不住,留下大片的屍體和傷員,狂奔鼠竄潰入山林之中。

若於時間之前,

一處丘陵背後,蹲坐滿了正在休息的武裝人員。雖然他們都穿著雜七雜八的貧民服色,但是那些走動的人員,滿臉彪悍精於的形色,和他們偶然露出一角的衣襟下,卻是閃耀著甲衣的寒光。

靜靜的坐在地上啃食於糧或是檢查武器,居然沒有發出多殺聲音來。只有一角幾個領頭人的低低交談聲。

「這只人馬小心謹慎的很,……」

「我的人幾乎沒法靠前太多」

「一有所風吹草動,就是一陣銃子放過來」

「派出去未遂刺察的好手,已經死傷了好幾個。」

「那根底地摸清了麼……」

另一個聲音想起。

「是從天南直接過來的人馬,打的是龍州團左的旗號……」

「居然是龍州團左,那豈不是你的同鄉了」

「這只左廂的旗號陌生的很,說不定是你走後,新成立的部伍」

「龍州子弟又沒少在各藩執役過,遇上鄉里也不見得稀奇……」

「管你同鄉不同鄉的,這批輜重我們志在必得……」

最後一個聲音插嘴道

當剩下的人在這個丘陵背後臨時地點重聚的時候,已經是丟盔棄甲損兵折將的寥寥無幾,連領頭的人只剩下三個,他們幾乎一見面,就激烈的相互指責起來。

「都怪你們偵聞不利,」

「我的人已經盡力了,」

「這還不夠。」

「最起碼也不能讓他們如期安生的送到州城大營那裡去。」

「你我只是協同的於系,要像額外支使是我們,得和本家說去」

「老子的人不能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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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八十章 途變(文字)

最後我制止了他們更進一步的追擊,火銃這種東西,要是沒有其他兵種的配合,進了狹窄侷促,視野有限的山林之中,就是一根不怎麼好用棍子而已。

「他們是義從」

對於對於留下來七八百具屍體中,殘留的少數活口,簡單而殘酷的拷問之後,抹著手上血跡的楊再興,走了過來對我低聲道。

「不問是非來由,給錢就賣命的那種……」

他似乎相當熟悉這些同行,因此搜刮清理起來也格外的輕車熟路……

「只是僱請他們的代價也不會少的……」

「是麼,……」

我撫摸著幾頂繳獲的頭盔,圓邊六棱盔,或是弧突八瓣盔,上面陰刻有簡單的蒲蔓花紋,或是精緻的神像,內裡是按照頭型剪裁的麂皮或是絲絨襯裡。

這種帶有個人色彩的定製裝備,可是高級軍官才有的專屬權利,僅僅是被襲擊奪取的偶然,還是別有內情呢。

雖然對方來勢洶洶的一直衝到車牆前,很是廝殺激鬥了一番,但是由於護具的作用和構築防線的防護得當,實質造成的傷亡,卻是傷者眾的陣亡者微乎其微的,而且絕大多數都是稍微修養,就可以重新歸隊的輕傷,真正受到致命傷害的倒霉鬼,只是各隊的零頭或是個位數而已。

因此,就地多休息了半天時間,我們帶著繳獲的甲衣刀矛等尚是完好的戰利品,重新出發了。

這僅僅是開始而已,隨後的幾天時間內,

如同雜草一般冒出來的各種各樣的襲擊者。最多的時候光是一天之內,就遭遇了七次,這種有點應接不暇的頻率,很容易就讓普通士兵,精神疲憊且高度緊張。

甚至神經過敏的稍有風吹草動就是一陣排射,好在這次攜帶了足夠的彈藥基數和儲備,我甚至下令允許他們自主判斷射擊,野外任何看起來可疑的事物

雖然因此打壞和摧殘了不少花花草草,誤傷不少小動物和野獸之類,而給行軍炊伙增加了不少新鮮食材,但也有一小部分正中目標。

將那些攀爬在樹上,或是蹲伏在草叢中的探子們,打死打傷了一些。或是將那些暗藏的埋伏和襲擊者,給提前驚擾出來。

在這種高度緊張戒備的氛圍下,也帶來另一個明顯的副作用,那些軍士的槍法和射擊頻率,也因此有所改善,

之前許多補充的生手,幾乎是閉著眼睛隨大流擊發,現在總算能在嗆人的煙氣中眯著眼睛,尋找目標再做擊發。

也不會因為突然出現在近前的敵人,而丟下同伴和武器轉身就跑,,起碼懂得和同袍聚集在一起,反持火銃作為相互掩護和格鬥的武器,阻擋和絆住敵人,為身後的友軍創造射擊的機會,乃至等來附近肉搏部隊的支援。

戰場是最好的老師和實習歷練,不認真和懈怠的後果,很可能就是無法反悔的代價,這樣原本令人擔心的銃隊,也有了一定近戰肉搏的能力。

特別是在有同袍的掩護下,保持一定距離的遠程擊殺敵人的大多數情況下,格外讓人平靜和安心,也更加容易的,讓人所記的操條和訓練成果發揮出來,在短短時間內變得成熟老練起來。

當我們翻越了諸多丘林和小山頭,跨過漫長的原野和河川之後,抵達第一個目的地——位於長溪鎮的糧院所。

當地有些低沉和散漫的留守官吏軍民,似乎被我們帶來成車的人頭,給嚇了一大跳。

或者說他們相當驚訝,我們有些疲憊,卻幾乎毫髮無損的士氣和亢奮狀態,至少這一路過來,雖然不可避免的積累了一定的傷亡,但我們卻沒有因此放棄任何一個傷員。

當地的糧院留守官,是一名統領兩團駐軍外加一隻騾馬隊的果毅都尉。

只是他奔走顫動的大肚腩,和就算換了一身新戎服,也揮之不去的酒氣和脂粉味,不免讓人對這個所謂糧院都尉的含金量,恍然大悟又大失所望。

凡事果然還是只能靠自己啊,我暗自嘆息的。

謝絕了他安排入鎮招待的「好意」,僅僅提出了就地新鮮物資的補充要求,直接安排駐留在,以一個大戶人家捐獻出的宅院,改造的倉房邊上,然後按照野戰的標準挖出壕溝,立起柵牆,就地宿營過夜。

然後我下令,將這些人頭用木桿,掛在將集鎮圍起來的木牆邊上,以儆傚尤,然後第二天晚上,我安排蹲伏的人手,就發現那些遠遠窺探木牆,鬼鬼祟祟的人影。

雖然沒能抓到實據,但是已經足以確定一件事,這些叛黨,果然是沒有某些當地人的配合和掩護,是斷然沒有那麼容易肆意出沒,恣意行事的。

花了兩天時間交割又重新裝運之後,我們又再次出發了,這次卻多了來自當地輸送隊的一百多匹大牲口和相應人手。

這位自來熟的大肚腩都尉,倒是還想以道路不淨為由,另外派出一些護兵隨行,只是走出長溪鎮一段路程之後,就給我找個藉口,打發回去了。

我可不想留下任何潛在的不安定因素。從某種程度上說,我若是小心謹慎起來,就有些偏執到被迫害妄想症傾向的人。

我甚至不准士兵直接取用鎮上獲得新食材,而是先用於糧墊著,然後將這些東西做熟培製成易於保存的熟食,再取樣用牲口和本地民夫,嘗過四十八個小時後無異常,才列入允許加入夥食。

「小心奸細,多盯著點可疑行跡……」

我對著輜重隊裡的錢水寧,吩咐道。

「寧錯勿縱,自有我擔待的……」

「諾……」

他現在也是有官身的人物,雖然只是最底層的武吏而已,在民夫隊和騾馬隊裡,替我管著一批眼線和耳目。

結果兩天時間下來,我們就抓住了三個試圖乘夜偷跑出去的人,可惜他們只是打聽消息的最外圍,無論怎麼拷逼,知道的東西也是相當有限的。

他們被鎮上某位財大氣粗的陌生人,以家人脅迫或是重金所誘,混入輸送隊的任務,只是將所見所聞抄成一份,埋藏在路旁做過特殊標記的大樹下,我想了想,還是讓人頂替了他們的工作,

接下來我們就沒在遇到更多的騷擾,抵達了下一站光州治下的陌河小城。

說是城,其實就是低矮的土牆和木柵圍起來的大集鎮,城外果林片片,棕櫚搖曳,椰影婆娑,芳草鮮美。幾乎讓我有一種,惶然回到了婆羅洲的錯覺。

不過,這裡的駐軍看起來精壯的多,並且充滿了警惕和戒備,比起長溪鎮駐軍那種的骨子裡懈怠和虛應的熱情,這裡要鄭重其事的多。

因為除了一部桂州兵外,還駐紮著武清軍的一營人馬,以扼控這處水陸要沖,因為陌河小城地處東戎原野的數條大川匯聚處,在平常年景,這裡也是重要的稅關和物資轉運地。

只要渡過這裡,就算進入安遠州的境內了,

只是他們未免有些嚴肅過頭,就算是確認了我們輸送隊的身份,依舊一絲不苟的走完全套的瑣碎程序,才放了進去,空蕩蕩的街上也看不到人,門戶具是禁閉的。

只有一隊又一隊巡曳而過的士兵,走路的沙沙聲和對口令的呼喊聲,看起來相當的蕭條肅殺,

派出個度支材官,將我們引導城西營中,卸下部分物資後,對方也沒有多留盤亙的意思,就在言語間催促這我們繼續上路了,很有些公事公辦,不可變通的味道。

這不由讓那些野外風餐露宿久了,渴望著一張床鋪和洗漱熱水的本軍將士,忍不住罵娘抱怨起來。

保持警惕和戰備是一回事,被友軍當成不許多留的匆匆過客,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準備輸送隊渡河的船隻,所需要時間未免長了點,因此在天色昏沉後,我們得到了過夜的許可,不過是在城柵外另置的營地中,明顯表現出某種不信任和提防。

讓我心中的疑惑和不安,愈來愈重,有些懷疑這次是不是來錯了。不過提防歸提防,當天夜裡,駐軍將領還是讓人按照人頭,不折不扣的送來被縟食水

出面的是一位簽押判官,籍著這個由頭,仔細詢問了我們的一路過來的情形和遭遇,但是對於我們能夠比較完整如期的押送過來,還在臉上不可抑止的,表示了某種驚異和感嘆,並且索要了一些憑證。

但是對於我旁敲側擊問起前方的情形,以及當地發生過的事情,卻是各種語焉不詳的迴避和含糊其事,讓人隱隱愈加不爽。

一夜無事,我卻心思不寧的四處巡夜,一遍遍的檢查各種設施和舉措,直到遍地鼾聲四起,營火黯淡才裹著毯子在有些悶熱的營房中睡下。

天色發白沒有多久,我就被巨大的嘩然聲所驚醒,心中一驚,難道是炸營了麼,匆匆穿衣披甲,連臉面都沒有洗漱就跑出營房來,

卻看見除了少量職守的哨兵,不管軍官士官,還是普通兵卒,其他人都聚攏到靠近城牆的方向去了,發出某種驚訝和嘆息的巨大聲響。

隨後我也趕了過去,他們見到我趕忙從人群中讓出一條道路來,讓我直接走到營牆的最前列去,然後我發現發出喧鬧和嘩然的並非我這部人馬,那些密密麻麻聚集在河邊和城牆上的官軍,至少是我們的數倍。

而在他們所關注的那個方向,城外流經的某條大河支流上,已經變了顏色,變成某種黯淡的棕粉色,如果我沒有判斷錯誤的話,那應該是是血水被稀疏後的顏色。

然後是隨著河水沖刷下來的,疑似成片的屍體和船隻碎片的東西,將整個河道變得斑駁污濁。這時候,已經有人涉水上前去打撈上來一些東西,

其中包括幾面站滿污泥和血垢的破爛旗幟,雖然骯髒無比,但是我還是可以清晰的分辨出來,這是我前幾天才見過的,那支從港口先行一步,隨著水輪船溯河而上的海兵隊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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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八十一章 途戰(文字)

在陌河小城的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我們還是被催促著出發了。

數十萬份罐頭,軍用口糧、臘脯於菜和被服,還有棉紗、繃帶、酒粹、內服外用的藥材等物資,足足裝了上百車。

進入安遠州之後,就恍若進入另一個世界,之前的蕭條和清冷,在這裡變成了到處可見的破敗衰亡的痕跡,若同纍纍掛果一般吊在樹上的屍體,以及落在上面的鴉群,成片被焚燬的村莊和集鎮,空氣中瀰漫著**和炙烤的氣息。

哪怕是大白天,也是一副萬籟俱寂的死氣沉沉,到了夜晚低沉的蟲鳴鳥叫聲中,最鮮明的還是那些烏鴉在屍骨皮肉上,徹夜不停的咄咄作響的聲音,以及如同成群螢火蟲一般,游曳在宿營地外面的,疑似犬科動物的瞳孔反光。

我不得不下令嚴格甄別水源,並在擴大河道上下游的搜查範圍,並花費功夫收集更多的柴草來燒開飲用水。

雖然這裡曾經是內陸最富饒肥沃的地區之一,

大片挺立在綿連青色中的水稻田,已經露出某種斑斑的黃色,卻是灌漿成熟在即了,只是看不到正在勞作的身影和耕牛了,卻在田野裡到處遍佈著,被毫不可惜踩踏的亂七八糟痕跡,

那些蛛網密佈的河渠堤岸邊上,高聳的水車和磨坊,也僅剩下一堆堆看不出本來輪廓的殘燼,

偶然間還還隨著食腐動物的聚集,而出現路口上成堆成堆的屍體,讓我們一路過來,充斥著某種觸目驚心的悚然氣氛,

這些肆無忌憚的野獸,一邊用力撕咬著口中餐,一邊在警惕的目光和低聲的咆哮中,打量著我們這些全副武裝的人類,絲毫沒有退讓和畏懼的意思。

然後我們發現帶有明顯官軍標誌的屍體,一下子多了起來,各種奇形怪狀的死法和扭曲的形態,讓人不寒而慄,很多明顯還是活著的時候被處刑的,死去的時間尚短,血跡還是新鮮的。

因此,我們經過的時候,多少還是力所能及的做了收集和掩埋。

這種壓抑和不安,在一處河口橋渡前,達到了頂點。

大段大段的擱淺在岸邊,燒得烏黑的船隻殘骸和疑似人類的焦炭,昭示這他們的遭遇和下場,

這裡顯然就是那隻海兵隊所在水輪船隊,被伏擊而覆滅的地點,

但是更觸目驚心的是那些被砍掉四肢,挖掉五官,僅存一個個趟流的血洞,像是肉團一樣被插在樹枝上的人體,密密麻麻的上千之數。

前哨剛剛取回來釘在屍身上的幾面旗幟,送到我的面前。

陌河城啟程同行的一團官兵,卻是似乎按耐不住了,突然嘩然大叫生變自行脫離,繞過護送的本隊,徑直衝到前頭去。

我的士兵雖然不算正列的官軍,但是對於此情此景也多少有所感同身受,很有些騷動和躍躍欲試,卻在沒有得令的情形下,被士官們勉勵控制住,才沒有跟上去做點。

「情形有些不對……」

一貫很少說話的韓良臣,突然出聲到。

「保持距離,收縮隊形……」

我當下發令道

煞費苦心的擺出這麼一個場面斷然不會是只為了打擊我們士氣其這麼簡單,我剛想明白這些,就聽的此起彼伏的號角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許久不見的敵人,像是蜂擁而出的蝗蟲一般,鋪天蓋地的掩過原野,

「結陣……」

「整隊……」

「穩住……」

「穩住……不要慌」

不知道為,相對於那些高度緊張和額頭冒汗的士兵來說,許多老兵和士官,卻是露出一種鬆了一口氣,或是總算來了諸如此類的別樣表情。

對於我們這些屢次三番經歷過圍攻戰的老人來說,懸而未發的威脅,才是最令人擔心和緊張的把。

活生生的出現在面前的敵人,反而令人放心和踏實的多,

最先覆滅的是那些衝在最前頭的官兵,三百多人的一團,失去隊形散開來後,就被那些叛軍與我們分割開來,各種激戰慘斗之後,就像是融入江河中的一盆水般,徹底淹沒在絕對優勢的叛軍之中,

因為叛軍致力於殲滅這一部脫隊的官軍,倒是為我的本隊爭取了些許緩衝之機,將牲口和民夫收攏起來,躲到大車圍成的長條防線中去。

然後這些叛軍,才推著幾十名擒獲的官軍俘虜緩緩逼上前來,將渾身鮮血衣裳襤褸的他們,當著我們的面一一斬首。

「交出輜重,饒爾等一條性命」

一名舉著繳獲軍旗的叛軍,騎馬上前來高聲道

「解除武備,自行離去……」

回答他的是幾槍精準的射擊,幾乎同時打在他的頭頸、胸膛和大腿上,就像是只斷翅的鷂子般,一頭栽滾在地上,再也沒能爬起來。

叛軍一陣嘩然,然後變成徹野的咆哮和怒罵聲,於是戰鬥就此爆發了。

格外漫長的半天時間之後,馬車陣線外圍的地面,已經被染成某種深褐色,包含血水的醬色泥濘上,鋪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

一些藝高人膽大的士兵甚至冒險跳出去,將敵人的屍體拖過來,用作擋住車輪和車板之間的縫隙。這些叛軍浮躁而倉促的前幾次進攻,甚至連車陣的邊上都沒有摸到,就在密集的射擊頻率和面連不斷批次中,丟盔棄甲被擊退了。

因此他們佔據四面八方的人數優勢,看起來也不是那麼令人壓抑和不安了,我們的士兵們看起來成熟的很快,他們甚至有心情,利用戰場的間隙進食,我們有足夠的戰地物資。

不過這些叛軍認真起來之後,壓力也是與之俱增的,雖然他們的旗號同樣的雜亂無章,但是分層不同批次,一**的衝上來,還是讓人有喘不過氣來的緊迫和威脅。

可惜的是這道不過人高的薄薄車牆,再次成為他們飲恨折戟的地方,他們不止一次踩著同伴的屍體墊腳,越過車牆跳入防線之中,但是最後的結果就是,變成一具具被跳在槍尖上拋出車牆外的屍首。

起碼沒比起我們在天南府城的中街上,所遭遇的那次突襲,這些叛軍唯一的優勢不過是人多勢眾而已。

「小心,」

一聲大喝,護兵用身體和排,將我左右遮了起來。

透過盾牌的間隙看去,我看到空中隱隱的小黑點和傳來呼嘯聲,卻是藏在敵大隊人馬之後的弓箭手,在排手的掩護下抵近到數十步內,開始按照一定頻率和節奏,張弓拋射了。

「注意防箭……」

隨著觀測士官的號令,那些輔兵急忙丟下手中的準備,抄起一面手牌,斜斜擋在上方。

就聽的雨點一般的咄咄聲和震動感,以及少許慘叫聲,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時防護周全的。

幾輪壓制之後,叛軍的隊列再次逼近前來,這時候最先開火的,卻是蹲在車頂上自由射擊的兩什獵兵,

他們靠著手牌的遮護,按照自己的判斷,尋找著比較具有威脅或是身份的目標,同時也是共計方向的指引。

只是這次似乎有些不一樣,隨著叛軍中幾個身影被擊倒,然後身邊的人,像是受驚一般,紛紛退散開來,

但還是有好些人,卻是避之不及的頓時在身上著起火來,滾倒在地上被同伴撲打著。

「真是見鬼,」

我嘟囔了一聲,這不是投擲火器麼,怎麼叛軍也能擁有這種國之重器啊,

就好比去刷山口山,原本預期打精英怪的專家級戰地副本,突然刷出成群的傳奇np來,變成史詩級難度了,

隨著銃聲的密集,戰鬥再次激烈起來,隨著銃兵們的疲累和失準,雖然他們用盡最大的精神和氣力,重點擊殺那些可能的投擲手,

但依舊有不顧傷亡的叛軍,連滾帶爬的逼近前來,將燃燒的火罐丟進車陣裡,造成了不小的傷亡,還差點造成多處戰線崩潰。

就在最危急的時刻,藏在車廂裡的兩門小炮,這會終於派上了用場,那些叛軍幾乎是新高彩烈的擠在被推翻的缺口中一擁而入,然後在一聲巨大的轟鳴中,血肉橫飛支離破碎的被重新轟了出來。

近戰對人的散彈,霎那間就轟碎打爛了湧過缺口的密集人體,造成數十位以上的傷亡,更關鍵的是,對這些叛軍的驚嚇和威懾。

對方也似乎被突然出現的火炮,驚嚇了一下,甚至還沒等我們方第二發,居然就這麼不顧傷亡的丟下成片的屍體,退走了。

然後我聽到了後方的告警,就看見了叛軍派出來的殺手鐧和奇兵,一隊不知道時候度過河流,繞道我們側後,披甲穿袍的騎兵,在那些叛軍應和如潮的歡呼聲中,小跑著越過樹叢和起伏的土丘,加速像我們衝刺了過來。

突然一聲震響,卻是緊急掉過頭去的另一門裝填好小炮,將他們的鋒頭,籠罩在鉛雨中,頓時激起一片人仰馬翻的嘶鳴慘叫聲,至少有七八騎翻滾倒地,其他人也不得不減速繞過,這些在地上痛苦掙扎的同伴。

然後不約而同轉過來的火銃,也乘著這個間隙,開始攢射。噼裡啪啦的煙氣中,又有十幾騎栽翻倒地,或是右受驚的馬,拖著空蕩蕩的鞍子,向旁邊亂跑開來。

就聽的一聲吼叫,卻是矛隊隊正楊再興,他親自帶領著一群矛手,紛紛跳出車牆,主動挺著尖刺幾乎是快步迎了上去,像是一個推動的刺牆一般,將些收勢提馬不住的敵騎,迎面挑刺戳翻在地,

霎那間人馬嘶鳴,沉悶的骨肉撞擊聲和清脆的矛桿兵器摧折聲,血水噴濺的呼呼聲和人們慘叫怒吼聲,此起彼伏的響徹在交鋒的戰線上

像是受到某種鼓舞和刺激,然後是那些白兵,也呼喝跳出了戰線,貓著腰越過斜斜上指頂戳的長矛叢列,揮刀砍向那些擁踏的馬腿和落馬游鬥的騎兵,或是繞道兩側,與那些試圖脫離近戰的騎兵,用刀斧在近身纏鬥剁砍著。

而這些騎兵,就像是被某種狂熱和激怒的情緒,或是援助同伴的**和動力的驅使下,所粘附在與步兵混戰的戰線上,只是失去了機動和速度後,就只能在近身肉搏中不斷的失血。

特別是火銃手也再次加入攻擊之後,誰叫那些騎在馬上高人一等的目標,也實在太好辨認了,幾乎近距一排排放過去,就像是風吹落葉般的,都是一個准字。

緊接著面向後方的車牆也被推開,韓良臣高舉起手中的旗槍,大喝道:

「教導隊,隨我衝擊」

數十名騎兵,在那些騎從護衛老兵的帶領下來,沿著車牆的外圍拉出一個長長的弧線後,帶著巨大的衝力,像是一個重錘一般,截住了最後一股試圖脫離的叛軍騎兵,用蓄勢的馬力,將他們撞倒掀翻在地。

這時候,我卻發現了本該乘勢壓上來的叛軍大隊,卻出現了某種躊躇不前的跡象,甚至在邊緣開始出現小股後退和潰逃。

隨後我就發現了緣由,

因為河對岸出現了官軍的旗號,雖然數量不多,但卻代表著某種威脅和壓力。

「吹響反攻號令……」

我當機立斷道

「護好我的旗幟,開始前移二十步……」

事實上就是這前移的二十步,成為叛軍士氣軍心,被壓垮駱駝的那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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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因故(文字)

揚州,江都城,官吏軍民,望著這些走出城門的身影,都不由鬆了口氣,

「勤德社的李北羽?勸勉會的楊柳,太平記的孔不更」

「這一路過來,可謂是收穫頗豐……」

「洛都漏網的那些餘孽,真是賊心不死,居然到了地方上,還想著興風作浪」

「是南邊過來的消息……」

金球德咦了一聲

「哪個南邊……」

「當然是最南邊的那裡……」

「南邊怎麼說……」

「我們這番魚腸行動的最終任務,已經宣告失敗了……」

「……」

「最關鍵的目標,已經逃歸嶺外的偽朝去了……」

「該是最後收網的時候了……收拾傢伙把」

「出動數十隊人馬,前後調用上千精於人手,重爵厚賞懸拿數道,撒下的追捕大網,還是沒能捉到他的蹤跡麼……」

「這廝饒是奸猾不溜手啊……」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而已,沒有這個由頭……哼哼」

這是又一份馬遞送了過來。

「回程東西都準備好了,要走了麼……」

「不,別人回去而已,我們有新的任務……」

「任務……」

「繼續南下的任務」

我們已經陷入某種雲深霧繞的茫然之中了,隨著大隊大隊的官軍,出現在河對岸上和上下游,追擊敵人似乎已經沒有事情了。

成群結隊的騎兵,拚命的拍馬渡過河流,越過我們向叛軍潰逃的方向追去,只是看他們的氣勢,似乎還有點惡狠狠,外加氣急敗壞的味道。

我們連同戰場上滿地的屍體和俘虜,就這麼被晾在原地,看著一波又一波集結和路過的官軍,在外面表情複雜的目送下,徐徐追了出去,很有點被無視的感覺。

「有德,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辛稼軒有些,不知所措的詢問道。

「打掃戰場,收集證據和斬獲……」

我皺著眉頭回答道

「他們做他們的,我們做好我們的就是了……」

許久之後,當我們打掃完戰場,整理完防線,還坐在地上就著硝煙和鮮血的味道,吃了頓戰地餐,準備開始活動身體的時候,終於有人來找我們了。

他們用一種相當稀奇的目光,四處打量著,然後將視線不停地在,我們身背的火銃和佩刀之間打著轉而,似乎能在我們身上看出朵花來。

「你等可差點兒壞了我們的大事……」

為首一個軍將,劈頭蓋腦的出聲道

「可知罪否……」

「放你娘的狗屁」

卻是我身邊的風捲旗,勃然大怒的頓時罵出聲來

「口出無狀,挑撥友軍關係」

原來還是興師問罪來了,性我臉色轉冷。

「給我拿下這個奸細……」

左右聞言一擁而上,把他扭住按倒在地上,奪了武器架了出去。

「你敢……」

隨即他的嘴巴也被塞了起來。

所謂泥人也有三分火,既然是不懷好意見面就扣大帽子的問責之輩,我也不會客氣,也不介意給他反扣一頂。

然後我對那些目瞪口呆,卻被數十隻火銃指住,不敢輕舉妄動的十幾名隨員。

「去找個會說人話的來……」

「不然我就帶著這位仁兄一起原地調頭回去好了……」

「我輩千辛萬苦,不計死傷送糧前來軍前」

「居然就壞了他的好事,這是居心和道理……」

「少不得到糧台的留守大使和隨軍三監,那裡好生評評公道……」

「別以為你們在軍中就可以一手遮天……」

「就算這個官司打到廣府,老子也要個說法……」

「原樣給我把話帶回去」

我隨便指了一個看起來最軟弱的年輕士兵。

「不要和我玩心計和花樣,傳的多一個字少一個字,你就等著他們身上少個零件把……」

緊接著我下令道,

「全員戒備,防止官軍撕破臉來搶人……」

「這樣,怕不好把……」

辛稼軒倒是有些猶豫

「就不能好生交涉麼……」

「辛副將,你這是意思。這明明是別人不給我們好好說話的機會」

楊再興瞪眼頓時頂了上來,卻沒發現他還有這麼火急的一面啊。

「難不成還要卑恭虛膝的送臉子麼……」

「夠了……」

我喝止住他們,然後從容自若對辛稼軒的解釋道。

「怕,我們有理有據,不是還拿捏著官軍的淄糧……」

「日後或者不好說,但是目前追敵要務當前……」

「他們未必有決心停下來,節外生枝和我們做上這麼一場呢……」

「也只能如此期望了……」

他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其他幾個軍將裡,韓良臣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風捲旗倒是從表情上贊同我的多,至於張立錚,楊再興等人則是一副為我馬首是瞻的樣子,不過估計心中或有揣測。

「不過如此直接戒備友軍,將士們怕是心有疑慮的……」

風捲旗比較持重的道

「好容易擊退來敵鬆一口氣的……」

「那就傳令說,防止叛軍裝成友軍,乘亂前來奪糧……」

我想了想,回答道。

我似乎低估了官軍的效率,或是被扣押者的身份,小半個時辰之後,

「某家丹西經略使,武清軍統制高寵……」

片刻之後,一群頂盔摜甲的軍將,簇擁著一名身材魁梧,罩著件貔貅紋大氅的將領,站在我如臨大敵的車陣前,聲若洪鐘的道。

「不知道,我說的話,算不算數呢……」

「龍州團練左廂提轄,左武衛司階中候,天南善留判官,羅有德,恕在陣前不便行禮……」

我也排眾上前站在車牆上高聲道

「不知高經制是作為身份來問這個問題的……」

「是作為這些無禮無狀之人的上官,還是前來接應交割的友軍來問的……

「居然是龍州團左……」

對方嘆了一聲,卻是露出某種若是所思的表情,然後揮手止住身後的議論紛紛道。

「此處多有不便,可否近前說話……」

「不可,」

這話一出,他身邊頓時冒出一陣反對之聲。

「經制乃正四品大員,」

「豈可對小小的末流提轄,屈尊噓貴……」

但是這位高寵,顯然是個雷厲風行,言出必踐的人物,就帶著這些軍將和少許親衛,徐徐然的進入了我的營地,這也讓我對他看高不少。

屏退左右,對坐在馬扎之上,這位高經制三言兩語,就說明了官軍出現在戰場上的前後緣故,以及那名軍將如此說話作態的前因後果。

我們居然成了誘餌了?或者說我們從港口出發的那一刻起,就通過傳信的鷂子等手段,變成前方官軍戰局上的一枚棋子。

而路上的行程和消息,以及前線局勢的變化,則成為不斷調整這枚棋子用處的過程,最終當我們的隊伍,抵達了陌河小城之後,已經決定了我們的最終用處。

這也是他們對待我們疏離態度的背後緣由,有句話說得好,要想欺騙過敵人,必先欺騙過自己的先,起碼連陌河小城的絕大多數人都並不知情。

為此犧牲一隻團練,實在算不了,比我們更重要的誘餌,則是那些足以支撐官軍下階段大規模軍事行動的輜重,

但是隨著一切到位,舞台和展開舖開,事到臨頭,卻在我們身上出了紕漏

或者說,官軍本來想藉著,四方叛軍聚集起來合力伏擊輜重隊的機會,要打的是一次徹底的包抄殲滅戰,

卻因為我這部實在太機警,表現太好,讓叛軍望而生畏,屢屢受挫提前而還,變成了一場撒羊式的擊潰戰。要知道他們的計畫中,本該是物資不足的叛軍,付出一定代價後得到了這批輜重後,不願意輕易放棄而被絆住,然後變成官軍合圍的網中物。

為此他們策劃了許久,甚至暗中洩露消息,玩雙面無間道,不惜付出一些犧牲和代價,來取信和麻痺這些在當地,擁有相當地利和人和優勢的叛軍。本準備一舉成殲,卻被我攪亂成追亡逐逃的亂戰。

不得不在叛軍四散推走之前,火急火燎的提前介入斷其退路,但是因為臨時的變動,造成包圍圈並不完善就發動了,因此嚴重影響了戰果和效用。

雖然這樣可以減少不少傷亡和損失,但是同樣的也會讓不少叛軍因此四散地方,重新隱藏起來,在想要把他們挖出來一舉肅清,就在沒有那麼容易了。

這也是那名前來交涉的軍將甫見面,就興師問罪的原因。

「這雖然只是個無心的誤會……」

「但是這廝如此行事,卻是有所私心的……說不定還是得到授意的。」

「此事雖說大局為重,但以你部為餌多少有些不地道,小節有虧……」

「更何況戰地時機,瞬息萬變……怪不得他人的」

「何況你部力戰保全軍淄,自當無過有功……」

「因此,或許事前有人教唆過他,對彼部威凌以勢,軍前恫嚇一二」

「虛張聲勢以壓迫你們分擔一二過失,或是再談分潤幾分功勞,粉飾官軍的失責,自然就輕而易舉的多了……」

「卻不想你們可是那隻龍州團左啊……」

他似乎想到,呵呵笑了起來

「卻不知高大人,為何對我部如此垂愛……不惜全盤托出」

聽到這裡我的疑惑更甚了,他為要對我們點明這些,他的通情達理,反而讓我有一種不真實的荒謬感

「您也是官軍不是麼」

「就算是官軍,也是親疏遠近的不是?……,

他恍然一笑,隨後解開了我的疑慮。

「再說,彼輩在天南,對顏公的援護之功……卻是有所耳聞的」

「畢竟,我也算是顏公的半個門下出身……無論論如何都要道謝承情的。

然後他轉身正色道

「這廝可否交我帶還……必有個說法」

「如今軍中缺糧為大事,好容易有一路送到軍前……」

「卻為了一隅私心,而橫生枝節險些敗壞大事,就算他背後有人蔭蔽,也不得好過的……「」就不知有德,是否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和整肅的由頭……「

在這位高經制離開半響之後

「你怎麼看……」

我對著走出來的隨行參贊第五平道

「可信,但不可盡信而已……」

「彼輩居於高位,治軍統兵之外,名利手段還是有的……」

我微微嘆息道

「偶然一件對他不利的突發狀況,就能被他臨機處斷,寰轉回來變成軍中侵軋的手段和由頭,連我們都成了助力和旁證……」

「對於那隻傳聞很有運氣的龍州團左,你又是如何觀感的……」

帶著灰頭土臉的某人,回到本部後的高寵,就有騎在馬背上的另一個人迫不及待的發問

「運氣好不好,暫且無從得知,但至少那位羅提轄,是一個聰明人,……

高寵翻身下馬,笑了笑道

「哦……」

那人詫異了一下。

「其次,還是一個可以交涉的聰明人……」

「這就夠了,」

「起碼我們準備的那些後手……就沒有必要再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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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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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州城(文字)

除了這個插曲之外,我們一路無事的抵達了安元州的州城,這裡已經變成官軍平叛的大本營,所謂車霖霖馬蕭蕭,行人弓箭俱在腰,看起來一副熱鬧非

只是見到我們送來的大隊輜重,城牆上的守軍卻露出某種寬慰和安心的表情,看起來官軍缺糧應該是真的,連帶對待我們的態度都變的客氣和熱忱了許

卻沒有陌河城那裡的疏離和冷淡,讓辛辛苦苦一路過來的我們,舒服了許

來接洽交割的軍吏中,居然還重新碰見了老熟人。

雖然看起來鬍子拉扎,憔悴了不少,與在天南軍中居體養氣的整潔得體,形成鮮明的對照。不過看對方的服色,顯然是升職了。

「恭喜陞官了,我現在該叫你陳監司,還是陳勾管啊……」

我讓人擺下小宴,拿出幾樣私藏的美食,邀請入席聚飲。

「我倒願沒有這個提攜的機會,」

形容潦倒的陳軍侯,對我苦笑著抱怨道

「以至今陷在這個差事裡,進退維艱脫身不得……」

「只是未想,你居然也趟上了這灘渾水……」

「渾水」

我驚訝了一下。

「你可知否……」

陳軍候,不,已經是陳監司繼續道。

「這片土地上,反亂的可不止大藩馬氏,」

「安遠州的十九家分藩世爵,有十五家都參與了反亂……」

「剩下四家裡,兩家地處偏遠,暫且態度不明,一家在官軍的掌控中,不敢輕舉妄動」

「而另一家諾藩則是馬氏的對頭,才肯與官軍合作的……」

「至於外州,不知道還有多少暗通曲款的人家」

「你現在明白了麼……」

我才明白,官軍要面對的,是怎麼樣的敵人啊。或者說前番的官軍,是如何造就出來如此數目繁多的敵人啊,

「這麼說,我們要對付的是當地的前藩兵和鄉勇?……」

我搖搖頭想把這些擔憂和不散甩開。

「和這些地頭蛇,打游擊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我也算是海藩的出身,對其中的門道怎會不知,難道這就是我過來時,路邊悲慘見聞的由來……

「還有那些外州野狗一般蜂擁而來的義從……」

他低聲補充道。

「官軍封得上陸上的溝峽,卻沒法堵住西岸海路過來的外援……」

「因此這場戰事,頗有得打了了……」

「這也太不尋常了……」

但是我更加疑惑了,

「局面是時候敗壞如此的……」

就算以大司徒馬擴的家族,在當地再有影響,或者說再有號召力,這片土地已經被唐人殖民馴化了數百年,就算是建立國朝的統治下也延續了上百年,也不至於人人皆反自危到這個地步啊。

「自然是已經覆滅的前路人馬做的好事……」

陳軍侯露出某種譏諷的冷笑。

「那位高威衛和王都承製身死事銷……卻將我們都坑了進去,難以自拔了

「如今為了朝廷的體面,卻是不可能對這些叛黨,稍做寬顏輕貸的……」

「而軍中諸率臣也不見得齊心……怎教我輩盼到頭呢」

「不過此次勝上這麼一場,至少我等可以消停安生上一段日子了……」

陣沒在叛亂中的右威衛將軍高渾和樞密都承旨王詵?,這裡都發生了事情啊。

我想再問詳情,他卻諱莫如深的不肯再說了,只是轉而他顧,另言其事,最後在我這裡很是多喝了幾杯酒水,又帶著大包小包的手信饋遺,搖搖晃晃的由親隨攙扶而去。

我卻是疑惑更甚,前一批官軍做了天怒人怨之事,以至於連當地一貫頗為擁護朝廷的內地分藩,都要起來反抗,最終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叛亂。或者說,如何失策和倒行逆施,讓這片土地上,充斥著懷疑和敵視的味道,連官軍的後勤線都無法正常維持了。

要知道,安遠州這種內地大州,一貫是以民風馴丨熟,治下平和著稱,與那些土夷雜處,民風彪悍,頗有些桀驁不馴的!遠洲外島,根本沒得比的。

而這些本地分藩雖然算是西海道的一大保守勢力,但大多數平時鮮有存在感,只是對內雖不乏矛盾爭端,對外卻相當的抱團而已。因此他們一旦起來反亂,也是相當麻煩和棘手的事情。

畢竟動輒百年、數百年時光下來。這些藩領世代,用分家、族人,姻親,臣屬和領民構成的,自上而下的紐帶和網絡,不是那麼容易被打破和摧毀的,特別是在他們對於官軍的失望和兔死狐悲的抵抗排拒情緒下。

當地世代分封下去的,士家、國人建立起來的,一個個類似古代中原塢壁式的堡寨城塞,勢必成為了官軍必須逐一克服和拔除的絆腳石和硬骨頭,若真要全數攻略下來所需精神和投入,足以令人耗盡耐心。

就如馬氏一族出來在州城的宅邸和郊野的莊園外,在幾家的領地內,就建有大小十幾座城壘一般的聚居地,屬於當初大開拓時代的建築,用來鎮壓和防守當地山夷土族的,現今也變成對抗官軍的據點。

而且當地還有足夠的山林,作為一個類似島藩出身的人來說,這些漫山遍野無所不在的山林,可是比那些負隅頑抗的據點,更加麻煩的存在。

就在我們駐紮下來沒多久,官軍就宣佈了所謂清揚渡大捷,也就是我們禦敵的那個橋渡,具體內容,無非官軍各部奮勇爭先,追討逐亡,殺獲地方叛黨各萬,繳獲輜重旗仗無算。更順藤摸瓜拔除搗毀,山野村邑窩藏之所數十處,因此,全軍賜下酒肉,以資慶祝。

連我們每人也拿到了兩個罐頭,一瓶淡酒,當然是從我們送來的輜重中發出來的。一時間整座城市被某種樂觀和前景所籠罩著,

只是我在這座偌大的州城裡,所見所聞,幾乎全是官軍和官軍相關的各種人等,鮮有當地居民的存在感,也間接印證了我某種猜想。

這南朝一片繁華鼎盛的表面之下,或許底層的根基,已經開始鬆動了。這次緊接這天南,發起叛亂的安遠州之亂,只是某種事態的升級和進一步的挑戰而已。

不做這些暫且和我沒有直接的關係,目前我最切身的事情,就是在儘可能保全實力的情況下,做好本分順便鍛鍊士兵而已。

「十九點斜上三角,放……」

隨著口令是噼裡啪啦震響,在端成排的火銃面前擴散成一條長長的煙帶,槍響到結束的的時間,也變得愈發整齊。

「這次,又多了半息……初評丙等」

標兵隊第一火長兼訓丨作官穆隆,放下手中計時的沙漏,對著另一個正在本子上記錄的士兵道,他抄寫的是一張列表,記述著不同編隊和批次的士兵,每次射擊前後的間隙和裝填效率。

另有人將這些表格數據統計乘某種波線圖,以比較直觀的方式體現這些士兵,在體能和精神上的最佳狀態和持續極限,然後找出相對合理的波幅和輪換間次,

以保持士兵戰鬥期間的耐力和狀態,畢竟武器固然會勞損,時間長了人也會疲勞,然後注意力和準頭下降等問題的。同時,在在彈藥充足的情況下,絞盡腦汁盡可體能的縮短射擊間次,提高火力的持續性。

除了用充沛彈藥喂出來的,反覆嚴格訓練和條件反射式記憶的輸灌之外,就是探索和制定相對科學的戰術細節,人員和步驟統籌,來進一步挖掘武器和人的潛力了。

在日常駐紮條件下,銃隊每天至少要射擊三十到五十個批次,以什和火為單位進行總體考評的基本單位,只有集體達到一定上靶和命中頻率的綜合成績,作為合格標準線和優劣獎懲的評定。

同樣是末位淘汰制,優異的團隊按照三六九等,在當日共給伙食等待遇上給於單獨獎勵,表現不合格的就只有最基本的配給,還要額外承當衛生清理,武器整備等雜務,若是多次墊底者,則要降級作為輔兵來使用,以激發他們操練競爭的熱情。

在此期間,還會時不時的加入肉搏部隊的近身突入,以及射生隊用無頭箭進行的遠程壓制,來擾亂他們的射擊節奏,考驗他們的現場發揮和臨危不亂的鎮定程度。

與此同時,我也在醞釀某種新的調整和改變。

經過多次戰鬥之後,我發現獨立設置的射生隊,在壓制持續上明顯不如銃隊,但是勝在反應方便快捷,初期上手容易,可以作為接敵前的過度,但是陷入膠著之後,就顯得有些雞肋了,但他他們拉弦的力氣用完,就只能暫時閒下來拿起護身短刀為友軍壓陣,可是作為預備隊讓他們去肉搏只是權宜之計,顯然並非她們擅長和優勢,作為輔助部隊又有些浪費。

於是我想將藉著射生隊和銃隊協作訓練的時候,讓射生隊也學著操銃,然後打散混編如銃隊作為銃手的候補,取代銃隊原來的輔兵角色,原來的輔兵則解放出來,加強白兵和長矛的肉搏部隊。

這樣在取消射生隊的同時,又另編出兩個銃隊來,按照七十五比四十五的比例,進行編配,這樣遇敵銃隊裝填開火之前,這些隊內的射生手,就先行弓弩進行掩護和牽制,然後銃手準備完畢開始列隊排射的時候,這些猶有餘力的射生手,還可以拋射的弓箭進行協助壓制,

等到射完最後幾輪後,這些射生手就按照需要轉入輔助的角色,為銃手備換槍支裝填彈藥,搬運物品和傷員,乃至持牌防護等低強度的工作,甚至在人員傷亡到一定程度後,作為銃手的替補。

只是幾天下來,城郊臨時劃給我們的射擊場外,多了許多看客,卻是那些輪流前來圍觀的官軍,對於我這一路在頻繁的雞西和騷擾下,支撐過來的所謂攻守兼宜的火器戰法,顯然頗有些興趣和看頭,

如今打扮官軍都在外追繳叛黨,因此留守州城的主要是些二三流部隊,軍紀戒備也要放鬆的多,因此,每天總是有絡繹不絕的一些人,流連在外指指點點評述和議論,構成一道慣常風景,。

但是無論他們如何嘈雜喧囂,那些老兵和士官們,都按照操練條令,嚴厲的監督和約束這些銃手們,努力保持相對的心無外物和注意力集中,對犯錯護士露出破綻的人,用柳條和馬鞭進行抽打和懲戒。

又過了幾日,領兵出外的那位丹西經略高寵,也隨著官軍大堆人馬回來了,並給我遞來了一個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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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宴慶、歸心(文字)

「有興趣在官軍中,更進一步為國朝效力麼……」

滿身戎裝的高寵,正在親兵服侍下卸甲,看起來心情不錯,也不避左右直接開門見山的道。

「我有意舉薦你為敵前火器都知,以編練管領軍中銃器之屬,兼推行你部的銃戰之法」

「待到此地事了,少不得一個正軍大營頭,或是中郎將的出身……」

「多謝抬愛,只是愧不敢受……」

我驚訝了一下,還是出於某種自知之明而回絕了。

「實在身後牽絆太多,只能日後回報經制的好意了……」

「這樣啊,還真是可惜了……」

高寵看起來城府頗深,也沒有多少失望和不滿。

「不過,戰事結束前,我的承諾一直有效……望你能再考慮一二」

又和我說了幾句顏公的過往和近況,就讓出來了,。

回到營地裡,我還是有些不明所以,僅能判斷出,這是某種市好和施恩而已,或者還有替我預先劃定立場的意味。

對於他的好意和條件,我雖然隱隱有些遺憾,但放在某種冷靜客觀治下。俗話說得好,人貴有自知之明,之前我接受官軍的補兵和編遣,還可以慢慢消化和吸收。

可要是,因此進入正規軍的體制內,很多東西就不一樣了,我苦心營造下個人色彩濃重的一盆水,真要倒倒官軍這一大池水裡,那根本就不算。

相比之下我很多個人特色的東西和舉措,就不免要暴露在眾目睽睽的高度關注和挑剔之下。

我可不想一不小心做了別人行非常事的替罪羊,或是侵軋爭端中最優先的犧牲品。特立獨行久了,還是能感受到在體制外,還是有體制外的好處的。

再說,他承諾的條件固然讓人動心,在陳軍候對我暗通內情之前或許考慮一二,但是放在遙遙無期的足夠風險和大背景下,就有些卻之不恭了。

畢竟交淺言深,我還沒有把命運和前程,完全寄託在某個上位者出於某種感恩的心情上。或許更多接觸和瞭解之後,才會有所改變。

不過,正所謂「失之桑榆,收之東籬」,隨著第二天陳軍候送來的消息,我一直考慮的刺刀問題,終於有了轉機和突破,卻是來自當地武庫裡的偶然發現。

用一批來自天竺的優質檳鐵(烏茲鋼?),給神機軍的士兵,打造了一批多功用的匕劍,這批匕劍發到軍中,卻不甚歡迎,飽受差評。

因為其材質雖然不錯,但是在設計形制上的卻很不討好,,作為匕首實在太長,攜帶使用不便,作為短劍又太窄太細,不利砍劈,單作為日常切割工具,也有些礙手礙腳的,拿起來肉搏,又輕飄飄稍嫌使不上力,還不如橫刀。

因此最後變成一個四不像,四不靠的失敗品退還庫中,不過它光是刃部就有尺長,帶雙血槽的厚背,看起來相當不易折斷,斜三角的單刃,也有足夠的穿透力和銳利性,因為是天竺鐵的緣故,雖然蒙塵日久,但是只有薄薄的氧化,拿出來擦拭一下就錚亮起來。

只要去較寬的護手,截短挫掉手柄多餘的部分,就是一把活生生的近代刺刀,然後我還要設計一種嵌入式的雙套環,能讓這種「長刺刀」牢牢的契合在槍管下,和護木構成一個直線突刺擋格的支撐點。

我想了想,有找軍中金工匠師,在樣品的厚面上,加工出一排鋸齒,這樣可以作為簡單的切割工具用,加上刺刀和通條的火銃重心也發生變化了,因此我又在在槍托底部加了一塊磨石作為配重,也可以用來打磨刀劍或是修搓金屬棱角。

這樣就可以⊥銃兵減少一件護身武器重負,去攜帶其他東西。雖然樣式還很粗糙,尚有改進餘地,但至少我的士兵不用情急之下,掄棍子去和敵人搏鬥了。

隨著官軍大部的陸續歸還,我終於押送的回繳,順帶收到一份官軍慶功宴的通知,然後換上許久沒穿過的戎服常裝,到舊日的州衙去。

軍隊上層舉辦的慶功宴,也是廣府流行的簡單自助式,只需找個有遮蓋的大場地,

十幾張粗丕條木的長桌蓋上素色綢布,放上當地收羅的盞碗杯盤,插上時令花卉的陶罐,四面幕布圍一圈,就算是宴席的主場了。

只有郎將以上高級軍官和將領,才有資格參加,我作為其中當事人兼一部之主,也應邀帶著幾個佐副,列席其中。

雖然是戰地因陋就簡,但是還是儘可能的坐倒精緻和豐盛。南朝雖然不乏吃苦耐勞的士兵,但是對於大多數軍官和將領來說,卻是不會輕易慢待自己的,這也是階級所具有的特權和專利。,

提供器物和人員的,就是唯一和官軍合作的諾藩當主,

他的名字讓我想起某個號稱可以當作凶器來使用的電子產品,據說是因為當初歸化大唐後,得到梁公的賜名,而世代以此為名。

所謂的諾基亞十五世,人稱諾十五,亦稱諾山,生的一副腦滿腸肥的富貴相,只在開場時露了個面,說幾句討喜湊趣的場面話,就退下了。

他也是官軍平定安遠之後,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因此充滿了某種期許和熱忱,使出渾身解數來協辦這場慶功宴,牆上掛的帷帳,地上鋪的毯子,全是他家拿出來的,更別說他親自帶人監督伙房,全力上陣泡製。

軟羊荷包,玉版鰨肥、金絲肚、三脆羹,燉蝦蕈等,鮑燉小排,糖酥果子,林林總總的排滿了每個長案,任人隨意自用。

在場的軍將們林林總總的大概有兩三百人,按照服色和形制,大致可以劃做三部分:

最大一群的是,以武清軍統治高寵為代表的,來自安南道東部的軍州、防鎮兵,約佔四成;

其次是,陸續來自天南之地的前討逆軍和廣府派遣的後續部隊,構成的所謂二路援軍,他們按照上下級從屬關係,湊成數個群體,聲音洪亮而旁若無人,也是相當搶眼的存在。

然後剩下兩成,則是我們這些團練之類地方部隊,基本是沒有明確立場和傾向,隨波逐流的醬油眾。

反正絕大多數都不認識,或許認識的混在人群裡,也幾乎沒有多少照面的機會,我只要帶著手下幾個,全力對付宴席長桌上的豐盛食物就好了。

自從到了安遠州以後,飲食的日常水準掉了好幾個檔次,像我這種吃貨,罐頭啃得嘴巴都快淡出鳥來了,成這個機會多補一點回來。

當然辛稼軒是個例外,他穿行在人群的間隙中,努力傾聽著每一個小團體的發言和話題,很有點不合時宜的認真態度。

當然了,大吃大喝盡情放鬆還在其次,作為慶功宴的重頭戲,自當是論功行賞,宴過半飽,酒紅微醺。

隨著隨軍學士,中官和御史的三駕馬車的蒞臨,人群自發的聚攏了起來,以一副翹首以盼的樣子,等候著宣傳點名。

某某索敵有功,某某阻敵英勇,某某斬獲若於,某某奮勇當先。

設置在內廳的一口氣,點到了二十幾個名字,被叫進去的人也有七八波了,但是直道傳唱官收起帛布,重新宣佈繼續開宴,眾人盡情歡飲,就是沒有任何點到,於我們這只團練有關的半點消息,

雖然早有一點心理準備,我還是禁不住某種落差和遺憾,不由自主苦笑了起來,我們果然還是被人給刻意遺忘了啊,這就是所謂的友軍啊,我身邊幾張或有期待的面孔,更是垮下來去或是變得黯淡起來。

雖然,此後重開的宴會氣氛更加喧囂熱鬧,但是我身邊的幾個人,一直沒能從有些情緒消沉和低落中擺脫出來,特別是在辛稼軒身上,有種一貫堅持和執著的東西,破滅掉的錯覺。

我只能反過來勸慰他們,凡事還得靠自己,不能過多指望別人之類的道理,並保證,哪怕官軍不能給予任何榮譽和獎賞,我個人破家散財也會竭盡全力,給與他們應有的獎勵和補償。

「你們都被我連累了啊……」

說到這裡,我真心實意的對他們表示歉意道。

「若非我堅持過來這一趟,大家只怕還在天南休養生息……」

「不、不,卻是我輩過於想當然和輕率了,」

辛稼軒有些激動的打斷道

「你說得對,所謂兵戰凶危,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的……」

「反倒是有德給我們提供了,這番難得歷練和親身實踐的機緣……」

「卻是任何學堂和署衙,沒法傳教領會的」

「還要多謝你一直以來的庇護周全……」

「可笑我曾還疑心過你,是否猜妒友軍,私心作祟而已」

在這個被遺忘的邊緣和角落裡,我們這個初具雛形的小團體,此刻前所未有這麼團結和同仇敵愾。

然後他們在我的帶領下,化悲痛與失落為食慾,加倍的對付起那些新上的竹粉湯、姜椒飯、糟蟹、火餃、甘露羹、切面粥、豚皮餅菜色來,

作為論功行賞的湊趣和餘興節目,身為半個地主的諾氏家主,也親自帶人上菜,其中最顯眼的,是用六個壯漢抬進來超級大菜「灸套盒子」,一隻烤得金黃焦香的大貘,

「灸套盒子」本是前朝的宮廷大菜,專門用來大朝會宴之用,只是隨著天家的權威日墮,而流散民間演變出多種版本和變體,又在南朝經過因地制宜的改進之後,變成如今的樣子,

只見這些赤膊壯漢,揮刀如雪,將烤貘大卸八塊,卻露出筋膜治下裹在內裡的一隻紅烹肥鹿;然後他們刀工不停,繼續沿著肌肉紋理下刀肢解開來後,再次露出套在肥鹿體內的焦脆乳豬;乳豬之下,又用小刀剖出了一隻肥美竹雞;竹雞內裡則藏著一隻鵪鶉;最後在鵪鶉的內裡,居然還挑出一隻,用蒸熟卵白裝著的金色魚子。

據說每層所用的配料和烹製手法,都略有不同,正所謂一菜數吃,山珍海味水陸打盡。最精華的內三套,自然被被奉送給那些大人物享用。

而其餘解下來的肉肴,再片成薄片,任憑自由取食,頓時掀起了一陣爭搶之風。我們也不甘示弱,組成小隊殺入其中,闖出一條血路來,也不知道踩人和被踩了多少腳,揍人和挨打好幾拳,才搶到一大塊肥美鹿脊肉,就這麼信手抓著,別有滋味的分而食之,

最後相互看著對方滿手的油脂,臉上身上的污漬和被撕扯拉皺的痕跡,忽然開懷大笑起來,之前的陰靄和不滿,仿若一掃而空了。

明天我們就回去,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是非之地。我暗暗下定決心到。

這時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撲通一聲倒在了我的身前。好嘛,這麼快就有人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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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八十五章 隱殺(文字)

還沒等人出口招呼,對方突然扶地佝僂著身子,猛然嘔吐出許多東西來。其中國狼藉異味,讓我們不禁掩鼻退讓了開來,

黯淡的燈光下,明顯帶有未消化的團狀物和粥樣血絲,難道是胡吃海塞了太多東西,鬧出消化不良之類的急症。

然後他就這麼撲通一滑,重新撲倒在自己的嘔吐物裡,讓人慘不忍睹的聳了聳眉頭,身體掙扎抽搐了幾下,卻是頭重腳輕似得,一直沒能爬起來,就像條個岸上擱淺彈跳的魚。

「幫我一把……」

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對韓良臣道。托著還沒有弄髒的另一邊身體,將人翻了過來。

然後我注意到,他的口唇發紫,手指無意識的輕微抽搐,舌頭腫脹的說不出話來,明顯不是正常酒醉應有的症狀,

然後我又翻開他緊閉的眼皮,看到是泛紅的眼瞼已經嚴重下垂,瞳孔散大且兩側不對稱,然後我想了想,用筷著的尖端,刺激他的四肢關節內側,只得到軟綿綿的鈍感,卻毫無基本的人體應激反應。

綜上所觀,我突然一股冷氣浸透脊椎,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這明顯已然不是醉死的範疇了,而更像是某種作用於神經類的毒物,所造成的後果。

想到這裡,我隨手拿來一隻分肉刀,割破他的拇指用力一擠,慢慢的滲出血跡來,卻是已經在這些身體末端,開始出現凝血反應了。

「怎麼了,……」

看到我如此炮製,再愚鈍的人也知道是出了狀況,韓良臣率先問道。

「他這是中毒了……」

我不暇思索的回答道,然後他們的臉色一片煞白和駭然,

「只是不知是針對個人,還是大夥而已……」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應該是號稱一點就可以毒死幾頭牛的典型河豚中毒的造成的反應和症狀?。

要知道,河豚是自然界中所發現的毒性最大的神經毒素之一,單輪其毒性比傳統的氰化物還要高26多倍的,也是歷史上造成死亡記錄最多,也是最容易獲得的毒物來源之一了。

至於我剛好知道這些,不過是作為後世眾多的吃貨之一,也曾經在河豚肥美的季節,剛好在論壇的美食板塊中,和許多人討論過這個問題和注意事項,所以留下格外的印象。

這時,似乎是印證了我的擔心和猜測,

似乎又一些的人搖搖晃晃的脫力,栽倒或是跌坐在地上,卻沒有引起多少驚訝和騷然,反而是成為其他人,對於當事人某種不勝酒力的笑談。

我腦子中急速飛轉起來,河豚毒雖然一種性質相當劇烈的生物毒素,但是作為古代的支取手段有限,主要來自保持一定鮮度的**。

若是下載菜餚裡,很容易被加熱烹製過程給破壞了,因此那些中毒記錄,幾乎是貪圖鮮美的生食者。

更何況以為參加宴會的群體為目標下毒的話,應該儘可能選擇合適的手段和途徑,才能讓所有人都有中毒的概率。要想確保供應全場的上百道菜餚,都能不受影響的達到下毒效果,需要手段和人工也太費周折了。

我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場地角落中,巨大的酒桶和酒缸上,現場的所有的酒水都是從這裡取用斟酌的。所幸的是,因為某種緣故我們都沒有飲酒。

一息之後,我感受舌尖上沾著微微的麻刺感,混在酒水的澀味中,不用心辨別,還真擦覺不出來,甚至還會覺得某種適口。

確認了結果之後,我交代韓良臣第一時間趕回去召集人馬,做好應變的準備,風捲旗拿著我的手信去拜訪和通知,其他沒有到場的留守人員,剩下的人去蒐集我指定的東西,不管他們信不信,先打個準備。

然後我才深吸了口氣衝到會場中,看著那些酣樂自得的軍將們,按耐住心中的緊張和焦慮,大喊道

「停止宴飲……」

「小心酒水有毒……」

「留意身邊的人……」

「……」

「你這是醉昏頭了麼……」

驚愕和冷場了片刻之後,場中卻是響起一陣哄笑和叫罵聲聲,不過還是有人放下杯子來,看著身邊出現某種異狀的同伴,慢慢的笑不起來了,開始呼朋喚友的相互查問和確認狀況,然後將這種氣氛和情緒擴散開來。

「諸位大人正在議事……」

我順勢擠到裡面去,卻被廳前的親兵攔住

「不得輕擾……」

「性命攸關的機要之事,」

我乘著他聞言一愣,一把推到邊上闖了進去。

「快給我讓開……」

「是何人在胡言亂語……」

裡面終於有了反應,一名紅色袍服的官員,從席上站起來呵斥道。

「擅闖喧嘩宴前……」

「我說給我停止飲食」

我頭腦一熱繼續衝了過去,於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扯起桌布,將他們的席上的菜餚酒瓶碗盞,一股腦的掃翻在地。

「你得了失心瘋麼……」

「還是酒醉亂性了……」

「他是誠心搗亂……」

「你這是不滿生事麼……」

「給我按住這廝……」

一群自覺失職的親兵已經衝了上來,訓練有素的將我團團圍住,我好不反抗的任由他們按住架起來。,然後大聲道

「外面已經在死人了,廳中只怕也危在旦夕了,你們還坐得住麼……「

這些宴席上的其他人人,開始驚疑不定了,

「停下,且讓他說來」

我這才注意到,是居於上首位置之一的高寵發話了。

「我發現有人中毒倒地,源頭應該在酒水之中……」

我三言兩句的說了過程。

「有人將豚毒加了酒水之中……」

「這怎麼可能……」

在一片杯子跌落和酒壺翻倒的聲音,當代藩主諾山,更是臉色大變叫起撞天曲來,

「你究竟是何等居心,」

「我忠勤王師,勉力籌辦這場,卻要受此等攀污之詞們……」

他似乎氣憤的連臉上肥肉都顫抖起來。

「真假與否……到外面一看便知」

我平靜的道

這時候,顯然外面的異動,也終於被反饋到了裡間,這些大人們紛紛走了出去,看到的是被人群攙扶或是圍坐,或是癱倒在地上的身影。

「這怎麼會呢,」

領一個聲音也叫了起來,卻是一名臉色蠟黃的軍將,

「我的人可是親自在伙房,交叉監看每一道菜餚酒水製備……」

「我自然相信貴部士兵的操守和盡職,只是,顯然他們並沒有受過,辨識已經制好豚魚的訓。」

我輕飄飄的給予他一記重擊和補刀。

「豚毒從魚髒中取出,也不過是道尋常剖魚的過程,相信沒有人關心其去處的……」

這話一出,眾人看他的表情,從同情變成了某種遺憾和疏離,顯然這事無論如何善後,作為難辭其咎的主官,他的前程已經完了。

而那位腦滿腸肥的諾氏藩主,於脆就是口吐白沫,兩眼一番的後仰而倒,算是暫時擺脫了這番紛擾。

辛稼軒這會,經帶著人去扣押搜查伙房及相關侍應人等。而場中也不可避免的陷入各種一片七嘴八舌的憂急聲中,

就算是他們們是刀頭舔血的軍人,但是面對如此生死關頭,還是不可避免露出各種憂急慌亂的情態和行舉來。

當然他們做的最多的事情,還是乘著尚有精神和餘力的時候,扣著自己的喉嚨催吐,不過效果不是很好。

雖然軍中的醫官第一時間趕到,但是他們不是擅長創傷,就是預防時疫,對於這種刻意下毒的手段一時半會,還有些不知所措。好容易才有一個人想起一道解症的便方

「似乎可用蘆根……」

「那還等,快煎蘆根湯來。」

「怕是來不及了,」

「有應急的權宜之法麼。」

又是那位經制高寵高聲道。

現場簡單的處斷和分派之後,他無疑成了場中某種主心骨,哪怕他也喝了一杯梅酒,又親自扯著嗓子,吐到只剩發黃的膽汁為止。

「我從古書略知一法……」

我想了想,還是開口幫他一把。

「可用黃湯催吐,再多飲水稀釋之。」

「何謂黃湯,」

「既人中黃爾……」

「速速備來。」

「城中收集的人中黃已經送到,已經在外面等候……」

風捲旗的洪亮之聲,適時在外面響起。

於是一片惡臭熏天和此起彼伏的嘔吐聲中,好生生的慶功宴席,變成一場滿地污穢的便溺地獄。

但至少可以嘔出來的人,還是可以挽救的,最多只有暈眩,虛脫,麻痺,於渴,無力之類的後遺症。

那些中毒較早,已經身體麻痺,吐不出來的人,那真是萬事休矣,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的一遍遍用漏斗的灌水,然後看著他們逐一的臉色發青發紫,身體僵直抽搐,乃至形若癲症的涕淚橫流,大小失禁,

最後眼神失焦,慢慢喉嚨腫大窒息而死,就算其中或許能僥倖拾得一條性命,也是個半廢之人了,神經毒素的損傷,可是沒有那麼容易修復。

因此最終,還是有四分之一人因此當場不治,或是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只能流連纏綿病榻,餘下的其他人,少不得因此留下了厭食,喉嚨損傷,腸胃不調,等各種從勝利到心理上的後遺症。

要知道今晚出席的,都是官軍的高級軍官和將領,作為他們位置的替補,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光是這一晚中毒人員,就足夠讓安遠州的數萬官軍,癱瘓了近半的戰鬥力。

但是事情顯然沒有這麼輕易結束,在回去的路上,我聽到了火銃響起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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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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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事辭(文字)

度過了這個格外漫長的不眠之夜,據說期間有好幾股叛黨,混進城來尋機作亂,卻大都被搶先一步,驚覺起來官軍所擒殺。只留下徹夜奔走的喧鬧嘈雜,和幾處逐漸被熄滅的火光。

反正憑執已經拿到手了,收拾啟程馬上回去,不在這裡多待了,這我手下大多數人的心聲,只是有時候,計畫跟不上變化。

「,還不能走……」

天明之後,我向著已經獲得全城官軍的,臨時最高指揮權的高寵拜別,卻得到了這個噩耗。

「如今全城大索,宴上又出了那些事情,每一分人手都是要緊的」

忙了一夜的他,有些倦容的耐心對我道

「讓你們多盤恆一段,卻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更和況,你們現在已經是軍中的話題了。」

他表情變得有些玩味

「你們一來就誘出了叛軍的主力,」

「你又恰逢豈會,及時察覺叛黨奸細慶功宴上毒害陰謀……多少挽救了些回來」

「以至於現今,軍中上下人人都在說你們難以言說的運道啊」

「無論於公於私,少不得還需借你部的運道和名聲一用……安定一下人心再說」

「啥」

我徹底無語了,這也行,難道就是幫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最好寫照麼

「經制久經行伍,斷然不會相信這些虛無縹緲之事把……」

「可信可不信爾……「

他笑了起來,露出某種親切的態度

「雖然這一夜的經歷,讓人委實不好過,但我本心而言,還是頗為感激你的本事,以及給我帶來的機緣……」

我恍然大悟,因為安遠州之變來的倉促,並沒有建立天南討逆軍那樣統一明確的指揮體系,而是以戰地最高職銜者為總協調和指揮。

經過昨天那件事後,在場職銜最高的幾位上官,都因為飲酒過多,而出現各種併發症狀而短時內無法視事,於是臨時的權宜指揮權,就流轉到了這位客軍級別最高的高寵手中。

相信以他的手腕和城府,不會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讓自己獲得實質上的利益和好處的。比如把這個「機宜權受」的頭銜,變得更加實至名歸。

「那經制又希望我們,能做些呢……」

對方如此推心入腹,我也沒法裝傻到底或是無動於衷。

「我部沒名沒分,且能力有限,實在擔待不起重任的……唯力所能及爾……」

「凡事好說,這些都不是問題……」

他似乎就在等我這句話,

「其實我打算委派你部,專門監守糧台或是武庫重地之一……」

「畢竟你部方從天南直接差遣而來,與地方上毫無牽扯,受到軍中的於擾和擎制也少,更加可靠」

他話鋒一轉,變得嚴肅起來。

「當然,若能夠替我暗中留意查訪一些可疑情跡……那就更好了……」

「我一直懷疑軍中有人與叛黨暗通曲款……才至屢屢尾大不掉,剿而不力

「經此昨夜事後,我可以愈加確定,而且不在少數,」

「卻沒想到,連唯一支持官軍的諾藩當主身邊人,也難以倖免」

「然而,我只是初掌全權,軍中尚有不服者……手中能夠調遣的幾隻力量,又各有牽扯」

「明白了」

話說到了這一步,我已經沒有辦法推脫。

「自當盡力而為……」

於是我出來之後,就多了一個」寄借火器都知、後軍行糧院兼武庫監押「的新頭銜,和相應新制的牌印,這已經是我兼領的第六個臨時頭銜了。

於是我們在一片憂喜參半的情緒中,開始大車小車的更換駐地,從城郊的臨時兵營,直接搬到了位於內城的前兵仗廳,現今沿用的戰地武庫的所在,從某種程度上說,我還真是和輜重庫房頗有緣分的。

這是一個佔地和容積都頗廣的建築群落,我們連帶伕役、輔助人員和車馬牲口在內,兩三千人駐紮進去,絲毫不顯得擁擠。

而且,為了方便管理和監造,旁邊就是五金局和甲器署,雖然所屬匠人和工役,不是逃散就是被軍隊征發走,但是留下來的各種工具、設備和場所,雖然被抄的亂七八糟,還算是大致完好。

安遠州以前侯藩馬氏為首的叛亂各藩,在裹挾著大量人口,棄城而走的時候,將沒法帶走的錢庫和物料庫,都放了一把火燒起來,也就是這裡因為相對不這麼重要,反而得以保存下來。

這種佈局和設置,主要還是因為某種當地歷史淵源,丹戎大洲自古以來就以富產礦物著稱,其歷史可以上溯到扶南國的統治時期,進貢給南海都督府的日常大項裡,就包括大宗的精煉礦產,

其中以相當高產的錫沙和紅銅錠最為著稱,因此丹戎大洲南部和對岸的柔佛洲,也是國朝流通最多的青小錢,所需的主要鑄料來源。因此國朝在安遠州設置了好幾處錢監和相應的鑄印分局。

其次就是鐵,當地具有多處已於開採淺層鐵礦,其中包括含量成分不同的赤鐵山和褐鐵山,甚至還有伴生磁石出產,再加上半島南端和東鄰的天南還產優質煤,

而這些產地,想但部分就位於安遠州境內。

因此,當地各種鐵山礦冶相當發達,同樣也設立了隸屬於軍器監的分坊,以就近調撥輸供西海道諸戰事所需,第一路前來武裝捉拿馬擴的官軍,在州城被圍攻覆沒後,連帶州成立的儲備在內,至少有十數萬件各色兵器,因此失去控制流入地方,武裝了那些叛藩。

然後當地的河流上游還產金沙和礦金,以及一些鉛、鋅、硼砂、雲母等伴生礦物出產,除了主要的官辦礦冶之外,當地的大小藩領,亦有不少以礦業致富者,因此頗有身家和儲積,並且多少擁有一隻熟悉山林的私人武裝。

再加上他們現今,還擁有自備武裝,或者輸入武器的渠道,因此一旦反亂起來,就演變成與官軍糾纏不休的長期拉鋸的局面。

但不管怎麼樣,這種環境和條件,對於有手工和研發癖好的我來說,就是一個現成的試驗場和大型工房,而且器材和原料都是現成的,

作為慶功宴上中毒事件,帶來的餘波和後續,還在持續的震盪著。除了宴會下毒最直接的責任人,諾藩當主被監禁待罪,身邊所有人等,都被拿下逐一拷問深挖內情之外。

軍中的追查還在繼續,至少牽涉三隻部隊,六七個下屬機構,數十個責任人等,被牽扯出來,官軍內部的問題看起來比想像的嚴重,前期積累下來各種缺額和弊情,也發現了了不少,因此讓高高缺席了一大票將領軍官的官軍中,充斥著一種風聲鶴唳的味道,

當然,這其中也不排除,那位頗有進取心的高經制,乘勢翦除異己抓權專斷的手段和策劃。因為私下流傳的,發酵出來的不安和焦慮,甚至有整火的官兵,在執勤時突然脫離之首,集體逃亡。

然後沒走出多遠,就被執法的虞侯都和憲軍隊給抓捕回來,領頭者斬首示眾,餘下皆編入苦役服刑。然後相關責任人等,自隊正、團官、營頭,本軍別將和都尉,及相應官佐、武吏在內,十數人被降職活免任另用。

其行事大刀闊斧的手段激烈,卻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若是這時叛軍大舉來襲,他們或許就會發現所要面對的,已經是人心浮動戰鬥力大減,而孱弱不堪的官軍,只可惜的是,那些叛黨似乎在前番的戰事受創過重,。

因此除了一些州境內的邊遠山地村邑,有小股出沒的蹤跡和傳聞外,就在沒有像樣的舉動了。

但不管這麼樣,那位新上位的經制大人,給於我的條件和承諾,不打折扣實現的很於脆。

作為誠意和條件,幾乎在入駐的第二天,就給我調撥過來一千多名,從官軍各部收羅聚攏起來的銃手,多少都是隨軍幾年經驗的老手,稍加訓練和調整,幾乎就可以派上用場的。

此外還有便宜從事的手令,從理論上說,兵備庫藏歷,涉及火器的一應物料,隨我自取自用,只要留下明細出入備案即可,如有需要指派調用隨軍匠人,也有相應的優先權。

然後我蘇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陸續收集到的兩千多只各種式樣的火銃,進行就地改造,主要改造的重點部分就是擊發裝置,以提高適用性和設計效率,這一點我們已經輕車熟路了,燧石、簧片都是從廣府直接帶來的,

然後是管徑和護木的調整。這些軍制產品雖然樣式不一樣,新舊有別,但是勝在管徑比較統一。只要通過軍中的五金工和木工的稍微翻新調整,就能繼續使用下去。

這也讓事先配比定裝彈藥的工作,也變得簡單省事許多,只要按照特定幾個模子添量的簡單工作,就算是沒受過訓練的輔助人員,也能完成。

至於那些淘汰下來數百隻口徑不同意的銃只,我也沒有浪費,留著作為新兵訓練之用。還有一些鏽蝕損壞不可用的,則將其鋸斷截短,留下比較完好部分,另行改製成手銃之類的短髮火器。

接著是刺刀戰術的對抗實驗,主要是通過團體的對戰,摸索出簡單實用的刺刀格鬥技巧,這一點,楊再興那群前義從,卻是給我了一個小小驚喜,其中有幾位是荊州人,曾經拜在當地著名武師周嵩的門下。

這位周嵩號稱鐵臂神槍,在當地軍中很有些名聲,他開館收徒的主要是,步戰中的槍矛斗術和技巧,其中也包括雖然長矛和步槊,比起上刺刀的長銃來說,頗有些差異和不順手。

但是其中戳刺擋格的簡單原理,卻是共通的,我的要求也不高,不需太多的花巧和技藝,只要簡單明了,易學上手的幾個到十幾個殺敵動作,能夠相互配合組成連貫的拼刺組合,達到見面幾合分生死的效果就好。

在此期間,我最大的成果,反倒是用帳篷布設計了一款,為銃兵專門定製的行軍背包。內裡有彈性的布隔和襯裡,可以方便的套裝承載從口糧藥物到毯服等,各種壓縮困扎後隨身物品,還有縫上裝載各種工具和小零碎的外置口袋和掛帶、套件。甚至可以通過布套把火銃橫背在行囊上,以解放出手腳活動的位置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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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時逝(文字)

「銃者,利守不利攻,最善據壘而戰,至百數齊發,又令倍而裝之,則子藥綿連不絕,而無弓弩力潰之虞……」

提筆寫下這這些字眼的辛稼軒,卻有些心煩意亂的,將剛寫好的東西,再次撕下來揉碎。

「銃前又加尖刃,則同短矛之制,可行刺擊法,反持,則掄若大棒,……近身不虞……」

蘸著墨汁的管筆,再次變成一行行的《軍行略記》,

連綿的營盤之中,操練的吆喝和號聲此起彼伏,

「看好了,手腿肩腰須得一線,方好使力一與貫之……」

一名演示的士官,舉銃刃向前抬斜斜上指,突然喝聲發力,就像是個忽然延長的臂膀一般,重重刺在牛皮包裹的人形靶上,頓時呵叱一聲捅了個對穿

「齊力一點,就算上好甲子我也戳穿給你看的……」

「若是遇上手牌,又當如何……」

「自然是屈身下刺其足踝……」

「迫其下盤不穩,露出破綻。自由人或補擊,或近射……」

「不過你們,得先學會如何刺的快准狠,」

另一邊拿著短棍的老兵道

「再學如何留有餘力回氣復而刺擊,」

「然後才是,及時回轉擋格再戰的技藝……」

「這樣就算被人近了身,也不用心慌……」

他示範性的抄起一隻裝刃的長銃,眼疾手快的舞出幾個槍花,其中行雲流水猶若殘影,啪啪啪的將另一名士官砍擊過來的刀背,擋格開來還能順勢做出一個反刺。

「只要你擋住了,自由有旁人來援助……」

「銃擊拼刺之法,最講齊心協力協力……被近身數刺齊發,就算是馬軍亦要避讓三尺……」

「因此,不幸禦敵身前,只有全力信賴你近身人,方能最大可能活命……

「身居排頭,遞進而補,最要緊的就是膽魄和心氣……」

「不若你以為,排兵的津貼和倍半共給,是白的的麼……」

而在營地外圍另一端,卻是一片熱火朝天起伏的身影和挖土壘壕的沙沙聲,幾名手掌厚繭的教頭,正在帶頭用隨身配備的短柄鏟、鍬、鎬、鋤等工具,給輔兵們示範某種土木作業。

「銃擊之前,須得先學會就地做壘設牆……」

「哪怕是挖一條阻敵片刻的溝也好,亦能增加不少勝機……」

「通常最簡便法,就是立拒馬,次者為豎排,再者挖土為塹……」

「有機會就多挖深溝,覆土其後壓實為壘,以半腰到齊胸方好,:」

「再立排斜上,則不虞箭射而利於銃擊期間……」

「若銃發而敵置前,當如何應對……」

一名軍官,正在考校肉搏隊的士卒

「以矛長刺其上,而刀牌力斬其下……交替掩進而尋機再發……」

「善也。」

而在同樣的時間,

,我牽這名為紅老虎十一世的新坐騎,隨部隊慢慢行走在翻閱山坡的道路上,這是一匹天竺馬,對山地和短距離衝刺的適用性不錯,也算是來那位高經制的,某種親近和籠絡的一部分。

一晃已經過去半年多的時間,北地的這時候,或許已經開始下第一場雪了,可是在身處熱帶的馬來半島上,卻還是籠罩溫熱濕潤的氣候中。

那一夜的中毒事件,已經徹底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和軌跡,其中也包括我這只龍州團左,被滯留下來一個耽擱,就堅持到現在。

跨過了一處處堡寨城壘的廢墟,和村邑聚落的殘垣斷壁之後,隨著藏身之所被摧毀,一處處據點裡的叛軍,也被逼到了某種缺衣少食,補充不繼的絕境,而不得不向安遠州外流竄。

我們也隨著再次得到緊急增援和補充的官軍,一路轉戰出安遠州,從上籠州到下籠州,從丹前州到北扈州,從草木青蔥的山前到山林紛繁多彩的山後,

我們也跟隨著大隊,追著馬氏叛黨狂奔突走的尾跡,整整在地勢南北狹長的丹戎大洲,繞著中央山脈東西麓,征戰大半圈,將一個又一個知名或者不知名的牽涉藩領,變成殘垣斷壁或是慘烈的修羅場。

足跡遍及丹戎十九州中的十四州,大小數十城,來自廣府朝廷的權威和公信,通過種種血火手段,得到了伸張和重樹,曾經的舉目皆敵,無法因地就糧的困境,早已不復存在了,

而隨著朝廷不停傾注的投入,而逐漸越來越懸殊的力量對比,曾那些比比皆是,那些陽奉陰違或是心懷異志的藩領、土爵,在一船又一船登陸的軍隊威懾範圍內,已經看不到任何的存在,他們不是舉家隨著臣屬、部曲一起,已經在烈焰轟鳴中化為塵土,就是改弦更張變成最順服的帶路黨。

根據事後

而真正給陷入某種持久僵局的官軍帶來利好和轉機,也正是這次名為慶功之變的群體下毒事件,所謂禍福所依,不但對官軍的上層造成永久的傷害和動盪,給了大敗虧輸的安遠諸藩叛軍一段生聚力量捲土重來,寶貴的喘息之機,

卻也無意間,也深深觸動了朝中大人物們的切身之痛和要害,要知道,在那些受害的軍將中,不乏身價尊貴或是家世顯赫之輩,她們本來多數隻要呆在中軍這類,最安全的地方,從事一些次要輔佐之職,等到戰事結束便可。卻沒想到,好死不死的在慶功宴上,遭受了這場無妄之災。

那些身居高位的權門顯貴,按照已經鋪好前程和軌跡,將自家子弟送到軍中歷練鍍金,可不是為了,最後等來莫名其妙的橫死軍中,或是終身殘疾的噩耗。

因此經過傳訊上的延遲,時間的發酵和醞釀之後,這個慘劇帶來的連鎖衝擊和反應,甚至一度超過了前番,上萬官軍和樞密院都承製一起,陣沒在安遠州的消息。

一時間朝中幕府群情洶湧,最終變成某種檯面上的實質結果。

朝中幾隻主要派系,也難得擱置了紛爭和利益衝突,前所未有的齊心合力,發誓要讓始作俑者付出慘烈的代價,並通過各種渠道,曉諭軍前,牽涉馬氏藩者,不可饒恕也絕不受降,

相應的錢糧兵甲和補充員額,更是如流水一般的從近岸、海外諸州湧了過來,一向鮮有存在感的國朝水師和海兵隊,也大張旗鼓的不分晝夜,游曳在半島的海岸上,事無鉅細和盤查和追逐每一處可疑的行跡。

在獲得主要當權者,和國家機器的足夠重視和充分投入之後,這些地方上的些許叛亂和拉鋸的手段,就實在不值得一提了。我也有幸成為了這股風潮中的受益者之一,哪怕相比扮演主力的大多數官軍將領,我只是在邊緣沾點光,也是受益匪淺的。

因此,隨著官軍的步步推進和追亡逐北,我部承擔的則是次要一些守禦要沖的任務,既控制一些要點來,保持官軍後方的通暢和秩序,對付的也主要是那些時不時滲透過來,大隊小股的叛軍。

除了少量比較精悍的外州義從,比較難對付外,其他人的裝備和素質都是相當有限,因為是雜草式的騷擾作戰,往往連人數也不佔上風,唯一的優勢就是熟悉地方,便於隱藏和出沒的掩護,但在有據點有儲備的守勢下,往往幾輪排射過去,打死打傷一些領頭或是最凶的人,對方就自然散了。

所謂大浪淘沙,撥礫見金,在亢長而艱苦的征途和戰鬥中,那些不夠適應或是運氣不好的,都倒在了我們行來的路途和這些山林之中,燒做一罐罐的灰土,

我甚至不得不親自送走和處置一些熟悉的面孔,其中包括了一些從「我」很小的時候,就伴隨在身邊的老人,乃至來自武學中,頗為看好且定下主從名分的士生,

僅僅因為疾病,因為傷痛,或者是因為太過疲累,而掉進山溝,或是被蛇蟲咬了這樣的意外減員,並不會比正面戰鬥的傷亡少。

連我身上,都多了好幾道深刻的傷痕,其中一隻帶有鏽跡的箭矢,足足讓我分了三天的高燒,依靠這副體質和小奧晝夜不停的涼水擦拭,才挺過來,。

在戰場上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所謂的零傷亡和最佳傷亡比,終究只是小說裡的,我們畢竟是客軍,在最困難的時候,我甚至帶頭吃樹葉、鳥蛋和看起來相當噁心的蟲類,來保持基本的體力。

野外獵物滿地走,就等人去打之類的段子,終究是小說家之言的yy的,不然這世上營養和經濟狀況最好的職業,就該是獵戶了。

而在幾次增補和後方遣送之後,在我的麾下已經擁有了九個都,近三千人的編制,每都皆是按照兩隊銃兵,一隊矛手一隊白兵,外加若於輜重的戰團編成。

其中第一都乃是標兵隊擴充而來的,用炮組和少量擲彈手,以及騾馬隊加強的模範都,只是其中第一隊還是叫標兵隊而已,是我直屬的機動部隊。

第二都到第五則保持基本滿員,算是我老底子組成的基本部隊,只參雜了少量額外挑選的前官軍作為補充,他們的特點是沒有家室,也沒有多少牽掛,利於集體的吸收轉化,也是日常作戰的主力。

按照慣例,其中也有一隊也是老兵居多的重點隊,便於日後的擴編,此外將打得比較準的人擊中起來,設立一個都頭直屬的獵兵什,同時也充當某種軍法和督戰隊。

而第六都到第九都,都是不滿編的預備都,用那些陸續補充過來的官兵編成的,只是骨於都由我的人充任,裝備上冷兵器佔了一半多,主要用來承擔日常守備任務。

因為騎兵補充不易的緣故,教導隊還是老樣子,只是其中部分人填充到新部隊去作為骨於,又從老部隊挑選補充了一批而已,不過輜重輔兵和騾馬隊都擴張了不少,成立了一個專門的輸送團。

但對我來說,最大的收穫是在日常心態和閱歷上的成熟,雖然對於改變這個時代或是結束這個亂世的遠大目標,還是遙遙無期摸不清頭緒,但對於如何壯大自己,卻有了一定的思路和方向。

比如:在漫長而拉鋸的戰鬥和清剿中,我也見識到了這時代侷限下,所謂民眾立場軟弱和容易動搖的另一面,

雖然仇恨和親緣關係,足以成為遍地叛亂的土壤和養料,但是一旦他們所承受的苦難、傷痛和恐怖,遠遠超過某種極限和臨界點,就很容易自然的,迅速轉向另一個逃避殘酷現實與拚命綏靖的反面。

就像某位歷史名人說過的,將敢於反抗的大多數硬骨頭都殺光後,剩下的就只有綏靖和妥協的軟弱者重新佔據上風,死人是不會出來說話和表態的。

因此在官軍大勢的重壓下,甚至有人因此走向另一個極端,為了自己和家人能夠苟延殘喘的生存下去,出現自下而上的出賣和背叛,都成為名正言順,或是理直氣壯的頻繁行為。

一心「捨生取義」或是破罐破摔,抱著決死之意的人固然不少,但是想方設法讓自己活下去的人則更多,當這種犧牲和代價從她們自己身,擴散到他們的家人,他們的親族,他們重視和熟悉一切的時候,口號和主張,都是格外蒼白無力的。

畢竟叛藩內部,也不可能永遠是一塊鐵板的,在官軍的重壓下,也有各自的訴求和立場,在外失強援,內無後繼,活動範圍和控制力,都越來越縮水的情況下,於是各種形形色色的相互拆台和內訌,背叛和出賣的鬧劇,就這麼鮮活的一幕幕上演在我們面前。

那些被戰爭折騰的疲憊不堪的「義民」,主動殺死自己曾經敬愛或是擁護的藩主乃至宗家,然後綁縛了家眷親人,前來向官軍輸誠,只是希望官軍能夠體諒地方,不要再搞清野堅壁的絕戶手段。

於是乎,我幾乎是親眼見證了,唐太宗留下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大道理,在這裡從另一種角度的闡釋。

我這次進擊的目標,當地人指引的一處山村,也是流亡當地叛藩之一,前泊藩項氏殘黨的據點,據說其中還可能有重要人物的身影。

代價不過是幾車軍用口糧而已,相比容易黴壞的米面,這個口感奇差的東西,至少可以存放到明年開春的,戰爭帶來的傷害,對於底層人民幾乎是雙向的,無論是叛軍還是官軍,有能力話都不會給對方留下任何利用的物資,

而在耽擱了農事之後,這些原本一年兩季到到兩年三季產出的地區,很多人家都沒法安然度過年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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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八十八掌 進退(文字)

丘陵環抱中的山村,很快就隱隱在望了,得到巡哨遊兵的再次偵查回報之後,開始在預先清理的開闊地上,設立第一個攻擊出發地和聚集點。

矛隊和白兵,自然而然的形成一個保護圈,銃隊從行囊背包上,接下武器和備件,開始檢查槍膛和子藥。

輔兵們也開始土木作業和整理輜重,大車上的東西被搬運下來,分類堆放在車輛圍城的營地中。然後士官和旗頭吹響了號子,

作為第一進攻序列的幾隊,開始排成某種白兵在前,銃手在後,矛手居於兩翼的簡單梯次,隨著鼓點緩緩的向前推進。

在村口上方探頭探腦的哨位,成為最先被打擊的對象,然後村口籐條編制的寨門從裡打開了,

隨著打開的寨門,突然湧出大片人群,亂哄哄的站在一起,發出某種怒吼和咆哮聲,他們多數面有菜色,骨瘦如柴衣裳襤褸的,只有最前列的部分人,有像樣的武器。

面對緩緩進逼的軍陣,在領頭人的大聲呵斥下,才遏止住人群某種恐懼和驚慌,不至於有人馬上掉頭朝裡跑去。

我看在望遠鏡裡,覺得有些意外,什麼時候這些裝備士氣都不佔優勢的叛軍,有勇氣放棄據要而守的安全感,主動跑出來打算野戰了?

進入相應的距離之後,跟在後方那些輔兵開始加速,從兩邊繞過大隊,然後排成兩組三行的橫隊,對著聚集在村口的人群,開始上弦搭箭,進行第一輪掩射。

最先發動攻擊的,卻是來自山村一側林地裡,突然冒出了連片閃耀的刀光和矛尖,這些伏兵就像是沉默的獸群一般,帶著摩擦撞擊枝葉的沙沙聲和沉重奔跑的腳步聲。

「這是個陷阱?」,

我驚訝了下,隨即搖了搖頭,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最先響起銃擊聲的,是設置在高處的獵兵什,他們用銃聲和小旗為大隊指引方向,

進攻梯隊已經裝填好的銃手,也在蹲伏上舉的矛手掩護下,迅速調轉過方向,對著伏兵放出了第一排鉛雨。

隨著火銃的聲音成片的響起,像是烈風吹過一樣,輕易將這些稀疏的人影,吹翻掀倒在地,然後淹沒在飛舞的塵土裡。

而他們手中的弓箭,還沒來得及發射,只有一些稀稀拉拉的掉落在,蹲地以待的肉搏部隊幾步之外。這些矛手,甚至連眼睛都沒咋過幾咋。

當一排排的銃手陸續完成裝填,加入到排射的序列中去之後,這些埋伏的叛軍的衝擊就被擋在了矛手身前的幾步之內。

就是伸出長矛就可以刺到的最後這點距離,成為他們難以踰越的天塹。

當他們的屍體在這一條不規則的無形界限上,迅速堆積起來後,剩下的人終於達到了某個臨界點,他們怪叫著,亂喊著一哄而散,重新想要逃回到藏身的林子裡去。

但是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出現林地邊緣的刀光和銃擊聲,又將他們像是驚慌的羊群一般,重新趕了回來。

這時候,我排出去另一隻迂迴繞道的白兵隊,也順著那些樹林的位置,攀過了低矮的籬笆和木柵,徑直殺入山村之內,點起了一個又一個的火頭。

於是聚集在村口的反抗者,也在身後此起彼伏的哭喊聲中,迅速崩潰不可收拾了。

僅僅兩個時辰之後,

燃燒和坍塌中的山村,只剩下橫七豎八躺在街道或是路口裡的屍體,看著提刀靠上來的輔兵,那些還沒有斷氣的人,甚至露出某種解脫的表情和期盼。

山村之外,還活著的人,被按照性別和年齡,以及健康狀況,分成若於類別。

那些實在沒有價值或是無法帶走的俘虜,被被成批的拖到林子邊上,然後排射打殺,再割下作為憑據的頭顱。

到相比某些有惡劣習氣和不良傳統的官軍,我們可謂是相當良善了,既不會把俘虜用來作為某種嬉戲的方式弄死取樂,也不會用他們來作為新兵殺人方式的練手。

最多把他們賣到外州做苦力而已,死人也起碼有個全屍和安葬之地,雖然是為了衛生防疫的考慮。

然後將藏在其中的叛藩首領,項氏家主的弟弟和大公子指認出來,又費了我不少功夫,至於他們被拖出人群的破口大罵和詛咒之類,我已經麻木到免疫了。

在一片哭喊和哀求聲中,我忽有所覺的抬起頭來,

天上聚集的陰雲和隱隱滾動的雷聲,預示著半島獨有的,熱帶季風的時節已然到來,過於充沛的雨水之下,火器部隊將受到不同程度的削弱和影響。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冒著綿連不斷的雨水,花了兩天時間,押著這些收穫,回到了州城的本陣駐地,卻聽到中軍的招傳。

衣不解帶風塵僕僕的來到了州衙的中軍大帳,相比外面官軍中洋溢著某種得勝班師的昂揚,中軍所屬的將校們,卻是有些情緒低沉的氣氛,讓人摸不著頭腦。

直到我見到被找來的其他人才有所明了,在場的這十數人,顯然都是高寵掌權這段時間內,甚為得力也頗為受益的既得利益小群體。

「朝廷已發下詔令,某家不日將轉任安陸路置制使……」

一身披掛在身的高寵,開門見山的

「多謝諸位長久扶持的情意……」

「繼任的是你們要好生勉力擁護」

「這怎生可好」

底下聞言卻是一大片,非論紛紛,各種哀嘆挽留之情,溢於言表之間。說實話,高寵雖然頗有私心,但是賞罰分明,待下甚厚,不但行伍很有一套,地方上的事情,也能手腕活絡擺的平。

我在其中也真心實意的慰留了幾聲,卻多少心中有數,

臨陣換將素為兵家大忌,在如今大勢已定的情況下,突然決定更換主將人選,只有一個可能性,這顯然是朝中摘桃子的需要,或者說,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前來接受勝利果實了,

話說回來,朝廷的全力支持和協助,果然沒有那麼好拿的事情,這估計是朝中大老們博弈妥協的產物吧。

高寵背後未必沒有人,只是也扛不住朝中的壓力和決定把,從原本的丹西經略,能夠轉任高昇外道的置制使,估計算是某種補償和妥協把。

一番表態和宣洩之後,相比各自有安置和陞遷的其他人,我走到外邊卻被另外傳話,給留下了下來。

「只能說聲抱歉了……」

高寵精神尚好,也不出什麼失落,只是有些歉容

「應承你的事情還剩一些手尾,卻是沒法兌現了……」

然後他遞給我一份東西。

「這是天南發來和招還令」

「招還令?」

我嘆了口氣,還是來了,不然為什麼早不來玩不來,我都在丹戎大洲呆了半年多了,天南善後留守司才似乎想起我來,發出招還的公文。

看來實質上的主將高寵一去,連帶我們這些沒有什麼根底的部隊,也要給別人挪出合適的位置來了。

「當然了,這封公文我讓掌書記幫你壓一壓,」

「這段時間,你乘機把剩下的手尾收拾好……」

「需要什麼儘管開口……」

「要人還是物資、軍備……都沒關係……」

「反正這些,在我手上也留不了多久的……」。

他有些自嘲的道

「倒不如便宜你……」

顯然他並不像我想的那樣毫無怨念,只能通過這樣的手段,給後任留下伏筆什麼的

「也算是稍作補償和心意把……」

「功勞和斬獲也盡快兌現掉把……」

「雖然職事上我沒法幫你什麼。」

「但是在你的貼職和勳受上還可以相信些辦法」

「輟升的名錄我已經加急送出去了……」

「擬勳轉騎都尉,散授游擊將軍……」

「至少在我離任前,朝廷是不會輕易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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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八十九章 港亂(文字)

啟程送別的時候,我的隊伍也縮水了一小截,大抵有五六百人,希望留下來另謀前程,或是找到別部的關係,也算是好聚好散,很是大吃大喝歡宴了一回。

不過讓我欣慰的是,在前六都裡只有幾十個人選擇退出,而且沒有一個是士官以上的,這樣的話,我的無形資產相較來之前,其實已經增值了不少。

走的時候,除了車載馬拉的一大堆土產和物資外,還有一些混熟的官軍將領前來相送。

這段時間,我也在官軍中結識了一些還算可以的人物,比如利州兵馬鈐轄趙隆,神威左廂馬軍都知劉延慶之類的

比如,後者還有一個身份,就是五軍正帥劉紹能的小兒子,因此雖然職位不算太高,但是頗有些內部消息來源。

因為我們足夠年輕,並且有相近的階層背景,有野心和理想,感興趣的話題和共同點之類的東西比較多而已,再加上我能提供某種給力的渠道,與他們的職權和便利相互配合,也成為一個重要的促進因素。

戰爭的風險背後,也自然孕育著各種機緣,丹戎大洲(馬來半島)數十家藩領、士爵,大半被戰火波及,至少二十家以上的藩家大姓,涉亂被除名或是廢爵,名下領有被朝廷收回,無論是擇選另封或轉為直官,都是一大筆出入和牽連甚廣的變動。

正可謂是百廢待新,充滿機遇。光是乘著遍地饑荒和緊缺,乘機從外島低價收入糧食之類的民生物資,再越過官軍的封鎖和查禁,在洲內高價倒賣之類的黑心買賣,就能狠狠大撈一筆的。

從某種程度上說,官軍的封鎖和查禁,不過是為了壟斷這個區域利益,打擊和排除其他途徑的手段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我背後的婆羅洲商團,無疑具有某種先手的優勢,既有來自婆羅洲兩路的豐富物產,亦有相近的地理優勢,更有軍隊中的關係保駕護航。之前光是做官軍的軍需和銷贓生意,就已經風生水起,不亦樂乎了。

長此以往,就算在戰後的諸多項目的大蛋糕中,僅能夠在其中分一杯羹,也是一筆相當大的份額,所以留下某種穩定而長期的利益往來的紐帶和關係,是十分必要。

所謂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會鬧事也懂得看風向,爭取資源和獲得上官的扶持也是必要的,至於瓜分搶奪起戰利品和俘虜,對友軍毫不客氣,之類的瑕疵,同樣是一隻善戰部隊,所需的某種點綴。

要是你真做的事事都無可挑剔,那真是不見容於上司和同僚了。適當的瑕疵和無關大局的過失,或者說私心,反而會體現出你平易近人的一面。

畢竟,我已經不是那種,只會通過不停的戰鬥,來獲取想要一切的莽夫和猛將兄之路,我已經背負起好些人的信任和理想,並且一點點的努力像掌握屬於自己的命運和未來。

伴隨我軍旅生涯的這支部隊,就是承載這些野望和訴求的核心資產,與那些糾結於家長裡短瑣碎,依靠對男人的爭風奪寵來體現自身價值和地位的女人不同,好男兒還是習慣用血與火來改造世界的。

相比我的滿肚子心思,魚儷行進的隊伍,則是洋溢著另一種氣氛。

總算能回家了,雖然不是回廣府,但還是讓這些眼見要脫離戰場的漢子們有些失落,又有些解脫,

隨著連綿起伏的丘巒,消失在海岸線上之後,重新看到大海的感觸,卻讓人有一種不一樣的味道。

得益於我們整整花了好幾天,能搬就搬的清倉大狂歡活動,最後還是找友軍「借」了許多大牲口和車子,才得以成行,當然因此隊伍也變得格外的龐大,只能沿著靠緊海邊、質量相對解釋的官道,慢慢的走到登船的港區去。

來自婆羅洲的商船,將把我們的比較大件的物品和財貨,以及傷病員,給優先稍帶回去。然後慢慢等待輪到我們的官船批次。

「有狀況……」

突然,一名斥候騎馬飛奔而來,衝到我身邊躬身道

「港口的方向在冒煙,」

「辛副將已經帶著前隊,先行一步去探查了……」

我咦了一聲,真是見鬼了,回家路上還能遇到這種事情,要知道經過我們的掃蕩和肅清,這一代已經沒有像樣的盜匪或是流人團體了。

不過,辛稼軒也未免太衝動了吧,就這麼跑過去。不過,前隊好歹是騎馬代步的機動戰隊,若遇到狀況應該可以支撐一下的。

轉念之間我已經閃過一系列想法,而有所定計了。

「加速行進……」

「做好戰前列裝……準備接應前隊。」

「遊兵和斥候加倍,擴大活動範圍……」

「除戰鬥所需,所有輜重都推到路邊,」

「留少量看守……其餘以戰鬥隊形緊跟上」

隨即,我們就小跑行進著,追趕上了噼裡啪啦的零星銃聲方向,

在港城郊區的山坡上,我見到被接應回來的前隊,卻是剛剛經過一場急促而激烈的戰鬥,有些狼狽和受傷的樣子,

「誰於的……」

我看見滿臉是血,要人攙扶才能從馬背上下來的辛稼軒,不由吃了一驚。他今天應該沒有樹奇怪的eog把。

「我們想進入港城,卻在門樓附近遇襲了……」

他沙啞著嗓子應道,

「你還是先包紮處理一下再說……」

我趕緊揮手讓他們攙扶下去。

「是人……」

我緊接著追問剩下的人道。

「似是官軍的服色……」

同行的隊官有些不確定的應聲道……

「只是不明所屬……」

你妹啊,怎麼我剛想帶著部隊回家,就會遇到這種事情。我有些煩惱的搖搖頭。

「是無章的潰兵,還是有人領頭帶隊的……」

我繼續問道

「對方用的是武器……」

突然,轟的一聲在遠處響起,連我這裡都感覺到某種震動,這是水師的船上在開炮麼,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這些是人……」

我忽然看見一些站在土坡下畏畏縮縮的身影,被手持刀槍的士兵圍著,跪座在地上。

「他們是港城裡逃出來的居民……」

方才的隊官回答道。

「辛副將前去攔住問話,卻有另一夥人追出來肆意砍殺……」

「辛副將喝止不聽,令前隊齊發擊殺當場,只逃了數個去……」

「然後下令本隊入城探明究竟,就在門樓附近,遭到矢射……」

「當場折了十幾個人,餘下的弟兄怒而反擊,銃刀交替殺散了對方……」

「辛副將令把住城門,讓城中居民自此逃出……」

「卻不想,惹來更多疑似官軍的亂兵……」

「我們只好且戰且退,辛副將也因此中了箭創……」

好吧,我真有點頭痛了,怎麼就莫名其妙的就在回家上船的港口打了一戰,折損了十幾個好容易倖存下來的士兵。

「你們怎麼看……」

我轉頭對著身邊的諸將道,歸家在即,卻和官軍起了衝突,我要稍微考慮一下他們的想法。

「當然打了再說……」

這是升任步軍指揮的風捲旗,比較於脆直接的說法……

「我們的人可不能白死……」

「一切都聽將主的……」

這是第一都都頭張立錚比較圓滑的說法,不過傾向性還是很明了的

「讓我們打就打,絕不含糊……」

「一切自當慎重為好……」

這是第六都頭楊再興的比較老成的說法。

「不過無故受襲,還需有個交代……」

「我不懂兵事,只是根據圖輿,下一個適合登岸的港區,猶在六百多里外

隨軍參贊第五平思考之後,也緩緩開口道。

「期間多山地,密林,我們的準備有所不足……而且沿途殘敗難以補充。

我又看了眼一隻沒有表態的韓良臣,他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好吧……」

我嘆了口氣,

「那就按照進攻序列,紮下營地,」

「所有戰兵按照巷戰和攻堅來編配……」

「然後挑選精於健兒,伺機重新奪下門樓,進行武裝偵察,摸摸底子……

「辛副將傷不能視事……分內職事,暫時移交給韓總教」

「可聽明否……」

「諾」

一行人轟聲應命,卻是很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味道。

然後我才想起應該還有一些知情者,就把那些城中逃出的居民,選了幾個膽子較大,口齒清明的過來逐一問話,再抄錄下來相互對照,終於得到一點擁有的信息。

城中作亂的的確是官軍,而且不止一部,而是分作數部火拚中,然後乘亂打劫搜掠港城中的居民。

具體番號他們描述不清,只能音樂瞭解,都是近期從海上過來的。看到這裡我不禁心中引誘有些恍然。

這不就是那些急匆匆趕過來摘桃子的那些人麼。

怎麼戰場還沒上,敵人面也沒見到,就在當地先火拚起來了,我突然對於安遠州乃至整個丹戎大洲的前景,有些隱隱的擔憂和不安了。

臨進發之前,我思慮再三,還是給遠在州城的高寵,派出了一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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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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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遭遇(文字)

重新奪回門樓,並沒有費太大的功夫,已經那些疑似官軍的亂兵,幾乎沒有多少鬥志和防備,聚集在附近的大概有數百人,被簡單的撩撥引出來一陣銃擊之後,就以比出來更快的速度向內四散奔逃。

少數慌不擇路的向內擁堵成一團,甚至連門也沒能關上,就做了俘虜。

奪下這處正西向的門樓後,又沿著港城對內的城牆,幾乎毫無多少阻礙的,接連奪下靠海的兩個城門,然後大開門洞,將我們的主力大隊給放了進去,向內衝過一大片民房之後,就直接佔領和控制了港區東部的棧橋和倉房。

將那些乘亂搶奪或是搬運東西的人,紛紛擊殺當場或是聽令抱頭跪伏在地上,基本控制住後,在利用這些倉房和露天堆放的貨物,組成數個臨時的防禦圈,將大多數通道和間隙都封堵住後,我們就獲得連成一片鞏固過的防區。

其中藏起來的本地人,也被逐一找出來編管起來,在刀槍的監視下作為輔助勞力來使用。

當然,作為碼頭區的特色,這裡主要是青壯年為主的各種勞工和水手,以及少量商人和看管倉房貨棧的夥計、帳房。學徒的,到讓我們多了一批臨時的生力軍。

至於港城其他區域的人,那就只能說抱歉了,我的人手和兵力有限,只能先顧好自己再說。

這也是我一貫的作風,某種塔防控,先想辦法通過相對充足的準備和預製陣地等手段,來確保儘可能立於不敗,再考慮削弱、擊敗和消滅敵人。

這也讓我這只銃兵佔了很大比例的「龍州團左」,一度被取笑為烏龜流或是鱉式戰法,因為大多數情況下,我們的戰術就和甲魚一般,遇敵緊密收縮要害,依靠堅韌而具有彈性的防陣,讓對敵無從下手只能強取,待到久戰不下,露出疲態和破綻之後,突然以肉搏部隊全力出擊襲取要害。

對手一旦被陷住,就很難擺脫糾纏,就像水鱉一樣只要被咬住,除非斷頭否則別想放口。只能在一**銃射中不斷被削弱和抑制,直到崩潰。

不過我們戰績打得多了之後,又變成另一種比較具有中性的稱呼,所謂的「堅陣戰法」「重點開花陣」,當然真正的核心,還是依靠訓練有素的火銃批次,來保持遠近程的持久殺傷力。

這是別人想模仿或是上手不了的關鍵所在,雖然火器時代排隊槍斃的浪漫,是暫時無法可想了,但是像精密機器和齒輪般契合,火器與冷兵配合的大小方陣,卻還是比較具有現實基礎的過度。

低低的雷鳴聲中,來海上水師鬥艦的炮擊聲再次響起,一枚沉重的彈丸掠過我們邊緣的上空,落在一處棧橋邊上的建築內,頓時塵土飛揚的坍塌了半邊,那些如螞蟻一般拚命搬運的成火打劫者,只來得及哭爹喊娘,連滾帶爬的跑出來幾個,其餘就都被埋住了。

我這時候才想起另一件事情,貌似我們也在水師的炮擊範圍之內啊,頓時有些急切的喝道

「旗牌官……」

「在……」

我不遠處奔走過來幾個身影

「快在這裡尋個最高處……」

「升起我們的旗標,用官定旗語嘗試與港內水師交流……」

「避免被誤傷了……」

「得令……」

不多時我的貓爪旗和龍州團左黑字旗就矗立在了,這篇港區的一處瞭望塔

「臨時防線已經初步佈置完成」

不多久,風捲旗向我報告,

「請將主訓丨示……」

這時,港內的水師戰船雖然還沒有回應,但是零星的炮擊聲,似乎偏離了我們。

我才稍微放下一點,有心情開始巡視目前控制的區域,作為防線的都是些結實的大木箱,或是大件的船用工料,還有從倒塌的建築上抬過來的構件,然後堆上泥沙澆上海水,就能有效防止火燒,或是其他衝擊和破壞手段。

再配合掩身其後射擊的銃兵,就足以應對大多數狀況了。白兵隊作為預備隊就地,矛隊負責看守那些臨時徵集的勞役隊。

而標兵隊和教導隊,則被我派出去清點和檢查倉房,看看裡面有沒有我們可以利用的物資,也有既然參合到這場是非中來,當然要賊不走空的意味,結果在搜查最後一批建築的時候,我們卻遇到了一點阻礙,

我的搜索隊之一,在一處磚石結構的大型倉房前,被裡面留守的一小隊官兵給擋住了,他們佔據了僅有的門窗位置,用探出來的弓箭和刀尖,表示了某種排距和不歡迎的態度。

我到的時候,

「我乃丹戎經略麾下火器都知,須得徵用……」

站在門前的士兵仍舊在喊話,想讓裡面的人開門出來。

作為回應是噗噗釘在地上的幾隻箭矢

「此乃神機軍專屬重地……」

裡面的聲音喊道。

「非得本軍手令,不得擅闖……」

「除此以外,誰來也勿用多言……」

「上炮隊,把們轟開……」

我當機立斷道,開玩笑,別東西的也就算了,既然是神機軍的倉庫,不用想裡面也肯定有我需要的東西,哪怕為此冒風險也是值得的。

「然後用射煙球,把他們熏出來……」

「明白」

左右得令而去準備。

片刻之後,兩門小炮被推到了正前,對著禁閉的大門,然後調校裝填了起來,最後塞上數個沉重的鐵彈,用木托塞緊。

裡面的人見了,頓時有些騷動和慌亂起來,隨著一陣腳步和動作聲,紛紛離開門前和窗後。

用線香輕輕點燃引火,左右捂上耳朵,只聽沉悶的一聲轟響,霎那間厚實的倉房大門,在迸濺而去的木屑中,被打出了好幾個深深的裂紋,然後第二們小炮也發射了。

沉重的彈丸,頓時將已經開裂的大門,撞的四分五裂,後面是驚慌失措的人影一閃而逝,然後由軍中少量最有臂力和準頭的擲彈兵,將浸過馬尿、芒硝和辣子的布團曬於做成的特製煙球,澆油點燃之後,眼疾手快的丟進門洞裡的深處。

在一片雞飛狗跳的動靜中,有兩個煙球被倉房的守軍直接撥打出來,但是剩下的幾枚在油脂助燃下,迅速變成瀰漫開來灰白的嗆人煙氣,直接從門洞和氣窗裡冒了出來。

咳咳咳,的撕心裂肺的嗆咳聲中,裡面的人就像是被洞裡熏出來的老鼠一般,忙不住的抱頭揉眼捂著喉嚨,各種擇路而逃。

然後昏頭昏腦的,被守在外面的本部士兵,用矛桿抽到腳踝和小腿,掀翻在地反縛雙手,一一成擒了。足足捉捆了四十多人,差不對有半個隊的規模。

這才再沒有人出來和其他動靜,用濕布捂著口鼻的標兵隊,強先進取,用裹著大蓬沙土的寬布,將還在燃燒的煙球撲滅,

然後滿身滿臉都是煙燻火燎味道的領隊官,被綁到我的面前問話,我忽然感覺這人有點面熟的樣子,

「又是你……」

對方也認出我來,不由很有些神情複雜和驚訝。

「你是,郭……副都」

我這才想起來,這不是在天南府城外守炮壘時,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名神機軍炮隊副都虞侯麼,只是看他現在的服色和職章,充其量不過是個隊正,怎麼越混越回去了。

「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我頗有感嘆道,卻只換來他重重的哼了一聲。

「你的炮團呢,怎麼改做帶領步軍了」

「炮團……」

聽到這個字眼似乎記起了回憶,讓他神情恍惚了下

「已經沒了……」

「沒了?……」

我也跟著他驚訝了下。神機軍為上五軍之屬,配屬到各軍都屬於重點保護的「國之重器」,重裝炮隊更是其中攻堅拔寨的王牌,就算遇到危機也最多損失一些軍械,很少能出現團體覆滅的結果。

更何況作為炮團的編制,即等於正規官軍的一個中營,連人帶裝備一起損失掉可不是小事情,作為典型的技術軍種,一名有經驗拍的炮手,可比普通的騎兵,還要珍貴的多,更別說損失掉一大批了。

「你知道你在做麼……」

這一打岔,他已經回過神來,掙扎對我怒吼道

「在軍中重地襲擊友軍,搶奪公物,形同反逆……可知罪否」

「反逆不反逆暫時不好說,」

「不過你知道麼,港城之中官軍各部正在內訌,四下已經亂成一片了……

「已經沒有人顧得這裡,自然也沒法給我們定罪了……」

「……」

這些輪到他震驚了,然後才注意起在港區上空飄揚的煙塵。

「這到底是這麼回事……」

「發現好東西了」

裡面出來某種歡呼聲,頓時將我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這才想起裡面還有不少收穫等著我呢,先下令將他們帶下去安置。

然後我不顧沒有徹底散盡的嗆人煙味,走過前面的附廊和門房,下了台階才算進入倉房中,卻發現裡面的空間感覺比我想的還要大一些,主要是因為地面被向下深挖了一層半,然後用巨柱支撐了起來若於個裡外層次。

地下一層,最常見是大桶封裝的火藥,還有成袋的鉛子和鐵彈等儲備,以及各種鐵錠、銅塊,煤炭等備料,這也讓人有些後怕,難怪先前那些傢伙,屁滾尿流的逃之不及,確實沒想到我們會用火攻的手段,所幸在不知情下射進來的煙球,並沒沒有引燃裡面的東西,不然連帶我們也要損失慘重的。

然後地上一層,則是形形色色的官制火器,單兵手持的火匣弩和密集列陣的火巢車;製作木炮和皮炮所用的鐵膛;成排固定在架子上,臂粗的短管手炮;兩人推抬行進的小型扭矩彈射器和可以固定在馬背上投射器——旋風炮;

甚至還有幾十隻碩大的飛火雷,也是就後世的康格里夫火箭,被用防塵防潮的油布,緊緊的包裹在便於攜帶的駝式裝具裡。

然後在底下的隔層裡,我的人又發現了同樣是特殊封裝在陶制容器裡的精煉火油,按照容器上的標識大概有兩三千斤,以及裝載便於運送的特製藤箱和筐婁裡的,空彈瓶和發火管,都是官窯專門燒製的軍用品,大號的是給投石器或是車弩使用,小號的是作為擲彈兵的裝備。

只要按照刻度灌裝後,插上木塞式的發火管,就變成可以馬上投入使用的火油彈。只是有些沒有見到我期待的另一種名為爆雷彈的投擲爆炸物,不免讓人有些得隴望蜀的細微遺憾。

最後的隔間裡,是神機軍的防具裝備,有染成青灰色的硬布帛甲,有重點鑲片的半身鏈甲,還有明顯是火烷布(石棉編織)的防火罩衣和手套。其他配套的各色工具林林總總的數量不少,看起來門類十分的起齊全。

只是在一處翻倒工具堆裡,又意外的清理出一個暗門來,在暗門背後的夾室,又發現堆疊在一起五門炮來,雖然有過相當磨損的痕跡,但還算是大致完好,讓我頓時有一種再次中了大獎的驚喜心情。

這可不是海兵隊大舢板上拆下來,只能發射斤重彈的小炮,而是標準的野戰長炮,只比我在炮壘上見過的那些六寸攻城炮,小一寸管徑而已,卻看起來精於輕巧許多。

採用的是銅胎鐵心子母炮設計,母炮後段上方有一個套裝子炮的開口,發射時只要把裝填好彈藥的子炮塞入旋緊,再用一次性的拉管擊發,射擊效率和威力可比我手上這兩門前裝引線的小炮,要高的多。

只可惜空有炮身而已,並沒有專門配套的炮架、炮車和彈藥拖斗,以及工具配件之物,只能先讓人搬出去再說。此外就是一些封裝好的普通箱籠,我一一打開看了看,不外乎是一些看起來頗有年頭的書畫古玩,金銀器物的

雖然說這裡是神機軍的專屬庫房,但是顯然還有一些屬於將領們的私藏,也被假公濟私的寄存在了這裡避人耳目,現在都落到我們手中了。

看到這裡,我反而不由苦笑了起來,這比意外之財可沒有想像的那麼好拿啊。作為軍隊的公物受了損失,或許還可以扯皮推諉一二,可是這些人的私藏受了損失,那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也沒有那麼容易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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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戰歸(文字)

看著淹沒在烈火和塵煙中,徐徐倒塌的大型倉房,我吁了口氣,這種建築破壞的活計,可不是那麼好於的啊,

「現在你也是我的同謀了……」

轉頭對著已經是滿臉呆滯的郭副都,不,應該是郭隊正道

「就算你們回去,舉發我也是難逃其責了……」

「更何況你有多少憑據?……」

「這麼樣,還是到我的麾下來把……」

「繼續於你擅長的炮隊……」

「不出聲就是默認了……」

「或者為了掩人耳目,我只能請你們全部去海底找龍王爺做客了……」

他默然不語,我卻沒有多少心思等他表態,就揮手先押送了下去。

這時候倉房頂部的哨位發來信號,卻是再度排除的遊兵和斥候,也回來了,我挑選他們,主要是優先考慮頭腦機靈反應快,逃生手段強,戰鬥力的還在其次。

先前他們換上繳獲自城門哪處官軍的服色,混到城區去做一番簡單偵查,倒是一個不少的全回來了。

「正在城中亂戰的,有好幾部官軍」

斥候各自輪流回報道

「目前看到旗色番號,有頓州,利州,岸州的兵馬,還有數量不等的海兵隊……」

「先前的炮聲,就是在掩護他們退往碼頭……」

「似乎其中有重要人物和不良於行的家眷……」

「因此幾度被追上廝殺了一陣……被船上發炮,擊殺了不少」

「先前襲奪我部的那支,並非留在門樓裡的那些……」

「疑似是右領軍衛的一部……新進方從剛從海上過來的」

「屬下在西港頭,隱約看見棕櫚紋的船帆……」

最後一名斥候欲言又止道。

「只是官兵雲聚,盤問過多……不得不逃脫了出來」

「你可確定否……」

他的話讓我不由站起了起來,

「小人願去再度仔細探查一番……」

「不,」

我揮手制止住他。

「你們已經足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我另有處置……」

片刻之後,有針對性的一組人,再次易裝派了出去,卻進一步確認了這個猜測和懷疑。

看見船帆上繪有三顆棕櫚紋的船隊,被困在港城的另一端?這些我的坐觀大計,有些無法成立了。

一想到我本家的船隊所遭遇的危機,我有些心煩意亂的下令道,

「召集人馬,準備一次武裝偵查」

「我以為不妥……」

當教導隊聚集起來後,韓良臣突然開口道

「怎麼了……」

我驚問道

「某以為,這救援的機會僅有一次,」

韓良臣正色道

「驚動了對方,有所防備,下次就難了……」

「那又該如何……」

我繼續問道

「自當動輒全力以赴,」

「最好能先派人聯繫上對方……及時裡外呼應才是」

「多謝諍言……」

我吁了口氣,真心謝道,

「卻是我一時心急,亂了分寸……」

這不該是我會犯的錯誤,看來我的心態還是不夠成熟啊。

「無妨,這個打頭陣的差事,就交給某好了……」

韓良臣出乎意料的主動要求到。

「某家也想試試官軍的斤兩……」

片刻之後著急起來的臨時短會中

「不過我們怎麼派人過去呢……」

風捲旗出聲問道。

「難道讓人易裝混過去……」

張立錚亦道。

「此路已經困難重重,更何況還在敵陣中與本家相認……」

楊再興搖了搖頭,否定到。

「其實我們還有一條通路……」

重新回覆冷靜的我,胸有成竹的用馬鞭指著一個方向。

眾人都轉頭過去,卻只看到棧橋之外一望無涯的大海,和隱隱的船帆以及零星上下飛舞的鷗鳥。

「我需要數名善劃的勇士……」

好在我家的羅氏藩比鄰海邊,因此在藩生子和國人中,還有不少善水會操舟的人選。

挑選幾名好壯士留下贈言之後,冒著被水師炮擊的風險,就努力的沿著岸邊向港灣的另一頭划去,直到他們化作浪花裡隱約起伏的小點。

一番幾乎是相當漫長的,讓人幾乎要失去耐心等待之後,我終於又看到了綁在小船上的單面旗幟。

隨船過來的有兩個新面孔,其中一位赫然是婆羅洲會館裡,曾經來拜結過我的船商代表之一,另一個人則讓我大為意外,因為下的船來,他幾乎是迎面撲了過來,

「老大你可總算來了……」

被我本能閃開,,然後趴在地上大聲的嚎起來

「我們都快完蛋了……」

「蛋疼鹿,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也大吃了一驚,這位卻是我留在天南後方看家的前學弟兼小弟,鹿藩家的鹿耽尼。

「當然是跟著老大你的東風,過來做點小生意而已……」

他眼淚鼻涕一把抹的高聲到

「誰知道以上岸沒消停兩天,就來了好些官軍……」

「接著,在這港城裡開打起來了……」

「連帶我們也被困住,脫身不得了……」

「然後又有官軍,要強行徵用我們帶來的貨物……」

「交付了一些後,又得寸進尺,要我們每個人按照身家來捐資助軍啊」

聽到這裡,我有些怒火中燒起來,強搶還不顧還要扣押勒索麼。

「於是我們與其他船商,將這些官兵合力趕了出去……」

「又被更多的官軍,給團團圍住攻打起來……」

三言兩語就說明了他們的近況

他們正在圍攻婆羅洲商團的駐紮點,好在源九郎帶來一批本家的武裝力量,原本準備護送我帶回來的特產和輜重,卻不巧趕上這遭,才勉強將他們擋住,卻也沒法做更多的事情。

這兩天,隨著那些官軍越聚越多,越發岌岌可危起來。

「我們馬上可以回家了……」

片刻之後,我對著聚集起來的將士們高聲道

「本家的船團數天前已經在港中候命……」

聽到這裡,底下頓時有些騷然起來,

「可是,有一部亂兵圍住了那裡,想要連人帶船都搶個精光……再放火燒掉」

我突然一揮手

「我們該怎辦……」

「殺他個娘的……」

「殺他個娘的……」

「殺他全家……」

士兵頓時中響起幾聲,然後變成某種成片的呼喝聲。然後又變成洶湧淹沒過堤岸碼頭上的怒潮。

在這股怒潮面前,無論是搶劫的散兵游勇,或是正早作惡的暴徒,都像是被大浪衝刷過的沙粒一般,霎那間滾捲部件,或是變成一團無法辨識的肉泥。

我們就這樣氣勢如虹的衝過去,一隻衝到了港灣的另一端,才在號子和口令聲中稍稍放緩下來,小跑著重新整隊。

如此大的動靜逼近,對方也被驚動了起來,頓時在街道中湧出來了許多官軍,卻迎面撞上教導隊的騎兵,被沖了個七零八落,然後步隊緊隨而上,用刀矛的猛烈戳刺,將那些漏網之魚收拾消停。

我們就這樣一口氣擊破了至少三陣人馬,倉促迎戰的防線,跟隨的銃隊神都一槍未發。然後我們在第四陣,終於遇到了真正的阻礙,教導的騎兵也被重新逼退回來,其中已經少了十多個身影。

然後我也看見了這些嚴陣以待的敵人,那是一些以一種令人膽寒的靜默而整齊列隊,手持大牌槍槊林立的披甲之士,在他們面前,赫然還有十幾具倒下的馬匹和屍體,顯然是在街道收拾不住,徑直撞上去的犧牲者,

剛剛完成突殺而沾血的尖槊,甚至沒有絲毫的抖動,他們的裝備和氣勢,可比起之前我們遇到那些官兵精悍多了。

居中指揮的是一個的面容蒼老的將領,斑白的發髻從他的頭盔裡漏出來,毫不見佝僂的身姿,筆挺的站在海風中,就像是棵飽經滄桑卻已然鑠毅的蒼松,眼神交錯中,直接斷絕了雙方喊話交涉的可能性。

隨著他揮下的手勢,靜默的軍陣忽然動了,就像是精密校對磨合過的機器一般,向前緩緩動了起來,這是街道兩旁的房頂上,也出現了許多手持弓弩的身影。

而在這道軍陣的背後,就是那些站在臨時堆築的高台上,衣甲光鮮的軍將們,正在指手畫腳,大聲談笑著,各種口沫飛濺,恨不得別人不知道他們是是領頭的。

最好的戰術,當然是直取黃龍的斬首了,不過得先收拾掉眼前這道硬骨頭再說。

我也揮下手臂,半城此起彼伏的口令,大隊之中早已裝天后的銃手舉起武器,開始朝著左右上方,密集的排射起來起來

,霎那間我的隊列裡噴濺出好些血花,最近的一朵,距離我不過一臂之遠。但是更多的是那些站在高處的身影,在彈雨中像是飄零的落葉一般,專研凋謝的七七八八。

而這些訓練有素的老成甲兵,也呼喝著沖上前來,揮舉這步槊向前突刺出一個明顯的鋒銳,霎那間尖刺對尖刺,手牌對長排,激烈的碰撞著,交錯著帶走最前拍的血肉和性命。

幾乎是接二連三的握著插入自己或是敵軍身體,而折斷的矛桿,而倒在同伴的腳下被毫不介意的踩踏過去。短時間內,站在最前幾排的矛手,就已經損失殆盡,然後敵人也嘗到了某種苦果,那是低伏在平持的矛從之下,潛越過去剁足和斬殺下盤的白兵們創造的戰果。

然後他們也被擋在了長排之前,被縫隙中突出的槍尖刺倒或是逼退之後,銃手也進入了近戰的序列。架在前列的肩膀上,近距離對著敵方的面孔和肩膀射擊,飛舞的灼熱鉛丸,不斷的帶走一條條性命。也將對方努力維持的戰線,打的百孔千瘡

海邊大道上遭遇的這場攻戰,短暫而血腥激烈,然後隨著領頭那名老將,被一枚流彈擊中倒下後,突然變得壓力一鬆,卻是敵軍的陣勢,從後隊開始潰散。

但是更大的打擊,卻是來自後方那些衣甲光鮮的軍將們,他們見勢不妙,居然開始在親兵的護衛下,紛紛丟下各種旗仗輜重,自行大步「轉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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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九十二章 港西(文字)

本以為遇到了硬茬子,會有一場反覆拉鋸的苦戰,結果就這麼虎頭蛇尾了,走過滿是戰鬥痕跡的大道和街區,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的錯覺。

我遇到的這些,究竟是樣的奇葩啊,被近身後各種一觸即潰,然後前方正在圍攻港區的大隊官軍,發現自己陷入腹背受敵,而主官們都不知所蹤後,也自然士氣崩盤四散潰逃。

然後又被風捲帶領迂迴的兩個都,從逃亡城區的方向給堵了回來,然後在此起彼伏的火銃排射,和緊接而來裝載大車上的兩門小炮的試射之後,終於從茫然無措中,成片成片的丟下了武器,束手投降。

因為俘虜實在太多,處置的人手有些捉襟見肘,我們甚至都沒顧得上分兵,去追趕那些跑掉的那批軍官和將領們,

最後清點下來除掉傷員,我們需要監管的俘虜,居然還有五六千人,這可大出我們的意料之中。還好源九郎那邊,也湊出四五百號人手,再加上臨時徵募的水夫,船工的拿來湊數,

才勉強完成了對這些失去鬥志的官軍俘虜,解除武裝和各種分隔處置,在碼頭露天區劃出幾大片,看守起來。

「回稟將主……」

標兵隊校尉穆隆,板著那張萬年不變的死人臉,用某種高昂的聲調匯報到

「目前已經審問查明,部分反亂官軍的身份,」

「先前我們在海邊長街遇上的那些,乃是來自廣府拱衛諸軍之一,右領軍衛的兵馬……」

「右領軍衛?,」

我不由心中一動,怎麼又是他們,這次卻是冤家路窄又讓我們莫名其妙的撞上了。

「而正在攻打港西碼頭和棧橋區的人馬,」

穆隆繼續道

「則是同屬畿內的威遠鎮,和龍川道興安軍的麾下」

只是看著踩著丟棄滿地的旗仗、兵甲,以及其他遺棄下來,堆積如山的輜重,我信手撿起一片滿是污泥旗幟,上面繡著一隻栩栩如生長角雙翼的瑞馬,忍不住發出這樣一個疑問。

「他們也算是是拱衛軍麼,怎麼如此不堪一擊……」

說實話,在官軍中,我不是沒有和來自廣府同屬拱衛軍序列的部隊接觸過,他們雖然有些眼高於頂的驕傲和自矜,但是也不乏能打善戰的之士。

「鼓吹的軍人榮耀和自尊,犧牲精神都跑哪裡去了……行事起來反倒更像是一群匪類……」

「其實他們……」

有一個聲音頓了頓才回答道

「他們乃是拱衛軍都直,……」

好吧,我決定收回這句話,怎麼就忘了還有這麼一茬呢

作為朝廷直接掌握的中外軍體系重點額重要一環,十二支拱衛軍,並不是都一定駐紮在都城及周邊,按照日常勤務和駐地,一般分為都直、鎮畿、駐泊三種常態。

都直顧名思義,就是在拱衛軍本部的執勤部隊;鎮畿,則是負責鎮守畿內各處要沖關塞之所;駐泊,則是定期輪駐遠洲外地的意思。

按照國朝的體制,包括殿前和拱衛兩大軍事體系在內的畿內軍隊,都要定期輪換駐紮在邊城要地,與那些邊防軍和地方部隊一起承當各種戍衛職責,

同時也是對於五路招討行司或是四大都護府這樣,掌握重要區域軍事力量的外軍將帥,各種分化摻雜和就近監控,也是一種保持戰鬥力的手段。

這種輪駐制度,卻是數百年前的那位穿越者梁公主導的,名為「乾元鼎新」的軍事改革,所留下為數不多的傳統之一。

其主要核心,就是有感於安史之亂中,駐守京畿、都亟兩道的南北衙諸軍,在突然爆發的叛亂面前,各種虛亢浮濫孱弱不堪,以至於要靠勤王的邊兵,重新挑選健兒來,充實天子行在和禁中的護衛力量。

因此在重建的北衙八軍和十六衛體系之後,就將南北衙各軍輪邊制度確立進《兵典》之中,其核心的內容,就通過隨機抽取上述中樞軍隊的部分人馬,以三五年為期,定時輪換駐留在邊塞重地,以便在日常邊境衝突和區域戰爭中,磨礪武備和保持戰鬥力。

這樣,通過若於個輪換期限之後,兩京之中的駐軍,總有一部分能夠保持相應的戰鬥力,來對應各種突發狀況,而不至於徹底被首都的繁華奢靡給徹底腐蝕掉。

只是再好的政策,也禁不住日積月累下來,眾多背景深厚的權門士族所研究出來的對策和變通手段。

於是乎,那些不願意忍受邊地之苦,也不願離開都畿繁華之地的世家子弟,就想辦法在家人和背景的運作下,擠進所謂拱衛軍都直的序列中,

因為都直作為拱衛軍衙門「直屬部隊」,日常主要承擔類似站班儀衛的職責,因此只要能保持一副外表形容光鮮的花架子,就可以比較輕鬆的混日子了

有足夠背景的人士,甚至可以僱人來頂替自己的勤務,因此自然也不能指望他們的戰鬥力,

要知道,在清遠之變中,這些拱衛都直的第一反應,就是紛紛跑回家去尋求庇護,或是躲在行院妓館裡醉生夢死的逃避,以至於,清遠亂軍還未抵達廣府五城,上官想起來到衙中點卯,結果發現已經是十不存一。

只是廣府那邊,把這群少爺兵都派來了,可見其搶班奪權爭功勞和勝利果實的心思,是如何的迫切了。

若是這群公子哥部隊,以他們不甘寂寞,喜歡惹是生非的專長,那搞出奇葩和是非來,也是絲毫不足為奇的。

當然了,僅僅以成分輪,這只部隊並不是完全沒有戰鬥力的,起碼那些以部下名義,配給他們當作跟幫和護衛的家將部曲,還是有不錯的身手,或是相應的行伍經驗。

只是平時各行其是,自稱小體系,真要有事想要有效指揮他們,那得先通過他們的主子再說。

不過,這群中上層普遍戰鬥力不足五的渣渣,卻是誰也不願意沾手的麻煩,而夾雜在期間的另外兩隻部隊,顯然是作為保姆的角色,而不得不被動拉下水的。

這樣這場莫名其妙的動亂根源和起因,似乎就串連出一點頭緒了。

好在,我們也不是白招惹這個是非,動手之前,我已經讓人換上了,那座倉房裡得到神機軍的甲服和旗幟。

不過起到多少效果就不好說,起碼可以暫時拖延和轉移一下對方的目標,這就夠了。

隨後我進入被圍攻的港灣西區,發現滯留在這裡的,除了我本家船團和商隊之外,還有形形色色的好幾千人,男女老幼皆有。

除了同樣滯留在本地的那些商人和船主之外,其中大都數從城區中逃過來,企圖登船出海的居民之類,卻同樣被困在這裡,其中大半都是城中的富商大戶、殷實之家,也有一些本地的官宦人家。

見到我的隊伍,很有些緊張戒懼的情緒,或是冷淡麻木的態度。不過勢比人強,在我們表現出的武力強權和威懾面前,他們不得不有所反應和對策。幾乎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舉出十幾個代表。

據說是因為他們的前任,一見面就被官軍各種於掉的先例,這些傢伙出現在我面前之後,就是各種無比低姿態低姿態的阿諛如潮,高帽子不要命的亂戴的極力奉承之後,多少表示出某種口風和試探,主要是期望我部,能夠繼續保護他們及家人之類。

並且為此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和酬勞,作為辛勞和犧牲的感謝云云。我對此不怎麼感興趣,也懶得理會,隨即把他們丟給剛剛趕過來的副將辛稼軒,讓這位還有點正義感和理想情結過剩的傢伙去處理。

因為我更在乎的是本家船團的得失,據說被搶了,還因此死了人。

好在情況並沒有想的那麼嚴重,就是貨物的損失有些大,被搶走了一部分,又燒燬了部分,剩下的被當作障礙物和掩體,堆在碼頭上又毀壞了不少。

特別是本家販來的棕油和鯨脂,被做成陷阱和投擲的簡易火器,成為組卻官軍的手段之一。

還有幾條船想仗著船小速度快,靠過來接人,而被官軍射擊的火箭和飛石給擊毀,不得不棄船逃生。

其餘人員死傷各數百,大都是婆羅洲會館的商團成員,或是碼頭上的船主,行東,本家也死了十幾個,傷者上百個,沒有核心人員,主要還是得益於源九郎,這個老私兵頭領的手段。

按照比較謙虛的說法,是他敏銳的感覺到官軍中兩部人馬的不夠默契,各自私心以及對財物的某種投鼠忌器的貪心,採取放火焚燒倉房和丟棄一些貴重物品,來打亂官軍攻勢,進行節節抵抗。

再加上本家別的不好說,但是隨船的武裝配備,卻是相當不錯的,屬於我在天南假公濟私的成果,各種非制式的弓弩幾乎人手一把,所以才支撐到了現在。

我放下身段,在源九郎的引薦下,一一的慰問這些傷者和撫卹那些為本家出力的亡者,卻無意再次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他身前倒插著一對雙槍,正在齜牙咧嘴的往膀子上的創口灑白藥。

「這位乃是本家推薦過來的一位壯士,」

源九郎主動為我介紹道

「幾次亂軍突入,多賴他衝殺在前出了大力的……」

「恰逢豈會,些許舉手之勞而已……」

那人單手拱拱道,然後聲音一下子變調了,

「林生?」

他卻是不自由自主的張大了嘴巴,抹了抹眼睛,連帶藥瓶子都掉在地上渾然不覺。

「我這番不是在做夢把……」

「羅克敵……」

我有些難以置信,有些心情複雜的看著對方,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

沒錯,就是梁山那個爽朗且充滿求知慾的陽光青年——羅克敵,只是這幾年不見他也變了許多。看起來老練精於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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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中藏(文字)

海浪波卷,跌宕起伏,來自大梁的南海水師,就這麼長久的停泊在距離港城不遠處,峽灣環抱的海面上,任由浪湧波蕩的拍擊,而緩急搖曳著。

零星的號炮聲和升停變幻的旗語,才醞釀著某種緊張氣氛。

南海水師附屬的一隻補給船內,穿著官員服裝的幾個人,也正在等候某種消息,直到一個高級軍官踏進來,低聲質問道

「為要節外生枝……」

「這場變亂,可不再我們的計畫之內……」

「我輩的職責,只需配合南國的朝中高層,削弱西海道的力量,」

「努力促成他們重新全力投入北伐,以減輕國朝在西天竺和南部善洲的壓力即可……」

「再增加多餘的意外和變數,根本毫無必要……」

「你知道為此我們損失了多少,經營有年的本地關係和內線麼……」

「事後還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去重新布線和善後……」

「實在是沒有辦法……」

其中一人辯解道

「我們正在會商善後的事宜和收線的事情……」

「誰能料到那些拱衛軍的人,居然剛好出現在那裡……」

「就這麼發酒瘋衝撞過來……」

「為了在場諸位周全計,就只能請他們全部去死了……」

「本來是打算暗中處置掉,再栽給城中某隻客軍,」

「誰想到那些人頗有來頭,拱衛軍中不肯上罷於休,乘機嘩然衝擊府衙,發揮作亂起來,」

「結果事情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一步步演變成現今這個局面,卻非本意啊」

突然一聲鄰近的號炮,打斷了他們的焦炭。

高級軍官出去後又進來道

「卻是海兵隊已經登岸了……」

港區再次籠罩在密集的銃擊聲中,來自各種制高處和蔭蔽物背後的鉛彈如雨下,氣勢洶湧的攻擊浪潮,再次化作無力的退浪流水,丟下滿地的屍體夾雜著零星呻吟傷員的,一哄而散。

這是我們擊退的第五波試圖闖入或是奪取港區的官軍武裝。火銃在殺傷力和遠近程的持久性,再次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只要有足夠的彈藥和備換的武器,他們可以以相對有限的體能消耗和士氣,一直戰鬥下去。

事實上,姍姍來遲的反撲,比起我們想的還要慢,不過看起來總算有點精銳和章法的樣子,不知道是從那裡拉出來的後援。

或者說,是另一隻「保姆」性質的部隊?。只是雖然裝備和士氣看起來都不錯,但是在巷戰的經驗顯然是有所欠缺,

很快就被臨時佈置的各種機關和小陷阱,此起彼伏的零星襲擊影響下,不由自主的分散了注意和,給拉長了隊列,擾亂了陣形。

當他們發現佈置在街壘背後的矛隊和射手,並為之吸引住全力以赴之後,藏在附近建築中的白兵隊乘機近身突擊,火銃居高排射,順便衝著人群丟了好些火油彈,頓時打的人仰馬翻,前後不能相顧。

然後教導隊的騎兵,順著海邊長街徑直衝過來,直接沖散了將旗所在的位置和集結點。

作為預備隊的第一都和標兵隊,甚至剛剛下令出擊,就已經擊潰他們,變成各種追逃捕亡。

幾次下來

我們手中看押的俘虜,也超過了六千大關,並與被隔斷的船團取得聯繫,獲得了各種物資和後勤人手上的支援。將控制區域也擴大和延伸到了港區的大部分,

從這些亂軍的俘虜中,也補充了一些人員,我當然沒有後世t種就地轉化所謂「解放戰士」的本事,

只是通過實物和飲水,外加威逼利誘的脅迫手短,然後令他們相互連座,失一人則處死一隊,在銃槍的瞄準下,充當外圍防禦戰線的一部分。

臨陣倒戈或是脫逃的例子,不是死在督戰的銃擊治下,就是被迎面而來的官軍,不分青紅宅白的砍死,幾度三番之後,自然而然就麻木順從了。

反正我也不指望他們的感激和歸心利用一時是一時而已。

同時大批城中遭受兵火的居民,也得到某種消息,自發的朝著這裡聚集而來。這讓我對於港城中正在作亂的官軍,有了一個基本判斷。

起碼他們對於城區的控制力明顯不足,或者說是相當有限了,根據逃亡過來的人陸續匯聚來的消息,大多數人所見的官軍,大都在忙於搶劫和火拚而已

湧入的人潮,這也讓原本有些清冷的港區,變得人聲鼎沸。臨時搬空的倉房,已經容不下他們。

後來的人,就只能和家人親眷僕從一起,在露天成群結隊的席地而坐,忍受著風吹日曬和飢渴之苦。

當然也有人想依仗這身份或是金錢的力量,希望得到更好的優待和處置,當然回應他們的只是冰冷的刀槍,或者是毫不留情的驅逐。

能夠留在這裡只有兩種人,有用的人和沒用但至少無害的人,而只有前者,才能按照所體現出來的價值和能力,能夠得到相對的額外優待。

然後我才有空,回頭處理羅克敵這攤子事。

羅克敵真是有很多話要和我說,卻是一言難盡的,只能撿幾樣比較要緊的說,

比如現在梁山已經是他的兄長羅驃騎在做主,因此希望能夠得到更多來自南方的援力,

我的小跟班阿骨打和排骨侍女三枚,現在也成了梁山的一份子,他們在那場大亂中沒有事情,實在是太好了,顯然我交給他們的臨時庇護所,發揮了作用。

北地的官軍勢力,依舊是紛亂一片,但是梁山的周邊環境越來越不好,各種民生凋敝,人口銳減,連打秋風和銷贓的地方豪強土族,都找不到多少了。

特別是登州鎮被覆滅之後,在陸地上的最後一點強援和渠道,都宣告失去,一連串連鎖反應已經變成梁山上下切切實實的危機和壓力。

又比如,他是如何背負這使命離開梁山,輾轉到扶桑,又南下夷州,最後被至引到廣府而來,可惜他雖然在廣府見到可以做主的人,但是卻又被指派到這個陌生的海外州來。

其中各種的故事和遭遇,

他像是積壓了許久的話題,恨不得一下子都宣洩出來,恍然我還是那個在梁山上有事可以傾訴的編外閒人——林有德,而不是現如今小有規模的一軍之主。

真沒想到,這算是因緣際會,或是某種陰差陽錯麼,我走後羅氏兄弟就成了梁山幾方勢力內亂的最後的勝利者,而謎樣生物為代表的宇文家,居然因為某種尋人的機緣巧合,成了羅氏兄弟掌權後的梁山,所謂的海外新後台和盟助

這就是謎樣生物,要給我的驚喜麼。好吧,我的確被驚到了。

這是幾聲炮響,再次打斷了我們的對談。

然後似乎是觀察許久之後,遲遲沒有回應的水師,也終於有所動作,來自水師船隊中的一隻海兵隊,也隨著放下的眾多舢板,陸續登上了岸,作為某種保持距離和隱隱呼應的陣勢,逐漸控制了其餘部分港區,然後各種佈置和構築不說。

隨後我接到某種通報,上岸的海兵隊再次派人過來。

「他們想於……」

我有些不耐煩的道

「只要不和我們其衝突,隨便他們愛于于去……」

「他們希望本軍,能夠協助進入城區搜索……」

「切,想得倒美……」

我爆了句粗口。

「就說我傷亡過甚,將士具疲,不堪行事……」

先前水師派人來詢問我們,可是神機軍那一部的將士,還一連說了好幾個番號,結果最後聽說我們是區區一介團練,不由露出某種見了鬼的荒唐表情。

隨即又旁敲側擊的試探起來,我們是否屬於某位大藩下轄的藩軍,或是朝中某位大老派到戰場上來,改頭換面的部曲。

這種擺明瞧不起人的態度,讓人很有些不爽,因此被我客氣的晾到一邊去,該於嘛於嘛。

這時,張立錚那裡特別遞過來一個口信,讓我再次驚訝了一下,

「找到了,還沒死?」

卻是緊步來到了一個倉房邊上,盛放的雜間裡,這裡已經被改稱臨時的拘禁地,由數名標兵隊成員,鄭重其事的看守著。

剛推開門,我就問道某種濃重的血腥和新鮮藥物的味道,然後見到一個半靠在草堆布墊上,灰白頭髮披散的身影,肋上的傷口,只是雙手被綁住。

赫然就是之前,在長街上率部阻擋我們的那名老將,本以為他已經陣沒軍中,只是沒找到屍體,卻沒想到他倒下後還有一口氣,被幾名忠心的親兵,拚死救護出去,然後脫掉袍甲,藏在某處倉房裡。

但沒想到,後來的就官軍,如此不濟,反被我們擴大了控制範圍,給順帶搜了出來,卻是悶聲不響的,繼續待在傷兵堆裡自生自滅的,直到偶然被人指認出來。

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一位人物,藏在其中,只是他面容仔細看起來,只是滄桑了些,其實不算太老,屬於某種少白頭的類型。

「不知餘下如何稱呼……」

我頓了頓開口道

「吳ij……」

等等,他叫吳ij,我忽然想起就是另一個時空,那個在和尚原大敗金兵兀,卻又英年早逝的名字,作為旅遊景點,我貌似還去過他的祠廟。

「難道你別字叫晉卿?」

我有所試探的道

「那又如何……」

他露出某種警惕和戒懼。

我不由嘿然一聲,與中興四大將同時代的人物,居然在這個又能遇到一個,結合之前的表現,我忍不住收藏癖又犯了。

「為今如何打算……」

「既然有負所托,只求一死……」

對方毫不含糊的回瞪道。

「多說無益……」

「若是一死能夠了之,到也好了……」

我意味深長的道。

「只怕沒法善了的……」

「那些人都是樣的貨色,你不會不知道把……」

回應我的只是呸的一聲,就再也不說話了。

重新出來後,我悻然摸了摸鼻子,看來眼下我個人的聲望值和魅力,都還不夠啊,連開口招攬的機會都沒有啊。

然後我得到通報

「海兵隊那裡又派人來了……」

我有些心情不好的搖了搖頭

「想辦法讓他們滾蛋……」

「這是這位說是事將主的故交……」

不過對方也不是沒有對策,很快就又派了人過來,這下我卻是沒法不見。

「務觀兄……好久不見」

見到他的時候,我不由微微吃了一驚,赫然是副手辛稼軒的那位准大舅子,與歷史同名的陸游同學。

「你這麼會在這裡,」

隨即我反應過來,以龍雀園那位鹿公的權勢和地位,把他送到某隻軍隊中,混一混資歷,也是正常的事情,不過他怎麼會在海兵隊裡。

「我本在參事府麾下做一名前參,隨隊前來……」

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不得已,受人之託爾……」

「實在茲事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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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九十四章 無序(文字)

老老王左手提刀,右手握牌,時不時的還輕輕晃動著身子,側過一邊讓手牌遮住上身的大部分要害,這種本能掩護自己的簡單動作和條件反射,卻是長年軍旅生涯中浸淫出來的經驗和教訓丨

可以比較省力的保持行進的警戒之態,稍微調整角度就可以擋格遠射來的箭矢,或者把當面劈砍過來的刀劍,卸力到下盤去。

他今年已經四十五歲可算是一名老兵油子了,從十幾歲為了一口吃的,被騙進輜重隊裡做了代馬輸卒的夫子開始,他在軍中廝混的時間如此之長,以至於大家都忘記了他本來的名字,而只剩下這個日常稱呼的綽號。

跟在軍中那群肆意妄為的公子哥背後,給他們善後,為虎作倀的,他已經司空見慣了,忍受他們的嫌惡和嘲弄,做牛做馬,也有些膩煩了。

他最後一刻,自暴自棄砍死了瘋狂督促他們這些掉隊的士兵,拚死斷後爭取時間的都頭,轉身對著這些手持長銃的敵人棄械投降,所以他得到了某種觀察留用的身份,然後成為這些不這麼可靠的前官兵一名隊官,。

他輕輕用舌頭舔著發於的嘴唇,雖然剛剛才飲過水的。才不過短短時間,就換了一種敵對的身份,去面對那些名義上的官軍同袍,不由讓他有些情複雜,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對是錯,不知道前途該如何的茫然。

他再次看了眼伴隨行進走在前面的那些海兵,這些輕裝的部隊,赤膊短胯僅著半身環鎖背心,挎著利於近戰的彎刀或是利於投擲和格鬥的短槍,半數人還背著弩機匣子或是短弓,看起來最是顯眼。

在遭遇、驅散和俘虜了大小十幾股正在趁火打劫的亂兵,看著那些倖存的男女老幼,哭哭啼啼或是畏畏縮縮從各種街道建築中跑出來,各種哭訴和求助,然後被輔兵驅趕成一隊隊,帶到後方去之後。

他這種鬱結和坎坷的心情,才稍稍舒緩一些,似乎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些比較正確和隱隱符合某種良知的事情。

在某種厲害關說和妥協之下,最後我還是決定派兵協助那些海兵隊,進入城區。而陸游就被留了下來,充作為我的聯絡和協調人,也算是我對於龍雀園那位鹿公的一點心意把。

港區和城區之間,除了堤岸之外,還有大片的湖塘和堆疊在一起的民居,海兵隊打前站,我們跟在後面壓陣,慢吞吞的清理街道,佈置路線。

屋頂上和房簷之間,還有人在攀爬跳躍著,跟隨著大隊的行進步驟,他們是居高觀察的斥候。

列隊踩進一片慘敗的城區,不禁讓人眉頭大大的皺了起來,雖然這種場景我們已經見的多了,但是依舊還是讓我有所觸動和嫌惡,無他,滿目所見,這些官兵做的活實在太糙太濫了……

我們在這裡轉戰各州,雖然也搶劫,也不是沒有於過焚村滅寨的活計,但是屬於那種有秩序有組織,儘量避免意外和多餘反抗的技術活,

我並沒有那麼高的道德潔癖,也不是假惺惺的聖母清潔,我同樣也需要戰利品和其他各種收穫,來鼓舞士氣和培養士兵們的向心力。

只是在我看來,放縱士兵肆意燒殺擄掠來恢復和鼓舞士氣,顯然是一件得不償失,性價比極低的事情,

不但浪費了原本可以就地利用的物資和人力資源,殺雞取卵的留下一片無法回收和創造價值的廢墟和仇恨,還打破了軍隊的紀律的約束和道德下限,

所謂軍人當然也有道德,只是不同於常人的道德範疇,屬於大集體之下,不折不扣服從和執行命令,生死之交中培養出來的特殊道德觀而已,畢竟,軍隊同樣也是一個紀律為核心的暴力機器。

上下的尊卑和階級次序,戰友之間的親善互助,同樣也是秩序體系中的一部分。讓他們相互協作去殺戮戰場上的敵人和拿起武器的反抗者,和毫無來由的屠戮那些毫無防備的平民百姓,根本是兩回事。

主動放開的控制力一旦失去後,就沒有那麼好在收回來了,讓士兵習慣了對弱者施暴來發洩之後,就算主官再有理智和權威,也很容易被部下的獨走和暴行所裹挾,在偏離的喪亂之路和自取滅亡的方向上,越走越遠……

近代的霓虹軍隊,就是最好的反面典型和經驗教訓丨

所以我寧可多廢點功夫和波折,也要保持我對軍隊的控制力和影響力,他們能做不能做,都必須用嚴格的紀律和條件反射式的操條,自發的控制在,我意志制定的基本框架之內。

畢竟我沒法把部下們,都輸灌洗腦成,和我一樣的現代道德觀,所以必須給他們一個理由,說得過去的理由,比如基本的榮譽和紀律,再配合物質和口頭的鼓勵褒獎的……

我這麼想著,直到前方再次傳來喧鬧和廝殺的聲響。

「報,海兵隊遇上大隊亂兵阻道,正在激戰……」

「第三都的白兵隊銃隊,已經上去支援了……」

「第四都第一二銃隊,開始投入戰鬥……白兵隊正在取道迂迴」

「第一都準備接應……」

不過,隨著幾聲顯然是裝在大板車上,充作攻堅利器的兩門小炮響過後,這場戰鬥的嘶喊聲,再沒有持續多久,就倉促結束了,隨著一陣毫不掩飾歡呼號叫聲。

「報,海兵隊已找到目標人物了,開始回撤了」

跑腿傳信的旗兵,再次匯報到

「通知我部策應一二。」

我看見海兵隊的將士們,如臨大敵緊張戒備的簇擁護送著幾個身影,徒步走了過來,直到進入了一架臨時加固加厚的大車,菜稍稍鬆了一口氣。

緊跟著還有一些被攙扶的傷員和抬在擔架上的人,顯然也是屬於先前失陷和受困在城區中的海兵隊成員。

這就是他們所謂神神秘秘的,讓這些不善巷戰的水師官兵,不惜代價數度突入城區尋找和搜救的,牽涉厲害的大人物以及保護他們的海兵隊?

不過這都與我關係不大了,完成和水師的約定後,移交防區和俘虜,他們將「協助」我徵集港口內的船隻出海,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畢竟運輸一整隻軍隊及其裝備、輜重出海,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我這麼想著,正想叫他們變隊收拾回家。

突然聽到一聲距離頗近的悶響,然後是東西破碎倒塌的動靜。我不禁扭頭去看,卻也看不到。

只覺得海兵隊那頭,有些騷亂起來,他們加快了速度向前奔去,卻是與我的人馬參雜交錯在一起,有些擁堵起來。不由相互推搡叫喝著。

然後又是一聲悶響,這次距離更近也更加分明,大多數人可以確定是了

「是炮擊聲」

「海上發炮了麼……」

左右驚聞道。

「方向不對,……」

我斷然道

「這也不是船上能打到的距離……」

話音未落,就聽的某種空氣潺動的咻一聲,不遠處海兵隊的人群裡,突然像是湧泉一般的,炸起一大蓬血肉,

又像是平地綻開的一朵碩大的血花一般,不知名的殘骸碎渣拋灑開來,噗噗有聲的如雨點般噴濺在周邊人群的頭臉身上,染出一大片鮮豔的紅白斑駁來

看起來血腥殘酷至極,這時趴跪滾躺在滿地狼藉中,各種慘叫驚呼和哀嚎聲,方才傳入我們耳中,

「趕快散開,尋找遮」

我至來得及說這一句,然後又聽蓬的一聲,另一大片血花,離我近處的地方噴濺起來。

我只及舉手做出防護的姿態,就覺得被東西重重的抽打在臉上,頓時目不能視,昏天黑地的呻吟一聲,失去平衡滾倒在地。

趴在地上,讓人窒息的幾個呼吸之後,各種憂急無比的呼喚聲。

「將主」

「提轄……」

「司階……」

「都知……」

我才被七手八腳的攙扶起來,抹掉臉上粘連的污物,然後才看到一片滿是關懷擔心緊張的的面孔,然後變成某種發自內心的慶幸,和如釋重負之類的表情。

只覺的臉邊痠疼無比,嘴唇和鼻子,都是火辣辣痛的失去觸覺,該不會是破相了把,我如此想到

「傷亡怎麼樣……」

我發現自己已經被拖到了街邊屋簷下,緊接著問道。

「大夥尚好,只有些皮肉傷」

我的身邊的一個聲音回應到,卻是第一都副張立錚,

「就是你的坐騎」

順著他的視線,我這才看到,原本坐騎紅老虎的位置上,就只剩下肝膽塗地連著鞍子的後大半截,馬頭和前肢部分都已經不知所終的。

再轉頭找一找,卻嚇了一跳,紅老虎的碩大馬頭卻是擱在了牆頭上,瞪著毫無生機的瞳孔,用一種相當嚴肅和驚悚的姿態,望著我們。

好吧,紅老虎你再次安心的去吧,我默唸到。

而在街頭的對面,那些海兵隊的人,已經是死傷一片,各種斷胳膊斷腿的士兵,躺在幾個放射狀的血泊裡,各種呻吟攀爬著。

還有人似乎看不到傷痕,染了一身血在地上一動不動,或是各種爬不起來的要死要活,一副淒慘的景象。

「快去幫他們一把……」

我喊了一聲

「諾……」

一些身影弓著腰飛奔過去,看到他們靈活利落的身影,我吁了口氣,平時的房炮訓練,總算沒有白費。

「過來搭把手……」

「使死力啊……」

這時藉口的另一端,卻傳來各種怒吼聲,而那輛裝載了「重要人物」的特製馬車,似乎是輪轂被激起的碎片打壞了,直接翻倒在地上,一名頭戴笠帽的海兵軍官,指揮這十數人正在努力想扶正抬起來。

卻不防牆上彭的一聲巨響,塵土碎片飛濺中,半邊瓦簷的支柱被打斷,稀里嘩啦的成片砸在他們頭上,頓時慘叫連天的,頭破血流的紛紛翻倒地,連帶馬車也埋了半邊去。

「殺,」

這時街道另一頭,再次出現大波的亂軍,怒吼嘶喊而來。

街道上剩餘海兵隊的人,幾乎是勇猛的沖上前去,摘下弩機扳動匣子,哧哧快射起來,頓時將這些前排的敵人掀翻了不少,然後抽出彎刀迎前揮砍廝殺起來。

但在他們身後稍遠的地方,似乎是因為剛失去主官的緣故,又被炮擊驚嚇的緣故,還有數量更多的海兵,卻是連聲大叫著轉身就逃,直接丟下了這些奮戰的同袍。

「銃兵……」

我心急如焚的怒吼道。你妹的這些海兵隊,果然也有靠不住的時候

「還有老子的炮隊呢……」

「在這裡」

標兵隊穆隆高喊著,領這一隊人馬經制衝過我身邊。然後像是風潮一樣紛紛從躲避建築中冒了出來

還有那兩門綁在大車上的斤彈小炮,幾乎是一邊推著小跑著一邊裝藥填蛋,然後將一個封膛的木餅,塞進去。

對著那些已經被斬殺殆盡,遍體鱗傷跪倒在地海兵隊稀疏的不屈身影,點燃了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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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歸還(文字)

我也沖上前去,將埋在瓦礫裡的海兵們,給扒拉著拖了出來,卻發現那名軍官頭上,已經被砸了一個偌大的破口,血流不止,染濕了一大片。

好吧,我終於又有機會重操舊業一番,將反捲開的皮肉重新按住,抹上白藥膏用布帶纏緊,然後就只能靠他自己的運氣了。

這時車廂裡傳出了些一些動靜,我趕忙叫其他人轉而去推壓住半邊的大片牆體碎塊,卻發現已經卡死了,便將注意力轉到車窗的位置,用刀砍斧鑿這裡,弄開一個可容身過的出口。

然後將困在裡面的人,一個個拉了出來,不過顯然馬車足夠結實的緣故。這些灰頭土臉的要人們沒有受傷,只有有些驚嚇而已,個個臉色煞白煞白,手軟腳亂的,嘴唇嚅嚅的說不出話來。

「想要道謝就免了……」

我對著驚魂未定的他們道。

「趕緊先離開這兒再說……」

「海兵隊呢,」

其中一個眉頭很粗的中年人,最快恢復鎮定道。

「留下來的都死了,其餘跑了……」

我輕描淡寫的道。

「我的人還在拚命呢……」

「還是讓我趕緊送列位貴人到後方歇息把……「

我繼續道。

「這裡已經很不安全了……」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勉勵撐起身體,忙不迭的向後方走去。

「不知將軍如何稱呼……能否」

其中一人停了腳步下來,卻是那位粗眉毛。

「龍州團左兼前軍火器都知羅夏,……些許微名無足掛齒」

我按下有些不耐煩的心情,拒絕了他陪同離開的暗示

「我還得和我的人在一起呢……」

「明白了,且保重……」

他有些驚訝,又有些神情複雜的看了我一眼,就頭也不回的匆匆離去。

「車裡還有人……」

留在半毀的車邊上最後一名士兵,突然喊道。

我咦了一聲,當先走過去,卻發現角落裡,還躺著一個人,似乎被人給疏忽或者遺忘了。我探身進去試探了下口鼻的呼吸,然後稍微拍了拍對方的臉,沾了一手塵土。

好吧,對方終於醒了,卻似乎有些脫力站不起來的樣子,還有些驚慌看著我想縮進去,我只好伸手把托住腋下,把他強行架了起來,卻沒有想像中的重,看來我在軍中的鍛鍊,增長了不少體能和氣力啊。

拖出來的時候,對方腳軟了一下,重重的壓在我身上,某種氣息將我熏了一下,不由汗毛都站立起來了。

女人,我驚訝了一下,在居中帶的久了,所謂某種老母豬變貂蟬的緣故,對於這種東西格外的敏感。

我們需要保護的「重要人物」,居然還混了個女人。雖然她穿著正兒八經的男裝,裡面估計還墊了不少改變體形的東西。臉上也滿是灰土,只有眼睛還算明亮。

我剛想張口說點,緩和下氣氛,突然拋過空中一枚彈丸再次擊中街角,直接打塌了半間洞開店舖,霎那間塵土碎石像是浪潮一般的噴湧而出,也打斷了我的思緒,提醒著這裡還是戰場。

「見鬼,」

我一把將幾乎半掛在身上的「她」,推給了護兵。

「帶下去……」

籠罩瀰漫的煙氣中,街道上戰鬥的聲音尤然繼續,隨著銃隊趕到完成列陣之後,就開始在下蹲矛手的突刺掩護下,開始放射起來,隨著排射聲響逐漸密集整齊起來,逐步壓制住對街而來的攻勢,不過這只是暫時的。

城區的街道,並沒有足夠展開火力的空間,四通八達的規劃,很容易讓敵人找到其他繞道迂迴的地方,這樣的地方,顯然更適合小團體相互配合的突入作戰,

更何況這次只是替海兵隊壓陣,輕裝進入武裝搜索而已,攜帶的彈藥相對有限,更沒想到海兵隊會那麼於脆利落的賣隊友,乘著炮擊威脅和大亂,四散得七七八八。

「以火為限,就地各自編做戰團……」

我下令到道。

「銃手輔兵居中,白兵掩護兩翼,矛隊居於前後……」

「各自交替掩護後撤……」

「傷員和運送陣亡者先行……」

「第四都準備接替第五都迎敵……」

「第三都,第二都沿街收集大件重物,逐一構築街壘和障礙……」

「傳令留守的第六都第七都,前出城區邊緣,就地土木作業,為銃手和炮隊構築陣地……」

「第一都隨我留在最後……」

「標兵隊負責收容掉隊和失散人員……為預備隊」

「教導隊回撤到堤下大道機動,準備策應……」

「我們還有多少煙球和火油彈?……」

我轉頭對著穆隆道

「五十六個煙球和一百七十三具火油彈……」

他不暇思索的道

「留一半和炮隊編在一起,以防萬一……」

我搖了搖頭,最討厭這種敵情不明的遭遇戰了,特別是和一群明顯裝備訓練還不錯的官軍打。

突然他咦了一聲,

「海兵隊回來了,」

我轉頭過去,看到成群結隊的海兵,在長矛和火銃的驅趕下,還有軍官在罵罵咧咧的

「聽到炮響,我就覺得事情不對,帶隊過來了……」

留守的風捲旗,迎上前來道。

「正好撞上這些逃兵,……」

突然久違的震響,再次打斷我們的對話,

「閃開。」

「。注意迴避」

「已經很近了……」

此起彼伏的叫喊聲中,我的護兵夾起那些腿軟腳軟的「大人物」,飛快的像街道後方跑去。

就見一道咻聲掠過街邊的牆頭,噗的跳躍起來將一處剛築好的街壘和背後的人,打的四分五裂,然後一枚冒著白煙的碩大鐵球,滴溜溜的滾到了街道中間,

看到這枚鐵球,我反而鬆了口氣,這是十二寸的攻城炮,發射起來頗費周折,對軍隊的殺傷力其實不過,主要是某種威懾力和士氣上的打擊。

「給你個任務……」

我隨即叫過穆隆來,

「帶一隊身手好的人,爬到房上去」

「去找出指引炮擊的觀察哨來……」

我做了個抹喉的動作

「得令……」

他點頭轉身高喊道

「給我幾個能攀爬跳得遠的人……」

片刻之後,銃擊聲再度成排的響起,卻是那些被擊退的亂兵,開始舉著大排推著板車作為掩護,再次逼近了過來,看來很快就找到了相應的對策。

於是堵住街倒的牆壘背後,也停止了銃射,改用具有拋物線的弓弩,咻咻如飛蝗一般的,落在他們身後的隊列裡,濺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但是他們的前隊,還是堅定的逼上前來。

然後慢慢加快腳步變成小跑,這時候,站在街壘後的隊官,猛然揮動三下小旗,兩側的房簷上突然拋下了十幾個正在燃燒的煙球,落在車板上和人隙間迅速瀰散開來,讓他們衝擊的勢頭一滯,然後有些散亂開來。

籠罩在煙霧中的激烈嗆咳聲,讓一些人不禁放開了手中的推吧,或是手牌,然後銃擊的鉛雨,橫掃了這些失去掩護,露出破綻的身體。

前人成片的倒下,後面的人就毫不猶豫的踩踏上去,就這麼相互推擠著無意識的穿過煙霧籠罩的街道,用屍體鋪出一條直到街壘前的血肉之路來,然後隨著打孔最後一輪裝藥,後退十步重新裝彈的銃兵們,將陣線讓被兩翼合攏的矛隊之後,穿插在矛尖上到人體,或是被撞斷砍折的長桿,激烈的肉搏再度爆發。

這時候局勢有出現了變化,亂病的隊列裡,突然丟出了好些個冒著煙火的物體。

「擲彈兵……」

「小心快退……」

老兵和士官們淒厲的叫喊著,拉扯著左右拚命向後退去。但是那些殺紅眼的士兵,又那裡聽得進去,或是退的下來。

只見清脆的碎裂生和火光四溢,整道街壘上不分敵我的燒成,慘呼哀嚎的一片。之首少數及時拿起手牌抵擋濺射的火點,才退了下來。

僅僅這一個照面,我們就失去了半隊人馬。橫列在街道正中的銃隊,再次開始射擊,將那些大步越過火場和燃燒屍體的敵兵,當空擊中掉落在火焰中,或是掀到在街壘之後。

他們前赴後繼的血水和屍身,幾乎是迅速將熊熊燃燒的火場給壓滅過去,鋪出一條坦途來……

「見鬼了……」

我一邊指揮他們,努力保持交替退後和射擊的陣形,一邊忍不住咒罵到,

這批士兵雖然旗號與先前無異,卻多處某種狠辣果決的精悍來,至少應該是屬於延邊駐泊部隊的序列。一下子讓我們亞歷山大起來。

突然轟的一聲巨響,一股煙柱在遠處升了起來,然後還有聲音更小一些噼裡啪啦爆鳴聲,讓正在廝殺糾纏的雙方驚頓一個極小的片刻,隨又奮起拚殺起來。

「擲彈兵何在,」

聽到這聲響動,我卻振奮了起來,

「該我們反擊了……」

話音落下幾個呼吸之後,就見激戰街道後方的兩邊房頂上,突然落下一大片投擲物,霎那間火光四起,熱浪順著街道噴湧而來。

再堅忍的戰士,也無法抵擋烈火焚身的絕望和痛楚,我們乘機發起了反攻,用槍刺和矛尖逼迫戳刺驅趕著,這些被截斷後援又失去鬥志的亂兵,將他們一搽搽的刺倒砍翻在地,或是慌不擇路的衝進燃燒的街道中。

有些脫力的一屁股在街壘之上,灌了一大口淡鹽水後。

「幸不辱使命……」

身上滿是血跡的穆隆對我低聲道。

「我們還發現了發炮之處,於是順手燒掉了他們的子藥……」

一個多時辰之後,我感受到清涼的海風,和略帶咸腥的新鮮空氣味道,不由噓了一口氣,總算帶隊脫離出來了。在城區這種地方打巷戰,實在太吃虧了

然後,我看見對面嚴陣以待,滿臉肅然挺舉刀槍的海兵隊,不由呸了一口,難道我們還要再打一場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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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九十六章 離去(文字)

海風習習,鷗鳥清鳴,吃足風力而鼓起大半的白帆獵獵,和船身起伏破開浪花的嘩嘩聲響中,我已經舒服的躺在了隨著甲板搖曳的吊床上,一邊享受著風吹和陰涼,一邊用摺疊的刀匙,享受這有些走味的水果罐頭。

大多數人都因為各種昏船或是翻浪症狀,躲在底艙裡各種挺屍了。

事後才知道我們需要搜索和護送的那幾個人的身份,其中包括了廣府派來的一名海兵署副總監蘇軾,兵部左侍郎兼西南水師觀閱使周敦頤,一名西海道的水師都督馮克。

這位蘇副監大人在海兵總署一正四副的資序中排名第三,是專職負責所有海兵隊後勤總務和日常輸送調配的直接管理。

而那位兵部左侍郎,作為兵部的一級次官,也是可能繼任尚書的熱門人選,同時他兼任的西南水師觀閱使,雖然只是個臨時差遣,但卻可以直接影響到,西海道三大主力艦隊,十幾支地方駐泊水師,五年一期的考績年評結果。

至於這位水師馮都督,雖然品秩位階排在最後,但他是這支水師的直屬上官,也就是真正意義上能做主的人。

所以無怪那些水師船隊拼了老命,一**送人上岸,哪怕用不著陸戰的水手來補充海兵隊,不惜炮擊城區和民宅,也要想辦法把人弄出來。

真是命運坎坷的「大人物」啊,據說他們只是隨行調動的水師船隊,路過駐泊本地以舟船勞頓為由,受邀上岸接受招待和宴請。

誰想在官軍雲集的重地,會發生嘩變和兵亂,結果被當成重要人質和籌碼,差點被扣住,好不容易損失了絕大多數隨員和跟班,才脫身出來。

先前他們已經在海兵隊的護送下,且戰且走衝到了港區外圍,結果遇到了另一路,前來搶劫的官軍,差點被沖散,不得不重新退回到城區去。

因此,且不管他們私底下是如何的性情和態度,至少明面上恩結拉攏人的作秀功夫是很到位的,連帶我們也受了不少好處。

除了水師現場兌現的諸多承諾之外,我們還收穫了,來自大人物的感謝和讚賞若干,不過對於這些在位的當權者的人情什麼,不要指望太多,隨著時過境遷,或許就變成被遺忘在記憶角落裡,無關緊要的小結。

特別是對於你的需求和價值,隨著環境和條件變化,發生貶值之前,所以我還是儘量趁熱打鐵,將之變成更加現實的東西,比如五隻三千料的水師後勤伴隨的輜重船,兩條已經達到使用年限,而「海損」掉的兩桅三帆式輕巡鬥艦,當然是沒有任何武裝的。

隨船若干就地退役的老海兵和水夫、船工,數組有經驗的水師操炮手一年借用期,以及導航、測量,修造的相關專業人員數十名等等。

為此,本來我可以丟下港區內,那些多餘的百姓和俘虜,用水師給我徵集來的船,帶著部下們先走的,但我鬼迷心竅似的有多留了好幾天,做了一些計畫之外的事情。

比如,在海兵隊的協助下編管那些逃亡的居民,從中動員和組織人手,封堵僅有的幾座城門,製造出足夠的隔離帶和緩衝區,用強制性的佯攻和騷擾,阻止城中仍舊數量不少的亂兵,逃散流竄到城外去。

為此我甚至用十幾門便於機動的水師小炮,建立一支聯合機動部隊,然後在城外的幾個出口處,虛張聲勢的樹起旗幟和營地,然後將斬獲的首級,像是樹苗一樣的用長桿豎起來,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新生叢林。

至少對方暫時被嚇阻住了,或者他們對我們這只部隊已經有了足夠的深刻認識,偶然嘗試著派出成建制的人馬,就在幾響炮聲轟鳴中,忙不疊的縮回去,似乎在堅固的城壕裡,才能找得到某種安全感和信心。

期間只有一些零星小股的亂兵,才得以趁夜逃脫,然後在暗哨響動的銃擊聲中,變成教導隊追逐的獵物,然後血肉模糊的出現在那片人頭林子邊上。

然後,他們獅虎因此把目標和重點,轉移到對於港區的攻擊上,一度有數百名化妝的亂兵,混雜在一波奔逃的百姓中衝進港區內,趁亂殺散海兵隊駐守的防線,將場面搞亂,連我的防區,也因此大半在外有些動搖起來。

不過在水師廢了老大功夫,才搬上岸的船炮的支援下,最後還是有驚無險的擊退了對方的後援,講這些混在人群中的可疑分子斬盡殺絕。

當然,那些仍舊失陷在城區沒有逃出來,慘遭亂兵蹂躪和荼毒的居民百姓,我就只能力所能及的說上一聲抱歉了。

這只是在實力不足的情況下,避免更多波及和傷害的優先選擇,退一步說,我有援手的公義,但沒有必然的義務。

直到高寵的經制旗,出現在了城外之後,城裡的叛軍,才意識到某種上當受騙的可能性,可惜已經晚了。

裡應外合將城區中的變亂撲滅下來,我們才在無數家破人亡受害者的目光中,帶著含著眼淚的感激和期望,安然登船離去。

至於他怎麼利用這次機會,和幾位同舟共謀,從中取利或者鞏固自己的地位,我已經管不著了。

剩下的事情和時間,已經不是我能摻合得起了。

有些用力的刮取了幾下,只剩下堅硬的摩擦聲和小半匙殘羹。

用海鷗練習槍法和用直鉤馱載船尾波流裡釣魚,就成了我們為數不多的樂趣和消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逗比魚兒好上鉤的道理,在這裡得到了充分詮釋。

雖然被當做靶子打死了無數同類,但在新鮮事物的誘惑下,海鷗們還是前赴後繼的聚集而來,縈繞在海船上空久久不去,而海裡的游魚,更像後世的網絡公知和小清新一樣,爭先恐後的主動掛上直鉤來。

但不管怎麼說,總算可以回家了,一下子從緊張的戰鬥和戒備中解脫出來,還真有點不怎麼適應。

我想了想,似乎還有什麼東西被遺忘了。

對,還有那個女人,她正呆在船倉裡。

我還記得把她帶回來的時候,那幾位大人的奇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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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九十七章 船談、交心(文字)

「這個」

「禍水」

擦身而過的時候,那位粗眉毛的周侍郎幾乎是從牙縫中吐出來的聲響,以及那位蘇總監讓人很容易忽略過去的亨哼聲。

都讓人感受到某種不同尋常的東西。

呀呀呀,我的無心之舉,好像給他們製造了一個難題啊,然後這個麻煩就迅速轉到了我手上了。

因為我要「順路」,護送她去天南,再轉道廣府,然後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女人,進了船艙就此閉門不出,各種吃喝拉撒日常用度所需,都有專人負責,本人就在也沒有出來過。

不過相比這位有些詭異的事態,我更在乎的是眼前的另一件事。

滯留在港城那段日子,我率部大小十數戰,殺敵近萬,還不算俘獲,繳獲各色旗幟無數,交手至少七個番號,其中不乏一些頗有來頭的字號,也算是戰功彪炳了。

只可惜,這種功績是沒法放到檯面上的,也沒法直接公開記功敘賞的,只能我自掏腰包內部進行獎賞,不然拿著這麼成捆大堆的繳獲自拱衛軍和畿內鎮戌的軍旗去邀賞,那簡直是赤果果打廣府朝廷的臉了。

至少在朝廷有定論之前是這樣的,畢竟派到丹戎大洲的數萬援軍,莫名其妙的發生了內亂,可不是一件令人光彩的事情。

就算朝廷中的那些大人物最終完成定論,有所決定和處置,為了朝廷的權威和中外軍的聲譽,從官面上這件事被低調處理掉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一口氣打發了一整條帶子的定裝彈丸之後,看看那些避散遠去,只剩稀稀拉拉的幾隻海鷗,我總算宣洩了點,這種錦衣夜行的鬱悶和憋屈感。

我乘坐的這首艘沙鯨號,就是水師專屬的輜重大船,也是折價處理給我的五艘官船之一,雖然只是二手舊款,而且還有數種更新更大的類型。

不過因為是水師艦隊配屬的後勤船,因此從結構設計和用材,比一般的民船更加厚重堅固,講求的就是長途旅行的抗風浪和運載容量,可謂是人貨兩便的綜合輸送船。

甚至還可以進行稍微改造後,在下艙餵豬羊馬等牲口,就是做成某種隨艦隊移動的流動工房。

因此是使用最成熟的老款,相比民船一二十年的折舊期,這艘軍船隻有不遇上過大的海險,至少可以用上二三十年,沒有任何問題的。

船首尾樓之間,高桿舷的甲板上,有足夠的空間和設施,供運送的人員出來活動和透氣,比起之前我們乘坐到天南,又從天南坐到安遠州的那些臨時徵用的民船、商船,要平穩、舒服多了。

特別是歸入我名下後,自然而然獲得某種格外的特權和優待,位於乾爽通風的甲板上層,最好的艙室和專屬小灶。

讓海風吹散我身上的煙味後,我想起船上艙內,還有一位特殊的客人,被俘後就放置在一邊的吳玠。

雖然在這個時空,她還不算是什麼名將,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中層軍將而已,但是在戰陣上表現出來的東西,已經足以讓我起了某種收納招攬之心了。

相比之下,折服那位神機軍的那位郭隊正,就簡單的多了,在我拉上一群大人物扯虎皮做大旗的各種招搖之下,他其實有些認命了。

雖然這位口頭還是一言不發,各種非暴力不合作的沒有好臉色,但他的手下已經老老實實的,充實到我的炮組裡去,各種操練都不落下了。

我慢慢的走了過去,卻遇見了站在船邊上吹風的辛稼軒,不由心中一動開口道。「你來的正好,有事要問」

「……」

他愣了下才道。「我也有些話想和有德談談,不過還是你先吧」

我想了想,繼續開口道。「是就此轉官,還是繼續從軍啊」

此戰了畢,辛稼軒他們帶出來的這批士生和教習,理論上也結束了軍前見習的,也將面臨其他各種抉擇。

士生比較簡單,他們就讀武學,本身就是為了從軍謀一個出身的,因此無非就是完成結業前的見習之後的去向問題。

不過講武東學本身就是一些不得志者的冷棄之地,所以相應生員的出路,也沒有那麼樂觀。

少數有對口和關係或者門路的,早在天南的時候就已經分道揚鑣了,剩下願意和我一起來到安遠州的,都是下定決心投入我的麾下,或者乾脆就是缺少背景和門路,又不甘心在官軍裡從一個小兵重新開始,而寧願在我部下服役,賺取相對優厚待遇薪餉的士生。

相比之下那些帶隊的教習們比較複雜,他們既可以選擇回到武學去依照在天南和安遠州積累的軍功,可以比較容易的轉官他任,或是輟升後以更高的級別留任本學,乃至以比較好的資歷,進入正式的官軍中當任基層軍官等等。

相對於張立錚為首的,那些已經明確投入我門下的教習,負責帶隊的辛稼軒本人,無疑是剩下人中的風向標。

好歹在另一個時空的他,也算是個知名將領兼著名愛國詩人,有過百騎入萬軍斬殺叛金主將的事蹟。

在這個時空雖說少了許多坎坷和際遇,但至少也是個正途科班出身,具有行事嚴謹,治軍不苟的優點,雖然有時候會因為思想理念和現實的差距而犯中二,但作為副手還是頗為得力,可以放心交付背後的。

所謂用的熟了,再換一個就沒有那麼順手了。

「在做出決定之前,且讓我請教有德一個問題」他似乎是和我相處久了,連口吻上也深受影響,變得直白起來。

「好吧,你且問來」我點頭道

「我想問的是」他表情變得有些肅然。「有德你想要什麼,或者說,以此為階,得到什麼」

「此話怎講」我也收起表情,正色道。

「承蒙有德相交提攜於軍前」他沒有看我,卻像進入回憶模式。

「只有久隨軍中,各種所見所聞日深,卻不免有所感觸!雖然他們或有隱瞞,或有藏匿!但是我依稀可以感受到,你的作為和手段,絕非僅僅明面上宣稱而已!正當別部都在拚命收刮財貨以充行囊,你卻私下盡力收容流人和各色書籍!特別是你嚴禁私掠,卻將所得盡散於下又到處收編匠師,還要從官軍中謀取打算計長者!更勿論,那些別磋徑的自行編列火兵操條和各色訓戰之法!這可不像是一個初入行伍之輩的眼光和手段!就算是大多數正途的軍將出身,也不如你擅長的東西!更別說,你在那些不經意之處,屢屢印證出來的眼界和先見之明!實在不像是一個尋常藩家子弟的格局!可,若論你家世出身,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能比較輕易的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卻又何須與我輩一同冒險,跋涉困頓與兵危凶戰之中,去謀求這些資歷和功績!久而久之,我不禁產生一個疑問!你應該所圖甚大,可不侷限在這個小小的一隅吧」

他說到這裡,重重的頓了一下。「而我在其中,又算是什麼樣的存在和位置呢」

「好吧」聽到這裡我也沒法無動於衷了。「首先得說明的一點是!我只是一個不受家裡待見的羅藩長子而已!現在的一切,都是我自己謀取而來的,和門蔭什麼都委實幹系不大」

我有些無奈的揉揉鼻子,每次暴家醜都是讓人很不爽的事情。

「曾幾何時,我擔心和焦灼的夜不能寐!我希望能夠就算被家裡斷絕關係,剝奪家業繼承資格之後,也有自己的一隅立身之資!因此,我最初的理想和追求,其實無非是」

我組織了下語言和情緒後,才繼續道「收集無數菜譜,嘗盡天下美食,在身邊聚攏一群世上最出色的女子,從此過上一天幾次的荒淫無道生活,順便還有足夠力量,能夠保護這種生活」

「…」

他突然咳嗽起來,似乎是這種大轉折,而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你」

「好吧,換一種說法」我繼續嘆氣道,為什麼說實話的時候,反而沒人相信呢。「其實我想獲得更多的力量,保護更多的人,不被這該死的世道吞噬掉!特別在見過北地的那些淒慘和醜惡之事後,我格外覺得自己應該為這世上,做些什麼!難道你沒覺得,這大梁偏安嶺內的天下,也不見得是如何太平!我只想在這些前途莫測的風潮起來之前,有更多自保和幫助別人的餘力而已」

片刻之後,我恍惚看到虛無的界面上,生成如下數據:

歷史深入程度增加,重要部下好感和信賴度提升,歷史人物收藏成就+1,具體人物屬性模板從「心存疑慮的部下」變成了「初步贊同理念的潛在追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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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九十八章 航歸上(文字)

大海揚波,濁浪排空,作為地球上最古老的生命發源和聚會之地,海洋用它變幻莫測的性情和威力,溫柔或是激烈的迎送和找帶著那些古往今來,懷揣著野心和夢想,追逐著利益和新世界的人兒們。

冷酷無情的葬送他們希望和努力,或是綻開豐富多彩的懷抱,令他們志得意滿的滿載而歸,乃至令其毫無建樹的蹉跎歲月,世世代代的磨光一切耐心和執著。

這就是海上人家自家且悲壯的莫測人生,被灼熱的陽光和凜冽的海風吹的縮水一圈的小孔特裡諾亞,顯然就是這麼想的。

作為耶路撒冷城中某個冠以神聖之名的古老家族後裔,他本該待在古老而華美繁複的殿堂之中,披著紫色的禱禮袍戴著法冠,引領著信眾的虔誠和禱禮,就像他那位同名的先祖,第一代孔特裡諾亞大主教一樣,世代繼承這個姓氏和相應的神職。

作為一位在名為「利奧大進軍」的教會動亂過程中,經歷贖罪之火審判而奇蹟般存世的活聖人,主持死海聖捲髮掘和翻譯解讀的東方正教運動的發起者,孔特裡諾亞大主教甚至能夠再現五大主教時代的權柄和榮耀。

在他領導下,來自亞美尼亞教會、科爾普特教會、阿姆蘇丹長老會、亞述教會在內,諸多古老或新興的東方教會和禮拜團,齊聚在聖山橄欖山對真十字架盟誓,開始數百年與盤踞在歐羅巴大陸上的羅馬教廷,分庭抗禮和鬥爭的歷史,並喊出「救贖來自東方」的口號,公然包庇和收容被東羅馬的伊蘇里亞王朝鎮壓和驅逐的窮人保羅派,拒絕就任並質疑君士坦丁大主教的正統姓和合法性,的一代風雲人物。

只是任何輝煌和榮耀,總有一天謝幕的時候,數百年的時光,足以讓這個神聖之名的後裔,在世俗權利的覬覦和惡意,教會的競爭和侵軋中,逐漸走向凋零和敗落。

而待傳到小孔特裡諾亞的父親,大孔特裡諾亞‧阿米雅這一代的時,就只剩下世代承襲的姓氏和頭銜而已,並放棄了在耶路撒冷教團內部的古老氏族之間,繼續保持世代聯姻的打算,開始與世俗的豪門結緣,以換去陪嫁的豐厚地產和物業來改善境況,小孔特裡諾亞就是這次結緣的產物。

他也因此在出生後,被冠以「異人」小孔特裡諾亞的綽號,因為他的母親家族,祖上可以上溯到,當過大夏王朝第一代巴勒斯坦自治總督的塞裡斯人。

因為這位陸氏曾經作為東方僱傭軍首領,追隨在後倭馬亞王朝的締造者,古萊氏族之鷹,紅發哈里發拉赫曼的麾下,參加了針對阿巴斯王朝的著名「三年光復戰爭」,並因此迎娶了拉赫曼的女兒,以為來自安達盧西亞的穆斯林公主,而成為當地世系的統治家族和拉赫曼臨終遺囑的託付對象。

而在世事變遷之中,這個家族的後代,也融合無數來自各個民族和信仰的血統,複雜無比的淵源和紐帶,在當地牢牢掌握著巨大的財富和資源,但也因此被那些心懷嫉妒的家門和政治對手,暗中稱之為「無信者」家族。

而小孔特裡諾亞顯然,比他的父親更加的離經叛道,為此他宣誓放棄了家族世系的教職和頭銜,只保留最後的姓氏,為自己僅有的傳承,離開熟悉的耶城,前往大夏的心臟伊斯法罕,開始另一段漂泊坎坷的世俗人生。

在某艘海船上,小孔特裡諾亞,也遇到了來自遠方的故人。

「夏無忌」

只是他毫無他鄉遇故知的欣喜和熱情,反而有些警惕的看著對方。

「你們在這裡做」

作為他昔日的友人,一同受過訓練的同年和競爭對手,最後去向是一個相當冷門,而臭名昭著的所在。

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代表了死亡和災禍的散播者,最擅長,相對蠻荒和落後地區,挑動起戰亂,然後再從中牟取利益,相對於孔特裡諾亞他們這些藉著走私和行商為掩護,暗中各自行事的邊緣人物來說,也更加危險和不擇手段。

「原來是小孔啊」

名為夏無忌的故人,毫不在意的毒舌道。

「被趕出伊都(伊斯法罕),發配到西天竺都護府去之後,你還沒有一點變化和長進啊」

「還抱著不切實際的指望,繼續做著東山再起,重新奪回失去一切的夢嗎」

「只怕還沒等到那一天,你期待的那個人,就已經兒孫滿堂,承歡膝下了」

……

對於吳玠的再次招攬嘗試失敗之後,我好不氣餒的退出船艙,至少對方願意和我多談幾句了,願意爭論和辯白,也是態度上的一種鬆動,最麻煩的反而不是不理不管的油鹽不進,至少他有所在意和表達的意願。

然後我對看守的衛兵額外交代,可以給他放寬管束,除了幾個艙室外,都在陪同下可以隨意行走,日常有問題,也不用太過提防和守迷,關鍵的東西也不會輕易放在甲板上。

而這艘船就這麼大周圍都是海,他不可能跑到哪裡去,多讓他擴大活動範圍,反而有助於瞭解和接觸我這只部隊,也等於變相的加深某種羈絆。

畢竟,試了部下和效忠的主官之後,他已經無路可退了,有沒有玩絕食自殘之類的主動求死手段,顯然多少有些思慮和想法了。

這時,我聽見甲板上傳來的朗朗的歌聲,確是例行輪番甲板活動的會操結束了,看著他們一臉正色肅容和一絲不苟的表情,我不由在嘴角露出些許微笑。

這也是我這只軍隊日常的餘興節目和細節之一。

作為軍士們填補閒瑕的手段,除了慣常的啟蒙夜讀和佔地大小歸總會等營中學習外,作為調劑的娛樂也是不可缺少的,這樣避免了他們有多餘時間和精力溢出,去做一些違犯軍紀的事情。

相比這個時代慣常的歌舞宴樂乃至娼妓等娛樂項目的選擇,日常的營中戰地說書活動,就成為了最物美價廉惠而不貴的方式。

只要一本特地挑出來的故事彙編,粗通文字再加上口齒清晰,就可以勝任大多數的需要,主要是與軍隊有關具有一定趣味性和誇張的歷史典故,據有感染力的人物事蹟的。

逗樂消閒之餘就能幫助士兵,啟發和觸動思考,便於灌輸某些理念,還可以順帶捎些私貨,潛移默化的影響和樹立具有我個人色彩的三觀傾向。

此外,就是一些軍地色彩的體育競技運動,在南朝治下,除了傳統的馬球和蹴鞠之外,已經有了類似籃球,橄欖球的其他群體體育運動。其實我更欣賞後者,因為這種某位斗球的運動,對於場地要求不高,兩隊爭搶衝撞投擲的比賽形式,也更貼近軍地生活,類似於某種程度是團體戰鬥配合的預演。

還有一些顯然,已經成為某種習慣性和日常的細節。

比如在起床後,會操前和餐前的詠唱歌子,主要是關於基本操條和軍紀,以及日程規範和注意事項編成的簡單詞子,也有【從軍行】【少年行】這樣鼓吹建功立業開疆拓土的古代詩歌。

當然了,這個多少借鑑了後世傳銷組織的集體洗腦手段。

在一個大集體氣氛中反覆強調某種東西和事物,最終讓人們,都對此堅信不疑或是習以為常,是增強認同感和向心力的一個捷徑。

以我的現有格局,沒辦法給部下樹立一種主義或者相應的理論體系,來解釋諸多現狀和前景,為國為民,為何而戰之類的大道理。

但是僅僅是培養一種相對簡單和樸素的中心思想和基本追求,告訴他們現階段在軍隊體系下,應該做,如何盡力去做,來維護群體的利益,還是比較容易上手的。

這樣下來,經過我不惜投入和手段的苦心經營再加上戰場磨練之後,一支具有傳承性的核心軍隊,所應當具有的精氣神,或者說兵魂已經正在成型,再加上,我本身所具有跨時代眼光和手段,經營打造的總體利益取向和權威,也初步樹立起來,不由讓人有些驕傲又自得。

手握重兵,揮斥方遒,無數人為之捨生赴死的權欲和成就感,這或許就是大多數男人,在骨子裡天生的浪漫和豪情所在吧!

我正在想著,突然桅杆上到望鬥上,傳來某種鳴警的吆喝聲,頓時甲板上變得忙碌而紛亂起來。

片刻之後,我站在船首上,用拉長的千里鏡,努力分辨著,在海天交界處的波浪中,隱約出現的小黑點一股船影。

「難道是海賊麼」

站在我身邊的辛稼軒,聲音有些緊張的道,作為傳統步兵部隊,到了海上這種不熟悉的環境,戰鬥力要銳減的。

「倒還不至於」

本船的船頭雖然是個新人,但也是一名老水師了,他寬聲解釋道

「最多只是一些私販船而已」

「見了我們多要主動避讓的」

按照他的說法

南朝治下從溫暖浩瀚的東海到炎熱濕潤的南海,從大洋彼岸的西牛賀洲,到外崑崙海的南贍部州,萬里海疆之間,雖然不乏各種各樣的競爭對手,和牛氓一般寄生在貿易線上吸血的海賊。

但對於中南半島到諸大島洲之間所謂「環洲內海」來說,卻已經很多年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海賊存在,更多是各種背景下的大小走私團夥而已。雖然他們有時候,也會客串一把殺人越貨的海賊,但是總體上,這條海路還是相當安全的。

風高浪急起來,隨著調整的帆頁,船速一下大大的加快,隨著風帆投影的角度,轉換過大半位置之後,我們已經看到細微到極點的海岸線邊緣,以及升騰而起的煙柱。

見鬼,還真被烏鴉嘴給說中了,我和辛稼軒面面相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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