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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中軍、收穫?(文字)

前往中軍大帳受賞,再次來到大帳之中,氣氛和態度又是不同了,前次我是作為無關緊要的陪襯,隨大流來例行公事,這是我是其中敘功受賞的主角之

穿過了好幾篇亂糟糟,或是滿地狼藉的營地,我甚至遠遠的看到一個土台上,正是烈焰熊熊黑煙滾滾的,讓那些提水上前潑救的軍士們,很有些無能為力,領隊的軍將們儘是焦頭爛額,如喪考妣的表情,

這時,

「於得好……」

領我前路的陳軍候,突然鬆開一直板著的臉,轉過頭來對我露出一個笑容

「你居然甩了神威軍那幫驕兵悍將的臉子……」

「正是大快人心啊,不愧為我輩新進的翹楚……」

「還讓賀令才那廝的憲營,陣前碰了個鐵板,鬧的灰頭土臉的……」

「這下子,不知道多少人要舉杯邀慶」

我心道,官軍各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各有嫌隙和競爭,這對剛剛出了個大風頭的我來說,顯然是一件好事。

雖然他此番話語,不見得是動機純良,不過對於這個名義上交代過,又有過利益交集的「自己人」,我還是的在面子上打個哈哈,虛以應付過去。

「儘管放心,你們的軍額在東海道,你的軍籍在廣府……」

他似乎感到我所想,出聲提點道

「神威軍雖然在南中、諸洲威名赫赫,卻也沒那麼容易伸手過來的……」

「憲軍司專管正軍,卻沒有名分關到你們這些團練、義勇之班……」

「若是別人還要思慮再三,但是你們就無所謂了……」

「更何況,你這番回去,自有更廣大的前程和機緣……」

「所以不用擔心太多……」

「說不定日後行營不復,我們這些兵曹的老於辦,還要仰仗你多提攜呢。

「您太客氣了……這是應有的情義」

我也半真半假的做出一個承諾。

然後我們來到作為中軍行帳的某處大型佛寺,任何礙事或是具有標誌性的東西都已經被撤除,只留下各色旗牌和持戟柱槍全身披掛的親事軍,最顯眼的是在數丈長桿之上高高垂掛下來,代表主掌生殺的銅龍旌節,以及飄舞著七條彩色旗尾的大愫。

站在院牆最外圍的是一群聽候差遣的青衣武吏,然後是中軍行走的軍校、虞侯們,在沒有調遣支派的時候,他也輪流充當軍前,手持金瓜畫戟斧鉞旗鼓的儀衛;接著是各色出入奔走往來的,直屬中軍各分司的中下級軍官們,他們身後的左右側院裡,是的行軍司馬,長史、別駕的臨時公事房。

最後是那些站在台階下的高級軍官們,他們是跟著自己將領過來升帳的各軍心腹、骨於,卻沒有資格進入中軍大帳,因此看到腳步不停,繼續被向內引進的我,眼神中多少有點羨慕和驚奇。

作為日常升帳的所在,大雄寶殿之中被清理一空,看起來頗為曠達,居中的佛龕神位,已經被紫紅色幕布和山河郡縣圖前,批著整隻白虎皮的正座所取代。

正座兩旁,眾多將官,按照品秩高第和序列歸屬,從內向外各分左右站成數排。

他們的表情各異,有好奇,有驚訝,有不以為然,有略微失望,有幸災樂禍的,甚至還有面無表情的,但是更是,饒有趣味的打量著我,目光灼灼的,似乎想在我臉上看出朵花來。

他們雖然沒有交頭接耳,卻在用眼神交換著某種信息,讓森嚴肅穆的中軍大帳,顯得有些東西在暗中流動著。

能夠在帥位之側,擁有坐席的,只有寥寥三個人,其中一個面白無鬚,不用說就是個來自大內的公公,另一個長相於瘦山羊鬍子,彷彿誰都欠了他一筆錢的,應該就是隨軍御史,此外還有一個充滿儒雅的文官氣息的人,則應該是一名殿中學士。

這就是南朝所謂「三隨制度」,出自泰興改新中的重要舉措,就是鑑於安史之亂中,傳統用身為皇家奴的宦官,來作為各路監軍的各種弊端,而將傳統職權極大的觀軍容使職分,拆分為三,分別由殿中學士、隨軍御史,以及一名承宣宦官,共同來行駛監軍的職責。

我被引進來行了個禮後,就被引導著站到一邊去,只能依舊站在末班,透過人群,觀望坐在白虎皮裝飾帥位上的那位,處理好幾件公務後,才有人點到我的名字,

「龍州團左羅有德前來應命……」

「請大帥示下……」

五軍正帥劉延慶,是一個頭髮灰白,臉色紅潤,中氣十足的美髯公,他頭戴鷹翅金盔,看起來十分的精神碩熠,舉手投足深有威嚴,說起話來充滿了力量和後勁,讓空空蕩蕩的佛堂中,回音繞樑

所謂五軍之說,其實是馬步射水加工淄的概念,他的正式官名是,行天南討擊大使,南中經略,僅次於五大行司,也可以被稱為劉帥,帥臣,劉使君或是劉總戎。

「蘇功曹,你來說……」

「諾……」

前排之列走出一個穿朱紅武官服,兩臂繡著一對飛鵠紋的人來,手捧朱冊朗聲道

「遇襲不亂守壘不動,記功一等三轉……」

「臨陣破敵奇兵隊,又記功二等二轉……」

「援護炮隊周全……再記三等一轉」

「陣前擊殺叛將柳世光,別計二等一轉,叛將名下賞格另敘」

敘功說完,話音一轉,又開始論過了。

「衝撞友軍,記二等過……」

「聚眾紛擾,有損軍威,再記三等過……」

「爭奪敵淄,與別部隙,警懲一小過……」

最後的結論是。

「功過兩下相抵,敘功一等四轉,」

「其餘待班師報備兵部,樞府,累行恩賞……」

「須得將請功人員名單,補備一份呈送功曹……」

這個最後的結果,所謂四平八穩,中正不倚聽起來賞罰分明,有留有足夠餘地和操作的空間,這才是上位者的氣度,我有所感嘆的,自覺又學到了一課

這顯然不過是這位劉大帥,日常習慣處理的一件突發事務而已,但是相對其他人來說,就有點鄭重其事的。

我有些昏頭昏腦的出來後,在負責辦理事務的一群軍司佐官、屬僚之中,也是各種交口稱讚口鼓勵「於得好」「表現不錯」云云,

因為隨後我才知道,在這次襲營,其實並非是我一家的個例和偶然遭遇。

作為垂死反撲,天南城中叛軍一口氣派出了六路人馬,針對堆放工程器械的前進場地,和幾處土台上的炮壘,進行決死突擊,相比表現糟糕或是尤為難看的各部官軍,我這一路居然能夠力挫來犯,使炮壘得以保全下來。

最後遇襲四處炮壘,除了我這處安然無恙,其他幾處就付出相當慘重的代價,甚至因為守衛的潰散而造成神機軍覆滅,炮組被焚燒、引爆、搗毀的慘劇。兩處場地,也被燒燬了大半的器材和備料。

因此這次算是矮子裡拔高個,特地把我拉出來,到中軍走一趟頒賞論功的榜樣,鼓舞一下士氣人心。

「對你們來說這份功賞還是苛嚴緊促了些,」

不過回去的路上,陳軍侯還是不免私下對我嘆息到。

「畢竟城破在即,中軍多少要考慮,神威軍這些正編軍額的立場和態度,所以才格外快刀斬亂麻的盡快處置下來」

「可軍前豈有事事周全,皆按律行的誰又能獨善其身能,」

「不然要是放在前些日子,起碼你們功勞不用折色多少的……」

從這裡需要單獨解釋一下,南朝論功沿用唐制,凡破城、陣,敵我力量比,屬於以少擊多為「上陣「,數略相當為「中陣「,以多擊少為「下陣「,數倍以上破敵為「多少「。

計算戰果則按照敵軍的數量十等分,殺獲四分已上為「上獲「,殺獲二分已上為「中獲「,殺獲一分已上為「下獲「。

最後根據面對的敵人力量對比和事後戰果來計算功勞。

凡上陣上獲,即以少擊多斬獲敵人四成以上的,就獲得第一等功勞,酬勳五轉;上陣中獲、中陣上獲第一等酬勳四轉;上陣下獲、中陣中獲、下陣上獲第一等酬勳三轉;其第二、第三等各遞降一轉,依次向下類推。

但是其中跳蕩、降功不受此限制。凡臨陣對寇,矢石未交,先鋒挺人,賊徒因而破者為跳蕩;其次先鋒受降者為降功。都是特別需要受賞的功勞。

所以說,戰場上想要立功,除了平時的努力和主觀能動性外,還得有足夠的運氣和機緣。

然後我去兵曹和度支判官處,領取相應頒賞的批條和行文,包括用來犒賞我部將士的一批錢帛和酒食,優先補充武備和兵員的手令,重新安排防務駐地的旗牌。

然後在這裡,我意外見到了一個人,新換任沒多久的前沿都指揮魏晨,邀請我到他的別帳去坐了一會,。

他生的眼細臉長唇薄,長相有些陰沉,不過說起話來卻是相當的熱絡,也很有些因陋就簡的品味,親手泡了壺清茶。

言語之間並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凌迫和倨傲,對我這只異常表現的雜流團練,更是表示出某種看好之意,並一度暗示,可以將我們調遣到,裝備和待遇更好的前沿資序中去,給我們更多的機會和舞台。

不過我思前想後,還是以這支軍隊多數是藩內國人,實在不堪大用,也無法承當長期作戰為由,婉言謝拒了。

只是我走之後,他才放下嘴角上的笑容,自言自語道

「還算是個聰明人……」

然後叫來一名親兵吩咐道

「告訴那些人,此事不成,我也不會更多摻合了……」

雖然這位前沿都指揮看起來,頗為需要新血充實班底,雖說從雜流資序,一下子連過數級,跳到僅次於幾個大鎮、州軍的正編軍額去,看起來是個很美好的誘惑,

但主要是考慮到,我這點人對敵還沒有問題,可要是因此貿然介入到,各大軍鎮錯綜複雜的關係紛爭中去,就實在不夠看了,說不定連骨頭都被嚼得渣不剩了。

就算是玩騎砍之類的虛擬遊戲,陣營也不是那麼好切換的,一不小心就是掉聲望和士氣,加一連串莫名其妙仇恨值的連鎖反應結果。

只是拒絕了這場機遇,我心裡還是有些遺憾的,不過有了中軍的嘉勉和許可,雖然編制和級別暫時沒法提升,但是卻可以以軍令拿虎皮做大旗,在那些同屬雜流的團練,義勇和義從中,招募新員,補充到損失較大的白兵和矛隊裡去。

回到營地中,據龍在周圍的官軍都已經散去,我發現氣氛有些微妙,士兵們各種興高采烈的慶祝,軍官們則有點沉寂,特別是辛稼軒他們,很有點心思重重的樣子,直到我宣佈了中軍的決定,才重新振奮起來。

相比我們的喧囂熱鬧之下,隔壁土台之上的炮壘中,卻是某種空虛寂寞冷的冷清,發生了這些事後,雖然這部神機軍,不至於對我們視若仇寇,但肯定也沒有好臉色,各種生分和避而遠之,才是自然的。

然後我隱約聽到某種嘈雜聲,在土台上發出來,正想去查探,卻被他們如臨大敵的擋在外面,不久之後,有人從上面下來了,卻是十幾名灰頭土臉鼻青臉腫連衣袍都被撕破的神機軍士兵。他們在執行軍法的校尉押送下,跌跌撞撞的離開而去,眼中滿是怨恨和不甘。

片刻之後,我就知道了,他們都是因為陣前在我的威逼下,開炮禦敵,又將炮口對準友軍,而被視為某種叛徒的那一組人,再加上事後神威軍的質問,雖然暫且奈何不了我們這群滾刀肉,

但是對於神機軍來說,並不是無隙可乘的,於是這些人被當作替罪羊,尋個由頭和過失加以重罰,貶到外營去。聽到這裡,

說實話,我很有些不是滋味的想了想,馬上派人去找兵曹的陳軍侯一趟,第二天就弄到一份待罪從役的支派文書,兩天後,我看著這些被從犯軍苦役營裡很是吃了些苦頭,重新帶回來的傢伙,滿臉震驚和悲憤的表情。

我彷彿聽到一個冥冥之中的提示音,「收穫熟練炮手一組」,以及無形中冒出來諸如」官軍陣營關係友善,神機軍關係冷淡—」的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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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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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裝備?兵員(文字)

初步處理好人事,按照中軍後續的安排,我想法子弄了十幾輛大車,前往胄曹管轄下的軍前武庫,去領取補充的裝備。

當然了,因為事前打過招呼,還送過「土產」和手信,因此管庫的人看起來相當的熱情和親切,幾乎溢滿個個臉上。

「既然是上曹的指示,我輩自然竭力……」

管庫的都頭親迎上來,幾乎是拍著胸口沒口的答應著,

然後為我們介紹庫存的詳細情形。這裡的庫房藏物,按照用途、新舊和重要程度,分為甲乙丙三大類,按照他們告訴我的竅門。

像甲字庫主要是供應一線部隊軍械和大型器材,理論上不對我們這些雜流開放的,不過看在給錢打點的份上,還可以偷偷放我們進去挑揀一些日常兵器的;其他乙字庫則是供應次要一些的輔助部隊和外圍武裝,這才是可以對我開放的內容,而丙字庫,則是軍隊日常用品和器具,可以額外多拿一些也無妨。

當然因為是戰地武庫,不可能像後方那樣,有太多舞弊的機會,懲處也極為嚴厲,所謂令行禁止軍法從事不是說笑的,因此這種特批領庫的時候,

這也是他們的外收入和外快的來源,畢竟,他們才是最熟悉庫藏的人,而庫存分作數個營地佔地頗大,各種物品的位置和數量,都是他們親手登記和擺放的,需要東西,找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

當然了,你仗著背景夠硬不給錢,也不會短你半分的物資的,只是沒有他們的協助,隨便指個庫房,讓你自己勞心費神去蒙塵吃灰,慢慢翻找到猴年馬月去。

雖然因為戰事吃緊,供應數萬大軍的庫存已經有些緊張,但是剩餘的存量,用來武裝我這只小部隊,那還是綽綽有餘的。

當然了,在他們好心的建議下,我是「嚴格」按照上報的軍額人頭來領取,基本做到人手一份,包括輜重隊在內,就算沒來參戰的兩個隊也要算上。

因此每個士兵的名下,不分兵種和職責,至少都給我領到一桿矛,一柄刀,一面牌,一具弩子或者步弓,三壺箭,一件半身甲,一套褥子,一副背具,一雙靴子,襪子、汗巾、雨笠、水壺、盤索、包裹,帳篷,火石、磨具、釘子、棍棒,刀斧工具等等雜七雜八的東西,甚至連看起來用不上的鞍具,都給我弄了不少。

至少,都是七八成新的軍品,像射生隊用的弩弓,全部換裝成了一水標準軍隊式樣的連弩,強弩機和鐵臂弓,成色和質量上,比起我們裝備的那些,雜七雜八來源可疑的貨色,要令人放心的多了。

最讓人驚喜的,是十幾大桶銃藥,雖然成色不如我們正在用的,雜質略多,還有受潮和板結的吉祥,但是拿回去用木勺重新碾碎曬於,過篩幾道後,還是可以用的。

雖然期間管庫的其他武吏,對於我們這種拿著雞毛做令箭,事無鉅細大掃蕩式做法,看的臉色發白幾次想提出意見,給塞了幾枚黃澄澄的手心之後,就捏著鼻子不說話了。

期間倒是遇到個不配合的,板著個臉,一副死了娘老子的樣子,結果被他的上官叫到一邊連聲的呵罵和訓丨斥。

「唔要理會他……」

陪同我的另一名管庫有些抱歉的寬聲道。

「這廝腦子有病,是個不講情理的愣頭青……」

「被打發到這兒也是咎由自取的……」

他不屑一顧的道

「你儘管去,其他有我們擔待」

「中侯麾下,看起來所缺甚多啊……」

看了我們登錄的清單之後,書辦帳房一名鬍子發白的老吏突然道

「有沒有興趣,再看些東西……」

「好說……」

我想了想點頭到。先交代其他人把挑好的東西運回去,再帶空車回過來。然後被引的七拐八彎,來到到側旁的一個小營地中去。

其實,在眾所周知的三類庫房之外,還有一個不在賬冊上的丁子庫,卻主要是各色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打掃戰場回收的雜物和戰利品,各部上繳的兵刃甲械的,

粗粗分類之後,就一堆堆的雜亂無章堆在一起,

在給了兩隻小金元之後,就拿到一張「取粗鐵料數百斤」的回單,然後隨便我們挑揀自取了。

許多還沾著血跡或是其他可疑的痕跡,不過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張開門的潛在寶藏。

雖然都是二手貨或是殘次品,但是因為數量足夠多,總能找到一些合適的東西。

其中很多是因為營匠偷懶或是忙不過來,被那些管庫武吏歸到這裡準備回收的舊貨,不乏可用的部分。

像各種新舊破爛的甲子,拆掉損壞的部分,打磨掉鏽跡,七拼八湊的也能湊出一些上下齊全的完整套裝來,正好配給那些首先接敵的矛隊。

還有一堆火銃,雖然大多有各種損壞之處,但是至少可以回收幾百根尚稱完好的槍管,這就是意外之得。

其他刀劍槍矛也是本著多多益善的原則,撿好的有多少拿多少。我甚至找到了幾十具陌刀和長柯斧,雖然已經卷口或是崩缺,但是拿回去打磨休理下,還是可以用的。

還有一些手錘,釘錘,等奇形冷門的兵器,疑似車軸輪轂之類覺得可能有用的東西,也被我一併打包捲走,

別人或許還有矜持,對與這些舊物破爛不屑一顧,但是我就沒有這種撿漏的心裡障礙了。

「羅中侯,你也搬的太狠了些把……」

「這叫我們如何和上官交代呢……」

面對空出小半的庫房,和他們有些不虞的臉色,我最後再交了幾百緡錢的手尾,補了一張「領用回爐用鐵件物料兩千斤」收據,才得以滿載而歸。

分發下去,頓時一片歡聲雷動,再加上之前戰場繳獲,沒有要求上繳的,不但銃手和輔兵們,每人至少一件半身鑲嵌甲

因此,替換下來的那些軍備甲械,又可以武裝至少七八個隊的規模。初步擁有了整齊武備的之後,可謂是有點正規軍的陣容。

然後,我開始考慮進一步統一的旗幟和服色了,旗幟比較好辦,除了龍州團左的番號旗外,

教導隊還是我私屬的貓爪旗為原樣,然後具體在兵種上加以區別,比如銃隊的旗幟,就是貓爪捏著一隻擊發的火銃,白兵隊的旗幟是貓爪握住交叉的刀劍,矛隊是貓爪加長槍,輜重隊是貓爪捏著一束稻穗,將來的馬隊,炮隊,重裝器械隊,也可以此類推。

若是日後進一步擴編,按照裝備程度和資歷經驗,可以酌!情用貓爪旗上武器的數量來標識,新兵、老兵到精銳部隊的差別在戰地上就可以找專門縫匠,趕製出來大小幾十面。

至於服色,就比較麻煩了,雖然我們算不上正規軍,但是作為雜流部隊的優勢之一,就是可以決定自己的服色,或者說,根本就不需要考慮服色問題,按照自家的喜好有穿,或是傾奇異類一點也無所謂,,要知道,那些來自雷州,或是萬安洲團練的土族士兵,還玩刺青和紋面呢。

但是我多少考慮到某種發展方向和前景,畢竟,在這個時代統一服色的作用,主要為了是方便戰地指揮和敵我識別,以及相互壯膽,提供集體安全感的需要。

按照我理想中的制式服裝,是接近後世衛衣那種相對緊身的款式,用袖口和腳踝都可以收束紮緊,要求是用料省相對耐磨,透氣吸汗,只是還有不少問題沒有解決,比如缺少拉練和尼龍粘扣,也沒有合適的鬆緊帶,只能布扣和綁帶來固定,也缺少廉價而合適的布料來源,所以只能放在日後打算了。

所以,既然我暫時沒法統一服裝,那就先考慮從統一顏色入手,尋找替代方案。

結果輪流徵詢了幾番韓良臣和風捲旗她們,在軍中關於服色使用經驗和建議之後,我初步定下來的顏色基調是黃綠和灰黑兩色。

理由無他,主要是染料來源廣泛且取才容易低廉,基本上用植物汁液和草木灰,乃至鍋黑,和水煮一煮曬於,就可以滿足基本需要了。

正好我的駐留後隊在安關鎮那裡,囤積了幾百匹當地產的密織素布,我直接送了個圖樣回去回去,讓當地組織人手,將其染出黃綠相間的斑紋碎塊,再裁剪成人手一件的披風先湊合著用,反正必要的時候,還可以裹在身上充當潛伏的偽裝色。

然後,我又關注起各隊補充兵員的任務,雖然官軍在前期的戰鬥中損失不小,傷兵滿營,但是那些奉命前來打醬油的團練、鄉兵、義勇的,還是有不少數量的。

雖然他們承當的都是些駐留、維持、護糧、巡道、徵收之類的輔役雜務,沒有太過突出表現的話,一般會也作為潛在後備兵員,按照需要吸收補充進一線的官軍序列中去。

這次奉命聚集在圍城大軍後方,輔助工作的雜流編制,也有大小七八隻部隊,約莫五六千人。

不過比起那些好歹是吃官糧的正軍資序,對於我這只初出茅廬「龍州團左」豎起的聚兵旗,真心是圍觀者不少,響應者寥寥,至今為止也只有百多人來應募,數十人入選,多數隻能做矛隊的補充。

「將主,情形有些不對……」

死人臉穆隆,悄然走到我身邊,

「標兵隊的弟兄,三出去聯絡打探了一翻,」

「邀請飲酒了好幾次,才有漏下口風的,說是有人故意作梗……」

「主要是來自正軍中的風聲……」

「明白了……」

我微微嘆了口氣,這算是那些人的小手段麼,或是那位魏都指揮招攬不成的一點警告。

「既然這樣,你先去嘗試聯繫一下那些義從……」

我轉念吩咐道

「儘量弄個至少長點的傭期……」

被成為「戰地鬣狗」的義從,乃是這南北亂世中的一大特色,好狠鬥勇,經驗豐富,適用領域極廣,只是他們的忠誠和可靠,是根據僱主的金錢和期限來維持的,這次自發追隨軍隊出征的也有一些義從團體。

這些義從比較擅長小團體的戰鬥,用她們來暫時填補白兵隊的缺口,也算是湊合。

我繼續看著旗杆下,滿臉無奈的隊官道

「其他,就讓我來想些辦法……」

「還真是緣分啊……」

片刻之後,我再次見到了陳軍侯,他的表情有些詫異,忍不住調笑道

「有德,你這是第幾番尋我了……」

「真是該死,竟然為些許私怨,連面皮和名聲都不要了……」

聽我說完前情,他也有些無奈。

「需要我替你申情軍前麼……」」雖然無法直達劉帥,但是杜軍憲(御史),或是齊學士那裡,還可以想些辦法的……「

「多謝用心,卻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我趕忙制止他道,基本的輕重緩急我還是拎得清,

沒有足夠的準備和依據,貿然去對上這些躲在背後的老牌軍序,且不說是非曲直,光我目前這點功勞和名聲,還不夠折騰的。

「好吧,那你有打算……」

聽說我沒舉告的意思,陳軍侯也似乎鬆了口氣。繼續到。

「按理我們兵曹,是可以下令協調調撥的……」

「但也只是協調為主,他們是否心甘情願,就不得其法了……」

「畢竟是雜流之序,軍法從事也有些勉強的……」

「那,能否給我發一封編外之屬的徵調手書……」

我這時也拋出一個方案

「還有那些民壯,役丁,我看看能不能募集一些……」

「你居然想打編外營屬軍奴的主義?」

他很快反映過來。

「這可不是個好選擇啊……」

「若有其他的,我也不至如此啊……」

我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敢在軍前效贖的,多是無法無天,輕言生死的累犯重罪啊……」

他頭繼續要得有些像撥浪鼓。

「少量還好,真要編遣到你這只軍中,只怕要壞了軍紀和風氣啊……」

「放心,我自有法子炮製他們……」

我安慰他道。

實在是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從那些更次一些輔助編制裡的民夫、役丁,甚至是軍奴裡想點辦法。

矛隊好辦,只要他們會列隊就行了,只要強壯一些的民夫、役丁就可以將就。但是軍奴就有些麻煩了

軍奴裡很大一部分是罪囚,也就是軍前效贖的刑徒重犯,這也是梁公留下的一個遺澤,只要不是斬立決的話,犯人們在定罪後每隔一段時間,總能獲得各種充分用途的去處作為額外選項,而不是中日呆在監牢裡浪費公家的米糧。

只要不是牽涉到造反在內的十惡之條,相比流放發配充軍的漫長週期,在大軍出征的時候,充當奴役以獲得軍前效贖,也是一條脫罪的捷徑,甚至可以因為表現,升格為正任的官軍,不過先要有足夠的運氣活下來才行。

「中軍傳令……」

突然一名背旗的虞侯高聲道,捧著一份手卷大步奔走進兵曹的公事廳,交給,,

「是前沿都指揮的均調令……」

隨後,陳軍侯告訴我道

「你部也在其上……」

「且放心……」

隨機他安慰我到

「按照編排之序,你們是屬於陣前第三番……」

「前面還有先手和一、二番的人馬……才是主攻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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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掩射、進擊(文字)

火藥拋射的沉重鐵球,在狹窄的城樓上彈跳著,滾動著,在驚慌的人群中帶走成片的性命,留下滿地新鮮滑膩的血肉狼藉。

所謂肝腦塗地的地面上,讓再次攀登上牆頭的官軍,幾乎無處下腳,重重的滑倒,從崩壞的缺口剔出去,跌落在落差更大的城牆內測。

但是更多人的吼叫著爬過垛口,踩著血肉的泥濘,向城牆的內裡殺去,將一個個箭樓裡的弓手,砍殺分屍,拋投在城牆之內。

然後他們在階梯的拐角處,遇上了趕赴過來援助的守軍矛隊,幾乎是迎面就有數十具血肉之軀被貫穿,像是糖葫蘆一般,穿成一個個串子。

然後這些悍勇的選鋒之士,在短暫的停滯之後,繼續踩著前列同袍倒下的屍體,猛然跳到這些矛手的頭頂上,對著他們驚惶或是茫然的面孔,猛地砍劈下去。

隨著成片抱團滾落下階梯的屍體,宣告著守軍反撲的努力又失敗和這一小段牆頭的再次易手。

站在一架被改造成前沿指揮台的登城塔上,前沿都指揮魏晨,幾乎是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些在反覆拉鋸中,一點點展開的突破和進展。

作為登城破敵的先頭序列,在他這個前沿都指揮的麾下,號稱有八個營頭,其中只有三個不滿編的老營頭是比較得力和熟悉的,其他都是各軍新補過來的,還未形成某種默契和協調,因此他才會偶然看上某隻團練。

因為他的前任失察,讓三個滿編精銳的選鋒營,陷沒在城中,這才有了他被大帥指名上位的機會,因此他對於自身的立場和位置,也有足夠的警醒和認識。

很多人羨慕妒忌他撿了這個大便宜,眼見叛軍已是強弩之末,而瀕臨破城的第一首功,就要名正言順的落在他手中。那是之前無數人拚死拚活,都沒能掙來的,不由讓人在私下裡眼紅到發狂。

因此他必須有更好的表現和滴水不漏的舉措,避免成為他人攻擊和排斥的口實。同時回報劉帥的一力周全和庇護的恩遇。

魏晨的先祖,乃是數百年前梁公麾下,赫赫有名的五長史之一的軍佐長史魏方晉。

當年梁公身邊的五長史都是梁公慧眼拔於微賤貧寒或是待罪之身,後來都成為叱咤一時風雲的頂尖人物,

像公認的梁門第一長史薛景仙,隨原本只是個罪官,此後除了幕中的屬官身份,就在沒有正任過任何官職,但是梁公告老出奔域外,他就做了大夏的第一任國相。

另一位外長史鄭元和,則更加有名的多,他乃是前才子佳人故事中長盛不衰的主角,因為迎娶風塵出身的名妓李娃,而被出身榮陽鄭氏,自覺蒙羞的家族斷絕關係,然而科舉有成,放到成都做一個微品小官的他,同樣得到隨駕幸蜀的梁公青眼有加,自持一飛衝天不可收拾。

從天寶年間的成都長史一直做到泰興末年,宰相領班的第一人,歷經四朝六次起復,被譽為繼白衣卿相,祢侯李泌之後,人稱平治相公的一代中興名臣

最後鄭氏反而要倒求他念在親緣關係上,提攜幫襯一二,才不至於讓家世敗落下去,也是南朝護翼國族的五脈之一保平鄭藩的先祖。

又比如梁門第一走狗的內長史溫哲,雖然他的節操和人品頗為人所詬病,但是對梁氏的忠心耿耿卻貫徹始終,他一手奠定和壯大了為梁族專權所服務的龐大地下勢力,最盛時連天子的起居陰私都敢偵聞,如今包括四海衛在內數家機要部門的前身,也是從其南方的分支裡,拆分出來的。

而作為魏氏先祖的魏方晉,當初只是劍門駐軍中一書吏,因為家中牽涉鄉試弊案,而不得不改名投軍,因為遇到了梁公,改變了人生際遇,最後得以官拜人稱武相的樞密左使,硅國公,成為大唐新興的宰相世系之一,也是被稱撥動上百年時代風雲的泰興黨人領軍人物。

不過到了他這一代,家世已經沒落到,在廣府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將門子弟而已,所以好不容易在軍中謀取到現今資序的他,也擔負了某種光耀門楣,重現榮光的重任。

只要能在比較像樣的代價下,把握住這個破城的首功,哪怕督陣斬殺再多的不力人員,得罪再多的軍中同僚也無所謂了。

畢竟挾持大功之勢,他作為劉帥的親信和臂助,同樣可以水漲船高的獲得晉身提攜的機緣,無論是隨主帥入內,添為部院的一員,或是外放一方,專任一軍的機會。

在戰況激烈下,我這只所謂第三番的序列,最終還是沒能躲過助攻的命運,躲在成片斜斜樹立的大排背後,輪流對著城頭射擊,

自從那次反擊之後,似乎耗盡了叛軍最後一點餘力,我們所面對的敵人幾乎彈盡糧絕,也已經沒有剩下多少合格弓手了,只有一些和士兵混雜在一起,拚命丟下磚石滾木的面黃肌瘦的身形。

所以可以靠的很近直接對著城頭上射擊,乒乒乓乓的打的塵土碎屑亂飛,被反覆轟擊的像狗啃一般,到處崩開的垛口幾乎不能為他們提供多少掩護,因此就算是射程和威力看起來並不顯著的火銃,也能造成傷亡,時不時有受傷或是死亡的身體,從牆上掉落下來。

再次發動了幾次悲壯的反擊,可惜數量太少,還沒靠近銃隊的位置,就先被前排的官軍給砍殺殆盡,就算少數勉強突破阻攔沖上前來,也不免成為蹲伏在壕溝裡的白兵隊的刀下亡魂……

此刻射生隊已經射完了十幾輪箭矢,退在一邊休息兼做壓陣,這時候銃隊的火力持久性,就充分顯示出來了。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除了幾十隻過熱更換的長銃外,他們就沒有停止過射擊,最後連輔兵也拿著備用的武器,加入射擊的行列,以增強火力。

而暫時排不上用場的矛隊,則化身成臨時的輸送隊,推著小車到處補充子藥和燧石,看起來忙亂種自有一番次序。

在此期間,我們也被調動了好幾次陣地,用來逐段逐段的掩護那些正在或是已經登城的官軍。

在此期間,我們也和官軍中的其他銃隊合作過,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的裝備雜亂無章,缺乏系統訓練的緣故,無論在射速、射程和準頭上,都沒法跟得上我們的步調,反而因為武器粗糙,屢屢瞎火或是裝量過多的緣故,出現了多起炸膛的傷亡。

事實上打了不過是多發,他們大多數就不得不停滯下來,清理阻塞的槍膛或是修理和更換,發生故障的機件。

因此最後我部還是被單獨拉出來,作為一個機動的掩護編制,只要一放開來打,就是綿連不絕的彈丸飛舞。

雖然這種對於城頭目標的直射,實際造成的殺傷,未必能超過傳統曲線拋射的弓弩,但是持續不斷,咻咻飛舞的彈丸,還是足以構成某種實際威脅和心理威懾上的壓制效果。

籍此,我們也可以向前沿軍司,索要更多的火藥和鉛丸等物資。

期間付出的不過是十位數的傷亡,獲得卻是難得攻城體驗和見歷,經過大戰爭的場面後,隨著配合日漸默契和動作流暢,肉眼可見的某種生澀和不成熟的東西,從這只新生的隊伍身上逐漸褪去。

戰地果然是最好的老師和教訓丨如此胡思亂想著,

我輕輕放開手中有些發燙的長銃,自有人將長銃從小木叉一樣的支架上取下,再換上一隻裝好彈藥的,我重新握住對著城頭上,一個披甲的身影,然後略微抬高兩分。

他正在奔走呼號著,將那些蹲在或是趴伏在地面上的人,逐一踢打著生拉硬拽起來,哪怕對方一邊嚎哭,一邊掙扎。

然後我扣下扳機,加量火藥和特製長管帶來的後坐力,清晰的傳遞到我的肩膀和手臂之上,這次他似乎沒能再躲過去了。

因為用力過大的半身,幾乎像是定格般的停滯了下,然後從腋下的位置,噴出一股鮮紅的血泉來,於是他的煩惱徹底解決了。

第七個,我輕輕默唸到,這是開戰以來,我第七個斬獲。

既然打到了這一步,連我也沒有辦法呆在後方,而是乘著這個機會,帶著一小群臨時抽調出來的,發銃比較準的人手,換上加長管和增量火藥的特製長銃。

在標兵隊的掩護下,對城頭上比較重要,或是有價值的進行某種相對精確的集中打擊

現在這種情形下,所謂親冒矢石的風險,其實不大,但卻可以起到很好,以身作則,鼓舞士氣的作用。

所謂好射手,都是用彈藥喂出來的,哪怕是比較原始的前裝遂發槍,也有一定的概率和機會。特別是在採用了,定量裝配好的彈藥。

當然這種定裝,只是在現有基礎的改良而已,用一個大號炮仗一樣,外表塗蠟防潮的硬紙筒,裝好稱量的火藥和打磨過的彈丸用蠟封口,就可以保存較長的時間。

如果是名為噴子的近射散彈,在包裹鉛粒和火藥之間,還會加上一個薄薄的木塞,作為推力。

然後將這些定裝的彈筒,十枚二十枚一組的,插在特別縫製的布條或者皮套上,就構成某種最原始的子彈帶,每個銃手可以按照戰鬥需要,帶上複數的數量,用的時候擰開蠟封取下彈丸,將火藥倒入槍膛,再塞緊子彈,就可以完成計發前的步驟。

輔兵則負責回收這些硬紙筒,同時可以作為稱量的單位,用大桶的火藥和鉛子,進行某種復裝,彈藥也有了幾個初步標準化的規格。

有了統一份量的彈藥,在射擊手感上的把握和距離的測定上,也有了一個比較統一的標準和規範,再加上實驗性的準星和簡易標尺的應用,(這些刻度精密的小金件加工起來,委實不容易),足以構成一定距離內的戰場殺手。

幾乎是隔著我的彈道為指引,十幾聲連續槍響,再次將我打脫靶的那個目標,連體他身邊幾個忍不住站起來的身影,一起掀翻在地。

然後響起幾個鼓點,半個團的官軍越過我們,再次沿著前番留下的雲梯,奮力攀上城頭去,然後與存在感已經相當稀疏的守軍,捉對廝殺成一團,於是我們再次閒停下來,將目標轉到其他方面。

這時,轟的一聲震鳴,將我的目光吸引過去,在我們遠處的位置,戰鬥再次推上了激烈的關頭,

神機軍的大炮也被奮力推到近前的位置,幾乎頂著城門對轟,直到打開一個讓士兵突入的破口,輕型的火巢車,手炮隊,彈射器,也將城牆崩裂的缺口附近,重新搭建起來的掩體和工事,打成了一片火海。

但是那些敵人總是頑強的在這些看起來不可能存活下來的地方出現,拚死阻撓這官軍的進展。

連神機軍也不可避免的出現傷亡纍纍,相比之下,我們反而是幸運的,因為我們始終在多數敵人的反擊距離外作戰。

這時前沿的最後一支預備隊也終於動了起來,這是一支讓每一個見到的人都會不禁感嘆的精銳部隊。

他們是來自中軍直屬虞侯軍的虎賁之士,連頭到腳的精鐵甲葉、牛皮甲襯,內裡襯以繭綢、熟麻,四層包裹下來,除非被攻城器械直接擊中,或是直接戳在臉上,否則大部分兵器箭矢,都拿它開不了封的鐵包肉罐頭。

士兵人人繡袍披風,軍官敷以大氅,頭上的白羽和朱纓子,如林一般在風中抖擻著,看起來各個牛逼的一比。

相比之下,我這隊剛剛發了一筆洋落,射聲隊和銃隊大多穿上一件半身鑲甲,肉搏近戰的白兵和矛隊才配全一套連身披掛的人馬,就顯得寒酸的多了。

在旗號的指揮下,他們緩慢而堅決的排成一個縱隊,最前列的是一些高大的牌手,所構成的一個鋒頭,就像一架碩大的撞車,讓人毫不懷疑有東西可以阻擋他們。

相比其他狂熱嘶吼著,撕碎一切試圖阻礙他們事物的普通官軍們,他們無疑要沉靜而無動於衷的,猶如一群群金屬雕塑,只有在接到進軍號令的那一霎那,才仿若鮮活了起來,變成一隻洶湧而咆哮的長龍。

隨著這支部隊突入城中的漸漸遠去的喧囂聲,我們接到新的命令,跟著後衛部隊通過已經奪取的城門進入,協助官軍鞏固穩住後方。

這時候,打了許久醬油的矛隊和白兵隊,也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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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初入、本惡(文字)

站在一片殘破,滿地儘是血水混雜著瓦礫的城牆之上,可以清晰的看到,已經逐漸被兵火和塵煙籠罩小半的,曾經繁華一時的陪都大城。

擲彈兵正在逐一清理那些潛藏在房屋中的殘敵,時不時在震爆聲中飛出來的血肉碎塊,或是濃煙烈焰中奔逃而出的人形火團,證明者他們的戰果。

就像是卓有效率的拆遷隊,他們所過之處,留下的是滿地殘垣斷壁廢墟瓦礫。

至於我們這只龍州團左,則只要呆在名為縈景門的城牆上打醬油,順便於掉幾小股不知道從那裡流竄過來的殘兵、暴民。

按照前沿軍司的說法,戒嚴令的期限之內,只要是城內親眼判斷,能拿得起武器的人,都可以算做敵人來處置。

我部呆在城牆上的大部分時間,就用弓弩和火銃,射擊那些試圖靠近城門的可疑人等。

順便操練那些新補充進來的人員。因為我們所處的位置,總是不缺乏飛蛾撲火一般,跑過來試圖奪路逃生的殘敵。

在此期間,被我們坑蒙拐騙,甚至是拉羊拉來的那些輔助役的民壯和義勇,被優先補充了最容易速成的矛隊,和殘存下來的老人一起,重編成三個矛隊

雖然平均戰鬥力削減了,但是整容整齊的重新裝備一新後,看起來也想那麼回事。

而按照不同期限僱傭來一百多名武裝義從,都是最多不過三五十人的散隊,因此直接編成兩個全新的第三、第四白兵隊,繼續沿襲他們自己形成習慣和方式作戰,他們拿的是十日一次的旬薪,伙食參照正編,安置費、燒埋費和置裝錢先發了一筆,戰鬥傷亡也有額外撫卹。

最後談下來的最少雇期是半年,他們自備刀兵和不同程度的著甲,少數人還有坐騎或是挽馬,看起來是頗為精壯,不過具體素質和表現,還有待觀察。

其中十幾名有坐騎的義從,被我另外抽調出來,多給一份日薪和馬料錢,以充當充當探馬和斥候。

至於第一批幾十名劃撥過來的軍奴,由於擔心他們抱團串聯鬧事,都是從各個隊頭裡,按照罪行和服役期限,隨即摘選出來的。

同時為了防止這些身負罪案和不法亡命之徒,把不良風氣帶進隊伍裡,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的緣故,這些軍奴按照抽籤,被打散編排到各個肉搏部隊去,讓各隊老兵盯著慢慢的打磨。

不過目前看起來,他們還算安分,特別在我設計狠狠整治了幾個刺頭,將他們變成掛在城牆上呻吟的曬鹹肉之後,又給其他人一筆見面禮式的犒賞之後,就識時務的老老實實接受管教,就不知道遇敵之後會怎樣。

此外,我們還得到意外的援助,

因為是作為第三番壓陣部隊,前沿軍司給我們補充了一部分人手,主要來自前些日子被打散或是損失過大,而被陣前撤廢番號的前官軍。

據說是因為在叛軍的數路反撲中,這些驕勝大意的部伍,表現的實在有些難看,甚至還不如某隻團練,因此被中軍乘機提議發起起一連串人事變動,撤除了幾隻營團下的番號,讓殘餘的士兵,別充他部以觀校贖。

期間傳聞是前沿軍司,在將這些殘餘部屬,打發到補充營的過程中橫插一手,把這些原本該配給某隻正軍的兵額,給截胡過來一部分的。

雖然很有些刻意替我們架樑子,好心的拉偏幫,順便拉到火爐邊上烤的味道,卻又不能不接受的陽謀手段。

不用說,用腳去想也知道這肯定是出自那位,沒有完全放棄某種企圖的魏都指揮,「好意」和手法。對此我也只能在心中恨恨暗罵一句「你妹啊」,然後對著帶隊的虞侯,表示出某種求賢若渴的熱忱。

因此,這些劃撥過來的兵員,裝備和訓練還可以,不過戰鬥意志和士氣就不好說了,既所謂疲老哀兵,對於我這麼只異軍突起的外州團練,也很有些複雜心態和糾結之情。

畢竟,對於這些前官兵來說,被解散番號不說,還被發配充實到一隻雜流的團練中去,可以說是某種羞辱和懲罰,但也可以看作某種鞭策和激勵,就看他們怎麼理解了。

不過,我也顧不得許多了,至少他們可以用來補充進我的老部隊,用令行禁止的日常來規範和培養其服從性,然後再考慮慢慢重建信任感和熟悉親近,從某種程度上說,任何一支驍勇善戰部隊,都使用金錢和榮譽喂養出來的。

雖然除了銃隊之外,成分一下子變得複雜了許多,但是我的麾下也一下擴張到了一千六百多人,連帶輜重隊和馬幫,也有人手一件的弓箭或是短兵,作為武裝。

因此少不得籍著這個機會,好好整頓疏離一番……

當然我自掏腰包籌集軍備,武裝招募這支人馬,籍著這個機會來到戰場,所求的不過是實戰的經驗和歷練。

但是新上戰場不管對手是誰,殺人殺的多了,自有一股子厲氣積攢下來,若是沒能及時在榮譽價值觀之類的方向,適當的加以引導,就很容易就積累質變成戾氣,或是統稱為戰地創傷的心理隱疾。

無論是亢奮起來就敵我不分,也不管號令的殺人狂,或是因為心裡封閉而幾乎毫無主見,只會聞號令而動的行尸走肉一般的士兵,都不算是合格的軍隊

因為,除了筋骨體魄上的熬打磨練和繁重的勤務、修習無暇他顧外,

有條件讓士兵從其他渠道宣洩情緒和壓力,沒條件也能用威望和信譽來畫餅充饑,望梅止渴也好,任何一個統帥對軍隊的掌控力,都必須得到保證。

按照故事大多數軍隊的做法,就是短暫的期限能放縱士兵在佔領或是控制區內,為所欲為來發洩多餘精力和緊張,就是最惠而不費的常見做法,正如現下某些官軍在城中所經歷的一般。

可惜目前,那都是先登和頭番部隊的特權,輪到我們這些三番序列,不知道還要等到猴年馬月。

因此,我能夠選擇的辦法很有限,很原始,也很古老,就是從後方的隨軍黑市中,找些操皮肉生意的女人來,作為日常各種考核指標和業績優勝的獎勵,然後適當的挑動不同群體之間的競爭意識,間接加強我的掌控力度。

不過,為調節士氣而給自己的部下拉皮條的,真是恥度滿滿的事情,名聲上也不好聽,也只有戰地販子鄭艇,這樣面皮極厚不用在乎毀譽的編外人員,可以打著後方商團勞軍的旗號,來進行掩耳盜鈴式的曲線救國。

隨著時間的退移,

外城諸門和要沖,已經基本奪下,並且肅清大半了,殘餘的叛軍退縮到行宮所在的內城,繼續絕然無望的抗爭,

內城和行宮是模仿西京大明宮的格局,靠城北地勢較高的台地上,因此地理形勢比起外郭更有優勢,宮牆也更加高厚。

再加上周邊複雜的建築群,高大堅固的署衙兵營什麼的,多少妨礙了官軍的推進,甚至出現好容易推過去的重型器械,被城坊中冒出的敢死之士,給殺傷奪取在毀掉。

不過這也只是垂死掙扎而已,

我所能做的,就是帶著標兵隊和教導隊的成員,巡曳在收拾過的城樓之上

然後用咫尺鏡,淵源觀望著官軍攻打內城,和肅清外郭的進度,然後根據他們的旗號,在臨時預製的沙盤上,做出某種推演和判斷。

殘缺的甕城之中,一群坐在車上女子,正在和繩子綁成一串串的人群,交錯而過。

因我們的附近,有一個崩開的缺口,因此時不時的有來自城中的居民,乘著夜晚或是昏色,試圖攀爬此處逃出城去,射殺了好幾批之後,我有些寡淡無味的,私下改變了皆可殺的命令。

改而輪流派遣兩隊人,一內一外的埋伏在這個清理於淨的缺口附近,然後將這些逃亡者一一捕獲,積累到一定數量之後。

鄭艇送女人過來的時候,順便把這些哭天搶地的「新貨物」帶出去直接出手,也能產生些許收益,但至少間接的讓他們,逃過了某種被屠戮和殘害的命運了。

據說在某些官軍激戰過的城坊和街道,溝渠裡流淌的都是血紅的顏色,各種「自殺」「**」的城民,像是剛收割過的稻子一般,衣裳不整或是赤條條的,鋪滿了牆頭屋前簷下。

以至於各部隨軍的醫官,紛紛聚集起來提出嚴重的抗議,光是如此下去,光是收拾不過來的屍體,所積累爆發的疫病,就足以⊥還未取得最後一點成果的官軍,陷入某種大麻煩中。專門派出虞侯軍和檢憲隊,三令五申察訪之下,各軍這才有所收斂。

因此,

我甚至秘密派人,用扣押的人質做擔保,刻意放回一些被要挾的零星人員去,製造成功脫逃的假象,好讓他們誘騙和組織更多的「貨物」,自己跑過來自投羅網。

當然作為獎勵,我也不會食言,按照一定的人頭,給予這些「內奸」及其家人真正的自由,以及一小筆遠避他州的路費和食物。

雖然這是充分利用了某種人性面的醜惡,卻是有些無可奈何的事情。我既不想髒了手,又沒法眼不見為淨,所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相比之下,我倒是有些期望官軍沒有那麼快攻內城最後的據點,這樣我賣人口的生意,可以做的更持久一些。

可惜事實總歸是不能輕易遂人願的,我再次接到了調令,卻是來自中軍的直接命令。所有完成補員的部隊,勿論休整妥當,都必須投入到內城的攻戰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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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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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迷夢 將醒(文字)

我已經許久沒有做夢了,因為這個夢格外的詭異。

屍山血海,以及從無所不在的血泊裡,爬出來各種殘缺不全,流彈著噁心體液的哀號人形,他們就像是扭曲的影子一樣,步履蹣跚的手腳並用,努力向我爬了過來。

其中很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在哪個路口,或許在那個村莊的廢墟,我所遺憾的,我所驚詫和憤怒的記憶碎片,幾乎都化作了各種形態的投影。

大概是最近戰地上無形間積累的壓力多了,我也有了心理輔導的需要了,面對這一切我甚至還能如此自嘲的。

不知不覺我手上已經是人命纍纍了,為此後悔麼,這怎麼可能,我可是穿越者,身負數千人的寄託和野望,注定要給這個世界帶來翻天覆地變化的穿越者,

你們這這些生命旅程中偶然片刻的醜惡風景,連抗爭自己命運的希望和能耐都沒有,就只能死後裝模作樣來嚇人的戰五渣,又能奈我何。

我幾乎是有些狂熱和歡快的伸展開手腳,迫不及待的要大於一場了。

然後隨著,我惡狠狠的冷笑著,將最後一個疑似受害者的扭曲面孔,踩在泥土裡的動作,世界像是不堪蹂躪崩碎了一般,場景再次變幻,

火燒雲一般的天幕之下,無窮無盡橫七豎八斜插的殘破刀劍槍盾,構成綿連不絕兵器叢林,一山又一山,怎麼也望不到的不知名戰地廢墟,或者說是充斥這整個地平線的武器墳場。

在更遠和極遠的地方,我甚至看見了倒樹在泥土中的槍械,以及類似戰車、飛行器和巨艦的物體,它們被夕陽沾染成某種怵目驚心的昏紅,就是是無數的血水於枯蒸騰之後有積澱而成的不詳低調。

無限劍制,還是,我忍不住伸出手去,

隨著我觸摸的的動作,像是撥動了某個無形的齒輪一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歲月銷蝕著,從表面出現的鏽跡斑斑,到化作一蓬蓬在風中消散的鐵砂,最終揚沒在暗色的塵土裡。

最後只剩下天空和大地攪亂在一起混沌中,那隻幾乎無所不在的正三角眼睛,它似乎在催促著我去做些。

我心跳異常急速的從行軍床上慢慢坐起來,用大口的呼吸來驅散,充斥在身體裡的脫力感,打量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微微發亮的晨光,從帷幕的一角漏了進來,照亮了室內陳設的輪廓,城市的簡易沙盤,掛在牆上的地圖,已經武器架上的長短火銃和單刃劍。

我吁了一口氣,還好,至少沒有再穿越到亂七八糟的地方去,

守候在外頭的護兵,聽到動靜,低聲詢問和問候了幾聲,能夠當任我帳前護兵的,自然都是這只小隊伍中的優秀之選,只是在日常服侍生活起居上,他們作為軍人的專長,就沒法派上多大用處了。

目前每一個人手都是珍貴的,我沒有必要為個人的虛榮和一點未必租到的舒適性,去浪費這些人力資源。

因此在公眾場合前呼後擁,體現地位和排場的需要前提之外,這種**空間內,我還是儘量自食其力的好。

將行軍床收起來樹到一邊去。

說是床,其實就是兩根棍子一塊機制厚布縫製的多用途擔架,加上兩端有可以背掛或是提握的繩套作為固定。

除了救助傷員之外,也可以用來短程運送物品,甚至豎起來作為某種營帳外牆,墊上木板和石塊變成掩體,或是涉水泅渡搭起的便橋部件。

而行軍床只是這東西的眾多用途之一。只有要合適的支撐物,從木架、馬鞍到隨處可見的石頭磚塊,甚至是稻草和樹枝,都可以當作床來用。

畢竟南朝的大部分版圖,都處於溫暖多雨潮濕的溫帶到熱帶,天南亦是如此,哪怕是身處城樓之上,地氣亦是相當的重,要是直接躺在上面,很容易落下腰酸背疼風濕之類的大小毛病

適當的注意這樣的小細節和多多借助前人的經驗,可以避免很對不必要的非戰減員。

簡單沾水搽把臉,吃過熱乎乎的於菜魚鬆麵餅泡湯,士兵們則是隔夜烤餅夾冷罐頭肉,配大醬湯的早食,

在縈景門錢,簡單的點數和會操熱身之後,由少量騎兵舉起城頭上取下的旗幟為先導,我們列隊就出發。

我不是第一次親自上戰場,但是穿甲還是第一次,冰冷的甲片透過柔軟的絲綢襯裡,讓人感覺有些不自在。

這是一具南朝特色的素黑筒明光甲,由鱗甲遮護上胸和肩膀的披膊,內套環鎖及膝的長筒身,以及用絹麻包住胸腹要害,兼防刮搽的抱肚,自上而下三件套構成。

穿起來大概有十幾斤,再加上用金屬細網遮住後腦和頸下的半緣鐵兜,沉甸甸感覺的墜在身上,沒多久汗水就浸透了棉布內襟,就連背掛的火銃和腰胯的精裝銀邊長刀,都幾乎感覺不到了。

隊伍最前面戴少數圓鐵盔的是白兵隊,戴鑲片皮盔的則是矛隊,而居中銃隊和射聲隊,則只帶了素色璞頭和包頭汗巾,以免影響視線和射界。

相對整齊劃一的行進在滿是血跡和其他殘留的街道上,除了行進步伐和背具、武器在甲片上摩擦的沙沙,以及此起彼伏老兵糾正隊列和次序的低低喝斥聲外,就沒有太多其他的聲響。

被稱為府城的天南城,最初營造的面積就很大,也聚集了大量人口和豪門勢家的精華,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官軍「肅清」地方的任務,真的是任重道遠啊。

沿街坊區的屋舍宅邸和殘破建築裡,可以時不時的見到成群結隊官軍在裡面活動的身影和響動,少數坐在坊區牆頭或是望樓上持弓抱弩的警戒人員,則充滿警惕的冷冷打量著我們。

偶有滿載傷兵和屍體的大車,成群被驅趕下哭哭啼啼的居民,與我們擦身而過。這就是「肅清」城區的代價。

比照西京長安承天門建造的應天門,巍峨華美的城樓連同數重牌坊,已經被轟塌成數堆不可分辨的廢墟,露出後面寬敞而筆直的中街大道。

我甚至有一種錯覺,似乎是時空置換,又讓我回到洛都遊學,每年節慶開放的天街觀禮之上。站在名為廢墟的門樓位置上,應該是那個大唐的虛位天子和他的近臣。

指派給我們的是所謂「援應任務」,就是打掃戰場的性質,對於官軍新奪取的區域,進行進一步的治安清理和後續管制;

搜索那些躲在旮旯裡的漏網之魚,將其驅趕出來殲滅俘獲;乃至在廢墟中清理出臨時通道,尋找收集可以使用的物資。

通常只有零星的戰鬥和意外遭遇的,平均風險不大,卻是比較瑣碎和辛苦的工作,但又要求擁有一定的戰鬥力。

為此抽調的人馬,還需不至於影響到官軍的實力和平衡,於是乎,我這只剛有點出色表現的龍州團左,就被選中了。

前天接到命令之後,我在一直沒有表現機會的,第五平參謀小組的幫助下,用各種線索和跡象間接的推斷出這個結果,然後用一整天時間,進行相應的組合和編配。

主要是參考《紀效全書》上的某些概念,嘗試將矛手、白兵和射手,銃兵進行小團體搭配,分成數十組二十到三十人的戰鬥小隊,來對應這些城坊街區裡可能遭遇的危險和其他狀況。

而標兵隊和教導隊,以及兩隻新建的白兵隊,則作為我手上的機動力量,隨時響應和支援這些戰鬥小隊。

這樣就算其中一隻小隊,在複雜地形中,遇到比較具有威脅的敵人,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發出告警的信號,或是採取相應的對策。

正在思考著重重,我的前隊穿過應天門的高大廢墟,卻發現沒有兼帶守候在這裡交接防務的人手。

天南行在,重華殿中,聽著遠處廝殺和爆裂,以及宮室在烈焰中坍塌的聲響,曾經權顯一時的通海公梁全賢,似乎已經迎來了自己的末路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迷夢,用他數十載歲月編織出來的迷夢,少入公家的迷茫與失落,鎮撫天南的勵精圖治,入主中樞的宏圖大業,革新去敝的鼎革之志

期間又夾雜著對年老的幕府當主,對於中庸平常的兄長各種眷顧器重,一心偏袒的不甘和憤怨。

然後風雲變幻,因時使然他挾勢而起,最終距離那個大位,也只有一步之遙,緊接著,

這一切都在功虧一簣的失敗圖謀中變成泡影,然後一路墜入走投無路的深淵,一起為他的夢想和野望付出代價的,還有數十萬天南軍民。

最盛時他麾下親事十營,鎮撫三衛,十一軍府,又盡發府庫廣慕天南義兵,號稱十萬大軍。輕易壓制和處斷了,天南諸州心向朝廷的少數軍將,又設伏大敗了北方差遣來的數州官軍,坐擁兩江一原十數州百萬之民。

但是朝廷全力重視的討伐大軍,鋪天蓋地浮海而來之後,他麾下的兵強馬壯就成了某種笑話,分戍各港的數萬義兵,幾乎在一夜之間被這些虎狼之師給掃蕩一空。

然後那些氣勢高昂的支持聲和追隨眾者,在官軍的屠刀下,就像是朝陽下的露珠一樣,迅速的蒸發殆盡。

然後十州軍民,幾乎毫無阻礙的被官軍長驅直入殺到府城,緊接著又將他困守在了最後的行在之中。

他剛剛一臉平靜的,與自己的妃妾兒女一一道別,然後將她們送進密道中

而作為朝野中,被幕府嚴厲打壓的反對派勢力之一,光化黨人的代表,來自北方的交州長史霍斯,正站在他的面前,繼續苦口婆心的相勸。

只要能夠逃出生天,退往朝廷察覺不及的遠州,依舊事有可為的種種道理。然後他看到對方終於站起來,大喜過望道。

「君上終於有所決斷了」」誠然……「

回答他的是一隻透胸而過的血刃,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主君,最為他身後的底下勢力,花了極大力氣扶持和協助的對象,就這麼隨意的殺了自己。輕易斷絕了東山再起的最後一絲希望。

「不要以為孤,不曉得爾輩的盤算……」

通海公輕輕的抽出鎏金描龍的銀裝刀,嘆息道

「只要得此殘軀出脫,便是落入彼等的掌握……」

「無論是在遠州興兵,或是出海外藩而託名起事……都可以極大牽制國朝的關注吧」

「而爾等這般被幕中搜捕打壓,只能躲在那種苟延殘喘的鼠輩之流,」

「也正好乘亂重新崛起,規複本來不是……」

「可惜孤,終究是姓梁的……」

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自言自語

「君上,武平軍已經打破了二重門……雷州軍亦過了欒崇殿……」

一名身著黑光鎧的武將,帶著滿身硝煙和鮮血的氣息,跨入殿中。

「還請稍稍移駕……」

片刻之後,一處台城之上

「曉諭諸臣屬將士部曲,我輩生死存亡,盡在這最後一舉了……」

通海公慨然的高聲道

「諾……」

上下內外,一片沉重的沙啞的回答和吼叫,幾乎將籠罩上空的雲煙,都要震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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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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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有變(文字)

前文應該是《紀效新書》,特此更正,

人都死到哪裡去了?,我心中剛冒出這個想法,難道燒殺搶掠的太嗨,都忘了放點人看場子,應付下友軍麼,

我一邊如此杯葛著,一邊下令就地列隊待命,派出探騎和游哨。

沒讓我等上多久,旁邊疑似某處高大署衙的街區裡,就匆匆跑出了一行人來,領頭是一個穿深紅袍,外罩繡一對白紋天馬抱肚的高級武官。

「龍州團左羅中侯何在……」

他拿出一份手卷,高聲道

「前沿軍司有令……」

「前沿軍司?,不是中軍行帳的均命麼……」

我有點不爽的皺了皺眉頭。

「事情有變……前沿對爾部就地另有任用」

對方正聲解釋道。

「還請接下令制……」

我親自交割驗明了印信和手牌,的確是前沿軍司發出來,程序正式齊備的軍調,這才抱臂前傾應聲到。

「龍州團左得令……」

「鐸令所部赴……守護其中周全,不得有誤……」

「擅闖者權宜處置……」

他三言兩語宣讀完軍卷,遞給我,繼續到

「軍情如火,還請隨我來……」

「還請前方帶路」

我匆匆看了一遍,居然是個保護性的任務,不由驚訝了一下,下令重新變隊轉向,離開中街。

只是那些新補進來的義從和官軍之屬,多少有點失望的顏色,畢竟是跟在官軍後面掃蕩街區,雖然瑣碎辛苦了點,但是還是多少有些油水和好處的。

隨著轉入東向的城坊區,內城的另一面的風貌,開始展現在我們面前。

既然是曾經的陪都,又是樞要大城,能夠居住在天南內城的,已經不單單是尋常富貴勢家支流,還要有相應的身份地位權勢才行,特別是居住在靠近行宮附近的,無不是遮奢顯赫之家,相對於廣府的喧囂暑熱,這裡河川遍佈,物產豐沃,環境氣候無疑是更適合居養休假的所在。

因此,我們所見無不是高門甲地,屋宇連橫之所,或是高牆聳立背後,持續不斷園林館舍的邊緣,只是其中大多數已經破敗不堪,充斥著煙燻火燎刀斧劈斬過的痕跡,院牆上被被破出若於的缺口來,露出裡面被踐踏、糟蹋的一塌糊塗的珍貴花木、園景

長街上灑落著那些被搬運出來,又隨處胡亂丟棄各種箱籠、器用等看起來豪華精緻的物件,有少數新補進來的士兵,試圖偷偷去撿,卻被帶隊的士官和老兵,劈頭蓋腦的抽了十幾鞭子。

一千多人連帶車馬,按照每行五到十人的橫列,散佈拉長在這些寬敞的街道上,就像是流動的水銀一般,其實沒能掀起多少動靜,也不知道轉過了多少條長街,眼看我們就要看見,內城另一端的城牆邊上,引領我們的紅袍武官,終於停了下來。

高大的石雕牌樓,呈現在我們面前,歷經了足夠時間的風雨剝蝕之後,上面只有簡單的兩個字「顏坊」,這就是我們來這裡駐留和保護特定的區域麼。

這時,前隊卻是吹起了標識意外發現的鳴號,然後這個鳴號聲,又像是激起了某種連鎖反應一般,有更多的鼓號和人聲在這處坊區內響起,。

毛,這是狀況,我這下有些大惑不解了,

我們匆匆趕到地方,卻發現這裡已是相當的熱鬧,已經有服色鮮明的兩隻官軍正在對峙,對方見到我們的旗號不由大驚,充滿戒備的收縮人馬,讓出一角來,變成某種三足鼎立的態勢。

親眼看著這兩隻,分別打著鑲紅邊的「武清」,和淡綠白字的「寧原」旗號,而相互充滿戒備的友軍,我不由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暗罵一聲「真是晦氣

看起來我們又捲入了麻煩之中,或是於脆被人當槍使了,做了別人的博弈的旗子了。

「鄧司參,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臉色不善的看著,領路前來的那名高級武官,他也是一臉驚訝和茫然的表情。

「若是不能好好說到明了,大不了我部掉頭就走」

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我們,就聽到那處被包圍圈的宅邸裡,已經有了動靜和反映,有人站到了牆頭之上,中氣十足的高聲道。

「可是奉命前來接應顏公家眷的龍州團左?……「」已經久候多時了……「

見鬼,我再次暗罵一聲,對方居然就這麼喊出來了,我部這下真的沒法獨善其身了。

我不由看了一眼那位鄧司參,他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驚訝和駭然的長大了嘴巴,看起來居然也不甚知情的樣子。

「無論發生了於系,也無論他們受了如何的指示」

城市的另一端,正在指揮對行宮內的叛軍,最後總攻擊的前沿都指揮魏晨,背對著來自本陣的行軍左長史,低語道

「既然我做了還個前沿都指揮……」

「那就不能坐視光州顏氏的血嗣,斷絕在本軍軍手中……」

「不管朝中那位是怎麼想的,只要大相國在位一天,他終究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幕府當主」

「不管暗中具列的那張名單上都有誰」

「我們只是奉命討逆而已,斷然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替人家火中取栗。

「而背上西川招討行司那位顏鐵山的怒火和憤怨,」

「這可不是我們這些小出身,可擔待的起的……」

說到這裡,

「這件事牽連甚大,連大帥也不便表態,所以只能由我出頭了……」

「那你還安排了,……」

這位行軍左長史,突然出聲道

「也沒,只是為防萬一,差遣個攪局的去而已……」

「切放心,不是正軍的資序……」

「大利當前,那隻龍州團左,可是連友軍都於動手的貨色啊……」

「別看人家只是外州雜流,領頭人等,可是樞密院離直接過問的……」

「這可是在行險呼……」

「暫且別無他法了……」

「顏公,這可是顏公啊」

聽到這個名字,那位臉色發白的鄧司參,頓然恢復了血色又漲的發紅。

「竟然會在這裡」

「顏公是誰,很重要……」

我依舊不為所動的道,一邊給風捲旗和韓良臣打眼色,有不對就退走好了。

「你怎麼會不知道顏公呢……」

他有些抓狂又有些激動的衝我叫喊了起來。

「在國朝又誰人不知呢」

通過他激動道語無倫次的說法,我才慢慢想起來一些被遺忘的東西。

這位「顏公」,及其背後的家族,在本朝可是一個傳奇。最早可以上溯到天寶、乾元年間的,河北第一名臣和忠烈世家的顏真卿、顏臬卿兄弟。

二顏家族,也是著名金堂玉馬的古老門第,據說出自孔聖七十二弟子之首的顏回,僅次於曲埠的儒家名門,而二顏不但是舉世聞名的書法大家和家學淵源,更以忠烈無雙而名垂千古的名臣、能臣。

安祿山起兵作亂而席捲河北,時任真定太守顏真卿和常山太守的顏臬卿,幾乎是相約同時首倡舉義,帶領河北諸州軍民百姓,殺偽官而聚義兵保境安民,一度四處響應光復了河北十八州,

再加上李光弼、郭子儀的大軍,分別從塞外迂迴攻打河北,連連光復大同諸多重鎮、就連叛逆之首安祿山也一度只能躲在洛陽,對這謀臣嚴莊、高尚之流垂淚嘆息,說「悔不當初,汝輩誤我」云云。

只是再怎麼能於的名臣,也架不住來自朝廷中樞的豬隊友,先是逼近叛軍范陽老巢的郭李聯軍,被召回到遠在西北臨武去勤王護駕,接著又委任來自中樞的庸碌空談之輩,統領河北當地的守臣。

結果,先是顏臬卿孤立少援,被史思明圍攻而下,連同三子被執送洛陽痛罵安祿山而被活活剮死,然後派去回書朝廷請求援助的四子,被河東節度副使,太原留守王承義拘禁幽求,功勞被侵吞,實績被瞞沒,就此人間蒸發,最後僅存幼子流落戰火之中,多年後才被顏真卿重金從塞外贖回。

所謂「父陷子死,巢傾卵覆」的取義成仁之事。這也是書法史上,大名鼎鼎的《祭侄文稿》的由來。

南朝的顏氏,就是出自被顏真卿重金從塞外贖回幼子顏泉明的一脈,因此世代謹守家風,很是出了些能臣於吏,只是在乙未之變後,恥於受當朝之祿,更惡與為伍,率京師兩學諸多同年生員千餘人,一路南奔嶺外,繼續治學傳家,遂有如今廣府兩學三附的格局。

而本代這位顏公,從武學的任上致仕時,已經官拜銀青光祿大夫。加光州刺史,勳授護軍將軍和世系丹陽縣候,

雖然已經退養多年,作為前代的武學首座,門生故舊依舊有人在朝中和軍中繼續發揮作用。另外他的繼弟,更是在西川行司在任十多年的帥臣,人稱顏鐵山。

雖然因為通海公的叛黨起兵,而正巧在天南養老的緣故,不可避免的被指認和沾染上,與叛黨有所牽連的嫌疑,但是顯然這種重量級的人物,可不是區區一部兵馬,可以輕易擅做處斷的。

而這些自發而來的官軍,分別為在這裡對峙的緣由,就頗為值得人玩味了,這麼說道來,我莫名其妙的被迫接了一個燙手山芋啊。正在思慮間,

對方已經打開了府們,露出裡面的人群來,手下是一群全身披掛的家將,雖然年紀普遍偏大,但是那種早年久經戰陣,生死磨礪的氣息,還是讓先前兩隻包圍的額裡三層外三層的官軍,不禁稍稍退後了一些。

然後是一些年輕的武裝部曲,他們穿著某種鮮豔的戎服,高舉著明擺是前代天子和幕府,賜下的旗牌儀仗,上面斗大金漆手書的「旌世傳表」「武功隆德」「軍門垂範」「勳受長恩」「三世中樞」的一連串字眼,真是晃瞎了無數人狗眼,也讓那些圍觀的軍將,再次騷然起來,又退開了一些距離。

「兒郎們,打起精神,隨我上前……」

我當機立斷,下定決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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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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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展開?轉折(文字)

一隻憲軍營旗號的人馬趕到了顏府,見到的只是一座滿地狼藉,人去樓空的大宅,領隊的軍將不由跳腳道,

「晚來一步,這可咋怎生是好……」

「希望不要走到哪一步才是……」

「是那部人馬帶走人等的……」

「龍州團左?」

「怎麼偏生就是他們」

「苦也……」

「只怕要出大事了……」

「那我們該怎麼辦,追上去了……」

「不,就此放手吧剩下的我不能再攙和了……」

「回去問起來,就說我們撲空,對方已經不知所蹤了……」

行走在長街之上,所見都是各種兵火荼毒之後,觸目驚心的場景,風裡送來正在冒煙的宮城方向,焦臭混合著淡淡血腥的味道,

路邊星散的各路官兵,都嬉哈打笑,手裡提著各式金銀玉器,包裹箱子,甚至有的還抓雞牽牛,背鍋抗米,面上都露著滿意的表情。

唯一可以在街上看到的本地人或許只有屍體,還有就是被那些官兵或抱或捆的衣裳襤褸的女人,臉上顯出或茫然無助或生死由天的表情。

見到我這只部隊經過的時候,這些兵丁都忙忙惶惶的聚攏起來,露出某種警惕和戒備,將手中的搶劫所得向後藏去。

待看清我的旗號之後,才松了一口氣,露出某種驚異或是鄙夷的表情,繼續去忙自己的,

偶然露出來的撲倒在廢墟裡的肢體,都是不著片縷。這可是在國朝的腹地陪都啊。

讓我不由想起某個關於太平天國期間,被湘軍收復過後的城池,滿地都是「自行脫光衣服自殺的義民百姓」的冷笑話。

「多謝將軍援護……」

身邊傳來一個有些倦怠的聲音

「不至為亂兵所侵暴……」

「我只是奉命行事,實在擔待不起顏公的這個謝字……」

我扯動面皮,勉強露出一個客氣表情。

被人算計了一把,讓我很不爽,還好圍住顏府的對方多有傷殘和疲憊,我們則是正好以暇的生力軍,擺出一副不惜大於一場的姿態。

又有那位打了雞血一般的鄧司參,拿出中軍的手令狐假虎威軟硬兼施,才迫退了有些不甘心的兩隻官軍,不管怎麼樣,莫名其妙就就這樣架上了一段梁子。

因此對於被護送的對象,刻意保持距離,一副不冷不熱的公事公辦的樣子是最好了。

只是我這種簡單的奢望,也沒有辦法實現,因為,

這位「顏公」似乎是在太過有名了,潛在影響遠遠超出我的想像,就連這只我一手打造的新部隊,也不能例外。

特別是軍中那些武學出身的將士,幾乎是像走馬燈一樣的輪流前來探望和拜見,讓人都有些煩了,

甚至連風捲旗那批人,也尋故請示為由,過來相見問候了幾句,連帶著整支隊伍的氣氛和精神面貌都有些不一樣了,讓我很有點權威被侵犯的無奈和氣堵,卻無處發作。

「鄙家的一點薄名,終究是給將主增添了若許煩擾不是……」

對方繼續嘆息了一聲

「我家主上乃是頤養多年,知命之人,本不該如此張揚的……」

「只是情勢所迫,不得不借助了早年家門淵源的些許外物……」

「將軍可諒解則個……」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位顏公的身邊人,名叫長陵的家臣,看起來身份不低,察言觀色的城府和涵養功夫,還是極好的,

所以⊥人生不了氣也無處發火,只能把其他人支使的團團轉,來轉移一下注意力。

不過他還沒有放過其他人的打算,很快我身邊傳來他繼續找人說話的聲音

「我家將主乃是……」

「難道是八葉羅家的子弟,」

「正是……」

這些家將們卻露出某種匪夷所思的表情,似乎詫異的很,連腳步都停頓了一下。

好吧,八葉羅氏就這麼有名麼,為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感覺啊

「我家主上想請教一聲……」

才有人重新開口道

「卻不知將軍是羅氏的哪家俊才……」

「自然撫遠州本藩的上家……」

我毫不思索的道。

「居然是上家的嫡門……」

他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充滿了某種真心驚奇和其他複雜的意味。

「還請問貴上在家中排行第幾……」

我有些不滿意的瞪了他一樣,這麼追根揭底的盤底我的家系出身,難道想馬上現場招女婿麼,然後回答道

「當然是居於行首獨一無二的大郎……」

「居然是大公子足下……」

他的表情再次變了變。

「他們居然會派你出來,軍前效力,麼……這也」

他思慮著字眼,卻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表情。

聽他的語氣,似乎對於我身為羅藩大公子出現在軍前,是某種不得了的事情一般,需要這麼大驚小怪的麼。

然後我很快就知道,這還不算大驚小怪。因為連從稍後隨行的,那位「顏公」所在馬車上,親自走了下來一位,頭髮花白,身形魁偉,三縷長髯,一襲灰袍四十來歲中年男子,

他衣著普通身上別無他物,唯有腰上一柄寒光閃爍的利劍,讓人印象深刻,因為據說在之前的衝突中,光是他一個人,殺死了十幾名,擅闖顏府的甲兵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後,看到的是站在橫七豎八倒在地下官兵裝束屍堆後的台階上,冷眼怒目橫刀立馬,殺氣森森的猛士。

這麼一個剽悍之士,光是讓他靠近身邊,就有些寒毛站立的酥麻逼迫感。

「尊上想請羅大公子,撥亢過來一敘否……」

他很客氣的對我微微躬身道。

「毛……」

然後我想了想,還是對韓良臣交代了巡行的事務,放低坐騎的速度,應邀上了這輛馬車。

當代的這位顏公,已經到了知天命之年,去依舊身形筆直,瘦削挺拔,一副美髯,眼光清明碩毅,面帶微笑,神情淡然,彷彿無論身處何處,都不能影響他的從容氣度。

「當年我也見過一面上家的羅藩主的,」

顏公開口道。

「未想他倒是捨得的……」

「這是我自己的主張,卻與家裡無關的……」

我撇了撇嘴,這算是套近乎麼

「這倒也是,不過他們也太不慎重了……怎麼能讓你輕易犯險呢」

顏公有些意味不明的道。

「瞧您這說的,我不過是區區海藩家的子弟……用得著這麼鄭重其事麼」

我卻像是被觸動了心底的某個開關,頓時有些自嘲的苦笑了起來。

「反正我已經習慣了,不靠家裡的援助,也能過得很好」

「是麼」

顏公眉頭糾結了一下。

然後我簡單的說了點已經不算是秘密的緣由,反正沒有更加丟臉的。

「竟然還是如此、如此」

他有些氣結和無語,重重嘆了口氣,像是回憶起很多過往頗為懷念的事物一般。

「其實爾父也可以叫我一聲世叔了,只是這些年退養不問外事,鮮有了往來……」

好一會後,顏公才重新開口道。

「尊祖也是個倔強的人物,發生了那些事後,依舊不可求諸援力,而寧願自歸藩裡終老……」

對於我的那位便宜老爹,知之甚少,但卻能比較熟稔的知道我情況,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糊塗和混亂了。

按說,當年我還是襁褓裡的幼兒,斷然不會和這位顏公,產生交集的,難道其中還有其他的隱在內情。

確認了我是羅藩大公子的身份之後,他的態度一下子變得主動親切起來,甚至主動和我攀談之意。

我也不好讓人家熱臉貼個冷屁股,有一句答一句的,才發現這位顏公不愧是總領武學諸院多年的資深人物,博聞廣見,循禮知行,無不是言之有物,讓人不想生出各種佩服和敬仰之心,也不行。

好在我也不是的等閒人物,整整十五年國家系統教育的成果,淫浸軍事論壇的功底和橫貫上千年的眼光和論點。

真要是拿出來,也不乏讓他眼前一亮的東西。當然讓他們比較驚喜的是,這位顏公,在火器的運用和編制上,也是持有相當開明的態度,在南朝之中卻是少有見地的。

只是我們談的越多,顏公就越是有些嘆息,按照他的說法,雖然我的思維很有見地,更有常人所不及的眼界和思路,但是卻沒有經過好好的梳理,再加上所學雜駁,分散了太多精力和專注,實在浪費了我的天分和資質,

若不是他現今,已經有重要的妨礙牽扯其中,怕耽誤到我,不然也要舍下面皮,打破多年的誓約,要收我做最後一個關門弟子,云云。

說實話我作為一個被各種飽和諮詢轟炸之後,缺少對權威敬畏心的現代人,不怎麼稀罕這個一個身份和頭銜,只是按照功利得失的基本判斷,虛以應付而已。

「不就是喜歡火器之道麼……」

不過旁邊就有人看不過去了,卻是那位重要親隨長陵,他有些自矜的道

「當年我家主上,可是做過兵器總監,兼領過火器院……」

「又樣的設計和想法,沒有見過的……」

「你的思路或許不錯,但是變成事物,還有不少妨礙吧……」

說到這裡,我也暗自吃驚了一下,這個兵器總監和九寺之下五監第一的軍器監,聽起來似乎是一字之差的那麼回事,但是權勢和職權範圍卻不是那麼回事。

後者屬於寺監的行政體系,日常接受兵部的指導和協調,總管軍中兵器營造修繕的專業國家部門,

而前者直屬於樞密院的要害部門,代表了一個極為廣泛的職權,負責監察和督導一切和軍工生產有關的事務人員。

在決定天下軍費度支的府院部三軍司聯會上,擁有列席和發言權的。

在這個職位上,也是牽扯到無數大小利益集團和相關階層、領域的利害關係,不是非常手段和資格的人物,很難坐上乃至座穩這個位置的。

「看來我久居邊藩,都有孤陋寡聞了……」

「那是當然,就連當年慶豐大改的總案,也是」

然後他被顏公看了一眼,就不敢再說下去了。

「顏公真是源遠流長啊」

我也裝作不知道的打著哈哈偈過這一段……

啪,我忽然覺得頭部被重重敲了一下,猛地的側轉過去,然後耳邊響起咻咻然的風聲,以及火辣辣的感覺。

就見車廂壁板上出現了好些破洞,那名頗為善言,或者說多話的長陵,臉色大變,捂著鎖骨上露出來一截羽翎,格格有聲的想努力伸手想對我說些話,卻將一股溫暖的血泉,噴的我滿頭滿臉。

霎那間整個世界都暈染成雲霞一般的模糊緋色。然後我周旁才想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和紛亂聲。

「敵襲……」

「有刺客……」

「保護將主……」

「防備冷箭……」

酷似極為漫長的幾個呼吸之後,幾面高舉的手排,將我團團遮擋起來,拉著我蹲伏下來,以儘量減小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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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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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街戰(文字)

箭矢飛舞的嗡嗡聲,和中箭者此起彼伏的慘號聲,還有驚慌失措的哀求和告饒聲,混雜在一起,構成了一去,充滿死亡和殘酷的協奏曲。

但是在驚慌和混亂之後,終於有人想起了平日裡的訓練,再加上充滿我個人色彩的改良式軍令體系,開始發揮作用。那些嘈雜的聲響,逐漸被舉起手牌擋格的咄咄聲,和尋找掩護的呼喊聲,所壓倒和取代。

「各隊對著旗下清點傷亡,」

「射生隊對敵……」

「斥候隊,放出索敵……」

「輔兵掩護銃隊裝彈……」

雖然行進中轉化過來的隊形,還有些亂糟糟的,但是起碼多數士兵已經知道自己該於些,剩下那些新補進來的雖然都不知道,但是起碼有個可以模仿的對象照做,雖然在箭矢中繼續產生新的傷亡,卻也不由也慢慢安定下來。

根據前後視野中重新豎立的隊旗和火長小旗,編制大部基本完好,這次收到突然箭襲的傷亡,並不像預計的那麼大。這是騎馬的斥候隊,已經衝了出去

幾個拍馬動作加速,就輕易閃過那些零星飛舞的箭矢,逼近那些出現在建築和高牆上,居高臨下的身影,然後這些老義從構成的騎兵,身手敏捷的抽出馬鞍袋裡細短的投矛,重重斜上拋投而去,就聽的好幾聲慘叫,取得反擊的第一批戰果。

期間居然只有一個人受傷,還沒有落馬,我的本隊中也不由爆發出一陣叫好聲。然後射生隊的第一批反擊,也在咻咻的破空聲中,緊接而至的降臨到那些襲擊者的頭頂上,

因為那些些釘在建築物上,經過特殊塗色的細矛,尾稍還綁著鮮豔顯眼的帶子,正好為射生隊的弓弩手,指引最初的方向和射角,

因此,無論實際命中如何,肉眼可見頓時讓那些正在拚命發箭的身影變得稀疏許多,不管他們是即時避讓還是被射殺當場,都讓我本隊的牽制和壓力,頓時消失了大半。

「不用管我,」

我慢慢的站起身來,將撿回來的頭盔重新戴上,心中也逐漸淡定了下來。

「先看看顏公可還還安好……」

「某無事……」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在另一組牌手後面響起,

卻是在長陵中箭身亡的那一刻,他就被顏氏的家將用身體掩護著拖下馬車,第一時間保護起來了。

然後我信手將一隻深深穿透車板的箭只握住,想這折下來查看卻發現折不動,只好改用刀撬開木板才費力拔了下來,發現卻是一隻軍用制式的長箭,看起來相當精緻和鋒利,握在手裡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而且這只,也不是通常那種便於回收和修理的精鐵箭頭,而是十足白鋼鍛成的錐頭硬箭,難道能夠輕易射穿馬車厚實的鑲板。箭桿亦不是普通的竹木材質,而是一隻類似鐵管一樣的中空卷材,側旁還有便於放血的小孔,看起來十分的惡毒和充滿殺傷力。

顏公那裡低低咦了一聲,讓我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此乃兵箭爾,」

站在顏公身邊,那名灰衣家將對我低聲道

「而且是專門定製的……」

原來,凡軍中箭矢主要有四大類:竹箭、木箭、兵箭、弩箭;竹箭最輕,一般作為南方狩獵用,木箭才是軍隊中最多最常見的配備,兵箭也就是所謂殺傷兵員專用的破甲箭,這只則是兵箭之中,為了某些特殊需要而特地打造的精良品。

正所謂南人長船,北人善馬,而相比北地普及率很高的弓馬,歷代南朝政權能夠對抗北地的一大利器,就是長期存在軍隊中大編制的步弓和弩士,因此大梁對於弓弩的製造和運用,已經到了相當登峰造極的地步。

在這只兵箭上,就可以充分體現出來,各種的獨具匠心的設計和配中,以用有限的材質發揮最大限度精準、射程和殺傷力的追求。

而且按照對方的說法,這種箭矢一般只少量配給軍中的游弋使和捉生將使用。不由讓我微微抽了一口冷氣。

相比號稱軍中勇士的選鋒、跳蕩之屬,游弋使和捉生將編制更少,卻更見精銳驍勇,因為其職能更加類似於後世尖刀排或是武裝偵查大隊的性質。

游弋使又稱游奕,大軍在防則主巡營、防遏諸事宜;大軍出外則為先出巡哨逐敵,有《神機制敵太白陰經‧游奕地聽篇》云:「我之密謀,勿令游奕人知」,游弋者即是深入敵營或是關要,刺察機要軍情者。

而相比武裝偵查與反偵察性質的游弋使,捉生將則是更加偏重於高強度的戰鬥側,日常主要負責軍前逐殺探哨游馬或是深入敵境捕俘敵酋,捉回來拷問的任務,因為需要活捉,因此名為捉生將。

因此,能夠擔任這兩個職位的人,無不是弓馬嫻熟,武藝高強,膽識過人之輩,大唐歷史上多位知名將帥,都當任過這樣的事物,爾輩主官看重賞識而拔舉崛起於軍中大眾。

像是史上的中唐名將哥舒翰,高仙芝之流都是從游弋使一步步上來的,就連當年掀起安史之亂的罪魁禍首,安祿山和史思明,早年亦是在幽北盧龍鎮的邊軍下層,做過捉生將,以越境捕殺契丹部落首領的功績,而被節度使張守圭看重賞識,獲得晉身機遇的。

這個推斷,不由讓我有些後怕,再想想頭盔上凹陷開裂的一塊,若是偏上幾分,或是我的頭盔不是那麼結實的話,恐怕就交代在這裡了。

眼見射生隊已經取得了壓制的優勢,我正想下令白兵隊持盾上前,接應馬隊和清理那些襲擊者的藏身之所,然後,那些奔走騷擾的斥候的呼號聲突然戛止,他們像是受了驚嚇一般的,猛然拍馬扭頭向本陣奔轉回來。

然後我聽到某種大件金屬敲擊物的刺耳聲響,寬敞到足有小半裡的中街上,像是被驚擾的蜂巢一般,頓時湧出無數持刃披甲的敵兵,已經昏黃的天色下,高舉的火把照亮了他們黝暗的甲片和決然的臉龐。

撕心裂肺的喇叭聲,代表著遇敵轉入防禦的鼓點節奏,沿著街道的建築拉長的陰影,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列隊……」

「備敵……」

「不要亂……」

「相信矛隊和白兵的弟兄……」

「銃隊批次準備……」

「橫列展開三排」

「矛手密集列陣……」

「白兵隊防住兩翼……」

「第一隊,斜上兩角……放」

似乎是之前戰鬥,初步建立起來的信心,在前隊的掩護下,第一批銃手已經迅速組成結陣,隨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對著敵人噴出一排灰煙和咻咻的鉛子

晚風吹走的煙氣中,最靠近的一波敵人似乎變得稀疏了許多,一些身體晃了晃,卻變得遲緩起來,然後繼續小跑著左右被擠撞著脫力一般,慢慢攤倒在地上。

此時此刻,我所在的位置已經看不清楚最前方的戰鬥情形,只能聽到成片成片的,人體狠狠撞擊在尖矛上,被滑開的金屬摩擦或是戳穿肉身,所激起呻吟、痛呼和叫罵聲,緊接是**被砍劈或是剁開的沉悶撕裂聲,夾雜在無數兵器交擊擋格摧折拉鋸的刺耳音調中。

濃重的腥甜味,迅速瀰漫在空氣中,僅能憑前方的各種旗幟變動,來判斷部隊的進退增損之勢,然後將手中剩餘的力量一點點的投入進去。從某種程度上說,我正處於能放不能收的情況,真正能夠直接指揮到的,也就是我周旁這還沒有投入戰鬥的幾隊人而已。

我當機立斷,用僅有的幾架馬車拼在一起,然後登上頂部,然後用串聯的盾牌圍成一個臨時望台兼戰地指揮機構,再另一輛車頂上,豎起了起哦的專屬旗幟——一面大大的「粉紅印肉球貓爪旗」,由一群獵兵守住四周逐一打擊那些試圖,而旗牌官和鼓號手,則站在馬車邊上候命,做出某種變陣或是調動投入的旗號和鼓點。

然後,我看到的是一番被四面圍攻的慘烈情形,那些披甲持刃的敵人,像是百川歸海一般,從各個街頭巷口以及圍牆後面,源源不斷的冒出來,而我的隊伍在場街上被截成數段之後,則按照操條儘量和最近的友軍番號靠攏在一起

在敵人的威脅下,矛手自發被具列在最外,白兵次之具後掩護,砍殺那些衝進縫隙的敵兵,持牌的輔兵,則將剩餘銃隊和射生隊,圍成若於個不規格的小陣和戰團。不時有箭矢飛入人群中,濺起成片的血花和慘叫,也有排射而過的槍子,在建築物上激起成片的塵煙碎屑,以及像是落葉一般,紛紛凋落的射手們。

其中又以我所處的這個戰團規模最大,受到的攻打也最是激烈,幾乎每時每刻都可以看槍激烈拚鬥的前方,有血泉和肢體飛舞潑灑在雙方的頭身上,而混雜在人群中的射生兵,也在用有限的空間,輪流發出曲射過頭頂的箭矢,不停地對抗和壓制那些居高臨下的敵軍射手。

然後很快射生隊就用光隨身攜帶箭只,用疲累的手臂拿起兵刃和備用燈額長矛加入到支援前方的戰鬥中,然後對方的箭雨也稀落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力氣用盡,還是其他緣故,這時候繼續還在發射的,只有那些居於人牆背後的銃手們,

有了同袍擋住敵人的薄薄屏障,所帶來的些許安全感,他們幾乎是手腳並用一刻不停的,按照訓練出來的習慣和本能,將槍支架著友軍的肩膀,或是伸過同伴頭頂,或是探出人群的間隙,對著任何敵人的方向,隨著小旗和口令,機械而麻木的扣發。

偶爾有人被突然發紅炸裂的銃身,打的滿臉鮮血和焦黑,還有人被射進來的箭矢擊中,悶哼一聲倒下,就會被人拖扶到一邊看看還有可能救治,然後有人接過他的火銃繼續裝填發射。

在他們的極力擊發下,首先支持不住的是那些敵人的射手,在揮散不起的塵煙之中,成群墜落或是翻倒的身影,剩下的人幾乎成片成片的消失在建築物後面,再也不敢露頭,然後更多的火力被投入到平射那些敵人中去。

我安排在車頂上的一小隊獵兵,這時候就發揮了相當的作用,他們雖然總共就只有十幾槓長銃,但是在集中對於某個方向的支援射擊下,幾乎每一次都會都在擊倒,若於敵人的排頭兵或是疑似頭目的存在,讓前沿疲累而應接不暇的友軍,獲得少許喘息和換人的間暇。

但是敵人的彪悍和堅忍,還是出乎我們的想像,被包圍在一群矛手中的輜重隊是最先崩潰的,他們幾乎是一哄而散,從背後沖垮了自己人構成的單薄防線,將四散的矛手交給近身的敵人,徒勞無助的一一砍倒,

然後又連累了站在最近的一小團人,將他們沖的不住後退,直到我親自帶領獵兵隊,對著這群害群之馬,一陣齊射打的血肉橫飛哭爹喊娘的四散開來,才重新穩住陣腳。

鮮血順著中街流淌擴散開來,將兩側的河溝,都變成某種暗紅的色調,但是剩下的人反而愈加堅定起來,連輔兵都投入到戰鬥中去,他們幾乎是心驚膽顫的半曲這身體,迎面頂著敵人的砍劈和戳刺,然後為身後輪流發射的銃隊,創造者某種機會。

只是我再次俯瞰戰場的時候,不禁楞了一下,隨著四面八方湧出來的敵人,我們的陣勢不知道時候,已經變成某種不規則的空心方陣。矛手斜放對外,白兵填充其間,銃手居於內裡,不停的批次轉向發射,雖然每次只有最前的兩排能夠,卻形成了某種幾乎少有間斷的持續彈幕。

這算是,西班牙大方陣?,還是瑞士方陣,或是再來幾門大炮,一堆騎兵,就是瑞典的古斯塔夫方陣了。

雖然預想過這種可能,並且進行過相應的基礎訓練,但是我沒想到他們會在戰場上,自然而然的就這麼實踐了一會,雖然還很生澀,銜接配合也不夠順利,但是除了初步接站的傷亡外,總算頑強的擋住了,這種四面八方冒出來的連番攻擊。

甚至還有空稍稍挪動,讓有空餘的射生手和輔兵,將傷員拖回陣中救護。

一波又一波衝出來成群結隊的敵人,在失去射手的掩護之後,卻也慢慢呈現出某種疲累和頹勢苗頭,這條中街的空間實在有限,被我這只部隊戰團佔去居中一大半位置後,他們能夠堆集出來的兵力,也被限定在剩下的空間裡,還要分散成若於個圍攻的環形曲面。

而堆積起來的屍體,又大大妨礙了進攻者的一方,他們必須花費更多時間和注意力去跨越這些「障礙」,作為防守方的本部人馬,甚至可以就地取材用攻打批次的間暇,用屍體堆積起來一層矮牆般的掩體,

顯然,這畢竟只是一次有預謀的突然襲擊,而非大戰場的正面列陣而戰,很多正規訓練的集群優勢,都沒法發揮出來。

因此,當銃聲逐漸壓倒了近距離肉搏的廝殺喊叫,然後有變成戰場中唯一的基調,那些湧出來的敵軍,幾乎還沒有靠近,就被擊倒,然後剩下稀稀拉拉的迎面撞在矛手和白兵構成的人牆上,就像是和風無力的海潮一般,掀起些許血紅浪花而徒勞力的就消褪下去。

最後,當槍聲逐漸零落沉寂下來,煙氣徹底散去之後,只留下一地某種不規則環形的屍體纍纍,前後層疊交錯在一起,呈現出一種讓人不吐不快的殘酷感。

不知何時,敵人已經消失了,他們甚至在我們的視野業之外,殺死了所有帶不走的傷員。

打完這莫名其妙的一戰,我有些意興闌珊的走下車頂,卻見到顏公那不論身處何地,都是一副風輕雲淡從容自若的面孔,以及他身邊那群家將們,很有點不淡定的神情了,

顏公突然正色,對著我和我身後的將士們,重重行了一禮,我猛地一驚趕忙攔扶住他的動作

「這是何由來哉呢……我輩不過是本分而已」

「不過是一個曾於行伍的殘老之軀,對諸位奮勇將士,一點敬意和常禮而已」

顏公笑了笑到,

「且不必特別放在心上……」

「這便是你的新戰法和火器運用之道……」

然後我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飾的感慨、欣賞和讚許之意。

「若不是親眼說見,卻是未曾想像,還能夠達到這個地步……」

「將你引入軍中,未嘗不是國朝之幸……」

「雖然你或許有自己的機緣,」

「但我還是很期待,你可擁有比我走得更遠的將來和前程啊……」

「這可是來自顏公親口的讚譽啊,」

隨後一瘸一拐走過來的辛稼軒,抱著滲血腰側,有些激動對我的感嘆道,

「國朝能得公品評的,無不是一時之選的人物,更別是是褒美之言了」

「這些年可是惜玉如金,別人意在相求而不得……」

雖然我還是有些不以為然,好歹人接到手還沒焐熱,就鬧出這攤子事,拚死拚活付出這麼多氣力和代價,才保護周全的,說一些感謝的好話也是情理之事。

但是我身邊那群武學出身的軍官們,已經是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好像傷痛與疲累,一時之間都不翼而飛了一般,我也懶得去刻意打擊他們的熱忱和積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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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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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交代?(文字)

雖然打贏了襲擊者,但是付出的代價卻讓我笑不出來。要知道前後守壘和參與攻城的傷亡,加起來還沒有發生在官軍控制區內的遭遇這麼多。

這真是一個讓人肉痛的結果,當場直接陣亡的就有三百多人,其中有一半是銃隊,主要是隊伍被截斷的時候造成的,在這種情況下,軍官、士官或是普通兵士,其實是沒有太大區別的,被近身之後就陷入劣勢的肉搏中,不可避免的產生死傷。

倒是矛隊和白兵等肉搏部隊這次表現的不錯,主要是他們就近結陣之後,所面的壓力就有所減輕,再加上前後人手的及時輪換替補和對傷員就地援護。其中那兩支義從為主的白兵隊和少許補充的前官軍,也發揮了相當的用處。他們團隊的經驗和協力合擊,或多或少牽制了敵軍,有效減小了傷亡。

還有一百多人因為實在傷重,只能攤在擔架或是板車上用白藥吊著一口氣,就算養好了,也只能轉作輔助役或是閒散教頭。其他傷者亦是這兩者加起來之數,等於我好容易補全的人馬,又廢掉將近一半了。

受過簡單戰地包紮救治的十幾名輔兵,幾乎腳不沾地的奔走在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員或是將死之人間,幾乎是手腳並用的反動幫助每一個還能夠呻吟的人

然後我還要執行軍法,被敵襲打散沒有,但是臨陣脫逃的,本來就是大忌,更何況還沖散友軍,自亂陣腳,更是罪上加罪,

因此當前沿行司點齊的第一隊人馬,匆匆趕過來的時候,卻被我的外圍警戒攔阻下馬,所看到的就是,在哀求和告饒聲中,被集體槍決的排射,所擊倒的十數具屍體。

「像個爺們樣的,自行爽快些,至少我可以善待和撫卹你們的家人……」

我如此和他們訣別道。

「姑且當作陣亡的待遇……」

見證和圍觀的將士們一片沉默肅然,還有某種同仇敵愾,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就是這種狀況。

又擋住了好幾批過來打探情況的小股人馬,我在現場的運作,終於得到一個粗略的結果。

聽到打掃搜檢結果的回報,我嘆了口氣,這麼快就圖窮匕見了麼。由內而外呈現某种放射形,層疊分佈的戰場屍骸中,能夠辨明形狀的,大概有一千多具,雖然其中有部分是被自己人殺死的。

這種兩倍以上反差的傷亡比,再次證明了齊發火器戰術的潛力和發展空間

但是另一方面,卻讓人欣喜不起來,雖然對方極力去掉身上一切能夠留下證明的東西,但是人多手雜了,不可避免的有懈怠和疏漏。

比如特定的頭盔帶出來的印痕,又比如習慣使用的兵器,在手掌肩臂上所留下的繭子,又比如他們雖然換了全套天南兵的行頭,但是衣袍的內裡,卻是沒有全部換掉;一些明顯屬於特定區域機工制式的縫線和陣腳,還有充滿個人風格的小物件,都是無可掩飾的線索。

這些很可能來自軍中的跳蕩,選鋒的銳士,乃至捉生、游弋的健兒,甚至可能是親軍出身的悍戰之士,因為某些人的私心和慾念,就這麼不名譽的以叛賊亂黨的身份,折損在這個紛亂狼藉的街道上,讓人心態複雜卻又咬牙切齒的同情不起來。

滿身煙火和塵土味道的前沿都指揮使魏晨,幾乎第一時間趕至。面對滿地的血腥狼藉,就是就是一陣長嘯。然後毫不避嫌的踩踏著深沒靴子的血肉泥濘,直奔我而來。

「好好,好」

他連嘆了三聲,毫不掩飾那種震驚和駭然。

「真是肆無忌憚,喪心病狂啊……」

「封鎖四街,嚴禁闖入和窺探,違者立斬……」

「火急傳報中軍,我需要兵曹、法曹和功曹所屬的協力……」

一系列命令之後,他方才對我開口道了。

「真沒想到啊……」

真沒想到各你妹,難道這個局面不是你所期待或是間接造成的額麼。

我心中糾結扯淡著,卻是暗自思考起來要不要,讓人給這位仰望星空式的演技派,背後來一發冷槍,才算解恨不成,

「顏公可還安好否……」

他繼續道

「暫且安然無恙……」

「那便好了……」

他像是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然後換上親切一些的表情

「你們也做得很好,起碼已然超出原本的預期了……」

說到這裡,他眼中閃爍著某種危險而犀利光芒,

「事後處置,且交於我吧,」

「某以前沿都指揮的身份,請動中軍令指,對城內各軍駐營地進行點卯會操……」

「重點將是那些跳蕩、選鋒、武鋒、戰鋒諸營團隊的人員是否齊全……」

「對了還有營官以上的都尉、別將,指揮和大都頭的親兵隊,也不要放過

他似乎想起轉頭吩咐道

「醫官和救護營也要派人盯著,需防人作假虛瞞的勾當……」

「此輩為了一己私慾和野心,斷然在城中當街攻殺友軍,襲奪要人」

然後,他再次回頭有些誠懇的看著我的眼睛道

「難的他們利令智昏這麼一回……斷然不能輕輕放過的……」

「我已然派出親知都和遊騎都……傳令諸門禁閉」

「就這點功夫,那些人是沒法遮掩這麼大一筆手尾的。」

說道這裡,任他城府再深,也他難以掩飾在志得意滿之下,無意流露出來的意外之喜。

「正好拿個現行……」

只是不管他說的如何天花亂墜,都掩蓋不了一個事實,這一切讓我感覺自己,依然成為某種政治侵扎和爭鬥的犧牲品,或許我們這只人馬,在接下命令行事的那一刻起,就成了投石問路的那個餌料。

這種身為上位者博弈的大局中,一枚任人撥弄的小棋子,那種發自心底的無力和憋屈感,讓我剛剛打了一場慘勝的些許安慰和自得,也蕩然無存。

「卻要多謝你們的奮勇抗爭,給某這個行事機緣和處斷的由頭,」

他似乎感覺到我的不爽和情緒,轉而溫言客氣的安撫道

「又賴得保全顏公一行周全……免去一場紛爭和禍事」

「於情於理無論如何,本官和大帥都必然給一個相應的交代,」

「對於爾等奮勇之舉,亦有理所當然少不了相應的重酬厚報的……」

雖然有種莫名其妙辛苦為人做嫁衣,或是火中取栗的不爽和怨念,但是我思慮再三,似乎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還是勉為其難的接受的他的說法,或者說建議,並提出我自己的條件,加倍撫卹傷亡,優先補充兵員武備,提升待遇,嘉賞人員,等等一系列云云。

既然以我目前的地位和實力,還沒法親自追究幕後的罪魁禍首,而只能捏著鼻子假借他人之手,以妥協來部分實現伸張和報償,那就儘量在對方可以接受的框架下,最大限度的從其他方向謀取補償和利益好了。

當然,我月經過了那種隨便偏信一面之詞,然後喜歡同會和抱怨,「錯不在我而是世界」之類的中二年齡,為了以防萬一被人翻臉坑了,或是事後隱瞞籍沒的可能性,我還是請他出具了全套移交和報告的正式文書,以及作為現場見證的簽押,真要是對方過河拆橋或是想翻臉不認帳,

憑藉這些東西和其他後手,我就算惹不動幕後的人,起碼也能用最暴烈最決絕的手段,拉著這些站在檯面上的一拍兩散,大家一起完蛋。

交割處置完現場,魏晨再次看了一眼被保護在馬車裡的顏公,卻沒有過去問候或是其他動作的意思,而是繼續對我說

「雖然說有些不情,但顏公一行還是請你部善始善終了……」

在這位前沿都指揮的陪伴下,我們剩下的行程,就再沒有風波和意外了。

按照魏晨的要求和指點,堆滿旗幟刀槍甲械的大車,足足裝了幾十輛,一字排開拉出條長龍,一直蜿蜒到城外,也是蔚為壯觀,看起來格外有衝擊力。

因此見到這一幕,幾乎整個中軍的留守營地,都騷動戒備了起來,要知道眼見內城易手和行宮都被剛剛打下,城中居然還有像樣的敵人,這不由讓大多數不知情的人,多少有些細思恐極的情緒和態度。

在這一片喧鬧煩擾中,顏公一行在某部虞候軍的接應下,悄然離開我的隊伍,然後剩下的就沒我事情,領了大批物資,趕緊躲到角落去舔傷口了。

當我帶著身心俱疲的列隊和滿載的補給,再次走出內轅門準備歸營的時候,已經是夜色濃重。

突然,某種轟然的聲響和巨大火焰,在宮城的方向升騰起來,讓所有人都暫時忘了手上的事情,而有些呆呆的轉頭過去。喧囂之上雲霄的巨大煙塵和漫天飄舞的成灰,就像是承載了無數人的痛苦和怨念一般,在發暗的天空中,揮灑擴散出一個瑰麗奇異的造型。

被打破的行宮之中,已經成為官軍肆意發洩和肆虐的樂園,那些沒有足夠勇氣自殺的女性們,幾乎是不可避免的成為那些正在撕扯拖拉硬拽,最後施暴取樂的對象,甚至有些皮膚白淨些的宦者,也不能免於毒手。

「燒了把,都燒了把,」

曾經的行在總管,內常侍陸雙鶴,站在宮城最高處的鸞台殿上,對著高台之下那些小心翼翼四下搜索和逼近的官兵,格格有聲的慘笑著,將一處處錦繡堆砌的殿堂點燃。

四處蔓延和蒸騰而起的火光,照亮了他有些病態而扭曲的面容,也照亮了那些忙著四下搶劫搜掠的官軍,猙獰而驚慌失措的臉孔,然後他像是一隻肥大的飛鳥一般,猛然從高處一躍而下,在火海裡完成自己最後的涅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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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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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偶現(文字)

到處是嗆鼻的焦臭味和畢波碎裂折斷的細微聲響,我們踩在了滿地的瓦礫和灰燼之間,還要時刻提防著腳下的位置,不然很可能踩上一段看似焦炭,實為被燒的面目全非,僅存內裡一點骨肉的屍骸。

就在一天前,蜂擁衝入宮城之內四處肆虐和發洩的官軍,剛剛經歷了由天堂到地獄的驟變和巨大反差。

各個宮室之間都堆滿了柴薪火藥,在兩外郭和內城的慘烈攻堅和傷亡中,積累了足搆怨氣和壓力的官兵,面對富麗堂皇的宮室殿閣,已經不是簡單的軍令可以輕易束縛的。

一擁而入的官軍將士,很快被散落滿地的金寶財貨所吸引,而紛紛四散搶劫,根本不顧上官的勒令和約束,也自然沒有了大體上的建制和編隊可言。

或者說那些將官中的大多數人,也沒有多少心思約束和控制,人心紛擾糙動的部下,而是帶著親兵,忙著與別人爭搶一切所看見的財貨和女子,就算少數頭腦還算清醒之輩,又能控制得住部下,也一心想著

就算有人發現不多,自己的隊伍也已經散了,甚至發現找不到可以匯報和請示的上級。

而待期間暗藏的死士點的火起,頓時大亂,兵不知將,將不知兵,互不統轄,各自為戰,甚至為了爭奪火場逃生,而相互踐踏,拚鬥內訌而死傷纍纍。

只有少數人不堪忍受就近跳進池塘或是溝渠裡,才勉強苟存下來。

整整有三個不滿編的軍及若於部隊陷入其中,大亂大嘩不可自拔,少數人沒有進入宮城,而在外圍待命的,也在原地失去指揮而不知所措,只能就地固守待命。

直到前沿都指揮,重新組織外城人馬,強制征發倖存的城民前來不計代價的救火,才發現宮城及附近的水井都被填塞,可以用來救火的設施,也被幾乎被破壞無虞。

只能用人手傳遞有限的水桶水缸,乃至鍋碗盆瓢來盡力開闢出一個求生的缺口,讓那些焦頭爛額的官軍,拚死衝出一條生路來。

其他的就無法可想了,現在正當炎熱的夏季,大火整整燒了一天一夜,連園林中的花草樹木,都變成了灰黑色的炭狀。

華美壯闊富麗堂皇的殿台樓宇,也盡化作不可辨識的殘垣斷壁,像是無數亡魂和怨念一般聚合的巨大象徵,籠罩在宮城和內城上空,久久飄散不去的煙霧和塵埃,濃重的甚至連太陽都有些失色了。

隨著晨風飄飄灑灑的灰燼,則讓大半個城都像是下了一場「黑雪」一般,

甚至連中軍所在正慶前門大營,也不可避免的,無論是人還是牲口,開價或是兵器上,都染上一層薄薄的灰色粉塵。

因為燒死燒傷者眾,雖然真正被燒死嗆死的,再加上自相踐踏和奪路內訌的傷亡,只佔了一小半。

但是因此造成兩萬多名不同程度的燒傷者,卻是短時間內再沒有辦法派上用場了,這足讓相關的幾個大軍鎮徹底的傷筋動骨,元氣大傷到連應付中軍差遣的人手,都支派不出來了。

天南城中的官軍就此一下子折損掉近一半的力量,這個衝擊和虧空不可謂不大,連城外的中軍都沒法安然自若,繼續留在原地。

更別說正帥劉延慶率一眾文武親臨內城善後,相關所屬上至一個副經略,兩個軍使一個鎮將,下至營團指揮和校尉,在內的幾十個軍將,被捆自中門前當場處斷。

就地行軍法連斬殺數人,杖責鞭笞十數人,剩下的人最輕的處置也是,就地奪職以白身待罪軍前。

於是我們這只疲憊且傷員眾多的小部隊,只囫圇休息了一個晚上,就不得不再次留下少數照看傷員的人手,帶著僅存六個隊的人,被徵召出來協助官軍搜尋倖存者,同時也負責監督那些臨時抽調上來的民夫,和就地征發的城民,賣力的清理廢墟。

嚴格說這才是我們的主要任務,嚴厲監督這些勞役人員,防止有遺漏和夾帶,或是在其中混入亂七八糟的東西。

當然官軍如此大費周章的清理廢墟,最主要的原因自然還是,希望能找到通海公,及其身邊叛黨中要分子的屍骸,及其相關證物,好為這場一波三折的討逆之戰,劃上一個不算圓滿的尾聲。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某處正冒著滾滾黑煙的某堆斷亙殘垣之前,望著只剩下高大外形的廢墟堆,我突然忍不住冒出這兩句元代張養浩的《山坡羊‧潼關懷古》來。

「據說天南行宮的前身,乃是當年仿當年西京北苑的形制所造避暑林苑,歷史甚至更早於小長安和首山宮……」

站在我身旁費力支著一隻枴杖的辛稼軒,也時有所感的輕輕嘆息著為我介紹道:

「監造乃是知名營造大家,人稱「當代公輸」的前朝宮苑總監尉遲乙僧的手筆和規劃……號稱一生巔峰的最後絕唱」

「因此,天南林苑被稱為天涯海角最宜休養之地,人在苑中,如脫凡境,其中名聲最著者,則是瀛水台和九曲瓊霄殿。」

「九曲瓊霄殿號稱鬼斧神工,全殿九宮迴廊,樓觀五重,皆以香木巨檀為材,未用一釘卻堅如磐石,終年不聞蠅蟲,不見塵埃,端的是神奇無比,氣派非凡阿……」

「而更有名的是居中的中元大殿,四壁手工所繪的《上元昇平不夜天》圖

「那可是開元畫聖吳道子的七世傳人,大宗師吳林基花費三年,嘔心瀝血的絕唱。」

「傳說當時吳大家點睛封筆的那霎那,風雷大作,暴雨如墨,至畫成晴開雲霏,虹橋高掛。」

「那瀛水台更是構思驚世絕倫,設計精妙無匹,整座台閣方圓百丈,傾蓋如傘,自下而上懸出三丈,直眺浩蕩江河,」

「但任風暴潮汛如何猛烈洶湧,終年巍然不動。任你如何疾風暴雨,也沒有一滴水可進入到台廊中半分,」

「正所謂:風不入,雨不入,唯梁氏可入」

看他一臉懷念和思遠的表情,為毛我有一種奇怪的既視感呢。

我甩了甩頭,將之拋開。繼續盯著螞蟻一樣四散在高低起伏的殘垣中,扛著工具勞作或是抬舉著各種垃圾和雜物的筐婁,搬運往來的人群。

分配給我們監管的區域,自然不可能是臨朝的銀安殿,或是長居的後掖宮,乃至日常處理事務的勤英樓等,這樣的要害重地,而是一些游苑館林之類的邊角地帶。

軍中對於管理這些民工也自有章程,不用格外費心太多,所以相對於那些挖地三尺,火急火燎的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官軍們,我們的職責和壓力,並不算太大。

在此期間小半天功夫,倒是找出一些大火過後,被燒化板結在一起的金銀之類貴金屬凝塊,此外,根據廢墟的殘留,推測和判斷之前的規模和形制,就成了我的一項樂趣。

扒拉著廢墟的人群,偶然也會發出驚呼聲,然後有人報告,又發現一些新的屍骸,或是已經變形的宮中器物。

眼見就到正午的時分,監工的軍士終於吹響了停工的哨子,板車推來了成筐的雜面大餅和桶裝的湯水,那些人就只能或站或席地坐在廢墟上,用手抓著狼吞虎嚥起來。

這時候,我也重新走到某處高台斷壁的陰涼下,把現場交給辛稼軒去繼續盯著,喝了幾口鹽和酒混合成的提神飲料,這時候我卻看到負責封鎖和警戒外圍的白兵隊正張立錚,有些神神秘秘的湊了過來。

「中候,搜索外圍的人,似乎有所發現」

我帶上幾名護兵,隨他七拐八彎的走過一片片殘垣斷壁,來到一處被燻黑坍塌大半的小院落外。同樣幾名標兵隊的人,呆在牆外警戒。

相比之前所見過的宮室樓宇,這裡就顯得有些簡陋和寒酸,一個渾身破破爛爛被火燎滿是洞眼,披頭散髮灰頭土臉的人,被反綁這雙手,老老實實的坐在地上。

按照張立錚的說法,他們在尋找水源的過程中,發現一口廢墟掩埋下的枯井裡,有些許動靜,卻是微弱的呼叫和呻吟聲。

然後他們扒開堆壓的殘梁瓦礫,將一根繩子放下去,就被用力的扯住,然後對方哀求著說自己腿上有傷,自力爬不上來,便重新錐下去兩個健壯士兵,才把他夾帶出來,先放在這裡等候我處置。

「小奴宮門使蕭炎,見過將軍大人……」

這位倖存者,見到我們,頓時撲倒在地上,把頭磕的砰砰直響,語無倫次的說起一些討好的話語。

「願大人功成名就,光陰門楣,福澤萬世,名垂千古……」

只是他的嗓門尖細柔軟,讓人不由恍然大悟,原來是個小宦者。

「夠了……」

張立錚喝聲打斷他道

「你不是有天大的,要和能做主的人說麼,」

說到這裡,他拍拍刀柄哼哼兩聲

「若有虛言或是隱瞞,定教你直道叫生死兩難」

「斷不敢欺瞞大人……」

對方聞言趕忙起身爬前兩步道

「只是關係甚大,小奴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想投身做我的奴婢?……」

我驚訝了一下。

其實在身邊公開擁有一個閹奴,實在也算不得事情,事實上在南海諸藩,用閹奴的人家比比皆是,甚至是一種時尚,主要是土生和海生的國人相對有限,不可避免的用一些馴丨熟的各族販奴和土戶後代,來承當一些家宅中的賤業瑣務,

為了避免這些身份卑賤的藩奴土人後代,穢亂影響了主家的血脈,將其閹割掉就是最好的辦法,甚至行程一個相應的閹奴產業。這種手尾甚至不用過官,只要鄭艇這種專業人士,出具一份契書就好了。

「可以考慮一二……」

我很快想清楚利害得失。

「但要看你的誠意如何……」

片刻之後,兩名拿著工具掛著風燈的士兵,被重新放下了井去,然後傳來敲打內壁的聲響,

「發現暗道了……」

接著就傳來某種崩碎的聲音和驚呼

嚴格說是發現,一個被磚塊砌起來的通風口,扒開之後就露出一個頗為寬敞,四壁皆是磚砌的通道,裡面甚至於淨的沒有多少積塵,派人進去粗粗探索一段就發現了好幾個岔口,空氣流動良好,幾十個人一起進去,也沒有多少悶滯的感覺,也不知道有多深,多廣。

「封鎖此處,快嗎報請中軍,我們攤上大事了……」

我當機立斷,又對著張立錚道

「這個功勞將由你的名下呈報上去……」

「多謝主上提攜,屬下銘感五內……」

他大喜過望,對我重重拜謝了下來。

「我暫且可以收下你,但是需的看你的表現……」

然後轉過頭對著名為蕭炎的宦者道,

「多謝大人收留之恩,小人一定盡心竭力……」

畢竟除了他獻出這個消息的功勞外,眼下有一個熟悉宮內情形的人,無疑可以⊥我們的工作事半功倍的多,。

至於暗中多收留一個人,也不是問題,之前或許還有些妨礙,現在清理宮城的廢墟中人多眼雜的,混一個進去實在算不得。更何況,正好有人請示,想從民夫提拔一批表現賣力的人,作為各組帶隊和監工的協助,正好將他不露行跡的安插進去。

安排人給他簡單救治,換上一身於淨的舊衣服,看起來就沒有那麼醜,甚至還有點清秀。

「等等,你說你叫蕭炎?……」

我叫住他,這個抗生素式的名字,讓我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啊。

某個傲嬌的幽州長腿妹,童顏**的哀羞帝姬,沉默寡言的腹黑亡國公主之類的記憶,頓時在我乃海中閃過。

「這個名字不好,得改了……就叫奧斯卡,字特曼好了,平時就叫你小奧

「奧特曼多謝大人改名賜字,」

他又是條件反射式的沒口道謝著,差點沖抬著的擔架上滾落下來。

「無他,只是一段由來已久的怨念而已……」

我嘿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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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微瀾(文字)

偶然發現的密道,再次讓我們這只龍州團左,名聲鵲起各種矚目,不過更多流行的是關於我們在戰場上的運氣和機緣,主要是關於我們的在戰地上,各種好壞參半的運氣和機緣。

卻也讓中軍所屬的有些屁股尿流的味道。理由無他,這條沒有被發現的密道,也代表著真正的罪魁禍首,因此逃出生天,龍歸大海的無數種可能性,以及讓天南討逆軍大部分努力最後功虧一簣的危險。

這是一個營建日久,頗為廣大的地下通道網,最遠的外端,甚至通到了內城和外城之間的某條大型暗溝之中。因此,已經放出馴丨養的獒犬,沿著氣味和行跡,追索而去。

自然也少不了暗自憤怨我們的人,若是能把這樁事關厲害的發現,隱瞞下去裝傻做糊自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樂的拿某些燒的不成樣子的屍骸,當作主要目標做個業績,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上官的強力和壓迫下,疲於奔命事無鉅細的大索全城。

好在暗道只是通到內城邊緣,畢竟就算是太平時期,挖掘和建設這麼一條暗道,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距離城破也過一天多的時間,再加上大量居民被徵調如宮城清理廢墟,無形間減少了工作壓力,或許還有機會搜出來的,這也是大多數聊以自我安慰的理由之一。

因為重心的轉移,清理廢墟的軍隊大部分都被撤離出去,只剩下我們這些團練、義勇之流的雜流部隊留在原地,繼續監管那些勞役人群。

無形中,我們這只名聲形著的部隊,成了名義和實質上的領頭人,因為前沿都指揮派來的那位鄧司參,就坐鎮在我們的臨時營地裡,來自中軍的所有配給、用度和勞役指標,都須得我們這裡經手,在分配給七八隻其他的隊伍。

這便是權利的妙用,哪怕是暫時的,也沒有人願意放棄這種好處,很快我們的營帳裡,就多了一堆收集起來的等待甄別和估價的物件,主要是因為全城大索之下,外圍的商隊暫且也沒法進的城來。

但是我們還是利用自身的便利,收集了一些好東西,又與那些友軍交換了些資源,然後關起門來自娛自樂一番。

於是就有了這回的聚餐。

我再次嗅了一口,空氣中的香味,鍋子裡咕咕作響的烹食,卻是已經滾開爛熟了。簡易的帳篷裡的十幾個大小軍官,也傳來不停吞口水的聲音。

這時,石板和紅泥堆成烤爐裡,卻先將傳來油水畢波的聲音,隨軍火頭急忙用濕布揭開蓋板,用叉子叉出架在鐵架子上的鮮吞食子。

一個熱氣蒸騰的橢圓形焦黃硬殼,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連韓良臣這樣平時不大動容的人物,或是辛稼軒這般自持身份的,也不自覺砸吧了幾下嘴,更別說風捲旗這些咧開嘴巴,口水都要流到胸口上的吃貨,這也讓他們的表情變的鮮活許多。

鮮吞食子就是用剛宰殺的夏羯羊,取後背最豐厚一塊,剁碎成餡,填入清理於淨的尺半新鮮大河鯉腹中,然後用大量鹽包裹成堆,放入石質烘爐裡烤制金黃。所有用料都是取材當地的,羊是山上放養的,河鯉是現撈的,鹽是附近曬場提供的,

我用小刀敲打著剝開鹽殼,頓時一步難以形容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自然鮮香滿溢,魚滑肉嫩,讓人嘗了一點就根本停不住嘴。帳篷裡的吃貨們,也不由自主的發出一陣抑揚頓挫的低低讚歎

「真是難得的珍饈美味……」

我一名感覺著融化在嘴裡的鮮美感觸,一邊含糊的招呼道。

「還愣等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

於是左右眾人如蒙大赦,頓時一擁而上揮舞著刀匕筷著,各自使出十八般武藝和渾身解數,在這盾面改成的餐盤至上,拚鬥爭搶的汁水淋漓,轉眼就叫這尾八斤重的魚身和至少兩斤重的肥美羊肉,瓜分殆盡。

一條大魚身上的食材和做法,自然不止這些,

又有將魚肚填入當地炊熟梗米,油炸切段,就是魚酥,很不錯的果腹主食;魚腸用鹽搓過後,就和花椒。茱萸,胡椒一起煮成三辛湯,可以開胃解膩去風寒。

白花花的魚膏魚子則用豆皮捲起來,用切片的上好鯨脂,培出來的油水煎熟,就是飯間餐點;而培過的鯨脂片,撒上糖粉或是鹽末,同樣是香脆可口的零食。

最後還有幫助暖胃的甜點,是一種當地做法的蜂奶露,就是用牛乳上濾出來的那層稀黃油,和野蜂蜜一起熬煮,可以去處野蜜中的殘毒和澀味,滿是奶香甘甜的味道。

而鍋裡繼續燉著的,是別部交換來的麻辣香腸和風於肉,連同當地挖的夏筍、萵筍、蒜苔,一起煮成一個風臘鍋子,算是消夏的時令飲食。

還有當地風味的家常菜,糟米魚塊,酸豆角肉片,卻是是當地征發來的城民中,挑出來的幾名廚子手藝,其中甚至有一位來自數百年老字號的白案大師傅,我打算帶回去,放到我家的藍路坊。

因此這一餐吃的饒是酣暢淋漓,愜意爽快之極,。

最主要的原因,今天是論功行賞的日子,因為中軍頒發的賞格下來,並且沒有折耗的足額拿到手,因此作為一個吃貨主將,我特意下令把收集的食材拿出一部分來,好好開伙大吃一頓好的以示慶祝。

這次倉曹送過來第一批犒賞,有錢帛和物資、軍械,以及十幾張空白誥身

所有錢帛大概有一萬多緡,分到每個人手上,也有七八緡,不過其中大半是用絹和綢布,這樣的貴貨來充數的,人手一匹的折價賣掉,也算發了一筆小財。

而物資和軍械就更好辦了,因為一下子傷亡了好些官軍,因此這些東西變得相當充裕起來,稍微使一點小錢,就可以⊥我們挑好得撿,還從回收的戰利品中,多拿了一些備換的。

至於誥身,那是全部主帥簽押好,在功曹用過印的,只要填上出身文字和名籍,就是相應的官身了。

而且這是資格最硬,軍前功賞的正途出身,理論上晉身的優先度,甚至還要排在通常的堪磨年資、科班入舉,保薦和門蔭之前。

這是作為五軍正帥,陣前恩賞的最大權限範圍內。還因為我們只是團練的緣故,若是那些各有所屬的正軍之流,只怕還有一番程序上牽扯和糾紛,沒有這麼容易頒下賞格來。

於是乎一下子,我的麾下多了十幾位新鮮出爐的校尉、指揮,都頭、都尉、別將的軍籍和前程了,至於我本人的級別,已經是左千牛衛司階中候,剛好跨入高級軍官中流,再向上提的話就得進入將領的層次,就算身為主帥的劉延慶,也不能獨斷專行的。

因此,只能先表功再「軍前預提堪用」,權充內城善後副使,也就是以相應級別待遇暫行其事,協助實際不直接管事的正使,處理內城及宮苑的廢墟清理,人丁支派等善後雜務,其他要等回到廣府驗對報備,才能變成算數的正規職事。

另一部分實質上的獎勵,則是以「得堪大用」為由,直接以公文形式給了這只「龍州團左」擴編了兩個營又一團的戰地編制,所缺員額也著令兵曹,酌情優先補足。

只要是打了勝戰領了功勞回去,這些編制就算歸鄉之後,也不會輕易撤銷的。只是人員上就無法可想,眼下正牌官軍裡都還在缺人,更別說我這只編外的雜流。

但不管怎麼說,我自掏腰包武裝起這麼一隻部隊,隨軍出征經歷磨練的大部分預期目的,就已經基本達到,並且遠遠超出這個標準了……

只是世事難料,亦有不隨心如意者。

就是關於襲擊者的追查和後續,不得不暫時停止了,因為官軍剛剛遭受如此重創,諸軍上下許多營團的番號都名存實亡了,真要追查起來卻是變得愈加費力。

中軍的寶貴人手也被優先放在了,處置這場意外之變的殘局善後之上,從軍心士氣的穩定上說,短期內也不適合再窮追下去了。

無論是前沿都指揮,還是中軍的大帥,都要考慮到避免在現今人心騷然的情況下,被人拿利用和煽動起來,演變成人人自危而驚變嘩營的可能性……

這是魏晨暗中派人對我表示的某種歉意和無奈。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似乎又是和我的某種程度上,作繭自縛有關。

當然,相比我們忙中偷閒的輕鬆,城中別部的官軍就沒有這麼好過了。

隨著天氣的炎熱和眾多傷員醫藥不及的情況惡化,城中將士的耐心和精神,也隨著連日無果而逐漸消退,再次變得焦慮浮躁起來。

要知道,外面已經有個別蠢貨,提出建議屠城,用無差別的滅絕來逼出藏匿分子,這種餿主意。

為此,我去中軍述命的時候,正好撞上他們吵吵嚷嚷的一片,不小心給出了一個,比屠城這種餿主意略好一點的建議:

讓內城剩下的居民,相互連座舉告好了,再輔以高昂的賞格,結果真被那些病急亂投醫的軍將們思慮再三,居然給於採納施行了,於是作為提議者的我,莫名其妙又多一筆善於算計和陰毒之類的負面名聲。

或者說,這些軍將們都是些人精,或許有人想到其中類似的關要,卻是誰都不肯出來擔待這個名聲,也就等到我愣頭青挑出來背黑鍋。

但不管怎麼說,實行舉告連座之後,幾天時間下來臨時設置的營地中,就多了一千多名可疑分子。

其中還真逼出不少諸如江洋大盜,藏匿的亡命之徒,乃至躲藏起來的叛軍殘餘,不過真正關鍵的東西,卻連邊兒都沒有沾上一點。

因此中軍法曹和憲軍營的人,幾乎是不停的抓捕更多的人,日夜不停的用慘不忍睹的手段和方式,來拷問催逼著剩下的人。

也讓這裡在各種慘叫和哀呼聲終日不絕於耳中,變成了連日常巡邏士兵,也要避之不及,繞道而走的禁地,

要說始作俑者的我,心中身為現代人殘留的一點節操和道德底線,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只能暫時眼不見為淨了。

至少我已經避免了更多人的災難不是。

「該死……」

辛苦勞作的人群之中,也有人憤憤的丟下工具,看著自己再次磨破開裂的手心。

周圍幾個相熟的人趕忙靠上前來,用身體遮掩住他的動作,這才不至於被那個新上位的工頭見了,狐假虎威的一頓懲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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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七十章 瀾動(文字)

「興亡誰人定盛衰豈無憑,是非榮辱皆塵土。」

我對著被清理了大部分,只剩下些許邊角零星地帶的宮城,有感而發道,高低起伏的土台和殘垣之上,猶可見昔日的富麗堂皇,宏偉巍峨種種。

「真是好詞子……」

我身邊傳來讚歎聲,卻是新入手抱著一本書冊寫寫畫畫的小奧。

「定是能流垂千古的名句……」

遠處人群中投來的,各種遮遮掩掩的目光,他們自然的聚成一堆,相互用身體掩護著對方說話的動作。

「我們的工期,終究要結束了,大概還剩幾天……」

「須得盡快做出決斷……不然除了這個地方,重歸大軍監管下的營中,就沒有那麼好辦了……」

「官軍在內城的手段,也該用盡了,下一步便是輪到我們這處了……」

「看管我們大部的這支團練,乃是龍州的旗號」

「約莫有六個隊頭,人人都有甲子和袍服,只是不知為何大多用的都是銃

「銃這東西我知道,得費好些步驟才能打一發,真要上陣還得有人專門侍候著……」

「按照常例,只要我們動作快,他們一時半會放是不過來的,」

「況且這玩意兒準頭也不行,用起來聲響嚇人但也就是手弩的距離,只要衝出二十尺外。」

他手中比劃了一個姿勢。

「我們脫身的機會就大增了……」

「若是能下點小雨那就更妙了……」

「只要攪亂了場面,乘機衝出去就好辦了……」

「官軍要再把這內城梳理一遍,那得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

「我們脫身的機會,就大的多了……」

本來,因為大量各種城民的存在,他們並不算顯眼,但是隨著那位蕭宣讚的出現,就成了這些心懷異志的殘黨餘孽,心中揮之不去的疙瘩和隱憂了……

滿地勞作的人群中,某股暗流悄然湧動起來。

我打著巡遊宮城的旗號出來,不過是為了找個比較隱蔽的地方,接受相對隱秘的單獨匯報,因為我正在進行的事情,顯然是辛稼軒那些人不能贊同,也無法坐視的。

一座殘缺不全的亭子裡,我見到了便裝打扮的穆隆,這段時間負責在後方活動的他,給我帶來新的消息和資料。

「這是有兵曹和倉曹抄錄來的,近期幾個指名的大項收訖……」

「不過他們絕對不會承認,也不要指望此物能夠作為憑據……」

「無妨……」

我擺了擺手道

「我只是要個對照和驗證而已。

「還有幾位最善治療傷創的檢校官(醫官)身邊,弄來的醫案和藥單……

他又道。

「你還還需要,直接拿我的手信,從外城軍從商裡調遣……」

我頓了頓,想出一個理由

「就一打點各方的名目好了

我正在進行某種渠道上的追查,雖然中軍那頭為了形勢需要,而不得不做出暫時放棄的姿態,但是我還是想辦法從魏晨身邊,弄到一些現成的資料,然後暗中的私下努力,可沒一直放棄過。

平白無辜折損在中街上的那些部下,可多是我花費時間和金錢,還有精神和心力打造出來的老底子,可沒有就這麼白白傷亡的理兒,只是我需要根據自身環境釋然,姑且量力而為而已。

如今的天南討逆大軍配下,除了右武衛、左驍衛、右領軍衛的三隻拱衛軍人馬外,還有來自靜安,神捷,廣勝,天興,神威五個老字號軍(鎮)所屬,

作為滿編活不滿編的軍、鎮級別,他們關於跳蕩、武鋒,捉生。游弋的各色編制最是齊全,也有足夠的力量來掩蓋口實,是嫌疑最大的方向。

而在這些大軍頭配下,次一等又有拱宸,親騎、雲騎,長從,匡衛,神勇,踏白等等,若於編制較小,卻擁有歷史淵源的專屬軍號,他們也是有實力也有足夠執行力的懷疑對象,再加上那些就近征發的州郡兵。

就算不計那些打醬油式的團練義勇,也足以號稱十萬大軍,實際可戰之兵至少六七萬,從統帥的角度上,這些軍隊來源編制各異,看起來頗為紛繁複雜

當然那些州郡兵基本可以排除在外了,他們的編制較少,且戰鬥力和紀律都相對鬆散,以襲擊者的表現和時候留下的徵兆和對比,缺少那種令行禁止的果斷狠絕。

但是不妨礙我用後世統籌學和概率學的原理,另闢蹊徑想一些辦法,這個突破口是我前些天接應一些輕傷痊癒的士兵進城協助的時候,談及在治療過程中的一些見聞,而觸發了的靈感,就在那些數量龐大的傷兵身上。

我的追查線索很簡單,直接從傷兵雲集的醫護營裡下手,雖然對方敗退時滅口了所有帶不走的傷員,但是不代表那些倉皇退走的其他人,就是毫髮無損的。

而被銃擊傷的創口,可是與其他刀槍箭矢造成的傷口,迥然有別的,處理起來也另有他法,因此只要喂飽了幾個做記錄的文案,讓暗中將那些新出現槍創患兵的出身名籍都歸列出來,

然後再根據所需藥物和用具,調撥的大致流動方向,就可以覺察到某些端倪和線索,就算那些幕後主使,想要將傷員藏在自己營地裡消化掉,但是起碼日常治療和維持基本生活水準的需求還是在的。

相比繁複的公文案牘,其實我只要拿到這前後幾天的記錄,進行分析就夠了。然後再根據已經公開的駐地和勤務的範圍,來進一步篩選,就算是作為主力的三衛五鎮,按照前番慘烈攻城造成的纍纍戰損,也可以直接排除掉一些序列的。

除非那些想要不讓顏公活著離開天南的人,能夠將一整個軍裡的絕大多數人都控制住,否則個人名義的私自調兵攻擊行為,能夠選擇範圍和對象,總是相對有限的

因此,目前懷疑的範圍已經縮小了很多……主要集中在三隻部隊身上,神威軍的左武鋒都、左驍衛的踏白營,以及靜安軍的虞侯親直。都是先前實力相對完好,作戰風格強硬暴烈,近期因為傷病報亡的減員比例頗大的對象。

當然,光看背景和來歷,對方都是各自所屬軍中,相對重要的精銳序列,無論是哪一家,在明面上對上我這只小團練,也是毫無勝算的,上圍著也有更多傾向性的考慮,就算掌握足夠憑據,也未必能發揮理想的效力。

反正既然是行駛私下尋仇的於系,我不需要太過公開的證據,只要一個可以問心無愧的結果就好。起碼直接發出命令的主使者,須不得讓他們輕易好過的。

所謂匹夫之怒,血濺三尺,更何況我骨子裡就不是一個敬畏體制森嚴的人,只可惜現在不是剛剛破城那會,在零星的戰鬥中,偶然失蹤個把人,真算不得,只要手尾做的於淨,現在秩序大定,重申紀律號令,行事就沒有那麼輕易,得就得從長計議了。

正在口授安排詳情的我,突然聽到某種號響,站了起來。

「出狀況了……」

回到駐地,我卻感覺到某種緊張氣氛。

「回將主,是桂州義勇那裡的呈請,」

值守的隊頭躬身道

「據說出現了烈性時疫,群情騷然,眼見眼見彈壓不住……」

「緊急商請我部協力……」

「一群咄貨,平日就知道剋扣苛待,出了狀況,卻要我們來善後……」

聞訊趕過來的風捲旗,也有些不滿的抱怨道

「還是我帶兩個隊去一趟把……」

然後他自告奮勇道

「彈壓這種事情,還是步隊比較擅長……銃隊和射生手就不要動了……」

「那就勞煩你了……」

我想了想,還是接受了他的提議。

「其他隊也保持二等戒備,做好支援的準備……」

「這就不必了吧,我們外圍畢竟都是官軍啊」

辛稼軒異議道

「我們在這裡的人手有限,若要全員都穿甲持兵起來戒備,將士們愈加容易疲憊了……」

「不若留下一半,兩班輪換如何……」

「還是多一份小心點好,萬一有,我們可是首當其責啊……」

我想了想,還是折中了他的提議。

「那就按照三隊執勤,一隊休息來輪換把……至少有一隊機動的生力軍」

不多時外間也傳來喊著號令整隊離開的齊步聲響,然後我坐在這裡等待消息,又看了好一會隨軍參讚的第五平她們,所制定的書冊圖表,眼見天色就昏暗了下來。臨時清理搭建起來的瓦頂上,卻是響起了輕微的沙沙聲。

我站起身來,推開一邊的帷帳,伸手探了出去,摸到的是一手的濕潤,哦,下雨了

突然外面傳來了幾聲沉悶的銃響,還有一種壓抑不住的叫喊聲,在細細的雨幕中,在愈來愈糜集的爆豆聲中,如同滾雷一般的掀起,飛上天空。

「這是這麼了……」

我驚訝了一下,才聽到告警的喇叭,被拚命的吹了幾聲,然後中斷在雨幕中。

「給我披掛……」

我當機立斷道。

「標兵隊,隨我前去支援……」

「諾……」

周圍記起來的面孔,齊聲應道,簇擁著我步行向聲響的方向趕去。

沒走多遠我就看到雨幕中,迎面衝過來一群高舉著鋤頭鏟子工具的暴亂者,他們幾乎驚愕異常的看著頂盔貫甲的一行人,鬼叫起來,然後氣勢和精神勁頭,就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般轉身欲逃,卻被這些左右兵士毫不留情的衝近身,輕而易舉的砍殺殆盡,只留下幾個活口拖到面前問話。

「,文廣殿工地的上千人暴亂,流竄各處……」

原本最大一處的工地上,已經是一片狼藉,各種四散奔逃所留下的痕跡,還有成片倒在地面上的屍體,汨汨的血水染紅了好大一片,從外表上看,他們幾乎都是被銃擊而死的,

屬於守衛的屍體,只有幾具,但是看著這些被砸打的血肉模糊的士兵遺體,還是不可避免的讓人生出一股子怒氣。

「將主,我們下一步何往……」

片刻有十幾名不同程度受傷的士兵,從周圍的角落裡一瘸一拐的走出來,或是被攙扶出來,歸入隊中。

「去最近的乾官門……然後」

我很快想清楚關節,當即下令到

「只要守住宮城四大門要……就不怕他們飛上天沒去」

「一邊行進,一邊吹號鳴鼓,讓被沖散的各隊前來匯合……」

「收攏完諸隊,我們再好好和這些暴民逞徒盤算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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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七十一章 漏網?(文字)

重新天亮之後,宮城之中,已經基本回覆了平靜,這場毫無來由的暴動,雖然席捲波及了十幾處工地和好幾隻看守部隊,但終究是一群手無寸鐵,至多僅有簡陋工具的民工之屬,

被把住四門之後,上萬名民役,就像是被圍在堤壩之內的湧流,左衝右突的宣洩完所有的力量和勁頭之後,也只能不甘心又無奈的平輔導精疲力竭的低潮中去。

然後在城門內休息一整夜,重新養精蓄銳嚴正以待的本隊面前,被從一個個藏身之地,驅趕和搜拿出來,變成一隊隊反捆著雙手的俘獲。,

時不時響起的排射聲,驚走了那些最喜歡徘徊在屍體上方的鴉群,也昭示這所有反抗者的下場。

「十二方位仰上角六分,放……」

隨著指物旗和口令聲,又一群從隱蔽處衝出來的人群,被鉛彈和火藥的煙氣所籠罩著,爆發出淒厲的慘叫和哀呼。

就算是迎面噴灑而來的血漿和碎肉,也絲毫不能讓這些軍士的鐵石心腸有所軟化,或是猶豫和動搖,因為就在昨天的暴亂中,他失去了幾十名相熟的同伴。

因此某些老兵甚至可以獰笑著,面對面的抵近射擊,然後看著這些臨時轉職的暴徒,被近距離的巨大貫穿力量打斷頭頸,或是在胸脯上,撕裂出一個個深見內臟和骨骼的碩大創口來,然後再用護身的刀匕,割下頭顱來。

我沒有阻止他們這種變相的發洩,只有當有些人欲罷不能,已經影響到隊形完整的時候,才用教導隊的棍棒和呵斥,讓這些熱血上頭的傢伙,重新歸隊和回覆少許的冷靜。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是一種間接練兵的機會,這些武裝不全數量不菲的暴動者,是我還在摸索火器戰術的現階段,比較合適的磨刀石和對手,因此在我的號令下,幾乎是保持某種諸隊協從的進攻姿態,一直掃蕩下去,直到某隊出現明顯的疲累,才進行輪換。

幾乎沒有人能夠在幾十隻火銃攢射下,堅持過一兩個回合,密集子藥的洗禮很容易就打垮打爛他們的**和意志,而隨後而至的矛尖和砍刀,足以斬殺和摧垮最後一點僥倖心理。

幾乎是呆滯的跪地求饒,或是轉身就逃,偶爾也有發了瘋症的漏網之魚,自暴自棄的反衝上來,然後被一個個小列陣裡的矛手戳倒,剁翻在地割下頭顱來。

到了後來,隨著某種熟能生巧的條件反射,那些幾乎是躁動的人群,只要遠遠地聽見銃響,就如驚弓之鳥的一哄而散,或是趴跪匍匐在地上一大片,任由那些輔兵過來捆紮。串成一串串的人堆。

不過同樣是發生暴動的另外那幾隻團練,就損失的有些慘了,部隊被沖的崩解離析,主官亂中被殺,兵器甲械被奪,幾乎是群龍無首的各自四散,直到聽到我部獨有的火銃聲,才三三兩兩的聚攏起來,

我於脆派出一些充作領頭的,讓他們自組數隊,跟在我的大隊後面,權作壯膽和充當某種打下手的輔助角色,短短時間下來也聚攏有七八百人。

捕俘達到一定數量,就分出一批去押送到臨時重設的看守營地裡。一直到午後時分,看守城門的,已經準備拿出隨攜於糧,對付一頓午飯,

這時官軍的後援,方才姍姍來遲,卻很有些做看笑話的意味,只是他們不免要大失所望了。因為她們看到的是,城門之後,一片雖然簡陋異常,確實整齊有序的場地。

大批灰頭土臉的人群,被反綁著手臂蹲坐在地上,黑壓壓的人頭就像是順服的羊群一般的聽話。

待到官軍正式加入後,各種肅清的進度就一下子被加快了,只是我去那裡再找一次這麼好的,幾乎無損的練手機會呢,我有些遺憾的咂咂嘴,還是交出了主導權。

按照官軍對反覆人群的處置管理,在拷逼和處刑掉所有可能的領頭人員,再執行十一抽殺的懲戒之後,所有人將被烙上特殊的印記,然後發賣為奴,作為戰事的收益之一。

而龐大宮城的另一端,廢墟掩埋下,作為掀起這場編亂的罪魁禍首,也從某條被廢棄物堆埋下的暗溝中,慢慢的推開遮掩,逐一攙扶著爬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領頭的正是那位藏身在民夫之中的「年長者」,只是他嘴中卻在暗自咀嚼著某種苦澀的味道,他這一世號稱多謀善斷,先前的策劃雖然成功了大半,但卻又失算在自身的因素之上。

沒想到那隻團練配備的火銃,居然在雨中大多數都能擊發,並且頻率遠快過意料之中。結果雖然衝破了看管脫出身來,好容易聚集起來的十幾號人手,當場死了五個,連帶好幾個受了傷,雨一淋卻是堅持不了多久,而不得不原地丟下來,分散追兵和搜索的注意力。

這一天過來,他們都是依靠對宮室中的熟悉,借助這些掩藏在廢墟中的,某些空間和通道躲過了好幾次的搜索。但是隨著午後內城官軍入援,他們脫逃的空間也在進一步的縮小,不得不採鰓而走險的最後辦法。

想到這裡,年長者忽然身體有些痠軟不堪,奔走折騰了一夜後,他這具已經不當壯年的身軀裡的大部分精力,已經被消耗殆盡,沒有足夠的休息是恢復不過來的,因此,現在只是僅憑一股意念撐著精神堅持下去,。

看著逐漸明朗的宮門輪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像多年養成的,對自己和敵人一般的冷靜與殘酷,壓下這些多餘的情緒,生死成敗就在此一舉了,他揮手將一個人帶到前頭來。又相互檢查和整理了對方的行裝,這是他們乘亂搶來的行頭,希望能夠騙過那些守兵。

歪歪斜斜拄著幾隻脫色的長矛,稀稀拉拉站在殘破宮門上方的守衛,那種漫不經心和怠慢的態度,也給了他些許安慰,

「博安義勇提轄鄭老關,奉命押解人犯……」

藏在背後的刀尖逼迫下,這位被反覆拷逼和教導過的重要人質,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略微有些變聲的喊了出來。

「這是我的身牌,請驗明」

「原來是鄭提轄啊……」

城頭上回答道,墜下的藍子很快就印信和公文收了上去,

「稍待片刻……」

然後在他們等得有些不耐煩,心情都要提到嗓子眼的最後一顆,中門突然打開了,露出背後黑洞洞的甬道,以及對面透過來的些許亮光。

「我們這裡人手有些不足,還請自便……」

城上那個聲音繼續喊道

「就不相隨了……」

這種輕慢無謂的態度,讓這些逃亡者有些不自信的面面相覬,脫逃出牢籠和困局的希望,就這麼輕易出現在眼前了,饒是有些不夠真實的錯位感。

不過在年長者的低聲呵斥下,他們腳步不停像模像樣的押著「人犯」,不緊不慢的向前行去。寬敞空洞的短短過道,僅用幾個呼吸就走完了,久違的天光就像是某種啟示一般,重新照耀在這些人身上。

雖然宮城內外並沒有什麼差別,還是一樣陰鬱灰白的天氣,但是卻讓人有著一種不一樣的感受和激動。

年長者也忍不住某種激盪的心情,轉頭想說些什麼,只是他一開口,就聽到某種雨點一般灑落的嗤啦聲。

突然在他們頭頂上潑灑下一大蓬白濛濛的事物,就像是一種從天而降的白色瀑流,淹沒了這一小隊的身影。

霎那間這些人的周旁,都被一種辛辣嗆人的粉塵所籠罩,口鼻耳眼之中具是沾染了火辣辣的刺痛和辛酸,本能伸手去抹開臉面,卻越摸越糟,幾乎是眼淚鼻涕都像泉水一般的湧流不止,更有人直接吸入不少肺腑,頓時被被嗆咳得恨不得連肺子都吐出來,或是一邊嗷嗷慘叫著,一邊拚命打著帶血末的噴嚏。

雖然還有人跌跌撞撞的拄著武器,力圖掙扎保持身體平衡,努力摸索身邊的同伴,努力想睜眼看清四周的情形,卻只在血紅的眼瞳中看到模糊憧憧的人影,滿耳中具是各種慘叫和咳嗽聲。

「當我這雙招子是瞎的麼……」

城頭上的那個聲音,幾乎大聲嘲笑道。

「再來幾筐……」

頗嗤,更多的白灰被澆淋在那些,試圖手腳並用想爬出

「加把勁,把這些狗東西都放倒……」

「這可是送上門來的功勞啊……」

隨著其中幾個人抽出武器,瘋狂的對著四周揮舞的動作,然後又有東西被跑下來,這次卻是一張大網子,頓時將那些人聯通他們的兵器一起纏繞住,相互拉扯著滾成一團。

「這還不夠……」

隨著那個聲音,城頭上一口氣豐了七八張大網,這些一層又一重的漁網,讓這些飽受生灰之苦的人們,根本掙扎躲閃不能不能。

就被靠上來守兵,合力勾著腳棵或是敲打著腿彎,一個個的用矛桿子放到,再連著網子,捆紮成一團,

片刻之後,我就得到準確的消息,有驚弓之鳥在西北的興華門落網了,

卻有人有人試圖打扮成看守,挾持著某位小頭目,以押送俘虜為名,前來矇混出城。只可惜反被安排在那裡的楊再興識破,引出門外設下埋伏,然後不顧誤傷的灑下石灰和網子,一舉成擒了十多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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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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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驚現(文字)

我面不改色的擺手讓傳話的人留下,然後拜別那些坐在臨時的前門駐地裡,各種皮笑肉不笑,相互扯淡不止的官軍將領們,僅帶了兩名護兵和一名專業人員,秘而不宣的來到了興華門外,

這裡算是宮門被破壞的最徹底的一處,因此我將楊再興他們安排到這裡,只是以防萬一的打算,沒想到真有收穫。

「你是怎麼發現他們不對的啊……」

我有些驚訝的問道

「也不是……」

新任的第三矛隊隊正楊再興,有些赫顏的撓撓頭道

「只是覺得他們太愛於淨了些……」

「折騰了這一晚,大家都是灰頭土臉的,他們們這群人,居然」

居然是這個理由,我頓然心中有數了,哪怕身在逆境困局,也要努力保持某種形體,這種無意識的小習慣,意味著我似乎撞到有來歷的大魚了。

「帶上來把……」

我見到這些傢伙的時候,個個身上傷痕纍纍,就像是放到麵粉裡滾過的脆皮炸雞一般,滿頭滿臉都是粘固成塊的白灰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們無一例外的特徵,就是眼睛血紅的就像是一連通宵十幾個晚上的深度網癮患者。

「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都是些人……」

一片靜默,還有人在往地上吐沫子。

顯然沒人願意回答我,我示意了一下,我的護兵頓時從人群中,生拉硬拖出一個看起來最年輕,也看起來臉色慘白,身體素質最虛浮的傢伙來,強行拖按著對方的手掌,平攤在一個鐵氈上,用布帶固定好。

然後我對他們介紹起,正站在一邊,甚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人。

「這位是明輝,從軍前是地方上最好的皮匠,最擅長切割分解活物身上的小零碎了……」

他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臉,的對眾人亮出他的吃飯傢伙,那是一大排插在皮質圍兜上,各種打磨的寒光閃閃的小工具。

然後他對我點頭示意,挑出一隻尖頭小錘,對著鐵氈上的一隻手指清脆的敲下去。

嗷,所謂十指連心,霎那間被捆在鐵氈上的那個年輕人,像是菊花中箭的兔子一般,差點脫出護兵的控制,跳了起來,而眼淚鼻涕一把慨然而下的錐心之痛,讓對方發出不似人類的怪叫聲,也聞者的寒毛都忍不住豎了起來。

跪在地上的其他人,也有些激動和騷動起來,至少最冷靜的人也忍不住面皮抽動了下,沒法無動於衷的樣子,似乎有戲啊,我輕摸下巴道:

「繼續……」

明輝又掏出一把帶鉤尖的剪子。

「夠了……」

其中最年長的一位,突然抬頭開口道

「你想怎的,」

他似乎是甚有威嚴和權信,那些人的鼓噪和騷然,頓時平復了下來,有些難以置信的都紛紛望向了他。

「……」

「大人……」

「,就這樣認栽了……」

我實在有些意外的支住下巴,掏掏耳朵,難道這些傢伙都是名不符其實的樣子貨。

「難道你們不應該嚴防死守,受盡折磨也不肯招認麼,」

「須得等我用刑實在熬不過,連整死了好幾個人,才有人洩露少許口風麼

「這個劇本不對把……要不我們重頭再來?……」

我呶呶嘴巴,護兵換過另一隻手,然後明輝繼續舉起錘頭。

「且住手……」

對方翻了個眼白,臉上露出某種匪夷所思的表情,然後變成某種微微然的驚悚。

「請先給世子療傷,再聽我招認一二……」

世子,這個稱謂一下抓住了我的耳朵,不由讓人眼睛一亮,在天南之地有資格被叫做這個尊稱的,估計也只有那位叛黨首逆——通海公的嫡子把,

看來我隨便抓個傢伙,就能扯出這種身份來,這真是時來運轉麼。

「既然蕭宣贊在你這裡,我也沒指望這個身份能藏得多久……」

蕭宣贊?,我面上不動聲色耳朵動了一下,我身邊似乎藏個有來頭的傢伙

「但你也無須聲色俱厲,或是惺惺作態了……」

他昂然道

「想知道儘管問好了就怕你身卑祿微的,實在擔待不起」

「好」

我重重擊了一下手掌。

「我也最喜歡暢快直言的人了……」

「來人,給他好生包紮一下,再弄點吃的,別帳侍候……」

「諾……」

片刻之後,我就知道了幾個名字和身份。

通海公的世子梁寶顏和內丞都亮,長史海清晏?這下真的抓到大魚了,他們居然就藏在勞工隊裡。

然後通海公及其殘黨通過多條密道,從內城殺出,欲奪得一條突圍的求生之路。沒想到峰迴路轉,幾經周折,最後卻撞在我們這只小部隊手上。

後面發生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然後有人試圖鼓動逃跑,卻不巧被安插在人群中的眼線出告,安排秘密抓捕一個可疑分子帶了出來,結果還沒拷問,他們就倉促發動了這場變亂。

然後在變亂重新被鎮壓後,又撞進我無意布下的羅網裡,真是陰錯陽差的機緣巧合啊。

將左右屏退,或是安置到別處關押之後,我面前只留下這位最年長的長史海清晏。

「既然屢次栽在爾輩手中,也不只能自認不幸……」

「還請給我們一個體面……」

「一群亂臣賊子還要體面……」

我冷笑著輕輕拍打著掌心起來

「還妄想資格和我談條件麼……」

「自當有所回報……」

他面不改色的自顧道

「你覺得你們現在這種狀況,能拿出來」

「我等固然是身無長物,但是還有一兩條關於舊日宮室的消息……」

「哦」

我停住了動作,還真的有哦。

「看好你的人……」

片刻之後,我對楊再興一行吩咐道

「我回來之前,不准第任何消息透露出去……」

「遵命……」

我帶著韓良臣在內的幾名親信,來到一處名為宏寶殿的廢墟前,

這裡已經被徹底清理過了,大件可以回收的木料和物件,都已經被搬走,殘存下來的積炭和不能利用的碎磚瓦,也被堆積成幾個大堆。

四周靜悄悄的,因為剛剛發生過暴亂的緣故,距離這裡最近的人群也有一里多。

只剩下台基石條斑駁剝落的高台和幾面殘缺不全的青牆,粘連著少許還未完全燒燬的斗栱梁架,兀自挺立著,很難想像,在這片光禿禿的廢墟之下,就有一個隱秘的藏身之所。

掃去地面的浮土和腳印,找到某塊有新鮮磨痕的地磚,撬開斜堆在一旁,露出下面的土壤,然後用刀尖插下去輕輕的劃動著,直到遇到某種沉鈍的阻礙

然後摳出一個鐵製握環,用力向上一拉,沙沙的摩擦聲,塵土頓時飛揚了起來,露出一個小小的洞口,

然後我聞到了,某種樟木香和故紙堆混合的味道,安排好警戒和望哨,然後我親自踏著吱呀作響的木梯而下,

發現這間儲物暗室其實並不大,也就是幾個平方而已,疊放著幾個箱子,還蓋著防潮的膠皮布。

我想了想隨便翹開上方一個箱子,頓時一股子濃重的熏香味迎面而來,我繼續揭開上面的遮蓋,露出一個個裝裱精美的綢布卷。

信手拿其最上面一個布卷,是一個沉重的畫軸,居然是用翡翠做的畫骨,金銀絲線的鑲邊。

我慢慢的攤開來看,卻是一副大場景多人物的長卷,因為歲月的沉積而變成淡棕色的宮紙面上,燴滿了河流山川,園林別墅,以及居於其中行遊玩樂的人們。

卷首幾個龐然奇駿的大字「輞川游宴行樂圖」以及略小的「乾元六年春」,展開到這裡,我的手臂已經沒法握住,只能叫人下來捏住另一頭,繼續順勢攤卷下去,卻再次露出「張萱」三個字。

居然是張萱,我在心中狂吼道,這也太離譜了吧,身為天寶史館畫直的張萱,雖然以畫人物場景著稱,在美術課本裡沒少見過他的《虢國夫人遊春圖》練圖》,但是從未聽說過他畫過這種大場景的超長卷。

難道這是一副後人假托的偽作?我只得耐心的繼續展開下去。只是翻到卷尾,露出的一大片題跋和署名,頓時亮瞎了我的氦金狗眼。

王維、王縉兄弟,前者在這個時空是兩學之首的第一大學士,人稱「五柳先生」,後者被稱為博學宰相的名臣。輞川就是因為王維在藍田當地,用來游宴待賓的別墅,而知名千古的。

甚至有個尼姑梵志,因此創造出一道名為輞川小樣的名菜。

吳道子,就是那個擅佛道、神鬼、人物、山水、鳥獸、草木的唐代畫聖吳道子,要知道,在我那個時空,他一輩子也沒有在別人的畫作上提名過啊

僧一行,就是書法大家張旭的孫子,初中歷史課本上的唐代著名天文學家,兼唐密領袖,主持製成水運渾天儀、黃道游儀,也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用科學手段,測繪地球子午線和黃道的人,知道點自然科學史的人都應該聽過他的

顏真卿,與趙孟稹、柳公權、歐陽詢並稱「楷書四大家」,所謂書法「顏體」的創始人,在這個時空,他亦是乾元到泰興年間,連任宰相領班的一代名臣。

高適,就是那個「未知肝膽向誰是,令人卻憶平原君」「男兒本自重橫行」的高常侍,他在這個時空,卻已經揚功開藩域外,官拜嶺西大總管,後世子孫現為梁氏西夏的最老牌的將門世族之一。

王昌齡,好吧,這位「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的七絕聖手,也沒有像原時空一樣死在某個封丘縣尉的手上,而是做了一代學宗大家,號稱關學第二任領袖。

岑參,只是這位邊塞詩人的「四邊伐鼓雪海湧,三軍大呼陰山動」變成了《星宿川行奉送梁總府西征克定》。

甚至還有杜甫,這位本身顛沛流離的詩聖,此時看起來一點都不苦逼和坎坷,而是寫了一首《悠遊樂》。

其他的楊庭光、盧楞枷、項容、梁令瓚、楊惠之、韋無黍,皇甫軫,獨孤及都是具名一時的人物。

還有一個題跋,則是署名「雍王適」的一首小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就是本時空位面,既光宗皇帝李淑之後,大唐中興五帝之一的泰宗皇帝,也是那位穿越者梁公,名義上的學生。

看到這裡,我已經有所明悟的,最後果然看到了形如雞爪踩踏而過,帶有明顯鋼筆圓珠筆之類,硬筆書法風格的字跡。

他題留的是「人生之若如初見」,但是相當貼合這個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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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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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文字)

光是這麼一副眾星雲集,幾乎代表了一個時代人物薈萃的「輞川游宴行樂圖」,不要說價值巨萬,用價值連城都不足以形容。

我又繼續翻看了下去,這個箱子裡還有十多卷類似的書畫藏品,當然都沒有這幅《輞川游宴行樂圖》那麼奇葩,卻是是堪稱珍寶的一時名家的大作:

比如張萱的其他作品,《明皇納涼圖》《鞦韆卷》,周的《吹簫仕女圖》,王維的《江於雪雯圖》

吳道子的《孔雀明王像》和《地獄變相圖》,據說本為李唐皇室宮內省收藏的,早已經失蹤在乙未之變中;

此外還有,草聖張旭為謝靈運所做的《王子晉贊》及《岩下一老公四五少年贊》;東晉顧愷之的《夏禹治水圖》。

據說是顏真卿和顏臬卿兄弟名家聯手所著,「顏筋柳骨」代表作的《東方朔畫像贊碑陰記》,

乃至初唐翻譯《大唐西域記》的綴文大德,辯機僧《顯揚聖教論頌》手稿,當然,這位就是據說器大活好,與已婚的高陽公主私通,給房玄齡的兒子戴綠帽子而被太宗腰斬,名垂千古的一代奇僧。

還有一副蘭亭序的摹本,當然古往今來,臨摹蘭亭序的人實在太多,而眾所周知的原因,《蘭亭序》真品應該還躺在唐太宗的詔陵裡,因此傳世之上最有價值的就是這些歷史名人的摹本。

而這份摹本,則是在蘭亭序落入唐太宗手中之前的保管者,辯才僧的傳缽師傅——智永禪師的手跡,而智永出家前正好是王羲之的七世孫,因此這份摹本的價值,又在唐太宗及其大臣蕭翼之流的御試貼至上。

居然都收藏在天南別宮的通海公私藏裡,每份都有很好的裝裱和用印,還用耐火的石棉網套包裹好,放了長久驅蟲防腐的熏香,顯然是打算長期密存的

說實話這一箱東西已經讓人沒法估價了,然後我又撿了個體積最小的,拿起來裡面搖的嘩嘩作響,若進士金銀錢,那就位面太令人失望了。

好在這只最小的箱子雖然只有不足尺長,裡頭的東西卻沒有讓人失望,絨布包裹之下的軟格里,儘是各種沒有切割打磨過的寶石粗坯,紅的綠的,黃的白得,青的紫的,海藍與橙金色,銀雪與血赤,哪怕處於幽黯的空間中,依舊能印花人的眼睛。

被依照自身的色澤質料,簡單切割成菱形,方形,橢圓,長條的行裝,顯然是為了某種便利上的打算。

我只來得及看了最大和最小的兩個箱子,然後喚人搬了出去,

隨後這幾個箱子,就裝在堆廢料的大車之中,被送到我的營帳中,和那些個人物品放在一起,彷彿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一般。

然後我回到興華門,將那些個俘虜重新登記造冊,嚴密押解了過來,卻又是一場轟動,各種難以置信的表情和神態,變幻在這些軍將們的面皮上。

幾乎很大一部分都是羨慕妒忌恨的情緒,隨我就從中軍鄭重其事,派了整團前來押送的劉帥親軍馬隊,就知道他們的意義和價值,

且不說這個唯一嫡親的世子身份,內丞都亮從小就伴隨入主公家,可謂是通海公身邊最親近的人,掌握的私密和機要肯定不少;

而長史海清晏,則是通海公名下文武臣班中,公認的第一人兼謀臣的角色,號稱言聽計從的人物,與通海公的一連串謀劃和變亂,脫不開於系的。

其他幾名則是公室親事官,衛率府典將、侍衛隊領班之流,也都是頗為親信,可以寄託身後之人,放在逆黨名錄上,也是有名有號的。

第二日晚上,慶祝的小宴上,難得放開喝的是酒酣耳熱

「有德你的福運,真是好的難以置信啊……」

派駐在我這裡的陳軍侯,毫不掩飾的大聲感嘆道

「別人走在外面找翻天了,你這裡卻自己冒出來了……」

「這簡直叫人,情以何堪啊……」

「特別是法曹和功曹,還有憲營的人,為了搶這個頭彩,這幾天又抓又放的,拷死了足有上百號嫌疑人等,才逮住些許卯端」

「那我豈不是一下遭了許多人的嫉恨了……」

我半真半假的道。

「這下可生怎好……」

「立了如此大功不想遭人嫉恨,那是不可能的……」

陳軍候掂著鬍鬚笑眯眯的道。

「更何況你部還非正軍,連州郡兵都不是,而團練,自然會有不少想法的

「不過想法歸想法,你現在是中軍大帥面前指名關注的人物和一桿勤奮勉勵的標竿,近期之內他們就算有所想法,也未必奈得你何……」

「至於將來,待到戰事了畢你部重歸廣府,又有誰人能在那裡奈得你何呢

「不要自謙,我那裡是上頭特地關注過的,就算沒有這番功勞,你們回去後也是有大前程的人物……」

「我輩一點順水推舟的協力,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好歹你把人給挖出來了,多少挽回了些本部顏面……連我都沾了你些許光不是」

「這回光是懸紅就少不得你的,本部還有功賞和加賜呢……」

「懸紅?」

我乘他說的口於河水停歇的機會發問道。

「你居然不曉得麼,這次大軍出討,廣府已經頒下恩旨凡首逆從賊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各有賞格……」

他露出個神往的表情,比劃了個姿勢。

「擒首要者官加三等,爵給伯祿……」

「光是通海公世子的價碼,這可最少是個實邑的男爵,給天南田土三十傾

「若是你不要實邑的話,轉受國爵的話,還可以再往上調兩階。」

「做個世恩三代,吃祿米的開國子是沒有問題的……」

「這些恩典,甚至可以折給父母子女的誥身,或是門蔭……」

「澤及到我身上,也可以少兩轉堪磨啊……」

陳軍候再次感嘆道,然後似乎想起,猶豫了下,嗯嗯兩聲有些難以啟齒的道

「對了有德,有人托我問一聲……」

「龍州團左現今的大好局面,彼輩能否附冀一二……」

「是麼……」

我認真看著他的眼睛,然後微微一笑

「卻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不過是添幾個名字的於系……」

「不過,他們能夠拿出實質條件或是現成好處來……如果只是空口白牙的感謝和人情,那就不要怪我翻臉不認……」

「這是自然……」

陳軍候頓時鬆了口氣,舉杯邀飲,將些許尷尬揭了過去。

我嘿嘿然,我們這些原本作為暗中的保姆,現在混的比那些前來鍍金的正主兒更出風頭,這顯然讓人有些心理失衡了。

突然傳來門外傳來某種喧鬧聲,讓我不禁驟起眉頭

「怎麼回事……」

「回中候……」

隨後值日的軍官大步跨了進來

「是中軍派人傳告各處,通海公找到了……」

「我們不日就可以班師回朝了……」

「是麼,」

帳中眾人也不禁露出某種喜色,頓時放開最後一點矜持和自重,攬肩搭背的舉杯相慶了起來。

不多久之後,我就從其他地方知道了詳情,嚴格說被找到了的是通海公自害的遺骸。

通過對前內丞都亮,長史海清晏兩位重要人物的拷問,最後中軍的人得到了一個位置,在一個條石封住的暗廳中,

在這間被刻意佈置成某種內朝格局的廳室中,已經死透了的通海公,全副冠冕的坐在受朝大位之上,身前儘是橫七豎八飲藥殉死的姬妾、內臣和侍從,以及殉葬的器物。

雖然進去的時候,因為身中劇毒而屍身都有些發黑變色,但是依稀可以看到舊日的形貌。這就像是一個暗藏在後宮之下的陵寢,若是沒有人發現,或許就這麼永遠下去。

然後負責帶路的長史海清晏,對著屍體拜哭三聲,乘看守不備,一頭撞死在牆上算是瞭解君臣知遇。

說實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居然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這樣似乎我獲得那批收穫,就死無對證了。

但不管怎麼說,這場大費周折讓人精疲力竭的戰事,已經可以功德圓滿了,大家可以準備打點行囊班師了。

於是諸門解禁,城外的軍從商隊和後方營地的輔助人員,終於可以進得城來,為官軍最後的狂歡作樂和歡慶,敞開供應各種的酒水物資和女人。

在這些喧囂聲中,再次做了一大筆人頭買賣的鄭艇,坐在裝滿鮮魚筐子的大車上,伴隨一起的從安關鎮趕來的大批豬羊,連同婆羅洲商隊的其他人一起,興高采烈的湧進廣定門。

然後對著前來盤問的守軍,散發了一通肉罐頭和小袋的糖貽,算是討喜和綵頭。

與此同時,一群身著水軍服色的官兵,幾乎面無表情的與他們檫肩而過,緩緩走出了城門之外,

他們走出城外,腳步不停的向江邊行去,站在茫茫滔滔奔流的大江之畔

其中一名摘下頭盔,幾乎是一夜之間頭髮變白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停腳扭過頭去,對著城中傳來呼喊聲的方向,心態複雜的嘆息了一聲,然後身邊傳來輕輕的催促聲

「貴人,還請移步,」

「請不要讓我們多年布下的暗子和努力,功虧一簣了……」

然後,被簇擁著徐徐然的穿過水關,走上了河口的大船,順流駛向了下游的出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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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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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開端?(文字)

帆幅雲集,車馬水龍,人如蟻附。

重回到頭頓港,頓時讓人有一種百感交集的意味。雖然我們已經是滿載而歸,但是已經有很多人卻是,再也沒法見到和享受如此的大好光景了,

到處是擁堵的車馬和背著大包小包,等待登船出海的士兵,還有大量游離其中的商販,很多軍士、將官為了再多賺一筆,會將戰事所獲的財物,變成當地獨有銅器之類的高附加值特產。

相比之下我們人人具是輕裝的多,除了武器和於糧之外,就沒有多餘的東西,

得益於後期婆羅洲會館的大力參與,因此我們的傷員和陣亡者的骨灰,集體戰利品和收穫,以及各種個人名下的紀念品,詳細登記造冊之後,就拿著優先獲得出海的許可,先行一步送回廣府去了。

盤亙在這裡,就剩下療養和放鬆性質的日常,以及三天兩頭邀約的大宴小宴,和各種認人臉認到了令人麻木。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場戰事清洗了當地經年日久的貴族士紳,卻也迅速造就了一批迅速上位的潛在新貴。像頭頓港這般的最早投獻的地區,無疑是其中的翹楚。

不過在利益分配上,他們只是各種站在檯面上的人而已。

大片因為原主涉逆而充官的田園、物產、工坊、礦山和庸戶、藩奴,都將重新發賣尋覓新主,以充軍姿國庫所用,這才是戰後利益分配的大頭所在。

相比之下,我們這些在一線浴血奮戰、打生打死,放下臉面和身段去巧取豪段的一點東西,實在放不上檯面。

而這一切,不是那些居於廣府朝堂之上的,上位者交遊飲宴中的幾句利益交換而已。明白這些之後,我剛發了一筆飛來橫財的好心情和最後一點揣測不安,也徹底沒有了,所謂國之大賊者,都是居於廟堂高位的。

其次的受益者,則是那些討逆軍的將帥們,別看他們之前打生打死的號稱有多麼慘痛和犧牲,只要能堅持到最後,幾乎人人都搖身一變,成了在當地坐擁各種物業的新科有產者。

哪怕號稱最清淡低調著稱的正帥劉延慶,經此一戰之後,名下至少多了,幾十傾的豐沃田產。

而卸任了前沿都指揮的魏晨,更是插手了好幾項特產的經營。

最後連我也沒有拉下,分到了一處莊子在內地產,都是以結餘的軍費,再用極低價格優先買下的所謂逆產。

然後我借助糧台大使那裡的一點關係活動了下,於是安關鎮外那處作為駐地的大莊園,從此官契的業主就變成了姓羅的,然後算是我走後借給婆羅洲會館,在當地拓展業務的一處重要據點,自有人盡心打理日常,只需定期享受相應的收益即可。

接著才是本地那些及早校事朝廷的所謂忠義人士,他們更在意的是當地政治格局上的瓜分和遞進,所以使出渾身解數,取得還沒有離開前的討逆軍將們,各種配合和人客就相當重要了,

最後才是那些食腐動物一樣,蜂擁而至,尋求戰後重建和權利更迭之中,所延伸的各種經濟利益的商團會社,他們也有自己的門路和渠道。

想新鮮出爐的婆羅洲會館,因為我這只人馬的緣故,在當地擁有先行開發和奠基的先手優勢,就顯得尤為重要。

至於那些在戰火中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生死別離,乃至被擄賣遠域的,成千上萬當地百姓,就被刻意的忽略和無視了,或者說在勝利與武功的榮光背後,暫時是沒有人在乎,也不會去考慮,這些逆黨治下之民的下場。

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只不過是失敗野心家和當權者伸張的權威,所激烈碰撞灼燒的燃料,和無數悲歡離合的時代背景而已。

說實話在戰後的放鬆時間,我甚至因此陷入某種迷失和茫然的低潮中,自己努力奮鬥和想要擁有的一切,究竟是為了。

「你這是矯情了,找個女人去去火就好……」

這是比較相熟的陳軍侯,滿臉猥瑣的說法。

「你不是說過了,一切手段和過程,都是為了那個將來而已……」

這是作為佐僚第五平的看法

「這種不義不譽之事,就讓我們擔待好了……」

「官軍的作為,確實有些過於不堪了,畢竟是在本國腹地啊……」

這是作為副手辛稼軒的嘆息聲,他顯然還抱有某種理想主義情節和樂觀的信念。

「不若,我等聯名上書朝中強力人士如何……」

然後我不得不費了些功夫,才暫時按下他這種還沒拿到應諾的東西,就把所有參戰的官軍都當作對立面去樹敵的衝動。

「將主若是有心改變這些,那就努力獲取更高的權位把」

這是步軍都頭風捲旗,簡單明了的建議

「有了足夠的權勢和力量,才有施展抱負的餘地和可能不是……」

「嶺內嶺外其實別無差異,其實你歸來後一直在做的,不就是想改變這個世道和陋俗麼……」

這是總教習兼第一教導隊隊正,韓良臣的看法。

「雖然身為人主,固然有軟弱之嫌,但你既有這份良善和決心,便相信自身一口氣走下去便又如何……至少我是頗為期待那一天的……」

好吧我只能捏捏鼻子苦笑,自己有一天居然也會給部下發了張好人卡。

既然,沒有得到我想要的正確答案,我只能化悲憤和糾結為食慾,利用等候回家前的最後一點時間,在當地收羅各種特色食材和新菜譜,然後回家露一手。

比如,擺在我面前的這道當地特色的三鮮大燴,

海帶頭,裙菜,海苔的素三鮮,魷須,蝦頭,蛤蜊的葷三鮮,一起小火慢煮成整鍋四分之一的鮮甜澆頭,淋蓋在蒸熟的栗米之上繼續攪拌翻炒均勻,最後收汁成到徹底看不見流動的湯水,然後捏成一個個的小飯糰子,就算大功告成了。

再滴點酸橙水或是淡白醋,就算是夏日炎炎亦是令人胃口大開的吃食。只是這是中軍送來的一份文書,讓我最後一點胃口也暫時沒了。

「補兵?,你又沒有搞錯啦拉……」

「我們都要啟程歸家了,補個啥子的兵啊……」

「這又鬧的是哪出……」

「難不成是,想塞人進來分潤好處和功勞不是?」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啊……」

眼見那些回家在望的軍官們,圍住傳令的人大聲的質問和揣測著,

反正回到廣府之後,討你軍就不復存在了,我們也就不用在中軍的節制下行事,最後一點忌憚和約束,也沒有了,因此質疑起來很有些理直氣壯的味道

「這是中軍的手令,還請貴官不要令我輩為難……」

帶隊前來的軍官也很無奈的樣子,卻是好聲好氣的回應道

「貴官若是有疑問,可去詢問上意……」

我擺了擺手,讓他們止住了鼓噪,將這份還是新鮮文墨味道的公文接了下來,仔細查看了一遍,整規中矩的似乎沒有問題,只是時機有些不對頭而已。

補過來的這批人馬足足有七八百人,都是官軍被打散的殘兵,不過,更像是某種變相懲罰的味道。

多數人是因為原本的番號犯錯被取締,或是表現不佳而覆滅,因此眼下只剩下兩種選擇,在開除軍籍掃地出門,坐一無所得的光身滾回家(遣返原籍),還是降級發配到某隻擁有不好想與名聲的刺頭團練裡去,洗心革面式的校贖和磨練之間,只有二選一的可能性。

問題是,我要他們做,帶著滿肚子的疑問,我特地前去拜會了,已經卸任的前沿都指揮魏晨,他已經回到了護軍郎將,帳前都虞侯本職上,手下只有一個團的部下而已,臨時住在港城外的一處大宅子裡,看起來門庭清冷了許

對著門前的虞侯,通報姓名和職銜,十分於脆的被引進去後,就見他正在庭院中,擺著這一套茶具和小爐,頗有些自得其樂的自酌自飲。

當然在我眼中他這種長相氣質過於陰鬱,滿身具是血腥味和煞氣的人物,來附庸風雅就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裝逼」。

「您這是唱的哪出啊……」

我也不見外的開門見山道。

「真是好情致啊……」

「我就料想你會來的……」

他毫不意外的起身,在對面的青瓷空盞上倒滿,然後對我做出個請的手勢

「這又是為呢……」

我端起來了一飲而盡,卻覺得有些唇齒甘甜。

「我可不覺得,有這般的必要啊……」

「這是閩中特產的晚甘喉……自開元以來歷代的貢茶」

他突然轉而言他起來。

「也是清茶一道的首選」

「只是如今閩中雖然在國朝治下,但是內裡卻是土族好強林立的紛亂不堪

我不明所以的測了側頭,再次飲下一盞,不知道是否心態變化的緣故,卻覺得味道更加深刻的多了。

「所以這些年時貢時斷的,僅有中庭和大內有所集藏些許……」

他似乎陶醉在茶香中的繼續道

「這些便是通海公家,歷年分賜的一點存貨了……就算是公卿大臣家,也未嘗有所」

「只是現下都便宜了你我這類武夫了……」

「這便是我為你爭取的最後一點好處了,也算是對那樁無頭公案的補償把

他有些嘆息和唏噓的道。

「我就要轉任地方了,日後或許還有相見的機緣……」

「機緣?……」

我更加疑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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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七十五章 善留(文字)

隨後我就知道了他這麼說的緣由了。

阻力最大的天南本地固然是平定無疑,塵埃落定了,但是在捎帶大海彼岸的安遠州那裡,卻出了嚴重的意外和紕漏。

另一隻武裝加強過的偏師,一萬多名精銳的拱衛軍,在右威衛將軍高渾率領下,護送樞密都承旨王詵,成功強勢登陸大沙港城,深入安遠州城下之後,居然就這麼全軍覆沒了。

朝廷的權威和號令,在一個地方接連栽倒兩次,所謂朝野震動,輿情嘩然莫過於此,因此尚有餘力的天南討逆軍,在完成了使命之後,又要扮演起某種救火隊和善後的角色了。

正所謂所謂兵疲師老,又新遭大創,前方功勞的賞賜,也還沒有得到,因此除了口號喊得響亮,胸口拍的於脆,具體到了底下,各部都有推諉、拖沓之

卻是誰也不願意去做,這個替人搽屁股而吃力不討好的勾當,現成的功勞還沒到變成實質的好處不說,萬一有所閃失,那是好不容易倖存下來的人手折損不說,連帶之前好容易拼出來的名聲和功勞,卻要搭進去,怎麼看也是得不償失的勾當。

更何況,安遠州雖然於天南之地,不過是一海之隔,但卻屬於西海道的下轄,而非本土七道的安南道,無論是風物民情,政治格局,都大相逕庭,前者乃是全部編戶齊民,高度郡縣化的本土腹地,後者則是擁有大量老牌大小海藩分封的外洲大島。

東西兩海道,就是為了管理這些外洲大島之上,眾多海藩土領和經營對外開拓,而專門設置的,在位格上更高於陸地七道的都督和都護們。

而東海道諸島洲的開發最早,也最成熟,因此東海道官府軍民的主要對手,除了大陸沿岸的北朝兵馬之外,就是那些除了野蠻彪悍,沒有其他優勢的山夷土蠻。

周邊的勢力也主要是那些歷來親熟的臣藩屬國,自古以來就是傳統意義上天朝文化圈的熏陶之下內,擁有成熟的藩貢體系,因此就算大量內附和分封之後,國人和土戶的穩定性和向心力,也要好的多,幾乎沒有語言文字不通之虞

而西海道的情況則要複雜的多,從開拓之初,就要對面的是來諸多強大外夷番邦的勢力和影響,更多說多如牛毛的宗教、民族和風土人情,以及大大小小存在日久的土著政權。

雖然很早就被一一征服和攻滅,變成國朝直領的州縣,或是有限自治的臣藩之屬,但是那些藏匿在龐大土族人口中,那些不甘失敗的各種故國殘黨,還是會繼續勾結內陸深處那些蠻荒不化之地的土著,時不時得起來作亂犯境。

因此在早起的軍事征服和平底之餘,就是用大量就地賜土和分封將士,來酬賞功勞的,這些就地受土的將士,也演變成當地眾多國人家族的起源。

而在南朝建立之後,功臣、重臣和宗戚之屬,都會優先分封於西海道,以加強對當地的控制。因此西海道之多島洲之上,最常見與直領州縣並立的大小分藩。

自從永嘉大進軍的慘痛失利後,這原本頗有矛盾和競對的新舊藩領,就開始兩廂合流,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們也是國朝最保守,又是最激進的勢力。

他們雖然同樣世系相承的是華夏衣冠禮儀,用的是故國的語言文字,自認為天朝子民,但對於光復嶺內乃至中原故土的北伐大業,卻是缺少興趣,而在對外征服那些外夷土蠻,奪取更多的田土戶口,為國人的對外殖民,爭取更大生存空間上,卻有一種時代相承的偏執和狂熱。

相對於東海道那些,政治立場更傾向於大陸派,或則說是北伐派,東人黨的諸侯海藩,

他們也是朝中所謂「西黨」的政治基礎和根本來源。然後其中相當部分勢力,又和東海道的海藩諸侯,構成了朝中與本土的所謂「陸派」相對應的「海派」。

從某種意義上說,東海道深受故國熏陶,開化度高,人文物產更勝一籌,。而西海道則以民風彪悍,版圖廣闊上更勝一籌。

理論上西海道的勢力範圍,從印度半島一直到波斯海——紅海沿岸,乃至在外崑崙海的南部善洲(東非沿岸),擁有自己的殖民港口和貿易據點,更別說作為長期滲透和經營的重要藩屬,南部膳洲的東南大島——馬佳洲,以及長期往來的南崑崙諸國。

而本土七道,則構成了以梁氏幕府、朝廷二元化為主的,南朝核心政治力量的基本盤,也是制御兩海道諸藩外屬,附國臣庸的根本所在。

南朝號稱八十萬駐屯軍,其中近半歸於兩海道,其中又側重於西海道,很有些知名善戰的勁旅番號,擁有五路招討行司之一的西崑侖總管路,以及相對應的西洲都護府。

大司徒馬擴及其族人,便是這些西海路中諸多政治派系的主要代表和重要領頭人物,只是大梁開國百多年來,西海道雖然出過一些桀驁不馴的!人物和形形色色的騷動變亂,但是作為前任朝廷重臣,公然拉起反旗對抗大梁中樞,卻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不由人不得不疑慮紛紛,傳言四起。

更別說這些人精一般的軍使、鎮將們,所謂上竄下跳各逞其能的撇清手段,所謂眾所一心,就算是身為五軍正帥的劉紹能,亦是無法獨善其身,因此最後採用了一個折中妥協到各方都能勉強接受的提案。

就是從現有的三衛五鎮,及各部州郡兵中,按照一定比例抽取員額,然後從一堆具有相應資格,卻紛紛各種「水土不服」生起病來,或是「感染時疫」「傷勢惡化」的軍頭中,選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倒霉蛋,眾望所歸的特輟兩級,組成一支先遣討擊軍,趕赴大沙港城,穩定局面,兼打探消息和接應當地官軍的殘部。

當然體制外也有體制外的好處,那些經略。軍使、鎮將們,再沒有節操和不要臉皮,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放著眾多官軍不用,拿我這只還是雜流編制的團練去頂缸湊數。

儘管如此,我還是被這場外部意外大事件,引發的內部危機和紛爭,給殃及池魚的波及到了,居然有人居心叵測的建議按照戰地提拔的特進之例,給我直接增晉三階為司階郎將,然後將這只戰鬥力可觀,且「頗有建樹」的龍州團左,編入官軍的二路後援序列中。

當然我這邊也不是孤軍奮戰、任人宰割的,有人不懷好意的贊成自有據理力爭的反對,直接在主帥劉紹能面前打開了口舌官司,雖然最後這個提議就像是無數次爭吵一樣無果而終。

但作為最直接的後果是,我們這隊人馬回程的期限,給拖延了。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因為我們先前的表現和運氣,給了主帥劉紹能一個相當直觀的基本印象,於是乎,在朝廷派來足夠的官僚體系,重建起天南諸州的行政機構之前,我們也有幸成為了所謂天南善後留守別部,兼討擊軍後方糧台的一份子。

而這個職權不明的善後留守的主官,正是卸任的前沿都指揮魏晨,也算是某種酬勞酬功的隱喻,善留副使則是原來的糧台大使甘權,也算是我的老熟人;另一位副使,則是三監軍中的那位御史裡行杜某人兼任,三使之下孔目官則是一位本地出身的老官僚,堅州長史兼頭頓港的市舶司。

這幾個人也構成廣大官軍,在天南戰後的利益維持和善後工作的基本格局,比如抓緊處理和分銷那些來歷不明的斬獲,以善後調配為首。清點各地的府庫積余,象徵性的賑濟下那些因為斬獲流離失所的居民百姓,乃至將滯留在冠軍影帝裡的婦女的清理不淨。等等林林總總。

再下來,我得到了一個善後留守糧台,權行軍判官的頭銜,算是排位第五的人物,因為手中有兵,也有足夠的執行力,要做點,也比那位糧台大使,或是杜裡行,要更加方便的多。

魏晨主動促使中軍給我補兵,未嘗沒有扶持我部,與另外那幾位令別苗頭的意味,只要有兵的兩位上下配合起來,足以將大多數執行權,給架空起來,

當然我想了想,又對著魏晨建議,把糧台大使甘權給拉了過來,他手上有人手勞役,也有後勤物資的調撥體系,配合我們的執行能力,或者說破壞力,算是更加妥善不漏。

當然具體操作還要好好合計一番,在此之前,我還要解決一些問題。

我先是賞賜為由召集所有部屬好好撫慰了一番,然後宣佈了需要延期的消息,果然得到了一片抱怨和哀嘆聲如潮,連辛稼軒她們也不免露出某種失望和失落,但至少還在我的語氣中,也沒有過繼的反應和表現,然後我乘熱打鐵宣佈了我自行買單的補償方案:

雖然需要延期駐留,但我替他們爭取到至少有一百名先行歸還的名額,讓他們按照各隊的人頭自行內部推選,有有家室,牽掛多的人有限。而剩下來的人,將在駐留期間得到加倍勤務津貼和額外收入的補償,還可以指定將這些錢由婆羅洲會館,預支給他們的家人或是指定對象,算是免費的內部金融服務。

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威望和理念,讓他們去無視和克服這些問題和困難,就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方面,給於變相的調劑。

於是人心惶惶初定下來,就算是推舉歸還的名額,最後也沒有足數過半,然後我又包下當地最好的酒家,到營中做了一頓大宴,與諸位軍官會商前路,順便暗示了一番前景和發展方向,然後酒酣耳熱之際,令其來取自便。

於是乎我本藩出身的基本不動,風捲旗、韓良臣她們這些前軍將也早已經發誓要共同進退;楊再興他們這些外來頭目,才剛剛出頭,還有沒表現的機會基本隨大流不說話;最後包括辛稼軒在內的,講武東堂過來的七十多名教習和士生之中,除了十幾名暗示另有門路或是前程打算的外,都決定留了下來。

這真是一個令人欣慰的結果,代表我這個團體的初步凝聚力,雖然其中某些人很可能只是氣氛釋然和衝動,或是抹不開面子才應承下來的,但至少短時間內是沒法再籍著這個由頭生事了。

其次是那些人員補充,

這些補過來的官軍中,鬼知道被塞了多少眼線和耳目之類的探子,若是有心人再串聯起來,普通的摻沙子,說不定就變成真正和稀泥,用各種不怎麼遜順的兵痞油子,將我這只還算簡單樸素的人馬,摻合乘糊不上牆的爛泥,那真是遂了某些人咬牙切齒的心願了。

這樣的話,魏晨的配合和給於的名分,就相當有用了,先來一場長途的耐力馬拉松,將那些懶散不堪,偷油奸滑的先甄選七八十人出來;然後是加倍的操練,往死裡的訓丨作,一夜數驚的夜襲和緊急查房出操,吃不了苦的就紛紛現行了出來,又淘汰了兩百多號人,剩下來的,就算是別有異心,也是是多少堪稱造就的坯才。

然後再按照表現,分為輔助役和正選兩個蓄力額,進行初步分化,最後直接補充進正是序列的,相對於我現有的人手,就不是那麼數量可觀了,所謂階級存在的合理性之一,就是為了在相對合理的秩序和規則支系啊,鼓勵競爭和流動性。

而且淘汰下來的人,也沒有就這麼送回去的道理,難得來一趟,多少液壓物盡其用一番,於是在新成立的勞役營裡,他們就有了「大展身手」的用武之地。

更關鍵的是,我對那些同為雜流的團練義勇鄉兵,有了期限不明的臨時調撥權,對於這些當初趨炎附勢,頗為看不上本部的傢伙來說,這麼也得揚眉吐氣的好好敲打教訓丨一番。

既來之則安之,理清了內部的心思,又得到生力軍的補充,不好好的捶打歷練,物盡其用一番,怎麼也對不起我來的這麼一灘投入的花費和代價。反正本錢都已經加倍收回來的,剩下的時間都是額外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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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七十六章 間歇(文字)

婆羅洲,羅子城外,藩主避暑的莊園大邸裡,卻是某種詭異的氛圍,侍女和僕人,家奴們,都踮著腳兒,小心翼翼的行走而過,卻是可以避開了某個暴風眼一般的位置。

這種緊張而靜默的氣氛,是隨著前些天一批回家探親的國人,而開始產生的,這批回來國人雖然只有十幾人,

但卻,很有些衣錦還鄉的味道,他們還帶了來朝廷再度的封贈,以及大公子最新一輪的消息,這位出奔的大公子委實了得,

不但在廣府混的風生水起,現今居然還自己領軍一部,為朝廷建功立業,而這些國人,就是從他的軍中,滿載而歸的。

一個婆羅洲會館,就讓他在東西婆羅洲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知道多少別郡外州人士,到了廣府,要都要去認個地頭混個臉熟,號日後仰仗一二或是取其便利、結個善緣。

這次,他們還帶來了追隨大公子身邊的那些家臣和國人,部曲和藩生子的各自家書和手信,以及寄回來的錢財、特產和各色禮物。

為了將這些東西一一送達而足足奔走了半個多月,也用某種誇張和炫耀的口吻,將消息擴散的到處都是。

身為藩主,居然對此無能為力,只能坐視其變,連稍微約束或是召見他們的意願都沒有。

就算是再愚鈍的人,也可以感受到這種變化和衝擊,

特別是對撫遠州和羅藩這種相對封閉保守的遠州來說。這也是為數不多,很容易成為津津樂道很長一段時間的話題。

畢竟大多數國人和家臣的先祖,也是從蠻荒中披荊斬棘,驅逐和馴肝那卩些土族,而擁有現今家業傳承的,很容易形成某種推崇武功和個人奮鬥的情節。

只是某種光蔭門楣的旌表和賞賜,若是放在普通藩家之中,也足以成為某種意義上的傳家之物,或是唸唸不忘的榮光。

但是對於當代的羅氏藩主來說,在迎送那些州城來的宣贊,禮官的各種道賀和錦上添花的,矜持和熱忱背後,就有些尷尬和無奈了。

對稍微知情些的人來說,這種來自官方關於父賢子肖的讚譽,可比直接上門打臉,更加深刻和令人發醒。

誰叫當初的嫡庶問題上,是藩主的坐視態度,將大公子逼走的,

任何一個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大公子在外的前程遠大,可不是平穩的躲在藩內,按部就幫的等待繼承家業的平凡日常,所可以比擬的。

說不定時隔多年之後,羅氏又可以開一個新興的藩家了,只是這種本該由庶子旁出承當的義務和責任,居然出現在嫡長子的身上,未免有些諷刺和謬然的意味。

這種傳言,隨著大公子私定終身的消息,而愈演愈烈,對方也是海藩的名門之後,有家業有權柄更有手段的良選。

不只是一個人拍著胸口,指天畫地的賭咒,親眼看見那位宇文家的大小姐,如何像是真正的女主人一般,登堂入室,出入起居,乃至參與家務和生意,所差的不過是一個名分和由頭而已。

比起家主給安排的那個有錢寡婦的婚事,卻又是更加優異不知道多少倍的

這又給了那些忠於羅氏的家臣,某種憂慮和壓力。畢竟除了父子關係之外,當代藩主也沒有明顯失德,還沒有到讓家臣、部曲眾叛親離,聯名逼迫提前退休的地步。

可所謂父母之名媒妁之言,要是到最後小小公子都出來了,卻沒能得到來自父輩的祝福和認可,大公子真要心一橫,就這麼順水推舟,倒貼上門了宇文家,那羅氏上下真成了荒天下之笑柄了,雖然這個可能性看起來極小,但是讓人一想起來就一陣隱隱的蛋疼。

因而,思來想去,這種父子失和長期拒離的癥結和橫亙在兩者之間的妨礙,就很容易給眾人歸罪在,某個外來因素身上,顯然都是因為她的出現,才導致了這一連串的不安定因素。

這種間雜的振奮和羞辱的心態複雜,又通過家臣和下人們的某種微妙態度變化,加倍投射在某個女性和她的子嗣身上,

因此,這兩天可以時刻見到,在管家增加的皺紋和嘆息聲中,被打掃出來的破碎器物,或是損壞的傢俬。

而小羅公子的遊學計畫,再次因為病情加重,而無限推延了。當然根據相熟侍女的小道消息,其實是這位小公子夜晚驚醒和尿床的毛病,又犯了。

廣府,象山小港,連蟬鳴聲,也變得有氣無力的午後,來自遙遠北地的羅克敵,也再次抹著腦門上不停冒出來的汗水,扇著無濟於事的涼風,踏上了南朝的土地。

為了他所身負的使命,他幾乎是一波三折的輾轉了多地,最後像是命運的抉擇一般,被指引到了這裡來,

作為習慣了北方的寒冷於燥,廣府本地夏日特有的暑熱潮濕,讓他很不適應。特別是在坐船暈船,吐的昏天黑地之後,他幾乎是形容枯槁,機械麻木的被人流裹挾著,向下走去。

待渾渾噩噩的他,重新定下神來,發現自己身上的錢財,連同袖袋裡的東西,都被某個妙手空空之輩,給掏得一於二淨,只剩下被劃開的行囊裡沒人要的衣服雜物,灑落在地。

廣府三大害,扒手、乞兒、蕃人幫,他算是領教其一了。

他正在發愣,卻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肩頭,

「小羅,怎地走的這麼快……也不等我一下」

羅克敵猛然轉過身來,看見來自粗短的身材,不由又鬆了口氣。卻是同行的船商,梁山客戶之一胡靜水,也是他這一行過來的介紹人和領路。

「你這是遇賊了……」

胡靜水驚訝的道

「丟了些隨身的東西……」

羅克敵被曬黑的臉膛,有些發紅道,他在北地還帶也是官軍懸紅的大寇之一,未想在這南方生平之地,稀里糊塗的栽在些許小賊手中。

「胡哥我早就想到了,本想提醒你一二,未想你這麼心急就跟著下了船。

胡靜水輕輕搖頭嘆息的安慰道。

「不過無妨的,這一片都有人看管著呢……」

「若是不管錢財的損失,其他丟掉的東西,我可以包你找回來……」

「那就麻煩胡哥了……」

羅克敵也沒有婆媽,一口答應下來。

「一點本分和心意而已……」

胡靜水大包大攬的道。

走在建築的陰影裡,吃著街頭小販擔賣的蛤蜊餅子,慢慢欣賞這與北地迥然相異的騎樓、瓦棚,高腳飛簷等沿街風物,他總算恢復了些許精神和勁頭。

「婆羅洲會館?」

羅克敵看著前面車水馬龍,川流出入不止的建築群落,不由驚詫道。

「你們不是夷州商會麼……」

他抹了抹眼睛,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

「當然沒錯……」

好容易跟上他的步伐,滿臉都是油汗的胡靜水,略帶三分無奈,卻又七分自得的說。

「我背後那位能夠做主的人,在這裡也算是半個主事啊……」

「想拜見,找到這裡傳話,絕對沒有問題的……」

隨著雲集在天南的官軍旗號,一隻隻隨著船隊的帆影消失在天際之後,這片滿目瘡痍、傷痛纍纍的土地,終於迎來了久違的平靜。

相比之下是如追逐臭肉的蒼蠅一般,湧過來的各色商家、會社,天南之地素來以富庶多產著稱,本來算是國族重要分支,四大公室之一的禁臠和直領,在當地掌握和把持了大量的利益。

除了天子一脈的嫡親子嗣,南朝一般不給活人追受王爵,而以國公作為人臣之極的頂點。但只有四家可以被稱為公室,而其他只能作為公家而已,就是因為其擁有某種分封代行的特權,和管理諸藩的名分。

經年日久之後,這些特權和名分,也在公室直屬領地之外,衍生出來許多的利益和產業。

現在也變成酬賞功勛,和優撫、恩結朝中重臣的手段,頓時掀起好一陣子瓜分的狂潮,連帶的是各種利益團體的跟進。

這時候,這個頗有先見之明,卻名不正言不順的善後留守糧台司,頓時變得有些炙手可熱,或者說是放在火上烤起來。

「你想去剿匪?」

聽到我的要求,略微有些發胖的主官魏晨臉上,不免露出某種匪夷所思的表情,

「正是」

我只是明確的告訴他,但這次操作的若好,這也是一個繼續搜刮發財的良機。畢竟,眾多城邑之中的利益牽涉太多,我實在消受不起,但是這些鄉野之間的好處,卻不妨礙我另有打算。

約定俗成了某種交換和妥協之後,我得到了同樣不怎麼名正言順的授權「權宜撫平地方」

然後我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剿匪大練兵運動,沒錯就是剿匪練兵,大戰過後,不知道多少前叛軍殘餘,在覆滅之後奔逃流散民間,無論是嘯聚山林,或是逃歸鄉里,都是巨大的隱患。

於是,一整個夏天,我們都在各式各樣的剿滅匪患的行動中度過的。

有些是地道盤恆山林的故患,或是逃隱的潰兵,有些則是他們的保護傘,地方上沒有人配合接應的話,這些強人是不會單獨長期存在的,還有些則是明擺不識數的豪強土族,貢獻了不少匪產。

我們的業務很快擴大到臨近的外州,雖然有地方官吏,發來各種關於擅自越界越權,或是狗拿耗子,越俎代庖的投訴和抗議,

但是善留司的主官們,一邊清點著我送來的收益分成,輕描淡寫的一句事涉叛黨殘餘,就足以⊥大多數人閉嘴,至少在朝廷派來的新官僚,及其衍生的任命者,填補上政權的空白,結束善留司的職責使命之前,是如此的,

於是,開始有當地的豪族大戶,主動要求我們去平靖地方,然後開開心心的轉一圈,和和氣氣的給了一批酬勞之後禮送離開,算是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可以相安無事。

相比之下突飛猛進的還有婆羅洲會館的業務項目,當然這次我就沒有站在前台,而是通過哪些知請不多的外圍出頭,連名面上的關係,都是很微薄和隱晦的存在,甚至讓人出頭,故作為難索要利益,然後演一會冰釋前嫌的雙簧。

因為身先士卒帶隊奔走期間,我也被曬黑了些,用他們的話說,有些精瘦起來,

雖然舒服的呆在城邑裡,一邊享受三天兩頭的歌舞酒宴,一邊坐收自己上門好處的其他人,很難理解我這種有些吃力不討好的熱忱和投入,不過看在至少對他們有益無損的面上,也樂得默視其成。

這種局面一直維持到某個消息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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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編(文字)

打破我們日常按部就班的,是關於在大海彼岸的官軍,再度失利的消息。

之前的先遣人馬幾乎毫無妨礙和折損的登岸,並在當地官民的配合下,建立其足夠的縱深控制區。

於是呼,那些原本正當生病、水土不服中的軍將們,就不免忘了先前的風險和危機,紛紛從病榻上拖著抱恙之身,積極表示響應朝中號召,表現出某種沒有條件,也要努力創造條件為國盡忠的大無畏精神,組成二路討伐人馬,一船又一船的奔赴對岸而去。

不過這次僅僅只是失利而已,並沒有先前的全軍覆滅那麼糟糕,只是官軍在安遠州的再度進軍中,遭到重要的挫折,雖然前路沒有遇到多少抵抗的力量

卻是在後方出了變亂,一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不明武裝,幾乎是一夜之間襲奪了官軍登陸的大沙港城,雖然人員傷亡寥寥,並且在來自水師船上的海兵隊的配合下,最終擊退了犯敵。

但是設在當地的糧台,卻被人裡應外合給燒了,這個消息一旦傳開,數萬軍隊不免人心惶惶起來,甚至生出變亂來。

因此,暗中派出信使乘坐最快的官船,緊急從尚有積余的天南這裡,調遣過去先行救急,於是在雞飛狗跳的收刮了一通之後,我這只補充完畢的團練,幸運或者不幸的,再次成為押運隊。

經過了幾次的補充和裝備,以及「剿匪」的歷練,我這支人馬,總算是再次鳥槍換炮,改頭換面了一回。

更關鍵的是,我從糧台大使甘權那裡,轉手接收了大量官軍的剩餘物資,沒錯,就是剩餘物資。

相比,北朝那些充斥著骨瘦如柴、衣裳襤褸的炮灰之流的藩鎮們,南朝的官軍那真可謂是財大氣粗的多,開撥調遣的各色費用物資不說,光是糧餉輜重都是按照數月半年的亢余上限,先行發送,又令地方按照比例和配額,酌情增補損益,

因此,同樣規模和配備的軍隊,開撥調動的成本,大梁也要遠高於北地,這也是那些反對北伐者的一個重要理由。

雖然飄沒在半路上的,正常非正常的損耗委實士不少,但除了少數交通實在不便或事環境惡劣的邊遠地區,官軍鮮有輸供不濟之虞,常年下來,每次戰後往往都有相當不在計畫內的剩餘物資,處理給那些軍從商,這也是一項傳統

理論上,除了班師官軍的隨身甲械軍器之外,從傳統的袍服被縟行帳到工具繩索鐵釘等各種零碎物件,幾乎是不分新舊與否,一併打包競投分銷出去。

然後,再經過商人的渠道,低價處理給那些三流的地方部隊,或是藩家的私募武裝,各種義從序列,也是不錯的生意。

但是實際上就算是軍械之類,也不是無法可想,只要能夠給出足夠的代價,據說有專人提出過相應的論證,出征在外適當比例的飄沒,也有利於國中軍工產業的興盛和軍中裝備更新換代云云。

因此除了傳統的刀劍弓槍類兵器外,我還得到了大量以報廢為名,還沒有怎麼使用過的軍隊制式的火銃,雖然南朝大多數官軍,不怎麼看得上火銃的威力,但是還是按照萬一的用途來編列配備。

於是等打完天南城,軍中的度支使和倉曹判官,就突然發現這些火銃,大都因為保管不善長了鏽斑而列入待處理的不合格軍品。

只是對我來說這批軍銃,雖然質量上談不上多麼出色,更沒法和我家那批手工自製品相提並論,但是勝在管徑統一,彈藥獲取方便,只要在擊發裝置上改造一下就可以繼續使用。

甚至還給我弄到兩門小炮,在海兵隊中安置在特製大舢板上,用作掩護登岸作戰,最後沒發過幾炮就,以搬運不甚落水,鏽蝕不堪用為由,歸入報廢融化重鑄的序列中,然後以廢銅的價格轉到我手中。

這種發射一斤彈丸,遠及五百步到八百步的銅胎鐵心炮,結構極為簡單,就是一根厚管加上閉栓,用得還是老式引線,一匹馬馱著或是兩個人就可以抬著走,不過總算讓那一組呆在我軍中的前神機軍炮手,擺脫了只能拿刀兵擺擺樣子的無用武之地。

白兵隊和矛隊都被擴張到每隊五個火,約一百五十人,另配十名駕車牽挽照看牲口的雜役,已經接近官軍的編配。

銃隊和射聲隊則達到一百二十人,同樣另配十名駕車牽挽照看牲口的雜役,主要是從天南當地招募的無家室丁口牽累的青壯。

其中矛隊基本可做到人手一件鎖子背心,一隻長桿加三隻備換矛頭,一把防身短刀的三件套,必要的時候,作為其中的前隊和排頭兵,則多套一件長身環甲,以加強防護。

白兵隊則是帶臂套的半身鏈甲,軍用制式的厚背長刀和包鐵軍盾,其中又分為結陣用的長排和仰攻的手牌,各佔六四之分。

而銃隊和射聲隊,則統一換上某種簡易式的帛甲,也就是船帆用的厚布,剪裁成的馬甲式外套,對於遠處的箭矢和普通刀劍,有一定防護能力,其他配備不變。

雖然新舊不一,但是至少足夠防護,老兵多一雙護肩和下襬,士官還有諸如護心鏡。前擋等金屬貼片的加強。

至於原本的皮套子或是半身鑲甲之類,雜七雜八的護具,都淘汰給了輜重隊之屬。

最後編成白兵隊四支,矛隊五支,射聲隊三隊,銃隊六隊,共計兵額兩千出頭,其中每個兵種都有一個重點隊,也就是熟練士兵過半的特別隊,在需要的時候,可以拉出一部分人來,獨立擴充成新編制。

而直屬序列的教導隊,編制上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優先補足人員,依舊是全部以馬代步,只是大半步戰,少量馬軍而已,格外加強了斥候的力量而已,穿的是半身胸甲,人人都配給單發或是雙發的短銃,或是一具手弩。

標兵隊則被有限的加強,從其他隊裡抽調一些熟手,按照矛手,白兵,射聲和銃手混合編制,成一個示範性的百人戰團,然後將唯一新置的炮組,也配備其中,算是我以火器為核心的新式戰法、戰術,第一試驗部隊,繼續存在著

在此之外,我又另設一部,充作後備人員兼輔助役的預備營,用來安置那些不夠合格的留用人員,在大概八百人的預備營裡,只有少數人有護具,其他都是無甲簡單持兵而已。

只是為了擴充和裝備他們,我所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小的。

不要說其他的光是這些人馬,在路上人吃馬嚼的維持費用,每天都要流水一般的花掉上千緡金錢,其中只有一小部分能夠從糧台和其他途徑,得到實物形式的補充,其他的就得我自個來掏腰包,來維持日常了……

說實話騎在高過人身的馬背上,看著前面成片拉長明晃晃的盔頂和彩色流蘇,我也很有些志得意滿的錯覺。

再這個亂世大背景下,果然是手下有兵,才有權柄和機遇,才有相應的安全感啊。

由於我原本設計來,作為肩章、領章和臂章的日常徽記,在戰地作為敵我階級識別的標識,實在太小了,只能日常作訓用丨

因此我考慮到從大流的復古做法,用目標更顯眼的帽盔,來作為本部的戰場識別標誌,

主要考慮濕潤炎熱的南方作戰需要,初步定下來兩種式樣。

一種類似西部牛仔的寬邊帆布軟帽,提供日常和輕裝行進的絕大多數需要,在塗上一層防水膠質後,就能發揮簡單遮陽擋雨的效果;是我直接找糧台大使管理下的軍中裁縫匠,按照圖樣縫製出來的。

這種帽子反響最好的居然是射聲隊和銃隊的士兵,帽子寬邊也可以為這些需要視力和眼界的士兵,遮擋影響視線的光照和提供某種蔭涼。

另一種則是類似碟型的扁邊尖笠盔,卻是在天南軍的武庫裡找到的兩千多頂,作為戰時的基本防護配置。

硬質碟邊可以有效防止雨水流到臉上影響視線,在後腦位置焊上一圈加固的防護鐵邊,墊上棉襯,再在加上幾片布,構成某種防曬透氣的頸簾。

也是實而不惠的方案,只是行進起來成群結隊的布片飄舞,恍然回到了抗日戰爭時代。不過初步配發下去後,士兵們的反應出奇良好,說是不用再當心鐵盔被太陽曬的滾燙生疼了,我也只好把這一點審美上的遺憾,暫時拋在腦後

普通士兵的帽盔上沒有任何裝飾,而老兵和士官的身份標識,則是系在上面用不同顏色的流蘇來辨認,軍官則在帽盔多一個纓子,同樣用不同顏色來區分界別。

我可沒有那麼鳥羽和馬鬃、狐尾,來cob一下古典軍國主義的美型範兒,就只能用這種半吊子的替代方案,絲滌和染料可比這些東西好入手的多。

至於輔兵嘛,那就只有一頂雨笠了,不過可以按照雨笠上的簡單塗色,來分辨階級和序列。然後每人帶一柄長斧外加幾具短斧,或是幾隻短矛,近距離投擲或是肉搏格鬥之用。

只是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我偶爾會想起,當初玩全戰系列初代作品《幕府將軍》的時候,那種價格低廉名為足輕的可憐炮灰,對照我現在所遵從的南朝幕府,難道這真是某種歷史趣味的巧合。

於是我們這只「龍州團左」,拉出去亮相了幾次後,得到了一個相當直觀的新綽號,「帽簾子兵」,

這也就是作為雜流部隊的為數不多的好處之一,若是正規的官軍,從服裝顏色到儀容配備都有各種條條框框,卻是沒有辦法那麼隨心所欲的,充斥著個人風格和惡意趣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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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8-30 00:22:10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臨(文字)

當來自廣府的信使抵達天南的時候,已經是撲了個空,只找到一群商隊和留守人員。

一片雨霧濛濛之中,我已經站在西海道境內大小十三洲、路之一的丹絨大洲,應該屬於後世馬來半島中南部的土地之上。

作為西海道屈指可數的大洲,這裡曾是史上扶南國的從屬地區,從舉國內附到同文並軌的歸化,再到比同內地的郡縣化,唐人已經治理和經營了三四百年時間,當地以富產銅錫礦產和各色農作物著稱於世,

因此在南海都督府時期,這裡一度成為過統領西海道的治所地,只是隨著開拓和治理的重心漸移,而治所西遷至獅子洲,如今從屬於西海道布政司,左參議府的分轄。

卻沒想到,會因為一介歸鄉的大司徒馬擴,而變成新一輪叛亂和動盪滋生的源頭和土壤。

相對同樣氣候炎熱的天南,這裡更加的濕潤,特別是下起雨來的時候,空氣中幾乎是飽含這水分,似乎捏不把都能品控擰出水來,這對我們的火器和子藥的密封性能,是一種考驗,我們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保管和維護隨身攜帶的彈藥,防止受潮。

許多有經驗的士兵,於脆將防水油紙包的彈筒,直接貼身放置,用體溫來烘於內裡的潮氣。

我們隨同十幾船口糧、藥材和衣物為主的輜重,抵達官軍控制的另一個據點——豐港之後,得到的是繼續護送輜重的要求,理由是官軍在後方的人手有些緊張。

當然了,因為大件較重的物資,都裝上內河專用的水輪船,由少量海兵隊操使著先行一步了,我們走露露押送的主要是一些體積較小的輕貨馬車。為此我在當地拿著雞毛當令箭,很是搜刮了一批大牲口及馬伕雜役,作為隨行的運力,也算是這次額外追加任務的補償,反正徵收到了手中,就有一萬個理由不用還回去了。

得益於多年的開發,這裡高矮起伏的大小丘陵之間,正所謂是河渠廣佈,密如蛛網,阡陌縱橫,四通八達,良田沃野,綿連不絕,城邑村鎮,比比皆是,行進起來相當的方便,也幾乎沒有迷路之虞。

只是不知道是否已經過兵火的緣故,除了驛站裡有些許駐留外,其他地方都有些死氣沉沉的味道。就算是河流之上,亦是罕見打漁或是行經的船隻。

不過這並沒有過多影響到我苦中作樂的心情,短暫停留的間歇,遮雨的大棚已經被支起來了。

幾個護兵特別撐開的雨佈置下,一個便裝的人,正在奮筆疾書這一組速寫畫,

很快一組凌亂的看不出原委的塗鴉,在他的反覆擦拭塗抹之下,終於顯現出一組組人物舉止的輪廓,我自然騎著高頭大馬居於其中,背著長銃,手跨刀劍,

用延伸到天際中漫長的軍列行伍,雨幕中的遠山蒼麓,溪流大川,作為遼闊背景,雖然只有簡陋漸顯的線條勾勒,表情動作細節都還是一片留白,卻很有些左牽黃右擎蒼,老夫聊發少年狂的滄桑味道。

我不禁讚歎了一聲

「小方你的畫工又見長進了啊……」

「確要多謝將主,給我這個別出心裁的隨軍寫生采風的機會啊……」

他用濕漉漉的袖子,抹著臉上流趟的雨水,卑笑道

「博聞廣見可以明心見性,卻比躲在高門深宅,冥思苦想的閉門造車,勝長多了……」

這些畫只要打蠟之後,就能保持日新彌久,是那些請不起傳統派畫師,付不起顏料工本錢的普通人家,給自己留一幅傳家紀念的首選。

很多祠堂裡都供奉著這麼一些關於祖輩先人,生前全家福的速寫畫,雖然畫風水準參差不齊,且不乏濫竽充數之輩,但好歹是這個時代下層人民,留下自己思念和技藝的一個廉價選擇。

為我畫畫的這個人,叫方清溪,又名方應物,別號隨清風去,卻是我在前往江寧軍的短暫旅途中,那艘花船上萍水相逢的白繪畫師。

白繪乃是那位穿越者前輩,梁公留下的為數不多的遺存和繪畫源流之一,主要是倡導用炭筆和白紙之類,最簡單的素材來表達畫者的意境和感官,因此成為畫者的物質條件很低,但是因為門檻低人數眾多良莠不齊,這一脈源流也被傳統拍的畫師們,貶稱稱為畫工或是畫匠派,理由是他們過於專注小道受自身格局所限,難以出卓著的大師。

其中又分出來寫生派和寫真派,前者更注重整體感以簡明概括的場景著稱,而後者更強調細節的雕琢,更加精緻工巧,以人物繪像接近社會上層的喜好

據說寫生派起源於數百年前,龍武軍中那些專業培訓出丨來的測繪人員;她們不但有勘察山川地理的學識,已受過相應的畫工的訓練,因此風格偏向粗擴樸實無華。

而寫真派,又稱花間派,祖源可以上溯到乾元年間,作為大宗正漢中王家的浪蕩子李祁,這位宗室子弟亦是梁公的死黨和擁埠之一,身兼敬重好多個上層子弟結舌的召集人身份,他早年最大的一向樂趣,就是尾行京中那些容姿出色女性,然後想辦法登堂入室或是不顧身份的爬牆上屋,尋訪窺得真貌,再由名家描繪成畫冊,輾轉品評為一大風雅樂事。

後來又成為教坊行院中的一大時尚,稍有些名頭的伶人女伎,都以擁有花間派的一幅寫真為榮和自抬身價的憑據。

這位宗室子的一生荒誕浪蕩,實在乏善可陳,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他叛經離道,執意迎娶風塵中人的舊好,而引的朝野嘩然,自覺家門蒙羞的大宗正,憤然斷絕父子關係而開革出宗室玉冊。

不過所幸他有一位足夠強力的庇護者,最後變成保留宗室身份但破門出戶,特旨就藩辨析都護府更加遙遠的嶺外寧遠之地,非招不得奉還的變相流放九千里,因此他也成為第一位分藩海外的宗室。

他在域外域外開枝散葉,其中的嫡流在乙未之亂後,被梁夏大軍擁入安西都護府境內,建立了所謂的北唐小朝廷,以招攬和收納被國朝迫害的各支龍武遺脈。

後來瘋帝一脈的李唐宗室,在永嘉大進軍前後,被各地藩鎮殺戮殆盡之後,北唐小朝廷的第三代李文革,又在河攏諸道的西軍護送下,與西京城下大敗南朝聯軍,最終進入洛渡,登基為承光帝,重開山河再續大唐國統,是為現今北朝洛都天子的祖源。

因此,寫真派在這個時空軌跡中,頗有些興盛,亦是出過溫庭筠,李商隱等名家的。這位方應物,就是師從其中寫真派的一脈。

只是當初本以為只是路途偶遇的片段,沒想到時隔數月之後,他機緣巧合的也來到了南朝投親兼謀生。

只是這位隨清風去的運氣不太好,來到畿內的時候,他想投奔的人早已不再,且音訊全無,他只能困局在城外某個骯髒的旅店裡,坐吃山空一邊尋人,正逢清遠軍亂,他被成群難民裹挾著進了廣府,卻發現自己的行囊包裹用具全部失落光。

只剩下幾隻隨身碳筆,於是不得不走上沿街買畫的路子,可惜的是他生不逢時,要是平常年景再怎麼不濟,以廣府之富庶繁盛,多少能混個果腹。

然後現今局勢緊張,貧苦人家要為生計奔忙,稍微殷實的人家,也要為一日三漲的騰貴物價而發愁,卻是根本沒有人要買他的畫技,至於那些略有身家的富室,自有相熟的畫師和門路,也看不上他這點末微手藝,作為北地口音的陌生外鄉人,他甚至連靠近這些人家的門內的機會,都沒有。

當街區行乞,又爭奪不過那些身強力壯的本地老團戶和地骨皮,被人折了吃飯的傢伙,套頭拉到黑巷狠狠教訓丨了一頓。連驚嚇帶毆傷,然後又得了風寒發了高燒,走投無路絕望之下,居然傳到馬車前來討死。

幸運的是這輛馬車裡,坐著前往寶泉街的謎樣生物,不過他身邊的人,對於這種疑似碰瓷的手段很有經驗,當即派人去檢查,若是作假欺詐的就打個半死再送官。發現只是個高燒病人之後,本來是想把他扶到一邊自生自滅好了。

結果當時的謎樣生物趕時間,沒空發話處理,處理的人不敢擅作主張,就這麼糊裡糊塗的帶回了老街,靠一點湯水挺屍挺了兩天,菜想起好友這個個累贅,準備叫醒問清楚就打發掉。

結果他倒是認出我來了,好歹我看在這個亂世之旅,居然還能再次相逢的那點可憐概率之上,花點錢給他治傷和調養,就當可憐貓狗一般。只是他傷好之後,似乎要變了個人下定決心,發誓要報答我再生之恩。

問題,我需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畫師的報恩麼,不過好在他也不是真的毫無用處,最後我用一個月三緡零花錢家包所有工筆物料的代價,將他簽下來作為我的私屬畫師。

這次也帶在軍中,每天都要留下幾副寫生,作為我軍旅生涯的某種變相記錄。

廣府,清泉老街

一疊子先行寄回去的寫生,也被送到了羅氏大宅的某處書房裡,一張按照人體特別定製的特大號書桌上,翹著兩隻粉嫩的光腳丫子,卻看不到人。

舒服的仰靠在彈性籐椅上,毫不在意露出大截白生生大腿和裙下風光,做伸直放鬆狀態的謎樣生物,正在一邊看著這些裝訂好的寫生,一邊露出某種小女生的情態,在碎碎唸著。

「多畫點風景啊混蛋」

「我要看一群糙爺們於嘛……」

「老娘又不是**愛好者……喜歡看一群美型肌肉男,腦補他們攪基曖昧

然後,她又忍不住啐了一口。

「這是審美觀啊,也實在太惡意趣味了把……」

「又是圓笠,又是頸簾的,」

「你這是cob鬼子進村的……」

「而還是中古霓虹和近代版的混搭亂串……」

「土壘之戰,這不是鐵炮隊大戰騎兵的長莜翻版麼……」

「你以為我沒玩過信野和太閣啊……」」你那裡那裡長得像那隻第六天魔王牌燒烤了……「

自言自語聲中,書桌上堆得老高的賬冊薄籍,代表著成千上萬金錢流水的文書,就這麼被她毫不客氣的墊在腳下,隨著搖搖晃晃的動作,灑落在地上。

知道名為阿紫的女官,重新送進來的單據,才打斷了她片刻安逸和偷閒。

「我靠,又要定製服裝,一人寒暑各三件……」

「為了你這點突發奇想,又要多花了三千緡啊……」

謎樣生物很是煩惱的搓了搓額頭上並不存在青筋和皺紋,抱怨道

只可惜這副外表和形象,實在難以服眾,也拿不出檯面去,因此就算她有萬般的手段和見識才具,也只能退居幕後發號施令,一切都只能假借某個男人的名義,才能得以順利行事,就算被賦予了幾乎全能的權柄,又有用處呢,她忙碌的一切只能替人做嫁衣。

一想到這裡,某種心裡不平衡,再次讓她對著面前毫無一物的空氣抓狂起來。

「你在外面帶兵遊山玩水爽了……」

「可老娘為要承擔這種責任啊……」

當清萌可愛的哀鳴和抱怨聲,從房中傳出的時候,周旁的人都已經見怪不怪的各行其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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