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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260669
公爵 | 2020-12-19 15:21:14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反擊(上)

“御醫,御醫,快傳御醫!”

小皇帝的祖父在人群中拼命地叫喊。手裡抱著一動不動的新皇帝,面容已經扭曲。

但燕達只是從人縫中看到的景象,傳仵作過來更合適一點。

群臣方才已經在熊本的帶領下叩拜過新君。從禮儀上業已是大宋新的君主。然後就龍馭賓天了。

從登基到駕崩,僅僅幾分鐘。

這是不是有史以來在位最短的一位天子?

燕達一時愣住了。

而這時候,佇列嚴整的文武百官,就像開水灌進了窩裡的老鼠,抱頭鼠竄,紛紛尋找安全的地方。

宰相愣在了當場。三司使不知所措。殿中侍御史尖叫的調門比州西瓦子裡唱儺戲的都高。

莊嚴肅穆的大慶殿,一時間光怪陸離起來。

一塊承塵掉在了燕達的腳邊。

燕達終於回過神來,他劈手從一名班直手中搶過金骨朵。

熊本正想招呼燕達整頓秩序,看見了,立刻臉色不自然地退了一步。

燕達沒去關心熊相公的心理陰影面積,幾步沖到了樂班旁,一骨朵狠狠地敲在了編鐘之上。

當的一聲巨響,回蕩殿中,壓滅了所有聲音。

“都給我安靜。”燕達提著金骨朵,吼著,“先撤出大殿。”

有了燕達這一句,百官狂奔而出。沒有幾個人還想到要徵求宰相的意見。

“御醫,御醫!”趙仲增沒有動,抱著孫子大叫著。他額頭上被琉璃瓦的碎片蹭了一下,半邊臉頰血淋淋的。

燕達直接拉起趙仲增,讓班直抱起已經不再動彈的新天子,“將皇帝抱走。”

他扯著哭喊的趙仲增,又沖熊本喊,“還不快走,等著再來一下嗎?”

仿佛在配合燕達,又是一枚炮彈飛來,砸在了大慶殿前,蹭著玉輅過去。一頭撞在漢白玉的臺階上,迸起無數碎片。

剛剛跑出殿門的文武百官,又跑了回來,絆在高高的門檻上,一個壓一個,前面動不了,後面還在往裡擠,連踩帶踏,最下面的官員一下就沒了聲息。

燕達帶著趙仲增和熊本,從後門撤離了大慶殿。

直到快到福寧殿,沒見炮彈飛來,一幫人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點下來。

不過他們沒敢進目標巨大的天子寢宮,就在旁邊找了一間樓閣停下來。

趙仲增已經不喊御醫了,呆坐在孫子的屍體邊。

燕達看著外面,疑惑不解,“快十裡了吧,李信是怎麼打到這裡來?”

火器是強國之源,新式火炮的數據全都要送到都堂案頭。一般的現役火炮,野戰炮的話基本上都不超過四裡。而固定在城寨上的城防炮,射程也在八裡以內。

燕達不記得有哪一型號的火炮,能達到如此遠的射程。

熊本去看了一下小皇帝,確認已然無救。臉色難看地回來,“可能是試驗型號。”

“試驗型號?”倒覺得說得通。

在軍器監下屬的火器局中,出現過各式各樣各具特色的設計。其中有一些設計不論從威力還是射程,比現役的火炮都要出色。

只是因為成本或者是運輸不便,又或者是其他問題,所以才沒有被列入現役。

燕達曾聽說過,軍器監前兩年曾經造出一門火炮,射程高達十三裡,只是因為成本和大規模生產不便,以及容易炸膛,設計圖被封之高閣,而火炮本身也被放進了倉庫中。

“可能興平堡裡面就藏了什麼你我都不知道的東西。”熊本說著,以韓岡在京中的力量,要做到並不難。

“也有可能射擊的地方就在城中。”他繼續猜測著。

一夜之內只能針對幾個目標發動攻擊,把關西在京師的幾個樞紐消滅了。他要說,把整個關西在京師的勢力連根拔起全數剷除,再給一個月都做不到。

要說韓岡沒有在京師安排一下潛伏的據點,熊本和燕達可都不敢相信。

說不定就是從哪個院子的地底下拖出來的一門火炮。

“都有可能。既然這樣,相公……”燕達對熊本說,“城中還請你安排一下人手,嚴加提防,只要發射肯定會有跡象,如果有,儘快抓住。”

“逢辰你呢,還去興平堡?”

燕達一點頭,從牙縫裡蹦出聲音,“我去跟李信打個招呼。”

……

“太尉,打到大慶殿了。殿頂都塌了。”

一隻小竹管從天而降,觀察哨從飛船上傳下觀察到的戰果。

參謀拿著竹管抽出的紙張,興奮地向李信回報。

城頭上的官兵們一陣靜默,消化了這個消息後,一個兩個接二連三地舉起槍,歡呼了起來。

大慶殿都幹了,還有什麼不敢幹的?

怕他個鳥啊!

“來打試試,爺爺再送你幾炮。”有人抓著褲襠,沖著南熏門的方向叫喊著。

熊本的說客,李信的老相識,目瞪口呆。他現在還不敢相信,李信竟然敢炮打大慶殿。之前章惇下令改造,降低興平堡對開封城中的威脅,而韓岡則設法留了一手。

事實證明這一手沒有白費。

“在登基吧。”

“沒有人提醒燕達嗎?”

說客一臉茫然,不知道李信說的是什麼?

李信搖搖頭,他沒有向人解釋的習慣。

火炮能精準的打到十裡之外的目標,超出一般人的認知範圍。甚至對火炮不那麼熟悉的將校,都是不知道的。

其實早期的青銅炮,以及最近幾年出廠的使用雙層炮管的新式熟鐵炮,是可以在犧牲火炮使用壽命的基礎上加強裝藥的。

尤其近三年內設計生產的各型火炮,包括完成了所有的驗證程式,卻因為成本而沒有被選中的實驗型,都已經把一倍半裝藥和兩倍裝藥的射擊諸元總結好了。

李信這邊看似是一炮命中,其實之前有幾千上萬發的射擊,和上百門火炮的毀損為基礎的。

實驗型的膛線火炮,新式炮彈,加上最新式的定裝發射火炮,一同造就了眼前的戰果。

“火炮情況如何?”讓人把說客帶走,李信向炮組確認。

“目前看不到大礙。”

“不要再射擊大慶殿了。”

強裝藥的射擊,每一發都對火炮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傷。興平堡中真正能夠快速移動的火炮只有四門。必須要保護使用。

李信下令,“開花彈,南熏門。瞄準對面的火炮陣地。在燕太尉過來之前,再給他一個驚喜。”

哦,炮組飛快地行動起來。

李信並不怕燕達。

這些年來燕達被刻意摒除在新軍之外。對火炮的使用,以及火炮技術的發展,他早就跟不上了。而京營中,有能耐的炮兵軍官也都被帶走了。

竟然在南薰門上安設火炮,這是送人頭呢。

炮組還在準備,忽然一聲轟鳴,仿佛巨龍的怒吼。

李信張著嘴,失去了所有聲音。

開封的北方,一個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直沖雲霄。天空被照亮,仿佛又一輪太陽升起。

火焰紛飛,流星一般飛散。

沒有人聽見李信低語,“火器局,彈藥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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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260669
公爵 | 2020-12-19 15:22:11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反擊(中)

赤紅的火焰燒得半邊天空宛如晨霞滿天。

丁兆蘭腳下的道路也因此清晰可見。

也讓他這個帶著兜帽,走在夜間道路上的可疑人物,一路暴露在出門觀看火情的東京市民面前。

不過現在沒有什麼人會注意到他。每一個人都憂心忡忡地望著北方。

開封城北隸屬於軍器監的工廠群,盡數淪陷在火焰中。恐怕幾年內都不能回過氣來。

上萬工人,從血緣上,從金錢上,與東京城的每一個人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原本只集中在皇宮,和皇宮周圍幾處裡坊,以及南熏門外那一小片地的動亂,也就在這些爆炸聲中,徹底暴露在東京城百萬市民面前。

“站住!不要動!”

終於有一隊員警注意到了丁兆蘭。

丁兆蘭沒有逃跑,在員警們的面前,他抬頭,把自己的臉暴露出來。

“啊。”員警們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囈。

領頭的員警還想打個招呼,寒暄兩句,卻在丁兆南的眼神中,給他讓出路來。

丁兆蘭繼續飛快地走著。

又一陣爆炸,天空中的紅光都一陣抖動。

一團團火焰,飛射四方,劃著弧線往地上墜落。

兩個月前,孟州星落如雨,無數隕星墜落於地。

當時丁兆蘭就聽人說,這是凶兆。重臣名將多亡。

然後洛陽城中就有謠言,這一回攻打遼國,肯定會傷亡慘重,甚至可能會鎩羽而歸。

當然很快就有另一個方向的謠言說,這預兆著遼國滅亡。

然而丁兆蘭到現在為止,依然覺得這是扯淡。

天上掉下來的破石頭,能算得什麼?眼前這幾下帶出流星的爆炸,不知死了多少人。眼前的局面再持續下去,死的人只會更多。

丁兆蘭走近一處大宅。

大宅門前的守衛警惕地望過來。把守著一條街巷的兩名員警,提著鋼叉鐵尺走過來,“你什麼人了,宵禁了知不知道,把你的路條拿來。”

丁兆南不耐煩地一皺眉,“不要裝了,你們不是員警,我沒見過你們。”

兩名假員警登時做出了攻擊的態勢,稍遠處的幾個守衛也立刻圍了過來。

哢嚓一聲,輕微的脆響。也許別人會忽略過,但丁兆蘭知道,這是槍支機簧的聲音。

丁兆蘭揭開兜帽,“我是丁兆蘭,找你們家員外有話說。”見對方沒反應,他又語氣急促地催促道,“就我一個。”

丁兆蘭在京師,大小也是個名人。很快就被迎入大門中。雖然背後被槍口指著,不過他也計較不了那麼太多。

宅院的主人就在前院,丁兆蘭與他相熟。但今夜見到他的時候,卻見其畢恭畢敬地陪著一個少年。

而這少年,丁兆蘭竟然見過,“韓衙內!”

韓錟沖丁兆蘭點點頭,沒有平日裡言語帶笑的親和,“丁兄夜中來訪,不知有何指教?”他好聲好氣地問著,不過他身邊的護衛卻是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模樣。

看到韓岡家的公子就藏身京師,丁兆蘭對自己的選擇更加確定,“指教說不上,只想問一問衙內,我們要如何配合你們?”

“我們?”韓錟微微皺起眉頭。

“東京城中,只希望過著太平日子的‘我們’。”

韓錟神色鄭重起來,“丁兄,你能聯繫上多少人?”

“除了少數幾個,京城中的員警,沒有人不想過太平日子的。”

如果不是因故正巧回了京城,丁兆蘭絕對不想多摻和高層的爭鬥。像他這樣的小人物,被捲進風暴裡,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但高層的爭鬥,不再局限於高層。章派的熊相公剛剛殺了韓派的黃相公,福建商會也才抄了雍秦商會的會館,政變只開了個頭,就已經毀掉了東京半個工廠區,再要等西面的大軍開過來,北面的大軍再南下,兩邊以東京城為戰場,最後會死多少人?

丁兆蘭覺得,作為一名員警,他有義務維護京城的安定。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但至少得盡一份力。

“雖然我們做不了什麼。嗯,也不敢出來頂著熊相公,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沒問題的。不過我們也希望,不要傷害到京城的百姓。”

宅院的主人連番對丁兆蘭使著眼色。丁兆蘭的承諾中,推託的情緒太多,這時候,理應全心全意投效才對。

韓錟卻揚起雙眉,朝丁兆蘭一拱手,“好!小弟在這裡就答應丁兄,我等今日行事,絕不會故意傷害京城百姓。”

……

工廠區一片火海。

大相國寺冒起火焰。

開寶寺鐵塔在爆炸中崩塌。

金明池河對面的瓊林苑熊熊燃燒。

半個時辰過來,李信沈默地站在城頭上,望著北面的漫天紅光。

他的炮兵剛剛解決了南熏門的炮兵陣地,順便把城門上的環城鐵路南熏門車站,也就是原來的城樓,用開花彈點燃。

此刻城中大亂。

初期的混亂和迷茫過後,關西的勢力終於反應過來。

雖然缺乏足夠的人手,但縱火只需要一支火把。

同樣的,熊本燕達手中也缺乏足夠的軍隊。

章惇領軍北征,神機軍,上四軍,甚至鐵路上的護路軍,絕大多數都被調走了。如果這些軍隊只要有一支還在京城,李信相信,絕沒有人敢動彈一下。

如今整個開封府地域,總兵力加起來不過五萬。而熊本和燕達能在短時間內就調動的,李信幫他們計算過,班直和寬衣天武,加上員警,總數不會超過兩萬人。

熊本他們的當務之急,就是整合其餘的軍隊,徵發新軍,同時安定京城,並以新天子的名義開始發號施令,搶佔大義名分。

而這一場爆炸和大火,至少能耽擱熊本整合兵力兩到三天。

分秒必爭的政變,耽擱兩三天,足以改變許多局面。

當然,李信並不指望熊本和燕達會低頭認輸,或者舉止失措。經歷過諸多征戰的兩人,遇到危機的時候,只會更加強硬和激進。

天色剛泛白,南熏門的位置上,一面旗幟舉得起來。

李信拍了拍粗糙的水泥牆面,“客人來了。”

接下來的幾天,會很艱難。不過李信相信,援軍很快就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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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260669
公爵 | 2020-12-19 15:22:48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反擊(下)

清晨的時候,王源一如往日坐在高高的信號塔上。

下方是繁忙的鐵路。每隔幾分鐘就有一輛列車從腳下駛過。

而王源的工作,就是舉著望遠鏡,觀察著十幾裡外同樣高聳的信號塔。

信號塔上豎著長長的支架,而支架有水準延伸出長長的活動臂板。通過臂板的位置變化,以及上面的燈光顏色,能傳遞出複雜的資訊。

而王源的工作就是收集這個資訊,同時把資訊再向下一個信號塔傳遞下去。

雖然雨天霧天,這信號塔就成了擺設。但大部分時間,資訊的傳遞比聲音還要快捷。

不過由於發明時間並不長,同時培訓人員困難的緣故,這套資訊系統,只在開封到京兆再到鞏州這條線路上建成。而其他線路上用的信號板,只是用來傳遞列車通行與否的簡單資訊。

王源聽說,等到這信號塔系統全線建成之後,自然協會將會利用這個系統傳遞時間資訊,對全國各大城市的經度進行測算。與通過精密時計測算出來的經度相對照,繪製更為精確的地圖。

王源一手舉著望遠鏡,一手拿著筆。

按照規定,每隔半個小時,信號塔之間就要進行一次確認通訊。

王源兩個時辰之前交接班,來自於開封方向的信號一如既往的穩定。

但每收到一次,王源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一分。

他所收到的資訊的最後一位元,都有莫名其妙的錯位。直到這一次,看到信號板的那一刻,他豁然而起。座椅哐當一聲翻倒在地。

同伴從門外探進頭來,“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是什麼消息?!”

“金牌,紅色。京城出亂子了。”王源說著,匆匆在紙上記下幾個字,把紙條折好,“速送去游相公處!不得延誤。”

哐的一聲響,鐵門開合的聲音,急促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幾乎在同時,腳下也傳來鐵門開合的聲響,樓梯上的腳步聲也成了重奏。

王源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嶄新的木地板擦洗得錚亮。

但在這層地板下方,王源知道,有一個更加隱秘而且守衛森嚴的房間。房間裡同樣在傳遞遠方的資訊。

王源的紙條和另外一張紙條,很快送達游師雄的手中。

游師雄抬頭看了一眼座鐘,一個時辰。

把紙條丟在桌上,他神色黯淡地歎了一口氣。

一直在注意著他的幕僚見狀問道,“相公,出事了?”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什麼時候的事兒?”

“一個時辰前。”

從政變發生到他收到消息,一個時辰的時間,資訊走完了開封到洛陽的五百里路程。

“竟然這麼快。”即使事先知道有快速傳遞消息的方法,幕僚也不禁為這個訊快的速度而咋舌不已,隨即他精神一振,“相公,該動手了!”

游師雄沈默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京城那邊黃河決堤的消息,在這之前已經傳到他的手中。

從那時開始,游師雄就已經在調集兵馬,並加強洛陽城中的守衛。

游師雄壓根不相信那是意外,他在等待著後續的發展。

熊本夥同燕達還有宗室殘黨,殺黃裳,囚太后,這個驚人的消息反而讓遊世雄松了口氣,第二隻靴子終於落地了。

“速去請展提舉。”為黃裳默哀了片刻,游師雄立刻行動起來。

……

隆隆的炮聲從天際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的官員們都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

一名綠袍小官站起來,故意把聲音放得很大,“燕太尉已經動手了。”

熊本深深的注視了他一眼,記下了他。這樣的人,可堪一用。

趙仲增雙腳灌鉛一般地走了過來,彎腰弓背,兩腮的肉也垂了下來,整個人都小了一圈,又像老了十歲。

他默默地在熊本身邊的空位坐下,一言不發。

“怎麼樣了。趙仲禦,趙仲堪還鬧了沒有?”

趙仲增木然拱了一下手,“多謝相公,派人警告了他們,老實多了。”

趙仲增剛剛死了孫子,就有人逼著要把自己的孫子推上位。是熊本和燕達給他撐了腰。

熊本點頭。

趙仲增雖然蠢,但在那群人中,已經算是好的了。真正的聰明人,要不然死了,要不然就躲起來了,根本不會在這時候冒頭。

趙仲增問,“相公,燕太尉那邊還來得及嗎?”

熊本沈下臉,“不相信他,這時候就不會動手。”

趙仲增追問,“要是消息傳得太快,關西援軍到了,還沒把興平堡打下了怎麼辦?”

熊本看了他一眼,確定地說,“相信燕逢辰!”

熊本早就派人控制了東京車站。

雍秦商會和鐵路總局雖然隱瞞,但京洛鐵路上有一套類似於烽火臺的傳信系統,這如何能瞞過實際處理政務的都堂成員?

有人在那裡盯著信號塔,而且是行家裡手,按時傳信,不用擔心會有人做鬼。

卡住了信號塔,資訊傳遞最高也只有金牌急腳的速度。

一天以上的時間,消息才能到洛陽,再過兩天方能進長安。而韓岡,據說他最近還在隴西。

即使韓岡不在隴西,就在長安,在西軍主力北上的現在,他至少也要半個月以上的時間,才能集合萬人以上的兵馬。而這時候,京城這裡早就能把開封府打造得鐵桶一般。還能用聖旨,把關西攪和一番。

等韓岡整頓好關西的兵馬,打算出關來,這邊還能提前一步拆除鐵路,讓其舉步維艱。

未慮勝先慮敗。熊本在決定動手之前,也是經過了多方考量。

他不僅僅找到了皇族的盟友,也找到了福建商會做盟軍,而且在雍秦商會內部,也並不是鐵板一塊。

雍秦商會的工廠主一直都在韓岡的逼迫下,不斷升級工廠裡的機器。賺到的利潤少說有五分之一送給了自然學會裡的那些工匠。

真當他們不想賺大錢?熊本不止一次聽到關西工廠主的抱怨。甚至他手中還有一些信件,來自於一些在關東開設分廠的關西工廠主們,其中多有對韓岡的怨憤之言。

只要擋住韓岡。很快,他們就會明白,他們還有另外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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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260669
公爵 | 2020-12-19 15:24:06

第三百二十七章 東行(上)

當太陽升到半空中的時候,洛陽城中元老們的宅邸,都已經被重兵重重圍困。

一門門虎蹲炮直接瞄準了宅邸的正門。

游師雄的手上其實沒有多少兵馬,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也不過三五千。這還要加上洛陽城中的一千多員警。

如果收到消息的時間遲一點,游師雄最好的情況,也只能說一句自保有餘而進取不足。甚至可以說自保都勉強。

不過現在,提前一步下手,洛陽城中可能的動亂源,尚未露頭便已經紛紛被掐死。

“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游師雄對熊一般的警察局長這麼說著。

他也想反擊京師,可惜手上沒兵,只能望而生歎。

“沈存中遠在太原,緩不濟急。宗澤在懷州,近是近,可惜他手中沒兵。只盼韓相公能早點過來了。”

“如果先來的是京城方面,那我們守不住洛陽。”

洛陽不駐屯兵馬,本是相互取信的需要。而且洛陽城如今也無險可守。

洛陽城周圍並沒有防禦堡壘,更明確的說,從洛陽一直到長安這一條擁有潼關和函谷關的戰略要道上,連一座城堡都沒有。甚至過往的烽火臺都被廢棄了,改裝鐵路沿線使用信號板來傳遞消息。

到頭來還是看京城方面到底有沒有能力調集大軍,一股腦地推平關西的勢力。又或者是韓岡出手,聚攏關中的軍隊,然後出關解決京城叛軍。

就在游師雄和展雄飛相對而談的時候,洛陽各處的回應雪片一般飛入游師雄的案頭。

大多數元老都派了家人過來抗議。但元老之首的文家,派來的卻是報哀的信使。

過去精明強幹,甚至讓韓岡和章惇都曾經感到忌憚的老人早成了連口水都需要別人來擦的老糊塗。

而今天,終於魂歸道山。

“死的真是時候。”游師雄表示遺憾,如果文家這時候鬧一鬧,未來洛陽就真的清淨了。

展熊飛慎重地說,“洛陽城這邊,我也只能暫時先壓著。真要是鬧得生靈塗炭,不知還要多少年才能恢復了。”

游師雄苦笑,“只能看韓相公了。”

展熊飛搓著半長不短的髭須,“真的要看韓相公了。”

……

京城政變的消息傳入長安城的時候,整個城市都轟動了。

僕人們在街上狂奔,帶著他們主人的名帖和口信,到處聯絡相熟的人家。

景家收到的名帖鋪滿了桌面。景家從祖輩開始便已經在關西為將,上一代的景思忠,景思立都戰死疆場。如今實力稍遜,但依然是種家,王家等關西將門以下的佼佼者。同時也是雍秦商會裡的核心成員。

老族長景思誼和現任族長景營陰沈地對著滿桌的名帖。

“都三天了。”景營欲哭無淚,從京城到長安三天時間傳遞資訊,可以說是神速,但對於已經陷落在京城的家中子弟,三天時間,屍體都快發臭了。

“三天了,熊本和燕達搶了先手。現在京城應該被他們打得鐵板一塊。黃裳和李信實在太大意了,以為章惇去了河北就可以高枕無憂,這下把命都送了。”

“八弟……”景營欲言又止。

雖然是自己最疼愛的兒子,但景思誼此時連眉毛都不動一下,“看他運氣了,能活就活,活不下來也就罷了。這一回劫難,各家淪陷的子弟都不會在少數……”

景思誼正在說著,忽然抬頭望著外面。

景榮盛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景營的兒子,負責經營家族產業,族中最被看中的第四代,“又要我們交錢。現在工廠賺得好好的,再開十年也不成問題,做什麼要開發什麼機器?他們能吃飯靠誰呀?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看到叔祖和父親的表情,他忽然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

被重點培養的下一代族長,景營不介意跟兒子談論一下面臨的問題。

景榮盛聽了幾句,眼睛越來越亮,“太好了。叔公,阿爹,這下可輪到韓相公求我們了。兵馬在我們手中,他不答應自然學會裡的事大家都有一份說話的資格,我們就讓他自個兒去平叛!”

他興奮得臉色泛紅,“種家曲家其實這幾年都對他都……”

啪的一巴掌,清脆而響亮。

興奮的聲音一下被打斷。景榮盛原地轉了個圈,鼻血流了出來,人也懵掉了。

景營恨鐵不成鋼地咬著牙,“滾出去!”

景思誼不動聲色,“回房去。沒有吩咐,不得出來。”

下人把景榮盛架了出去,景思誼歎道,“本來以為是個不錯的孩子,以後把家族交他手裡,大家都能放心。”

景營慌忙站起來請罪。

景思誼擺擺手,“四哥還可以,聽說他跟王舜臣的兒子關係不錯,人也穩重。”

下一代的族長之位,轉到侄兒那裡,景營都不敢多說一句,只能連連點頭。

景思誼眼中透出的滿意之色,“你去點好兵馬,再讓四哥去見韓相公。現在韓相公需要我們,這是最好的時候。只要表現的好,回頭封賞的時候,稍微提一句自然不會被拒絕。”

“侄兒明白了。”

景思誼掃了眼桌上的名帖,姚,劉,曲,王,京兆府將門世家和主要將校的名帖泰半在此,“他們的想法當也差不多,先存個默契在,到時候一起好配合。”

敢於背叛韓岡或者向他提條件的絕對不多,但有想法的決然不少。

韓岡手中的實力,如果充分動員起來,傾覆天下也不足為奇。但只要韓岡想要儘快平定叛亂,現成能出動的兵力,主要就在京兆府這一片。

既然要被借重,想要一點合理的回報,這是人之常情。放到哪裡都能說得過去。

加入雍秦商會的家族產業每年的收益固然不少,但完全可以賺得更多。

給自然學會的權益金不好克扣,可工廠更新換代卻沒必要那麼頻繁。工廠裡許多位置,十一二歲的小兒完全可以勝任。同樣的工種,關東的工人要便宜一半,用上未成人的小兒更是只有五分之一。景思誼並不貪心,每年付出的工錢能省去一半,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當然,這話肯定只會事後再提。

景營還想說些什麼,但忽然又聽到外面的動靜,剛才才被景思誼評價為穩重的四侄兒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車站,車站。”

“站穩了說話,這像什麼樣子。”景思誼不快地呵斥,“車站怎麼了?”

“隴西出兵了。第一批兩千人剛剛進了車站了!”

景思誼身子一晃,差點沒站穩,不敢置信地問道,“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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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260669
公爵 | 2020-12-19 15:24:48

第三百二十八章 東行(下)

一列列運兵車從西面駛來,放下了一隊又一隊的官兵。

長安京兆府中的將領們,麻木地看著這些隴西漢子,把車站和周圍的軍營校場逐個填滿。

“快四萬了。”景思誼聽到身邊有人小聲地說。

京城政變才三天,韓岡的先鋒就開到了長安。兩天后又聚集了近四萬人,這只能是事先有所準備。

而這些士兵,經過詢問,都不是軍隊出身。主要來自於鋼鐵工廠和礦場。每個月都要接受軍事訓練。

長蛇一般的三條佇列,從車站延伸出來,於城門處匯合,順暢地穿過城門之後,又一分為三,走向不同的道路,進到各自的軍營中。幾匹奔馬同時穿過城門,毫無阻礙地與行進中的佇列擦肩而過。

看似簡單的行軍,卻體現出了超人一等的訓練水準。

無論是從精氣神,還是列隊行進的組織度,都不遜色於正牌的上位禁軍。而武器裝備,只看他們橫在身後背包上的燧發槍,那一根根鋥亮筆直的槍管,完全不在神機軍之下。

“這些真的是工人?!”

幾天來,景思誼不知道多少次聽到身邊人恍恍惚惚地問出這句話,而他則漸漸的無法給出一個確定的回答。

工人組成的民兵,相當於過去所說的鄉弓手。而那些鄉弓手,只有保護鄉梓時,才能表現出稍高一點的戰鬥力,一旦調動外地,頓時就成了人見人欺的魚腩。

但進入長安的四萬兵,一看就硬如精鋼。

以韓家的財力,韓岡蓄養一支上千人甚至三四千人的私兵,都不足為奇。但倉促之間就組織起一支人數多達四萬,訓練水準不亞於禁軍的隊伍。

韓岡表露出來的實力,景思誼的那點小心思都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一列外形與普通車型毫無區別的列車緩緩駛入車站。

京兆府的文武官們誠惶誠恐地走進韓岡的專列。

久違的面容一如往常和藹可親。

但如同戲法一般被變出來的四萬大軍,卻讓所有人都心中凜然。

這個數量,已經超過了長安京兆府現有的軍力。

而不斷抵達的列車上,一架架火炮正排列得整整齊齊。

韓岡的底蘊,終於暴露出了冰山一角。

這也讓平日裡起居八座的文官武將們,變成了恭聆庭訓的小兒。

“雖然在那些魑魅魍魎都跳出來之後,來個一網打盡,這樣說不定可以一勞永逸。不過百姓要受苦了。所以我本不取這一點。”

“難得遼國將亡,天下太平將至,能安定一些就安定一些。”

“可惜,有人不這麼想。”

“既然這樣,盡全力擊垮他們的野心,早一點結束也是好事。”

景思誼第一個拜倒在地,“末將願為先鋒,為相公拿下逆賊,還天下一個太平。”

他的身前身後,一群將校爭先恐後。

手中的兵力已經不足以成為討要好處的依仗,那為了不被邊緣化,只有更加積極的表現自己。

……

當新一天的太陽重新露出真容。

士兵們重新被驅趕了起來。在軍官們的呵斥中,磨磨蹭蹭地做著攻城的準備。

燕達早沒有了前些天的自信。蓬亂的鬚髮,骯髒的外袍,使得他更像是一名躲藏追捕的逃兵,而多過像一名統領大軍的太尉。

用了兩天的時間,他攻下了興平堡的外堡,但直到今日,政變第八天,興平堡的內堡,依然牢牢地掌握在李信的手中。

攻入外堡的士兵,成了靶子,而跨越外堡高牆射擊的火炮,無法撼動興平內堡的水泥外壁。

在幾次對城牆的衝擊中,士兵傷亡慘重,而數日的火炮對射,有經驗的炮兵更是死傷殆盡。如果不是最後一點理智約束,燕達甚至想過驅動百姓去堵塞炮口。

“太尉,發射藥沒了。”親兵狂奔而來,他是燕達放在炮兵陣地上的第二任督戰官。上一任四天前與身邊的大炮一起炸為了碎片。

燕達派人去催,卻久久沒有回復。

河北開戰,絕大多數庫存彈藥都送去了河北,而政變的那一天,工廠和庫存一起化為飛灰。

剩下的彈藥基本上只存在於各處棱堡中。轉運過來的一點,在這幾日的攻城中,消耗得飛快。

轟的一聲巨響,聲音發生在城中,熟悉的濃煙騰上半空。

很快燕達得到回報,“運送彈藥的車子被襲擊了。”

燕達一陣暈眩,又是關西人的殘黨。

那些人神出鬼沒,不斷偷襲,員警們如同沒頭蒼蠅,疑犯捉了一個又一個,但偷襲始終沒有停止。就連福建商會中的幾個首腦,都遭到刺殺。

原本兩三天內平定京城,然後整合兵力的計畫,現在成了笑話。

不過時間還來得及,對面的彈藥即使一開始偷偷存儲了許多,現在也沒剩多少了。

只要再來兩天,他就能把李信的頭顱給揪下來。

到時候整頓兵馬,有半個月時間,足以讓他把洛陽拿下。

但隨即而來的一個冷冰冰的消息幾乎擊垮了燕達,“西軍萬人抵達洛陽。”

……

西軍一批緊跟著一批出關。

韓岡徵發的“民兵”並沒有排在前位,關中的將帥們爭先恐後地率兵出發,把那些鋼鐵工人和礦工留在後面壓陣。

當韓岡的專列離開函谷關,駛進洛陽盆地,景思誼所率領的騎兵,已經殺到了西太一宮外。

游師雄出城迎接韓岡的到來。

簡單的接風宴後,私下裡游師雄向韓岡詢問,“玉昆你應該比我更早知道京城中會有變亂吧。”

韓岡出兵的速度,快得超乎想像。出兵的規模,更是遠在預計之上。

即使韓岡得到京城變亂的時間跟自己差不多,游師雄也不覺得能做到動員、整編和調動。時間完全不夠。

“景叔兄你就當是這樣吧。”韓岡笑著,沒有透露更多。

果然如此。游師雄心中歎道,又問,“章惇究竟是死是活?”

京城變亂,一開始打得關西派措手不及,表現出了極強的行動力,熊本和燕達甚至把福建商會聯合起來,但發展到後來卻變得荒腔走板。游師雄看京城傳來的消息,越看越是莫名其妙。

“現在他沒事了。”韓岡說,“因為該結束了。”

韓岡在洛陽逗留了三天,等西軍攻入東京城的消息傳來,他便登車繼續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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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n260669
公爵 | 2020-12-19 15:26:21

第三百二十九章 宰製

李信被攙扶著走出興平堡。

胸肋處裹著厚厚的紗布,臉上看不見血色。

最後兩天,不得不開始節省彈藥,致使叛軍的攻擊比之前猛烈了數倍。

一塊被炮彈崩裂的碎磚,直撞在胸口上,保住了性命,卻也受了不輕的傷勢,而殘存的守軍更只剩下開始時的一半。

但李信在見到了迎接他的人時,就推開了攙扶的手,站直了,如同一杆牢牢紮進大地的標槍。

他眼前的兩人出奇的年輕,都是再熟悉不過的面孔。

“燕達呢?”

“已經跑了。”韓錟挺直了身子,“今天早上跟熊本一起向南面跑了。”

李信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在家裡並不起眼的表侄兒,眉宇間的神情竟有幾分韓岡的氣質,似乎像一把被深藏鞘中多年的利刃,終於在戰陣上展露了自己的鋒芒。

“城中是誰在管?”李信問。

“朝中議政,除了附逆的幾人,沒來及走的都被害了,逃走的都還沒回來。現在只有員警在巡視街道,把守要害。”

李信訝異地問,“這幾日在城中攻擊叛逆的是員警?”

韓錟拉起身邊丁兆蘭的手,“多虧了有丁兄,我們才能與開封員警配合起來,保住了諸多同仁。”

“那就你們帶人把城中守好,我就不進城了,”李信意興闌珊地看著殘破的興平堡,“在這裡等你爹。”

熊本和燕達帶著剛剛擁立的皇帝匆匆南竄。被他們丟下的東京城,卻在韓錟和丁兆蘭率領的員警們的努力下,恢復了平靜。

得知偽朝廷南逃,韓岡派出了景思誼等人追捕下去。

而就在西軍接近開封的時候,一支從北方而來的禁軍,舉著章惇的旗號,在黃河破口的上游處度過了黃河。

隔著東京城,兩支軍隊對峙起來。

數日後。

東京城外。

韓岡與章惇在興平堡下會面。

屍體已經被收拾乾淨,但坑窪的彈坑,滿地的碎石,依然在訴說著此前戰鬥的激烈。

章惇臉上稍帶蒼白,氣色略差,而韓岡,經常戶外活動,倒顯得皮膚更黑了幾分。

“上一次碰面也沒過去多久,不過倒像是好些年沒見了。”

“是啊,前兩天才聯繫過,卻也感覺好久沒說話了。”

兩人相視一笑,淺淡的笑容中帶著生疏和提防,經此一變,過去的信任關係再難恢復。

責任雖然可以推到熊本和燕達身上,但熊本的背後,福建商會的背後,到底有誰在推動?章惇說是在遼國最後的反擊中重傷,現在卻只是臉色稍微蒼白。作為章惇副帥的王厚竟然寂然無聲,其中因由引人深思。

而韓岡在京城中的佈置,還有他飛快的出兵速度,同樣不免引人深思。

如果韓岡稍遲幾天,就要在洛陽面對章惇率領南下的大軍。

章惇稍遲兩日,也只能在黃河北岸等待韓岡安排他的結局。

現在雙方會面於開封城外,身後數萬大軍相持。天下的走向,現在就在兩人手中。

“北虜已滅,乙辛授首,萬里之內,皆為中國。太平天下,不當壞在宵小手中。”

“這是當然。你我數十年兢兢業業,所思所謀,可不正是為了天下太平?”

章惇試探,韓岡回應,兩人兩句話確定了底線。理智尚在,國家分裂的局面,對任何一方都並無好處。

兩人並肩漫步上城頭,守在門下的將領遙遙地向兩人行禮。

韓岡指著他,“那個叫景思誼,第一個統軍趕到京師。”

章惇對關西的景姓將領有些印象,“景泰的兒子?”

韓岡點頭,“景家三兄弟兩個戰死,如今就剩他一個了。”

“一門忠烈。”

“子厚,你可知道他知道京城生變後想要什麼?”

“是什麼?”

“想要我同意降一點工廠裡的薪資水準,還想要我同意使用童工。”

章惇失笑,“膽子不小。”

“不,是有人私下裡跟我說的,他過去也的確跟人抱怨過。不過昨天我見他。他什麼要求都沒提。”

“……很聰明。”

“什麼好處可以要,什麼好處不能要,什麼要求可以提,什麼要求不必提。這些事,他們還算是清楚的。”

章惇沈默了下去,一步步數著臺階,走到最頂端,他扶著被炮彈崩碎的牆壁,“還是玉昆你教的好。福建商會裡面,就少這樣的人。”

韓岡點頭,如此大的風波,區區熊本燕達和福建商會中的幾個人,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既然章惇把話說清楚了,也算是有了談判的默契。

兩天的時間,韓岡和章惇將戰前在洛陽達成的協議,進行了新的修正,把大的框架定了下來。

稅收進行徹底的改革,而雍秦商會和福建商會,從今以後可以深入參與到對方的領域,而不得進行干擾。兩家商會的銀號,則會更深入一步加強合作,相互打破對方的壟斷。在明面上,這是一份十分公平的協約,韓岡對此十分滿意。

而最後,韓岡和章惇決定了這一次變亂的責任歸屬。

“今日之事,必須要有人出來負責。”

“非你,非我,那也就只有趙氏了。”

“天下鼎革,沒有不死人的,帶著一個皇帝也沒有意思。”

三言兩語之間,兩人決定了大宋的命運。

遼國滅亡。

而大宋,也即將覆滅。

在當年宮變之後,為防止意外再次發生,太皇太后的寢宮就開始了地下工程。隱秘至極的入口,只有寥寥數人知曉。在深入地底的地窖裡躲藏多日,她終於得見天日。損傷了健康,改在了開封城外的園囿休養。

南逃的小朝廷在進入泗州時受到了伏擊,燕達自盡,熊本被殺,偽天子被俘,王太后被營救了出來,回到娘家休養。

一切恢復了平靜。

兩個月後,整修一新的議會大樓敞開大門,八百議員魚貫而入。

半年前,他們受到的通知,是要他們投票擁立天子,而今天,他們就要選擇,這天下,到底要不要皇帝?

當然,答案只有一個。

用六:利永貞。

彖曰:安貞之吉,應地無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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