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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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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母子相見(三更)

幾天後,也就是洪熙元年六月二十一日。

漫天的繁星下,一輛馬車由幾匹快馬的護衛著,在幽靜的夜色下在官道上疾馳而行。

很快,巍峨雄偉的北京城出現在了夜幕下,馬車在南城正陽門的護城河前停了下來。

北京城有兩條護城河,圍繞都城的護城河就外護城河,皇城外面也有一條護城河,叫內護城河。

「上面的人聽著,本官有緊急公文需要送達兵部,讓你們值守的百戶出來!」此時北京城九門已經關閉,護城河上的吊橋也已經被收起,一名騎在馬上的魁梧大漢一拉手裡的韁繩,策馬來到護城河前,抬頭衝著城門樓上值守的軍士高聲喊道。

「等著!」城門樓上的一名士兵瞅了一眼魁梧大漢,前去向上司匯報去了。

「城下何人?進城所為何事?」很快,一名百戶出現在了城門樓下,望著馬上的魁梧大漢高聲問道。

「本官有事要見你們的張千戶,速讓他前來!」魁梧大漢並沒有回答百戶的話,而是宏聲衝著他喊道,「如果怠慢,軍法處之!」

由於夜色昏暗,雙方距離得又遠,因此那名百戶看不清楚魁梧大漢的長相,不過魁梧大漢來勢洶洶,指名道姓要見他的頂頭上司張千戶,感覺此人頗有來歷,保不準真的有什麼緊急事務,於是當機立斷,立刻讓手下的人去軍營找張千戶。

「你是何人?找本千戶何事?」大約過了兩盞茶的工夫,城門樓上出現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衝著護城河前的魁梧大漢喊道。

「張千戶,難道本經歷的聲音你都聽不出來了?」魁梧大漢抬頭望向城門樓,高聲反問道。

「是二公子嗎?」張千戶怔了一下,不由得面露狐疑的神色。

「正是本公子,張千戶,速開城門,本經歷有要事要進城。」魁梧大漢一口就應承了下來,大喊道。

「放吊橋,開城門。」張千戶這下確認了聲音主人的身份,連忙吩咐手下,同時帶著人下城迎接。

隨著張千戶的命令,護城河上的吊橋緩緩放了下來,兩扇厚重的城門也慢慢打開,張千戶領著一群人急匆匆出來。

「二公子,你不是去了南京,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吊橋落下後,魁梧大漢一馬當先通過了護城河,守在城門口的張千戶連忙迎上去,一臉疑惑地問道。

「本經歷這次回來有要務在身,張千戶,吩咐下去,不要洩露本經歷回來的事情。」魁梧大漢神情嚴肅地囑咐道。

「二公子放心,卑職知道怎麼做。」張千戶感覺魁梧大漢此次回京極不尋常,扭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馬車,知趣地閃在了一旁,目送魁梧大漢一行進城。

在魁梧大漢的引領下,馬車穿過了幾條寂靜的街道,最後停在了義國公府前,此時夜色已深,義國公府大門緊閉。

「這麼晚了什麼事兒……小公爺!」魁梧大漢前去敲門,不一會兒,一名門卒揉著惺忪的睡眼打開了門,頗為不耐煩地說道,等看清了魁梧大漢後頓時怔在了那裡,神情驚訝地望著他。

魁梧大漢不是別人,正是周豐,他以前在前軍都督府中擔任經歷,把守正陽門的軍隊是周征的嫡系,故而張千戶認得他。

既然周豐出現了,那麼馬車裡坐著的自然就是太子朱瞻基,女扮男裝的雷婷騎著馬守在馬車的一側,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情形。

自從離開了濟寧碼頭,雷婷和朱瞻基一行人的行程就波瀾不驚,沒有再遇上什麼麻煩,為了避免引人坐船按照正常的速度行進,今天黃昏時分到達通州城,夜深後趕來了京城。

「速去通報國公爺,說南京來了貴客。」周豐沉聲囑咐了那名門卒一聲,門卒不敢怠慢,連忙小跑奔向後宅。

「太子殿下!」當張昊披上衣服快步進入前院客廳的時候,先是微微一怔,隨後面露驚喜的神色,他看見朱瞻基正坐在椅子上喝著茶。

「義國公,本宮接到皇上密詔進京,請國公助本宮進皇城。」朱瞻基放下手中的茶杯,從身上取出李云天帶來的聖旨遞了過去。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下官,下官這就帶殿下進皇城。」張昊並沒有看聖旨,而是躬身把聖旨還了回去,恭聲說道。

雖然朱瞻基現在只是太子,不過洪熙帝已經駕崩,他實際上已經是大明的天子,張昊自然要恭敬有加。

朱瞻基這次來找張昊是要借助張昊進皇城,由於此次是秘密進京,所以他不希望外界知道他的到來。

周豐雖然順利喊開了正陽門,但守衛皇城的是親軍,朱瞻基沒有辦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進入皇城,故而只能找人幫忙,義國公張昊無疑是最佳人選。

張昊不敢怠慢,隨後換上了他的朝服,領著朱瞻基和雷婷、周豐進入了皇城,讓在宮城值守的侍衛向皇后通報,說他有要事要稟告。

「母后!」經過一番折騰,打扮成張昊隨從的朱瞻基終於在坤寧宮裡見到了張皇后,忍不住跪在張皇后的腳下失聲痛哭。

朱瞻基的哭不僅因為洪熙帝的駕崩,還有他這一路來的艱辛困苦,如果不是李云天冒險進入濟寧城殺了韓魁,那麼後果不堪設想,現在想想就感到後怕。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張皇后的眼睛也濕潤了,一臉慈愛地撫摸著朱瞻基的頭,自此她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不用再被噩夢驚醒。

張昊、周豐和雷婷躬身立在一旁,暗自陪著落淚,室內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淒然。

「皇后娘娘,您救救李御史吧。」等張皇后扶起朱瞻基,雷婷雙腿一曲就跪在了地上,梨花帶雨地給張皇后磕了一個頭,她已經完成了李云天交給的任務,現在無比擔憂李云天的安危。

「李御史?」張皇后聞言微微怔了一下,這才發現李云天沒有跟著朱瞻基進宮,雙目頓時流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朱瞻基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把他們在濟寧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聽得張皇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誰能想到韓魁竟然會是漢王的人,更感慨李云天的忠義,以身犯險,使出了李代桃僵的計策。

「吳總管,以皇上的名義傳諭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讓他們即刻發公文,令濟寧府府衙和濟寧衛撤銷關卡,回營待命,如有違抗,立斬不赦!」

張皇后可不想李云天出什麼意外,李云天不僅是周征的女婿,更是她器重的年輕臣子,準備讓其輔助朱瞻基,故而沉吟了一下,面罩寒霜地向一旁的吳總管說道。

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對濟寧府知府趙升和濟寧衛指揮使石虎是恨之入骨,這兩個叛逆竟然想要謀害朱瞻基,簡直就是罪該萬死!

「謝皇后,謝皇后!」吳總管不敢怠慢,連忙快步前去安排,雷婷心中稍微安定,給張皇后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隨後起身,神情急切地說道,「皇后娘娘,民女想先行一步,前去濟寧府尋找李御史,還望娘娘恩准。」

「不急,你現在去了也沒用,反而會使得李御史身處危險。」張皇后不由得有些詫異地望了雷婷一眼,她此時已經發現這名模樣俊俏的隨從是一名女子,好像對李云天的有著非同一般的感情,隨後開口安慰道,「等刑部和兵部的公文到了,本宮讓錦衣衛陪你走一遭。」

雷婷覺得張皇后言之有理,她畢竟只是一介平民,就這麼去了濟寧城不僅幫不上李云天,還會使得她和李云天陷入險境,不如隨著錦衣衛一同前往,於是在坤寧宮焦急地等待著。

張皇后以前並沒有見過雷婷,從朱瞻基那裡得知雷婷就是上次跟著李云天一同進京送永樂帝遺詔的那個「內侍」後,心中倍感意外,也對兩次冒著生命危險立下從龍之功的雷婷充滿了好感,無形中將其視為了自己人。

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半夜裡被宮裡傳旨的內侍給喊了起來,心中感覺非常意外,通常來說皇上如果有事要向濟寧府和濟寧衛下諭令的話,會通過山東布政使司和山東都司,向這種越級下諭的現象非常罕見。

不過,既然洪熙帝已經下了諭令,那麼兩人唯有趕去刑部衙門和兵部衙門,分別給濟寧府和濟寧衛下了公文,讓其立刻停止在濟寧府的搜捕,回京待命。

拿到刑部和兵部的公文後,雷婷和一群錦衣衛連夜離開京城,在通州碼頭乘一艘快船即刻南下,火急火燎前往濟寧府。

與雷婷幾乎同時離開的還有一群帶著洪熙帝遺詔的八百里快騎,前去南直隸和包括交趾在內的十四布政使司傳遺詔。

第二天一早,內閣閣員和五府六部的堂官被洪熙帝的諭旨傳去了御花園,眾臣以為洪熙帝有事要召集他們商議,可到了御花園後頓時大吃了一驚,只見御花園裡的侍衛、內侍和宮女已經全部身穿白縞。

御花園入口處的內侍已經給眾位大臣準備好了孝服,待眾人穿上後被領著去了壽皇殿。

壽皇殿位於景山東北,是皇帝停靈、存放遺像和祭祖之所,永樂帝大喪期間的靈柩就停在此處。

進入壽皇殿所在院落的院門後,除了楊榮和朱永青等提前得知消息的人外,其餘的大臣心中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壽皇殿前方的院落中跪滿了穿著孝服的內侍和宮女,眾臣不由得面面相覷,雙目滿是震驚的神色,大家這個時候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洪熙帝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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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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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功虧一簣(二更)

「這麼多人竟然連一個江湖術士都鬥不過,簡直就是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通州城,伴隨著啪一聲脆響,一個渾厚的咆哮聲從一間房子裡傳出,驚飛了院中一棵大樹上的幾隻嘰嘰喳喳的鳥雀。

房間裡的地上有一個摔碎的茶杯和一大灘水漬,水漬上是上好的龍井茶葉,正冒著熱氣,看來剛才的那聲脆響就是茶杯落地的聲音。

漢王紅著眼睛坐在書桌後面,臉上充滿了怒色,胸口由於激動而微微起伏著,雙目中流露出一股凜人的殺氣。

面對怒氣衝衝的漢王,朱瞻域是噤若寒蟬,垂頭喪氣地站在書桌前,就在剛才從京城急匆匆趕來的他帶給了漢王一個壞消息。

內閣和五府六部的會審已經結束,蘇伯朗走後朱永青讓人去搜查了馮順的家,在楊安的帶領下輕而易舉就找到了被馮順藏起來的財物,這可是馮順貪贓枉法的鐵證,隨即被朱永青下了刑部的大牢。

前去御膳房和那幾名食材商人的差役也回來,兩方的賬簿一對,御膳房所進食材的價格與市價的差異就一目瞭然地呈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令大堂內官員感到震驚的是,御膳房的進價不僅是市價的幾倍,甚至是十幾倍,最高的達到了二十幾倍。

由此一來,這些食材就產生了巨大的差價,而這些差價就進了張旺和彭大牛的口袋。

故而,朱永青當堂審問了被刑部差役從御膳房帶回來的彭大牛,在確鑿的罪證面前,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彭大牛立刻就將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進而牽連出了御膳房的受賄一案。

由於御膳房屬於內廷二十四衙門的尚膳監,拔出蘿蔔自然帶出了泥,如果沒有尚膳監的內侍罩著,單憑張旺和彭大牛兩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御膳房上下其手的。

因此,內閣和五府六部的大員們往下一查,尚膳監一票人倒了黴,包括尚膳監的右少監在內,不少人都被下了錦衣衛的大牢。

如果不是張皇后出面,尚膳監的掌印太監也會被拖下水。

其實宮裡的這些事情張皇后一清二楚,平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這些尚膳監的內侍是要伺候宮裡皇家的人,屬於皇家身邊的人,總不能一點兒甜頭都不給,那麼誰還肯為皇家賣命?

由於張旺的事情,御膳房的事情一下子被捅了出去,被內閣和五府六部的人抓了一些正著,那麼就不得不懲戒,但是又不能下手狠了,其中的分寸一定要拿捏好,既要給尚膳監的人立威,又要使得他們專心給皇家辦事。

故而張皇后網開一面,尚膳監的那些內侍無不感激涕零,自然更加用心伺候皇家的人。

尚膳監的事情與漢王無關,無論怎麼折騰漢王都不會在意,令漢王勃然大怒的是內閣和五府六部的大員們經過會審後,認為張旺之死是受人所制與元霞上人無關,而砸了吳家的幕後主使是馮順。

如此一來元霞上人就從目前這個是非的漩渦中脫身,而那些朝廷的清流也都偃旗息鼓,提心吊膽地等著皇上算後賬,雖說諫者無罪,但是亂諫可就是亂國了,一定會受到懲處。

這無疑就使得漢王的計劃落空,無法逼洪熙帝現身,他也就不能確定洪熙帝的生死,不敢貿然進城,以免屆時中了洪熙帝的圈套,有來無回。

漢王原本悠閒地喝著茶等待著京城傳來好消息,只要內閣和五府六部的人會審後認為元霞上人涉及到張旺和吳少卿的事情中來,元霞上人就不得不受審。

到時候即使不能當堂定了元霞上人的罪,那麼也要讓他被關進大牢,只要他身上的嫌疑無法洗清就不能再主持洪熙帝的祈福法事,而沒了元霞上人祈福法事自然也就失去了意義,這將逼著洪熙帝現身。

如果洪熙帝屆時無法出現,無論洪熙帝是生是死,范彬和馮長安等人都會趁機給漢王造勢,請漢王進京主持大局,這就給了漢王一個進京的藉口,進而掌控京城的局勢,立於不敗之地。

屆時即使太子能進京,那麼也會被漢王所壓制,更何況朱瞻坦已經將太子圍困在了濟寧府,太子能不能活著來到京城還是兩說,最好能朱瞻坦將其給除了,省去很多麻煩。

可誰成想元霞上人竟然會突然出現在刑部大堂,並且反客為主,瀟灑愜意地主導了內閣和五府六部的審案,輕輕鬆鬆從案子中脫身,這意味著漢王的計劃隨之竹籃打水一場空,他的惱怒可想而知了。

「父王,兒臣覺得那個元霞上人確實有些邪門,要不然他是如何知道那些隱秘的事情?」等漢王的怒氣平息後,朱瞻域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

「愚蠢,那個元霞上人不過是個用來掩人耳目的江湖術士而已,看來皇上的身邊有利害的謀臣,不僅查出了張旺的,而且還使得馮順當了替罪羊,著實是可惡。」

漢王聞言不由得冷笑了一聲,怒其不爭地望了一眼朱瞻域,他才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這次擺明了就是皇上的人技高一籌,使得范彬等人慘敗。

「父王,既然太子已經秘密進京,而皇上這次齋戒祈福又如此突然,依兒臣看十有八九皇上是賓天了,父王不如趁機進京,屆時將無人能奈何父王,只要父王登高一呼,京城裡必定響者云集!」

朱瞻域聞言雙目不由得流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沉吟了一下,低聲向漢王說道。

「此事要從長計議,不可魯莽!」漢王聞言眉頭微微一皺,似乎有些動心,隨後神情嚴肅地衝著朱瞻域搖了搖頭。

其實,漢王也懷疑洪熙帝已經駕崩,可是他手頭沒有確切的消息因此不敢輕舉妄動,他與洪熙帝為了皇位纏鬥了二十多年,自然清楚自己的這位大哥並非等閒之輩,遠遠不像看上去的那樣簡單。

正如朱瞻域說的那樣,這次洪熙帝齋戒祈福非常突然,再加上太子暗自進京,看似洪熙帝好像出了事情,可實際情況究竟如何卻沒人清楚,天知道這是不是洪熙帝的一個陷阱,就等著漢王跳進去。

這使得漢王不得不小心謹慎,他現在已經沒有資本再走錯一步,否則就是萬丈深淵,故而要穩重行事。

反正太子已經被困在了濟寧府,只要等七七四十九天洪熙帝的祈福法事做完,那麼就知道事情的真相。

朱瞻域見漢王否定了自己的建議,雙目不由得流露出一絲失望的神色,作為一名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更傾向於冒險。

晚上,典廄署。

胡一圖的家中擺了一桌豐盛的飯菜,胡一圖與楊云貴對坐而飲,這桌酒菜是楊云貴從京城一家有名的酒樓裡點了後送過來的。

由於元霞上人今天在刑部大堂大出風頭,化解了漢王這次犀利的攻勢,故而楊云貴特意來感謝胡一圖。

「胡大人,卑職敬您一杯,這次如果不是您運籌幄,元霞上人斷然無法脫身。」談笑中,楊云貴面色一整,恭敬地衝著胡一圖端起了酒杯,他現在已經對胡一圖佩服得五體投地,所有的事情都是胡一圖暗中籌劃的,可謂恰到好處。

「別喊大人了,聽著怪生分的,如果你願意的話,像云天一樣也喊我一聲胡叔,有時間來這裡陪我喝喝酒。」

胡一圖笑著與楊云貴碰了一下酒杯,說實話他挺欣賞楊云貴,通過這些天的接觸他認為楊云貴的才華僅次於李云天,倘若善加的話一定前途無量,成為李云天的得力助手,因此起了憐才的心思。

「謝胡叔。」楊云貴聞言不由得大喜,他聽出了胡一圖言語中栽培他的意思,如果能得到胡一圖的指點,對他來說大有裨益。

胡一圖聞言笑了笑,一口飲進了酒杯中的白酒,楊云貴連忙也喝乾了自己的酒,然後慇勤地給胡一圖倒上,天南地北地聊起天來,氣氛輕鬆熱烈。

恐怕漢王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壞了他好事的竟然會是住在典廄署,整日與馬匹為伍的太僕寺寺丞,一個正六品的小官。

就在內閣和五府六部會審後的第二天,吳少卿和一些在承天門前跪諫的官員被錦衣衛抓進了北鎮撫司的詔獄中,罪名是非議君王、讒言誤國以及心懷不軌,等洪熙帝祈福法事結束後會處置,其餘參與此事的官員也都受到了斥責。

這一次,滿朝文武中沒有一個人上疏為吳少卿等被抓進詔獄的人開口求情,因為他們這次做的事情實在是太為過分,已經觸犯了官場上的大忌: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僅靠著猜測和臆斷就跪諫逼宮,差一點就壞了洪熙帝的祈福法事,可謂是對洪熙帝的一次挑釁。

歸根結底,是吳少卿在內閣和五府六部會審中的慘敗,實在無法讓人開口為其求情,畢竟諫官也是有底線的,豈能胡作非為?更不能憑空冒犯皇帝的威嚴。

況且吳少卿在朝廷中的人緣並不好,誰吃飽了撐的為了他自尋煩惱,搞不好就成為了吳少卿的同謀。

感覺吳少卿等人要倒倒霉了,不少朝廷上的官員紛紛見風使舵,對他們落井下石,上疏對其進行彈劾,要求嚴懲居心叵測的吳少卿。

不僅如此,一些參與了跪諫被斥責的官員更是痛哭流涕地上了奏本,紛紛表示他們被吳少卿矇蔽,希望洪熙帝恕罪。

一時間,吳少卿從死諫的忠貞之臣成為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其境況不由得令人唏噓。

與吳少卿一塊倒霉的還有他的好友,在他家裡上演了中邪好戲的禮部祀祭清吏司郎中趙羽,被錦衣衛抓進了北鎮撫司的詔獄,一通酷刑下來承認是其故意裝作中邪欺騙吳少卿,目的是希望吳少卿能扳倒元霞上人,這樣一來吳少卿在朝廷上就無人敢招惹,他也能跟著受益。

趙羽很清楚,秦永祥身後站著漢王,他根本無法撼動其分毫,反正他已經完了,為了家人的安全索性把罪名給扛了,這樣一來秦永祥還能關照他的家人。

在張皇后的示意下,錦衣衛並沒有深究趙羽的供詞的真偽,而是直接以他的口供來結案,以免再起波瀾。

正可謂世事無常,福禍相依,趙羽一念之差,不僅陞遷化為了黃粱一夢,還成為了階下囚,也著實有些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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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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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一舉成名(一更)

望著氣急敗壞的馮順,蘇伯朗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翹,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只要楊安死纏爛打的話馮順無疑會被牽連進此事。

朱永青等人隨之會對馮順進行查證,這就需要不少時間,至於查證的結果如何並不重要,周雨婷策劃這件事情的目的是給給太子回京爭取時間。

「大膽刁僕,竟在這裡信口雌黃,馮大人乃大理寺左寺丞,豈會知法犯法?」范彬見馮順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高聲斥責道,「說,你究竟受何人指使陷害馮大人,如不老實交待必將受到嚴懲!」

「馮大人,你是何時發現此刁僕與你的妾室有染?」隨即,武通接過了話茬高聲問向了馮順,想要轉移話題。

「稟王爺,下官一直信賴此惡徒,對他不曾有防備之心,不成想引狼入室。」馮順終於回過神來,他知道現在不是計較楊安誣陷他的時候,眼神閃爍了一番,沉聲向朱永青說道,「由於下官平常忙於公務,故而直到今年才覺察出此惡徒與下官的妾室私通,只不過下官一直沒有找到證據而已。」

「馮寺丞,你是如何發現兩人有染?是無意中撞見兩人行為不端,還是有下人暗中稟告?」馮順的話音落後,楊溥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不動聲色地開口問道。

正如李云天所說的那樣,世上沒有完美的罪案,一個謊言要用千百個謊言來掩蓋,也就流露出了千百個破綻。

馮順雖然編出了楊安與其妾室私通的謊言來脫身,但裡面的細節肯定無法自圓其說,只要稍加盤問就會漏洞連連。

「是下官無意中撞見兩人言行親密,故而起疑。」馮順微微怔了一下,隨後衝著楊溥躬身答道,楊溥是正三品的官銜,他自然要向其行禮。

「既然如此,馮寺丞一定在家中有所布置,以查明兩人之間是否私通?」楊溥聞言雙目閃過一絲精光,看似隨意地追問道。

雖然馮順足夠謹慎,選擇了自己撞破楊安與其妾室的姦情,如此一來就可以避免牽連別人進去,以免謊言穿幫。

可楊溥是何許人也,能坐十年詔獄的人豈是等閒之輩,早就料到馮順會有如此一說,故而已經準備好了應對之言,給予了馮順沉重一擊。

「這……」馮順聞言微微一怔,一時間無法回答楊溥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此時此刻他豈敢亂說話,因為屆時只要朱永青派人查問他家中的那些奴僕,他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此惡徒在下官家中已有多年,恐怕在家中有不少親信,下官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故而沒有驚動家中之人,等待機會親自將兩人捉姦。」不過馮順能坐到大理寺左寺丞的位子,豈是泛泛之輩,很快他就找到了理由敷衍。

「馮寺丞,如果本官沒有記錯的話,你剛才說過平常公務繁忙,如果沒有外人相助的話如何知道兩人在私通?」楊溥的嘴角閃過一絲不屑的神色,從容不迫地問道。

「下官是想找一個機會製造外出公幹的假象,如此一來兩人必定會私通,然後下官再突然返回,將他們捉姦在。」馮順的額頭上頓時流露出了一絲冷汗,猶豫了一下後找出了一個藉口。

「馮寺丞,本官有一事不明,既然你如此小心謹慎,楊安應該並不知道你查他私通一事,那麼為何又要陷害於你?對他來說這可是有百害而無一利!」楊溥聞言先是微微頷首,隨即目光一寒,沉聲問道。

「他……他一定是覺察出了下官起疑,故而要與下官同歸於盡。」馮順臉色頓時就是一變,額頭上禁不住滲出汗珠來,想了想後勉強找了一個理由。

「馮寺丞,倘若換成是你,如果起了疑心,是選擇同歸於盡還是逃之夭夭?」楊溥知道馮順此時方寸已亂,隨後給了他致命一擊。

「下官……下官……」馮順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身子僵在了那裡,額頭上的汗珠滾落了下來,無法回答楊溥這個犀利的問題。

見此情形,大堂裡的官員們不由得暗自搖著頭,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後誰都看出來馮順剛才撒了謊,楊安並無與他的小妾私通。

這樣一來的話,豈不是反證出楊安所言為真?是馮順指使其行兇傷人。

「馮寺丞,楊安究竟有無與你的妾室私通?」朱永青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楊溥,心想果然不愧是洪熙帝的東宮舊臣,寥寥數語就使得馮順的謊言被戳穿,隨後一拍驚堂木,沉聲喝問道。

「王爺,下官……下官一時失言,請王爺責罰。」事已至此,馮順知道他剛才的謊言已經現場眾人知曉,不無尷尬地衝著朱永青一拱手,高聲辯解道,「不過下官願用性命擔保,絕無讓此惡徒對付吳翰林,他一定是受人指使來誣陷下官,請王爺明察。」

大堂上的眾位官員聞言不由得相互對視了一眼,眼神無不顯得有些漠然,馮順的謊言被當眾拆穿,他的話自然也就沒人相信了。

「王爺,本侯覺得此事過於蹊蹺,應該謹慎處之,嚴查楊安,看看他是否受人指使!」確切的說,除了范彬和馮長安等瞭解內情的人外無人信任馮順,馮長安見狀不妙,不由得開口向朱永青說道。

「侯爺,你可有證據證明楊安受人指使?」馮長安想替馮順說話,有人自然不會讓他如意,一直沉默的黃淮隨即開口,不動聲色地問道。

「這個……本侯只是懷疑而已。」馮長安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神色,想了想後說道,「此事事關重大,不能輕易視之,馮寺丞身居要職,沒有必要此時向吳翰林落井下石,惹人非議。」

「王爺,下官也覺得馮寺丞不是那種魯莽之人,其中必有隱情。」

「王爺,馮寺丞為官多年,豈會分不清輕重而向吳家下手?」

「王爺,楊安此人必定是受人指使,這才誣陷馮寺丞,請王爺明察。」

……

范彬和秦永祥等人聞言紛紛出言附和,竭力為馮順開脫,他們知道馮順是被冤枉的故而把矛頭指向了楊安,只要嚴查楊安那麼一定能找出幕後主使者,進而使得元霞上人蘇伯朗深陷吳家被砸一事的泥潭。

「楊安,本官問你,你可有證據表明此事是馮順做的?」對於馮長安等人的負隅頑抗,黃淮自然早所準備,不動聲色地問向了跪在那裡的楊安。

「有……有,除了小人臥房裡那張夾在書中的一百兩銀票外,小人還有其他的證據。」馮安聞言連忙點了點頭,然後衝著馮順磕了一個頭,一臉悲慼地說道,「老爺,既然你對小人不仁,那麼就別怪小人對你不義了,這件事情太大,小人真的沒法扛下來。」

「王爺,馮順之所以要派人去砸吳翰林的家並不是心血來潮之舉,他想趁著這個機會使得吳翰林與元霞道長結怨,進而激怒皇上,使得吳翰林丟官罷值,既報了當年吳翰林阻礙他陞官之仇,也除了一個心頭大患。」

隨後,楊安跪著轉向了朱永青,高聲說道。

「一派胡言,本官雖然與吳翰林不睦,但沒有愚蠢到在這種危急時期算計吳翰林!」馮順見楊安在那裡胡說八道,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地吼道。

「王爺,正是因為吳翰林彈劾了元霞道長,使得此事被朝堂上下所關注,馮順這才動了趁機教訓吳翰林的心思。」

楊安並沒有理會馮順,而是有條不紊地向桌案後的朱永青和楊榮、夏元吉說道,「王爺、各位大人,你們所有不知,自從吳翰林當年彈劾馮順後,馮順私下裡就在算計吳翰林,不僅打壓吳翰林那些字畫的價格,而且還讓祿米倉的人在發送薪俸的時候對吳翰林百般刁難,王爺和各位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將那些人傳來一問。」

馮順聞言臉色頓時大變,楊安能做他的管家,自然是他的心腹,對他的秘密一清二楚,所說之事自然是實情。

「王爺、各位大人,在小人看來,馮順這次之所以鋌而走險,是擔心吳翰林以後再度彈劾於他。」

楊安的話並沒有說完,在現場眾人的注視下爆出了一個更大的內幕,「馮順進入大理寺後不僅貪贓枉法,聚斂錢財,小人手中握有有確鑿的證據。」

「你……你……」馮順此時已經面無血色,指著楊安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感到恐懼,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

大堂上的官員們見狀紛紛神情驚愕地望著馮順,在大家的印象裡馮順的口碑還不錯,不成想私下裡竟然幹著如此勾當。

想想也是,單憑馮順的薪俸,如何請的起楊安來當管家?

「馮寺丞,本王問你,楊安所言之事可否屬實?」望著渾身發抖的馮順,朱永青知道大勢已定,用力拍了一下驚堂木,神情嚴肅地問道。

「下官……下官知罪!」馮順下意識地就想否認,可是隨後他就意識到自己這次是徹底地栽了,楊安知道他的一切,故而臉色變了幾下,雙腿一曲跪在了地上,衝著朱永青長跪不起。

轟的一聲,大堂內外一派嘩然,馮順這一承認,不僅表明他貪贓枉法,更是坐實了他讓人砸了吳家的事情。

對於馮順來說,他所斂來的錢財已經足夠他掉好幾次腦袋,現在腦海中一片空白,哪裡還會再介意被人栽贓吳家。

范彬和馮長安等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嘴角紛紛充滿了苦澀,他們覺得今天的堂審猶如做夢一般,經歷了大喜大悲,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馮順與吳家的事情無關,那麼經歷了先前的堂審後,他們肯定也會認為吳家的事情就是馮順做的。

如今馮順已經認罪,縱使他們有心為其開脫,也已經是有心無力。

「王爺、各位大人,既然案情已明,那麼本山人就此告辭。」

直到這個時候,蘇伯朗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下,他甩了一下拂塵,向朱永青和楊榮等人行了一個稽首禮,走過了呆立著的吳少卿,在大堂內外官員既驚愕又敬畏的眼神中坐上竹椅飄然離去,仙風道骨,令人不由得肅然起敬。

經歷了這次內閣和五府六部的會審後,蘇伯朗一舉成名,成為了一個充滿了神秘色彩的得道高士,名震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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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移禍江東

大堂裡的官員紛紛順著蘇伯朗的視線望去,只見大堂門前站著一名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人,神情侷促,身後立著兩名刑部的差役。

這名小鬍子中年人是蘇伯朗讓朱永青派人的傳來問話的人中一個,不久前趕到,由於大堂裡在議事所以就在門外等待。

「小人楊安,叩見王爺。」隨後,在眾人的目光中,小鬍子中年人忐忑不安地走進了大堂,老老實實地在堂前跪下給朱永青行禮。

朱永青瞅了一眼楊安,抬頭狐疑地望向了蘇伯朗,難道此人與張旺被殺一事有關。

「楊安,你可知本山人喊你前來所謂何事?」蘇伯朗走到楊安身旁,不動聲色地問道。

「小人不知,請道長明言。」楊安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高官權貴,精神保持著高度緊張,再加上天氣炎熱,使得他滿頭大汗,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後衝著蘇伯朗擠出了一絲笑容。

「本山人問你,數天前的晚上,你在城西的一家酒樓見過何人?」蘇伯朗目光如炬地望瞭望楊安,沉聲問道。

「沒……小人沒過去城西的酒樓。」楊安聞言頓時神色大變,結結巴巴地回答。

「本山人問你,你的衣衫當時因何事而被打濕?」見楊安不承認,蘇伯朗微微一笑,宏聲問道。

「你……你怎麼知道?」楊安剎那間就怔在了那裡,一臉不敢相信地望著蘇伯朗。

「本山人不僅知道你打翻酒壺打濕了衣衫,還知道你昧下了一筆銀子。」蘇伯朗動作飄逸地甩了一下拂塵,淡淡地說道,「你也曾是個讀書人,應該知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道理,在王爺和各位大人面前何苦再執迷不悟?」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出自朱熹的《朱子論語》卷五十九,勸人改過向善,大明自洪武起就獨尊朱子理學,讀書人都知道這句話。

聽了蘇伯朗和楊安之間打啞謎似的一番對話,包括朱永青在內的所有官員都疑惑地望著兩人,不清楚這個楊安犯了何事。

「王……王爺,小人願招,小人全招,請王爺開恩呀。」楊安的臉上陰晴不定了一陣,隨即砰砰地衝著朱永青磕起頭來,一副驚惶的模樣。

「本王問你,你所犯何事?」朱永青心中也感到好奇,不動聲色地問道。

「小人……小人不應該買通那些外地人砸了吳翰林的家,並打傷他的家眷。」楊安仰起頭,抬手使勁地扇了自己兩記耳光,一臉惶恐地說道,「不過,小人也是被逼無奈,是我家老爺讓小人這樣做的,小人要是不做的話會受到他的責罰。」

聽聞此言,大堂上隨即又是一陣騷動,眾人原本楊安與張旺有關,誰成想竟然牽扯出了吳少卿家被砸一事。

吳少卿的雙目滿是驚訝的神色,兩眼怔怔地望著楊安,他這個時候終於明白了蘇伯朗先前說的要澄清的事情了,原來是找出了在他家鬧事的幕後兇手。

范彬和馮長安等人則面露怪異的神色,相互間不由得對視了一眼,他們很清楚那些砸了吳家的人是朱瞻域從樂安州帶來的手下,事後就離開了京城,這個楊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竟然在這裡胡說八道。

「告訴本王,你家老爺是誰?」朱永青也吃了一驚,隨後心中就是一陣大喜,沉聲追問。

現在張旺一事已經真相大白,倘若再把吳家被砸一事了結,那麼京城裡的這場危及到大明皇權的風暴也就隨之消失於無形中。

「稟王爺,小人的老爺是大理寺左寺丞馮順馮大人,小人是馮家的管家。」大堂內的眾位官員聞言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楊安,都想知道他口中的老爺是何人,楊安再度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慌忙答道。

「怎麼會是馮寺丞?他與吳翰林可是同科的進士!」

「我記的,永樂年的時候吳翰林曾經彈劾過馮寺丞。」

「沒錯,當年如果不是吳翰林彈劾,馮寺丞現在已經是都察院的右僉都御史。」

「原來是這樣!」

……

隨著楊安的話,大堂裡頓時轟一下就騷動了起來,人們私下裡紛紛七嘴八舌地議論著這件事情,顯得十分詫異。

馮順與吳少卿是同一科的進士,而且兩人的殿試成績都位於二榜殿試中前列,雖然相互間的關係並不怎麼親密,但是由於有著同科之誼也算是比較近的朋友。

永樂十五年,曾經擔任過都察院監察御史的馮順遇到了仕途上的一個重大的機遇,永樂帝準備將其從大理寺左寺丞的位子上提拔到都察院擔任右僉都御史。

從官銜上來說,大理寺左寺丞是正五品的官階,而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是正四品的官階,可謂向上邁進了一大步。

從職務上來說,大理寺不過是掌刑獄案件審理,而都察院不僅可以審案,而且還有著監察百官的職責,權力上不可同日而語。

馮順倘若能成功陞遷,那麼在仕途上可謂實現了一次質的飛躍,為以後邁入三品大員成為各部院堂官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可是誰成想,吳少卿在廷議的時候竟然參了馮順一本,說他在大理寺時督辦的一個案子存在嚴重的疏漏,導致案件成為了一個冤案,並且拿出了一份謄抄的案卷作為證據。

當時在場的官員都很驚訝吳少卿怎麼會有那個案件的證據,畢竟吳少卿只是翰林院的翰林,又不是大理寺的人,無法接觸到案卷。

後來大家才知道,原來有人不久前給吳少卿寫了一封匿名信,檢舉揭發了馮順在那起案子中的疏漏,並且附帶了謄抄的案卷。

因此,吳少卿在廷議的時候站出來彈劾了馮順,永樂帝事後讓人複查,果然舉報之事為真,馮順為了能順利結案故意忽視了幾個重要的罪證,其行為已經是瀆職。

如此一來,馮順的陞遷自然也就泡湯了,特也被永樂帝斥責了一頓,幸好他並沒有在案件中有徇私舞弊和受賄之舉,故而永樂帝念在他以前功勞的份兒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只罰了他一年的年俸而已,依舊留任大理寺左寺丞。

面對著馮順的遭遇,朝堂上的官員們紛紛為之感到惋惜,很顯然他是受到了別人的暗算,這也是永樂帝從寬處理馮順的一個重要原因:雖然馮順著實存在瀆職的行為,但這種暗箭傷人的舉動也著實令永樂帝反感。

放眼朝堂之上,恐怕也只有孤傲耿直的吳少卿會被那些有心之人當槍使,如此不近情理地出面彈劾馮順。

馮順經此一事可謂元氣大傷,不僅沒能升為右僉都御史,而且還成為了人們眼中的笑料,不僅對暗算他的人恨之入骨,同時更加痛恨翻臉無情的吳少卿,竟然不顧同科之誼壞了他的好事。

故而,馮順和吳少卿因此成為了仇人,私下裡耍些小手段來對付吳少卿,據傳祿米倉的官員就收受了馮順的好處,這才變本加厲地在發放薪俸的時候整治吳少卿。

通常來說,這種朋友間反目的仇恨通常更為濃厚,在大堂裡眾位官員看來,以馮順對吳少卿的怨恨來說趁亂派人砸了吳家也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范彬等人現在總算明白了蘇伯朗的用意,不由得面面相覷,沒有想到他竟然會用「移禍江東」之計,找來楊安來誣陷馮順,讓馮順來當替死鬼,以此來了結吳家被砸一事。

「傳大理寺左寺丞馮順。」就在眾人低聲議論著此事的時候,朱永青衝著堂外站立的差役喊道,找馮順前來對峙。

很快,一名身穿正五品官袍、身材消瘦的中年人面無表情地走進了大堂,他就是大理寺左寺丞馮順,剛才就在院子裡,清清楚楚地聽清了楊安的話。

「王爺,此惡徒誣陷下官,下官絕無讓人做出針對吳翰林一事,請王爺明察!」冷冷地瞅了一眼跪在那裡的楊安後,馮順一躬身,高聲向朱永青說道。

本來馮順正在人群裡看熱鬧,冷不防看見楊安被帶來,正感到狐疑,接著就莫名其妙地就捲進了吳家的事情,心中是萬分震驚,立刻意識到自己被楊安給害了,他不清楚楊安為何要這樣做,平日裡他對楊安可不薄。

「王爺,下官覺得此人可能是對馮大人有私怨,故而誣陷馮大人。」這時,秦永祥率先反應了過來,沉聲向朱永青說道。

如今他們在張旺一事上已經落敗,那麼就一定要將蘇伯朗與吳家的事情聯繫起來,以激發朝廷的那些清流同仇敵愾,否則他們將一敗塗地。

「馮大人,你是否責罰過此人,以至於他懷恨在心,誣陷於你。」隨後范彬的眼珠微微一轉,衝著馮順說道。

「王爺,此惡徒暗中與下官小妾私通,小官正在查此事,肯定是被他察覺,故而誣陷本官。」范彬一語點醒夢中人,馮順迅速反應了過來,現在可是他生死存亡之時,因此來不及多想,隨便找了一個理由來脫身。

「王爺,小人冤枉呀。」楊安聞言吃了一驚,連忙給朱永青磕了一個頭,隨後抬頭望向立在一旁的馮順,一臉委屈地說道,「老爺,你可不能冤枉小人,小人兢兢業業地伺候著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哼,你這個背主求榮的惡徒,說,究竟受了何人指使,又收了多少好處?」馮順恨不得一腳將楊安跩在地上,然後暴打一頓,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楊安會如此對待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老爺,小人對您可是忠心耿耿,如今出了事您不能都推到小人頭上,小人可承擔不起呀。」楊安聞言立刻喊起冤來,一臉驚惶地說道,「老爺,你讓小人收買那些人砸吳翰林家的銀票被小人昧下了一百兩銀票,就藏在小人臥房裡的一本書中,要不是你讓小人去做這件事情,小人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吳翰林家下手。」

「你……」馮順見楊安擺明了要誣陷他,不由得氣得渾身發抖,伸手指著楊安說不出話來,雖然他知道自己沒有做過這件事情,可是如果楊安一口咬定是他主使,他也並沒有什麼好辦法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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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驚人真相

「趙氏,本山人問你,你是否知曉張管事為何要擊登聞鼓上告?」就在刑部大堂上一派死寂的時候,蘇伯朗甩了一下手裡的拂塵,沉聲問向了頗為侷促地跪在那裡的趙氏。

「不……不知道。」趙氏沒有絲毫的心理防備,冷不丁被蘇伯朗這麼一問,臉上頓時閃過驚慌的神色,連忙開口否認。

「本山人知道張管事擊鼓上告的前一天晚上在你那裡過的夜。」

蘇伯朗已經從趙氏慌亂的反應中確定趙氏肯定知道一些內情,瞅了一眼趙氏身旁的那兩個男孩,不動聲色地望著她,「張管事貪墨一事已經成了定局,你若不老實交待戴罪立功的話,恐怕難免流放邊疆之苦!」

趙氏聞言不由得怔在了那裡,她知道蘇伯朗並不是在嚇唬她,雖然她與張旺沒有名分,但卻有夫妻之實給張旺生育了兩名男孩,因此張旺受賄一事一旦東窗事發,那麼她和兩個兒子斷無倖免之理。

邊疆生活淒苦,趙氏或許能忍受可是她的兩個幼子卻很難撐得過去,說不定在路上就出了意外。

蘇伯朗眯著眼睛望著趙氏,將趙氏臉上神色的變化盡收眼底,看來周雨婷告訴他的消息沒錯,張旺擊登聞鼓上告的頭天晚上果然在趙氏那裡留宿,這將給予趙氏心理一記沉重的打擊。

「王爺,民婦願招,民婦願意將一切都說出來,請王爺開恩。」面對著眼前的危急的處境,趙氏來不及多想,衝著朱永青就磕了一個頭。

「王爺,張管事之所以上告,是懷疑元霞上人謀害皇上,此事人盡皆知,現在已經沒有再提及的必要。」

范彬聞言頓時吃了一驚,心中暗道一聲糟糕,看樣子這個趙氏好像真的知道些什麼,她要是說出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因此顧不上官場上的尊卑,不等朱永青開口搶在他前面高聲說道。

朱永青的眉頭頓時就是微微一皺,不滿地看向了范彬,范彬此舉無疑是冒犯了他,只不過現場有著眾多官員,他不好與之計較。

「王爺,張管事貪墨一事應該另案處理,皇上的旨意是查張管事的死因。」隨後,秦永祥也反應了過來,將洪熙帝給搬了出來,想要阻止趙氏說出所知道的東西。

「趙氏,內閣和五府六部的各位大人會審張管事身亡一事,事關重大,你若有半句虛言必將嚴懲不貸!」緊跟著武通也出言威脅趙氏,冷冷地警告著她。

趙氏一個婦道人家,哪裡經歷過眼前的這種場面,一時間臉色發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爺,請繼續審理張管事被毒殺一案。」

「趙氏,這裡可是刑部大堂,休要信口雌黃。」

「王爺,倘若我們此時審問張管事貪墨一事,豈不是有負聖命。」

……

隨著范彬、秦永祥和武通三人的一番話語,馮長安等人感覺到形勢不對,立刻出聲附和,七嘴八舌地嚷嚷了起來。

這使得趙氏面無血色,身體禁不住顫抖了起來,不要說她了,就是張旺也從沒有面對過如果多朝中大臣的圍攻。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世上之事有因才有果,張管事究竟為何事而死,等下自有定論。」

望著群情洶湧的范彬和馮長安等人,蘇伯朗的嘴角閃過一絲得意的笑意,他看出來這些人心虛了,故而才阻止趙氏開口,他豈能讓他們如意?故而高聲說道,打斷了馮長安等人的話。

「王爺,趙氏乃張管事的枕邊人,深得張管事歡心,張管事在擊鼓上告之前,或許會將一些外人不知的隱情告之於她,這樣也有助於王爺徹查張管事的死因。」

等馮長安等人安靜下來,蘇伯朗衝著朱永青打了一個稽首,不動聲色地說道,「倘若有人執意阻止,那就是有違皇上的聖命!」

范彬和馮長安等人聞言不由得語塞,沒想到蘇伯朗竟然也用洪熙帝來壓制他們,使得他們難以找到理由反駁。

「趙氏,我等奉皇上聖命前來審理張旺一案,你若知道其中內情就如實道來,否則本王一旦查出爾有不實之言,必將嚴懲不貸!」

朱永青面無表情地環視了一眼大堂上的眾位官員,沉聲向趙氏說道,他自然要向著蘇伯朗說話了,更何況蘇伯朗所言在情在理,無可厚非。

聽聞此言,現場官員們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趙氏的身上,都想知道趙氏究竟知道些什麼內情。

「啟稟王爺、各位大人,民婦夫君擊響登聞鼓的頭一天晚上曾向民婦感慨,後悔當初動了貪念,收了那些給御膳房供貨商人的錢,以至於現在受制於人。」

事已至此,趙氏也沒什麼好怕的了,她現在只想戴罪立功,給兩個兒子留一條活路,於是一咬牙,將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民婦當時問過夫君發生了何事可他卻什麼也沒說,只是讓民婦盡快收拾東西回娘家,直到第二天民婦才知道夫君出了事。」

大堂裡的官員聞言紛紛面露驚愕的神色,誰也沒有想到趙氏竟然會爆出一個如此驚人的隱情,聽趙氏的意思難道張旺的上告是受人逼迫?

「張旺有沒有透露他受制於何人?」朱永青的心中也吃了一驚,他和現場的眾多官員一樣,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張旺擊登聞鼓上告竟然會有這麼大一個秘密,不由得沉聲問道。

「民婦不知,夫君從來也沒有告訴過民婦。」趙氏雙目流露出一絲黯然的神色,要是早知道張旺會踏上一條不歸路,她肯定要進行勸阻。

「王爺,下官覺得趙氏所言實在是匪夷所思,張管事是為了皇上的安危才擊鼓上告,此乃一番忠義之舉,豈會成了受制於人?」

趙氏的話音剛落,范彬就迫不及待地高聲質問趙氏,「說,你究竟為何要毀了張管事為國盡忠的名節,是否有人教唆?」

范彬此時不得不蹦出來,趙氏所言之事將會使得張旺的死因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進而使得蘇伯朗從這場風波中脫身,如此一來他們先前的那些算計可就要落了空。

「范大人此言差矣,倘若張管事真的受賄,那麼就是一個貪腐小人,對國不忠對民不義,一個不忠不義、貪圖享樂之人豈會有忠貞之舉?」

趙氏聽聞范彬拿張旺的名節來壓她,頓時陷入了沉默,她雖然相救兩名幼子,可也不希望范彬名譽掃地,就在這時,楊溥冷笑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反駁道。

楊溥的話使得現場又是一陣騷動,楊浦說的沒錯,張旺如果陷入了貪墨大案那麼足以證明此人品行不端,怎會拋下收斂來的巨額財富和幼子擊鼓上告,使得自己陷入險地?

范彬的臉色變了變,想要反駁楊浦的話可是一時間又找不到什麼藉口,畢竟張旺貪墨是實情,而貪財之人通常都惜命,肯定不會拿自己的仕途和性命來冒險。

況且,即使張旺真的是一時良心發現做出了這等不顧生死的上告,可他貪墨在前,品行依然敗壞,如何能讓外人信服於他?而朝中的那些清流對他貪墨的行為無疑更是深惡痛絕,也決然不會再為張旺說話。

此時此刻,刑部大堂內外的官員都在低聲議論著張旺貪墨的事情,不少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萬萬想不到先前被人敬仰的忠貞之臣竟然會是一個貪婪之徒。

范彬和馮長安等人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雖然現在那幾名食材商人的賬簿還未到,但是從那張存單以及趙氏的言行中,大家已經認定了張旺貪墨一事,張旺的死因也隨之發生了改變,由被人謀殺成為了受人脅迫而死。

至於是什麼人脅迫了張旺,並且目的何在,是不是他們指使張旺擊鼓上告,已經隨著張旺的死亡永遠無法得知。

不過,經歷了剛才的事情後,已經可以排除元霞上人蘇伯朗向張旺下手的可能,他總不會是幕後脅迫張旺的人,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吧。

在所有人中,吳少卿是受到打擊最大的一個,面色慘白地立在那裡,心中無比失望和黯然,萬萬想不到張旺竟然會是這種貪婪小人,更想不到他擊鼓上告並不是什麼忠貞之舉,而是被逼無奈。

一旦有人檢舉揭發張旺的貪墨罪行,他絕對難逃一死,與其都是要死不如博一個清名,恐怕這就是張旺為何要自殺的原因了。

「吳翰林,你現在是否還認為趙郎中中邪一事與本山人有關?」望了一眼現場那些交頭接耳的官員們,蘇伯朗知道他已經洗清了謀殺張旺的嫌疑,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抬步走到了吳少卿的身前,面帶微笑地問道。

大堂裡的官員們對蘇伯朗的舉動吸引,紛紛望了過來,吳少卿此時的心情十分複雜,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蘇伯朗的問題。

「吳翰林,倘若本山人想要害你,絕對會選你的妻子,等夜深人靜你酣睡之時下手,屆時你可有逃生的可能?」見吳少卿回答不上來自己的問話,蘇伯朗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吳翰林,你是遇見了中邪還是遇見了邪人,心中難道還沒有定論?」

聽聞此言,蘇伯朗頓時怔在了那裡,雙目滿是震驚的神色,他先前光顧著憤怒了,並沒有想過蘇伯朗為何會選擇趙羽施展妖法。

如今蘇伯朗這麼一點撥,尤其是最後「中邪」和「邪人」,使得他頃刻間就醒悟了過來蘇伯朗口中的「邪人」的意思,暗指趙羽故弄玄虛在他面前演了一出中邪的好戲,不由得懷疑趙羽欺騙了他,可是趙羽為何要這樣做?

「吳翰林,本山人此次前來除了張管事的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澄清。」蘇伯朗見吳少卿神情驚愕,甩了一下手裡的拂塵,在眾人關切的注視中轉向了堂外的院子,高聲說道,「將客人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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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一錘定音

聽了粗壯中年人的話,蘇伯朗嘴角的笑意越加濃厚,如此看來一切事態盡在他掌握中。

此時此刻,蘇伯朗真的佩服周雨婷,竟然布好了局誘使那名粗壯中年人進入風化案的局,然後巧妙地將另外幾名食材商人給牽扯了進來。

由於時間緊急,故而沒人會覺察到那幾名食材商人會出事,更想不到會與張旺的事情有關。

不要說外界,就是順天府內部知道此事的人也寥寥無幾,馬成辦理此案的時候用的是他的心腹。

雖然他今天一早就將案情條陳上報給了順天府府丞,不過那個條陳只是到了府丞的桌案上,而府丞本人並沒有看見。

原因很簡單,府丞隨著順天府府尹一同來了刑部旁聽會審,哪裡有時間看馬成遞交的條陳。

整個事件策劃得乾淨利落,酣暢淋漓,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故而給了現場的眾位官員一個莫大的驚喜。

而馬成,自然是楊云貴找來的幫手,是這個計劃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環節。

馬成是與崔輝同科的進士,比李云天高上一科,由於他殿試的成績排在了三甲末,故而既進不了都察院,也進不了六科,只能在京城各大部院裡當差。

楊云貴與馬成去年因為順天府的一起案子結識,後來成為了關係不錯的朋友,故而這次幫了楊云貴的忙。

馬成知道楊云貴是李云天的人,而李云天與崔輝不睦,按理說他應該與楊云貴保持距離。

可京城的人際關係錯綜複雜,馬成也有自己的人際圈子,況且他雖然與崔輝同科,但是相互間也並沒有什麼交情,崔輝身為堂堂的御史豈會看得起馬成這種小官,反而都察院湖廣道監察御史韓亮與馬成走得更近。

因此,馬車這次幫了楊云貴,同時也是在給自己找一個結交李云天的機會,能交往李云天這種皇上面前的紅人,對他以後仕途的發展大有裨益。

「你告訴本王,御膳房的哪兩位管事!」由於大堂內外的官員們都在小聲議論著粗壯中年人的話,使得現場有些嘈雜,朱永青用力拍了一下驚堂木,使得人們安靜了下來,隨後沉聲問向了粗壯中年人,他要取得確切的口供。

「彭……彭大牛,張旺。」粗壯中年人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連忙答道,「王爺,我們就是將錢給了這兩位管事。」

「一派胡言。」他的話音剛落,錢氏就怒氣衝衝地闖進了大堂,跪在堂前向朱永青說道,「王爺,我家相公一向奉公守法,豈會做出那等貪贓枉法之事。」

「王爺,如果你們不相信的話,現在就可以派人前去搜查,倘若我家有分毫貪墨來的銀子,任由王爺懲處。」說著,錢氏鄭重其事地望向了朱永青,準備捍衛張旺的尊嚴。

「王爺,本山人相信張夫人說的是實情。」不等朱永青開口,蘇伯朗猛然說道,隨後望向了粗壯中年人,「你們說的可有證據。」

「有……有。」粗壯中年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忙不迭說道,「小的們家裡有賬簿,裡面記載了每次給兩位管事的錢數,以及貨物的市價與我們賣給兩位管事實價之間的差額。」

蘇伯朗聞言微微笑了笑,轉身看向了朱永青。

朱永青沉吟了一下,隨即讓刑部的差役去粗壯中年人等食材商人家中尋找賬簿,並且傳御膳房管事彭大牛前來問話,同時帶上御膳房的進貨賬簿,方便查賬。

「啟稟王爺,我們取回了錢莊裡的物品,一共是白銀五千兩,黃金八百兩,還有一些京城附近的房契和地契。」

那些差役離開的時候,前去錢莊的人回來了,一名刑部的七品官員進入大堂後衝著朱永青一拱手,高聲說道,「下官查了,暗語就是張管事夫人的生辰。」

說著,跟在他身後的差役就將取來的白銀、黃金和地契擺在了大堂裡,這使得現場再度發生了一陣騷動。

很顯然,單憑張旺薪俸的話一輩子也無法擁有如此多的錢財。

「王爺,這是栽贓,絕對是他們栽贓給本八品孺人夫君的。」錢氏並不相信張旺會貪墨,而且還是如此巨大的數額,見周圍的官員都在小聲議論此事,心裡頓時急了,高聲向朱永青說道。

「錢氏,本王問你,自從張管事將長命鎖交給你後,可有人動過它?」朱永青聞言不動聲色地望著錢氏。

「沒……沒有。」錢氏的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張旺把長命鎖交給她後特意囑咐時刻戴在次子的身上,並且不能沾水,故而這些天長命鎖一直被張家次子戴著,這意味著裡面的那張存單就是張旺放進去的。

「王……王爺,一定是這個妖道從中施了妖法,把這些錢財栽贓給了本八品孺人的夫君。」隨後,錢氏想起了什麼,指著蘇伯朗高聲向朱永青說道,「他不是施展過妖法讓趙郎中中邪,差一點殺了吳翰林嗎?」

大堂上的眾人聞言不由得看向了蘇伯朗,目光中充滿了警惕的神色:雖然錢氏的猜測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不過趙羽的中邪可是事實,保不準蘇伯朗真的有這種本事。

「無量天尊!」蘇伯朗不慌不忙地甩了一下拂塵,他並沒有過多得辯解,只是瞅了一眼院子裡,然後淡淡地說道,「張夫人,你可曾聽說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這時,院子裡的議論聲停了下來,原來幾名差役領著一名漂亮女子和兩個男孩走了,三人皆是一身重孝,這使得眾人一頭霧水,弄不清這三個母子是什麼來歷。

在人們的注視下,漂亮女子領著兩個男孩跪在了錢氏的身旁,兩個男孩大的六七歲,小的四五歲,怯生生地躲在漂亮女子的身後。

「本山人問你,你是何人,為誰戴孝?」在場的眾人誰也不清楚蘇伯朗為什麼找來這個一個處於喪期的女人過來,蘇伯朗走到漂亮女子身旁,沉聲問道。

「民婦趙氏,為……為民婦的夫君戴孝。」漂亮女子的臉上流露出驚慌的神色,隨後故作鎮定地回答。

「你的夫君是何人?」蘇伯朗目光如炬地盯著趙氏,沉聲追問。

「本山人提醒你,桌案後坐著的是大明的親王、內閣次輔和戶部尚書,在座的是各大衙門的堂官和都督,你要是有不實之言,絕對會受到嚴懲。」在趙氏開口前,蘇伯朗又鄭重地叮囑了他一句。

「民……民婦的夫君是……是……」趙氏已經認出了現場眾位官員身上的服飾,知道里面有王爺和二品、三品的大員,猶豫了一下後一咬牙,嬌聲向朱永青說道,「稟王爺,民婦的夫君是御膳房管事張旺!」

「什麼?」朱永青聞言微微一怔,大吃了一驚,萬萬想不到趙氏的身份竟然會如此特殊。

大堂內外的官員再度一片嘩然,張旺的妻子不是錢氏嗎?這個趙氏從哪裡冒出來的?

「糟了!」與此同時,立在都察院左都御史身後的范彬臉色陰沉,雙目流露出擔憂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暗道了一聲。

楊云貴在典廄署的時候猜的沒錯,張旺並不是漢王佈置在宮裡的一枚棋子,否則的話不用崔輝向魯天行通報就會將洪熙帝飲食異常的消息傳出去。

魯天行為了從御膳房證實崔輝的猜測,故而找到了范彬、秦永祥和武通想辦法商議,畢竟范彬三人都是進士出身,頭腦比馮長安和龔魁這些武將靈活多了。

故而,范彬建議從御膳房掌管洪熙帝飲食記錄的兩名管事下手,魯天行手下的人在跟蹤張旺和彭大牛的過程中,意外地發現了張旺有外室趙氏一事,於是以此為要挾逼張旺就範,使得張旺不得不將自己保管的飲食記錄給了魯天行。

由於魯天行所犯之事是死罪,後來範彬等人逼著張旺擊登聞鼓上告,又在被看押期間服藏在身上的砒霜後上吊自盡,圍繞著張旺布下了一個大大的迷局。

現在蘇伯朗不僅發現了張旺留給錢氏的錢財,而且還找到了趙氏,這使得范彬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蘇伯朗正一步一步地揭開他們設下的這個局。

秦永祥和馮長安等人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他們都沒有想到蘇伯朗竟然如此厲害,知道這麼多的隱秘事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對眼前這個複雜而危急的局面。

「你撒謊,本八品孺人的夫君並未娶妾室,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這樣做?」經過了最初的驚愕後,錢氏回過神來,指著趙氏怒氣衝衝地說道。

「大姐,夫君不方便將妹妹帶回家,故而就將妹妹安置在了外面。」趙氏的臉上流露出尷尬的神色,開口向錢氏解釋道。

「胡說八道,夫君一直在我身邊,豈會與你有關?」錢氏聞言冷冷地瞪著趙氏,認定她是在說謊。

「告訴大娘你們的生辰。」趙氏沒有辯解,而是轉身向身後的兩個男孩說道。

兩個男孩一邊怯怯地望著錢氏,一邊報出了兩人的生辰年月,聽完後錢氏臉色頓時就是一變,雙目流露出驚愕的神色。

「大姐,每當這兩個孩子生辰的時候,夫君都會前來陪伴他們,在妹妹這裡過夜。」趙氏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神情萬分尷尬,說到底她只是一個無名無分的外室,連喊錢氏「姐姐」的資格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他不是外出辦差嗎?怎麼可能會去別的女人那裡?」錢氏怔在了那裡,自言自語地說道,趙氏說得沒錯,那兩個男孩生日那天張旺都以辦差的名義留在了外面。

而且,現在看看趙氏身旁的這兩個男孩長得與張旺非常相似,十有八九就是他的兒子。

面對著眼前這離奇的一幕,刑部大堂內外的官員們面面相覷,雖然那些賬簿還沒有拿來,可是大家已經從錢氏和趙氏的對話以及反應中猜得八九不離十,看來張旺貪墨一事是真的,否則的話如何養得起趙氏這個外室?

原本,張旺在眾人心目中是一個拚死進諫的忠義之臣,如今忽然爆出了貪墨,形象瞬間就垮塌,就連吳少卿的臉上也流露出了黯然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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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另有隱情

不僅蘇伯朗,周圍的官員都看見了那個從長命鎖掉出來的正方形油紙片,對此皆感到無比驚訝,私下裡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誰也沒有想到蘇伯朗竟然知道長命鎖裡會有東西。

「吳翰林,你不想知道油紙裡是什麼嗎?」見吳少卿望著手裡的油紙片發呆,蘇伯朗不動聲色地高聲問道。

吳少卿抬頭看了蘇伯朗一眼,面無表情地將手裡的兩片長命鎖遞給了面前的那名百戶,然後皺著眉頭打開了油紙片,發現裡面有一張疊在一起的紙片。

打開了那張紙片,吳少卿發現是一張錢莊的存票,按照錢莊的規矩存票只認票不認人,只要有存票和暗語就能將存在錢莊裡的物品取出。

「這是什麼?」神情愕然地望著手裡的存票發了一會兒呆後,吳少卿在眾人的注視中將手裡的存票向蘇伯朗一揚,沉聲問道。

「東西已經在吳翰林手中,何必再問本山人?」蘇伯朗哪裡知道張旺存了什麼在錢莊,甩了一下手裡的拂塵,從容不迫地說道,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顯得胸有成竹,要說裝腔作勢他可是職業的。

吳少卿的眉頭皺了皺,隨後將手裡的存票拿給了朱永青,朱永青和楊榮、夏元吉看了一下,交給了躺下在做的五府六部的大員傳閱。

等眾人都查看了存票後,朱永青下令刑部的差役拿著存票去錢莊,將存在錢莊裡的物品提出來查看。

雖然那些刑部的差役沒有暗語,但是卻持著刑部的公文,這可是比暗語還要厲害的東西,錢莊的人見到公文後唯有老老實實地將東西交出來。

「王爺,本山人想傳一些人到堂,還請王爺恩准。」等那些差役走後,蘇伯朗大步走進了大堂裡,向朱永青打了一個稽首,朗聲說道。

隨著他的話音,大堂裡的官員不由得紛紛好奇地望了過去,想知道蘇伯朗想要找些什麼人。

事已至此朱永青沒有理由拒絕,蘇伯朗介入後張旺一案變得更加複雜,現在大家都在拭目以待,期待著接下來事情的進展。

因此,朱永青按照蘇伯朗提供的名單派人前去傳喚他需要的人員,其中有幾個人的情況非常特殊,現在竟然在順天府的大牢裡,這使得眾人倍感詫異,紛紛看向了陪坐在左側座位末尾的順天府尹。

由於掌管南北兩京的治安,故而北京的順天府府尹和南京的應天府府尹的級別要高於其他的知府,都是正三品的官職,地位超然,故而得以在大堂上落座。

順天府府尹的臉上流露出了無奈的苦笑,他根本就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至於審案的事情通常由府丞、治中、通判和推官來負責,哪裡輪得到他堂堂的府尹出馬?

趁著刑部的差役前去傳人的空當,蘇伯朗坐回了他的竹椅上,在那裡閉目養神,兩名道士慇勤地在一旁給他扇著扇子。

大堂內外的官員不清楚蘇伯朗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紛紛交頭接耳地在那裡議論著,心中無不充滿了好奇,自從吳少卿從長命鎖中取出那份存單,事態的發展就超出了人們的預料,向著一種不可測的方向發展。

與此同時,坤寧宮。

一名內侍急匆匆地來到大殿門前,將刑部大堂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了立在門口等待消息的吳總管,吳總管隨即快步走進了店裡。

大殿裡,張皇后正在和周雨婷在那裡喝茶聊天,等待著刑部大堂的消息。

張皇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擔憂的神色,她這次讓內閣和五府六部會審張旺之死一事可謂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會使得局面更加被動。

「看來這個元霞上人還有幾分本事。」等吳總管將刑部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張皇后,張皇后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微笑著向周雨婷說道,對蘇伯朗的表現非常滿意,完全掌控了現場的局勢。

「皇后娘娘,只要張管事和吳翰林的事情被化解,那麼他們就毫無辦法。」周雨婷聞言微微一笑,心中暗自佩服李云天的眼力,這個蘇伯朗還真的是個人物,在內閣和五府六部大員面前竟然能鎮得住場子。

其實,別看蘇伯朗在刑部表現得輕鬆自若,心裡卻一直保持著高度緊張的狀態,他知道自己已經別無退路,要是失敗了的話不用張皇后懲處,單單朝廷的那裡官員就能生生撕裂了他。

不過隨著事態的發展,蘇伯朗的心情已經逐漸得到了平復,不知不覺間已經進入到了狀態中,表現得也越來越從容。

「要是這件事情辦好了,本宮一定讓太子給他一個封號。」張皇后現在的心情很好,微笑著說道,從目前的態勢看只要蘇伯朗能順利完成周雨婷制定的那個計劃,那麼漢王這次的陰謀就將泡湯,自然也不會吝嗇給蘇伯朗一個封號,對於朱瞻基來說無疑就是舉手之勞而已。

「皇后娘娘,您準備如何處置吳翰林?」周雨婷聞言莞爾一笑,蘇伯朗這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隨後她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開口問道。

「哼,這種愚笨之輩要他何用?」張皇后的面色頓時就是一寒,她可以容忍吳少卿出格的進諫,但是絕對不會原諒他的逼供之舉,長此以往皇權的威嚴何在,故而這次一定要嚴加懲戒。

「皇后娘娘,這次的事件正好可以給太子立威。」周雨婷清楚張皇后心中對吳少卿有怒氣,這也難怪,誰讓吳少卿傻乎乎地被人當槍使,沉吟了一下微笑著說道。

「言之有理。」張皇后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向周雨婷的眼神中流露出讚許的神色。

周雨婷的話沒錯,這次隨著吳少卿一起在承天門外跪諫逼宮的以朝堂上的清流為主,這些人不僅是大明未來的棟樑,而且也是皇家掌控百官的重要力量,雖然這次的事情確實出格,但要是嚴懲的話恐傷了那些清流的士氣,對朝廷和皇權都大為不利。

因此,不如先將吳少卿等主要舉事者關進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以示懲戒,朱瞻基登基後一定會大赦天下,屆時再將他們放出,以示皇恩。

恩威並濟下既能使得吳少卿等人感恩戴德,同時又能穩定了朝堂上清流們的士氣,可謂一舉兩得。

現在唯一令張皇后的心中感到不安的就是朱瞻基是否能順利抵達京城,既然漢王已經開始懷疑洪熙帝的祈福法事,那麼想必一定會在路上進行攔截,希望朱瞻基此行能逢凶化吉,轉危為安。

「這個元霞上人在搞什麼鬼?」在京城的一座民宅,朱瞻域神情詫異地放下了手裡的茶杯,眉頭緊緊皺著,他和張皇后一樣都密切關注著刑部裡的風吹草動,已經知道了蘇伯朗到了刑部後所發生的事情。

「小王爺,卑職覺得這個元霞上人確實有些邪門,好像對張旺的事情瞭如指掌。」一名躬身立在朱瞻域面前的男子面無表情地說道。

「哼,不過一個江湖術士,裝神弄鬼而已,本王就不相信他能翻起什麼風浪。」朱瞻域聞言不由得冷笑了一聲,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

張旺和吳少卿的事情是范彬等人精心策劃的,佈局嚴謹周密,他才不相信名不見經傳的蘇伯朗能破得了這個局。

刑部衙門。

在眾位官員焦急的等待中,一群人走進了衙門的大門,除了身穿刑部差役服飾的人外,還有身穿順天府差役服飾的人以及幾名蓬頭散髮、傷痕纍纍的中年男子。

蘇伯朗緩緩睜開雙目,不動聲色地坐在竹椅上目送那些順天府差役和那幾名神情憔悴的中年人進入大堂,按照周雨婷告訴他的事情,那幾名中年男子應該就是向張旺行賄的食材商人。

幾名中年男子沒想到自己會被帶到刑部,而且現場不僅有著眾多身穿二品、三品官府的官員,而且還有穿著蟒袍的王爺,紛紛看向了他們,頓時嚇得面如死灰,身體禁不住瑟瑟發抖,不清楚他們惹了什麼事情,竟然招來了如此大的陣仗。

「告訴在場的眾位大人,他們是犯了何事被抓進的順天府大牢?」等那幾名中年男子神情驚惶地跪在了堂前,蘇伯朗這才在眾人的注視下起身,抬步走進了大堂,來到那幾名中年男子身旁,開口問向了立在一旁那些順天府差役前方的一名身穿從六品官袍的男子。

「啟稟王爺、各位大人,下官是順天府的推官馬成,前天審理了一起風化案,無意中發現涉及到御膳房食材採買的黑幕,故而昨天下午傳訊了相關的涉案人員。」

那名男子聞言,衝著朱永青一拱手,有條不紊地說道,「由於牽涉到了御膳房,下官不敢怠慢,今天一早已經將此案的條陳上報給了府丞大人。」

「有何黑幕?」朱永青的雙目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沒想到竟然牽連到了御膳房,故而不動聲色地問道。

「稟王爺,據下官查實,這些食材商販與御膳房相關官吏勾結,提高食材價格,從中獲利頗豐。」馬成再度一躬身,高聲答道。

「此事可否屬實?」朱永青的眉頭微微一皺,倘若在平常,他才懶得理會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可現在不同,張旺是御膳房的管事,就是管著御膳房食材的採買事宜,難道張旺也涉及到了此案?

「王爺饒命,小的等人也是被逼無奈,如果不給御膳房的那些人好處,他們就不用小的們的貨。」聽聞此言,一名跪在最前面的粗壯中年人一邊磕著頭一邊求饒,此人就是涉及到風化案的倒霉蛋,跪在他身後的幾個人也紛紛磕頭,神情無比惶恐。

他們雖然不知道朱永青是誰,但認得他身上的親王服飾,感覺事情已經鬧大了竟然驚動了親王,心中自然恐懼。

「給了哪些人好處?」朱永青這下終於明白了蘇伯朗的用意,忍不住看了面帶微笑立在堂下的蘇伯朗一眼,面色一沉,問向了那名粗壯中年人。

「與小的們接觸的是御膳房的兩位管事,小的們每個月將紅利交給他們,至於他們又給了什麼人,小的們這就不清楚了。」粗壯中年人已經在順天府招供,此時面對朱永青的威壓哪裡還有僥倖和反抗的心理,一五一十地交待。

此言一出,大堂內外頓時一片嘩然,現場的官員都知道張旺是御膳房的兩名管事之一,粗壯中年人的說法豈不是意味著張旺也捲入了這起御膳房的貪墨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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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誘導(第三更)

元霞上人的突然出現使得刑部衙門裡一派沉寂,包括朱永青和楊榮等人在內,所有的官員都將視線投向了大門處,神情無不萬分詫異。

誰也沒有想到元霞上人竟然敢來這裡,私下裡暗自猜測著他的意圖。

在眾人詫異的注視中,一隊衣甲鮮明的錦衣衛大漢將軍魚貫進入了院子,跟在後面的是一群道士,簇擁在四名道士抬著一副帶有遮陽棚的竹椅前後。

竹椅上端坐著一名仙風道骨的長髯中年道長,手裡拿著拂塵,相貌堂堂,慈眉善目,觸目之後,使人彷彿感到一股浩然正氣油然而生。

這名長髯中年道長自然就是給洪熙帝主持祈福法事的元霞上人蘇伯朗,為了給他增加氣勢,周雨婷特意求得了張皇后的恩准,讓錦衣衛大漢將軍為其開路,可謂氣派十足。

「無量天尊!」當竹椅經過棺材旁時,蘇伯朗瞅了一眼棺材裡的張旺屍首,左手伸到面前沉聲宣了一聲道號。

到了刑部大堂門前,抬著竹椅的四個道士小心翼翼地將竹椅放下,蘇伯朗起身甩了一下拂塵,抬頭望了一眼大堂裡的五府六部大員,仰首挺胸地走了進去。

立在門口的官員和親軍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竟然忘記阻攔蘇伯朗進入,刑部大堂乃司法重地,平民百姓非通傳禁止入內。

蘇伯朗雖然主持了洪熙帝的祈福法事,但沒有朝廷的封號,故而身份只是平民而已,按理說在沒有得到允許前禁止入內。

不過,有錦衣衛大漢將軍為其開路,大堂門口處的那些官員和親軍又豈敢阻止他?

「王爺,本山人在此有禮了。」走到堂前,蘇伯朗躬身向朱永青打了一個稽首,沉聲說道。

說起來,蘇伯朗能認識大明堂堂的福王,還要多虧了李云天,他給洪熙帝主持法事的時候在御花園裡見過不少朝廷的高官顯貴,其中就有福王,故而謹記在心。

蘇伯朗能在京城混出一些名堂,自然也是有一些獨到之處,他自小的記性就特別好,堪稱過目不忘,這使得他在招搖撞騙的時候如虎添翼。

「道長此來何事?」朱永青端坐在那裡,不動聲色地問道,心中暗自猜測著蘇伯朗此番前來的用意。

「本山人今天心血來潮,算到會有一劫,故而前來應劫。」蘇伯朗聞言甩了一下拂塵,朗聲回答,說起裝神弄鬼的本事他可是行家,可謂手到擒來。

聽聞此言,大堂上的官員們不由得對視了一眼,覺得蘇伯朗的話顯得有些玄乎。

「道長可否透露一二?」朱永青也覺得有些疑惑,於是神情嚴肅地望著蘇伯朗。

「實不相瞞,本山人此次前來是為了張旺一事。」蘇伯朗微微一笑,轉身望向了院子裡的那具棺材,「張旺之死已經牽動了京城時局,本山人既然已經在局中,自然要前來解局。」

「道長如何解局?」朱永青聞言心中甚是好奇,不由得饒有興致地問道。

「王爺,可否借公堂於本山人一用。」蘇伯朗轉身看向了朱永青,微笑著說道。

「道長請。」朱永青看了一眼左右的楊榮和夏元吉,兩人紛紛頷首,於是他衝著蘇伯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王爺!」蘇伯朗聞言微微躬身向朱永青行了一個稽首禮,隨後在眾人狐疑的目光中抬步走出了大堂。

「本山人問你,張管事死前的舉止可有異常?」眾目睽睽下,蘇伯朗來到了錢氏的面前,沉聲問道。

「我家老爺一直都是好好的,並無任何異常!」錢氏咬牙切齒地盯著蘇伯朗,冷冷地回答,在她看來就是蘇伯朗暗害了張旺。

「你頭上的這支釵子挺別緻的。」蘇伯朗清晰地感覺到了錢氏的對自己的恨意,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將視線落在了錢氏頭上一根精緻的翬尾金釵上,看似隨意地問道,「是張管事臨死前送給你的吧?」

「你……你怎麼知道?」錢氏聞言頓時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摸向了頭上的翬尾髮釵,蘇伯朗說的沒錯,這支髮釵正是張旺擊打登聞鼓的前兩天送給她的,親自插在了她的發髻上,故而她一直佩戴著。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鳳代表了皇后,故而其他人等不能僭用,包括公主和親王王妃在內,都只能用與鳳的外形相似的翬,也就是一種擁有五彩羽毛的錦雞來代替。

故而,錢氏頭上那支擁有看似鳳尾的金釵名叫翬釵,並不是鳳釵,鳳釵是皇后以及太后轉有的物品,就如同皇帝的龍袍,而太子和親王只能是蟒袍一樣。

「既不是過年又不是過節,張管事送你這麼貴重的發釵,你不覺得意外嗎?」蘇伯朗知道自己說中了錢氏的心思,有條不紊地問道。

錢氏聞言臉上神色隨之一變,她當時就覺得張旺的舉動有些奇怪,不過既然這是張旺的心意,那麼她自然開心地收下了。

「張管事不僅給了你翬釵,也給了兩位公子和大小姐禮物。」蘇伯朗見錢氏面露驚愕的神色,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扭頭看向了立在她身旁的一個五六歲的男童,微笑著問道,「本山人可否看看張管事送給二公子的長命鎖?」

蘇伯朗口中的兩位公子和大小姐指的就是張旺的兩子一女,至於張旺送給錢氏以及子女禮物的事情,是楊云貴私下裡打聽下來的,然後讓周雨婷轉告給了他。

錢氏得了那支翬釵後心中不無得意,故而向街坊鄰居小小地炫耀了一把,其中也包括張旺送給子女的禮物,所以楊云貴輕而易舉就打聽了出來。

如今從蘇伯朗嘴裡說出來,就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要知道這可是張家的,豈非常人所能知曉的。

那名五六歲的男童見蘇伯朗盯著他看,不由得感到有些好奇,伸手護在胸口處怯生生地躲在了錢氏的身後。

「吳翰林,勞煩你的大駕,將張家二公子的長命鎖取下。」錢氏不清楚蘇伯朗的意圖,自然不會答應他,蘇伯朗見狀微微一笑,扭頭衝著大堂裡的吳少卿說道。

吳少卿有些不解地看著蘇伯朗,眉頭微微皺著,不知道蘇伯朗為何讓他去拿長命鎖,故而立在那裡未動。

「吳翰林,去吧。」朱永青見狀沉吟了一下,開口吩咐道,既然蘇伯朗出人意料地來了這裡,想必是有備而來,他也想看看這個人是否有些本事。

吳少卿聞言衝著朱永青一躬身,起步走到了院子裡,錢氏這下沒有辦法,伸手從哪個五六歲男童的脖子上取下了一個上面繡著雙獅圖案的銀質長命鎖交給了他。

「吳翰林,你不覺得張管事突然之間給家人如此多的禮物有些反常?」蘇伯朗望著手裡拿著長命鎖的吳少卿,意味深長地問道。

「哼,張管事知道九死一生,故而提前與家人告別,何謂反常?」吳少卿冷哼了一聲,面無表情地回答,他心中已經認定蘇伯朗是一個心懷叵測的妖道,自然對他沒有好臉色。

「吳翰林,皇上歷來仁慈寬厚,朝廷人盡皆知,張管事所告之事是為了皇上的安危,乃忠義堅貞之舉,絕對無性命之憂,豈會與家人告別?」

蘇伯朗微微一笑,望著對自己態度冷淡的吳少卿說道,「吳翰林對此應該是深有體會,張管事焉能不知?」

「閣下應該聽說過破釜沉舟的典故,依本翰林看來,張管事這次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在做這件事情,這樣也就不難理解。」

吳少卿微微怔了一下,連李清正這樣當年冒犯洪熙帝天顏的人都只是被發配到了交趾,更何況張旺這種只是關心洪熙帝安危的舉動,隨後他皺了皺眉頭,沉聲反駁。

「吳翰林,你不覺得張家二公子已經過了送長命鎖的年齡了?」蘇伯朗並沒有與吳少卿辯解,而是語峰一轉,瞅了一眼他手裡的長命鎖,不動聲色地問道,「吳翰林難道不覺得張管事給張家二公子這個長命鎖,裡面內藏玄機?」

「內藏玄機?」經蘇伯朗這麼一提醒,吳少卿也覺得有些奇怪,不由得低頭望向了手裡的長命鎖。

長命鎖通常是小孩子滿月、白天或者週歲的時候被送與佩戴,如今張家二公子已經五六歲,按理說早過了送長命鎖的年齡,張旺此舉實在是有些突兀。

蘇伯朗見狀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張旺送給三個子女分別是玉珮、金手鐲和銀長命鎖,故而胡一圖懷疑內部通常為中空結構的長命鎖裡藏有張旺留下來的東西,十有八九是他貪來的錢財。

錢氏是張旺的正妻,張旺如果早就想好了要自盡,那麼肯定要給錢氏和三個子女留下得以安身的錢物,而藏在長命鎖裡無疑最為穩妥和安全,因此才讓蘇伯朗說長命鎖裡「內藏玄機」。

其實,蘇伯朗的話模棱兩可,既可以指長命鎖裡有東西,也可以指張旺送給張家二公子長命鎖的行為怪異,令含深意,就看吳少卿如何理解了。

現在看來,吳少卿果然被蘇伯朗的話所誘導,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長命鎖上,正中蘇伯朗的下懷,倘若長命鎖裡真的有東西最好,沒有的話也無關緊要,蘇伯朗自有另外一番說辭來應對。

「張夫人,本官可否拆開一看。」經過蘇伯朗一番言語引誘,生性耿直的吳少卿頓時被激起了好奇心,拿著長命鎖仔細查看了一番後沉吟了一下,向錢氏說道,他要看看裡面究竟有沒有蘇伯朗所暗寓的「玄機」。

此時此刻,這件事情根本就由不得錢氏,雖然心中不情願,但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打開它!」吳少卿隨即向一旁的一名親軍百戶招了一下手,那名百戶就拔出腰刀走了過來,用刀刃在長命鎖邊緣扣在一起的縫隙處一用力。

只聽得啪一聲輕微的聲響,長命鎖從邊緣的縫隙處分開,成為了前後兩片,一個被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正方形油紙片從裡面掉了出來,落在了吳少卿的手上。

見此情景,吳少卿不由得微微一怔,雙目流露出了詫異的神色,沒想到長命鎖裡真的會有東西。

蘇伯朗的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盛,心中大為篤定,看來這齣戲是越來越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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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激烈交鋒(第二更)

「啟稟王爺,人死後周身血液將不再流動,故而死後的勒痕顏色淺而且窄。」在眾官疑惑的目光中,高個子仵作有條不紊地解釋道,「張大人頸部的這道勒痕顏色深且寬,是死前所留。」

高個子仵作的話音落後,現場的官員們頓時再度議論了起來,聽起來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似乎真的是那麼回事。

「傳堂外三法司官員進來回話。」朱永青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沉吟了一下向立在門口處的官員說道。

很快,十幾名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官員就走進了大堂,在朱永青的詢問下證實了高個子仵作的說法,他們可謂是刑偵的職業人士,時常與各種案件接觸,自然清楚驗屍時的知識。

「帶看守!」等那十幾名三法司的官員作證完畢,朱永青揮了一下手示意他們退下,然後高聲說道。

在眾人的注視下,當時負責看守張旺的人員隨即被刑部的差役帶了上來,一個個遍體鱗傷,這些天被刑部的人修理得慘不忍睹。

進入大堂後,那些看守紛紛面無血色地跪在了堂前,一個個賭咒發誓地表明他們沒有下毒謀害張旺,再怎麼說張旺也是內閣的要犯,他們要是對張旺下手的話豈不是自尋死路?

自從張旺死後,那些看守就被交由刑部右侍郎羅慶,羅慶調集了刑部的精幹力量對那些看守進行了審理,期間用盡了各種酷刑也沒能使得他們交待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誰也不明白張旺怎麼無緣無故地就死了,不僅服毒而且還吊在了窗戶上。

「王爺、各位大人,張管事身亡後下官接手此案進行了審查,並無發現張管事被人謀害的跡象。」等那些看守問完話後,立在刑部尚書身後的刑部右侍郎羅慶起身走到堂前,衝著朱永青等人一拱手,宏聲說道。

「羅大人,你的意思是沒有發現這些人行兇的證據,並非是排除了他們謀害張旺的可能性吧?」羅慶的話音剛落,刑部左侍郎秦永祥就開口,不動聲色地問道。

「秦大人,這正是下官的意思。」羅慶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後沉聲回答,想不到秦永祥竟然會抓住他言語中的細節進行發難,實在是可惡。

羅慶與楊士奇私交甚好,故而是京城各大部院堂官中為數不多的支持內閣的侍郎,可謂是洪熙帝的嫡系。

而秦永祥投靠了漢王,自然不能坐視羅慶在張旺一事中給元霞上人開脫。

與此同時,這也意味著張旺的死因成為了一個謎,誰也無法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殺了他,而元霞上人無疑就成為了首要懷疑的對象。

「各位大人,你們如何看待此事?」朱永青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羅慶和秦永祥,然後問向了坐在堂下五府六部的大員們,想要聽聽眾人的意見。

「王爺,依下官看來,能毒殺身為內閣要犯的張旺,恐怕非普通人所能做到。」

在座的大員們紛紛陷入了沉默,誰也不想再這個時候率先表明立場,經過短暫的沉默後,立在兵部尚書身後的兵部右侍郎武通率先打破了現場的平靜,衝著朱永青一拱手,沉聲說道。

「王爺,下官覺得武大人言之有理,張旺處在嚴密監管下,能突破重重關卡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其毒殺,幕後兇手定非等閒之輩。」隨即,都察院左副都御使范彬開口,表示了對武通的支持。

「王爺,本侯也認為毒殺張旺之人絕對背景深厚。」後軍都督府右都督、安武侯龔魁聞言,不失時宜地也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王爺,下官以為現在應該嚴查與張旺有隙之人,此事十有八九是張旺的仇家坐下的。」左軍都督府右都督、武寧候馮長安緊隨著龔魁開口,不動聲色地將目標指向了元霞上人。

很顯然,與張旺有仇並且有能力想要了張旺性命的人,非那個來歷神秘的元霞上人不可,馮長安等人一唱一和之間就將元霞上人視為了謀殺張旺的兇手。

因此,待馮長安話音落後,大堂裡和院落中的絕大部分官員紛紛深以為然,理所應當地認為元霞上人就是殺人元兇。

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後,楊榮和張昊等人不由得暗自叫苦,他們自然清楚張旺之事與元霞上人沒有絲毫的關聯,肯定是漢王的人設下的一個圈套,可是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他們並沒有什麼理由為元霞上人開脫。

誰讓張旺死之前上告的是元霞上人,這就使得元霞上人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總不能讓楊榮和張昊等人告訴大家洪熙帝駕崩,元霞上人就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幌子吧?

「王爺,如今事態已明,元霞上人是首要的殺人疑凶,請上奏皇上緝拿此人。」就在楊榮和張昊等人想要開口轉緩此事的時候,冷不防立在大堂門口處的羅少卿衝著朱永青高聲說道。

馮長安等人聞言面色不由得一喜,剛才他們為了避嫌誰也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如今羅少卿已經將事情挑明,也就少了他們很多麻煩。

「王爺,元霞上人正在為皇上主持祈福法事,事關大明江山社稷安危,現在還沒有確鑿證據證明他就是謀害張旺的幕後兇手,倘若就此上報皇上,打斷了祈福儀式實為不祥。」楊榮吃了一驚,連忙向朱永青說道。

「王爺,下官也覺得此時將元霞上人招來問案不妥,畢竟他只是有嫌疑而已,一旦驚擾了皇上的祈福,你我可就要成為罪人。」坐在另一旁夏元吉隨即開口,贊同楊榮的觀點。

雖然夏元吉貴為大明四朝元老,又是大明堂堂的戶部尚書,官階高居從一品,可謂是大明活著的官員中官階最高的人之一,但是在福王這個親王面前也只有稱下官的份兒。

至於為什麼說從一品是活著的官員中最高的官階,是因為大明各大部院的職務中,最高的官階就是六部尚書以及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是正二品的官階。

從一品和正一品的官階並不對應相應的職務,只是一種名譽加銜而已,例如有三公和三師的頭銜。

「言之有理,如今元霞上人正在給皇上主持祈福法事,我等貿然上告緝拿於他,恐頗為不妥。」

朱永青也清楚元霞上人的事情,既然楊榮和夏元吉開口,於是順水推舟,沉聲向大堂裡的眾人說道,「依本王看,不如先將此事奏明皇上,等祈福法事結束後再將其傳喚來查問,諸位覺得如何?」

「如此甚好!」不等眾人開口,右軍都督府左都督、義國公張昊就率先開口,對朱永青的做法表示了支持。

隨後,黃淮、金幼孜、權謹,以及前軍都督府右都督、安平侯牛世豪等人紛紛就此表示了贊同。

「諸位大人,你們可否想過,如果元霞上人真的是幕後疑凶,要這樣一個手上沾滿了鮮血的惡徒主持皇上的祈福法事,豈不是壞了皇上的大事?」面對著眼前的一幕,馮長安等人自然不會甘心,因此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范彬衝著楊榮一拱手,不動聲色地說道。

轟的一聲,大堂裡頓時一陣騷動,范彬此言可謂犀利無比,倘若元霞上人真的指使人殺了張旺,那麼他就是殺人兇手,自然也就沒有資格再給洪熙帝主持法事。

楊榮和夏元吉等人臉色頓時就是一變,范彬此言可是給他們出了一個大難題,雖然現在查問元霞上人不合適,但要是元霞上人真的殺了人他們又放任不管,那個罪過可就更大了。

當然了,楊榮和夏元吉等人清楚元霞上人不會殺人,可是在場的這些各部院的官員不清楚,而馮長安等人費盡心機地籌劃出這麼多的事端,不正是想知道洪熙帝的生死?他們又豈能將這個消息洩露出去?

「王爺,此事非同小可,不僅事關我大明江山社稷,而且還關係著皇上的威嚴,請王爺元霞上人緝拿查問。」

馮長安見范彬的話恰到好處地反擊了楊榮等人,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絲笑意,向朱永青一拱手,沉聲說道。

緊跟著,龔魁、秦永祥和武通等人紛紛開口附和,希望立刻將此事上報洪熙帝,徹查元霞上人。

聽了馮長安等人的話後,朱永青一時間左右為難,不得不承認的是,馮長安等人所持的觀點合情合理。

面對著楊榮等人和馮長安等人在元霞上人一事上截然不同的態度,禮部尚書呂震、工部尚書李慶、兵部尚書陳洽以及京畿都督府副都督趙山河等文官勳貴不由得對視了一眼,隱隱約約已經預感到了形勢的微妙。

楊榮等人是洪熙帝身邊的近臣,而馮長安歷來與漢王私交神秘,誰也沒有想到雙方會在這裡為了元霞上人的事情進行一番唇槍舌劍的較量,故而小心謹慎地應對,靜觀其變。

「王爺,萬萬不可,元霞上人是否有罪現在還無定論,要是咱們抓錯了人,不僅毀了皇上的祈福法事,更會有損皇上的天顏!」

沉寂中,一個洪亮的聲音忽然在大堂響起,太常卿楊溥衝著朱永青拱了一下手,高聲說道。

直到這個時候,人們才意識到大堂上還有一名洪熙帝的東宮舊臣,雖然沒有獲得黃淮那樣的顯赫地位,但卻是不折不扣的洪熙帝的嫡系,自然要幫著楊榮等人說話了。

楊榮等人聞言頓時緩過神來,紛紛表示了贊同,現在的元霞上人可謂是一把雙刃劍,無論動他還是不動他,都會有眾多的弊端。

「王爺,禮部祀祭清吏司郎中趙羽曾經在下官面前中了元霞上人這個妖道的妖法,下官願意以性命擔保元霞上人就是殺害了張管事的兇手,他對皇上圖謀不軌,已經使得皇上飲食習性大變,倘若聽之任之,後果不堪設想。」

楊榮等人和馮長安等人隨後圍繞著元霞上人爭吵不休,正當雙方的情緒越加激動的時候,吳少卿忽然大步走出了隊列,來到堂前衝著朱永青跪了下去,大義凌然的說道,語氣顯得無比悲壯。

「王爺,我等也願以性命擔保。」隨後,站在門外的那些翰林院的翰林紛紛跪在了門前的地上,對吳少卿進行了聲援。

「這……」朱永青感到大事不妙,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楊榮,吳少卿這可是死諫的架勢,勢必會對朝中的清流產生影響,恐怕都察院的御史和六科的給事中很快也會加入進來。

「元霞上人到!」就在這時,一個宏亮的聲音從刑部衙門大門處傳來。

「什麼?」大堂內外的官員聞言頓時大吃了一驚,紛紛轉身看向了門口處,臉上滿是震驚的神色,這個時候元霞上人還敢來這裡,難道是來示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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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會審(一更)

與此同時,紫禁城,御花園,真武大殿。

「什麼?讓我去審張旺的案子?」元霞上人蘇伯朗目瞪口呆地望著周雨婷,臉上充滿了震驚的神色。

由於一直待在御花園,蘇伯朗對外界的情況一無所知,如果不是周雨婷前來告訴他吳少卿等人跪在承天門前要求嚴懲他,他還蒙在鼓裡。

尤為令蘇伯朗吃驚的是,周雨婷竟然讓他前去內閣和五府六部的會審現場,查清張旺自殺一事的真相,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他在民間坑蒙拐騙還可以,可面對大明朝堂的那些頂級權貴心裡不由得發虛,已經未戰先怯。

說實話,蘇伯朗現在也不知道是感到倒霉還是榮幸,能被大明的清流聯合起來彈劾他也算是揚名立萬了,成為了洪熙朝的第一人,經此一事必定盛名傳遍大明。

「放心,張旺和吳翰林的事情本郡主已經安排妥當,你只需要將它們當眾講給朝中的那些文武大員即可。」周雨婷見蘇伯朗顯得心虛,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鼓勵著他,「相公既然找你來,想必你也有過人之處,定能將這件事情辦好。

「你說的是李御史?」蘇伯朗聞言怔了一下,不無驚訝地望著周雨婷,他並不知道周雨婷的身份,不過清楚李云天的妻子是忠國公的千金,被皇上封為了郡主。

「倘若這次的事情辦好,元霞上人的名號將享譽大江南北。」周雨婷微微頷首,笑著說道。

「在下絕不負郡主和李御史的厚望,定當竭盡全力辦好這個差事。」得知周雨婷是李云天的妻子,蘇伯朗心中不由得大定,衝著周雨婷一拱手說道,他相信李云天的謀劃一定詳盡周密。

「你是為皇后和太子辦差,而不是本郡主和李御史。」周雨婷感覺蘇伯朗心神安穩了下來,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開口糾正著他的說法。

「是,是,在下一定不會讓皇后和太子失望,也不會辜負了郡主和李御史的栽培。」

蘇伯朗連忙改口,笑容滿面地回答,辦好這次的差事後皇后和太子肯定會重賞於他,他發現李云天簡直就是他命運裡的貴人,自從遇見後事業就一帆風順,如今竟然也替皇家辦起了皇差。

第二天上午,刑部大堂人頭攢動,一派忙碌的景象。

按照慣例,像三法司會審和九卿會審這種朝廷的重大審判,皆在刑部大堂舉行,內閣和五府六部這次的會審自然也不例外。

為了消除吳少卿和張旺一事的影響,張皇后特意讓京城各大衙門都派人前來刑部大堂旁聽,其中以翰林院、都察院和六科的人為多。

由於刑部大堂內聚集了眾多的高官顯貴,故而親軍都護府大都督崔安調遣了大批全副武裝的士兵把守在刑部內外,氣氛顯得有些緊張和壓抑。

此時,刑部大堂的桌案後方端坐著三個人,中間是宗人府宗令、福王朱永青,左邊的是內閣次輔楊榮,右邊的是戶部尚書夏元吉。

由於英國公張輔被洪熙帝宣進宮中護法,故而朝中勳貴無人有資格坐在刑部大堂桌案後,否則以張輔的太師之尊,必有其一席之地。

五府六部的堂官和都督分左右坐在大堂兩側的椅子上,身後立著兩排各大衙門的官員,再後面是大量頂盔貫甲的親兵。

除了大堂裡立著的那些官員外,大堂外的院中也黑壓壓站滿了來自五府六部旁聽的官員,只不過他們的官職相對較低,進不了大堂,只能待在外面,在那裡交頭接耳地議論著,嗡嗡的聲音響成一片。

吳少卿雖然只是從五品的官,但作為事主,他被允許進入大堂,立在在左側兩排官員第一排的末尾,那兩排官員的官階都在三品以上。

不久後,刑部大門處的官員一陣騷動,只見一群親兵抬著一具棺材走了進來,在眾人的注視下將棺材放在了院子中央三張靠在一起的桌子上。

隨著棺材的出現,院中議論著的官員紛紛停了下來,好奇地將目光投在了棺材上,大堂裡的官員們也紛紛扭頭張望。

棺材裡裝的是張旺的屍體,今天將在這裡當堂開棺驗屍,三名經驗豐富的仵作已經等候在一旁,其中有兩名來自刑部,另外三名來自大理寺、都察院和順天府。

押送棺材來的是一名親軍都護府的千戶,將相關的案卷交給了一名立在堂前的官員後就躬身退下,那名官員將案卷遞給了朱永青,今天的案子將由朱永青負責主審。

案捲上記錄的是張旺的死因,張旺死的時候已經由刑部的一名仵作驗看過,那名仵作為了避嫌今天並沒有出現。

朱永青並沒有看案卷,畢竟今天之所以在這裡驗屍就是因為吳少卿等人不相信驗屍結果,故而他將案卷放在一旁,直接讓人開館驗屍。

由於已經經過了數天時間,雖然張旺的屍體被刑部的人以石灰來保存,單在炎熱的天氣下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的跡象,因此棺材蓋剛一打開一股刺鼻的惡臭就從裡面傳來,距離棺材較近的官員禁不住以手捂鼻。

五名仵作已經做好了驗屍的準備工作,穿著一身白色的驗屍服裝,戴著口罩和手套,躬身立在一旁等待著朱永青的指示。

「帶死者家眷!」朱永青並沒有讓仵作驗屍,而是沉聲說道,在此之前要先讓張旺的家屬和親友驗明張旺的正身。

隨即,一群人被幾名刑部的差役領進了院子裡,其中披麻戴孝的是張旺的妻子錢氏和張旺的子女,另外的人是張旺的親友以及御膳房的同僚。

張旺的親友以及同僚先行驗屍,眾人掩著口鼻來到了棺材前,雖然張旺的屍體已經發臭,但是容貌卻沒有變化,眾人一眼就認出了他來。

與此同時,他們也驚訝地發現張旺的嘴角和鼻前有血跡,而且嘴唇、眼眶和面部發紫,一看就是中毒的跡象。

由於朱永青只讓驗屍,故而一行人按捺住心中的震驚,紛紛表示棺材裡的人正是張旺。

「老爺,你死得好慘呀,你一心為了皇上的安危,結果卻被惡人給毒害。」錢氏是最後一個上前驗屍的,當看見棺材裡的張旺後忍不住扶著棺材失聲痛哭了起來,很顯然她也發現了張旺中毒一事。

錢氏這麼一哭,她帶來的兩子一女也跟著大哭了起來,一旁的親友連忙開口安慰,使得現場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

「八品孺人錢氏叩見各位大人,命婦的夫君被人毒害,死得悽慘,請各位大人給命婦做主!」

哭了一陣兒後,錢氏快步走進大堂,雙腿一曲跪在了堂前,先是給朱永青、楊榮和騫義磕了一個頭,隨後有分別給堂下左右兩側的官員各自磕了一個,然後面朝朱永青長跪不起。

張旺是正八品的官,按照朝廷的典制他的正妻錢氏會被朝廷敕封為「八品孺人」,是朝廷的命婦,等於有了功名,在大堂上見官不跪。

不過錢氏過度悲傷下,哪裡還顧得了這些禮數,一心想著給張旺討個公道,故而當堂下跪,同時也是給現場眾位官員施加壓力。

「錢氏,你且起來,本王和各位大人今日既然齊聚在此,就是為了查明張管事身亡一事,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望著跪在堂下的錢氏,朱永青不動聲色地說道,說實話他也不清楚張皇后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為什麼忽然之間又同意驗屍了。

「謝王爺,謝各位大人。」錢氏聞言給朱永青等人磕了一個頭後起身,退到了院子裡,與兩子一女站在了一起。

「驗屍!」朱永青向一名立在堂前一側的官員微微頷首,那名官員立刻快步走到大堂門外,衝著那五名早已經準備妥當的仵作高聲說道。

隨即,大堂裡和院中官員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那五名仵作的身上,五名仵作來到棺材前仔細查看起了張旺的屍體。

現場鴉雀無聲,一派沉寂,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驗屍的結果。

「啟稟王爺、各位大人,經過剛才的仔細查驗,我等一致認為張大人中砒霜而死!」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五名仵作驗看完了張旺的屍體,聚在一起商議了一番,一名年過半百的高個子仵作走到大堂門前,拉下所戴的口罩後衝著朱永青一躬身,高聲說道。

此言一出,大堂內外頓時一片嘩然。

先前官府可是一直在說張旺是上吊自盡,如今冷不丁蹦出來中砒霜而死,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如此一來張旺自盡一說很顯然不攻自破,隨即而來的矛頭就直指元霞上人,印證了前段時間市面上流傳的元霞上人謀害張旺的傳言。

「老爺,你死得好慘呀!」錢氏聞言,雙腿一曲跪在了地上,再度失聲痛哭了起來,她身旁的兩子一女也嚎啕大哭,使得院子裡的氣氛顯得頗為傷感。

望著眼前痛哭流涕的孤兒寡母,在場的官員無不表示同情,同時心裡也對元霞上人充滿了憤怒,竟敢明目張膽地毒殺朝廷正八品的命官,簡直就是無法無天。

見現場的局勢變得有些混亂,朱永青不由得使勁拍了一下驚堂木,於是眾位官員隨即安靜了下來。

「本王問你,你們可以確定張管事死於砒霜?」隨後,朱永青沉聲問向了立在大堂門前的高個子仵作。

由於高個子仵作剛驗完屍體,身上殘留有晦氣,故而只能站在那裡,以免衝撞了大堂裡的各位高官顯貴。

「回王爺,小的等人可以確定張大人死於砒霜。」高個子仵作連忙衝著朱永青一躬身,隨後補充道,「不過經小的們查驗,張大人頸部的那道勒痕是生前所留。」

「生前所留?」朱永青的眉頭頓時微微一皺,有些聽不明白高個子仵作的話,既然張旺是毒死的,那麼為何還會出現那道勒痕?

大堂內外的官員們也面露狐疑的神色,也認為那道勒痕出現得特別蹊蹺,更好奇高個子仵作如何知道勒痕是生前所留還是死後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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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恰到好處

次日一早,身穿官袍、頭上綁著繃帶的吳少卿面無表情地進了大明門,穿過天街後來到了金水橋前。

「皇上,元霞上人乃心懷叵測之妖道,圖謀不軌,請皇上將其拿下,嚴加查處!」抬頭望了一眼前方的承天門,吳少卿雙腿一曲,跪在金水橋前,衝著紫禁城裡宏聲喊道,引得周圍值守的親衛紛紛側目而視。

紫禁城自從建成以來,還從沒有發生過朝堂上的官員在承天門外跪諫的事情。

「皇上,元霞上人乃心懷叵測之妖道,圖謀不軌,請皇上將其拿下,嚴加查處!」吳少卿完全無視那些親衛異樣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高聲疾呼。

當值的一名親軍百戶見狀,遲疑了一下連忙派人向宮裡通報,他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不知道如何是好,等待宮裡的指令。

「什麼?」張皇后此時起後不久,正坐在梳妝台前讓女官往髮髻上插著釵飾,聞之吳少卿跪在金水橋前跪諫不由得倍感意外,內閣和五府六部的大員已經在處理他的上疏,他還有什麼可鬧的?

「皇后娘娘,老奴聽說昨晚吳翰林家出了怪事,他在禮部當差的好友在他家裡忽然中了邪,差一點沒把他給殺了。」躬身立在一旁的吳總管聞言,沉聲匯報。

「中邪?」張皇后眉頭柳眉微微一蹙,雙目閃過詫異的神色。

「聽說整個人跟瘋了一樣,一心想要了吳翰林的命,後來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吳總管一直在留意著吳少卿的消息,故而對昨晚發生在吳家的事情一清二楚。

「哼,裝神弄鬼!」張皇后聞言冷笑了一聲,面罩寒霜地說道,「竟然看不出這是一個圈套,簡直愚蠢至極。」

張皇后才不相信什麼中邪,而且又是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擺明了吳少卿是被人算計了,結果跑來當起了別人的馬前卒。

「皇后娘娘,該如何處置吳翰林?」吳總管也想到了這一點,恭聲問道。

「他願意跪就讓他跪,這種人越搭理越起勁。」張皇后沉吟了一下,開口吩咐吳總管,這個時候可是關鍵時期,她不想再多生事端,任由吳少卿折騰。

吳少卿在金水橋前跪諫的消息旋風般傳遍了京城各大部院衙門,引發了文武百官的熱議,覺得他的這個舉動有些唐突,畢竟內閣和五府六部的大員們正在處理他的事情。

不過很快,各大部院衙門的官吏就驚訝地得知了趙羽昨晚在吳家中邪,並且差一點殺了吳少卿的事情,一時間一派嘩然。

雖然誰也沒有明說趙羽中邪的緣由,但是事件的矛頭卻直指在宮裡做法事的元霞上人,這種旁門左道之事也有只他才能做出。

如此一來,無形中就佐證了元霞上人會妖法的事情,不僅以後想懲處他難上加難,恐怕洪熙帝也有危險,張旺敲響登聞鼓上告的時候可是懷疑元霞上人謀害洪熙帝。

這立刻在京城的官場掀起了軒然大波,也迅速傳遍了京城,成為了民眾們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

聯想到自張旺以來的種種事件,絕大多數官員心中都已經將元霞上人視為了懂得妖法的妖道,雖然他們都知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同時也信奉君命天授,認為皇帝是真龍天子,天上的紫微星下凡。

因此,臨近午時,當跪在烈日下的吳少卿不僅嗓子已經喊啞,身子搖搖欲墜的時候,一群翰林院的翰林出現在了金水橋前,紛紛跪在了他的身後,以實際行動表示出對吳少卿的支持。

在這些翰林們看來,元霞上人已經威脅到了洪熙帝的安全以及大明的江山社稷,因此作為士大夫階層的佼佼者豈能熟視無睹?故而紛紛前來進諫,希望洪熙帝能嚴查元霞上人。

不久後,都察院的御史和六科的給事中也相繼趕來,按照各自所屬的衙門在金水橋前跪好,對吳少卿進行聲援。

作為大明的言官,同時也是堂堂的清流,替大明除去元霞上人這個禍害對他們來說責無旁貸。

到了下午,京城各大部院衙門都有官員趕來,依照身份和地位的高低,有條不紊地在金水橋前下跪。

因此,當夜幕降臨的時候承天門前已經跪滿了密密麻麻的官員,放眼望去有一千多人,如果不是後來把守大明門的親軍阻止各大部院的官員們進入,那麼跪在那裡的人數還要增加許多。

這件事情已經牽動了整個京城的官場,抱著各種各樣的目的,或自願,或被逼無奈,又或者隨大流,使得眾多官員都捲進了這次的進諫中。

晚膳時,坤寧宮。

「皇后娘娘,他們不肯走。」就在張皇后進膳的時候,楊榮走了進來,不無遺憾地躬身說道。

剛才,張皇后讓楊榮和騫義等內閣和五府六部的大員去勸跪在承天門前的吳少卿等人離開,表示皇上會慎重對待元霞上人的事情,可是吳少卿等人卻依舊跪在那裡,希望洪熙帝能親自出面答應他們,以免元霞上人從中作梗。

「反了,反了,簡直就是反了!」張皇后聞言頓時面色一寒,伸手重重地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這完全就是在逼宮,洪熙帝已經駕崩豈能出去見他們?

「傳諭錦衣衛指揮使賽哈智,讓他將吳少卿等一干領頭者拿下,重則五十大板!」雖然張皇后和洪熙帝一樣,都是性情溫和之人,但此時也不由得被激怒了,逼宮可是歷來皇家的大忌,於是怒聲向吳總管說道。

「皇后娘娘,吳少卿等人對大明忠心耿耿,只不過受到了蠱惑而已,請娘娘開恩。」楊榮吃了一驚,知道事情不妙,連忙替眾人求情,「況且,那些背後指使者巴不得皇后娘娘這樣做,屆時他們就可以從中大做文章!」

「哼,難道讓本宮坐視承天門外的這出鬧劇?外人會如何看待皇上?」張皇后冷笑了一聲,面罩寒霜地說道,「他們真的以為本宮和皇上怕了他們不成?」

聽聞此言,楊榮一時間語塞,自古以來臣子以下犯上的逼宮都是大忌,即使臣子們是一片忠心,但此舉無疑冒犯了天子的威嚴,觸及了皇權的統治,故而歷來皇帝都會對逼宮的臣子進行嚴懲,這個道理他自然是懂得。

「皇后娘娘息怒,他們既然想查元霞上人那麼就讓他們查,俗話說的好,理不辨不明,事不查不清,等他們查明白了其中的緣由自然也就偃旗息鼓。」

就在這時,一個銀鈴般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只見身穿盛裝的周雨婷笑盈盈地走了進來,她剛才在外面已經聽見了張皇后和楊榮的那番對話。

「雨婷,此言怎講?」張皇后見周雨婷一臉的輕鬆,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不由得有些狐疑地望著她,周雨婷近來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應該清楚事態的嚴重。

「皇后娘娘,此次事件是由御膳房管事張旺而起,只要能查明他自殺一事與元霞上人無關,那麼吳翰林等人也就無的放矢了。」周雨婷莞爾一笑,有條不紊地解釋道。

「雨婷,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聽周雨婷提到張旺,張皇后的眉頭頓時微微一蹙,沉聲問道。

周雨婷知道張旺身中砒霜之毒,這種事情一旦公開勢必掀起軒然大波,張皇后覺得周雨婷不會貿然提及此事。

「皇后娘娘,臣妾已經查到了張管事自殺的鐵證,只要將其公佈吳翰林等人自然無話可說。」周雨婷聞言點了點頭,微笑著回答,「另外,臣妾也找到了謀害吳翰林家人的幕後兇手,可以給吳翰林一個交待。」

「噢?」張皇后隨即面露驚訝的神色,顯得頗為意外,萬萬沒有料到周雨婷竟然暗中辦了這兩件事情。

周雨婷知道張皇后心中疑惑,於是走上前湊到她的身前小聲地說了一番,聽得張皇后不時地點著頭,臉上的神情逐漸舒展開來。

「如此甚妙,就依你所言行事。」待周雨婷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張皇后,張皇后的臉上流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微微頷首,讚許地誇了周雨婷一句,隨後沉聲吩咐吳總管,「你去告訴承天門外的那些人,皇上已經讓內閣和五府六部會審張旺之死一事,倘若張旺真的是被元霞上人謀害,那麼皇上定會派人嚴查元霞上人。」

「不過,倘若張旺之死與元霞上人無關,那麼他們妄議君王、蠱惑人心,必將受到嚴懲!」說著說著,張皇后面色一寒,冷冷地說道,無論吳少卿等人目的何在,這次逼宮之事都不能不了了之,必將嚴懲,以儆傚尤,免得朝中的那些清流動不動就來要挾皇上。

吳總管聞言連忙躬身退下,張皇后的心情在周雨婷到來後不由得好轉了許多,給周雨婷和楊榮賜座,與二人共進晚膳。

跪在承天門前的吳少卿等人得知洪熙帝讓內閣和五府六部會審張旺之死,頓時衝著欽安殿的地方叩拜,山呼萬歲。

由於跪了一天,吳少卿早已經大汗淋漓,精疲力竭,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被兩名官員給攙扶了出去。

在這一場與皇權的較量中,朝中的清流可謂大獲全勝,僅僅一天的時間就逼得洪熙帝做出了巨大的讓步,使得朝臣們不由得為之精神一振,歡欣鼓舞。

晚上,通州城的一座民宅。

「噢?皇上讓內閣和五府六部會審張旺之死一案?」書房裡,一名相貌堂堂的魁梧中年人放下手裡的書,頗為意外地望著立在面前的一名年輕人。

「父王,難道皇上沒出事?」年輕人正是朱瞻域,點了點頭後皺著眉頭問道,只要明天一會審,那麼張旺中毒一事就會公之於眾,這樣對洪熙帝或者張皇后有百害而無一利。

朱瞻域口中的父王自然就是朱高煦,朱高煦今天下午悄悄趕來了京城,只要一旦確定洪熙帝駕崩的消息那麼他就趁機發難,一承大統。

據朱瞻坦所報,朱瞻基已經被困在了濟寧府,如果屆時朱瞻基被弒殺,那麼一切都將變得完美。

「靜觀其變,看看他們耍什麼花招!」朱高煦也被宮裡的這個莫名其妙的舉動給弄糊塗了,起身來到窗前,望著天空中的一輪皓月,沉吟了一下後囑咐朱瞻域。

在沒有確定洪熙帝駕崩前,朱高煦不敢貿然進入京城,否則就將給了洪熙帝一個懲戒他的機會,自從目睹了洪熙帝登基以來的種種施政,他現在心中對自己的這個大哥已經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忌憚,豈會輕易犯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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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4 06:31:10

第238章 笑裡藏刀

第二天黃昏時分,一輛馬車停在了吳家所在的四合院院門前,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從馬車裡下來,領著一名中年婦人進了院內,一名侍女跟在兩人的身後,手裡拎著不少補品。

這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就是禮部祀祭清吏司郎中趙羽,得知趙羽來了,在屋子裡給老太太按摩著的吳少卿連忙迎了出來,將趙羽夫婦請了進去。

吳家被砸後翰林院就派人過來整修,如今吳家的門窗和家具什麼的都已經煥然一新,都是翰林院出錢採購的,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趙羽昨天已經讓妻子來吳家看望了老太太,今天特意帶著禮物登門拜訪,足見其與吳少卿交情之深。

由於趙羽來了,吳少卿的妻子於是讓大兒子吳海去外面買幾個下酒菜來招待趙羽,結果被趙羽阻止,來之前他已經在酒樓點好了酒菜,等下酒樓的夥計就會送來,晚上準備與吳少卿好好喝一杯,也算是給吳家的人壓驚。

很快,酒樓的夥計就將趙羽點的酒菜送到,慢慢地擺了一桌子,趙羽和吳少卿把酒言歡,現場的氣氛輕鬆而溫馨。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發生了,與吳少卿談笑著的趙羽忽然從座位上重重地摔了下來,翻著白眼,躺在地上渾身不停地顫抖著,口中吐著白沫。

「趙兄,趙兄?」吳少卿見狀大吃了一驚,連忙俯身查看,他與趙羽結交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趙羽如此模樣。

「快,去請大夫。」趙羽絲毫沒有反應,只是在那裡抖個不停,口中的白沫越來越多,這使得吳少卿不由得頗為擔憂,連忙向吳海說道。

不等吳海出門,一直顫抖的趙羽忽然安靜了下來,雙目緊閉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猶如死了一般。

「趙兄?」吳少卿見狀心中一沉,試探性地將手探到了趙羽的鼻前,隨後鬆了一下口,趙羽還有鼻息。

就在這時,趙羽猛然睜開了雙目,藉著噌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掃視了一眼屋子裡神情關切地望著他的眾人,眼神顯得有些呆滯。

「掐死你,掐死你這個禍害!」最後,趙羽的視線落在了面前吳少卿的身上,雙目一瞪,伸手絲絲掐住了吳少卿的脖子,口中惡狠狠地說道。

「趙……趙兄……」趙羽身材肥胖,雙手也有力道,吳少卿頓時感到一股巨大的窒息感,不由得奮力掙扎,想要推開趙羽,不過沒能成功。

見此情形,吳海連忙和兩名弟弟一擁而上,三個大小伙子用了吃奶的力氣才將趙羽掐住吳少卿的雙手掰開。

不成想,趙羽一把推開了抓住他右手臂的吳海,抄起一旁酒桌上的酒壺硬生生地砸在了站在他面前捂著被掐處不停咳嗽的吳少卿的額頭上。

啪一聲脆響,酒壺碎裂開來,鮮血隨著血水從吳少卿的臉頰的上落下。

吳少卿沒有絲毫的防備,悶哼了一聲,捂著傷口向後退去。

「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這個禍害!」吳少卿的右手手掌被碎了的酒壺碎片割傷,流出血來,他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即揮舞著手裡的酒壺碎片大喊著向吳少卿撲去,不過被吳海三兄弟奮力給按在了地上。

「殺了你,殺了你這個禍害。」趙羽一邊奮力掙紮著,一邊惡狠狠地瞪著已經血流滿面的吳少卿,面目顯得有些猙獰。

「這……這是怎麼回事?」趙羽的妻子見狀早已經嚇得六神無主,面色蒼白地問吳少卿,剛才趙羽可還是好好的。

「爹,我看趙叔好像是中邪了。」這時,死死地按住趙羽右手臂的吳海不由得向吳少卿說道,趙羽此時的異常反應除了中邪外沒有別的理由解釋。

「中邪?」吳少卿聞言怔在了那裡,說實話他並不相信鬼神之說,可是眼前的一幕他又沒辦法解釋。

「爹,快去拿一些污穢之物,我聽人說於是污穢的東西就越能驅邪。」吳海隨後想起了什麼,衝著吳少卿喊道。

「快,快去拿污穢之物。」吳少卿見趙羽神情猙獰地盯著自己,顧不上許多,趕忙吩咐一旁的妻子和兒媳婦。

吳少卿的妻子聞言急匆匆地向茅廁走去,而吳海的媳婦想了一下則進了內室,不一會兒又出來,手裡拎著一個白色的帶子,上面帶有些紅紅的印記,衝著趙羽的腦袋上就扔了過去,掛在了趙羽的臉上。

白色的帶子有些溫暖,向外散發出一股腥臭的氣味,趙羽的雙目頓時流露出一股不引人注意的鬱悶神色,他認出這條白色的帶子是女人來天葵時用的月經帶,上面那些紅色的印記絕對就是女人的污物,可謂天下間最污穢之物。

不等周圍的人反映過來,吳少卿的妻子手裡端著一個臭乎乎的瓦罐走了進來,裡面是她從茅廁裡舀來的糞便,準備潑到趙羽的身上。

趙羽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被月經帶扔到臉上已經夠倒霉的了,要是再被糞便澆到的話豈不是倒霉透頂,隨後大叫了一聲,兩眼一閉躺在了地上。

見此情形,吳少卿的妻子不由得停了下來,狐疑地望向了吳少卿,不知道是否潑瓦罐裡的糞便,等待著他拿主意。

「趙兄,趙兄?」吳少卿衝著妻子擺了擺手,顧不上額頭上的傷勢,俯下身,一手捂著傷口,一手輕輕推著趙羽。

「我怎麼睡到了地上?」推了幾下後,趙羽緩緩睜開雙目,悠悠然醒了過來,環視了一眼圍在他身旁的吳少卿等人,一臉迷茫地問吳少卿。

隨後,趙羽伸手取下了掛在臉上的月經帶,等看清楚手裡拿著是何物後頓時大吃了一驚,一甩手就扔了出去,民間傳言沾上女人每個月的污穢之物非常不吉利,會倒霉的。

吳海的妻子紅著臉拾起了被扔到地上的月經帶,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剛才如果不是情況緊急她才不會拿出這種丟人的東西。

「怎麼會這樣?」趙羽隨後被扶著坐在了椅子上,他好像對剛才的事情沒有一絲的印象,聽完了頭上纏著繃帶的吳少卿講述後先前的一幕後,不由得面露愕然的神色,好像不相信自己能幹出那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難道真的中邪了!」隨後,趙羽又喃喃自語了一句,神情一派茫然。

「爹,會不會是那個妖道干的?」這時,一旁的吳海不由得怒氣衝衝地問道,這種事情想必也只有元霞上人這種旁門左道的人才幹的出來,目的是報復吳少卿上疏彈劾他。

「吳兄,你可要小心了,那個元霞上人真的有些邪門,聽說皇上對他百依百順。」趙羽聞言皺了皺眉頭,開口提醒吳少卿。

「旁門左道而已,何足懼之?」吳少卿冷笑了一聲,他既然敢彈劾元霞上人,那麼自然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皇上?」趙羽正要開口再勸吳少卿,猛然間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面色一變,驚聲說道。

「趙兄,何事?」吳少卿見趙羽勃然色變,不由得望向了他,一時間沒有弄清楚他的用意。

「你可否記得,前一段時間御膳房管事張旺敲登聞鼓上告,懷疑元霞上人施用妖法來謀害皇上,使得皇上飲食口味大變的事情?」

趙羽沉吟了一下,神情嚴肅地望著吳少卿,「我本來以為這只是無稽之談,可是張旺莫名身亡,再加上剛才的事情,這個元霞上人看起來真的不簡單。」

「我怎麼忘了這件事情。」經由趙羽的提醒,吳少卿猛然回過神來,不由得伸手拍了一下前額,如此一來就將元霞上人和洪熙帝聯繫在了一起,那豈不是意味著洪熙帝現在身處危險中?

「要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元霞上人真的用妖法謀害了皇上,那麼大明的江山可就危矣!」趙羽不動聲色地瞅了一眼神情越來越凝重的吳少卿,憂心忡忡地說道,「可惜了,元霞上人現在皇正隆,你我都沒有辦法撼動他絲毫。」

「此等妖邪之輩不能留在宮裡!」聽聞趙羽提到洪熙帝和大明江山,吳少卿雙目寒光一閃,冷冷地說道,他豈能坐視元霞上人害了洪熙帝和大明?

「吳兄,元霞上人勢大,咱們手裡又沒有真憑實據,豈能動他分毫,你可千萬不要亂來,以免為他所害!」趙羽聞言雙目閃過一絲喜色,隨即神情關切地勸告著他。

「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倘若在下的性命能使得皇上看穿那個妖道的真面目,在下寧願一死!」吳少卿知道趙羽是好意,不過他心意已決,是萬萬不能更改的,鄭重其事地說道。

「唉!」趙羽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一股難以察覺的笑意自他的嘴角一閃而逝。

回家的路上,趙羽悠閒地倚在馬車的車廂上閉目養神,右手五指有節奏地腿上打著拍子,神情顯得十分輕鬆。

「老爺,你說吳家這次能度過這一關吧?」坐在對面的妻子一直心神不寧,忍不住開口關切地問道,她也知道吳少卿準備向元霞上人發難的事情,那元霞上人可是好招惹的?

「皇上仁義為懷,不會為難吳家的。」趙羽聞言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他已經成功地辦完了秦永祥交給他的差事,在吳少卿面前演了一齣好戲,使得吳少卿要以洪熙帝的安危為由硬撼元霞上人,因此現在正盤算著能從秦永祥那裡得到什麼好處,哪裡有心思理會吳少卿的事情。

趙羽的妻子聞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與趙羽不同,她對吳家有著深厚的感情,不願意看見吳家遭難,更不知道趙羽今天所做下的齷齪之事。

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趙羽光想著投奔秦永祥後能陞官發財,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已經陷入了皇后和漢王激烈交鋒的漩渦中,究竟是福還是禍現在還難以下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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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4 06:25:09

第237章 懷柔之策

周雨婷在典廄署的時候,翰林院的翰林、都察院的御史以及六科給事中,三五成群地聚在各自的衙門裡,私下裡談論著吳少卿家中被砸一事。

所謂朝堂上的清流,指的就是翰林、御史和六科給事中這些言官,他們也是朝中士大夫階層的代表人物,褒貶時政,上疏言事,彈劾朝中大員,是朝堂上一股巨大的政治勢力,也是皇帝掌控百官的重要的力量。

這些清流有一個最明顯的特徵,除了極少數受皇恩而成為言官的人外,其餘的都是科舉出身的進士,只有兩榜正科出身,才有資格成為清流。

吳少卿家中的事情使得朝堂上的清流們義憤填膺,故而聚在一起商議著要給吳少卿討一個公道,同時也是維護士大夫階層的利益。

由於受到了家中巨變的刺激,吳少卿一上值就去了翰林院,來到他的公房裡伏在案前奮筆疾書,要上書彈劾妖道元霞上人蠱惑聖心、讒言誤國以及雇兇殺人。

翰林學士、侍讀學士、侍講學士等翰林院的上層官員都前來公房看望吳少卿,既對他家中的遭遇表示同情,也對兇徒的惡行表達了憤慨,紛紛站在了他的一邊,對其表示了聲援。

寫好了彈劾的奏疏後,吳少卿徑直趕去了文淵閣,將奏疏交給了內閣次輔楊榮,然後立在文淵閣的院中等待。

楊榮自然清楚元霞上人沒有吳少卿所彈劾的那些罪責,說穿了不過是皇后用來掩人耳目的幌子而已,可他又不能明說,只能採取拖延的對策,打算將這件事情拖下去,等到太子進京後就會真相大白。

可是隨後發生的事情令楊榮頗為意外,那些在文淵閣當值的翰林們竟然相繼放下了手中的事務,默默地站在了吳少卿的身後以示對他的支持。

文淵閣的各項事務需要那些當值的翰林們來處理,他們這一罷值,文淵閣的運作頓時停滯了下來。

楊榮清楚吳少卿家的遭遇引發了翰林們的眾怒,他知道自己無法強令那些同仇敵愾的翰林復職,因此急匆匆進宮向張皇后稟告,請張皇后予以定奪。

張皇后聞訊後面色一寒,她現在已經夠頭疼張旺和吳少卿的事情,沒想到那些翰林還來湊熱鬧,心中頓時大怒。

她本想嚴懲那些罷值的翰林,以儆傚尤,但是被楊榮勸阻。

文淵閣這些翰林的態度就是朝堂上那些清流的態度,一旦這些罷值的翰林受到懲處,那麼朝堂上的那些清流必定群情激動,做出更為過激的事情中來。

清流們既然以士大夫階層的佼佼者自居,自然也有著士大夫不畏權勢和生死的風骨,在他們看來名聲比生命還要重要,肯定會奮起抗爭,給吳少卿和那些懲處的罷值翰林討一個公道。

即使是有些清流不想捲入這件事情中來,但迫於大勢所趨也不得不加入其中,否則會落一個欺世盜名、沽名釣譽的惡名,名節和聲譽可就要全毀了。

屆時,皇后面對的將是整個朝堂的清流團體,那些清流「遇強則強」,越是面對位高權重的大臣就顯得越強韌,這樣才能彰顯其風骨和名節。

皇后母儀天下,可謂是除了皇上之外大明第二尊貴的人物,那些清流面對皇上都敢死諫到底,更何況面對張皇后,如果張皇后採取激烈的手段,豈不是正好給了他們一個揚名立萬的機會?

楊榮也是清流出身,自然對清流的事情一清二楚,故而勸阻張皇后懲處那些罷值的翰林,以免激起更大的波瀾。

張皇后並不是那種剛愎自用之人,經過楊榮的勸解後心中怒氣逐漸消散,前去御花園見楊士奇和騫義,聽取兩人的意見。

楊士奇和騫義與楊榮一樣,也不讚成懲處那些罷值的翰林,以免激化事態,同時也是中了籌劃此事的幕後之人的圈套,對方現在巴不得張皇后與朝堂的清流們勢成水火。

兩人看來,當今之計唯有採取懷柔之策,想方設法地將吳少卿的上疏的事情拖下來,以避免與那些清流們正面衝突。

從李云天離開京城的日子算起,倘若太子出行一切順利的話,數天後就將抵達京城,屆時只要將洪熙帝駕崩的真相公之於眾,那麼無論張旺自殺一事還是吳少卿家中被砸的事情,所有的麻煩都會迎刃而解。

故而,在楊士奇和騫義的建議下,張皇后讓楊榮著手處理吳少卿的上疏,召集內閣和五府六部的大員進行協商,算是給了吳少卿一個交待。

元霞上人是洪熙帝所選,又在主持洪熙帝的齋戒祈福儀式,再加上吳少卿手中並沒有什麼證據,故而要想彈劾他也並非易事。

再者說了,內閣和五府六部中的楊榮、黃淮、夏元吉和張昊等人早已經清楚事情的原委,豈能任由元霞上人就這麼被彈劾了?表示等元霞上人給洪熙帝做完法事後再處理此事,以免影響了洪熙帝給大明祈福。

出乎禮部尚書呂震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劉觀等各部院堂官的意料,吳少卿受辱本應被朝廷裡的那些勳貴看笑話,可是武寧候馮長安和安武侯龔魁等都督卻對吳少卿一事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旗幟鮮明地表示要立刻嚴查元霞上人,既是還大明一個朗朗的乾坤,同時也是為了洪熙帝的安危。

仔細留意的話就不難發現,支持嚴查此事的都督不是與漢王私交甚密,就是與漢王走得很近。

楊榮一方與馮長安一方圍繞著何時處置元霞上人產生了巨大的分歧,唇槍舌劍,吵鬧不休,反倒是呂震和劉觀等人當起了和事老,從中調和。

如果不是張昊和馮長安等人攔著的話,兩名本有怨隙的都督情緒激動下甚至差點兒就動了手。

在雙方持續不斷的爭吵聲中,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直到夜幕降臨眾人也未能就何時處置元霞上人一事達成一致,只好次日繼續商討。

如此一來既拖延了時間,又給了吳少卿和那些清流一個交待,畢竟內閣和五府六部已經介入了元霞上人一事,並且態度明確地表示要嚴查元霞上人,所不同是在時間上有異議而已,這就不是他們所能左右的事情了。

晚上,京城的一座民宅。

「可惡,那些傢伙竟然想要把事情拖到法事結束後。」大廳裡,朱瞻域不動聲色地品著茶,下面坐著馮長安和范彬等人,龔魁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咬牙切齒地說道。

倘若繼續與楊榮等人打嘴仗的話,時間肯定就會往後拖下去,倘若真的等到七七四十九天法事結束,太子指不定已經登基了。

「龔侯,稍安勿躁。」朱瞻域聞言笑著放下了手裡的茶杯,「事到如今咱們佔據了上風,還怕他們能翻了天不成?」

元霞上人一事極可能事關大明的江山社稷,楊榮等人豈會輕易讓他們推動此事,肯定會加以阻撓,朱瞻域對此早有心理準備。

「小王爺,既然楊大人他們以元霞上人給皇上主持祈福法事為由拖延時間,那麼咱們就從皇上的安危入手。」范彬沉吟了一下,開口向朱瞻域提出了一個建議。

由於今天參加商議的是各大部院的首腦,也就是六部尚書、大理寺卿、通政使和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因此范彬並沒有資格列席,但這絲毫也不會影響到他給朱瞻域出主意。

「這恐怕不太妥當,妄議君王可是大罪。」坐在一旁的秦永祥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即使是吳少卿也沒敢在上疏中說洪熙帝有危險,只是說元霞上人蠱惑聖心,像馮長安這種級別的勳貴實在是不適宜在內閣和五府六部議事中提及此事,否則會被認為是心懷叵測。

「像吳翰林這樣的人,從來都不會畏懼生死。」范彬微微一笑,他當然不會讓馮長安等人涉及此事,沉聲向朱瞻域說道,「只要讓吳翰林相信元霞上人會使用妖法,進而危害到皇上的安危,那麼他絕對不會坐視。」

「如何讓他相信元霞上人會妖法?」朱瞻域聞言不由得產生了幾分興趣,吳少卿倒是個絕佳的人選,可是吳少卿也是讀過聖賢書的,自然知道「子不語怪力亂神」。

「小王爺,下官打探到吳翰林在朝中有一名同科好友,名叫趙羽,現在在禮部任職,擔任禮部祀祭清吏司郎中,倘若他能中了元霞上人的『妖法』,吳翰林肯定會大為觸動。」范彬早有準備,有條不紊地回答。

「如何讓他中了妖法?」朱瞻域眼前亮了一下,饒有興致地問道。

「下官查過,趙羽雖然才質平庸,但是善於鑽營,因此得以爬上禮部祀祭清吏司郎中的位子。」

吳少卿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他時常接濟吳家,故而吳翰林將其視為知己,不過下官看來他並不是真心與吳翰林結交,而是利用吳翰林,想要借助吳翰林的名聲在禮部站穩腳跟,倘若能給他一個富貴的前程,那麼此人必將會言聽計從。」

「這件事情誰出面為好?」朱瞻域聞言微微頷首,要是能將趙羽拿下,吳少卿肯定會中計。

「秦大人乃刑部左侍郎,如果出面招撫,趙羽必定投在秦大人門下。」范彬笑了笑,看向了一旁的秦永祥,在場的文官中數秦永祥的地位最高。

「小王爺放心,下官一定讓這個趙羽俯首帖耳。」秦永祥沒有推脫,衝著朱瞻域一拱手,沉聲答應了下來。

「王爺能得諸位大人相助,實乃一件幸事。」朱瞻域笑著點了點頭,意氣風發地說道,他倒要看看楊榮那幫老傢伙如何來破他的這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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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4 06:19:09

第236章 待價而沽

京城從來就沒有秘密可言,幾乎是一夕之間,大大小小衙門裡的人都知道了吳少卿家被砸一事,對此是倍感震驚,暗自猜測著是何人所為。

雖然吳少卿不招人待見,也得罪了不少高官權貴,但他再怎麼說也是翰林院的侍講學士,大明堂堂的從五品命官,京城裡名副其實的士大夫,砸了吳少卿的家就等於打了那些士大夫的臉,不要說朝堂上的那些自命清高的清流,首先翰林院的那些翰林就不會願意。

故而京城敢對翰林院侍講學士動手的人可寥寥無幾,誰也不想招惹到這種麻煩裡去,免得屆時被翰林院的翰林和朝堂上的那些清流群起而攻之。

很快,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放出來的消息,說砸了吳少卿的那些人是元霞上人派去的,目的是教訓一下他這個不識好歹的傢伙。

京城的那些大小官員一琢磨,立刻信了幾分,吳少卿以前好好的可自從涉及到了張旺的事情裡家裡就被人給砸了,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元霞上人不是朝中的官員,不懂得官場上的規矩,又深受洪熙帝的信賴,自然也就沒有將吳少卿這個小小的侍講學士放在眼裡,派人去教訓吳少卿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這一下,京城裡的清流和翰林是群情激憤,自古以來士大夫就是高高在上的階層,即使是皇帝通常也會善待,如今竟然被一個裝神弄鬼的妖道給欺負了,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況且,今天是吳少卿家被砸,倘若他們視若無睹的話那麼明天保不準就是張少卿和王少卿的家要遭殃了。

吳少卿家的這次遭遇,已經不單單是他一個人的事情,牽連到了他身後的清流和翰林,使得那些清流河翰林唇亡齒寒,同仇敵愾,可謂是捅了一個大馬蜂窩。

張皇后得知了吳少卿家的事情後大為震怒,立刻讓人去查是哪些混蛋干的這件事情,這豈不是火上澆油,逼著朝堂裡的清流和翰林們站在吳少卿的後面,也等於間接幫了漢王。

很快,張皇后就得到了消息,順天府的人已經查過了,那群到吳家鬧事的大漢都是一些生面孔,有人看見他們離開吳家後就從東城的城門出了城,不知所蹤。

這一下張皇后反應了過來,吳家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漢王的人幹的,要不然那些行兇的大漢豈會都是生面孔的外地人而且還及時逃離了京城?這無疑使得這起事件變成了一樁無頭案。

「起風了!」張皇后沉思了良久,最後一聲苦笑,來到窗前望著漫天的星辰,口中喃喃自語了一句,該來的始終要來,看來明天勢必會有一場暴風雨來臨。

第二天一早,周雨婷離開了李府,急匆匆趕往了太僕寺典廄署去找胡一圖,李云天臨走之前告訴過她,一旦京城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就前去找胡一圖相商。

如今,吳少卿家被砸,家人被打,已經激起了朝堂上清流和翰林的公憤,事態萬分緊急,到了胡一圖出馬的時候。

在典廄署前,周雨婷遇到了楊云貴,她派人通知的楊云貴,讓楊云貴一同來見胡一圖。

「胡叔叔,這次您可一定要給侄女出個主意,要不然侄女以後可就沒命來見您了。」見到胡一圖後,周雨婷拉著他的手可憐兮兮地說道。

雖然聽起來有些危言聳聽,但周雨婷絕對沒有誇大,倘若漢王在這場較量中勝出登上皇位,那麼周征的處境可就堪憂,保不準漢王會算後賬。

「皇上是不是出事了?」胡一圖微微一笑,讓楊云貴關上房門,不動聲色地問道。

「胡叔叔果然神機妙算,什麼都瞞不過您。」周雨婷神色為之一黯,「上個月二十九,皇上已經駕崩了。」

「看來齋戒祈福的事情是復生的主意了。」胡一圖聞言嘆了一口氣,對於洪熙帝他心存感激,畢竟洪熙帝給方孝孺平反,使得他心中的愧疚感減輕了一分。

「胡叔叔怎麼猜到的?」周雨婷雙目閃過一道驚訝的神色,李云天只不過是一個御史而已,楊士奇和楊榮才是洪熙帝身邊的近身眾臣,而胡一圖竟然能看出齋戒祈福的事情是李云天的手筆。

「如果不是復生的主意,他豈能進得了欽安殿?」胡一圖自然知道李云天和朱玉馨充當「金童玉女」的事情,隨後不無讚許地說道,「復生的這一招金蟬脫殼真的是高,恐怕沒人會想到他會南下去向太子傳旨。」

「胡叔叔,相公說如果遇到難事就來找叔叔商議,叔叔也聽說了吳翰林家裡的事情了吧,唯今之計該如何是好?」周雨婷這一下不得不佩服胡一團,竟然能猜到李云天向朱瞻基傳旨的事情,憂心忡忡地問道。

「你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的?」胡一圖沉吟了一下,把視線落在了立在一旁的楊云貴身上,他是第一次見楊云貴,相信楊云貴不會無緣無故地跟來。

「大人,據屬下探查,張旺養有一房外室,在京城置了一座不小的宅子,花銷很大,而他的收入卻有限。」

楊云貴並不知道洪熙帝駕崩一事,正在感到震驚,冷不防聽見胡一圖問他,連忙躬身答道,「因此屬下特意查了一下,發現他在御膳房的食材上動了手腳,與幾名供應食材的商人勾結在一起,抬高那些食材的價格,從中牟利。」

他之所以會去查張旺,是得到了周雨婷的指令,周雨婷在張旺敲響登聞鼓狀告元霞上人的時候就讓他查張旺,後來順帶著連吳少卿也查了一遍。

「張旺是此次風波的關鍵,他死得蹊蹺,其中必有緣由!」胡一圖聞言禁不住打量了楊云貴一眼,他並沒有說什麼消息,而楊云貴不僅簡潔明了地告訴了他想要知道的東西,還在斷斷幾天裡就探查出這麼多關於張旺的,著實令他感到意外。

「大人,屬下覺得張旺不像是別人的棋子,否則的他也不可能暗中勾結那些食材商人,進而給人留下把柄。」楊云貴遲疑了一下,向胡一圖說道,「依屬下看他更像是受人脅迫,不得已才為對方做事。」

「查出什麼證據沒有?」胡一圖雙目流露出讚許的神色,楊云貴能想到這一層足以證明他的優異,怪不得李云天要重用這個年輕人了。

「屬下已經找到了張旺的那個外室住所,不過屬下現在還沒有驚動那幾名食材商人,手裡沒有他們與張旺勾結的證據。」楊云貴有條不紊地回答,他擔心一動那些食材商人會打草驚蛇,故而沒有輕舉妄動。

「現在就去,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讓那些人招供出來!」胡一圖微微頷首,楊云貴在這件事情上小心謹慎並沒有錯,隨後沉聲囑咐,現在已經到了危急時刻,正是對那些食材商人下手的時候。

「屬下明白。」楊云貴聞言衝著胡一圖一拱手,快步離去。

李云天將楊云貴安排在都察院並不是沒有原因的,都察院是大明的最高監察機關,楊云貴身為都察院的經承,與京城各大衙門裡的人以及三教九流打起交道來會方便不少。

在李云天的影響下,楊云貴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再也不像以前一樣怨天尤人,對外擺出一副清冷孤傲的姿態,這也使得他來到京城後很快就適應了都察院裡的職位,可謂如魚得水,京通倉的案子上他就給李云天出了不少力。

「胡叔叔,要是能查出張旺與那些商人勾結牟利的話,那麼就能解釋張旺自殺的原因了,他一定是被人以此作為要挾不得不自己了斷。」等楊云貴走後,周雨婷忽閃了一下漂亮的眼睫毛,嬌聲向胡一圖說道。

「看來你這個李夫人沒有白當!」胡一圖聞言不由得微微一笑,要是擱在嫁給李云天以前周雨婷可不會想這麼多。

「胡叔叔,你的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呀,聽起來好像侄女沾了相公的光似的,別忘了侄女自小就聰明伶俐,這點兒小事兒豈能瞞得住侄女?」周雨婷聞言故意小嘴一翹,不滿地發著牢騷。

「看來叔叔這次要當一回惡人了。」胡一圖聞言笑了笑,隨後一臉無奈地說道,「想不到叔叔也有當惡人的時候。」

「惡人?」周雨婷有些沒聽明白胡一圖的意思。

「張旺只是一個藥引而已,真正的猛藥是吳翰林,如果不把吳翰林這味藥給破了,那麼京城的局勢就沒辦法扭轉過來。」胡一圖的眉頭微微皺著,沉聲說道,「叔叔要找一個替死鬼來破了吳翰林的這味猛藥!」

「替死鬼?」周雨婷聞言不由得更加迷糊了,不無好奇地看著胡一圖。

「朝堂上的那些人不是想要給吳翰林討個公道,那麼咱們就給他們一個公道。」胡一圖望了一眼周雨婷,意味深長地說道,「吳翰林以前得罪過那麼多人,裡面肯定有想特別恨他的人,這樣一切事情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他們會相信嗎?」周雨婷這下明白了過來,原來是要找個人來背砸了吳少卿家的黑鍋,隨後有些擔憂地問道。

「你認為那些清流們真的想要弄清楚真相?」胡一圖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不屑的笑意,「他們要的不過是一個結果罷了,只要嚴懲了『罪魁禍首』就會偃旗息鼓,胡一圖在朝堂上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罷了,有誰會真的想替他出頭?」

「胡叔叔,既然有辦法應對目前的局勢,那麼侄女就進宮告訴皇后娘娘了,免得皇后娘娘擔心。」周雨婷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想起了一件事情,嬌聲說道。

「張旺的事情還沒有辦妥,現在告訴皇后娘娘為時尚早,倘若出了差錯難以向皇后娘娘交待。」

胡一圖衝著周雨婷擺了擺手,他覺得周雨婷為人也太實誠了一點兒,微笑著點撥著她,「況且,好東西要待價而沽,這樣才能凸顯它的價值。」

「侄女明白了。」周雨婷先是怔了怔,然後衝著胡一圖莞爾一笑,清楚了胡一圖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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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4 06:12:08

第235章 移禍江東

楊榮和朱永青等人被張皇后的懿旨宣到御花園的一間廂房的時候,意外地發現房間裡不僅有張皇后,還有給洪熙帝護法的楊士奇、張輔、周征、騫義和魯仲乾。

按照元霞上人先前所言,楊士奇五人在給洪熙帝護法期間將與外界隔絕,由於他們要鎮守各自的方位,將不能離開各自的住所。

可是現在楊士奇等人卻聚集在了一起,這很顯然是違背了元霞上人的交待。

「本宮宣諸位大人進宮,是有一件大事要告之諸位。」等楊榮和朱永青等人落座後,張皇后不動聲色地沉聲說道。

聽聞此言,楊榮和朱永青等人不由得好奇地望向了張皇后,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輔、周征、騫義和魯仲乾的神色則顯得十分平靜,在此之前他們已經知道了洪熙帝駕崩的事情。

所不同的是,張輔、周征和騫義的神色皆無比悲傷,而魯仲乾則面色鐵青,神情顯得十分複雜。

「諸位大人,皇上已於上月二十九日夜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故而皇后娘娘依照皇上的遺願秘不發喪,已經派人去南京請太子進京,所謂祈福一事純屬掩人耳目而已。」在眾人的注視下,坐在張皇后下首處的楊士奇站了起來,神情哀傷地說道。

楊榮和朱永青等人聞言頓時大吃了一驚,誰也不會想到楊士奇竟然說出了這樣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怪不得洪熙帝忽然之間要在欽安殿齋戒祈福了。

「皇上!」隨後,楊榮起身跪在了地上,衝著欽安殿的方向磕了一個頭,禁不住老淚縱橫。

「皇上!」在他的帶動下,包括楊士奇等人在內,屋裡的所有大員都面朝欽安殿跪了下去,哭聲一片。

張皇后見狀也不由得暗自垂淚,洪熙帝的駕崩實在是太過突然,將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心中的委屈和所承受的壓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也不知道多少次,張皇后深夜從噩夢中驚醒,她夢見朱瞻基半路上被漢王的人弒殺,死於非命。

至於朱瞻基現在的情況如何,張皇后也不知道,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李云天的身上,希望李云天能順利帶回朱瞻基。

「諸位大人起來吧,本宮這次召諸位前來是有要事相商。」待楊榮等人哭了一陣後,張皇后用手絹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開口說道。

楊榮等人這才起身,擦著眼淚回到各自的座位坐好,等待著張皇后示下。

「想必諸位大人已經知道御膳房管事張旺的事,本宮覺得此事十分蹊蹺,故而在太子未進京之前,希望諸位大人能將此事壓住,以免時局動盪。」環視了一眼現場眾人,張皇后神情嚴肅地說道。

雖然張皇后剛才說的是有事與楊榮等人商議,但她所言之事事關大明的江山社稷,楊榮等人哪裡有插嘴的份兒。

「皇后娘娘放心,我等一定竭盡全力,力保太子進京前京城時局安穩。」於是,作為內閣首輔的楊士奇率先開口,衝著張皇后拱手說道。

「請娘娘放心。」聽聞此言,楊榮等人不約而同地向張皇后拱手行禮,異口同聲地說道。

除了魯仲乾外,包括張輔在內,都與洪熙帝有著莫逆的交情,張皇后如今將眾人請來,很顯然有著「託孤」的味道,眾人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竭盡全力相助。

張皇后見狀心中甚是安慰,有了楊榮等人的支持那麼京城的局勢將得以控制,誰也沒有注意到,魯仲乾的嘴角流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他早已經明白過來為什麼自己要被選來給洪熙帝護法,原來是為了軟禁他。

不過從張旺一事上他感覺到漢王已經覺察出此事有異,因此已經下手做出佈置,鹿死誰手還真的不一定說得清楚。

張皇后調兵遣將應對漢王的攻勢,朱瞻域也沒有閒著,為了能激化張旺一事他準備添加一把火,使得事態更加複雜。

吳少卿的家在城東一個小巷子的四合院,裡面住著三戶人家,除了吳少卿外另外兩家都是平民百姓。

按理說,以吳少卿的資歷至少應該在京城有一套屬於自己的院子,而不是與平民們擠在一起,由此可見他為官的清廉,同時也反應出了他的性格的偏執。

吳家在當地非常有名,由於吳少卿的關係,地痞們對吳家所住的巷子是敬而遠之,誰也不願意招惹一名翰林院從五品的侍講學士,要知道這可是天子身邊的近臣。

雖然同為清流中的佼佼者,但吳少卿與曾經的翰林學士李清正不一樣,李清正除了剛直之外還懂得人情世故,故而他能坐上翰林學士的位子,而且與朝中不少人都交好,生活條件也遠非吳少卿所能比擬。

而吳少卿則屬於那種認真起來六親不認型的人,性格非常偏激,故而在朝堂上也沒有幾個朋友,在翰林院的仕途也就到了侍講學士止步。

侍讀學士和翰林學士不僅要有文采和資歷,同時也需要能處理好與同僚之間的關係,很顯然吳少卿並不符合這一點。

不過,也正是因為吳少卿的清高孤傲,使得他成為了朝臣眼中一塊茅坑裡又臭又硬的石頭,那些被他彈劾過的人雖然對其恨之入骨,可是手裡卻沒有他的把柄,永樂時期那個誣告吳少卿的人被可是受到了永樂帝的嚴懲。

另外,永樂帝和洪熙帝對吳少卿也是關照有加,像吳少卿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臣子是朝堂上的一個異類,雖然為人過於古板和偏激,但正好用來警醒朝堂上的大臣,屬於一個「攪屎棍」的角色。

下午散值後,吳少卿去了一趟字畫店,把他寄存在店裡售賣的字畫所得到的錢拿回來,這是他補貼家用的一個重要途徑,雖然微薄但聊勝於無。

由於吳少卿以前得罪過戶部的人,因此每次到祿米倉領取俸祿的時候都會受到祿米倉管員的刁難,不是給他的米糧缺斤短兩、質地低劣,就是將那些有價無市的貴重物品折算給他,讓他每次領取俸祿的時候都會吃大虧。

吳少卿面皮薄,不好為了這五斗米而折腰,與祿米倉的官員吵鬧,故而次次都吃這麼悶虧,使得祿米倉的官員們是有恃無恐。

「吳翰林,快回家看看吧,你家裡出事了。」拿著賣了字畫的錢在集市上買了半袋麵粉後,吳少卿背著它往家中趕,剛進入家中所在的巷子,一名熟識的居民就衝著他喊道。

吳少卿聞言頓時吃了一驚,連忙背著米袋飛奔而去,遠遠地就看在所住的四合院門前圍滿了人,在那裡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見到吳少卿,圍觀的人們紛紛為他讓開了一條路,他聽見院中傳來哭聲,於是快步奔了進去,隨即呆立在了門口,手裡拎著的米袋砰一聲掉在了地上。

只見他的妻子一臉是血滴摟著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坐在地上痛哭著,兩個兒子鮮血滿面地躺在地上著,家中的門和窗戶被砸了一個稀巴爛,看樣子房間裡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吳少卿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他乃堂堂朝廷從五品的命官,又是翰林院的侍講學士,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他的家人下手,襲擊官眷可是重罪。

「娘!」很快,吳少卿回過神來,連忙飛奔而去,扶起了妻子懷裡的老太太。

吳少卿自幼喪父,是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將他們兄弟幾人拉扯大,故而他對老娘至孝,見老娘被扔在地上眼睛剎那間就紅了。

「老爺,你可回來了。」妻子見狀不由得失聲痛哭,「老爺,你在外面得罪了什麼人,那些人為何要警告你不要多管閒事?」

「什麼?」吳少卿聞言頓時微微一怔,他先前還以為是那些以前被他教訓過的地痞干的,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兒呀,娘沒事兒,你不要替娘擔心。」老太太雖然受到了驚嚇,但是並沒有受到傷害,開口安慰著吳少卿。

「娘,兒子不孝,讓您老受苦了。」吳少卿心中一陣慚愧,跪在那裡給老太太磕了三個響頭。

「爹、娘、奶奶,這是怎麼了?」就在這時,一個驚訝的聲音從院門口響起,只見一對年輕的夫婦急匆匆走了進來,其中的男子是吳少卿的大兒子吳海。

吳海已經成親,與妻子在集市上做些小生意,聽說家裡出了事連忙趕了回來。

「報官,快去報官,不能放過那些傢伙。」吳少卿將老太太抱了起來,義憤填膺地向吳海說道。

「吳翰林,我們早已經報官了,可你大小子都來了,官府的人還沒出現。」不等吳海離開,人群中一名中年人不由得開口說道。

其實,當那些凶神惡煞的大漢闖進院子裡對吳家的老小大打出手的時候,已經有人報官了。

以吳少卿的性格自然與順天府和東城兵馬司的關係不好,故而順天府和東城兵馬司的人得知吳翰林的家被人砸了後自然要往後拖上一拖了,趁機給吳少卿一個教訓。

況且,敢砸吳家的人絕對背景深厚,順天府和東城兵馬司的人吃飽了撐的這麼早趕過去,萬一遇上了那些鬧事的人豈不是自尋煩惱?

那伙大漢砸完吳家後放下狠話,如果誰敢救助吳家的人,那麼吳家的下場將在他們身上重演一遍,說完後揚長而去,態度十分囂張。

「可惡!」吳少卿知道是有人故意找自己的麻煩,而膽敢在京城這樣做的人寥寥無幾,他立刻想到了張旺的事情,隨後口中冷冷地蹦出了一句,很顯然這件事情與那個元霞上人脫不了干係,除了這個被洪熙帝信賴的妖道外,有誰會與他有這麼大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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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4 06:07:07

第234章 環環相扣

翰林院的翰林歷來都是朝堂上清流的中堅力量,原因無它,翰林是士大夫階層的佼佼者,代表了士大夫階層。

別看吳少卿只是一個從五品的官,可從職位上來講的話他的官職在翰林院排名第三,前面只有正五品的翰林學士和從五品的翰林侍讀。

有一點必須指出的是,翰林院的翰林與都察院的御史以及六科的給事中一樣,他們職務的陞遷並不像普通官員那樣一級一級的陞遷,而是越級陞遷。

以吳少卿為例,如果他調任各大部院衙門或者地方衙門的話,最低也會是一個正四品的知府,授予從三品乃至正三品官職也很正常。

雖然翰林們看似並不管朝堂各大部院衙門和地方官府的事務,但是他們是天子身邊的近臣,有著在朝堂上參政和議政的權利,同時又與各大部院堂官和地方官府的大吏有著同年或者同鄉之誼,相互間聯繫密切,因此是朝堂中最為強大的一股力量,而都察院的御史只能位居其後。

由於不瞭解張旺一事的實情,吳少卿開始時並沒有介入此事的打算,畢竟此事事關洪熙帝,洪熙帝又正在為大明祈福。

他雖然清高孤傲,但是也分得清是非曲直,豈會單憑閒言碎語就站出來向給洪熙帝主持法事的元霞上人發難?

不過,隨後發生的一件事情讓吳少卿不得不介入這件事情,張旺的妻子攜帶著兩子一女,披麻戴孝地來到了他的家裡,跪在院子裡請求吳少卿給她們孤兒寡母做主,嚴懲殺害張旺的兇手,將矛頭直指元霞上人蘇伯朗,認為是蘇伯朗讓人暗中殺害了張旺。

張旺母子的到來吸引了眾多街坊圍觀,大家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紛紛對張家人的遭遇表示同情。

這一下,吳少卿就不能無動於衷了,畢竟張家母子都求到了他的門上,他豈能置之不理?

因此,吳少卿安慰張旺的妻子一定會找內閣的人問個清楚,給張家母子一個交待。

即便是這樣,吳少卿也不會採取什麼過激的行為,因為首先他要先弄清楚張旺的確實死因。

況且,張旺的事情是內閣辦理的,而內閣除了權謹外,楊榮、黃淮和金幼孜都是翰林出身,他不相信三人能做出這種齷齪的事情。

可就在張旺的妻子來找吳少卿萼當天晚上,一群惡徒闖進了張旺的家中,不僅將張家砸了一個稀巴爛,而且還打傷了張旺的妻子,臨走的時候惡狠狠地警告她安分點兒,不要亂告狀,否則下一次就讓她和兒女們去見閻王。

吳少卿被這起事件給激怒了,朗朗乾坤,天下腳下,竟然也能發生這等惡劣的事情,實在是可惡至極。

與此同時,那伙惡徒的做法無疑也是對吳少卿的挑釁,誰都知道張家母子白天去找了他,結果晚上就出事了,讓吳少卿顏面何存?

因此,第二天上午吳少卿就面無表情地去了文淵閣,找到楊榮來詢問張旺自殺一事,楊榮與吳少卿也是老熟人了,知道此人腦子裡一根筋,認準了的事情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故而把刑部調查此事的案卷調給了他查閱。

至於張旺為何忽然之間選擇自殺,楊榮現在也不清楚,自然也無法給吳少卿一個滿意的答案。

因為張旺自殺的動機不明,這使得吳少卿懷疑刑部的調查結果,認為有人可能從中作梗,掩蓋了張旺的真實死因。

如此一來,這也無形中印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張旺極有可能是被人謀殺的。

而張旺身為御膳房的管事,每天都與御膳房的事情打交道,根本就沒有可能與那些足夠置他於死地的京城權貴結緣,況且他也不敢與那些權貴結緣。

聯想到張旺被內閣抓起來的原因,那麼所有的矛頭就指向了一個人,那就是在御花園給洪熙帝做法事的元霞上人,張旺生前檢舉了元霞上人是謀害洪熙帝的妖道,那麼元霞上人有足夠的殺人動機。

另外,元霞上人既然能被洪熙帝欽點,肯定不是等閒之輩,要想殺張旺並且掩蓋事實的話並不是什麼難事。

因為張旺死得太過蹊蹺,楊榮也懷疑過是元霞上人指使人殺了張旺,可是張皇后卻對元霞上人信任有加,讓他嚴查造謠生事者,他也只好將這個懷疑按在了心底。

既然從楊榮這裡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麼吳少卿為了查明張旺的真實死因,更是為了洪熙帝的安危著想,隨後以茲事體大為由上書六部尚書、通政司通政司、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要求九卿會審,共同查驗張旺的死因。

三法司會審和九卿會審只有皇上才能決定,按照洪熙帝齋戒前的交待,內閣會同五府六部的大員共同商議此事。

必須說明一下的是,這裡所說的五府六部是簡稱,具體的包括六部、大理寺、通政司、都察院、京畿都督府和五軍都督府,大明最有權勢的人悉數囊括其中。

說實話,與會的那些朝廷重臣根本就沒有理由反對,雖然吳少卿沒有明說,但是誰都知道張旺的死可能會牽連元霞上人,進而與洪熙帝有關。

可是,就當內閣和五府六部的大員們準備九卿會審,共同來對張旺的屍體驗屍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錦衣衛指揮使賽哈智突然趕來,以張旺一事牽涉到朝廷社稷為由,將張旺的案件移交給錦衣衛北鎮撫司審理。

面對突然出現的賽哈智,內閣閣員和五府六部的大員們倍感詫異,誰也想不到錦衣衛會介入此事。

由於賽哈智的理由很充分,再加上錦衣衛隸屬於洪熙帝,不受內閣和五府六部的節制,故而楊榮等人唯有將張旺的屍體讓賽哈智帶走。

賽哈智的舉動無疑使得張旺的死因籠罩上了一層厚厚的迷霧,也因此加劇了京城流言的滋生和蔓延,攪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寧。

御花園,一間普通的廂房裡。

「皇后娘娘,此舉恐有不妥,對方必定會以此發動反撲。」楊士奇的眉關微微皺著,衝著坐在上首位的張皇后一躬身,不無擔憂地說道。

他口中的不妥指的是錦衣衛介入張旺事件,賽哈智之所以會突然出現在內閣閣員和五府六部大員們面前,是因為奉了張皇后的懿旨。

如今洪熙帝在欽安殿齋戒祈福,錦衣衛自然以張皇后馬首是瞻,他們是皇家第一親衛,是名副其實的禁衛軍,根本就不用買內閣和五府六部的帳。

「本宮這也是迫不得已,倘若讓他們查出張旺身中砒霜,那麼這件事情就說不清楚了。」張皇后嘆了一口氣,顯得頗為無奈。

其實,張旺的死因並不是上吊自縊那麼簡單,當他的屍體從懸在窗戶上的腰帶上取下後,負責看押他的官員發現他嘴唇呈紫色,眼眶浮腫,口鼻有溢血,正是砒霜中毒的症狀。

那名官員是張皇后派去的,目的是審問張旺以及阻止外人接近張旺,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故而向外上報的時候只提到了張旺自縊,隱瞞了張旺中毒,隨後秘密向張皇后匯報。

張皇后對此是大吃了一驚,讓人繼續隱瞞張旺中毒一事,以免發生不必要的麻煩,可是誰成想吳少卿竟然會突然蹦出來攪合此事,提出要九卿會審來驗屍,她自然不可能答應。

「皇后娘娘,對方此次來勢洶洶,臣覺得應該將皇上駕崩的事情告知朝中的一些大臣,共同應對。」楊士奇知道張皇后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沉吟了一下後鄭重其事地說道。

「本宮也正有此意。」張皇后聞言點了點頭,現在事態越來越危急,她一個人應對起來已經有些吃力,需要朝堂之上的助力。

「依楊大人所言,朝中何人比較可靠。」隨後,張皇后抬頭望向了楊士奇,對於朝堂上的事情楊士奇比她要瞭解。

「內閣的楊榮、黃淮、金幼孜,戶部尚書夏元吉,義國公張昊,安平侯牛世豪,以及福王。」楊士奇想了想,有條不紊地說出了幾個名字。

這裡面既有內閣的閣員也有五府六部的大員,同時還有皇族的成員,都是值得信賴之人,有他們相助的話必將能遏制對方的洶湧攻勢。

「另外,臣覺得太師、忠國公、吏部尚書和威國公也該知道此事了。」說話後,楊士奇又補充了一句。

既然楊榮等人都將知道洪熙帝駕崩的事情,那麼給洪熙帝護法的張輔、周征、騫義和魯仲乾自然也應該知曉此事,而且要比楊榮等人先知道。

「就依楊大人的意思。」張皇后聞言微微頷首,事到如今她知道洪熙帝駕崩的事情已經很難再瞞下去,唯有將事情的真相告知眾人,同心協力來共度難關。

只要朱瞻基能在洪熙帝齋戒結束前趕回京城,那麼所有的難題將迎刃而解,誰也無法再撼動朱瞻基的皇位。

張皇后在御花園找楊士奇商議眼前的危局,朱瞻域也沒有閒著,在一個民宅裡與馮長安、秦永祥和范彬等人談笑風生,氣氛輕鬆愉悅。

「范副都御史,你的這招借刀殺人可真是高,現在皇后已經亂了陣腳,只要咱們再加上一把火的話,那麼她就無計可施了。」談笑中,朱瞻域笑眯眯地向范彬說道。

張旺自殺以及攛掇吳少卿等事情是范彬出的主意,不愧是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思維敏捷,處事縝密,所定的借刀殺人之計環環相扣,逼得張皇后不得不讓賽哈智攪了九卿會審,進而使得人們浮想聯翩。

「范老弟,等王爺登基了,我看這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職非老弟莫屬。」秦永祥不失時宜地插了一句,笑著說道。

「哪裡,范某隻是略盡微薄之力而已,如果不是小王爺布下了張旺這顆妙棋,使得張旺吞毒自殺,擺了一個迷局的話,在下無能為力。」范彬聞言連忙謙遜地說道,開口恭維著朱瞻域。

「不僅范大人,等父王一統江山,諸位大人都是從龍的功勛,未來大明的中流砥柱。」朱瞻域頓時得意地笑了起來,給眾人許以了高官顯爵。

如今事態進展順利他的心情自然舒暢無比,要是朱瞻坦能截住太子將其秘密弒殺,那麼就完美了,大明的江山將是朱高煦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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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14 06:04:07

第233章 安身之所(三更)

「你是如何認出我來的?」李云天見長發少女忽閃著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地望著他,猛然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既然他的老底已經被長發少女給揭穿了那麼也不再隱瞞,神情詫異地盯著長發少女。

「雖然你粘上了假鬍子,但是你的眼睛和聲音是不會變的。」長發少女莞爾一笑,雙手往身後一背,不無得意地回答。

「你見過我?」李云天臉上的神色更加驚訝,他以前可從沒有來過德縣,印象裡也沒有見過長發少女。

「兩年半前,你大婚的時候爺爺帶我去過李家莊。」長發少女笑著點了點頭,向李云天解釋著。

「原來是這樣。」李云天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怪不得他對長發少女沒有印象,兩年半前長發少女還是一個黃毛小丫頭,豈會引起他的注意?

趙家既然是濟寧府的名門望族,德縣又與石門縣相鄰,趙澤恩前去參加李云天的婚禮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只不過當時賓客太多,李云天又喝了不少酒,即使見過趙澤恩也沒有什麼印象。

一旁的李滿山此時也反應了過來,不無好奇地打量著長發少女,沒想到長發少女只見過李云天一次就能記住李云天的音容樣貌特徵。

「你怎麼知道我在京城陪著皇上齋戒祈福?」隨後,李云天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望著長發少女沉聲問道。

京城距離德縣近千里,不要說位於深閨之中的長發少女,就是趙家的一家之主趙澤恩也不一定知道此事。

長發少女聞言狡黠地一笑,起身走到一旁的梳妝台,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了一疊《明新報》遞給了李云天,《明新報》上刊登有洪熙帝齋戒祈福以及李云天、楊士奇等人給他護法的新聞。

「這些報紙你都看了?」藉著窗外的月光,李云天頗為意外地翻閱了一下那些報紙,發現五月底以來京城出版的期數都在,詫異有些詫異地問長發少女。

山東的地界上還沒有《明新報》,很顯然這些報紙是長發少女託人從京城帶來的,沒想到千里之外《明新報》還有一個忠實的讀者。

「嗯。」長發少女聞言點了點頭,隨後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京城距離德縣路途遙遠,報上的消息要比京城晚上幾天。」

「姑娘,本官闖入姑娘香閨實在是不得已為之,還望姑娘海涵。」李云天覺得今晚的事情可謂峰迴路轉,誰能想到眼前這個小丫頭竟然能認出她,於是沉吟了一下,將報紙放到一旁的桌上後鄭重其事地衝著長發少女拱了一下手。

「李大人出現在這裡想必肩負皇命,不知小女子可否幫上忙?」長發少女見狀連忙向李云天福了一身,嬌聲說道。

「這個……」李云天聞言不由得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如果趙家與他素昧平生的話,他還能要挾趙澤恩來幫助他,可現在看來兩家的關係都不錯,他豈能將趙家拖進這淌渾水中,萬一出了什麼差錯的話趙家可就要大禍臨頭了,漢王一定不會放過趙家。

這也怨不得李云天不知道趙家與李家有舊,他金榜題名前就是一個書呆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連李家莊那些親近的本家親戚都沒有認全,更可況外地那些與李家交好的大戶人家。

至於考中進士後,李云天只回了一趟李家莊,忙著與周雨婷的婚事,光走李家和周家的親戚都來不及,哪裡有時間去與外人打交道。

「李大人但說無妨,小女子雖然一介女流可也知道忠君報國。」長發少女見李云天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微笑著說道。

李云天身為洪熙帝身邊的近臣,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裡,肯定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姑娘,本官想在這裡暫住幾日,不置可否方便?」李云天有些意外地望向了長發少女,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有如此的胸懷,沉吟了一下後說道。

「本官要提醒你,官府之所以這麼大張旗鼓地搜查盜匪,其實目的是找我們,一旦我們藏在這裡的消息洩露出去,恐怕將給趙家帶來一場大劫。」不等長發少女開口,李云天神情嚴肅地提醒他。

「你可是御史,為什麼要怕官府的人?」長發少女聞言微微一怔,不解地望著李云天。

昨天濟寧府府衙和濟寧衛的人已經進駐了趙家集,朱瞻坦要在德縣撒下一張大網來搜捕李云天一行人,因此整個鎮子的人都知道了官府在捉拿製造了那十幾條人命案子盜匪的事情,可這與李云天有什麼關係?

「官府裡也並不是鐵板一塊。」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李云天豈會將漢王的事情洩露出去,想了想後,委婉地向長發少女解釋。

「你身為御史都不怕,小女子也沒什麼好怕的。」長發少女雙眸閃過一番若有所思的神色,柳眉先是微微一蹙,隨後衝著李云天嫣然一笑,李云天身後站著大明天子,她相信笑到最後的一定是李云天。

「謝姑娘。」李云天見長發少女答應了下來,於是向她一拱手,鄭重其事地道謝,說實話趙家是最好的藏身之所,只要挨過這段時間朱瞻基就會派人來救他們。

「這是小女子應該做的。」長發少女微笑著向李云天福身還禮,雙目閃過一絲興奮的神色。

長發少女是趙永吉的親妹妹趙欣月,今年十三歲,正值荳蔻年華。

隨後,趙欣月披上外衣,將李云天和李滿山領去了樓頂的閣樓,上面堆放著一些雜物,擺放得整整齊齊,也很乾淨。

雖然條件差了點兒,不過在李云天看來這是一個不錯的容身之所,有誰會想到他們會藏在趙家小姐的閨樓裡?

於是,李滿山將藏在院外大樹後的宋大山和王振喊了上來,趙欣月這才知道他們原來有四個人。

她本想給李云天四人抱來一些被縟,不過被李云天婉拒了,畢竟他們是來避難的,席地而睡就可以,儘量避免保持趙欣月周圍事物的原樣,以免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李云天覺得自己的運氣其實還不錯,陰差陽錯間遇上了趙欣月,結果幫了他一個大忙,這樣就可以不用驚動趙澤恩,很顯然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越少越好。

「大人,趙姑娘會不會是欲擒故縱之計?」等趙欣月離開後,王振不由得湊到李云天的面前,低聲問道,顯得有些擔憂,在他看來一個小姑娘豈會這麼慇勤地幫他們。

「我覺得不像,趙姑娘目光清澈,應該對我們並無歹意。」宋大山聞言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

李云天讚許地望了宋大山一眼,沒想到宋大山察言觀色的本事竟然有這種火候,看上去比王振還要強上一分,他認為趙欣月對他們沒有惡意這才留了下來。

「我和她有舊,她應該不會出賣我們。」李云天沉吟了一下,微笑著安慰王振。

王振的雙目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向李云天一躬身後退了下去,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李云天的身份,更不清楚趙欣月的事情。

對宋大成和王振來說李云天的身份是個秘密,否則兩人也不會一直稱呼他「大人」,前面連個姓氏也沒有,沒人會想到李云天和宋大山早就認識。

第二天早上,趙欣月的貼身丫環小玲,也就是睡在臥房外室的那名女子一臉狐疑地給李云天等人端來了幾盤點心當早餐。

本來趙欣月想要好好款待李云天,不過為了避免突然增加的飲食引發廚房裡的人無端猜疑她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讓小玲每天到外面買糕點和熟食,這樣的話就沒人懷疑她的閨樓裡藏著人。

雖然小玲不清楚李云天等人的身份,但既然趙欣月要藏匿這四個大男人,她也只好在趙欣月的再三要求下幫著隱瞞,心中對此是倍感疑惑,不清楚趙欣月被他們下了什麼迷魂藥。

就這樣,李云天四人在趙欣月閨樓的閣樓裡住了下來,有了一個安身之所,暗自等待著朱瞻基到京後派人來救他們。

與此同時,朱瞻坦加強了對德縣以及週遭地區的搜查,派人採用拉網式的搜索辦法進行清查,並且對提供有效消息者懸賞千兩白銀,在當地引發了巨大的轟動。

為了得到那千兩懸賞,德縣各個村鎮的年輕人紛紛拎著棍棒,三五成群地在路上溜躂,只要遇到經過的陌生人就上前盤問一通,不少無辜的路人因為被懷疑是官府通緝的盜匪而被那些年輕人抓住扭送給了官府的人。

李云天得知這一消息後暗道一聲好險,要不是他提前一步躲在了趙欣月這裡,現在恐怕已經被外面那些眼紅千兩懸賞的年輕人追得四處亂竄,狼狽不堪。

此時此刻,李云天並不知道,經過數天的醞釀和發酵後,在朱瞻域等人的暗中推動下御膳房管事張旺自殺一事已經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都充斥著洪熙帝被妖道元霞上人謀害的言論,流言蜚語漫天飛舞。

張皇后為此大為震怒,下令順天府嚴查謠言的散步者,短短兩天就有上百人因為談論洪熙帝和元霞上人的事情被順天府的衙役抓進了大牢,這並沒有使得流言終結,反而使得京城的形勢變得更加緊張和複雜。

翰林院侍講學士吳少卿是洪武朝的進士,考上庶吉士後進入了翰林院,為人清高孤傲,是朝堂上有名的清流,時常進諫抨擊京城那些仗勢欺人的權貴,故而被京城眾多的權貴所厭惡。

永樂九年,吳少卿當時還是翰林院的正六品的侍讀,有人曾經向永樂帝密告他貪腐,於是永樂帝派人前去吳少卿家中搜查,結果發現吳家家徒四壁,妻兒的身上竟然穿著帶補丁的衣服,生活清苦。

永樂帝聞訊後知道吳少卿是一名清官,故而嚴懲了那名誣告者,並將吳少卿的官職提升了一級,成為了從五品的侍講學士。

像吳少卿這種清高孤傲,甚至可以說是迂腐的清流,正是朱瞻域利用的絕佳對象,因此震動京城官場的一場暴風驟雨圍繞著吳少卿隨之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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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被認了出來(二更)

「大人,這裡好像也是女子的閨房。」李滿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抽動了幾下鼻頭,神情嚴肅地低聲說道。

「不管了,先上去看看。」李云天不由得感到有些頭疼,難道他剛才猜錯了,趙永吉並不在這裡?來不及多想,他略一沉吟就拿定了主意,抬步繼續上樓。

到了二樓,找到住人的臥房後李滿山有條不紊地就匕首撥開了門栓,兩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以免驚動了房間裡的人。

房裡是一個套房的結構,分為外室和內室,中間隔著一道門簾,外室的上躺著一名年輕的女子,正在那裡酣睡,從頭的服飾來看是丫環。

「希望趙永吉在裡面。」望了一眼那名年輕女子,李云天向內室走去,心中暗暗說道,李滿山則留在了邊監視著年輕女子。

雖然外室睡著一名丫環,但內室裡住著的是男人還是女人現在還無法判斷,大戶人家裡的子弟通常都有貼身丫環伺候著,晚上就與主子睡在同一個房間。

例如綠萼,綠萼就是李云天身邊的貼身丫環出身,以前就睡在李云天臥房的外室,方便照顧李云天的飲食起居,同時李云天如果需要的話還要侍寢。

進入內室,李云天輕手輕腳地掛著紗帳的邊走去。

房間裡瀰漫著一股幽香,這使得他有些心神不寧,雖然看不清房間裡的擺設,但直覺上感覺這是女子的閨房。

到了邊,李云天輕輕掀起了幔帳,隨即苦笑了一聲,藉著一旁窗戶的月光,他可以清晰地看見一名十四五歲的長發少女在上睡得正香。

如此說來,先前那個院子裡住著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趙永吉,只不過當時房間裡的香氣迷惑了他。

想到這裡,李云天準備放下幔帳離開,前去剛才的那個院子的閣樓裡查看,如果那個閣樓裡住的也是女眷,那麼他唯有逼問出趙永吉的住處。

不等李云天鬆手,睡夢中的長發少女或許是覺察到了異樣,不由得睜開了眼睛,與李云天的視線在空中相遇,兩人不由得怔在了那裡,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著。

片刻之後,長發少女猛然回過神來,臉色一變,張口就欲呼救。

「別出聲,否則我就不客氣了。」李云天見狀眼疾手快,伸手按在了長發少女的嘴上,低聲說道。

長發少女的雙目流露出驚惶的神色,衝著李云天點了點頭,示意她聽懂了李云天的話。

「我問你,隔壁的院子裡住的是不是趙永吉?」李云天見長發少女挺識趣,於是按在她嘴上的手掌力道鬆了幾分,不動聲色地問道。

長發少女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遲疑了一下,向李云天微微頷首。

李云天的心中頓時一陣懊惱,早知道這樣的話他剛才就應該上樓查看一下,也就用不著驚動眼前這位長發少女了,在他看來知道這件事情的人越多越不利。

「如果你乖乖地聽話,我不會傷害你。」隨後,他沉聲向長發少女說道。

長發少女再度點了點頭,李云天見狀鬆開了捂在她嘴上的手掌,從腰上取下了早已經準備好的麻繩,準備捆住長發少女,然後去找趙永吉。

「我大哥昨天中午已經去了濟南府。」長發少女穩定了一下心神,開口向準備動手捆她的李云天說道,「如果你想要錢的話,我可以讓爺爺拿給你。」

「趙永吉去了濟南府?」李云天不由得面露詫異的神色,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這可是突發的狀況。

「我大哥為了明年的鄉試,已經住在了濟南城的舅舅家裡。」長發少女見李云天不相信她,開口解釋,「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外面的小玲。」

小玲自然就是睡在外室的那個丫環,李云天見長發少女不怕找人對峙,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絲苦笑,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數,導致他計劃的失敗,真可謂出師不利。

難道要用這個小丫頭來威脅趙澤恩?皺了皺眉頭後,李云天低頭看向了長發少女,這使得長發少女禁不住拉緊了蓋在身上的薄毯,雙目充滿了驚恐。

隨後,李云天不由得放棄了這個想法,在他看來長發少女的價值遠不如趙永吉,面對官府的通緝告示,尤其是前來鎮上搜查的官軍,趙澤恩十有八九會把他們供出去。

可是如果就這麼走了的話,長發少女一定會告訴家裡的人,那麼官府肯定會派人來趙家集一帶嚴密搜查,使得他們下一步的行動步履維艱。

究竟該如何是好?莫非要向趙澤恩透露自己的身份,德縣與石門縣相鄰,李家肯定與趙家有交情,趙澤恩應該不會出賣他。

可是,這誰又能說的清楚呢?如果趙澤恩一口咬定自己是官府通緝的盜匪,那麼屆時的結果可就悲慘了。

李云天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額頭,臉上的神色無比鬱悶,所謂一步錯步步錯,要是能事先打探清楚趙永吉是否在家,也就不會出現目前的這種困局。

驚惶中的長發少女見李云天一臉懊惱地立在那裡,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疑惑,如果李云天是要劫財的話完全可以綁架她來要求趙家的人,而不是現在的這副奇怪的反應。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窗外的月光傾灑在了李云天的身上,使得他的容貌一覽無遺地呈現在了長發少女的眼前,長發少女打量了他一眼,柳眉不由得微微一蹙,忍不住盯著他問道。

「你見過我?」沉思中的李云天聞言不由得回過神來,不無詫異地望向了長發少女,他可是第一次來趙家,以前根本沒有見過長發少女,再加上他的臉上又粘了絡腮鬍子,長發少女怎麼可能會認識他。

長發少女越看越覺得李云天眼熟,沉吟了一下,起身跪在邊雙手遮在李云天臉上的絡腮鬍子前,仔細凝視著李云天。

李云天被長發少女的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攪得一頭霧水,覺得莫名其妙,難道自己與她認識的某個人長得相似?

「是你!」就在李云天詫異的時候,長發少女的眼前猛然一亮,放下了遮在他臉上鬍子的雙手,一臉驚喜地望著他。

「你認錯人了吧?我是第一次來這裡。」李云天被長發少女的舉動嚇了一跳,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他感覺長發少女的腦子好像有些不正常。

「沒錯,沒錯,就是你!」長發少女隨即跳下,赤著腳丫來到李云天面前,仰首望著他,臉頰由於激動顯得無比紅潤。

李云天神情愕然地低頭望著情緒激動的長發少女,喉結一動,咕嘟一聲嚥下了一大口口水,他沒想到自己今晚竟然如此倒霉,不僅出師不利,而且還遇上了一個女瘋子。

「大人,出什麼事了?」這時,外室的李滿山聽見了內室的響動,連忙進來查看,見李云天和長發少女在那裡尷尬地對視著,不由得狐疑地問道。

「果然是你!」長發少女聽李滿山喊李云天大人,於是忽閃了一下明亮的雙眸,臉頰上流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李滿山弄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疑惑地看著李云天,李云天衝著他一聲苦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示意長發少女的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

「大人,怎麼辦?」李滿山望了一眼立在李云天面前神情興奮的長發少女,走過去沉聲問道,他也認為長發少女的精神有問題。

原因很簡單,不要說大戶人家的小姐,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晚上遇見兩個闖入房間的男人也會嚇得半死,而眼前的長發少女不僅不害怕,而且還顯得非常高興,很顯然是腦子有病。

「一個瘋子而已,把她打暈了扔到上,即使明天她告訴了別人,別人也不會相信她。」李云天此時反倒鬆了一口氣,低聲向李滿山下達了命令,有誰會相信一個瘋女人說的話?這樣他就可以在趙家集選擇另外一個大戶人家下手。

李滿山聞言走向了長發少女,伸手就要抓她。

「我不是瘋子,我真的見過你,只是你對我沒有印象罷了。」長發少女見狀刺溜一下躲在了李云天的身旁,避開了李滿山,拉著李云天的手一本正經地說道。

「那好,你告訴我,我是誰?」李云天見長發少女一臉的懇切,於是伸手阻止了準備過去抓長發少女的李滿山,不動聲色地問道,想看看長發少女如何回答。

「你是山東濟南府石門縣人士,姓李,名云天,字復生,永樂年間辛丑科二甲進士,當年由於得了一場疾病沒能考上庶吉士,本可以留在京城的部院實習,結果卻去了江西九江府湖口縣擔任知縣,上任三年政績卓越、剿匪有功,故而去年被先帝調任京城,擔任都察院湖廣道監察御史。」

長發少女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狡黠的效益,嬌聲向李云天說道,「由於先帝的恩准,你破例參加了庶吉士的考試,並且成功考為庶吉士。先帝北征駕崩後,你單槍匹馬回京送遺詔。」

李云天聞言頓時目瞪口呆地望著長發少女,長發少女不僅認出了他,而且還如數家珍地道出了他的底細,令他是倍感詫異。

不僅李云天,李滿山也傻在了那裡,不清楚眼前長發少女為何對李云天的事情知之甚詳,簡直不可思議。

「怪了,你不是在京城陪著皇上齋戒祈福,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長發少女見李云天和李滿山神情驚愕地望著她,臉頰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隨後想到了什麼,狐疑地問向了李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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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東躲西藏(一更)

就在濟寧府碼頭上的差役和士兵被調走大部分的當天晚上,兩個人影在夜色的掩護下快速登上了停在岸邊的雷婷坐船,正是朱瞻基和周豐。

李云天已經成功將朱瞻坦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這就給了朱瞻基一個逃離濟寧府的機會,只要他順利離開濟寧府那麼漢王的人以後將再也無法整出這麼大的陣勢來對付他。

次日,雷婷在勇堂堂主等人的陪同下來到了碼頭,與眾人話別後登上了船,準備前往京城。

等船駛離碼頭後,雷婷立刻前去見朱瞻基,直到這時她才驚訝地知道只有朱瞻基和周豐在船上,而李云天則領著李滿山、宋大山和王振當誘餌前去誘敵,心中頓時忐忑不安,為李云天暗自擔心。

別看朱瞻基貴為太子,可在雷婷心中李云天比朱瞻基重要得多,要不是李云天在信中千叮嚀萬囑咐要她護送太子進京的話,她早就下船去找李云天,如今只能在心裡默默地為李云天祈禱。

雷婷坐船啟程的時候,濟寧府西北處與濟南府相鄰的德縣,一個偏僻荒涼、破舊不堪的山神廟裡。

身穿普通百姓服飾的李云天和周豐、宋大山、王振圍坐在一起享用著早餐,早餐很簡單,幾張大餅和一些滷肉。

自從離開張莊鎮後他們就換了衣裝,專門挑鄉間小路走,一路上遮遮掩掩,在沿途不少村鎮都留下了可疑的蹤跡,足以將漢王的人吸引過來。

對李云天來說,他們越晚被發現那麼朱瞻基就越安全,與德縣相鄰的就是濟南府的石門縣,是李云天的地盤,只要進入石門縣漢王的人就拿他沒有辦法。

「大人,他們一定會順著我們留下來的線索追上來,下一步怎麼辦?」吃完早餐,宋大山憂心忡忡地向李云天請示。

昨天下午他們經過一個村子時受到了村民的盤問,如果不是李滿山操著一口正宗的石門縣口音,說來濟寧城走親戚,再加上那些村民見李云天等人文質彬彬,因此不疑有詐放他們走了的話,他們可就要被那些村民抓起來送交官府。

直到這個時候李云天等人才知道,濟寧府府衙已經派人通知了德縣的各個村鎮,要求村民們嚴加防範經過的外人,表示那些外人可能就是洗劫了那個大戶人家的盜匪。

李云天得知這個消息後不憂反喜,在他看來雖然這會使得他們的處境更加惡劣,但表明漢王的人已經成功地被他的李代桃僵之計給騙了過去。

「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先避避風頭再說。」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有條不紊地安慰道,「濟寧府已經距離京城不遠,只要咱們能堅持到太子進京那麼就得救了。」

李云天此時可以肯定,德縣現在已經被漢王的人派兵重重包圍,因此不要說去石門縣了,就是返回濟寧城也成為了奢望,對方擺明了會將他困死在德縣。

「現在濟寧府已經發動了整個德縣的人來搜捕我們,我們恐怕一出現就被那些村民抓了報官。」王振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不無擔憂地提醒李云天。

雖然昨天下午他們幸運地避過了一個村子裡的人盤查,但好運並不會總伴隨著他們,一旦遇上警惕性高的村民他們的處境可就堪憂。

「這附近好像有一個鎮子,李百戶,你去鎮上打探一下,看看鎮子裡最大的一戶人家在那裡,周圍的地形如何。」李云天知道如果他們現在不方便再上路,要不然肯定會被沿途的村民發現,想了想後沉聲吩咐李滿山。

「卑職遵命。」李滿山一拱手,起身離開了。

他一口本地話,又打扮成當地村民的模樣,自然不會引起鎮上人的懷疑,最適合前去那個鎮子上探查情況。

下午,李滿山從鎮上趕回來,他已經查明了鎮子的情況,這個鎮子名叫趙家集,鎮上最大的一戶人家是趙家集趙氏家族的族長趙澤恩。

趙澤恩已經年近六旬,洪武年間中過山東的舉人,曾經在濟南府擔任過了正八品的官,幾年前致仕回家,頤養天年。

趙府是趙家集最氣派的宅院,佔地廣闊,亭台樓閣一應俱全,是濟寧府有名的望族,家族裡有不少人在縣衙當差,其中不乏縣衙戶房和刑房這樣的重要的部門。

「就是它了!」瞭解了趙府的境況後,李云天拿定了主意,向李滿山等人說道,「等到晚上咱們就潛進趙家集,在趙家暫時躲避。」

「大人,現在是非常時期,恐怕趙澤恩不會接納我們。」宋大山聞言不由得面露難色。

「官府不是說咱們是窮凶極惡的盜匪,那咱們豈能辜負了他們的這番『美意』?」李云天微微一笑,嘴角流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宋大山怔了一下,隨後就明白了過來,與王振面面相覷,難道李云天想扮成盜匪闖入趙澤恩家中?

兩人猜的沒錯,這正是李云天的計劃,李云天要想脫身其實也很容易,他是石門縣的人,一口的本地口音,輕而易舉地就能突破路上的那些關卡回到石門縣。

只不過如此一來,宋大山和王振肯定就會落進漢王的人手中,嚴刑拷打之下兩人要是洩露了朱瞻基已經乘雷婷的坐船離開的機密事務,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李云天之所以定下了這條李代桃僵之計,目的並不是真的要去濟南府求援,他要作為一支疑兵,把漢王派來的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直至朱瞻基順利抵京。

只要漢王相信朱瞻基被困在了德縣,那麼朱瞻基的北上之旅就會變得穩妥,不會再遇到麻煩,誰能想到朱瞻基會在雷婷的船上?

李云天的真實目的只有朱瞻基知道,包括李滿山和宋大山、王振在內,都以為李云天要領著他們前往濟南府,李云天之所以瞞著他們是擔心影響了士氣。

說白了他這一次的計劃完全就是充當朱瞻基的「炮灰」,李滿山、宋大山和王振要是知道了實情雖然口中不說,心中肯定也會沮喪,哪個人會希望白白去送死呢?

所謂哀大莫過於心死,李滿山三人的心理一旦出現波動,屆時必將無法盡心完成李云天所交待的誘敵任務,進而流露出破綻。

午夜時分,四道人影悄悄潛入了萬籟俱靜的趙家集,在一個人影的引領下迅速來到了趙澤恩宅院的後門處。

藉著天上的皎潔的月光,可以看見這四個顯得鬼鬼祟祟的人正是李云天、李滿山、宋大山和王振。

在李云天的示意下,李滿山悄悄地翻過了院牆,打開後門將他們放了進去。

雖然李滿山白天打探到了趙家的一些情況,但是趙家內部他沒有去過,因此四人一邊小心翼翼地前行一邊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一個大明堂堂的都察院御史、翰林院庶吉士,一個大明錦衣衛南鎮撫司的百戶,再加上兩名東宮近侍,趙家有幸遭遇到規格如高的「盜匪」光顧,說起來也是一種另類的榮幸。

按照李云天的計劃,他準備綁架趙澤恩的孫子趙永吉,趙永吉現年二十歲,是趙家的長子嫡孫,今年已經考上了縣裡的生員,來年准備考山東的鄉試,深受趙澤恩的器重。

根據李滿山打探來的消息,趙澤恩現在正在家中備考,只要將他控制住那麼趙澤恩就不敢輕舉妄動,乖乖地聽從李云天的吩咐行事。

「大人,我去抓個人問問,看看趙永吉住在哪裡。」來到一個小樹林,李滿山望了一眼趙家一間接一間連在一起的院落,沉聲向李云天請示。

「不用這麼麻煩,趙永吉既然要準備鄉試,那麼所住的地方一定清幽恬靜。」李云天沉吟了一下,低聲說道,「剛才在外面的時候我留意了一下,趙家西南角的院子遠離街道,十有八九趙永吉就住在那邊。」

李滿山聞言點了點頭,李云天分析得合情合理,如果是他的話肯定也會選擇西南角僻靜的院子備考。

宋大山和王振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兩人並沒有想到這一點,經過李云天這麼一點撥,頓時深以為然,暗中欽佩李云天心思縝密。

隨後,四人躡手躡腳地向趙宅的西南處行去,途中躲開了兩名拎著燈籠、哈氣連天的巡夜家丁,那兩名家丁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有人就藏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來到西南處的院落後,李云天的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兩個相鄰的小院,院子的規格和樣式一模一樣,裡面綠樹成蔭,都種滿了花花草草,顯得一派清幽,他一時間無法分辨出趙永吉住在哪個院子裡。

「大人,怎麼辦?」李滿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低聲問道。

「看看咱們的運氣如何。」李云天沉吟了一下,領著李滿山向左側的小院走去,宋大山和王振躲在一棵大樹後探頭探腦地觀望著。

小院裡有一棟兩層高的閣樓,是主建築,李滿山拔出匕首緩緩撥開了房門的門栓,跟在李云天的身後輕手輕腳地向閣樓二樓走去。

上到一半的時候,李云天的鼻尖抽動了幾下,隨後停了下來,向李滿山打了一個手勢,兩人悄悄地下樓離開了。

「大人,出了什麼事?」到了門外,李滿山狐疑地問道。

「你有沒有聞到房間裡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李云天瞅了一眼閣樓二樓,輕聲回答。

「這裡是女子的閨房!」李滿山聞言頓時回過神來,也望向了樓上。

李云天點了點頭,肯定了李滿山的說法,他們此次前來驚動趙家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不能貿然闖進女子的閨房。

李滿山於是用匕首一點一點兒將門栓給撥回去,又隨著李云天去了右側的院子,右側院子的主建築也是一棟二層高的閣樓。

等兩人進入樓裡,沿著樓梯小心翼翼地上樓時,李云天再度停下了腳步,使勁嗅了幾下後臉上流露出鬱悶的神色,他聞到了與左邊院子閣樓裡一樣的香味,難道這裡面也住著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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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故佈迷局

第二天上午,當李云天推門進入了宋大山和王振的房間時,兩人躺在上呼呼大睡,平常這個時候他們早已經起伺候朱瞻基。

李云天自然知道這並不是兩人在輕怠他,而是宋大山和王振昨晚中了那兩個偷東西賊的迷煙,導致現在還在酣睡。

迷煙、石灰和巴豆等下三濫的招式雖然上不了檯面,尤其被官場中人所不恥,但在民間可是行走江湖的三寶。

李云天進門後不久李滿山也來了,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子,打開蓋子在宋大山和王振的鼻前晃動了幾下,兩人就悠悠然醒了過來。

小瓶子裡裝的是具有濃烈刺激性氣味的藥物,對迷煙有很大的緩解作用,宋大山和王振已經睡了,迷煙的效力已經過去了一大半,故而嗅到小瓶子裡的氣味後很快就醒了過來。

「包袱被他們拿走了?」宋大山拍了拍有些昏沉沉的腦袋後望了一眼邊空蕩蕩的桌面,抬頭問向了李云天,昨天晚上他絲毫沒有覺察到那兩賊什麼時候向房裡吹的迷煙。

「去,把客棧的老闆找來。」李云天聞言微微頷首,隨後沉聲吩咐站在一旁的李滿山,那兩個賊昨晚單單偷了帶著行禮的宋大山和王振,很顯然與客棧裡的人有勾結。

事實也正如他所猜測的那樣,昨晚李滿山跟蹤那兩個賊時,發現兩人與客棧裡的一個夥計在後院碰了一下頭,那名夥計打開後院的門將兩人放了出去。

客棧老闆得知李云天一行人的行李被偷後大吃了一驚,他在客棧裡幹了大半輩子,早已經練了一雙好眼力,一看就知道李云天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子弟,如今竟然丟了行李,一旦報官的話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這位老闆,我家公子不希望這件事情鬧大,只要能找回我們丟的東西即可。」就在客棧老闆急得大汗淋漓的時候,宋大山故意壓著嗓子,不動聲色地說道。

「各位放心,在下一定盡力而為,找到你們被偷的東西。」客棧老闆覺得宋大山的嗓音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顯得有些陰陽怪氣,不男不女,不過他來不及多想,滿臉賠笑地說道。

「老闆,那些賊別的不偷單單衝我們兩個下手,看來你這店裡不乾淨。」王振則沉著臉,粗著嗓子說道,「保不準是一家黑店,看來是要讓山東布政使司的人好好查一查了!」

「各位說笑了,本店雖小但也是有著幾十年經歷的老字號,豈會做那些下作之事。」

客棧老闆其實也懷疑店裡出了內賊,要不然那些賊如何偷得這麼準,專門找帶著行李的宋大山和王振下手,見王振氣勢洶洶地搬出了山東布政使司,知道這些人的來頭真的挺大,連忙予以了否認。

「有沒有做那些事情,讓衙門裡的人一審便知。」王振冷笑了一聲,面無表情地說道,一副絕不善罷甘休的架勢。

「這樣吧,在下先在店裡查一查,倘若真的有人吃裡扒外,一定會給諸位一個交待。」客棧老闆心中暗暗叫苦,他可絕對不想與衙門裡的人打交道,搞不好就會被勒索得傾家蕩產,於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滿臉堆笑地提出了一個建議。

「就依你之言。」王振剛要開口反對,李云天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起身和李滿山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王振和宋大山連忙躬身相送,態度甚是恭敬,看得客棧老闆是心驚膽顫,這規矩越大表明李云天的來頭越大,當然了,這件事情也就越難以善了。

回到房間,李云天悠閒地躺在上閉目小憩,客棧老闆看樣子也是一個精明之人,要想找出客棧中的內鬼並不困難,他就在這裡靜待好消息傳來。

臨近中午的時候,客棧老闆讓店裡的夥計將一個被打得遍體鱗傷、穿著客棧夥計服飾的年輕人拖進了李云天的房間。

經過一上午的折騰,客棧老闆已經查出來就是這個年輕人當的內鬼,因為一時起了貪念故而被鎮上的兩個混混拉下了水,作為內應做下了這件案子,給那兩個混混提供了李云天等人住宿的情報。

兩個混混是張莊鎮有名的無賴,一個名叫張三,一個名叫李七,事後這個年輕人分了一個金元寶和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被他埋在了客棧後院的一棵樹下,被客棧老闆派人取出來交還給了李云天。

客棧老闆已經派人去了張三和李七的家裡,希望能抓住他們將被偷走的行李拿回來,以了結這件事情。

不過很可惜,客棧老闆的願望是好的,他的人卻撲了一個空,趕到那張三和李七家裡的時候發現兩人已經收拾行李連夜逃離,連他們的家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看樣子是出去避風頭。

這下,客棧老闆頓時坐蠟了,張三和李七連夜逃走說明他們偷了不少貴重物品,李云天等人豈會善罷甘休,看來這場官司他吃定了。

然而,出乎客棧老闆意料的是,李云天等人聽說張三和李七已經逃走後並沒有糾纏,而是拿上那一錠金元寶和一百兩銀票急匆匆離開了客棧,前往濟南府的方向而去。

這令他是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弄不懂李云天一行人為何就這麼離奇地走了,竟然絲毫沒有尋找那些丟失物品的意思。

原本客棧老闆認為這件事情會暫時告一段落,不成想下午的時候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張三的屍體竟然在路邊的野草中被人發現,據他的家人所講其隨身帶著的裝有大量財物的包袱不知道去了哪裡,好像被人搶走了。

張三的家人懷疑是李七殺了他,因為昨晚張三逃走的事情只有李七知道,一定是李七見財起意害了他。

故而,張三的家人將李七告到了鎮裡的裡正那裡,順便將兩人從客棧偷東西的事情和盤托出。

誰也不會想到殺了張三的人會是李滿山,按照李云天的吩咐,李滿山昨晚一直跟著張三,趁著他逃走時干掉了他。

千不該萬不該,張三不應該見財起意捲入這件事情,被李滿山殺了也屬於罪有應得,皇家的東西豈是這麼好偷的?

裡正見出了人命案子,再加上裡面還有盜竊事件,立刻帶著人去了李七的家裡。

一番威脅和恫嚇後,李七的家人知道李七做的盜竊案已經敗落了,因此為了脫罪卻交出了一些李七留下來的贓物,至於李七去了哪裡他們真的不知道。

當看見那些贓物時,裡正頓時就傻在了那裡,因為贓物裡不僅有底座上刻著「皇家御品」的精緻餐具,而且還有一套暗黃色的蟒袍。

這著實使得他嚇了一跳,很顯然這些東西的主人出身皇族。

由於裡正從未見過大明王爺級別的人物,自然也就分不清親王蟒袍和郡王蟒袍的區別,更不知道太子的蟒袍與親王蟒袍又有著一些差異,只知道只有皇族的人才能穿蟒袍,其他人要是穿了就是謀逆的大罪。

面對眼前的這些貴重的贓物,裡正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連忙將蟒袍和餐具的事情上報了張莊鎮所屬的縣衙。

次日清晨,寧靜的張莊鎮響起了一陣凌亂的馬蹄聲,數十匹快馬風馳電掣地奔進了鎮子,在裡正的家前停了下來。

馬上的騎士有的穿著便裝,有的穿著府衙差役的公服,還有的穿著軍隊的制服,敲開大門後簇擁著一名神情嚴肅的年輕人快步走了進去。

裡正聞訊連忙起,那名被人簇擁著的年輕人自然就是朱瞻坦,他聽說張莊鎮發現了蟒袍和餐具後就連夜帶人趕過來查看。

「難道是太子!」蟒袍等物品放在裡正家裡,朱瞻坦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蟒袍是朱瞻基的,雙目不由得閃過驚喜的神色,他在濟寧府守了這個長時間終於找到了太子的行蹤。

雖然有蟒袍但朱瞻坦並不放心,隨後將與李云天一行人接觸過的所有人都傳來仔細盤問。

從酒樓夥計和客棧老闆等人的口中,朱瞻坦瞭解了許多細節,心中已經可以肯定昨天匆忙離開張莊鎮的人就是朱瞻基,那兩個說話陰陽怪氣的人無疑就是朱瞻基身邊的內侍了。

「哼,人算不如天算,太子,看來你是命該如此。」當確定了出現在張莊鎮的人就是朱瞻基後,朱瞻坦的嘴角頓時浮現出了一絲興奮的笑意,只要追上去殺了朱瞻基那麼天下就是他老爹漢王的了。

「來人,通知趙知府和石指揮使,抽調兵力前來增援,不得有誤!」隨即,朱瞻基沉吟了一下,高聲向一名隨從下達了命令。

在朱瞻坦看來他已經把濟寧府圍得水洩不通,朱瞻基既然無法北上那麼唯有繞路而行,濟南城是朱瞻基最好的選擇。

因為濟南城不僅是濟南府和濟南衛的所在地,同時也是山東布政使司、山東都司和山東按察使司的所在地,朱瞻基可以去那裡向山東布政使司求援,布政使司的人肯定會護送他進京。

故而朱瞻坦要在朱瞻基離開濟寧府之前攔住他,通往外出濟寧府的道路都已經被他設下了重兵把守,前往濟南府的通路自然也不例外,朱瞻基等人操著外地口音一定會被那些關卡給攔下。

朱瞻坦敢肯定朱瞻基一行人絕對不會走大路,那樣的話風險太大,一定會走小道繞過他在濟寧府設置的那些關卡,所以調集人手來搜查,在他眼中朱瞻基已經成為了甕中之鱉,被他抓住時遲早的事情。

與此同時,朱瞻坦讓人快馬前去通知沿途的各個關卡,將朱瞻基等人的樣貌特徵告訴了守卡的差役和士兵,告訴他們只要是外地人一律帶下去脫褲檢查,這樣朱瞻基身邊的那兩名內侍就無處可藏。

他不由得慶幸自己來得早,朱瞻基一行人昨天下午才離開,再加上沿途的那些關卡拖累了他們行進的速度,所以不可能離開濟寧府的地界,必定還在濟寧府的地面內,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將其找出來。

隨著朱瞻坦的一聲令下,在碼頭等處嚴密佈防的濟寧府差役和濟寧衛士兵立刻有三分之二的人潮水般湧向了張莊鎮,以張莊鎮為中心進行嚴密的封鎖和搜查,攪得各村鎮是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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