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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9:34

第十一章 黑小瘦

       二零一三年七月九日淩晨…半點,索馬里拉斯格賴附近某處海灘,距離淘淘與允傑被綁架三十六個小時。

       夜空之中星辰閃耀,海也顯得寧靜,濤聲一陣一陣的,平緩安逸。雖然是世界談之色變的海盜之國的海灘,但是與世上其它地方的海灘也沒什麼兩樣。如果是在比較發達的國家裡,這樣的海灘或許會被開發成度假旅遊勝地也說不定,不過在這裡,它荒蕪得只有大自然的氣息。

       一艘小遊艇自寧靜海面的那一邊朝海灘駛過來,遊艇上亮著一盞小小的燈,像是海面上漂浮的鬼火,隨著船隻的靠近,逐漸放大了。

       海風在嗚咽著,海灘上有些樹,有些礁石,一道黑黑小小的身影從小樹林那邊小跑過來了,目光盯著這艘船,隨後又從樹後挪動到礁石的後方。

       有人從船上下來,身材並不高大,穿的是一身索馬裡並不常見到的休閒服,在黑夜裡顯出些輪廓來,上身倒是用一塊布裹了一個小斗篷,大概是用來擋風的,這人影在海灘邊固定了那艘小遊艇,回過了頭,直接朝礁石這邊望過來,就那樣偏著頭望了很久。

       隨後,那黑黑瘦瘦小小的身影才從礁石後方漸漸挪了出來,那人朝這邊靠近了,星光之下,站在礁石邊的是一名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的瘦小黑人姑娘,穿的衣服破爛又單薄,只是盯著前方的人看,手背在身後似乎拿著什麼東西,待到眼前的人很有興趣地偏頭看了看,她才將手轉到身前,那是一隻相當破舊的手機。

       「呃、呃……」黑人姑娘有些結巴地開了口,使用的是英語,並不流利的英語,雖然說起來索馬裡也用英語和意大利語,但主要的語種還是本地的索馬裡語以及阿拉伯語,大部分人還是不懂英語的,「你、你好……歡迎……歡迎來到索馬裡。」

       這英語生硬,說明她的英語也不怎麼好,不過估計她的老師將這句話教過她很多遍,家明笑了起來:「你就是聯絡人?」

       「嗯,我是的。」那黑黑小小瘦瘦姑娘點頭,用英語慢慢說道,「你是沙特阿拉伯過來的嗎?中國人嗎?」

       「我是。」

       雖然看著眼前的黑小瘦有些荒謬,不過接頭倒也算是就此完成了,隨後由這黑人姑娘領著離開海灘,往城市那邊過去。他心中惦記著淘淘跟允傑,確定這黑人姑娘不是個騙局之後,也就安靜下來沈思著接下來的行動,對於他來說,以前就是騙人的大師,異能爆發之後,對這方面的判斷更是敏銳,當面的情況下,基本沒有人可以糊弄他。

       黑人姑娘並不流暢的英語當中,家明大概知道,這個幽暗天琴臨時找到的聯絡人並不是什麼受過訓練的特工,對於他這次過來的目的一無所知,當家明提及要她幫忙找到塞繆爾·哈桑時,對方明顯被嚇了一跳。

       「你、你一個人嗎?」

       「嗯。」

       「但是……他是個、軍閥、壞人,很殘暴的……」黑人姑娘的英語詞彙量不多,此時盡量表示著塞繆爾的十惡不赦,隨後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忽然有些沮喪,「你們……你們是想要跟他……合作嗎?」

       家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片刻之後,開口問了問:「你怎麼會有那個手機的?」

       「手機……老師留下的……」

       「老師呢?」

       「死了,就是被那些軍閥……殺了的……」

       黑人姑娘把破舊的手機捧在手機,「我知道……老師在做很重要的事情,為了我們的國家……可是他死了……他被抓的時候我幫忙把手機藏起來的,手機快壞了……我也很難充電……不常能響起來……我只接到過兩次電話……昨天……很難才聽懂……電話快壞了……」

       家明點了點頭:「明白了。」

       簡單來說,這黑人姑娘以前的老師大概就是幽暗天琴的特工,後來被殺掉了,幽暗天琴第一次聯絡,發現貨不對板,自然斷了聯繫,後來大概也是有過調查的,估計也派過新的特工來這裡,確定她的身份之後當然不能把這種小女孩吸收進去,然後他們暫時放棄了這邊,這次由於家明過來,找個本地人,算是聊勝於無而已。

       喔,真是富有想像力的選擇……

       他歎了口氣:「我是來找塞繆爾麻煩的。」

       「但是……你只有一個人。」

       「是啊。」家明笑了笑,「一個人。」

       四點多鐘,兩人抵達拉斯格賴,雖然說起來是個城鎮,但實際上就是個簡簡單單的貧民窟,黑人姑娘將家明領到她居住的地方,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幾平米的木棚而已,有一床破被子,這黑小瘦姑娘很侷促,似乎想要安排家明先住下來。

       「你是……像老師一樣,過來幫我們的嗎?」

       「抱歉啊,恐怕不是那麼偉大的人。」家明笑了笑,隨後要求對方帶他去塞繆爾所在的地方,這黑人姑娘立刻有些著急:「真的,他們,很多人的你才只有一個人。」

       「沒關係,帶我過去就行了。」

       「可是……他們有三百多人、三百多人」

       黑人姑娘比劃著三百,強調一番,還在地上寫了一個「300」給家明看,家明搖了搖頭:「我還是要盡快過去。」

       「要走很久……」

       「所以現在動身啊。」

       「但是真的……真的……會死的……」

       頗為艱難的,那黑小瘦才說出了這句話,她捧著那破舊的手機,或許是想起了老師,語調悲切。家明坐在那兒想了想,片刻後伸出了手:「手機給我看看。」

       黑小瘦掙扎好久才將手機遞給家明,這附近沒有電,不過東方已經露出了微白的晨曦,家明拿出一隻小電筒打開,動手將手機一個個零件的拆開了,檢查一遍,將受潮的部分稍稍擦拭後,又再動手組裝起來,開機正常,不過倒也是只剩最後一點電量了。

       可以想像,自從在老師手裡拿到這個手機之後,估計她是一直維持著手機處在開機狀態的,因此才能立刻接到幽暗天琴那邊的聯絡,只是在這樣的地方,如果之前的充電器又沒了的話,也不知道她通過怎樣的途徑才能保持給手機充好電的。家明不是什麼軟心腸的人,上輩子顛沛流離見多了,不過這黑人姑娘雖然估計該有十七八歲甚至更大了,但看起來卻是跟淘淘差不多,而且要更加瘦一點,淘淘作為女孩子,只是苗條卻不會瘦。他多少是想到了淘淘,將手機交還給她,點了點頭:「還會再響起來的。」

       「呃……」黑小瘦捧著手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走吧,如果要走很遠,那就該早點啟程。」

       家明起身,做了決定,眼看他態度堅決,黑小瘦也只好開始走了,只是仍舊一再強調那邊的危險性。清晨,日光漸漸照耀上拉斯格賴的土地,家明跟那黑人姑娘一前一後地走著,隨口問道:「臉上怎麼搞的?」

       昨晚便注意到了這黑姑娘不僅英語不算好,說得不流暢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臉頰腫起了一塊,像個小包子,那黑小瘦回過頭,伸手碰了碰臉頰:「痛的……牙痛。」

       以這邊的生活衛生條件,雖然肯定沒什麼多的糖吃,但蛀牙難免,看她的樣子,倒像是已經給痛習慣了。不一會兒兩人走到拉斯格賴的街道上,家明也大概知道了,塞繆爾·哈桑的小基地雖然距離這邊頗遠,不過拉斯格賴這個小城鎮基本是在他的控制之下,她說那基地裡三百多人,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準確。

       拉斯格賴不大,聚居區主要只有兩條街道,店舖也不多,家明一個中國人,看起來像是單獨走在這裡,這向來是比較奇怪的事情,由於一部分人注視的目光,那黑小瘦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領著家明,家明也理解這點,兩人的相隔稍稍有些遠。注意到前方有輛小卡車停在路邊時,前方的姑娘繞向了另外一條街。

       走出好遠,稍稍離開拉斯格賴了,那黑姑娘才敢過來說話,家明問起那小卡車的事情,她低頭說道:「那就是塞繆爾的士兵……」

       明點了點頭,恍然大悟。

       又走出一段,家明讓她在那僻靜道路邊等著:「我肚子餓了,要去買點早餐吃,放心,我帶了錢,也懂說這邊的話。」他如此說著,返回拉斯格賴。

       二十分鐘後,那輛匡當匡當聲音很大的小卡車揚塵而來,躲在樹後的黑姑娘更加小心地朝樹後隱匿了一下——實際上當兵的也不會忽然把她當成敵人,這不過是畏懼起來的下意識舉動而已。然而小卡車就在路邊停下了,好半晌沒有動靜,她探出頭去看時,才發現那車門開著,由中國來的那個男人坐在駕駛座上,也沒有看這邊,只是輕輕地揮了揮手。

       她看看周圍,然後小跑一陣爬上去了。

       「把門關上。」家明說著,待她關上了門,又道,「嘴張開。」手中拿出一把醫用的鑷子來。

       他之前返回拉斯格賴,走進城鎮中唯一的一家小診所砸了一張大面額的美元,買了簡單的醫療用具和幾顆止痛片。不久之後,卡車裡傳出「啊」的一聲喊叫聲。

       家明幫她拔掉蛀牙,然後遞給她止痛片和買來的一塊餅,開動了小卡車。

       這黑小瘦的忍耐力頗強,雖然是這樣簡單的拔掉了牙齒,看見有吃的東西,還是在車裡嚼得狼吞虎嚥的。吃完東西,她才反應過來,有些遲疑的說話。

       「車……怎麼會有車的。」

       家明偏了偏頭,不想解釋這個,友好協商未果,自然是這時的拉斯格賴街道上多被人發現了幾具屍體唄。

       黑小瘦能夠坐車的機會大概不多,以前或許根本沒有過,坐在副駕駛座上時而新奇時而忐忑。

       「中國是很好的國家嗎?」

       「嗯?」

       「老師以前說過的,他過來,教我們讀書,教我們東西……那時候還有其他的人過來的,過來幫我們……可是後來老師死了,其他人也不來了,紅十字會也不來了……很多人去當海盜了,沒有人來幫我們,那些軍閥就知道打仗,越沒人來就越要當海盜,要越打仗,可越打也沒人來,海盜越多就越沒人來,老師說,索馬裡就變成這樣了……」

       黑小瘦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過得許久,家明方才說道:「中國現在是不錯的國家了,不過以前也有差不多的時候的。」

       「你們中國……是怎麼變好的呢?」

       「我也不清楚啊,不過,大概是因為……那時候有人開始跟你想差不多的事情了,而且也哭出來了吧……」

       「……索馬裡也會變成很好的國家的。」

       過了好久,黑姑娘說出這句話。家明沒有回答。

       道路曲折顛簸,卡車沒辦法開得很快,不過上午八點多鐘的時候,遠遠的還是已經看到了黑姑娘所說的那個基地輪廓。家明將小卡車開進旁邊的樹林裡。

       「沒辦法送你回去了,現在呆在這裡很危險,可以自己走回去嗎?」

       家明指著過來的路說道,不過黑小瘦這次表現得很堅決,拉著家明不許他去,反正說真的會死的,裡面的人有槍有炮,或許還不止三百多,家明也懶得多說,直接將她推開了,走出幾步,回過頭冷漠地望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是三百多?你有數過嗎?」

       「我、我……」

       「三百多個人的確比較難數。」家明點點頭,「你下次過來的話,應該好數很多。」

       他說完話,朝著那座基地走過去了。片刻之後,消失在了視野盡頭。

       塞繆爾基地是個專業素質還不錯的軍事基地。

       雖然在外界看來索馬裡是個相當貧窮落後的地方,這些年來,各國的艦隊、軍隊也在不遺餘力地封鎖這間廉價的海盜加工廠,但既然是二零一三年了,只要是有途徑接觸到國際層面的人,都未必是什麼不開化的黑猴子。

       遠遠看去,這個基地大概三百到五百人的規模,有鐵絲網織成的圍牆和瞭望的塔樓,軍事基地大概分成三個主要部分,防守最嚴密的大概是塞繆爾·哈桑的家庭與高層、親信居住的別墅,甚至還有一個充作遊泳池的小池塘,另一側有一棟黑色的儼如城堡般的建築,高是四層左右,外牆堅固,估計炸彈也炸不塌的,這應該是基地的主體。圍繞這城堡側面還有一小片簡單的房屋,看來倒是整齊,應該是人在那城堡裡住不下之後安置的居住點,另外也有簡單的運動場所,集合用的廣場,附近豎立了槍靶,各種各樣的車輛停在營地東南的一片區域。

       這裡的士兵有相對整齊的軍裝,說明已經算得上是正規的軍隊而不是聚集的海盜了。塞繆爾·哈桑這個人應該是索馬裡人中相對有見識的那一類,之前參加過拉漢文抵抗軍,後來大概覺得跟別人干沒前途,或者是不看好抵抗軍的前途,有了積累之後乾脆自己幹了,如果不是相對出色的人,也不可能看準也門內亂的時機趁機打通了一條往沙特阿拉伯的線路,不管幹什麼買賣,那邊相對於索馬裡,就富裕程度來說根本是世界的兩極,總是有賺無賠的。

       上輩子家明在中東或者索馬裡這一片並沒有做什麼大的任務,實際上往歐洲過去就是跟幽暗天琴做對了,中東跟這一片常年戰亂,想要殺人,哪裡沒有亡命之徒可找,專業的殺手反倒不吃香。在相對穩定的地方,做這種事情專業是首要的,在發生戰爭的混亂區域,當亡命之徒最重要的其實是運氣。

       家明過來之後,由於一系列的事件,世界的局勢已經改變不少,但看來這邊的事情還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如果不是家明過來,塞繆爾的這條線恐怕要到好幾年之後才會引起別人的重視,他或許會變成索馬裡相當有影響力的軍閥之一,關係多路子廣,什麼賺錢的事情都做,最重要的是他專接針對亞洲人的生意,這方面相當熟練,最後才會因為過於貪婪被人幹掉。這也是為什麼納塔麗那邊至今還不是很清楚他是通過也門線路綁人的原因。

       以家明如今的層次來說,要滲入這樣的軍事基地方法很多,但沒有一條是不需要時間的,只要有調查的時間,就算美國白宮、五角大樓或者什麼秘密的核武基地,他都有把握來來去去了,但就目前的情況,他並沒有多少耽擱和調查的時間。

       沒有時間準備的話,這種地方,終究還是會出問題。

       想要無聲無息偷偷摸摸地潛進去,找到關押淘淘和允傑的地點,再無聲無息地帶著人出來,這種計劃是不靠譜的,但若只是單純要進去逛逛,問題還是不大。他圍繞著這基地的遠處轉了一圈,大概花了一個半小時左右進行觀察,時間到上午十點,夏日的太陽升起很高了。家明瞇著眼睛擡頭看了看日光,視野一側,兩名看起來不像是在巡邏的士兵朝這邊過來,家明轉身走了過去。

       十點四十,家明走進軍營裡那黑色的「城堡」之中,觀察著周圍的事物。這棟四層的堡壘式建築最主要的還是用於這裡軍人的安置之用,大部分都是軍人的宿舍,內裡看起來通體簡直像是由堅固的黑石築成,牆很厚,軍營裡也不會有什麼好東西,各種嘈雜的聲響,透光度倒還不錯,窗戶自然都是沒有玻璃的,四面透光,也透風,在這樣的夏天,倒是顯得涼快。

       索馬裡的人種基本都是黑人,軍人自然也是,家明的裝扮並不精細,雖然深諳如何不被人注意的要點,但實際上也很難說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遊走多久。他只是盡量安靜地穿行,不去太過敏感的地方,前方走廊過來的人一多,他便自然而然地找地方隱匿起來。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尋找著某些需要的線索和訊號。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中午,這些軍人們分批次的陸續用餐,一直到下午一點二十,家明終於找到了需要的訊號。

       看起來像是軍隊高層的,額頭有紅疤的人。

       家明跟隨著他在這棟樓裡穿行了大概十五分鐘,遠遠看著他與各人打招呼,互相問候寒暄,從隱約傳來的稱呼和笑聲中歸納著需要的信息,隨後終於能夠確定,這個人的確是今天才從沙特阿拉伯回來,將任務目標帶會了這裡,他的名字就叫克蘭·埃弗爾,並且跟在他身邊一名身材壯碩的黑人,也跟那幾名沙特黑幫分子的描述相似。

       信息終於一條條的扣死了。

       雖然自己是一路緊跟著過來,在也門伊爾蓋附近的海灘,也確認了一次這幾名綁匪的確是走在他的前面,但到了這裡,他也必須確認好這些人沒有被什麼事情給耽擱了才行,否則他在這邊發飆,孩子還在路上,那事情可就糗大了。

       克蘭·埃弗爾等人走進三樓的一間房間。

       這大概是作為士兵休息和鍛煉場所的一間大房間,要說各種鍛煉器械當然也沒什麼特別好的,舉重啊,打沙包之類的東西還是有,此時房間裡一共十多個人,脫了衣服,赤膊上身,一個個形容剽悍,窗戶那邊有風吹進來,異常涼爽,可以看見外面很遠的風景,這些人大抵是坐在周圍休閒,擦拭槍支,耍弄軍刀,或者跟人吹牛,炫耀自己身上的疤痕之類,克蘭顯然是名人,進去之後站在中間拿了兩把尼泊爾的廓爾喀軍刀在那兒擺姿勢,也不知道是跟人說些什麼,身體靈活晃動著,顯然在格鬥方面是個好手。

       家明站在門口看了他幾秒鐘,那克蘭·埃弗爾也回過頭來,口中還是在跟旁邊的人說話,隨後家明走進房間,摘掉了帽子:「克蘭·埃弗爾?」

       「你跟了我很久了,你是誰?新來的?」

       「只是先確認一下你的身份。」家明淡淡地說了一句,他的東方人樣貌顯然已經引起了眾人的警惕,但這裡不僅僅是手槍,有人甚至端著衝鋒鎗,一時間還沒有直接端槍對他指過來。家明放在帽子,順手拿起了一名正在擦槍的壯碩黑人身邊的軍刀,那黑人瞪著他,不過家明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只是左手拿著那把刀子,右手手指彈了彈鋒口,朝克蘭走過去了。

       接下來的意圖,已經是溢於言表了。

       克蘭雙手提刀,甚至有些荒謬地笑了起來——雖然還不明白這個東方面孔的傢夥是哪裡來的。其餘人「喔」的來了興趣,有的人鼓起掌來。

       克蘭的身高大概是一米九左右,也算是久經考驗心狠手辣的亡命徒了,兩把彎曲的軍刀長達四十多公分,而這個東方人不過一米七幾,身體看起來不是很壯碩,平平凡凡的像個欠欺負的老實人,手上的刀子刀鋒不過二十多厘米,雖然是軍刀,也能看成是一把匕首,旁邊十幾個人環伺,各種槍械,誰覺得他能玩出什麼花樣來。這時候看他一副找克蘭尋仇的樣子,都是看戲的心情。

       家明一路走過去,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他手指觸摸著刀鋒,目光也淡淡的垂下來,並不是在看著克蘭,而是看著手上的刀子。克蘭甩動了手中的雙刀,擺出一個防禦的姿態,他並沒有輕敵,兩人距離靠近,刀光閃過來,家明擡起了目光。

       軍刀換到右手,迎著對方劃來的鋒芒,他舉起了手。

       噗噗噗噗嘩嘩嘩嘩嘩嘩嘩嘩——

       轉眼之間響起的聲音,並不是金屬的撞擊聲,刀鋒入肉,劈斷了骨頭,劈散了血肉。這一瞬間,家明直接劈出了十多刀,被斬裂的痕跡從那克蘭的頭部一直延伸下去,縱橫交錯,刀痕深達十多厘米,臉上縱橫的兩道豁口幾乎將頭骨都完全斬裂,然後延伸往頸部、肩膀、雙手、胸口、小腹,這區區一秒多鐘的時間之後,克蘭的雙手掉在地上,右手甚至已經變作了三截,他的肚子已經像是被劈爛的足球,鮮血、內臟嘩啦啦的朝地下洩去。

       整個人,就這樣被拆掉了。

       那屍體觸目驚心地倒向地面,一幫人還在驚愕當中,有的人已經開始將槍舉起來,口中喊出了話語。

       家明提著匕首,望向窗外的遠方,風吹過來,日光變得更加濃烈刺眼了。

       黑黑小小瘦瘦的姑娘依舊在軍營的遠處遊蕩,捧著她的手機。

       雖然那個人說了讓她離開,但她的心裡還是擔心,其實她都已經絕望了,一個人說要去找三百多人的麻煩,而且還是直接過去的,結果會是怎麼樣,有什麼好想的。

       她知道不久之後就會響起槍聲,事實上她幾乎從一開始就能預見結局了,只是心中還有小小的希望讓她停留在這裡。她其實就是個平凡普通的姑娘,以前老師過來教她們上學,她很崇拜老師,後來老師被殺之前,她隱約知道老師並不是個簡簡單單的老師,他在做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雖然她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可是通過老師教課時說的一些東西,她覺得,老師一定是在拯救索馬裡。

       老師被抓捕、被擊斃的時候她在那附近,最後拿到了老師的手機,這是老師臨死前托她保管的,她覺得老師是一個想要拯救索馬裡的很偉大的組織的一員,然後覺得自己也是了,因為她以前聽老師說過這方面的故事。可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聯絡一直沒有來。她一直偷偷摸摸又小心翼翼地保管著手機,沒有充電器,偷偷的想要充到電,真的很辛苦,有一次差點被當成小偷抓住打死了,可希望還是有的。

       終於手機還是響起來了,她想著或許是來了老師那樣的人,覺得自己肩負使命,雖然那個人終究沒有承認他是為了拯救索馬裡而過來的,不過他是來找塞繆爾這種壞人麻煩的,那其實也是一樣了。

       可是找麻煩也要有技巧啊,也不是一個人去的啊。她對這方面無法理解,上午對方離開之後,她在附近遊蕩,這種舉動很危險,可她也想遠遠看到一些事情,但那邊一直沒有動靜。過了十點也沒有,到了中午也沒有,她心中想著,也許那個人是騙自己的,或許他真是來找軍閥做生意或者合作使命的,總之,老師在做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她其實是不能清楚知道的,或許老師也不是為了拯救索馬裡呢,哪怕僅僅拯救拉斯格賴。

       於是她被這種情緒困擾著,猜測著那是好人還是壞人。然而到了下午一點多接近兩點的時候,槍聲忽然從那片基地裡傳過來了,不久之後,甚至還有轟隆隆的爆炸聲。

       她瞪大了眼睛往那邊看,同時放下心也又擔心起來。那只是一個人,他真的跑去找塞繆爾的麻煩了,真的動手了可是她不知道槍聲什麼時候會停下來,她就這樣聽著,心中開始害怕槍聲會忽然就停下來。

       因為那是一個軍營的軍人啊,幾百人打一個人,槍聲總會停的,一旦停了……

       五分鐘過去了,槍聲沒有停。

       十分鐘過去了,槍聲沒有停。

       槍聲和混亂的聲音一直在響著,一直響一直響一直響……

       明媚的日光下,這是整個塞繆爾基地最為詭異的一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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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9:52

第十二章 鬼神

       塞繆爾·哈桑最近接了一單大生意,今天算是取得了階段性成果,幾乎就等同於塵埃落定,等著收錢了,他非常高興。

       接的時候原本應該算是有些倉促的,不過這單生意的利潤太高了,高到……可以說只要做成了,幾乎就能算是他人生的一大轉折點,代表著他的人生層次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他的勢力可以開始高速擴張了,他在索馬裡也將更有話語權,更有地位。耶,前方一片曙光。

       事情安排下去,做得相當順利,順利到他都覺得有些驚奇,他們從沙特順利綁到了那對孩子,然後通過也門把孩子順利送到了這裡,只要已經回到了索馬裡,還有什麼好說的,事情搞定了。雖然今天早上發現好像已經聯繫不上也門伊爾蓋那邊,估計這條線路被人順籐摸上來了,但那也沒什麼,暫時放棄就好了,也門亂得很,自己認識很多人,付出如此小小的代價,換了這麼大的成果,值得,大不了之後再想辦法唄,對方難道還能摸到索馬裡來,把自己怎麼樣不成?

       原本就想今晚弄個不錯的狂歡,但想想還是等到事情完全收尾再說,今天晚上就在這邊弄個高層的宴會便行了——或許還是要更冷靜一點好?他想了想,連今晚的宴會也取消了,要冷靜,要保持平常心,超然地看待這些東西。

       接下來就該安排以後的路線了,爭分奪秒,智者之所以是智者,成功者之所以能取得成功,是因為別人在取得了階段性成果開始狂歡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接下來的工作了,他坐在別墅二樓,看著一幫老婆孩子在泳池邊玩的時候,就在考慮著這些東西。

       也許自己以後真的會有機會主宰索馬裡的命運也說不定,年輕的時候,開始懂得看世界想事情的事情,大概二十多歲他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那時候他已經是一名強大的戰士了。與一般索馬裡人不同的是,當別人能在一定程度上主宰自己的人生,以武力獲取更多的物資時,他選擇了接受教育,如饑似渴地吸取更多的知識,當時他就算再厲害,可畢竟二十多歲了,定位又是戰士,想要獲得這樣的機會並不容易,可他終究還是學起來了,後來他進入拉漢文抵抗軍,某種意義上算是為了理想,可隨著他的地位越來越高的時候,發現其實什麼地方都是些亂七八糟狗屁倒竈的事情。

       與其跟著別人瞎混,我何不自己來?

       自己來就沒辦法抵達真正很高的位置了,畢竟自己起步晚了。他明白這一點,可他這時候也對什麼理想厭煩了,當個小軍閥也不錯。他從來就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別的索馬裡人都在往亞丁灣打船的主意的時候,他的目光已經越過亞丁灣,往沙特,往中東方向看過去了。

       到得今天,他又把一些曾經的想法給拾起來了。因為可能獲得了很了不得的支持呢……

       然後槍聲就響了起來。

       他手下的這批軍人在索馬裡來說,素質操練得都還不錯的,不過畢竟是自己拉的班子,也不可能真弄得如同什麼好萊塢大片裡的美國軍營一樣嚴格嚴肅,內裡自然還是有些放鬆,只要不跟那幫干海盜的一樣松得沒邊就行。但軍營這種地方,槍支管制又不嚴格,有時候難免有些人互相之間上了火幹架,或者槍支走火的情況也時有出現。他剛聽到時還沒有太在意,打算拉個負責人過來罵一頓讓他過去處理,然而槍聲持續下去,他就知道出事了。

       「是有哪兩個傢夥幹起來了嗎?誰跟誰?還是有敵人進來了?」

       彼此之間起了矛盾,拿槍掃的情況,他還是杜絕得比較嚴格的,基地裡沒人敢這樣,但他還是希望簡簡單單是這樣的情況就好了。不過不久之後,就確認目前被人入侵了。

       「有多少人?有多少人?是什麼來頭?」

       槍戰的地方是在那邊的三樓。為什麼是在三樓才打起來的,真是想不通,不一會兒,有人過來報告了。

       「不清楚是什麼人……我們的人損失慘重,對方壓制了三樓正在往二樓走,好像……好像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塞繆爾年輕的時候也是相當厲害的戰士,這些年生活不錯,肚子稍稍有些發福,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 Fu�k這他媽的是一個人?你聽聽?這他**的是一個人?」

       他話音剛落,遠處三樓窗戶那邊露出了一個人影,端著衝鋒鎗就朝廣場上掃了一梭子,頓時好幾個人倒地,子彈覆蓋往那邊窗戶去的時候,那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塞繆爾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我不管他是誰,也不管多少人給我幹了他啊」

       他這個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了,不管怎麼樣,就算自己這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對方人真的不多,問題不大,被困在那裡面,那傢夥死定了。問題在於對方為了什麼過來,到底是誰派過來的。

       他的仇人太多了。最近幾天比較重視的大概就是綁架的這單生意,但這生意來得倉促,就算那邊的人真能將手伸到索馬裡,也不可能這麼快,外來者不可能這麼貿貿然地闖進來,總有搜集資料的過程。這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搖搖頭否定了。

       索馬裡勢力眾多,平時得罪的人太多,就根本不知道誰會忽然對你動手,他在腦海中過濾著有可能這時候動手或者是以這種方式動手的人選。一路走回屋裡,一幫女人孩子都有些驚恐,或者有些緊張,他最討厭這樣了,於是他揮了揮手。

       「什麼事情都沒有,阿雷姆會你房間看電視去,你們,自己回房,該幹什麼幹什麼,基塔你拿槍幹嘛,你還小,還沒有你的事情,過幾年再說,回去把槍放下……」 趕開了幾個小孩子跟女人,他拍了拍比較凶殘的大兒子的肩膀,走到一邊:「你出去看著,我不知道是不是度哈那邊想要動我們,或者是誰,但既然想在我們裡面鬧起來,很可能外面也有想要進攻的主要攻擊部隊在等著,你聚集你的人,多注意一下,不過在解決了裡面這幾個傢夥之前,不要輕易出去……FU�K就這幾個人怎麼還沒解決掉」

       他稍稍發了一陣脾氣,覺得真是太離譜了,居然還在打,對方那麼難收拾麼?

       然後過了幾分鐘,一名手下跑過來報告戰情了。還在思考到底是誰找麻煩的塞繆爾被槍聲擾得異常煩惱:「怎麼還沒打完?到底有多少人?」

       「不知道,我們不清楚裡面的情況。西格爾的小隊已經進去了,可是沒有消息傳出來,有人說……有人說只有一個人……」

       「西格爾的小隊三十多個人,裡面只有一個人,他們進去了居然沒有消息傳出來。現在你聽聽,裡面的槍聲居然在減弱。你想要告訴我的是,西格爾他們已經快要被殺光了?」

       他話音未落,窗外一道紅痕陡然劃了過去,隨後是震天的爆炸,塞繆爾衝出房門,這才知道那是一枚從四樓窗戶發射的火箭彈,那枚火箭彈很顯然是他花錢買的,它拉著赤紅的尾焰劃過了廣場上空,直接投入了另一側的小停車場裡,幾輛車的爆炸產生了連鎖反應,升騰起驚人的光焰。

       下方的子彈無法捕捉那人的蹤影,不久之後,另一枚火箭彈從另一個窗戶呼嘯而出,再度轟炸著其餘的車輛,塞繆爾瞪大了眼睛:「畜生」他罵了一句,從房間拖出一把輕機槍,朝著那邊瘋狂地掃射了一整個彈夾的子彈。

       但除了為這場瘋狂的盛宴增加一點音效之外,顯然沒什麼效果。

       從下午兩點半開始,衝突的聲音開始減弱下來,這並非是因為入侵者受到了切實的鎮壓,而是因為初時的混亂已經變作相對機械化的戰鬥了。三樓槍聲響起之初,那堡壘的四層——準確來說是五層,還有一層地下室——都有人,自己這邊受到襲擊,首先的反應自然是拿起槍組織反擊,然後一層層的被掃蕩過去,也不知道留下了多少的屍體,他們居然被對方從那裡面趕出來了。

       陸續有三個小隊衝了進去,這時候槍聲就開始變得激烈起來,然後不久之後又是陸續減弱,沒有人能從那裡面出來,只有一名重傷者爬到了那城堡的門口,裡面一道黑影對他射了一梭子子彈,將這名重傷者整個上半身都給打爆了。

       塞繆爾基地擁有的大部分彈藥和物資都儲存在那邊的地下室,對方現在顯然是在用他的武器來跟他作戰,想到這裡,就令塞繆爾感到分外怒不可抑。

       沒人衝鋒的時候,那人就從堡壘裡向外開槍,射殺在外面能夠被看見的人,或者扛著火箭筒轟炸他的基地外牆,簡直像是在玩一樣,可外面的覆蓋型攻擊又總是無法確實地對他造成殺傷。塞繆爾手下也有幾名狙擊手,他安排了最好的一名到別墅上試圖壓制對方從這一面出現,然而不久之後這名狙擊手的額頭中了一顆子彈,根據塞繆爾多年的戰爭經驗,他過去看的時候發現對方從那邊射過來的居然他**的是一發手槍子彈,也不知道那邊是個超級神槍手還是因為純屬這邊不走運,中了一發呈拋物線射過來的流彈。

       兩者同樣不靠譜。

       對於裡面到底被入侵了多少人,如今也是有各種說法了,最初的一批人說是只看見一個,然後又說可能是兩個三個,接著變成了一個小隊,還他**的穿著美國特種兵的服裝,就跟好萊塢大片上的一樣。塞繆爾在這邊明明看見了,那人哪有穿什麼特種兵服裝

       接著不久,關於那人數的傳言又變成了一個人,…多鐘的時候,塞繆爾在別墅裡走來走去,發現自己的一個女人居然在唸咒,因為外面那幫傢夥已經把入侵者傳言成鬼神了,只有一個人,能達成這樣子除了鬼神又有什麼。

       塞繆爾是不信這個的,他不會成為這樣不理智的人。如今他已經可以接受入侵者的強大,或許一個小隊,或許兩個小隊,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進來的,但他們的確很厲害。

       不過再厲害終究還是有限的,如果是平等地當成兩個軍隊來看,他相信自己這邊依舊是佔優勢,對方看起來遊刃有餘,但目前依然是處於被壓制的狀態,在裡面肯定也是不好過的。而看著那幫人肆無忌憚地破壞他的基地——他目前不可能放棄這裡,在索馬裡最重要的就是物資、武器,這個基地花了他太多的心血,一旦放下一切離開想要東山再起那就難了。

       他目前已經把裡面的入侵者當成了附近的某個敵人全力進攻來看待,只要轉換一下想法,事情就清清楚楚了,無論如何也要打敗他,這是生死存亡的時刻,只要能守住這次,未來就還有希望。

       下午…多鐘,陽光依舊明媚,從這邊望過去,那巨大的黑色堡壘正在冒出硝煙,如同雌伏在這片土地上一頭遠古巨獸,一批一批地無情吞噬著被送進去的生命,即便在如此明媚的日光下,它也在散發著一股無比陰森的死亡氣息,並且誰也不知道它還將吞噬多少的生命,才會達到飽和。

       「安德魯帶你小隊從側門進去,鮑裡斯,你的人跟上,飽和攻擊,把那幫咋種給我幹掉,把我們的地方搶回來」

       他揮著手,如此喊道。

       下午四點多,最初那種憤怒的神情已經從塞繆爾的臉上消失了,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呆滯,往往遠遠的那座堡壘。他如今聚集起來的不知道還有沒有一百人,廣場上一具具的伏屍,那堡壘裡吞噬的生命更多。如今人們已經愈發相信來的是一隻惡魔而不是一個人了,因為無論怎麼看,裡面都的確沒有多少的敵人,或許就真只是一個,然而這樣下去,基地裡的人已經快要被殺光了。

       沒有人再敢帶隊進去了,塞繆爾在心裡考慮撤離,如果有那兩個孩子,或許還能……他的大兒子格雷格·哈桑拿起了手中的AK47,他也是經過好多次戰鬥的戰士了,然而這次還沒有參與戰鬥,頭上滿是汗珠,顯然也在經受著心理的煎熬和巨大的壓力,他走過來說道:「父親,我去」

       不行……塞繆爾以目光阻止他,然而他扭過了頭:「我不管那裡面是什麼但是打了這麼久,他一定也受傷了我們不是女人是戰士我不相信有什麼惡魔但就算他真是惡魔,我也要用我手上的武器,把我們的地方我們的東西搶回來」

       他回頭抱了抱塞繆爾:「如果我們也沒能出來,父親,你就趕快離開……」

       隨後,他領著一幫人衝進去了。

       槍聲在裡面激烈地響起來……

       槍火、屍體、肆流的鮮血,被火焰燎過的牆壁,陽光從四面的窗口射進來,形成一道道如矛如劍的方形格柵,格柵之中,微塵飛舞,黑色的堡壘之中,猶如一幅古舊蒼森的畫。

       橫七豎八的屍體佔滿了走廊、房間,這是他們曾經熟悉的地方,然而子彈壓迫過來,死亡也壓迫過來,最後一批進入的戰士們正在激戰著,失去了隊形,尋找著一個個躲藏的地方,然而那道身影已經飛快地衝過來了,衝入人群,在一大片的槍火中起舞,鮮血不知道從誰的身上飆射出來,同伴被踢飛了,身體幾乎是折疊著沖飛出去,有人的槍口旋轉著,擊中了周圍的同伴。

       扳機震動了空氣,微塵捲舞流動,子彈旋轉著穿梭過去,從人的身體上帶出旋轉的血線,投入一片光芒的立柱,擾動了塵埃,又從光的另一端投入黑暗,穿梭往前方的盡頭。混亂的響動,格雷格大聲地喊叫著,握緊了槍,從躲藏的地方衝出來

       他身邊的那名同伴頭骨被射穿了,他還來不及開槍,那道身影在他的眼前陡然放大,巨大的衝撞,那身影雙手交錯,其中一隻手上反握著一把匕首,刷的劃了過去。

       這具身體飛起在半空中,飛過光的格柵,頭部與身體開始分離了……

       堡壘中的槍聲再度開始減弱,塞繆爾抑制住了身體的顫抖,轉身走向別墅:「準備……撤離。」

       他走進房門的一瞬間,後方陡然響起了喊聲。

       「他衝出來了——」

       「他朝這邊過來了——」

       「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人」

       「當心——」

       震動的轟鳴,槍火在背後瞬間沸騰到最高點。

       片刻之後,距離基地有些遠的樹林裡,一隻破舊的手機響了起來,黑黑小小瘦瘦的姑娘遲疑了一瞬,按下通話鍵。

       槍聲與震動在別墅外沸騰,然後逐漸離散,塞繆爾帶著一幫家人守在了大房子裡,他做了兩次嘗試,然而發現衝不出去了。

       這時候,他終於開始相信自己或許是惹上了什麼魔鬼。

       外面僅僅是一個人,然而別墅附近、上下的手下正在被不斷的屠殺,他帶著一幫家人轉移了幾個房間,外面的抵抗正在減弱,不知道多少人死了,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人,抵抗逐漸變得微弱,偶爾響起了槍聲,惡魔正在別墅的上下收割最後的遊蕩者,時間過了五點半,這場盛宴接近尾聲了。

       某一刻,外面逐漸變得靜悄悄,不再有槍聲響起來。腳步聲彷彿從天外傳來,逐漸變大,停留了一下,又逐漸消失,然後,只聽砰的一聲,門被砸開了。

       「啊——」

       塞繆爾端起了衝鋒鎗,大叫著扣動扳機,他的幾個兒子也尖叫著朝那邊掃射,子彈射過去,許久方才停下,從門**進來夕陽的光芒與空空蕩蕩的煙霧。

       不久之後,槍聲再度響起來。

       夕陽之下,黑黑小小瘦瘦的姑娘捧著電話接近了這片基地,目瞪口呆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才遲疑著往裡走。

       視野之中,軍營裡裡外外都遭受了肆虐與破壞,大門倒塌了,好幾個地方的鐵絲外牆被轟開,火焰在燃燒著,一座瞭望塔被炮彈轟倒,支離破碎。

       軍營裡面的各處都有火焰在燃燒,逐漸變得橘紅的夕陽之下,煙霧衝上雲端,那座巨大的黑色堡壘上的許多孔洞都在冒煙,當黑姑娘終於進入大門,發現周圍的廣場上,路上,橫七豎八的倒著無數的屍體。

       說是無數,自然也是不可能的,然而她沒有辦法去數了,他們都是塞繆爾手下的軍人,這時候朝著遠方一大片的鋪開,屍體與流淌的鮮血,各種武器散落在地上,看起來,彷彿延伸到了視野的盡頭,這裡除了拿著手機的她,沒有人還能站起來。

       她曾經看見過許多次的屍體,然而沒看見過這麼多的。他們的敵人,真的只有那一個人嗎?那是什麼人啊?

       手機的通話還沒有掛斷,她於是捧起手機朝那邊述說著這裡的情景——她在之前就是因為手機那邊的指示才有勇氣過來的。不久前她接到這次電話,裡面聽起來像是個說話很和氣的大人物,或許也很年輕,雖然手機的話質非常不好,信號也不穩定,但這個還是能分辨出來。她一開始很緊張,然而對方耐心地安慰了她,向她詢問了整件事的發展,那個人什麼時候下車的,什麼時候響起的槍聲,聽起來激不激烈,現在怎麼樣了,如此種種,然後跟她說:估計差不多了,過去看看吧,小心一點。

       於是她很小心地過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她從屍體之中走過去,有一個人還沒有死,在地上呻吟著,她過去的時候,忽然抓住了她的小腿,嚇得她陡然後退了一大步,不過這人沒什麼力氣,手也就放開了。

       黑姑娘身體顫抖著,隨後小聲地哭了起來。她原本很希望這些殺死了老師的軍閥都死光光的,可是看見他們真的死光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破碎的、煙霧繚繞的房間,牆壁上小小的火苗正在蔓延,地上有血,有屍體,有傷者和依舊完好者,男人女人小孩子,這是塞繆爾的一家,當然如今算不上完整了。

       塞繆爾的腿已經被子彈打穿了,他如今被人將頭按在桌子上,也終於看見了這名入侵者的樣子,這是個東方人,看年齡也就是二三十歲的樣子,身上血跡斑斑,頭髮有些亂,目光冷漠地將一隻手槍的槍口按在他的頭上。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塞繆爾喊了起來,然而對方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塞繆爾知道對方這是在給他心理壓力,不過有的時候,就算知道對方是在這麼做,你也沒辦法拜託那種逐漸增加的恐懼感。

       過了好久,對方才終於開了口:「你綁架了兩個孩子。」

       「你、你……你是為他們來的……」

       他根本想不到對方來得這麼快,如果一開始就能想到,或許就能有更多的選擇,或許能用孩子反過來威脅他,不用搞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念頭正在腦海中閃過,他忽然喊道:「不要」因為視野之中,自己的一個兒子正在拿槍準備出其不意的反擊,然而已經晚了,血花飛濺開來,然後另外一名叫喊著想要衝上來的也倒飛了出去。

       「沒有關係,你還有好幾個呢。」

       「你這樣子我怎麼把人交給你」塞繆爾憤怒地吼了出來,他的話音剛落,槍聲便再度響起來,那是他的一名已經受傷的妻子倒了下去。

       「已經越來越少了。」

       對方語氣冷漠,塞繆爾終於拚命點頭,這事情沒什麼可商量的,他叫了一個女人的名字,看樣子,這既是他的女人,恐怕也是一名軍人,只不過在這個時候,什麼人也派不上勇武之地,那女人滿眼通紅地站起來,到旁邊推開了一個櫃子,後面有一道要輸入密碼的暗門,密碼輸入之後,門漸漸打開了,是一個很小的房間。入侵的亞洲人吐出一口氣,望著房間裡的孩子逐漸露出來,然後,他眨了眨眼睛,微微地張開嘴,愣在了那兒。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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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50:16

第十三章 對不起,搞錯了

       二零一三年七月九日下午五點五十,索馬里拉斯格賴附近塞繆爾基地,別墅,夕陽西下。

       家明愣在了那裡。

       被關在密室當中的那對姐弟看見房門打開,原本似乎也已經哭了出來,然而望見外面的情況,特別是看見正拿槍抵著黑人腦袋的家明的時候,也愣住了,那可不是什麼突然發現自己的老爸是個深藏不露的超級高手時的眼神。

       「顧……叔叔……」

       家明眨了眨眼睛,又眨眨眼睛:「你們……怎麼在這裡……」

       「又怎麼了啊……」塞繆爾出聲道,隨後卻是轉成了生澀的漢語,「你是……中國人?」其實一看見就該想到的,被綁架的孩子是中國人,來救的估計也是中國人了。

       「這不太對啊……」家明望著前方那對胖姐弟自言自語,其實某種感覺已經在心裡浮起來了,不過花了這麼大的功夫,當然不可能這麼簡簡單單就完,他看看塞繆爾:「你居然會漢語……」隨後移開槍口,「不許動。」走到一邊,翻找著東西。

       「你綁架了一對姐弟……中國人……」家明找出一隻電話充電器,口中自言自語地嘮叨著,塞繆爾根本不敢動,也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說這個東西,然後又看他回頭望了一眼這對姐弟,神色複雜地聳了聳肩:「沒錯,他們的確是……」

       「沒錯,就是他們啊」塞繆爾說道。

       家明不搭理他,將充電器接上一隻手機,片刻之後,開機的聲音響起來,他在手機上操作一番,把相冊打開,拿到塞繆爾的面前,由於塞繆爾是橫著腦袋的,於是他很體貼地將手機橫放了,手機上顯示出一對姐弟的照片,姐姐用力鎖住弟弟的脖子,看樣子想要把弟弟給勒死的樣子,弟弟張大嘴瞇著眼睛像是在喊著什麼話,又像是在唱歌劇。兩人頗為可愛。

       「那他們呢?」

       「他們……」塞繆爾看了半天,「他、他們是誰啊?」

       意識到對方似乎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他有些張皇失措:「我只接到抓他們兩個的委託啊我根本不認識另外兩個啊——」

       「呃……」家明的表情複雜,然而下一刻,他陡然將槍口轉向了房門,隨即又放下了,是那個拿著手機的黑小瘦,不知道她怎麼找到裡面來了。只見那黑小瘦遲疑了一會兒,將手機舉了起來:「有人……找你。」

       明點點頭,接過手機,「喂?」

       手機聲音頗大。

       「喂?我是東方路啊,這手機信號也不好你能聽到嗎?」

       家明眨眨眼睛,片刻之後,點頭:「聽到了。」

       「哈哈,終於聯繫到你了。怎麼樣?事情搞定了沒?聽說你很神勇啊,一路追殺,從沙特阿拉伯到也門再殺到索馬裡,果然……這麼多年沒看你出手了,有點懷念呢,哈哈哈哈,允傑和淘淘他們還老說你怎麼樣怎麼樣,要是讓他們看見……哦,說正事,田家那對胖姐弟找到了嗎?這邊可是找翻天了……」

       東方路扯著嗓子在喊,怎麼聽怎麼像是幸災樂禍的樣子,家明深吸了一口氣:「到底怎麼回事?」

       「哦,允傑跟淘淘沒事啊……是這樣的,聽說是為了什麼能源方面的事情,有人委託人綁架田嗣豪的這對兒女,前天的時候你搞錯啦。手機忽然又沒電,等聯繫上你,你都到也門了,信號又不好……嘁,我們這電話是去年一起配的吧,那次在你家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事不靠譜,聯通跑到政府部門推廣什麼大禮包嘛,不知道是誰收了錢——肯定是收了錢的,還說全世界各地絕無盲點,這次回去一定要徹查這件事……我覺得還是移動的全球通比較好,你說呢……」

       家明想了一會兒:「……你說得有道理。」

       「哈哈,不過你回來之後可要跟允傑和淘淘解釋一下你這兩天跑哪去了,你知道,這下你麻煩大了,跑來旅遊居然一個人開溜。對了,我覺得你是不是買點土特產回來,索馬裡的特產是什麼來著……估計一定要很有趣很新奇才能滿足那兩個傢夥的好奇心啊……」

       「海盜。」家明說道,「不過,我最後只有一個問題……」

       「什麼?」

       「你可以打不通電話。」他拿著手機翻了翻,「發個短信總行吧?為什麼我沒有收到短信?」

       「啊?」東方路那邊愣了愣,「哈哈……信號……信號好像又不怎麼好了,納塔麗小姐你要不要來說兩句……短信嘛,是哦,這個我忘了,至於靈靜她們……她們沒發給你嗎?哈哈,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這個你要問她們啊。看起來事情解決了,這就好,允傑跟淘淘這邊我會幫你美言幾句的……嘟——」

       沙特阿拉伯艾卜哈,稍顯有些混亂的房間裡,東方路掛掉電話,輕輕搖了搖頭:「嘖,關鍵時刻,怎能聯通……」隨後回過了頭,看著有些後方忙碌的人群,拍了拍手:「各位安靜一下……事情已經解決了。」

       索馬裡,家明看著被掛斷的手機,站在那兒回味了好久,過了一陣,不由得啞然失笑,拍了拍額頭,然後,他看見將腦袋貼在桌上的塞繆爾瞪著眼睛,似乎有些激動。

       「呃?」家明無辜地眨了眨眼,攤開手,無聲地問:「怎麼了?」

       方才手機信號的確不是很好,東方路說話的聲音很大,他估計全聽到了,這時候眼看就要哭出來了:「你、你們……搞、搞錯了?」

       「呃……是啊,你聽到了?」他攤攤手,「搞錯了啊。」

       「你們……你們就因為搞錯了……就因為搞錯了……跑過來、跑過來……」

       難以想像他現在心裡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因為他的眼淚已經流出來了,大聲地哭了出來,家明想了想,拍拍他的臉:「別哭了,這樣多難看,你就當……呃,就當我是國際紅十字會的,過來替天行道唄,反正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微微頓了頓:「你都聽到了,這都是中國聯通惹的禍……」

       夕陽灑下來,被綁架了兩天,胖胖的姐弟倆隨著黑小瘦呆呆地走出房門,在他們的後方,家明回過頭去,不久,槍聲再度響起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待這對姐弟回過了頭,家明已經將破爛的房門拉上,他頭髮淩亂,滿身的血漬,拍拍了小胖子的肩膀。

       「走吧,叔叔帶你們回家……」

       時間回溯到七月七日的那個傍晚,東方路接到了薰的電話,放下了一個會議,緊急趕回酒店,車輛經過附近路口的時候,正在沈思的他陡然朝外面望過去,隨後揮了揮手。

       「等等,停一下。」

       姐弟倆正在路邊的一個店舖裡垂涎著一個帶有許多漂亮花紋的裝飾品軍刀,允傑垂涎的是刀,淘淘喜歡的是花紋。他們身上有錢,可是語言不通,下不了決心買。

       「那到底是多少錢啊?」

       「我覺得好貴的樣子,這是旅遊區,上面寫的到底是美元還是這裡的裡亞爾?」

       「肯定是裡亞爾啦,不過這上面寫的到底是3還是9?」

       「3就行,9就不買了……這邊人寫阿拉伯數字都不會寫,他們可是阿拉伯國家的人哎……」

       「嘿嘿,你問問老闆啊。」

       「你懂說這裡的話你問啊。」

       「嘁,傻傑,其實沒什麼難度的,我可以問他:Three Or Nine?」

       「那你問啊。」

       「小孩子問一定會被宰的,所以還是待會叫人過來買。」

       「嗯,我告訴我媽。」

       「我告訴我媽……不過買了放誰家?」

       「我一三五,你二四六,星期天猜拳。」

       「其實也玩不了那麼久,玩一天就厭了……」

       兩人趴在櫃檯邊嘰嘰喳喳地做著討論,一回頭,看見東方叔叔下了車,正皺著眉頭望著他們:「你們兩個……」

       「啊,東方叔叔,你會這裡的話吧,有翻譯吧?」

       「我們想買這個刀。」

       「但是不認識這個到底是3還是9。」

       「我們覺得3就比較靠譜。」

       「能不能幫我們問問,順便幫忙殺個價。」

       兩人笑得甚甜,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錢,東方路身後的幾個人走過來,看著兩個孩子想要說話,被東方路揮手制止了。

       隨後吩咐身邊的人幫忙殺價,他走到一邊打家明的電話,然而打不通,隨後,又有一名助理拿著電話過來:「田嗣豪的兩個孩子被綁架了……」

       「啊,這麼巧……」

       「會不會是顧先生搞錯了?」

       東方路想了想,又看看自己的手機:「待會查查他的電話為什麼不通,另外……聯絡一下幽暗天琴方面。」

       不久之後,他在路邊拿著電話笑了出來:「太棒了……他都快到也門了……」太久沒有這麼有趣的事情了,真是笑到肚子也痛,當然,當務之急是如何取得顧家的那幾位女性的同情,嗯,葉靈靜跟靳姝萍是同學,這樣子一來,最難纏的一個應該可以取得諒解了……

       「東方叔叔,你怎麼笑得那麼猥瑣啊?」他在這邊笑了半天,淘淘過來疑惑地拉拉他的衣袖。

       「呃,叔叔在想,帶你去看金魚怎麼樣?」

       「嘁,最討厭金魚了。」

       「那……火車呢?」

       「又不是沒坐過……」

       「不是啊,叔叔在這邊有個很不錯的朋友,他家裡有一架私人的小火車和環繞整個山莊的鐵軌,可以坐人,可以過山洞的那種,明天帶你跟允傑過去玩。」

       「喔,真的啊?」

       「作為報答……不,作為交換呢,小小地打個商量,你也知道叔叔最近快要結婚了,結婚那天……幫個忙讓你老爸放我一馬怎麼樣?」

       「呃……不行」

       「多少放一點點啦……」

       「……這個還可以考慮。」

       「賓果,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都不知道你幹嘛這麼怕我老爸。」淘淘想了想,又笑著點頭,「不過他整人倒真的蠻厲害的……」

       「哈哈哈哈……」

       「果然我來的時候就有不好的感覺,沙特不怎麼好玩啊……下次不來了。」

       「哈哈,說得好孩子氣的樣子,不過我覺得很有趣啊……你果然還是很厲害啦。」

       「很多方面都已經鬆懈了,出個國手機居然連電都沒充滿……不過話說回來,東方路想要順水推舟讓我幫忙救人也就罷了,你起什麼哄……」

       「我就是覺得有趣而已……人總該有鬆懈的時候的,不可能一輩子當那種人啊,你不讓你的孩子接觸這些,不也是出於這樣的考慮嗎?」

       「啊,做事最怕半桶水,殺手就跟賭錢一樣,就怕學了一兩手就以為天下無敵了,這種人死得最快的,可是想要到達頂峰,那就是真的要從生死線裡掙扎過來才行啊。我沒辦法把我的孩子教成什麼頂尖高手,變成半桶水的話,反倒害了他們,所以不妨當個普通人,頂多,學點防身術就夠了。」

       「以前倒是聽你說過,有多大能耐的人,就會捅多大簍子。」

       「呵。」

       「呃,幹嘛忽然說得好像老了一樣,我還年輕呢,是大美女。」

       日光灑下來,照在山坡附近的平台上,道路從這裡蜿蜒著過去,周圍綠化甚好,山風吹來,在夏日裡也有著陰涼的氣息,納塔麗與家明站在平台的欄杆邊聊天。

       「你的朋友以後估計會很感激你了,綁架的事情幫忙解決了,合同也給他們了……吶,跟你招手呢。」

       納塔麗擡頭示意一下,道路那邊,田嗣豪與靳姝萍正開著車上來,看見他們兩人,將車停下了,揮手打招呼,家明也笑著揮手示意:「估計會把我當哥斯拉。」

       「說不定是超人呢?」

       「我比較喜歡哥斯拉。」

       「呵呵。」納塔麗輕聲笑出來,那笑聲如銀鈴般隨山風傳開了,這邊的小車裡,田嗣豪跟靳姝萍表情複雜,他們能認出那個穿著黑袍戴黑紗的美麗女子到底是誰,兩個孩子被綁架之後,她曾經見過他們一面,雖然時間不久,但是透露出了善意與安慰。

       而兩個孩子被救回來之後跟他們說起那個「顧叔叔」的事情,結合眼前的這一幕,更是令他們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呃……你的這個同學……到底是什麼人啊……」

       「我、我也不清楚啊……」

       停下的車輛再度起步,漸漸離開了,家明扶著欄杆往下看。

       「那個黑小瘦怎麼樣了?」

       「別叫人家黑小瘦,人家可是有個不錯的名字的……」納塔麗笑著,「我也好,東方路那邊也好,都會給她不錯的幫助的,當然拯救索馬裡還很難啦……這個以後得看她自己的了。」

       「啊,以後會怎麼樣呢?」

       「說不定會變成索馬裡的聖女貞德哦。」

       「嘖,說不定會變成世界上最剽悍的女海盜……」

       山腰上,兩人的聲音逐漸逐漸的融入風裡,逐漸逐漸的散開……

       「那……你爸爸到底是什麼人啊……」

       酒店房間裡,允傑正在整理著自己的行李,小胖子坐在旁邊弱弱地問道,樣子像個小受。

       「拜託,你這幾天都問過好多遍啦——」允傑爆發開來。

       「我爸爸就是個醫生醫生」門外傳來淘淘叫嚷的聲音,她的背後跟著那小胖妞。

       兩人最近幾天被這對姐弟煩的夠嗆了,爆發好一陣子對方才終於離開,淘淘坐在沙發上。

       「他們兩個是白癡嗎?所以也以為我們是白癡?非要讓我們相信那個什麼他們被海盜從沙特阿拉伯抓到索馬裡關起來然後我們的老爸一路殺過去殺殺殺殺殺一個人殺了幾千人然後帶著他們從索馬裡回來的白癡故事?」

       「他們就是看老爸最近幾天不在,所以編個弱智故事來忽悠我們而已,這是報復。」允傑一眼就看穿了真相。

       「挑釁!」淘淘附加一條。

       「我有個好主意,保證整得他們分不清東南西北。」

       「什麼?」

       「過來。」

       「幹嘛不是你過來。」

       「快點過來啦。」

       「哦。」

       兩個人聚在一塊竊竊私語,話還沒說完,三歲的小允婷穿著大拖鞋噗踏噗踏地跑了過來,罕見的慌張:「不好啦不好啦。」她幾乎要哭出來了,「薰姨生病了。」

       「啊——」

       兩人瞬間忘了報仇,淘淘抱起允婷,三個孩子一塊往隔壁房間跑過去,雖然薰不是他們的母親,不過要說三個孩子最喜歡誰,那估計都會選擇她。一片驚惶之中,允婷一邊說著剛才薰姨在整理行李時,忽然覺得不舒服,然後就跑進洗手間吐起來的事情。

       「會不會是吃到不乾淨的東西了……」

       「水土不服感冒了……」

       他們跑進房間時,正看見薰雙手扶在洗漱台上,正低著頭的情景,允傑跟淘淘連忙過去嘰嘰喳喳地問起來,小允婷拉著薰姨的褲腿:「薰姨薰姨,你沒有生病吧沒有生病吧?」

       因為在印象中,薰總是不生病的。

       雖然允婷說是嘔吐,但其實也不見吐出了吃下去的食物,薰扶在那兒沒有說話,片刻才擡起頭來,洗漱台前的鏡子裡映出薰那張美麗精緻的臉,她輕輕捂著嘴,臉上閃過了複雜而驚疑的神色,卻沒有難受的感覺在其中,過得許久,那秀麗白皙的臉頰上,才在猜疑間悄然蔓延過一抹醉人的紅潮。

       薰懷孕了。

       薰姨懷孕了。

       他們從沙特返回江海,才終於完全確定了這件事,最近的這些天裡,家裡都在操持著安排有關薰姨懷孕期的事情,不過老爸就比較慘,老媽把他趕到沙發上睡了一個星期,雖然前天晚上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看見老媽坐在沙發邊的地毯上握著老爸的手睡著了,但是……

       好吧,這事情也太奇怪了對不對。

       薰姨為什麼也會喜歡老爸的呢?

       允傑最近又在跟淘淘研究這個問題,雖然……也已經研究了很多年了。

       夕陽西下,姐弟倆此時正躲在海邊道路旁的綠化帶後方,偷看著因為出來散步,此時正坐在防海大壩的長椅上休息的那對男女。其實薰跟老爸的相處模式很怪,坐在一起的時候也有很多,但薰姨從來沒有像一般情侶那樣將腦袋靠在老爸的肩膀上,往往都是老爸坐在那兒說些無聊的話,薰姨在一邊安安靜靜地聽,偶爾就會笑起來,那笑容很幸福的樣子。可是……

       這不是跟傳說中的小媳婦差不多了嗎?

       不過有的時候,倒是看見薰姨趴在老爸的腿上睡著了的樣子。

       不一會兒,老爸接了個電話,暫時走開了,薰坐在那兒等著他回來,允傑跟淘淘商量一下,朝長椅那邊跑了過去。

       「薰姨。」

       薰笑了起來,實際上早就知道他們在後面了,兩個孩子一左一右靠著她坐下。

       「薰姨,今天沒有不舒服吧?」

       「沒有啊。」

       「我覺得薰姨比以前還漂亮了呢……」

       「馬屁精。」

       「喔,女人總不承認別的女人很漂亮,唉,女人……」

       「哼。」

       淘淘瞪了對面的冤家對頭一眼,旋即想起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決定不跟他計較。她笑著把耳朵貼上旁邊女子的小腹,實際上懷孕才兩個多月,肚子根本看不出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胎動可言,允傑也把耳朵貼上去:「我也要聽。」

       薰輕輕摟著兩個孩子的肩膀。

       「薰姨薰姨,什麼時候可以聽到小寶寶啊。」

       「呃……還要三個月吧。」

       「薰姨薰姨,孩子是老爸的嗎?」

       允傑自然而然地問出來,薰沒有回答,海風吹過來時,她輕輕撫著髮鬢,在夕陽的餘暉裡笑起來了,那笑容在恬靜中有一種回到家的溫暖感覺,這溫暖溶在夕陽的光芒裡,仿似有感染力一般的包裹了他們。允傑歎了口氣,知道了薰姨的答案,其實想也知道了,要不是老爸的,老爸怎麼會被發去睡沙發。

       他和淘淘一塊將耳朵貼在薰的小腹上:「薰姨,你為什麼也喜歡老爸啊。」

       「是啊,老爸又不厲害。」

       「又不帥。」

       「而且還不可怕。」

       「上次去沙特還放我們鴿子了呢……」

       「是啊,一個人跑出去好幾天,回來居然還沒有禮物……」

       「不過那兩個小胖編故事騙我們。」

       「說老爸是超人,一個人殺去索馬裡幹掉了好多海盜之類的……」

       「那兩個白癡,以為老爸沒事幹了所以跑去順手拯救世界嗎?」

       「還以為我們會信……」

       「如果老爸是超人我不是也會飛?」

       「薰姨……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到底為什麼喜歡老爸啊。」

       薰微笑著望著他們,想了好一會兒:「因為家明是醫生啊。」

       片刻,傳來淘淘微微有些不滿足的聲音。

       「是哦,老爸就是醫生……」

       三個人就這樣坐在那兒,過了一陣,允傑皺了皺眉:「你咿咿嗚嗚什麼啊?」

       「什麼什麼?唱歌啊。」淘淘在那邊擡起頭,「這叫胎教,懷孕的時候唱歌給寶寶聽,以後寶寶會長得很聰明,我媽媽在我小時候就常唱給我聽的。」

       於是她就輕聲唱起來了:「你睡著了手掌緊握,臉頰上有淺淺酒窩,在這一刻我看著你,好多話想說給你聽……」

       她唱了幾句,薰也笑著輕聲唱起來,隨後允傑也跟著唱了,夕陽將這三人的歌聲溶入那幸福的剪影裡,不一會兒,孩子又在那剪影中變得喧鬧起來。

       不遠處的道路旁,紅色的跑車停在了那兒,兩個人正在這裡望著那邊溫馨的一幕,家明站在這裡,拿著手機,笑容中又微微有些苦惱的樣子,他的苦惱自然來自身邊的人,東方婉彎腰趴在車蓋上,雙手托著下巴,朝那邊看了好一陣子了。

       「薰居然比我先懷孕呢……」

       於是她就踢了家明一腳。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50:51

終章  記憶殘片

       星期天回到武館,裡裡外外地打掃,收拾那些陳舊的東西。這麼多年來的生活,閣樓上堆得滿滿的都是雜物,用舊的櫃子、碗筷、被褥、舊電視機:「媽,這裡有的東西該扔掉了啦……」覺得疲累時,戴著帽子,一身勞模打扮的靈靜如此朝外面叫著。

       老媽大概是不在外面,於是將家明叫上來,搬些東西出去院子裡曬曬,不久之後,束著馬尾,同樣穿一身工人牛仔裝的沙沙也過來幫忙。以前呢,最喜歡這小閣樓了,每年夏天都得住上一段時間,透過小小的窗戶朝外面看,聽風鈴響。這時候整個空間包括那小床也都被櫃子什麼的給佔據了,她搬著些東西,拍打灰塵:「淘淘啊,允傑允婷過來的時候,說不定還要到閣樓上來住的,他們也最喜歡這呢。」

       外面的大件搬開,櫃子、被褥之類的弄出去,裡面的一些東西也露了出來,有個破掉的相框,記得好像是用來掛她小時候第一張獎狀的,還有一台看來壞掉的舊電視機,哪年買的呢,好像快到冬天了,當時值不少錢:「家明,爸爸今天終於把新電視機買回來了哦,晚上一起過來看吧。」對了,當時家明好像離家出走中了一槍不久,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們認識了沙沙。

       「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呢……」沙沙上來之後,她笑著跟對方說說這台電視機,隨後姐妹倆蹲在地上搗鼓一番,將電線插進插座裡,倒是不亮了,「真可惜。」

       「下去拆開曬曬,然後看看家明能不能修好它,以前的電視機質量還不錯的。」

       各種東西逐漸搬空了,熟悉的東西出現得也越來越多。媽媽大概回來了,院子裡隱約傳來家明跟她聊天的聲音:「啊……這個是以前的……呵……」她將地面打掃一番,許久未有在閣樓上住了,以前喜歡看的窗戶顯得好小,掛在那裡的小風鈴也已經舊了,生了�,手指撥弄一下只是晃晃,不再響了。坐在還未有鋪蓋的小床邊,大概是住慣大房子了,閣樓比以前的印象要窄一點。

       不過幾個孩子肯定是喜歡的。

       角落裡還有幾個箱子,是她以前的東西,家明與沙沙既然還沒有上來,她便搬出去算了。不過,時間也真是太久了,箱子也不牢靠,伸手去搬時,打翻在了地下,許多以前的東西滾落出來。各種收集的小飾物。橡皮筋,漂亮的紐扣,折紙的小星星,裝薰衣草的瓶子,只用了幾張的美*女貼畫等等等等。

       她笑了笑,蹲到地上將這些東西收進以前用來裝月餅的鐵盒子裡,擡起頭時,倒在另一個箱子裡發現了一些東西,伸手拿出來,是個小書包,上面用紅色的線縫了幾個字:紅星小學,葉靈靜。

       呵……

       她將其它的東西拿出來,印象深深淺淺的,有她的書包,也有家明以前的書包,沙沙的球棒,雖然不會打,但是也買來了棒球裝裝樣子,有的箱子裡是成績單、作業本之類的,記得以前家明老是抄她作業,初中分班之後他沒得抄了,自己還為之幸災樂禍一番。

       壞掉的八音盒裡貼著幾張大頭貼,當時的她、沙沙和家明一塊照的,那是初中的時候,他們三人每週週末在沙沙的別墅裡住下,儼如過家家一般。旁邊的一個箱子裡竟還有一個空酒瓶,她拿起來想想,不由得抱在懷裡笑了起來,葡萄酒的瓶子呢,是沙沙後來從別墅裡找來放這裡的吧,若是沒有初中畢業那晚的意外,他們三人之後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當時男孩子一般的沙沙還想著要幫自己追求家明,卻不明白她也是喜歡家明的……呵,那時候大家都還懵懵懂懂,童真初識綺羅香,隨後也就那樣在一起了。

       聖心學院的通知書,三人租了房子,各種各樣的事情,可惜那棟兩層小樓終究不是永久之物,就算有紀念價值,也犯不著讓它一直在那,後來街道開發,也就拆掉了。搬走的那天他們在夕陽下的房屋前照了相,現在還放在臥室裡。不過,看著箱子裡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倒也想起了初次進到那房間時的情景……

       最初的那把鑰匙,剛剛升上初中的她精心挑選的鑰匙扣,上面的機器貓小掛件,如今三把都在這兒。家明的是大雄,沙沙的是宜靜,她拿了機器貓,雖然家明後來說沙沙應該是大雄,他該是機器貓,自己該是宜靜的。呵,隨便啦。還記得當時三人跑去買鑰匙扣的時候是五塊錢一個,在當時覺得真是貴,自己硬是可憐巴巴軟磨硬泡地把三把砍到十塊錢,當時他們有好多計劃,錢不夠用呢……


       已經壞掉的、漂亮的鬧鐘,一個小小的儲錢罐,搖一搖裡面居然還有硬幣,星夢號的船票,成了零件的復讀機,英語磁帶,還有泛黃的筆記本,翻開之後,裡面夾著貼畫、簡報,抄了一些老歌的歌詞,旁邊還畫些星星、花朵、美*女之類,似乎初中高中都在用的。還有兩個本子,是那時的家庭收支薄,隨意翻開一頁,上面寫著:九八年七月三日,放假了,家明、沙沙吃冰棒兩元,靈靜吃果凍一元,回家蹭飯,不用買菜……概念樂隊演出,計收入……

       下面還有一張照片,舞台上三個面具怪人,黃瓜、香蕉、茄子,家明太壞了……其實偶爾薰也會客串一把,面具是顆大榴蓮……

       居然有一個還沒開封的芭比娃娃,連同盒子也保存得很好,這是……生日禮物。

       呵,柳叔啊……

       那時的柳正沒什麼送禮的天賦,主要是不知道該送女孩子什麼,高一的那次生日,竟然叫小弟送來這個漂亮的芭比娃娃,貴肯定是很貴啦,估計就是叫了那小弟買一個很貴的很高檔的女孩子喜歡的生日禮物……現在想來,鼻頭呼的一酸……

       各種各樣、各種各樣的東西,樁樁件件,有很多東西去了新居那邊,可也有很多仍舊留在這兒,高三的時候三人拍了搞怪的婚紗照,有時把家明扮成女孩子,有時候自己和沙沙扮男孩,照片在新居,可那些用來打扮的口紅什麼的卻依然存在了這裡。以前在老房子的醫藥箱,那時收集到的風景明信片,漂亮的小石子,家明說分手,自己一個人跑去桂林買回來的「禮物」,到維也納去的機票,通知書……一樣樣緩緩的往外拿,箱子真多,都拿不完的感覺,不一會兒,沙沙上來了,也蹲在旁邊,靜靜地挑揀著……

       下午的空氣安逸閒適,家明上來時,兩個大女孩正坐在閣樓那邊的地板上,都穿著掃除時穿的牛仔服,靈靜脫掉了鞋子,白襪上沾了些灰塵,沙沙靠在她的肩膀上,手中拿了一個魔方在玩,靈靜則捧著只紙箱子,拿出裡面的東西,往前方的物品堆裡放過去。兩人那美麗的臉頰上都沾了汗漬灰塵,如今汗漬倒是干了,有些印記留下來,像是許多年前的下午,他們打鬧得累了,在這閣樓上休息或是一塊下著遊戲棋的情景。

       前方,大大小小,許多東西都被擺放了起來,中央是兩個書包,繡了紅星小學,繡了他與靈靜的名字,幾根球棒交叉著放在旁邊,然後是各種大小物件,布娃娃、集郵冊、玻璃片、千紙鶴、作業本、八音盒、老相冊……瑣瑣碎碎的各種各樣,數也數不清楚,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他望著那些東西,明白過來,隨後笑著走了過去,蹲了下來,一樣樣地看著,靈靜與沙沙輕輕握住了他的一隻手。這一輩子曾經有過許多的時間,在認識靈靜沙沙之前經歷過的比如今還要多得多,可他的記憶,卻的確是從這些東西出現才漸漸開始的。

       不久之後,家明也坐了下來,背靠在後方的牆壁,沙沙躺倒在他的腿上,靈靜擺完了東西,抱著一隻空紙箱倚著他的肩,安安靜靜的,睫毛晃動間如同睡著了一般。某一刻,家明像是發現了什麼,將手伸了過去。

       「啊……原來你還在這裡呢……」

       窗口那小小的風鈴輕盈地響了一下,一抹霞光斜斜地自閣樓的小窗戶照進來,將這小小的、安靜的天地籠在那雋永的氣息當中,光芒暖黃,那是屬於記憶的、永不褪變的顏色……



香蕉感言

如果這是電影,如果有什麼主題曲之類的,可以隨著風鈴聲響起來了。我曾經試過將最後的一篇加入許飛的《那年夏天》或者羅大佑的《童年》或者水木年華的《蝴蝶花》或者這樣那樣的歌曲,最後發現其實都不盡完美,我就不推歌了,你們喜歡的,你們自己去聽聽便是。

兩年前我完結掉隱殺的時候,心中其實還有一些想法,我承諾給繁體那邊一個後篇。因此在我的心中,對隱殺真正結束掉的感覺其實是沒有多少的,即便是今年三月後篇交稿,也沒有太多具體的認知。現在這後篇已經出版了,下個月也準備在起點發出來,今天翻動這稿子看的時候,覺得要把一些真正做結尾的東西寫出來,於是就寫了這三千字。然後覺得:這便是家明、靈靜、沙沙他們三人在讀者眼前的最後一場戲了。以後……或許真的不會再寫他們了……

這兩年以來,書雖然說是完結了,但他們依然在我的腦海裡旋轉著,我常常看到他們,但在這篇之後,至少在這一刻,我覺得不存在更多需要表達的了。他們依然在江海生活著,但作為我來說,終於可以放開他們,不需要再承載他們更多更遠了。想到這裡,終於有些傷感,就像是王箏的那首《對你說》一樣,他們會有自己的生活,而我已經無法給他們更多……

就像是不久以前的一天我找到一本以前的相冊一樣,這本相冊已經好幾年沒有看過了,很久以前的我,我的父母,生活的記錄,有時候我感覺我差點要忘記他們,但是翻開之後會覺得:啊,原來你們還在這裡……

大家所珍惜的東西,其實一直在那裡,它們一定會存在於某個地方,等待你們去找到她。

香蕉

於2011年6月18日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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