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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5-27 13:48 編輯
前言:
當時間被修改,人的記憶……也會隨之而被塗改嗎?
那為何,她還記著呢?
他全忘了,
為什麼她還清清楚楚地記得和他由相識到相愛的每一個細節呢?
在那個洪荒世界裡,時間那麼悠長,
他們明明愛過,真實地相處過,一起為生存抗爭過。
可是——
那段日子再怎麼放大,
放到現實裡也只不過是短暫的一分鐘而已啊……
要一個人忘記一分鐘的愛情,應該……很容易吧?
第1章(1)
公元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下午三點
初夏的風暖乎乎地吹著,濱江大道某間風格雅致的咖啡館內,有個男人怒極翻桌。
「夏悠涼,你是我所見過最愛慕虛榮的女人!我當初真是看錯你了!」大口咖啡杯砰然墜地,杯中滾燙液體四濺,桌後的斯文男子漲紅了原本白皙的臉龐,細瘦的胳膊不住顫抖著,直指向對面的短髮女子。
短髮女子長著一張乾淨秀氣的臉,不特別美艷,但眉眼細緻、鼻頭微翹、嘴唇紅潤,看著很是令人心悅。面對男子的怒視,她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只輕輕伸手至衣袋內,掏出一張帶著薰衣草香氛的紙巾——當然沒那麼好興致替男子擦去臉上狂飆的汗水,只是溫柔地彎身拭著自己的腳踝。呀,真糟,濺上咖啡了,不知道會不會引來螞蟻?
擦完了,她擡起頭來,表情納悶地注視男子因怒氣而不斷起伏的胸膛,「我們只是在討論而已,你發那麼大火幹什麼?」
「你!」男子再度發狂,一手摀住胸口,痛苦的樣子好似心臟病發作,「世界上有哪個女人會像你這樣和男人談感情?買房首期要我付,婚禮大頭要我出,婚後夫妻雙方工資比例按2:1存入共有戶頭,其餘自行處理,房產證上寫我們兩個的名字,還不準寫我媽?!」真是的,每重複一遍就多氣一回!這個夏悠涼是朋友介紹來的女友,也就是通常意義上的「相親」,當初他看她生得細眉順眼以為她是個賢妻良母,交往數月下來感覺也算不賴;可是——一到了談起婚約的關鍵時刻,瞧瞧,本性暴露了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她根本不會是個好媳婦啦!
「你媽又不準備給我們出錢買房,房產證上為什麼要寫她?」夏悠涼細眉一挑,問得很是天經地義。
「就因為她是我媽!」斯文男此刻已經完全忘了「斯文」二字怎麼寫了,鉚起來跟女友說教,「養兒防老你懂不懂?孝敬父母的道理你聽過沒?我媽把我養大不容易,又是供我讀書又是替我找工作,你難道讓我娶了老婆就不要老娘?」他痛心疾首地望著她,唉唉,心寒啊心寒。這年頭,人性真墮落啊。
「哦,明白了,這是你的想法。」夏悠涼點點頭,輕盈起身,「那我們有空再聯絡。」
「喂,你等一下!」見她酷酷地就要走,斯文男慌了,「我們還沒談完呢,那……那你的想法呢?」好歹也交往了一段時間,人非草木,他也有感情的啊。
「我的想法,剛才說了。既然你覺得行不通,那談判只好破裂咯。」她深表遺憾地一攤手,從白色坤包內抽出長皮夾,「咖啡錢我替你付了,不過你打破的杯子,麻煩你自己賠償。」手指拈出一張百元大鈔壓在杯底,她走了。
與斯文男交往三個月,因為價值觀不同,感情以失敗告終,之前的二十八次約會,全成了浪費時間——不過幸好沒浪費太久,她還不老,也不怎麼傷心,未來有的是機會啦。
抱著這樣的念頭,夏悠涼閒閒步出咖啡館。走在寬敞漂亮的濱江大道,任江風吹著臉頰——失戀的感覺,也挺舒服的嘛。
她找了一處較為乾淨的圍欄,沒鐵�也沒鳥屎,身子前傾趴靠著。下午無事可做,原本要談婚約但臨時改成分手,那麼——乾脆看船好了。
夏悠涼笑瞇瞇地望著浦江裡悠遊的大船小船,很自得其樂地發表評論:「那艘一定是私人遊艇,三層耶!站在那個頂樓甲板上喝香檳的人一定很有錢。唉,好羨慕哪……」
是,她是真的羨慕。她愛錢,愛存錢也愛花錢,這在朋友圈子裡早就不是秘密了。幸好自己也夠爭氣,每月賺得不少,雖然拚命花拚命燒,但幾年工作下來,芳齡二十六歲的她,銀行賬戶裡也積了一筆為數不小的存款。
原本那錢,是該用來結婚的。雖說她沒愛那個斯文男愛到非君不嫁的地步,但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該結婚。她是覺得那男人各方面都還不差,月入過萬,也夠養家,所以決定眼一閉嫁了——可是沒想到,她肯嫁,人家還不要呢!
「呵呵……」夏悠涼苦笑,癟著嘴:不要就不要,下一個男人會更好。反正她有錢,就算沒男人要,自己獨個發展事業,以後當個獨身的小富婆不也挺好?
這樣想著,她擡起頭來,望了望藍天和烈日,「老大,我會嫁不出去嗎?」她管太陽叫老大,當然老大不會回答她。然而神奇的事發生了,以前一貫不理她的老天爺,這次居然有回應——
「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自浦江的方向飛來,丟中她鼻尖,然後掉在她腳邊。她疑惑了,蹲下身將那東西撿起,拎到眼前一看:奇怪,是一個用紅絨絲線編成的中國結。
夏悠涼認得這個結法。這叫「雙錢結」,看起來很像兩枚銅錢繞在一起的圖案;巴掌大的銅錢圖案上,拴掛著幾個用彩色絲線擰成的小球。以前她做外國人培訓這一行,給老外上中國傳統文化課時有學過,這個可愛的裝飾品叫「彩圓滾滾」,聽起來很像「財源滾滾」,是個用來討好口彩的東東呢。
這樣一樣奇怪的物事,怎麼會突然被丟到她臉上?真稀奇。
夏悠涼撓撓後腦勺,開始把這個雙錢結抓在手裡翻過來調過去地研究。
公元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下午兩點五十分
浦江上某艘私人遊艇的頂樓甲板上,氣氛浪漫熱情。
一個身材健碩、肌膚被艷陽烤成古銅色的男子正慵懶地躺在躺椅上,身上只著了一條沙灘褲,長長的一雙毛腿上蓋著浴巾,戴著墨鏡曬日光浴。雖然茶色鏡片遮著眼,但仍可看得出他很英俊,面部輪廓深透,鼻樑高聳,寬闊的額頭閃著點點晶亮汗意。
「雅彥!」他身旁穿著艷麗紫紅色泳衣的美麗女子,聲音柔柔喚著他的名,「你說要給我個驚喜的,人家特地帶了泳裝來了。那個驚喜呢?等好久了耶!人家之前太激動了,忘記擦防曬霜,你看,皮膚都曬紅了啦。」她秀出白嫩得捏得出水來的一截藕臂,以期獲得男子驚艷的一瞥。
「琢瑩。」被喚作「雅彥」的男子沒驚艷。事實上,曬太陽好舒服,快把他曬得睡著了。他懶洋洋掀起眼皮,淡淡打量身旁女友,「要不要拿浴巾給你披一下?」
「哎喲,討厭啦!你腳丫子很臭哎!」琢瑩很配合地擺出嬌羞姿態,任關雅彥用大浴巾將她裹入懷中。於是,關雅彥也配合地綻開寵愛笑意,攬住女友水蛇般的細腰,低頭找到她的唇,吻下去。
一吻結束,何琢瑩臉頰紅潤,嬌喘籲籲,深望著關雅彥的眼神染上迷戀之色。雖然在內心深處她清楚得很,自己和關雅彥的這場戀愛只是兩個家族事業之間權力制衡的產物罷了,可是交往了快一年下來,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這位關姓小開是個異常迷人的男人,有時會傾盡熱情逗得她滿心甜蜜,但有時也會行蹤不定玩失蹤惹得她心惶惶。總之,跟他戀愛,她覺得自己徹底被降服,以往對付有錢公子哥兒們的那套把戲完全使不出來,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上他了。
當然愛上他也不是沒條件——誰叫關雅彥又帥又有錢又會哄女人開心、而且很快就會繼承父親的公司,前途、「錢途」都一片大好?若是有幸真的嫁給了他,她何琢瑩可就不只是當闊少奶奶穿金戴銀那麼簡單了,這個城市裡有一大半的女人都會羨慕她到死啦!
過了今天,和他交往就滿一年了。之前這會哄人的傢夥說今天要給她個驚喜,會是求婚戒指嗎?何琢瑩幻想著,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如果結婚對象是他的話,那她二話不說就SAYYES了。
「雅彥……」她嬌滴滴地湊身在男友胸前呢喃,「我等那個驚喜好久了。」沒戒指戴,手指很空虛。
「哦?」關雅彥懶懶揚眉。原來熱吻一個,並不足以安撫女友渴盼的芳心。於是他伸手,很曖昧地滑入沙灘褲。
「雅彥!你幹什麼啦?」何琢瑩以為他要脫褲子,立時捧頰低叫起來,臉兒熱透。
「說了有驚喜給你啊。」從他似笑非笑的聲音裡,完全聽不出驚喜是什麼。直到他長指輕輕從褲袋內鉤出一樣物什,放到何琢瑩眼前輕晃,「喜不喜歡?」
啊?何琢瑩愣住。是因為太陽太大,所以她眼睛花了嗎?為什麼關雅彥從口袋裡掏出來的不是結婚戒指,而是——一個造型俗氣的中國結?
呆愣三秒鐘後,何琢瑩一把將那中國結接過來,急吼吼地用手指從裡到外捏了個遍。發現裡面沒有藏著類似戒指形狀的硬物後,她嬌笑的臉龐立刻垮了下來,「雅彥,這是什麼啊?」
「禮物啊。」關雅彥推推墨鏡,仍是笑得好悠閒——也不知是真沒發現女友失望,還是故意要她失望,「我親手編的,限量版哦。」他逗她。
氣人,她不要這種莫名其妙的限量版啦!沒有求婚戒指,那送她一款香奈兒的限量版包包也好啊!何琢瑩一肚子火,但表面上仍是得裝出一副欣喜樣兒,「哇……這你親手編的哦?手真巧哎……」她笑得臉都僵了。
「是嗎?」關雅彥淡淡撇唇,忽然身子一拔,從躺椅上站起身來,「我做了好幾個,也賞給展家少爺一個好了。他在撞球房裡喝香檳——那隻小白不愛曬太陽。你要來嗎?」
「我、我等一下就來……」何琢瑩繼續假笑。
關雅彥帥氣的背影毫不留戀地鑽入艙內。和女人相比,他還是覺得撞球更好玩些。
他剛一入艙,何琢瑩臉上的表情就變了,狠狠瞪著手裡的中國結,銀牙暗咬地罵道:「神經病!我要這個幹嗎啊?哪個男朋友會送這種破爛啊?」說著纖臂一揚,玉手一揮,中國結以優美的拋物線朝著遊艇下的滾滾江水奔流而去。
何琢瑩仍嫌不解氣地拍拍手掌:哼,剛才拿過廉價的東西,她手髒了。
公元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下午三點十五分
烈日當空,夏悠涼蹲在地下,仔細地研究手裡的雙錢結。
這玩意從哪裡來的?真的從天而降,老天爺賞給她的?太扯了吧?
古怪的東西,必有其出處。她把這個碩大的結翻來覆去看了十次都沒看出玄機來,於是她決定,她要拆了。
夏悠涼先是把用火燒過的線頭放進嘴裡,狠命咬開——也虧得她蠻力大。然後依照以前培訓課上學過的方法,怎樣編,就怎樣拆咯。拆個東西能有多難?
果然,短短五分鐘過去,她拆完了。
「嘩……這繩子上面有繡著字哎……」眼尖的她,發現小拇指粗的紅繩上用金線繡著超小的字跡。雖然這字恐怕是要放大鏡才能看清了,可是憑著她2.0的卓絕視力,她仍是勉強地認出了這是一句話。
「2006年6月6日晚上6點06分,XX大道666號,百萬富翁主題公園。」她輕聲念出這句話,然後傻眼:啥叫「百萬富翁主題公園」?她聽說過迪斯尼樂園,可是沒聽說過富翁也有公園。
切,只要有錢,這地球上處處都是富翁的公園啦!夏悠涼有些泛酸地想著,不過心裡倒是不免起了好奇之心:特別開給百萬富翁遊玩的公園,會是個什麼樣子?嗯……蠻心動的,漫想一飽眼福的。她愛錢,「百萬富翁」在她眼裡,可是閃閃發光的事物呢!
反正這上面寫明了時間和地點,就順道拐去看看好了。她雖然不是百萬富翁,銀行存款離「百萬」這項遠大理想還差好幾個零,但是,她不否認這是她終生奮鬥的目標呀!
又默念了一遍上面的時間和地址,夏悠涼小心地將這段紅繩收入衣服口袋。
第1章(2)
公元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下午三點二十分
「這什麼?」私人遊艇的撞球房內,一名身著肉粉色POLO馬球衫的白皙帥哥表情疑惑地瞪著被放入自己掌心的碩大中國結。
「『百萬富翁』主題公園的邀請函哪。」關雅彥挑了挑濃黑的眉。
「就是你老爹投資幾千萬搞出來的那個會館式主題公園?」白皙帥哥不贊同地擰著好看的眉,「總是建造這種富人區的特權享樂設施,我是覺得不太好啦。」他們賺錢多、活得爽,本來已經為人所詬病了,眼下關家老爺子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多有錢似的,搞出一個「百萬富翁」主題公園來玩,邀請函以雙錢結的形式來發放,每個月限發十張。
「沒人要你覺得好,你準時過來捧場就行了。」關雅彥毫不在乎地咧咧嘴,「今天晚上是初次試開放,會有大型煙火表演。對了,可以帶女朋友。」他笑笑地補上一句。
「我沒女朋友。」白皙男子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像你有一大堆。」
「哪有?」關雅彥無辜地高舉雙手,「我和琢瑩是很認真地在交往好不好?」
「認真?」白皙男子幾乎笑出來,「既然認真,那為什麼不想娶她?」關雅彥會對女人認真?笑話。像他這種把玩樂當做人生第一要事的紈褲子弟,會真的愛上何琢瑩這樣虛假又無趣的千金大小姐?光是趣味性這一項何琢瑩就減分至不及格了!「我沒有結婚的衝動啊。」關雅彥吐舌,「那你呢,展暉?連女朋友也不交,是打算直接讓你老爸安排和某個呆蠢乏味的千金小姐相親嗎?」
被叫做「展暉」的白皙俊男微微一笑,「那是我們的命運,不是嗎?」
關雅彥神色一凝:是呵,講得真可憐,命運。身為有錢人家的公子,除了念貴族學校、繼承家業、每天用力燒錢、娶千金小姐之外,人生軌道可會有別的變化在等著他?小說裡,或許有;現實中?算了,別想了吧。
體會到這一點,關雅彥唇邊的笑容緩緩消失了。眼前浮現出何琢瑩美艷的臉龐,他突然覺得煩悶:難道真要娶她?拜託,不要行不行?他半點也不愛她。
真煩,煩死人了,如果突然地球爆炸就好了,或者火山爆發、地震海嘯就好了。他任性地想著:錢再多,可以買到一切嗎?如果可以,他想買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公元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傍晚五點三十分
當夏悠涼穿上自己衣櫥裡最貴的禮服出現在「百萬富翁」主題公園的大門口時,她當場愣了個結結實實。
啊……果然是「百萬」富翁才會來的地方啊。這裡的一切——象牙色灑金鏤花的寬大門板、繡著織錦蘭花圖案的天花板、佈滿文藝復興時期畫作的牆紙、腳底下踩著的比水晶看起來更晃眼的琉璃地磚,看起來——都好欠揍!
夏悠涼癟了癟嘴,心裡又忍不住冒酸水: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太高調了吧?隨便建間房子都搞得那麼富麗堂皇,為什麼不乾脆用美鈔糊牆?而且,這房子嚇死人的又大又高,她站在門口,擡眼望了老半天,卻死活望不到走廊的另一邊——因為視線被華麗的希臘雕像造型噴泉和金光閃閃的旋轉木馬擋住了。
真誇張,連旋轉木馬都裝在室內,炫耀房子大,也不是這種炫耀法。她咋咋舌,大概是被嫉妒蒙蔽了理智,腳下不慎一滑,整個人朝一邊歪倒了下去。
「哎……」還沒來得及痛呼出聲,身旁適時伸來一隻手臂,紳士有禮地扶住她。她轉眼一望:哦,原來是個穿燕尾服的侍者,濃眉大眼,長得甚是好看。
不愧是百萬富翁主題公園,連侍者都特別英俊。望著這張年輕漂亮的臉,夏悠涼虛弱地笑了一下,「謝謝。」
侍者立刻揚起訓練有素的職業性笑容,「小姐請小心腳下。」他的視線落在她穿著上季舊款POLLINI的腳上。
夏悠涼立刻不自在地蹺起左腳,擋住右腳,「你現在一定在心裡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像我這樣的小蝦米會被邀請來參加這麼奢華的活動,是吧?」她說的是實話,這男人可不可以別再盯著她的腳看了?這可是她鞋櫃裡唯一一雙一線名牌,雖然舊了點。
「哪裡。」侍者微笑,「很多像您一樣的年輕淑女都迷戀中古貨。」
那是因為她沒錢買NEWARRIVAL,而且她也不是淑女。夏悠涼擺了擺手,「對不起,可以讓我自己四處轉轉嗎?」她還真不習慣有人隨侍左右。
「可以。」侍者繼續微笑,「我們的開幕典禮會在傍晚六時零六分準時開始,屆時請小姐您移駕到別墅後頭的大草坪觀看焰火表演。」
「哦。」她根本沒注意聽。眼光不小心落在一尊閃著五彩光芒的琉璃雕像前頭,她立刻激動萬分,很鄉巴佬地飛跑了過去。
「嘩……看起來很華麗的樣子呢……」跑到雕像前,夏悠涼張大了嘴讚歎,忍不住伸手想摸,但又怕摸壞了她賠不起,於是只好揚著手對這雕像虛接觸了幾下。
她鬼祟地四下望望。如果沒人的話,很想偷偷搬走呢。
這流光溢彩的雕像是個美女的造型,綰髮,垂眉,靜悄悄地撫裙端坐。七彩射燈照射在她栩栩如生的美麗臉頰上,看起來仿若天仙下凡。
這才叫淑女嘛。夏悠涼扁扁嘴,汗顏自己和真正的淑女差太多了。一時玩心頓起,她學著這雕像的樣子,也擺個溫柔無比的撫裙姿勢,然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好傻。」她笑自己。
「哈哈……」突然聽見身邊也有人笑。夏悠涼嚇了一跳,連忙轉頭,接著——便看見了走廊另一端,傳說中的貴公子款款向她而來。
嘩……她瞪大眼:這個對著她哈哈笑的男人,長得還真不是普通的帥呢。身形高大,皮膚黝黑。雖然穿著休閒款的貼身薄衫和針織馬甲,但看起來就是被貼上了有錢人的標籤,那樣貴氣,那樣毫不掩飾的囂張。他的五官標緻而深刻,一頭濃密黑髮齊整地往後梳著,寬闊的額頭下,眼耳口鼻無一不美——夏悠涼忍不住要懷疑這位公子哥是去砸錢整過容了吧?而且還是照著日韓偶像明星的臉整的吧?
又有錢又帥氣,怪不得嘲笑她時笑得很有底氣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耳朵,擰著手開口問:「你是誰?」
「你又是誰?」貴公子才不屑答她,自己問自己的,「邀請函都是經我手發的,我不記得自己有請過你。」
唔,被戳穿了。她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解釋道:「我……是在路上撿到那個中國結,上面寫著時間和地址,所以我就來了。」關鍵時刻,雖然心虛,但誠實。
「哦?」貴公子揚了揚好看的眉,像是想不通誰會把珍貴的邀請函丟在地上,「你當這裡是大賣場,想來就來嗎?」他說話很不客氣,一雙帶著倨傲神情的眼直勾勾地盯住面前的短髮女子:嗯,一看就是……臉上貼著平民標籤的一個女人。穿著完全不合宜的上一季禮服站在這寸土寸金的主題公園裡,卻一點都沒有來錯地方的自覺。瞧,她還氣定神閒地看著他呢。莫非不認得他關家公子是誰?
「我哪知道啊?剛才在門口我一出示那個中國結,然後他們就讓我進來了。」她撇撇嘴,下意識按住自己的手袋——裡面放著那個被她拆成一團紅線的結。
「這樣哦?」關雅彥擰了擰眉,嘴裡輕聲嘀咕著,「唔,有趣。」
「有趣什麼?」她忍不住問。說她有趣?這不像是誇讚,更像是嘲笑吧?
「你來了也好,我這邊正好缺個女人。」他沈吟道。
缺、缺個女人?這話一出,悠涼瞠目:聽這口氣……怪嚇人的,好像要把她抓去做什麼似的。
冷汗當即滑下脊背,她心虛地笑道:「不用了,我是不受歡迎的誤闖者,我馬上自動閃人就是了……」忽地轉身,她要逃了。
「哎,等等。」關雅彥伸手揪住她——準確地說,是揪住她禮服背後露出來的標籤。好傢夥……他笑了:看來這女的為了混進富人區的主題公園,還臨時特地置裝,衣服領口上的標籤都沒來得及拆下呢。
憑借身高和體型的優勢,他輕巧地把她拎回身前,「既然來了,就一起玩吧。我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趕走客人的主人哪。」他很溫柔、很慈祥地對她笑。
玩?!玩什麼?「玩」這字眼,聽起來好不純潔,「我我我……還是不用了。」悠涼相信自己現在一定笑得很虛弱,也許額角還閃著一滴晶瑩汗。因為這揪住她衣領的貴公子眼中相應地閃過一道詭譎光芒,好似捉弄她捉弄得很爽。
「沒關係的,不必害羞。」關雅彥抓著她的胳膊,拖著她往一條看起來較為陰暗的過道裡走。
他的手勁大且堅決,夏悠涼欲哭無淚。至此她已肯定,自己是誤上賊船了。這地方雖然豪華瑰麗,但一看就是糜爛的地方,該不會……就是社會新聞裡經常報道的那種又販毒又賣淫的罪惡深淵吧?
唉,她的一時貪心加好奇,招致的後果竟可以這麼嚴重?踩入泥潭了啊……夏悠涼瞪著這男人結實鼓起的背肌,心中暗忖:照這陣勢,掙扎是沒用了,得另謀他路,想法子逃脫才行。
於是就這樣,一個揪著另一個,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
燈光幽暗得很美,兩側牆上掛著漂亮的銅框油畫,不知從哪兒傳來的淙淙流水聲,敲打著關雅彥和夏悠涼的耳鼓。
好靜……雅彥想:手底下捉著的女人,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安靜乖順?不掙扎也不抗議,剛才還一副迫不及待想逃跑的樣子呢。
好靜……悠涼想:是不是每多走一步,眼前這位貴公子的警戒心就會多放鬆一點?那樣的話,她興許可以……
「興許可以怎樣」她還沒考慮完呢,突地,走在前頭的男子停下來。
她急剎車,險些撞上他的背。
緊接著,頭頂上方傳來他低沈帶些調侃意味的聲音:「你不害怕?」
「啊?」突然被發問,夏悠涼愣了一下才道,「怕啥?」怕是怕的,可是她不會笨到講出來。看她害怕了,這傢夥會更得意吧?
真的不怕?關雅彥揚了揚眉,眼光下沈,看看她削尖的臉龐——嗯,沒發白或泛青。眼光再下沈,看看她細瘦的雙腿——好樣的,站得很穩,沒發軟或發抖。
相當鎮定的一個女人啊……突地,他輕輕笑出聲來,「是,你是不應該怕。」
什麼意思?夏悠涼揚眉。這話聽來不像褒揚。
然後,在接下來的一分鐘裡頭,就感到眼前這貴公子以苛刻的眼光將她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她不是笨蛋,知道他在評估她——以一個男人評估一個女人的方式。片刻後,他眼神一閃,悠涼立刻讀出分數:不及格。沒差啦,反正她也不是美女。她撇撇嘴,只是有點小傷自尊罷了。
下一秒鐘,就見那男人皺起眉,小聲抱怨:「時間來不及了啊……」
的確,關雅彥覺得很傷腦筋。今晚他的好友展暉很有個性地沒帶女伴來,而焰火晚會的露天席位又是成雙成對的。為了讓展家公子面子上不至於太過不去,他身為晚會的主人,只好給他臨時抓個女人來頂包。
而面前這個,顯然是不太合格的。作為女人,她不夠高,不夠美,不夠時尚高貴火辣性感,和溫潤如玉風度翩翩的展暉站在一起,一定像跟班多過像女伴。
「怎麼稱呼你?」他用幾乎是有些無奈的口吻問她。時間不多了,就這個吧,有總比沒有強。
「我姓夏,夏悠涼。」她偷偷把手伸進皮包,一面語聲鎮定地回答貴公子施恩的問話一面摸索著在包內尋找能夠襲擊眼前這個傢夥,能讓自己順利逃脫的利器。
鑰匙?太小了點兒。手機?不會放電,也沒板磚硬,不成。香水?對了,香水!
「優良?優良品種的『優良』?」很沒風度地,他有點想笑。優良品種嗎?她的人和名字還真是不太搭配。
「不,悠然的悠,涼爽的涼。」她一邊解釋一邊暗暗將手指壓上香水瓶的噴嘴處。
「那好,夏……唔,悠涼小姐,我們——進去吧。」關雅彥伸手推開面前的某扇雕花木門。悠涼看見,那上面掛著寫有VIP三個英文字母的銅牌。
於是她確定,自己已經站在淫窟的門檻上了,而唯一的逃脫機會則是——
「死色狼,去死吧你!」突然「哧」的一陣響,濃郁的甜香液體襲擊了關雅彥的眼睛。他痛叫一聲,急忙捂臉彎身。
與此同時,VIP房內走出一名身穿肉粉色馬球衫和卡其褲的白皙俊男,皺著黑眉,一臉茫然地望向手持香水瓶正要逃跑的夏悠涼,「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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