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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5-5 22:22:07

青年擂台大賽,一共舉辦五天,前三天是海選,第四天是守擂賽,而第五天,則是最終的決賽階段。

海選說是三天,其實只有兩天半。

因爲畢竟第一天的開場,已經是下午五點半。

前來參賽的人員,已經不再是一百多人,事實上,除了昨天就在這兒的,今天中午、下午的時候,又從各地陸陸續續又來了一百五十多號選手,而沒有參賽、單純只是過來湊熱鬧的人,則就更多。

一時之間,少林寺這邊不知道擠了多少人過來,安保問題十分嚴重,李洪軍和小狗忙碌得飛起,根本無暇理會我們。

不過沒有他們在身邊,我們反而顯得輕松許多,帶著人皮面具到處轉悠,也不怕被人認出來。
正因爲如此,反倒是能夠聽到不少真實的聲音。

而青年擂台比賽的第一場也非常具有看點,比賽的雙方,一邊是少林寺選派的武僧釋小隆,而另外一邊,則是武當選送的陰陽劍羅華。

是的,你沒有聽錯,武當這一次也來人了,而且還是官方選送的年輕精英,而並非是李安安這種遠走避禍的身份。
當然,他也是今天下午才剛剛趕到的,並沒有參與昨天夜里的埋伏行動。
正因爲如此,使得他即便是風塵仆仆,也著實是精神抖擻,沒有他對手釋小隆那般,多多少少也有些疲憊。
李安安也很奇怪武當會派人過來,不過話說回來,這一次武當丟了面子,總也不可能直接封山,既然身處于這江湖,這等盛事,自然也是需要積極參與的。
瞧見這兩人上場之后,李安安給我們介紹,說這羅華與她一般,也是武當世家出身,而且也是年少成名。
他學的是“平”字派,也是劍仙一脈,修行的是真修劍法,非常厲害。
事實上,很早以前的時候,李安安的長輩們甚至屬意此人,想要將李安安與他婚配一處,不過后來被李安安堅決反對,此事方才罷休。
而經過這一起“退婚”事件之后,李安安與羅華便再也沒有見過面。
那大兄弟去了邊疆,西行苦修三年。
李安安都不知道羅華回來了。

聽到李安安的介紹,馬一岙不由得感慨,說世間之大,強者如林,這羅華看起來的確厲害,如此說來,他應該算是勝券在握了吧?
龍三刀卻搖頭說道:“我倒是挺看好那個年輕和尚的。”
我眯眼打量,也跟著點頭,說道:“對,我也挺看好那釋小隆的。”

事實上,從那個面色稚嫩、還帶著幾顆青春痘的年輕和尚一出現之后,我就瞧了出來,此人居然是個夜行者。
而且看樣子,跟王虎一樣,都是那寅虎夜行者。

少林寺是一個修行宗門,這兒修行的和尚、沙彌,基本上都是修行者、正常人類,然而這兒卻跑出一個夜行者來,而且還是第一場,著實讓人有些驚訝。

但少林寺派這樣的人出來,自然是有道理的。
沒有兩把刷子,怎麽敢亮出來?
因爲是開場,所以即便是有三個擂台,但也只有最中間的一場比賽。

衆人圍在台下,打量著台上遙遙對峙的兩人。

有裁判走了出來,這是前來少林助拳的各宗門長老、領頭人之中選拔出來的高手,除了作爲裁判評分之外,他們還會在選手急紅了眼的時候,出手進行阻攔,不讓比斗變成厮殺,釀就血案。
裁判講解規則,隨后將手高高舉起,幾秒鍾之后,陡然往下一揮,緊接著退出了擂台之上。
與此同時,旁邊有人猛地敲了一下銅鈴。

铛!
比賽開始,備受矚目的兩人,一根手中拿著一根金剛棍,而另外一方,則拿著一把黑色沈重的鐵劍。

兩人頗有名門正派的作風,比賽開始的一瞬間,不約而同地朝著對方施禮,隨后開始小心翼翼地朝著對方試探而去。

那釋小隆一根金剛棍,平平舉起,棍尖一直盯著羅華。

無論羅華如何踱步,遊弋,那棍尖卻一直都對向了羅華,如同那對著太陽的向日葵。
我在台下瞧著,這兩人的呼吸都開始不斷調節,身子繃緊,肌肉也在此時此刻蓄力,仿佛隨時都如同一頭獵豹,朝著對方撲將過去一樣。

瞧見這情形,我不由得感慨起來。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铛!
簡短的對峙過后,終于有人打破了沈默,最先出手的人,卻是那武當的陰陽劍羅華,他人如幻影,陡然而至,手中的黑色鐵劍猛然向前劈去,卻是虛招,眼看著釋小隆舉棍來擋,他卻是轉變方向,朝著對方的右手手臂削了過去。
行雲流水,仿佛早就有所謀算。
很精妙的劍法。

而與此同時,那人的身上,也浮現出了黑白之氣來,顯然是在暗中,還掐動法訣,想要以勢壓人。
很顯然,他也看出了釋小隆是夜行者的身份。

修行者與夜行者斗爭了千百年,最終夜行者被壓制得轉入地下,罕有耳聞,卻是因爲人類的修行者在長期的斗爭過程中,找到了一些壓制夜行者的方法,而羅華此刻掐念的法訣,便是如此。
果然,他的手段奏效了,我們能夠瞧見釋小隆的身體速度,很明顯地降了下來。
然而眼看著羅華就要步步緊逼的時候,釋小隆手中的金剛棍,卻是迸發出了一大團的光芒來。
這是……
降龍伏虎棍法。
擁有著九路翻雲的我,算是槍棒大家,對于棍法的來曆,這些年也頗有研究,所以那釋小隆一施展出來,我立刻就認了出來,隨后發現這棍法,比當初我在第二屆高研班瞧見的那一套,更加淩厲和精妙,讓人忍不住擊節贊歎。
好棍法。
現場的局勢,一開始的時候,卻是被那羅華給掌握住的,然而隨著釋小隆的棍法展開,雙方卻是斗成一團,而隨后,擁有著“降龍伏虎棍法”的釋小隆卻是漸漸占了上風。
我看了一會兒,基本上可以確認一點,那便是這個釋小隆的棍法,絕對是少林寺的殘葉大師所教授的。

而那位殘葉大師,則是當初楊林跟我提及天下英雄之時,跟我聊過的槍棒大家。
不過到底是開幕戰,即便是釋小隆一身手段,棍法神奇,那羅華卻也不是易與之輩,憑著那精彩絕倫的劍法,屢屢反擊,差點兒將那釋小隆給重新逼回絕境之中來。
瞧見這擂台上的兩人龍爭虎斗,台下一衆人等也是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了某些精彩畫面。
事實上,不到最后,很難知曉這一場比斗的結果,到底是怎麽樣的。

不過,這事兒只是相對于普通人來說的,十分鍾之后,馬一岙和李安安不約而同地說道:“羅華輸了。”

果然,兩人話音未落,那釋小隆連著揮舞金剛棍,一陣眼花缭亂的手段之后,那羅華終于抵擋不住,被一棍子挑飛了手中鐵劍,然后被一腳踹了下來。
铛!

又有銅鈴響起,表示比斗結束,而立刻有數人過去扶起羅華,檢查傷情。

裁判這個時候過來,宣布釋小隆獲勝,將會進入下一輪的比斗,一直到最后,爭奪攻擂者的資格。
衆人瞧見這一場高質量的比斗,紛紛大呼過瘾,而組織方也馬不停蹄地在三個擂台上面,繼續起了接下來的比斗來,我、馬一岙、李安安和龍三刀在台下,彼此對望一眼,都感覺到這一次的守擂,只怕未必會有多輕松。

從第一場的質量,就能夠瞧出,中華之地,藏龍臥虎,天知道會不會偶爾殺出一兩匹黑馬來,將我們這些擁有薄名的家夥,斬落于馬下去。
事實上,無論是釋小隆,還是羅華,都讓我們大開眼界。
如果時間倒退一兩年,我們估計也就這樣的水平,甚至還有所不如呢。

而且比賽的過程中,充滿了無數的變故,天知道別人還會不會有什麽壓箱子的手段沒使出來啊?

龍三刀顯得有些慫了,說道:“不行,你們先看吧,刺探一下敵情,我走了。”

瞧見他準備離開,我有些詫異,說你干嘛去?
龍三刀笑嘻嘻地說道:“我得跟我師父打個電話,討要點兒手段來,不然等到守擂賽的時候,連一兩個人都扛不住,直接給人家掀翻下台來,那事兒可就丟臉了……”
他說完之后,匆匆離去,而我們卻無所謂,便在這三處擂台之間來回巡視著,打量著出挑的人才。
如此一番比斗,天色不知不覺就晚了,眼看著第一天的最后一場即將開始,我聽到李安安突然說道:“咦,馬思凡這小子怎麽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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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6 10:53:53

台上是熟人馬思凡,而台下也有一個熟人,卻是金發碧眼大長腿的安娜,她一雙美眸,全神貫注地望著台上那個全力出戰的男子,臉上笑顔如花綻放。

我們與馬思凡,自從海南一別,便再也未見,現在瞧見,卻發現他無論是精神,還是氣度,都迥然不同。
長相頗爲老成的他,現在多了幾分成熟穩重的氣息,走上台去,立刻有了幾分大師風范。

與他對壘的那人一臉狐疑地打量著他,隨后舉起了手來。
舉雙手是投降,舉單手是提問。

裁判問:“怎麽了?”

那人說道:“這大哥都快要四十歲了,應該是不符合咱們這條件的吧?”
咱們這一次的比賽,叫做青年擂台大賽,別的硬性規定沒有,單只有一點,那便是三十五歲以下,爲的是給年輕人出頭的機會。

馬思凡別看年紀不大,但長得頗爲老相,乍一看,說四十也有人信。
裁判聽到,忍不住樂了,說道:“他既然上來,就說明年紀符合規定,用不著你操心。”

聽到裁判的話語,馬思凡的那對手有些郁悶,嘴里嘀咕著,顯然是有些不服。

馬思凡也很是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跟那哥們兒說道:“大兄弟,我只是長得著急了一點兒,真要論起年齡來,咱們不一定誰大呢……”

铛!

一聲銅鈴響,比斗開始了,馬思凡上前,與那人交手,我在台下瞧著,對李安安說道:“他過來參賽,你可知道?”
李安安橫了我一眼,說我們這些天,天天在一塊兒,我知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

這話兒有點兒繞口,不過我還是聽明白了。
馬一岙指著台下那個有些醒目的大洋馬安娜,然后說道:“這兩人怎麽走到一塊兒去了?”
馬思凡原本可是李安安的小跟班,那叫一個鞍前馬后,忠心耿耿,現如今卻終究還是忘了初心,跟那金發女人混到了一塊兒來。
李安安卻並不介懷,反而還很高興,說道:“其實他們挺般配的,對吧。”

我說你不介意?

李安安瞪了我一眼,說道:“我待小馬,只是弟弟一般,而且早就說得很明白了的。”
原來如此。

我們在台下聊著天,而台上的戰斗則很快分出了結果,而馬思凡到底還是成了勝利者。

隔了一兩年的時間沒見,馬思凡的修爲確實強了許多,這一場比斗即便算不得碾壓局,但從頭到尾,也幾乎沒有什麽懸念。
馬思凡勝利之外,另外兩處擂台上也已經關閉,第一天的擂台上算是落幕了。
勝利者歡欣鼓舞,準備著第三日的複選,而失敗者也並不氣餒,來這兒一趟,明白了自己的水平,也算是一件很不錯的事。
而且主辦方這幾日都會召開講座、論壇之類的小型集會,去聽一聽當今江湖上高水平的宗門長老,關于修行上面的一些理解和體會,也不失爲一件難得的機會。

所以除了少部分心灰意冷的家夥之外,大部分人即便是落敗了,也沒有選擇離開。

這一日的少林寺,彙聚的江湖人士,已經達到了七八百人,而且還有源源不絕的趨勢,這些人的飲食起居,少林寺財大氣粗,一律承擔,但接待起來,還是有一些忙亂。
我們與馬思凡既是同學,又是好友,此番好不容易再見面,自然沒有隱瞞的必要。
所以等他下台之后,我們便走了過去,打了招呼。

雖然眼前的都是陌生面孔,但一聽聲音,馬思凡還是都認了出來。

對于我們的出現,他很是驚喜,不過對于李安安,卻多多少少有一些尴尬。
畢竟他之前,可是李安安的追求者。

而現在,他卻投入了另外一個女人的懷抱里去。
不過尴尬很快就化解了,畢竟大家之間的感情,可不是一言半語能夠形容的。

那是生死之交。
馬思凡這兩年變化挺大的,首先就是人成熟了許多,也變得穩重了,不過友誼不變,與我們聊了一會兒之后,叫來了安娜,對我們說道:“這是我的妻子。”

馬一岙壞笑著說道:“啥時候走到一塊兒來的?”
馬思凡說道:“半年前吧。”
安娜起初也有些懵,並沒有認出我們來,而隨后聽到馬思凡的介紹,很是不可思議地喊了出來:“噢上帝,居然是你們?”
這姐們說話,有一股東北苞米碴子味兒,挺有意思的。

這兒人多,不方便交談,馬思凡去領了勝者組的竹籌之后,跟著我們去了專門接待貴賓的西南僧舍。

回來之后,有小和尚過來與我們泡茶,隨后大家坐在一塊兒,聊起了分別之后的事情。
馬思凡是個消息靈通之人,真要論起來,那江湖消息,可比我們還要強一些,所以對于我們的事情,不說是了如指掌,但也能夠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相比我們這些震動江湖的大事件,他卻顯得平凡許多。

他這兩年也沒有多做什麽,就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便是“珍惜眼前人”。
大概是有了一個兒子,心中便多了一份思念,覺得自己的血脈,在這世間居然有了傳承,那是一種很奇妙的事情,日思夜想之后,馬思凡終于決定去找回安娜來。

然而此事可不是心血來潮就能夠辦成的,除了知道安娜叫做安娜之外,他對于這個漂亮的俄羅斯妹子一無所知。

所以這北上尋妻的過程,發生了許多的曲折故事。
不過結局終究還是好的。
馬思凡找到了安娜,而安娜對于這位男子他爹,心中一直都是思念的,雙方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塊兒。

然而安娜隸屬于弗拉基米爾家族,她自己的婚姻,卻並不能由自己做主。

更何況他們的兒子,受到了弗拉基米爾家族族長的高度重視。

所以馬思凡就必須闖出一點兒名頭來。

于是馬思凡就出現在了這里。
原來兩人還沒有結婚。
聽到他的講述,我們都不由得很是感慨。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
而當初的同學,現在卻是已經漸行漸遠。
不過,我們對于馬思凡這即將發生的跨國婚姻,還是挺祝福的,雙方畢竟是知根知底的,不是盲目沖動之下的結果。
至少某些方面會很和諧。
這便很好。
故友重逢,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然而沒多久,少林寺方面就來人通知我們,讓我們去開會。

馬一岙問什麽會,那人回答,說是想要建立一個守望互助的聯盟,一旦夜複會真的倒行逆施起來,大家能夠相互幫助,共渡難關的組織,少林寺和天機處搭架子,讓各宗門的負責人過去聊聊,暢所欲言。
聽到這話兒,我忍不住脫口而出:“遊俠聯盟?”

小和尚什麽也不懂,聽到這話兒,忍不住笑了:“應該不會取這麽幼稚的名字吧?”

呃……

被嘲諷一番的我們很是尴尬,不過還是跟著過去了。

馬思凡沒有受邀,與我們告辭離開。

同行的只有我、馬一岙和李安安,龍三刀那家夥不知道去了哪兒,人影無蹤。
來到了會場,李洪軍瞧見我們,走了過來,說道:“一會兒要唱名,你們找地方去把臉上的裝扮給卸了吧。”

馬一岙問道:“這麽正式?”

李洪軍說道:“對,這是在商量大事呢,你對照全國政協會議的形勢,還是得庄重一些。”

我們沒有反駁,去了旁邊的洗手間,將人皮面具給取了下來,又洗了一把臉。
回到會場的時候,人員已經來的差不多了,我望了一眼,七八十人左右,看著個個都是厲害之人,而這里面我還瞧見了李安安的小爺爺李廷衛,以及武當的天蠶真人。

當真是群賢畢至,少長鹹集。
各路豪雄,皆在此列。

铛!

一聲罄響,衆人都安靜了下來,而少林寺的信長老則站了出來,開始發表了開場白。
他在講守望互助的意義,講夜複會的危害,講未來江湖的大勢。

這是一個口才很不錯的人,如此聊了一會兒,大家都覺得這件事情,當真是很有必要去做。

而隨后,他講完了,由天機處的彭建雄站了出來,開始念起了與會的人員名單。

這份名單之上,個個都是大佬。

有的是大宗門的話事人,或者位高權重的長老,有的是小宗門的負責人,有的是江湖大俠,有的則是一方霸主,如此每念一人的名字,那人便需要站出來,舉手致意。
而念了十來個之后,便念道了我的名字:“齊天大聖,侯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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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6 20:00:09

按道理說,我們現在的狀況,還是不能夠抛頭露面,畢竟想要算計我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這一次大型集會龍蛇混雜,說不定就有夜複會、黃泉引或者其他懷揣著鬼心思的家夥過來,甚至還有人在現場呢。

這般張揚,跟我們的性格不太相符。

不過爲了叵木,就算是再危險,我們也都忍了。

沒辦法。

所以即便是心里不情願,但我還是舉起了手來,朝著周遭打招呼,臉上還特麽的挂著笑容,顯得我們特別的積極主動。
而我的現身,也的確起到了如信長老預料到的轟動作用。
先前當他說出我、馬一岙等人的名字時,許多人的心中還是藏有疑慮的,覺得這大和尚莫不是在吹牛逼?而現在瞧見了真人,會場一陣喧鬧,不少站在遠處的人,都忍不住擠上前來,打量我的真容。

能夠受邀、前來此處的,莫不是在江湖上鼎鼎大名之輩,大部分都練就了一身厲害的養氣功夫,喜怒不形于色,淡定得很。
而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狀況,最主要的原因,則是因爲近半年以來,我的名頭實在是太大了。

無論是在峨眉金頂力戰魯妖王,還是身上背負的“靈明石猴”血脈,又或者是前段時間在港島大戰扶桑修行者的種種事迹,許多人估計聽得耳朵都要生老繭了。
當紅炸子雞。
大概是這樣的情況,所以那些在江湖上有頭有臉的大佬們,方才會如此給面兒,紛紛朝著我望來。
不過大部分人,都是朝著我投來善意的目光。

畢竟我做的這些事情,都是尋常人難以做得到的,也是所謂“正道”爲之提倡和宣揚的。
面對著無數炙熱的目光,我顯得十分淡定。
畢竟不是初出江湖,我這點兒場面還是能夠端得住的。

不過很快,另外一個名字的出現,將我此刻的風頭一下子就搶了去。

馬一岙。

相對于擁有“夜行者”血脈的我來說,場中一衆修行者對于同屬人類的馬一岙更感興趣,也跟親近一些,而且此人還是百年難遇的“人中龍鳳金蟬子”,據說新鮮血肉,能夠讓人長生不老的角色。
更何況馬一岙還師出名門,師父是譽滿天下的湘南奇俠王朝安,而師公則是民國十大家之一的“千斤大力王”。
這算是根紅苗正,無人膽敢質疑。
所以沒一會兒,馬一岙的身邊就圍了一大圈兒的人跟他攀談關系。
我和李安安,反倒是給擠到了旁邊去。
面對著這樣的情形,李安安忍不住笑,朝著我擠眉弄眼,我卻並不介意,與她在旁邊站著。

唱名完畢之后,信長老繼續剛才的話題,講如何對抗夜複會,以及接下來的事情。

現如今的社會,因爲信息網絡的高速發展,大家很難再像過去一樣,自己過著自己的生活,老死不相往來,而且隨著夜複會這樣組織的興起,如果不團結到一塊兒來的話,昨天是武當、少林出事,而過兩天,很有可能就落到自己頭上了。

有的宗門實力雄厚,或許並不會介意,甚至還想要跟新貴夜複會板板手腕子。

但有的宗門,說不定遭上這麽一場變故,就不複存在了。

所以對于聯合,守望互助,大部分人都是同意的。

即便少數人心有疑慮,也被信長老耐心地說服,不過點蒼派的攬月真人這個時候,卻站出來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如果這個聯盟成立起來的話,與官方的關系,又是如何的?”

難不成我們加入了這個聯盟,就成了官方的人,變成鷹犬,供其驅使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估計很多人都會打退堂鼓。

畢竟對于公門,許多人還是抱著比較抗拒的態度。

這是江湖對于廟堂之上的人們,普遍的一種態度。
從古至今,一向如此。

而且更多的人適應了那種閑雲野鶴的生活,你讓他受人差遣,當真比殺了他一般,還要讓人難受。

這個時候,彭建雄身邊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老頭子站了出來。

他是天機處專門處理公共關系的專家學者,聽到了這樣的提問,立刻表示,對于民間成立的這種團體,官方是全力支持的,但不會特意監管。
官方更希望借助于民間的力量,讓大家內部來處理,與此同時,官方也會在這里面派駐一個聯絡處,隨時與聯盟保持溝通,如果需要協作與配合的地方,他們會第一時間進行處理的。
聽到他的解釋,攬月真人松了一口氣,立刻又問起了別的問題來。

天機處的那位老頭子也很認真地解答。
看得出來,他們爲了準備這一場會議,之前是籌備了很久,所以大部分的問題都能夠給出一個很不錯的答案,而即便是比較刁鑽,或者難以解決的,也絕不敷衍,承諾會回去研究,並且給出了回複的期限。

官方積極的態度,讓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因爲關系到自身的利益,所以許多人也沒有再端著,紛紛發言。
會場討論得十分熱烈,有問有答,隨后由信長老抛出一個又一個的議題,衆人紛紛給出建議。
譬如聯盟內發生爭端,如何協商解決。

譬如聯盟之中需要一些出面協調的人。
譬如聯盟采用常委會制,還是代表制。
譬如聯盟的日常管轄范圍和成員管理。
……

林林總總,需要討論的事情很多。

不過這些,對于場中的一些人來說,甘之如饴,但是對我而言,卻有些頭疼。
事實上,我一直都不太喜歡這樣的場面。
當涉及到權力爭斗的時候,江湖大佬就跟菜市場買菜的大爺大媽一樣,反複討論,斤斤計較,讓人頭皮發麻。

所以沒多一會兒,我們就撤到了角落去。

這時有一個人朝著我們走了過來。
那人卻是羅華。

武當的陰陽劍。

天蠶道人與李廷衛等人在場中討論,而像他這樣的小字輩則閑來無事,便找到了這兒來。

他與李安安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李安安在我們面前是鄰家小女孩兒,甚至有的時候都不太注意形象,嬌憨明媚,然而在昔日的追求者面前,卻很是端著。

她微微點頭,然后說道:“嗯,的確。對了,你今天的比斗我看了,西行一趟,修爲比以前要強太多了……”
正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羅華在揭幕戰的時候,作爲武當的代表出戰,結果給少林寺一小武僧直接撂倒了去,這事兒卻是是挺讓人郁悶的。
李安安此話一出,那羅華的臉色頓時就是一變。
他很是尴尬地說道:“幾年沒見,你還是那樣的尖銳。”
雖然很尴尬,但羅華卻並沒有離開。

李安安笑著說道:“倒也不是,我是真的覺得你這兩年的變化挺大的。”
她點到爲止,倒也不繼續爲難羅華,羅華方才緩了一口氣,與李安安聊了兩句家長里短的話兒,算作寒暄,隨后假裝不經意地看了我一眼,說道:“這位是……”

我在旁邊聽到,一臉無語。

剛才唱名的時候,羅華絕對是聽到了的,他這會兒卻裝作不認識我,著實是有一些做作。

李安安也很絕,笑著說道:“一朋友。”
羅華直接順著她的話語問:“男朋友?”

李安安居然毫不猶豫地說:“對。”
羅華聽到了,微微一愣,顯然是有些震驚,不過他還是保持著基本的風度,向我們表示祝福,然后頗爲狼狽的離開。

他走了,我忍不住笑道:“你對他還挺苛刻的嘛。”

李安安哼了一聲,說道:“對待這樣的,就得把事情挑明一些,免得跟那蜜蜂蒼蠅一樣,嗡嗡嗡惹人厭煩。”

我說也不用拿我當擋箭牌啊?

李安安瞪了我一眼,說你有意見麽?
我笑了,說意見倒是沒有,問題就有一個。
李安安:“什麽問題?”

我說:“啥時候給我轉正呢?”
李安安美眸流彩,盯著我,似笑非笑地說道:“你確定想要轉正?”
我瞧見她露出來的一對小虎牙,立刻就慫了:“呃,算了,算了,不敢惹……”

無聊的會議在我與李安安的玩笑話中結束了,對于后世許多人來說,這是一次勝利的會議,偉大的會議,具有紀念意義的會議,然而對于當時的我們來說,除了無聊,還是無聊。

這會議也只是定一個初步的框架,許多的事情,可能還要等青年擂台大賽結束之后,方才能夠塵埃落定。

一夜無話,次日青年擂台比賽繼續,來自不同地方的年輕人們捉對厮殺,展現出了高超的手段和技藝來。
到了第三天,則是前兩日的優勝者,再繼續拼斗,決出最后二十名的優勝者。
而這些優勝者,則將參與第四日的攻擂賽。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到了第三日傍晚時分的時候,複賽二十強已經出線了,少林這邊給予了很高的待遇,並且配備了醫生,隨時檢查問題。
第四日,在衆人的期待中終于到來。

兩個小擂台被撤掉了。

攻擂賽第一場即將舉行,而擂主則是來自黑省的年輕高手,龍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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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6 23:45:00

讓龍三刀來做這第一位的守擂人,其實也是有講究的。

經過三天海選,初賽、複賽與最終決選,角逐出來的這二十人,每一個都是天子驕子,年輕人中的翹楚之輩,這是毫無疑問的——要知道能夠前來少林參加比賽的,個個都懷揣著真本事,而最終殺出重圍的這二十人,通俗來說,那都是一等一的驕兵悍將。

這樣的年輕人,用一個詞形容,都叫做“年輕氣盛”。
他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他們初生牛犢不怕虎,對于組織方安排的守擂方,一直都懷揣著不服氣的想法,欲與天公掰手腕。
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誰怕誰?

對于這樣心氣兒的挑戰者,對于整場擂台賽而言,其實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年輕人如果沒有銳氣,那叫什麽年輕人?

如果真那樣,那麽這青年擂台大賽,不如叫做中老年茶話會吧。

但如果太過于孤傲,桀骜不馴了,那也背離了舉辦比賽的初心。
所以得有一個鎮場子的人存在。

而龍三刀,則是最合適的那一個人。

這哥們拖著一把修長的斬馬刀,出現在了台上,而他的對手,則是來自于點蒼派的慕容秋引。
我們那天見過了點蒼派的攬月真人,而這位慕容秋引則是他的得意弟子。

這位慕容小哥有著他師父一般的驕傲,走上台來,手中拿著一把降妖除魔的桃木劍,在裁判宣讀擂台規則的時候,他平靜地凝視著手中的桃木劍,就仿佛在看思慕已久的情人一般。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全在手中劍。

別的不說,論裝逼,他很強。

這樣的格調,讓他整個人的境界都拔高了起來,反而顯得拖著一把斬馬刀的龍三刀,顯得特別的愚蠢。
一邊仿佛是高高在上、境界高超的修行者,而另外一邊,則是市井小巷里面的混子流氓。
龍三刀如臨大敵的樣子,看得我們都忍不住想要笑了。

我昨天,瞧見他在讀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員自我修養》,沒想到居然是用到了這兒。
瞧見他這般做作的樣子,我就知道,這小子肯定在謀算著大事。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他這是要日天啊。

果然,當裁判宣布比賽開始,銅鈴響起的一瞬間,一直顯得十分平靜的慕容秋引便舉著手中的桃木劍,陡然向前。

他的氣勢陡然變化,從一古井不波的老僧,變成了擇人而噬的凶獸。

仿佛在下一秒,他就要將面前的對手給吞噬了去一樣。

他手中的劍,在那一瞬間,化作重重幻影,威力看起來著實有些驚人。
不愧是點蒼派的少俠,別的不說,這一手劍法,就可以……

可以……

咳咳,街頭賣藝,至少也是有賺頭的。

就在大家都覺得這劍法絢爛,著實厲害的時候,那個看上去像是小流氓一樣的擂主,終于出手了。
江湖上,有一部分人與人過招,喜歡念出招式的名字,這樣子顯得比較有氣派一些,比如什麽“小心,看我的如來神掌”、“惡賊,瞧我的天外飛仙”之類的。

龍三刀這家夥,也是一樣的,他與人過招,嘴里也喜歡叨咕叨、叨咕叨。
不過他念得可不是招式的名字。

他在念:“一刀、兩刀……”
與他聲音一起出現的,還有那兵器交擊之時的铮然之聲。
對于一個強迫症晚期患者而言,龍三刀先前示敵以弱,讓對方放松警惕自信,選擇大開大阖,與他正面交手,而隨后又加強攻勢,兩刀將對手的氣勢給直接擊潰……

他所作的一切鋪墊,就是爲了第三刀。
唰!
“三刀!”

這一刀淩厲簡潔得令人發指,極爲快的一刀,用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的速度,將對方的桃木劍直接斬斷,然后那斬馬刀落到了慕容秋引的脖子上,緊接著十分及時地停了下來。

因爲如果再進一分,慕容秋引的腦袋,很有可能就會騰空而起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從那斷開的脖子處噴出來的鮮血,很有可能就會達到七八米高,而落下來的話,擂台之上滿是血漿,會對下一場的比斗,有很大的影響……

咳咳,上面說的都是屁話,最主要的原因,是擂台規矩,不能傷人性命,否則也算作輸。
龍三刀就是奔著贏來的,如何會認輸呢?
而當他的刀停下來的那一瞬間,也完美印證了他的外號。

龍三刀。
聽一聽,這外號多霸氣啊,世間萬物,都不過三刀——雖然這事兒已經在迎戰黑省魁首的時候破掉了,但對于龍三刀來說,有的東西,能夠堅持的,還是盡量堅持。

畢竟如果“三刀制敵”這名頭沒有了的話,他得叫回“龍小米”這個娘們兒的名字去。

想想都難過。

所以他才會不顧高手風范,刻意裝出小流氓的姿態來。
而對于那位信心滿滿的慕容少俠而言,一直到龍三刀將斬馬刀收回去的時候,他才明白了一件事情。

自己輸了。

而且還特麽的沒有扛過三刀。
台下發出了無數的歡呼聲,不過那些歡呼,都是爲了龍三刀的神勇,沒有一聲,是沖著他來了。

“熱鬧是它們的,我什麽也沒有”。

在那一瞬間,慕容少俠領會到了朱自清先生在《荷塘月色》之中的孤寂,頓時間熱淚盈眶,也顧不得手中的桃木斷劍,直接跳下了擂台去。

裁判也很懂,立刻宣布:“第一場,龍三刀勝。”
瞧瞧人家裁判這水平,絕口不提龍小米。
龍三刀聽到這話兒之后,美滋滋地朝著我們這邊望了一眼,然后抱著斬馬刀從后面離開了去。
他再一次保護了自己的名頭。

我、馬一岙和李安安都在后台不遠處等待著上場,不過這地方觀察擂台,也算方便。

剛才龍三刀只出了三刀,仿佛房事不行的某些先生,總有種意猶未盡的意思,但明眼人,還是能夠從中讀到許多的信息來。

在我的感覺中,龍三刀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但他的刀法,卻嚴謹得讓人可怕。

無論是揮刀,還是劈砍,又或者最后破劍的那一瞬間,龍三刀的刀法都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理性和嚴謹,仿佛他的一舉一動,都是最正確的事情。

多一分太過于繁瑣,少一分又沒辦法達到。
這刀法,跟解數學題一樣。
龍三刀得意而歸,接下來上場的,卻是李安安。
作爲守擂者里面唯一的女性,李安安上台之后,收獲了無數的歡呼聲,畢竟前來與會的,除了各位成名以后的宗門長老和大拿之外,更多的都是修行界中的年輕人。
這幫年輕人精力十足,一腔熱血,渾身都散發著荷爾蒙的氣息,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

所以對于李安安而言,他們打心底里都是歡迎的。
這樣的人氣,導致李安安的對手,來自伏牛山的李大牛選手,都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舉起自己手中的九節鞭了。

他有點兒不好意思對這麽漂亮且英氣的小姐姐動手,不過小姐姐卻並沒有任何的心理障礙。
所以十招過后,都還沒有拔出真武劍的李安安,便將人給踹下了擂台去。

直到這個時候,那哥們兒方才明白過來。
自己對陣的,並不是一個漂亮軟萌的妹子,而是一頭獠牙密布的母老虎。

不過他后悔也沒有用。
誰叫他在台上的時候心不在焉,畏首畏尾?

李安安下去之后,是馬一岙。

他的對手卻是一個女的。

來人是來自京城回龍觀的一位京城大妞,上台的時候,信長老還特意過來交代,說這位可是紅三代,軍中小公主,讓馬一岙下手輕一些,憐香惜玉,別讓人給傷了去。

那妞兒別看是個女的,但手段挺虎,兩根短瓜錘,仿佛再世李元霸,舞得虎虎生風。
馬一岙跟她周旋了二十多個回合,方才溫柔地將人給請了下去。

那京城大妞是個爽利大方的妹子,輸了也不計較,反倒是下台之后,繞了一圈,跑過來與馬一岙攀談起來。
瞧她那熱乎勁兒,似乎是看上了馬一岙,想要將他給招進府中,當個領導家的乘龍快婿。

接下來則是琅琊王。
對于沒有能夠成爲鎮場子的最后一人,琅琊王顯然是有一些不太開心。
這樣不開心的情緒蔓延到了會場之上,導致他的對手無比的倒黴。
琅琊王一力降十會,爲了顯示出自己的實力,只一招,便將對手給直接擊飛了去,贏得掌聲雷動,無數人爲之驚詫。

最后一場,輪到了我。

我緩步而出,瞧見了我的對手,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來。

那人卻是少林武僧釋小隆。
殘葉大師的親傳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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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7 14:09:55

如果論及國內修行宗門之中的頂級豪門,不管怎麽說,少林都算是其中一個,不管是那數百名的少林武僧,還是達摩院的首座德遠大師,又或者至今都沒有露過面的殘葉大師,都是支撐這豪門牌面的一份子。
而我面前的這位武僧釋小隆,在某種程度上而言,也是所有攻擂者里面的佼佼者。
他與五位守擂者之間的差距,其實並不大。
少年豪杰。

所以面對著他,我顯得十分客氣,也不會去與琅琊王陳柱賢作什麽意氣之爭,與對方拱手爲禮之后,將金箍棒給緩緩地掏了出來。
這玩意剛剛拿出來的時候,差不多跟成人的小拇指一般大。

而隨著我的妖力灌湧,那金箍棒開始迅速成長起來,化作一根正常大小的棒子。
一頭大,一頭小。

瞧見這般神奇的變化,台下的圍觀群衆,忍不住大聲呼喊起了我的外號來。
齊天大聖。

聽到這個名字,不知道爲什麽,我的心頭既是激動,又有許多的責任在。

背著這個名頭的我,不管是對陣任何的對手,都不願意輸。

我不能給千年之前的那個猴子丟人。
釋小隆朝著我深深鞠躬,臉色顯得十分肅穆和庄重,隨后,他將金剛棍平平舉了起來,雙手合十。
我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在向一千多年前的那個男人致敬。
铛……
開戰的銅鈴響起,原本還恭敬有禮的釋小隆,在那一瞬間就暴起,手中的金剛棍幻化做無數的棍影,朝著我周身籠罩而來。

心中越是敬畏,手上越是凶猛。

這個才是純粹的武者。
我眯眼,在別人眼中仿佛一瞬之間的事情,于我雙目的視網膜之上,卻能夠瞧見很清晰的軌迹,這讓我面對著對手的時候,多了幾分從容不怕。
我手中的金箍棒,也在這個時候平靜地揮出。

兩個人手中的金箍棒,在鈴聲響起的一瞬間,便撞到了一起來,而隨后,我們錯身而過。
對方的實力,比我要差上一些。

如果單純憑借著力量的話,我能夠在十來招就把他給擊敗。
但是我並不想這麽結束。
憑借著狂猛的力量去欺負人,這對于一些人而言,是毫無問題的,但對于一個對棍法充滿著敬畏的年輕人而言,卻著實有一些不太友善。
我更願意讓他在這一場比斗中,感受到槍棒之法的美感,從中能夠學到一些東西。
強者,以德服人。

铛、铛、铛……
在錯身而過的一瞬間,我同一時間揮出了三棒,這三棒看似平平無奇,但實際上卻運用了三種奧義,分別是先鋒手、生死門和五行開。

“先鋒手”最重氣勢,先聲奪人。

“生死門”迷惑人心,厮殺慘烈。

“五行開”引導萬物,地水火風。

我學得九路翻雲,已經有了好幾個年頭,對于此法的理解,已經深入了骨子里去,一招一式,意境皆能沈浸其中,並且通過這棒法,影響到周遭的環境去。
棒法練到了極致,便近乎于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道。

這個世界上,一件事情做到了極致,就近乎于“道”,而往往這個時候所呈現出來的狀態,便是美。
武學之美,暴力之美,極致之美。
我不知道與釋小隆交手了多少個回合,雙方一開始越打越快,到了后來越打越慢,一直到最后,那釋小隆渾身大汗,卻是將手中的金剛棍往地上一扔,朝著我長身而鞠,一臉感激地說道:“侯先生好棒法,我不如也。”

我收回了前伸的金箍棒,將其藏于身后,然后平靜地說道:“你的降龍伏虎棍法也是精湛,里面藏有大道,日后江湖,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釋小隆誠懇地說道:“多謝指教。”

說罷,他手一招,卻是將那金剛棍給收回,然后躍下了台去。
認輸了。
我不動聲色地將金箍棒收回懷里,朝著裁判示意了一下,隨后也轉身下了場去。
而直到這個時候,台下看得如癡如醉的一衆人等這才反應過來,歡聲雷動,遠比前幾場要更加的熱烈許多。

因爲在剛才的那一戰中,有人瞧見了熱鬧,也有人學到了知識。
更有人爲之頓悟。
這才是觀看擂台賽的正確打開方式,許多人看完,都感覺不虛此行。

而我下台來的時候,馬一岙與李安安都沖著我微笑致意,而輪換上台的龍三刀更是毫不掩飾地給了我一個大熊抱,然后在我耳邊低聲說道:“你這麽出風頭,那個琅琊王可是氣得直咬牙齒啊。”
我笑了笑,說不至于。
因爲這一天要比二十輪,時間有限,所以龍三刀沒有跟我多扯,聽到了裁判的聲音,直接走上了台去。
而我也走了下來,馬一岙和李安安圍了上來。

李安安說道:“你對少林的善意,讓信長老很滿意啊,瞧那邊,他眼睛都快笑得眯起來了。”

釋小隆雖然實力不如我,但能夠與我在台上打得如此精彩,仿佛五五開的樣子,也著實大大漲了一波少林的顔面,雖敗猶榮,也難怪信長老會如此的高興。

而且少林寺派出來的武僧,也不只是釋小隆一人。
我剛剛活動開了手腳,氣血湧動,瞧見李安安的如花笑顔,不知道爲什麽,心髒忍不住跳動了好幾下,而馬一岙則低聲說道:“那一位看著不是很開心呢。”
琅琊王剛才一招制敵,將對手給擊飛了去,顯示出了絕對的統治力,大出風頭。

沒想到我回手就是一場教科書式的精彩比斗,看熱鬧的看熱鬧,看場面的看場面,看技術的看技術,更受人歡迎一些,台下歡聲雷動,仿佛更受歡迎一些,讓琅琊王的臉色有些不是很好看。
我不太清楚琅琊王爲什麽對我的敵意那麽濃郁,總感覺他這人的煞氣多了一些,心態沒有那麽的中正平和。

我也不打算與他化解這梁子,修行者嘛,太多的情緒都是假的,最終還是要手底下見真章。
正要對我有意見,那就抗住這四次的攻擂賽,等到明天的時候,與我擂台上見。
三人行,必有我師。
剛才與釋小隆的交手,不只是他有了收獲,我也從他的降龍伏虎棍法之中,學到了許多關于佛家禅學的道理。

禅宗作爲佛教傳入中土之后的佛門類別,它主張的是頓悟法要,“見性成佛”,講究的是不拘修行,皆指人心。而禅宗佛法,包括禅武,更加注重的是頓悟,所謂“自然——內在——超越”三階段,特點之一就是“不立文字”,在其形成發展過程中擺脫了前代佛教經典的高深理論,而是依靠修行者的感悟、靈感、直覺去體驗、領悟宇宙的永恒。
拳打萬遍,其理自現。

天人合一。
在這樣的思想指導下,禅宗的武學與手段,與中國傳統的道家文化,又達到了某種契合。
這種契合,體現在了與人交手的武學之上,便是頓悟。
一旦頓悟,便有蜂蜜一樣的甘甜,也使得人能夠在短時間內,快速的提升實力,達到以前很難翻越的境界,從而修成正果。

這就是爲什麽剛才釋小隆會棄棍認輸,並且還要向我表達感謝的原因。

他輸了比賽,但是獲得了頓悟,相信在不久之后的將來,他的修爲就會有一個突飛猛進的增長,而那個時候的成就,遠不是現在的一點兒榮譽所能夠比擬的。

我回到了休息室,與馬一岙、李安安簡單打了聲招呼之后,閉上了雙眼。
我也有所感悟。
不知道過了多久,又輪到了我,我站起身來,走到了后台,瞧見琅琊王風輕雲淡地從我身邊走過。

他又勝了,只不過這一回的對手有些難纏,我瞧見他的衣服都撕開了一口子。
剛才想必又是一場大戰,精彩程度也讓人期待。

不過我並不遺憾沒有親眼瞧見,因爲在剛才的休息過程中,我感受到的東西,遠比湊熱鬧要值當太多。

我上了台,對手又是一個光頭和尚。

不過此人並非是禅宗少林,而是來自于南普陀寺的和尚。
南普陀寺位于鹭島名山五老峰,前面我們曾經說過修行界大部分的宗門分爲三宗五秘,三宗分別是佛門禅宗、密宗、天台宗,而五秘則是“太極、丹鼎、玄真、劍仙和符篆”,少林屬于禅宗,而這普陀寺,則是天台宗。
天台宗因創始人智顗常住浙江台州的天台山而得名,學統自稱是龍樹、慧文、慧思、智顗、灌頂、智威、慧威、玄朗、湛然九祖相承。
禅宗修爲可概括爲一個性字,密宗修爲可概括爲一個神字,天台宗修爲可概括爲一個氣字。
特別提醒一下,禅宗的性,是心性。

那和尚叫做明遠,三十來歲,瞧見我之后,朝著我拱手,開口說道:“斗戰勝佛,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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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7 20:00:11

在《西遊記》里面,唐僧師徒五人取得西經之后,唐僧被如來封爲“旃檀功德佛”,孫悟空爲“斗戰勝佛”,豬八被封爲“淨壇使者”,沙僧爲“金身羅漢”,白龍馬爲“八部天龍廣力菩薩”。
這里面的封號十分值得玩味,里面涉及到了許多的權力斗爭和平衡手段,許多人研究起來,樂此不疲。
不過佛教體系里面,對西遊里的這位大護法,倒也不薄。

斗戰勝佛。
瞧見這位天台宗的大和尚說出這段典故時,臉色肅穆,隱隱之間有幾分敬意,我便能夠感受得到,他對我,其實還是有幾分親近感的。
而這種親近的情緒,依舊是來源于我腦袋上面的名頭。
事實上,阿水曾經跟我說過,從他那邊得到的消息,許多夜複會之中的夜行者,對于我,也是充滿了善意的。

他們一直覺得,齊天大聖,是夜行者之中的驕傲。
孫悟空。

這個名字,不管是生活在人類社會之中的覺醒者,還是荒野大澤之中的野生夜行者,心中都是有一份敬意的。

這也是爲什麽夜複會一些上層人物對我視若仇寇的主要原因。
像我這樣在許多夜行者心中有著重要影響力的人,卻最終站在了夜複會的對立面,這件事情給夜複會招攬新人,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這是題外話,暫且不談,因爲雙方行禮過后,比斗開始了。

先前說過,天台宗的修行,講究的是一個“氣”字。

何爲氣?
這里的氣,通道家的“炁”,也就是空間之中一種比分子還要小的能量。

天台宗通過操作空間之中的元素,地、水、火、風,從而達到煉就真我、降妖除魔的最終目的,而我面前的這位明遠大和尚,雙手空空,完全沒有任何的武器,單憑著一雙肉掌,與我對壘。
瞧見對方的這般作態,我也沒有拿出名聲大噪的金箍棒,而是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對方比起了一個起手式來。
銅鈴響起的一瞬間,我與大和尚不約而同地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咚!

那大和尚的黑色布鞋踩在擂台石板上的第一下,我就感覺自己的心口“噗通”一聲,仿佛在打鼓一樣,而下一秒,他又踏出了一步,那鼓點繼續響了起來。

一步一步,仿佛在我心頭打鼓。

好厲害的手段。
最開始的時候,我對于前來參加這樣一個青年擂台大賽,是拒絕的。
除了因爲不想過于招搖之外,我還覺得此次的比斗,對我提升的意義不大,經曆過了港島海面一戰之后,我的心氣很高,總覺得需要用那種越級團戰的大場面來磨砺自己,然而經過剛才的頓悟之后,我卻很明顯地感覺出來——天下之大,英杰輩出。
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能夠讓我學習到的地方。
比如此時此刻,我面前的這位天台宗和尚。
唰!

和尚出拳,腳步如同鼓點一般打在我的心頭,仿佛在演奏一曲“將軍令”,而隨后,他陡然一拳,朝著我的面門砸來。
我雙手架住了他的單拳,感覺到一股沖力,從我身體里傳遞過去,落到了我的身后去。
隔山打牛。

這樣的技法讓我有些意外,而隨后,那從我身后透體而出的力量,居然又往回轉了過來,我感覺到渾身一震,緊接著周遭的空間倏然收縮,將我的身體給限制在了原地。
好有意思的手段,果然不愧是以“氣”聞名的天台宗。
這手段,與我九路翻雲棒法之中的“畫地爲牢”,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面對著這樣的手段,我不但沒有慌亂,反而多出了幾分欣喜,不一樣的東西,總是讓我覺得有意思。

站在了某一種高度之上,回過頭來,看到的東西總是不同的。
大和尚近身而來,手中的拳法朴實無華,朝著我的鼻子一拳砸來。
我伸手,雙手架住了他的拳頭。

貪狼擒拿手。

除了棒法之外,對于近身格斗,我也有許多的研究,此時此刻,也是不急不忙,與大和尚招架起來,一邊拼斗,一邊運勁,很巧妙地掙脫了他的氣場束縛,隨后奇兵突出,與他對敵。

雙方在擂台上騰挪跳躍,幾個回合之后,我使出了九路翻雲棒法之中的“畫地爲牢”,還以顔色。

盡管手中沒有棍棒,但我卻已經修到了“無棍”的境界。
所以隨手一劈,卻有勁氣凝聚,將這氣勢和意境給完美的模擬了出來。
大和尚受困,同樣不慌不忙,雙手往前一推,身上卻有金光浮現。

我的一記劈挂掌,落到了他的右肩之上,卻有金鐵之聲傳出,力量翻湧而來,卻將我的右手給震得生疼。

與此同時,我感覺到一股說不出來的力量,從我們頭頂的某處空間傳遞下來,最終落到了大和尚的九顆戒疤之上。

戒疤這事兒,其實是某種陋習,很早就被廢止了。

所以我在少林寺這幾日,都沒有瞧見過幾人,在頭上烙過戒疤。
但是這位天台宗的法師,腦袋上卻有,而且還有九個之多。

每一個戒疤,在此時,就仿佛信號接收器一樣,被源源不斷地灌注著力量,而那力量又化作金澄澄的光芒,將他整個人弄成了金身一般,而且面目之間,也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佛性,寶相庄嚴。
在這一刻,我仿佛重新回到了峨眉金頂之上,魯大腳借助佛光幻化的場景。

不過與那一刻不同的,是此時此刻的這位明遠法師,宛如真佛。

“龍樹菩薩……”

台下有人驚聲叫起,我余光掃量,發現是一少林寺的僧人。
不光是他,旁邊幾個僧人也仿佛認出來了,全部都單手放在胸口施禮,口中念念有詞。
我有些心驚,沒想到這位明遠和尚在這時候,居然也來了一招“請神上身”。
而且來的,還是佛教曆史上鼎鼎有名的龍樹菩薩。
就算不是真身,來的只是一縷意識,都非常的難纏,稍有不慎,我很有可能就在這兒翻船了。

只不過……

瞧見這般的場面,我不但不慌張,反而越發的興奮起來。
這種興奮除了因爲自己對于高手較技的渴望,還源于我內心之中的那一位。

龍樹菩薩,斗戰勝佛。
終有一戰。
啪、啪、啪……

隨著明遠和尚請神上身,渾身金光大放,他也開始轉守爲攻,朝著我奮力攻來。
他這一招一式,都蘊含著莫大的含義與哲理,讓人動容,而面對著這樣氣勢如虹的攻勢,我卻沒有莽撞,而是選擇迂回,不斷的小范圍交火、試探,在確定對方的硬實力之后,我選擇了回避,並不與其交手。
這樣的場面顯然並不好看,在某些人的眼中,我就好像是落入了下風,被追得抱頭鼠竄。

然而隨著時間的持續,原本寶相庄嚴的大和尚越來越著急了,原本堂堂正正的進攻,到了后來,卻有劍走偏鋒的趨勢,好幾次,甚至都有點兒狗急跳牆的意味。
但我繼續忍耐著。

一直到了某個時間節點,在明遠和尚由盛轉衰的那一刻,我終于出手了。
平凡無奇的雙掌平推,我與明遠和尚雙掌對拼。

在那一刻,我感覺到腦子“轟”的一下,緊接著一個頭頂肉髻、腦袋上密布九只龍首、身披袈裟,兩手結說法印,遊戲坐姿,身旁有濾水壺,又置有經書的佛陀,在我的雙目之中無限放大。
它的力量,通過某一處空間,傾瀉到了我的身上來。

而這個時候,我的身上,也浮現出了一個毛臉和尚來,朝著對方惡狠狠地拍了回去。
滾!
我沒有出聲,力量交疊之中,卻發出了這樣的一聲來。
兩人僵持數秒,那和尚身子突然一顫,緊接著騰空而起,最終落到了擂台下方去,而我腳下的石板,卻是碎裂,方圓一丈,沒有一片好地。

呼……

我吐出了一口濁氣,快走兩步,來到了擂台邊上,那明遠和尚已經被人扶了起來,抬頭望向了我,心服口服地拱手。
等到裁判宣布之后,我下了台,龍三刀迎了上來,笑著說道:“差點翻車啊。”
我點頭,說道:“龍樹菩薩,著實厲害。”
龍三刀有些后怕地說道:“剛才那一位,要是對上我,誰勝誰負,猶未可知呢——我現在有點兒慌了,這一次過來的人,都很凶猛啊,我干嘛要做那個守擂人啊,要是被攻下來了,多丟面子……”
這時台上喊了他名字,龍三刀匆匆忙莫甘娜地離開,而馬一岙則迎了過來,對我說道:“剛才你若是一直拖著,沒多久他就力竭,何必在巅峰之時,與他硬拼?”
我想了想,說道:“我拼那一下,既是對他的尊重,也是對我的尊重吧。”

馬一岙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你做得不錯,別的不說,這一次比斗之后,不少人對你,可是刮目相看了。”
李安安說道:“對,你這樣弄,很大氣,吸粉無數啊……”
正說著話,台上突然傳來了龍三刀的一聲慘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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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8 08:14:43

龍三刀的慘叫讓我們都爲之驚詫,這個遇見誰都不過三刀的漢子,怎麽才幾個照面,就如此狼狽地慘叫呢?

我們沒有再多討論,而是擠到了后台的一處位置上,然后向著台上望去。

台上龍三刀退到了角落,捂著胸口,好像是受了傷。
而在他對面,有一個穿著寒酸、滿是泥點,腳上還踩著半舊解放鞋的男人,那人的手中抓著一把劍,一把青銅古劍,一團光華,從劍身上綻放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劍柄上的雕飾如星宿運行閃出深邃的光芒,劍身,與頭頂上的陽光渾然一體,象清水漫過池塘從容而舒緩,而劍刃就象壁立千丈的斷崖崇高而巍峨……
那男人看上去很窮,窮得連過來參加這樣的比斗,都沒有買上一套不錯的衣服,身上的泥點似乎都沒有洗干淨。
而他手中的劍,看上去卻璀璨奪目,價值連城。
不但值錢,而且威力甚大。
龍三刀就是因爲掉以輕心,方才一個不小心,就著了道。
馬一岙走上前來,眯眼打量,而我旁邊的李安安,則有些驚訝地失聲喊道:“純鈞劍。”

我一愣,說什麽劍來著?

這時馬一岙接話了,說道:“純鈞劍,這把劍春秋之時,天人共鑄的不二之作。爲鑄這把劍,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錫,萬載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銅。鑄劍之時,雷公打鐵,雨娘淋水,蛟龍捧爐,天帝裝炭。鑄劍大師歐冶子承天之命嘔心瀝血與衆神鑄磨十載此劍方成。劍成之后,衆神歸天,赤堇山閉合如初,若耶江波濤再起,歐冶子也力盡神竭而亡,這把劍便成絕唱……”
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說道:“這麽牛逼?”
李安安笑了,說道:“那只是典籍之上記載的而已,不過此劍與馬兄的太阿劍一樣,是名列榜單的華夏十大名劍之一,失傳久矣,此時此刻,卻重現人間,當真是讓人感慨。”
我聽兩人如此確定,知曉他們所言非虛,而那男人手中的純鈞劍上面仿有光華遊繞,展現出了強大的力量來。
它如同山巒一樣,壓在場中,將龍三刀的精、氣、神都給死死壓住。

就連台下的一衆人等,也都給壓得呼不過氣來。
馬一岙說道:“這人叫做田平,先前幾場的比斗,都不顯山不露水,卻是藏了拙,在這兒放大招呢,難怪龍三刀會中招。”

我有些感慨,說十大名劍的純鈞劍都出來了,這一次過來的年輕人,還真的是藏龍臥虎。

這時裁判走了過來,對龍三刀問道:“還需要比麽?”
龍三刀胸口中間,有鮮血留下,而劍上蘊含的力量十分強勁,他顯得很痛苦,表情猙獰。

不過聽到裁判的問話,龍三刀卻毫不猶豫地擺了擺手。
這個男人平日里看上去仿佛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樣子,然而對于榮譽,他其實還是十分在乎的。
而且這樣的失敗,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計劃,是等到明日,與我們來進行最終的對決,而不是在這樣的場景里,被人給攻下擂台去。
他終究還是一個愛面子的人。

所以深吸了一口氣之后,龍三刀緩步走出,然后抓著他的斬馬刀,微笑說道:“來吧,是時候斬向真正的技術了。”
那個叫做田平的男人瞧見龍三刀如此堅持,沒有多說什麽,手中的長劍一揚,化作光芒一團,朝著他撲將而來。
那光華,清冽明亮,仿佛一大團的天光。

最后,光芒停滯在了一處空間中。
那是龍三刀出手,將其攔住。
斬馬刀、純鈞劍,雙方陡然斬在了一塊兒,卻見手握純鈞劍的田平一動也不動,穩穩向前,而龍三刀卻仿佛被山巒一般沈重的力量給壓在了心頭,渾身繃得緊緊,卻沒有辦法抵御一般。
從修爲上來看,龍三刀是強于那個叫做田平的男人,從與人交手的戰技而言,他也是遠遠勝出的。
唯一不足的地方,在于他手中的斬馬刀看上去好像是花費了許多功夫,但比起面前這把千古名劍,到底還是差了太多的意思。

那純鈞劍上面蘊含的力量,恐怕連馬一岙手中這把解鎖一半的太阿劍,都要強上一些。
正因爲如此,使得龍三刀抵御起來,有些勉力。
所以時間在凝固了幾秒鍾之后,他往后撤開去。
隨后龍三刀的身影開始變幻起來。
他之前的戰斗方式十分剛烈雄渾,簡單粗暴,一刀又一刀地斬去,能有多簡潔,就有多簡潔,爲了就是在最快的時間,用最小的氣力,將敵人給斬翻了去。
他長刀出手的那一瞬間,都是攻在了敵人最爲薄弱的漏洞處。
這樣的刀法,有一種極爲暴力的簡潔之美。

所以我之前感覺龍三刀與人交手,仿佛就是在做數學題一樣,力求找到最爲簡潔的解法。
而此時此刻的龍三刀,卻是化簡爲繁,一瞬之間,到處都是他的身影。
他是如此之快,快得讓人把握不住,這人到底在哪兒。
就連擁有火眼金睛的我,都是眼前一花。
我都沒有瞧見龍三刀的身影。

台上到處都是他的身影,但那都是虛影,一劍劈去,都會落了空。
而他的一刀襲來,卻是實打實的力量。

面對著龍三刀的變招,那個手持純鈞劍的田平則顯得很簡單,他將手中的純鈞劍威能漸漸釋放,當這把劍的威勢達到了一個程度的時候,周遭空間炁場的流動都變得緩慢了起來,有如群山轟塌一般的壓力,從天而落。

台下許多人都感受到了這種沈甸甸的壓力,修爲稍微低一些的人,已經開始往后退了去。

能夠留在原地,紋絲不動者,都是一等一的強人。

台下尚且如此,台上直面壓力的龍三刀,就更加能夠感受得到這樣的壓力。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憑借著自己輕靈的身法,以及淩厲的刀法,與之對敵著,即便是遇到再強大的力量,他也絕不氣餒,更不言敗。

他像一個斗士,戰意濃烈。
我們在后台瞧著,馬一岙躍躍欲試。
大家手中,都是名劍,孰勝孰負,誰也說不準。
不過先前的比斗,馬一岙大多都是用劍法來壓迫敵人,而不是借助手中太阿劍的力量。

這世間,最珍貴的,永遠都是人,而不是劍的本身。

在他看來,憑借著劍的威能去獲取勝利,有點兒太過于欺負人了。

但面對這位田平,卻不會有這樣的心理負擔。

李安安也是。
她手中的真武劍,雖然沒有列入十大名劍之中,但對于一把有著真仙傳承的法劍,卻並不遜色于軒轅、湛泸、赤霄、太阿、七星龍淵、干將、莫邪、魚腸、純鈞、承影這十把在《史記》、《越絕書》、《列子》、《吳越春秋》上面真實存在的名劍。

十大名劍之所以被稱爲“十大名劍”,是因爲它們的身上,除了本身的神秘威能之外,更多的,是承載了中華泱泱幾千年的曆史和文化。
然而不管是馬一岙,還是李安安,都沒有機會與那人交手。

因爲龍三刀不給機會。

他與那人差不多周旋了二十多分鍾,最終挑了一處破綻。

隨后他口中大喝道:“勾自乘爲朱方,股自乘爲青方,令出入相補,各從其類,因就其余不動也,合成弦方之冪。開方除之,即弦也……”
話音落下,那斬馬刀穿過重重劍網,刺在了田平的左肋處。

戰斗結束,龍三刀勝。
被陡然拿下的田平久久不能釋懷,他看著陡然近身的這把斬馬刀,以及上面的鋒芒。
此物只要再進一寸,他就要命喪當場。
他臉色十分難看地問道:“這是什麽劍法?”
龍三刀一本正經地回答道:“不,這不是劍法,是‘青朱出入圖’,它是東漢末年數學家劉徽根據“割補術”,運用數形關系證明勾股定理的幾何證明法,勾三股四弦五,這個你懂不?”
田平:“……”

台下衆人:“……”

我們:“……”

龍三刀意猶未盡地說道:“簡單來說,就是一個任意直角三角形,以勾寬作紅色正方形即朱方,以股長作青色正方形即青方。將朱方、青方兩個正方形對齊底邊排列,再以盈補虛,分割線內不動,線外則各從其類,以合成弦的正方形即弦方,弦方開方即爲弦長……”
田平原本還沈浸在失誤的痛苦之中,而此刻,卻有點兒想要趕緊離開,敷衍著說道:“呃,好吧,我回去好好看看。”

說罷,他直接收了純鈞劍,跳下了擂台去。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讀書少,真的不好意思在這兒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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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8 19:09:10

瞧見龍三刀準備長篇大論的樣子,田平沒有任何猶豫,敷衍兩句之后,先行撤離,而那家夥從台下走過來的時候,我們迎上前去,開口說道:“可以啊,你這手段?”

龍三刀卻沒有那麽樂觀,反而是一臉郁悶,說道:“藏龍臥虎,藏龍臥虎啊……剛才差一點兒就跪了。”

李安安點頭,說道:“傳說中純鈞劍被存放在了鄂北省博物館里,沒想到居然在這個男人的身上,他與那劍的默契度極高,如果真的讓他施展開來,的確是很難纏。”

攻擂賽階段,就出現了如此強手,這事兒給我們都敲響了警鍾,再也沒有先前的那種淡定自若。
瞧這趨勢,一會兒我們要是稍微有點兒不注意,很有可能就真的翻船了。

龍三刀深有同感,說道:“哎哎呀,我是真的后悔當這個守擂者了,要是剛才輸的是我,你們還會不會把我當做好朋友啊?”

他說得誇張,馬一岙笑了,說道:“哼,你怎麽可能輸?你師父給你準備的,可不止這一手吧?”

龍三刀撓了撓頭,說道:“你怎麽知道的?”

馬一岙說道:“勾股定理,這手段很強勢啊,還有什麽?說來聽一聽?”

龍三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說道:“還有楊輝三角、祖暅原理、秦九韶算法、更相減損術、大衍求一術、正負開方術、弧矢割圓術、今有術、衰分術、天元術、招差術和垛積術……”
我們:“……”

瞧見我們一臉茫然,龍三刀哈哈大笑,說道:“放心吧,都是些簡單的手段,這些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智慧,我師父的那一套微積分高數和拓撲學,我資質有限,根本就學不會,也拿不出來。”

馬一岙歎了一口氣,說道:“希望明天我和你能夠對上。”
無論是我,還是李安安,對于這些花里胡哨的名詞,是完全都聽不懂,但馬一岙不同,人家是正經上過大學的,而且還是雙學位,真正的學霸。

所以他多多少少,還是聽得懂的。
只不過,龍三刀,特別是他的那個神秘師父,到底是怎麽將科學知識付諸于實際的修行過程中來的,這事兒還真的讓人疑惑。

所以他還是挺期待與龍三刀的交手。

而龍三刀卻搖頭說道:“我才不想跟你打呢——要有可能,我更希望與安安小姐姐交手。”
李安安眯著眼睛說道:“怎麽,挑肥揀瘦,覺得我好欺負?”

龍三刀趕忙擺手,說不、不、不,別誤會,我想說的,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輸在你的手下,多多少少,也有個憐香惜玉的名聲,不丟人。
這家夥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情商其實還挺高的,如此巧妙的解釋,倒也將李安安心中的不快給消解了去。

而田平的高光時刻,仿佛將攻守擂的節奏攀升到了巅峰,后面的十幾場比斗,精彩程度就開始走下坡路了,雖然也有不少厲害角色,但到了最后,還是沒有如同明遠大和尚與田平這樣能夠威脅到我們的人物出現。

這事兒讓龍三刀松了老大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熬過攻擂者之后,任務基本上算是完成了,至于與我們的對戰,他已經不再奢求。

當然,這只是他的說法而已,我覺得他的內心里,肯定是渴望贏得最后的勝利。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是古往以來的大道理。
我后面三場,分別與魯東莫家拳傳人莫建豐、牛欄山少當家蕭澈交手,這兩人都各有特點,但與我的修爲還是有所差距的,而且與敵交手的經驗也欠缺很多,所以我都輕松贏了下來。

至于其他人,也都各有曲折,但最終還是守下了擂台賽。
馬思凡也有出戰,與那琅琊王交手,結果最終落敗了去,但還是給那家夥造成了挺大的麻煩。
他輸了之后,我們特地過去找他,而面對失敗,馬思凡則顯得很平靜。
他告訴我們,他只是想要鍛煉一下自己,並不執著于最后的勝利。
事實上,有我們在,他也沒有拔得頭籌的心思。
比斗之后,馬思凡便與安娜離開了,也沒有多留,對于明日的比賽,他給我們送上了祝福。
不管誰獲得勝利,他都爲我們開心。

這二十場大戰,從早上一直到了傍晚,看得旁人大呼過瘾,而我們如此連番爭斗,也得了許多收獲。
第四日落幕之后,衆人散去,而我想要找馬一岙聊一下明日之事,結果發現他卻是跟先前那個京城大妞走了,兩個人鑽了小樹林,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我有心想過去瞧一瞧,卻給李安安給拉住了。
她瞪了我一眼,說你干嘛呢,相當電燈泡?
我搖頭,說你別想多了,馬哥不是那種人,我感覺那個女的來者不善,說不定有什麽事情呢。
李安安打著包票,說你放心,你們家馬哥大智若愚,精明得很,吃不了虧的。

我瞧見她這般確定,也沒有堅持,與她一同離開,去飯堂用餐。

盡管我們吃的是小食堂,但人還是挺多的,因爲今天的擂台賽,不少人對我的印象深刻,都試圖過來與我攀談,而我又沒辦法擺出冷臉來,只有應付著,一頓飯吃下來頗爲疲累,所以也沒有怎麽吃,便告辭離開。
回到了少林給我們分配的僧舍,馬一岙依舊沒有回來,而龍三刀也不知道去了哪兒,以至于又是我與李安安的獨處。
今天我們兩個都有過四場拼斗,盡管對手強弱不同,但收獲卻都挺多,李安安顯得十分興奮,與我聊起了今日的拼斗,而這話題並不局限于我們兩人的對手,而是全部二十人。
經過今天這一場的比斗,我們能夠感受得到這江湖中修行者的底蘊所在。
倘若是這些人都聯合到一起來,夜複會恐怕就沒有現在那般囂張。
畢竟,相對于修行者而言,夜行者在這個江湖之中,畢竟是少數派,除了那種有傳承的夜行者家族之外,更多的,其實都是如同肥花、海妮、王虎這樣的零星夜行者,而這些人,其實一直都是弱勢群體。
只不過這些年輕高手,都來自于各宗各派,而且有的宗門之間,其實還是有仇怨的,就連武當少林這樣的泰山北斗,名門正派,也因爲某些因素,彼此之間是存在競爭關系的。

正因如此,使得將這些人凝聚在一塊兒來,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畢竟都是江湖人,無拘無束慣了,可受不得人來管。

我們聊了大半晚,馬一岙方才姗姗來遲,瞧見他臉色蒼白的模樣,李安安笑了,也不問,直接回了房間。

我先前還拍著胸脯跟李安安說,讓她別想太多,結果馬一岙這會兒的狀況,著實是有一些難以辯解。

我上前調侃他,而馬一岙卻一臉正色地表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我忍不住笑了,說男子漢大丈夫,做了就做了,遮遮掩掩算什麽?
馬一岙說道:“隨你怎麽想——我這里得到一個消息,你要不要聽?”

我說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馬一岙說這個很難講——那個女孩的父親,是高層智囊團的一員,她告訴我,上頭對天機處的效率有一些不太滿意,並且對于這一兩年來頻發的事故很重視,決議要聯合幾家部門,重組一個權職機構來,而原來的天機處,將有可能並入其中,又或者作爲下屬機構存在……

我聽到這話兒,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說還有這事兒?

馬一岙點頭,說上頭已經開過會了,幾個部門也都吹了風,至于什麽時候實施,這個很難講,但我知曉的,可能是要等天機處對于夜複會的處理結果,如果不能讓上頭滿意的話,可能就會立即執行了。

我說新部門叫做什麽?
馬一岙說這個不太清楚,按照咱們上峰的習慣,可能也是挂一個編碼牌子,也有可能是直接成立廳局,挂在以前的某個清水衙門里。
我忍不住吐槽,說不如叫做妖怪管理局……
如此聊了一會兒,馬一岙說找點兒睡吧,明天早上抽簽,希望咱們兩個別兄弟相殘。
我笑了,說反正總是會遇上的。

馬一岙說到了那個時候,我可不會讓你哦?
我聳了聳肩膀,說我也是。

兩人各自睡去,第二天早晨,重聚擂台之前,由少林達摩堂首座德遠大師來抽簽,五人之中,必定是兩兩捉對厮殺,而有一人幸運輪空。

第一輪輪空的那個人,居然是我,而抽簽結果則是馬一岙對上了龍三刀,琅琊王對上了李安安。
兩場比斗過后的勝利者,會在進行抽簽,其中一人與輪空者進行對決。

而剩下的那個人,將會與第二輪的勝者,進行最后一場決賽。
如此三輪,最終將決選出青年擂台大賽的勝出者。

這都是先前商談好了的。
而第五日的第一場,則是馬一岙與龍三刀之間斗爭,到底是水木學霸馬一岙厲害呢,還是名師出高徒的龍三刀更勝一籌——所有人,都爲之期待。
而這邊,兩人已經交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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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9 03:40:10

我以爲會有一場硬仗要打,結果首輪的抽簽卻是輪空,著實有點兒意外。
不過輪空並非是什麽好事,因爲第二輪的時候,我將要隨機與第一場的兩位勝者之一比斗,結果也是一樣的。

所以我早早找了一個地方比較好觀看的位置坐了下來。
因爲是擂台賽的主角之一,所以待遇也挺優厚的,倒也沒有人跟我爭執。

我在台下剛剛坐下,比賽便宣布開始了。
雙方都用兵器。
龍三刀用的是那把黑色斬馬刀,這玩意兒看上去雖然黑黝黝的,一點兒都不起眼,但經曆過這麽幾場戰斗下來,特備是與純鈞劍相斗,卻分毫無損,顯然也是有所來曆的。
而馬一岙用的,則是太阿劍。
面對龍三刀,他也沒有謙虛低調到要束手束腳地去戰斗。

那個男人,可是擁有超卓的實力。

誰勝誰負,撲朔迷離。
不過也正因爲如此,使得這一場比斗無比的好看,讓人期待。

銅鈴響起,兩人不約而同地將手中的刀劍,往前伸出,指向對方,眼眸之中,露出了綻放的精光。

刀,乃百兵之膽。

劍,乃百兵之君。
一重氣勢,一重規矩,側重點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奪人心魂的利器。

兩人目光所及,隨后躍向了對方去。
铛!

一聲穿越雲霄的刀劍撞擊聲,開啓了這一場巅峰之戰。

卻見馬一岙一改先前溫文爾雅的架勢,招招急如烈火,手中的太阿劍化作一團青光,璀璨奪目,擂台之上,無數劍影,寒霜如雪,讓人瞧見了,心神搖曳,坐立不安。

仿佛那鋒利的劍刃,在下一秒,就要落到自己的眼前一般。

端的是——“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爲之久低昂。爧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骖龍翔,來如江海凝清光”。
而相對于馬一岙,龍三刀卻顯得更加激進。

此人手中的斬馬刀,大開大阖,揮舞之間,卻有“大風起兮雲飛揚”的慷慨悲歌之勢。
他每一刀揮出去,都仿佛在劈出人生之中的最后一刀,那種悲壯之勢,讓人覺得心頭仿佛憋著某種勁兒。
有著這一種勁兒,別說面前是馬一岙,就算面前時一座山巒,他都毫無畏懼。
唐吉坷德?
不,他那一往無前的氣勢,要比愚蠢的唐吉坷德要強大百倍、千倍,而正因爲這樣的氣勢,卻暗自符合了“刀”的核心精神。
說來也好笑,“刀”的核心精神,是膽氣,是將心,是敢于“亮劍”的氣度和勇氣。

“勇”!

劈、砍、磨、撩、削、裁、展、挑、拍、挂、拘、割。
用刀,撇開花里胡哨的招式,來來去去,其實就是這十二下。
然而如何在適當的時候,做出適當的應對,並且將敵人給擊敗,對于很多人來說,卻是需要用一輩子去研究的事情。

而有的時候,它是需要用生命去印證的。

很多時候,有的高手與人交戰,一點兒都不好看,幾招之后,有人站著,有人倒下,圍觀者看得一臉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在這刀光火石之間,站著的,和倒下的,花了多少的功夫、時間和精力。
無數的汗水和血,無人知曉。
這便是競技的魅力。

龍三刀與馬一岙的拼斗還在繼續,這位來著黑省民間的草根“科學家”,與來自水木的學霸,他們的拼斗對于台下的觀衆而言,是精彩紛呈的。

因爲馬一岙的劍法絢爛,而龍三刀的刀法凶狠。
雙方都有著自己核心的東西在,卻又平分秋色、一時之間難以分出勝負來,故而才越發精彩。

隨著時間的繼續,龍三刀的口中開始念念有詞起來。

他念的,並非是某種訣咒,又或者與之相關的什麽,而是某種數學公式。

這些數學公式往往代表著某種已知存在的真理,有的淺顯,有的深奧,但最終表現在他手上的,卻是淩厲無比的刀法來。

這刀時而輕靈漂浮,時而詭異無比,時而又帶著某種近乎于道的氣勢。
招招奪人心魄。
在那一刻,無數人終于明白了,爲什麽這個人能夠在兩年時間內迅速崛起,並且將黑省稱霸多年的兩位魁首給干翻到底了去。
他有點東西的。
兩人越戰越疾,越斗越快,當達到了某種極致的時候,擂台之上,只瞧見無數的幻影,人卻再也瞧不見。

刀光,劍影。

而除了這影子之外,台上還時不時地飄出幾句話語來。

這些話語跟先前龍三刀戰勝田平之后,說出的那一段話很像,就是你明明每個字都聽懂了,但結合在一塊兒來,卻都是一臉茫然,不知所謂。

很明顯,在這種危急時刻,龍三刀也必須通過背誦,方才能夠將其記住。
他沒有辦法融會貫通,了然于心。
簡而言之,對于他師父的那一套體系,龍三刀還是沒有吃得透徹。
反觀另外一邊,馬一岙手中的太阿劍輕靈飄飛,在這一刻使出了極致來,卻是當初呂祖上身之時,所使出來的仙家劍法。
這一來一去,總是充滿了一種近乎于“道”的極致美感。

而隨著太阿劍之上的力量漸漸升起,最終達到了將近于巅峰的時候,整個擂台之上,卻是青光蒙蒙,仿佛仙家之境。
而台下,卻是狂風大作,力量翻湧。

好在組織方早有預警,請了包括達摩堂首座德遠大師在內的四名高手,分列四周,用力量將其鎮壓,不讓這恐怖的比拼之力溢出,殃及池魚。
呼……

馬一岙化繁爲簡,無數的青光最終凝聚,落于一處,而手中的太阿劍高高舉起的那一瞬間,龍三刀終于抵擋不住。

他大聲喊道:“不打了,不打了。”
他認輸了,然而馬一岙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是讓龍三刀都爲之畏懼的一劍。
即便是他極力控制了,最終改變了方向,那恐怖的一劍最終還是揮了出來。

他若是強行中止的話,力量反噬,恐怕他就要爆體而亡。

馬一岙朝著一處空地揮了出去。

我們能夠瞧見一道極致的劍光,肉眼可見,宛如出膛炮彈一樣,朝著那方向飛掠而去,世間萬物,仿佛無可阻擋。
眼看著它就要摧毀一切,達摩堂的德遠大師站了出來。
他將身披的袈裟解下,然后箭步沖了過去,那袈裟揮舞,化作無數金光,硬生生地將這一記劍光給彈到了天上去。

那劍光直沖雲霄之上,卻是將頭頂不知道多高的一大團白雲,給直接切成了兩半。

雲層分離,光滑平整,朝著兩邊分開。
而德遠大師也往后疾退了數步,方才最終站穩。
馬一岙這一劍揮出去之后,通體舒暢,隨后趕忙將劍往后收,然后朝著這位達摩堂首座拱手說道:“多謝大師援手,否則一岙就要釀成大禍了。”

那大師臉色肅穆,還禮之后,問道:“這一招,可有名字?”
馬一岙點頭,說道:“玉龍嗥。”

德遠大師沈吟一番,然后說道:“欲整鋒芒敢憚勞,淩晨開匣玉龍嗥。手中氣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條——你的劍術,難道是來自于純陽祖師呂喦?”
馬一岙拱手,說道:“正是——一岙有幸,曾經與純陽祖師有過神交。”
聽到這話兒,德遠大師撫須而歎:“當真天下英雄出少年。”
兩人說罷,裁判宣布馬一岙獲勝,而作爲敗者,龍三刀卻毫無沮喪之意。
他收了斬馬刀,十分熱切地走了過去,顧不得還在台上,攬住了馬一岙的肩膀,激動地說道:“哥,我的馬哥,你這劍法牛逼啊,不過你們剛才說的呂喦是誰?”
馬一岙咳了咳嗓子,說道:“呂喦,字洞賓,道號純陽子,自稱回道人。”
龍三刀驚訝地說道:“哇擦,八仙過海,呂洞賓?”
馬一岙點頭,說道:“正是。”

龍三刀激動得不行,拉著馬一岙的手,一邊往台下走,一邊問道:“我的天,你師父是呂洞賓啊,我勒個去,這也太屌了吧?”
馬一岙很低調地說道:“倒也不是師父,只是神交而已。”
龍三刀問:“神交?呃,這是什麽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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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9 08:56:12

工作人員不管龍三刀落敗之后,與馬一岙的打诨插科,結果宣布之后,立刻上去清場打掃。
兩人攜手下台,來到了我們這邊,馬一岙方才低聲說道:“三刀,你小子剛才還有著一手啊,真當我不知道呢?”
龍三刀聽到,微微一愣,非常驚訝地說道:“你怎麽知道的?”

馬一岙說道:“你真當我傻啊?你好幾次關鍵時刻,欲言又止、想要豁出去又極力控制住的樣子,就有點兒像尿急了憋不住的感覺,我都替你累得慌。”

龍三刀嘿嘿笑,說道:“還是老哥你厲害啊,我以爲我藏得夠深了,沒想到還是給你看出來了。”

馬一岙有點兒不高興,說你這是干嘛呢?要打就拿出全部的實力來啊?
龍三刀趕忙擺手,說道:“馬哥你誤會了——我那一手,是師父留給我的保命絕活,一旦施展出來,稍有不對,很有可能就會傷及到我的根本。在這樣的比斗之中,你我又不是生死仇敵,犯不著這般拼命……而且輸在你的手上,我是服服帖帖的,哈哈哈。”
馬一岙聽了,歎了一口氣,說道:“說起來,我給你逼出了玉龍嗥,你卻還是藏著殺招,孰勝孰負,猶未可知呢……”
龍三刀卻嘻嘻哈哈,說無所謂,這一次過來,能夠交到馬哥你、還有我侯哥,以及安安小姐姐,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榮譽這些,都不過是虛名而已。

他先前如臨大敵,此刻卻如此豁達,著實讓人爲之感慨。
這個來自于黑省冰城的小混混,有著一種特殊的親和力,讓人著實是生不出什麽惡感來。
而與此相對的,是另外一位“特邀嘉賓”琅琊王。
此人除了最開始的時候與我們打過照面之后,便沒有再主動與我們說過幾句話,更不用說像龍三刀這樣幾乎天天混在一塊兒,即便是偶爾有什麽眼神交彙,他也顯得格外冷淡,仿佛視我們爲無物一樣。
這樣的態度著實讓人有些費思量,如果單純只是因爲我夜行者的身份,這還好說一些,但無論是馬一岙,還是李安安,又或者龍三刀,都是正宗的修行者啊?

都說愛屋及烏,恨屋及烏,但不至于這樣吧?

中場休息十五分鍾之后,台上有人唱號,叫起了李安安和琅琊王陳柱賢的名字。

李安安有些緊張,深呼吸,然后看著我們說道:“那個家夥,有點兒認真的啊。”

馬一岙對她信心滿滿,說道:“沒事兒,發揮你的正常水平,就能贏他。”

我也說道:“你若是輸了,還有我和馬哥兩個在,隨時暴揍那小子。”

李安安起身,抓著真武劍,然后用手肘頂了一下我的肚子,氣呼呼地說道:“我還是努力贏了,回頭的時候,光明正大的揍你吧。”

我給她手肘頂了一下,有點兒疼,皺著眉苦笑,說你現在也是光明正大呢。
李安安上了台,而琅琊王也從另外一個地方走了上來,與李安安手提古劍的架勢不同,那哥們兒單手拎著一根狼牙棒上來的。

這琅琊王手中的狼牙棒也挺有意思的,並非長兵器,而是一根短棒子,長度與李安安手中的真武劍一般,上面鑲嵌著密密麻麻的白色獠牙,那獠牙光潔,宛如玉石一般的材質,而最頂上的那一顆,則顯得格外尖銳修長。
那一根獠牙,卻是貪狼妖王的。
這一根看上去猙獰可怕的狼牙棒,代表著琅琊王曾經的赫赫戰績,而除了狼牙本身,那棒子則是某種金屬材質,看上去有點兒像是白銀,又仿佛鉑金,隱隱之間,上面布滿了某種暗紋,內中仿佛有某種力量在湧動,如同活物。

而那每一顆獠牙仿佛錯亂布置,但又與周圍的有著某種聯系,仔細打量,仿佛周天星辰一樣的錯落。
而這根看上去仿佛是短棒的玩意,如果連接上他背上那根一直沒有解下來的棍子,便能夠瞬間變成一根真正意義上的狼牙棒。

一根長型兵器。
不過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瞧見這兩件東西組合在一起。

琅琊王走上台來,一言不發,雙手抱著那根看上去著實嚇人的狼牙棒,然后緊緊地看著自己的對手。
而李安安則很是潇灑地將真武劍藏著,朝著對方拱手而立。
琅琊王簡單地點了點頭。

他這架勢很讓人不舒服,仿佛他是前輩,而李安安剛才在向他拜見一樣。

這般的倨傲,讓態度一向平靜祥和的李安安,都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來,而當銅鈴響起,裁判宣布比斗開始的時候,那家夥卻遲遲不出招,而是平靜地說道:“來吧,你是女人,讓你三招。”
聽到這話兒,我不知道李安安是什麽感受,在我耳中,卻著實是太刺耳了。

什麽叫做“你是女人,讓你三招”?

這樣的話,並不是在表示自己的紳士風度,而是十分嚴重的直男癌,又或者說,他是打心底里就瞧不起面前的這位對手。
也只有如此,方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
李安安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通紅,顯然很是惱怒,不過在衆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多說什麽,而是將劍微微前指,做了一個起手式,然后平靜地說道:“擂台比斗,全憑本事,不存在讓不讓的問題,你要比便比,不比的話,便下去吧。”
李安安平日里待人和善,基本上不會與人公然發生沖突,像這樣很重的語氣,顯然是耐心忍到了極限。
那琅琊王聽到了,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不過他的情商顯然有點兒低,卻並不覺得自己剛才的話語有什麽不妥,只是點頭說道:“好,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來吧。”
他提著手中的短柄狼牙棒,然后緩步朝著李安安走來。

他走的前三步,每一步都十分緩慢,仿佛手中的狼牙棒重若千鈞一般,沈甸甸的,邁不開腿,然而走到第四步的時候,卻突然提速,下一秒,便沖到了李安安的身前,手中的狼牙棒居然化作了利劍一般,直直地朝著李安安的胸口刺來。
明明是傻大粗的狼牙棒,卻偏偏當做了劍。

這一刺,頗有劍法的微妙精髓所在,李安安瞧見,卻也並不慌忙,橫劍來擋。

李安安能夠感受得到琅琊王這一棒子刺過來的威勢,然而她手中的真武劍乃是真武大帝的傳承,劍上有靈,蘊含著龐大的力量,所以並無畏懼,反而想要通過最開始的交手,試探出對方的力量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那琅琊王手中的狼牙棒在交擊的一瞬間,陡然發力,一頭凶猛的青色惡狼從棒身之中湧現而出。

與之一起的,還有無數的氣息浮現,黑色的、白色的、青色的、灰色……五顔六色的氣息彙作一處,卻是洶湧的狼群,如同奔湧的巨浪一樣,驟然而發,拍打在了兩人的交擊之處。

這一招,琅琊王在先前的時候,可是從未有使出來過。
那是狼牙棒本身蘊含的力量,而這力量的來源,則是曾經落敗于陳柱賢手下的那些貪狼夜行者。

他已經將這些力量給融彙貫通了去。

而那頭巨大的青色惡狼,極有可能便是死于他手中的那頭貪婪妖王。
上來就放大招,這手段的確很合琅琊王的風格。

李安安顯然是早有預料的,手中的真武劍微微一抖,也發出了一聲“嗡”然之聲,那聲音仿佛將整個空間的頻率都給控制住,宛如悶雷一般炸響,緊接著那向前洶湧而來的無數妖氣,也都受到了影響,凶狠不在。
李安安借助了真武劍的力量,擋下了對方的殺招,但是即便如此,還是向后疾退了五步,方才穩住身子。
然而琅琊王卻得勢不饒人,手中的狼牙棒再一次揮就而至。

李安安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終于奮起反擊,手中的真武劍在那一瞬間,爆出了一大團的絢爛光芒來。
還擊。

铛、铛、铛……
一連串的铮然之聲,是李安安揮舞手中真武劍,與對方拼斗的響聲,與此同時,一大團的劍影在整個空間晃蕩,顯示出了李安安精湛的劍技來。

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鹹陽。
她可是武當“極”字派的唯一傳人,而“極”字派,可是武當頂級的劍仙一脈,比當初的武當劍仙李景林所修行的劍技,還要上乘。

而李安安還是武當這麽多年以來,悟性最高、根骨最佳的弟子。
單論劍法,馬一岙都未必是從小練劍、悟道的李安安對手。
然而眼看著李安安逐漸有了起勢,那琅琊王卻完全沒有任何的招式和武學美感,也不避來也不躲,手中的狼牙棒一下又一下,招招都奔李安安的要害去,一副攻敵必救處、以命搏命的殘暴打法。
李安安不得不轉攻爲守,因爲照著琅琊王這凶猛架勢下去,即便是她能夠傷得了對方,自己恐怕也走脫不得。
難不成要雙雙斃命?
在這琅琊王無賴的打法逼迫下,李安安不得不與琅琊王毫無花哨地比拼硬實力,而在這樣的形勢下,剛剛得了真武劍不久的李安安,漸漸地就落到了下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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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10 02:27:53

琅琊王的戰法,著實是有一點兒太過于霸道了。
他招招搏命,爲的就是讓李安安來跟他比拼單純的力量,想要以此爲突破點,將李安安這塊硬骨頭給啃下來。

這顯然是早就籌謀了的計劃,而之所以如此,則是昨日攻擂賽的時候,瞧見李安安與別人比斗時就想好了的。

按道理說,手握真武劍的李安安,絕對不會害怕這樣的較量。
因爲就算那琅琊王再天賦異禀,也終究抵不過仙家傳承。

但問題在于,李安安手中的真武劍雖然認了主,但與李安安之間的默契,終究因爲時間太過于短暫的緣故,沒有達到最大的峰值。

在力量之上,李安安到底還是有所欠缺。

這一點在先前的時候,我們就有所了解,只不過覺得憑借著李安安這二十余年練就的精妙劍法,能夠彌補一切。

畢竟是劍仙一脈,天生玩劍的行家。

但現在看來,琅琊王的觀察能力,絕對是一流的。

他一眼就瞧出了李安安最弱的地方,並且毫不猶豫地給出了致命一擊。

盡管這樣子非常難看,並且讓人不齒,但這無疑是最正確的選擇。
相斗上百回合,戰況從僵持,陡然轉變。
琅琊王身上,卻有群狼環繞,每一擊都有嗚咽之聲,無數餓狼嚎叫而出,盡管不是夜行者,卻有著妖王一般的氣勢。

李安安不願就此認輸,拼盡全力抵抗。
她在這期間,依舊想要憑借著自己精妙的劍法來挽回大勢,其間也的確出現了好幾次的精彩反擊,又一次甚至差一點兒就能夠完成翻轉,維護住劍仙一脈的尊嚴。
然而琅琊王終究還是厲害人物,一點兒不給李安安機會,徹底貫徹了自己穩紮穩打的計劃,步步爲營,將她壓得完全喘不過氣來。

李安安全力反抗無果之后,沒有選擇負隅頑抗,而是往后一躍,然后宣布認輸。

技不如人,就得認。

琅琊王這人對于勝負看得很重,對李安安,反倒沒有太過于執著。
所以李安安一認輸,他立刻就停了手下來。
李安安瞧了那個霸氣無比的男子,沒有說話,等裁判宣布結果之后,就直接跳下了擂台來。

我們迎了上去。

我認真地說道:“放心,他如何對待你的,回頭的時候,我們就如何對待他。”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顯得特別的嚴肅。

很顯然,瞧見場上發生的一切,我心中的怒火已然翻騰許久。
我是動了真怒。

馬一岙也是一樣,對于李安安這個情商極高的妹子,他其實一直都是很喜歡的——這里的“喜歡”,並非男女之間的感情,而是欣賞,是憐惜,是對于美好事物的喜愛——正因爲如此,李安安的無奈遭遇,越發讓我們覺得胸口有一團火焰憋著,沒有辦法釋放出來。
這個宣泄口,自然就是琅琊王。
李安安一番大戰之后,香汗淋漓,有些力虛,腳步輕浮。

不過她倒也沒有太過于懊惱,而是微笑,然后說道:“換做是以前,我或許在他手中,都走不過二十招,現在能夠打成這樣,已經是很不錯了。此戰雖在擂台上,但與實際的戰斗相差不多,而如果是生死相斗的話,哪里需要講究什麽公平不公平,自然是拿出十二分的手段來,能贏就行了……”

她雖然這般說,我們還是有些不甘心。
龍三刀說道:“話雖如此,但那家夥這般作態,實在有點兒太難看了。”
李安安先前努力拼搏,不願放棄,而現在卻想開了,說有了這劍,只要我付諸于努力,與它達到“人劍合一”的狀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算是他用這種以命搏命的打法,也很難再贏得了我,這樣就好。

我知道李安安這麽說,是在勸解我們,讓我們不要因爲惱怒的情緒而失去理智的判斷,最終也敗落下來。

對于接下來的戰斗,她自然是期盼著我們能夠贏下來的。

而我也沒有再說話,而是在心中祈禱。
我默默地期盼著德遠大師的抽簽,能夠將我跟這位琅琊王排在一塊兒。

盡管我對馬一岙有著絕對的信任,也知曉如果是他與琅琊王對上的話,也一定會有辦法制裁那個家夥。
但比起借助于馬一岙而言,我跟希望是我來完成這件事情。

這樣子,會比較有成就感一些。
我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寒冬臘月,一年四季都在辛苦修行,這是爲了什麽呢?
還不是爲了現在這一刻?
爲了讓心念通達。

或許是我的祈禱起了作用,隨后德遠大師上台抽簽,居然還真的抽中了我的名字。

也就是說,接下來,是我與琅琊王的比斗。
而在下午的時候,將會是兩人之中的勝者,與馬一岙最終決出本次擂台比賽的勝者,第一屆青年擂台大賽的王中王。

瞧見這樣的結果,馬一岙有點兒失望。

不過他還是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雖然我對那個琅琊王並不是很喜歡,但我還是希望咱們兩人能夠在決賽會師,不願意與他相斗,你懂麽?”
我咧嘴,發出了開心的笑容來:“放心,我明白的。”
爲了保護前一輪的比斗者,不至于出現車輪戰的情況,所以我與琅琊王之間的比斗,會在一個小時之后才能進行。
在這期間,擂台之上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來講座,打發時間。
而我們對于這樣務虛的講座沒有太多想法,于是就聚在了后台等待進場的小廳里閑聊。
琅琊王並沒有在,不知道他去了哪兒。

李安安與琅琊王交過手,回想起來,心有余悸。

不過作爲過來人,她還是認真地跟我總結了一下這人的一些特點和力量,而這種體會,遠不是局外人看上一場比斗,就能夠瞧得清楚的。

坦白地講,琅琊王很強。

用最簡單的話語來講,這個人擁有著妖王以上的實力。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沒有妖王以上的實力,怎麽可能將蒙古那一支貪狼族群給滅族了呢?
要知道,那個族群,可是擁有著一位妖王,和無數大妖、平妖的。

能夠做出這等驚世駭俗的事情來,琅琊王不但擁有著堅定的意志、聰明鎮定的頭腦,肯定還擁有著超卓的實力。

而他還將這一支貪狼族群,融爲了自己實力的一部分。

先前的時候,我們還沒有太多的感覺。
但瞧見李安安與琅琊王的一戰之后,我終于明白了,此人絕對是一位頂尖強者。

或許他現在,在某些方面還是有一些稚嫩青澀,但如果再過幾年時間,他絕對能夠迅速崛起,超越許多曾經的大人物。

不可小觑啊。
我耐心地聽李安安跟我分析者,然后將這些事情都記在腦海里去。
而到了最后二十分鍾的時候,我閉目端坐,調整呼吸,開始將自己的身體調整到了一個比較巅峰的狀態去。

铛!

銅鈴響起,我聽到台上的裁判在叫我的名字。

侯漠,侯漠,侯漠……雖然只叫了我,但這聲音卻在我的耳邊來回晃蕩著,我睜開了眼睛,瞧見了那毛臉和尚就在我的身邊,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來。
果然,你在,這真的是太好了。

我起身,朝著台上走去,而在另外一邊,也有一個身影,不急不緩地走著。
琅琊王也上了台。
當我出現在台上的時候,我聽到台下有人在高呼著我的名字。
侯漠。

侯漠!

侯漠……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三兩人,而到了后來之時,卻連成了一片。

齊天大聖,孫悟空。
這是無數人童年之時的偶像,以至于一直到了現在,他們對于這個人物,還充斥著真摯的感情在,以至于將這樣的感情,又轉嫁到了我的頭上來。
除了高呼我的名字,也有人在高喊“陳柱賢”。
然而這聲音相對于“侯漠”,音量要小一些,而且顯得有些雜亂。

琅琊王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所以當兩人都站在台上的時候,距離四五米,他眯著眼睛,低聲說道:“認輸吧,我怕我一會兒控制不住自己,將你給宰了。”
這句話,他說得如此霸道,仿佛正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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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10 12:29:28

盡管早有預期,但琅琊王陳柱賢那濃烈的敵意,還是讓我感覺到一陣寒毛直豎。
我眯眼盯著他,然后說道:“爲什麽這麽說?”
琅琊王盯著我,瞧見我的氣勢,在衆人的歡呼聲中,越發濃郁,他的臉色也就越加的陰郁。

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聲說道:“夜行者,你們的能力是會從血脈之中天生而出的,獲得簡單,無需磨難與養勢,沒有內心的磨砺與修行,太過于容易,所以不珍惜,也不懂得世間苦楚,此爲其一;其二,夜行者的血脈記憶之中,天生仇恨人類,視人類爲仇寇,不當同類,所以奸YIN擄掠,甚至食人,都能干得出來……”
擂台之下,歡聲雷動,而擂台之上,兩人卻低聲說著話。

大概是怕這話語傳出去,對自己有些不利,所以琅琊王方才會低聲說著,而且還是用勁兒,將話語化作束狀,落入我的耳中。

這樣的手段的確很厲害,除了我之外,別人瞧見的,只是琅琊王動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我不知道琅琊王爲什麽會將心底里的態度給說出來。
畢竟他之前的表現,一向都是沈默的,並不願意與別人交流太多。
更不用說交流的人,是我。

聽到琅琊王的話語,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立場不同,態度自然也就不同。
琅琊王的青梅竹馬,曾經遭受過夜行者的迫害,這是無法抹殺的事實,而且他之前接觸的那些夜行者,到底是什麽樣子的,我也沒辦法去了解。
但一個人過于狹隘,以偏概全,直接開了地圖炮,用種族論來對付一切,這件事情,讓我心中很是惱怒。
我說你說的那些人、那些事,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琅琊王盯著我,緩緩說道:“你也一樣,我能夠瞧得見,你的心中,藏著一個魔鬼。”
我搖頭,說道:“他是佛,是大聖,不是魔鬼。”
琅琊王說道:“不,他是魔鬼,是惡魔,是深淵之中的惡棍——你聽聽,台下的人叫得多歡暢,他們在叫你‘齊天大聖’,然而齊天大聖很好麽?他當妖怪的時候,還不是照樣吃人肉?”
我說他們喜歡齊天大聖,是因爲那代表著一種反抗強權的精神,而不是……

我試圖與這個人講道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擂台邊緣的裁判再一次地敲響了銅鈴,開口說道:“比賽開始了,兩位……”
琅琊王看向了我,一字一句地說道:“你不認輸,對吧?”

我從懷里摸出了金箍棒來,淡然自若地說道:“正如你說的,我既然背負了‘齊天大聖’的名頭,便不能輸——不管是你,還是這世間的任何人……”
聽到我的話語,琅琊王沒有再嘗試著勸說,而是向前走來。

他一步一步地走,然后一字一句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了。”
唰!
一如先前與李安安對抗的一樣,琅琊王向前走,每一步都緩慢得跟慢動作一樣,然而當他走完三步,跨出第四步的時候,整個人就如同幻影一般,倏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緊接著,那根充滿煞氣的狼牙棒,就砸到了我的天靈蓋上來。

這速度,比剛才對陣李安安的時候,要快上兩倍還不止。

也就是說,剛才與李安安一番大戰的時候,這家夥其實還是藏得有手段的,一直到此時此刻,方才全力施展出來。
當那一根狼牙棒砸到頭上來的一瞬間,我突然感覺到了,這個叫做琅琊王的男人,可能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最頂尖的人物。

如果沒有我們,或許他就是聚光燈下的那個人。
想到這里,我終于理解了他爲什麽對我如此的憤恨,這里面除了我修行者的身份之外,還有一個可能,那便是“魁首之爭”。

一代江山一代人,一代人中一魁首。
正如同競技體育的比賽一樣,雖然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間的差距並不大,甚至可以說無比微小,極度相近,但價值上來說,卻有著天壤之別。

人們的信息接收是有限的,更多的人,只記得金牌,而不記得銀牌。
盡管你付出了難以想象的努力,但因爲你得了第二名,就不會有人記得你。
競技比賽如此,換到了江湖之爭,同樣如此。

對于琅琊王來說,他這麽強,就應該站在最頂峰,俯瞰所有的年輕一代,而不是平視,甚至仰視著某幾個人。
他需要做那第一人。
這就是名。
名就是利。
這家夥說起來義憤填膺,但最終的目的,卻顯得如此的現實,遠不是他之前表達出來的理想主義架勢。

不過正是如此,我反而變得平靜下來了。
如果對方是一個理想主義者,而且還是一個帶著深仇大恨的人,我感覺自己或許下不去手,但是現在,卻完全不同。

你的人設,崩了。

崩了的話,老子,就他媽的沒有顧忌了。
铛!

眼看著那狼牙棒就要將我的天靈蓋給掀翻了去,卻有一根大棒子攔在了對方的面前,同樣是棒子,金箍棒看起來就比那狼牙棒要好看許多,沒有那種暴力和猙獰的形象,一邊粗,一邊細,非常符合力學的原理,此刻陡然送出,攔在了那狼牙棒奪去性命的路上。
這個攔路虎,顯得如此的淡定沈著。

因爲抓著這根金箍棒的手,屬于我。

當兩根棒子交擊的那一刻,沒有半點兒的溫情脈脈,也沒有基佬們最期待的情節,實力在這一瞬間碰撞——那狼牙棒上,再一次重演了群狼奔襲的威勢,無數的貪狼夜行者浮現出來,化作氣息,化作意境,化作無數嘶吼與慘叫,在驟然之間,撲向了我的身上來。
這是一種野性的力量。
而與此同時,我的金箍棒上面,也迸發出了灼熱到極致的烈焰。
與此同時出現的,還有狂湧而出的血脈之力。
雙方惡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來。

同樣的碰撞,其實也發生在了一個多小時之前,而那個時候,李安安抵受不住,最終向后退了五步,但現在的情況,卻是我紋絲不動。
不但如此,當我的力量逼發而出之后,手握短柄狼牙棒、單手施力的琅琊王,反倒是扛不住了。
如此僵持了一會兒,幾秒鍾過后,琅琊王終于抵擋不住了,向后退開去。

他一退,我立刻就如影隨形,陡然上前。
我沒有給他太多緩沖的機會,將金箍棒的威能發揮到了極致,一棒又一棒,如同海潮拍岸,連綿不絕,不給他半分喘息的機會。

從場面上看,便是我與琅琊王交手之后的一瞬間,我便掌握了局勢,然后大棒砸下,追得琅琊王滿場亂跑。

他一直退,我一直攻,用的是毫無花哨的硬砸,一棒又一棒,落在他的頭頂之上。

琅琊王若是不擋,就要給砸個頭破血流。
之所以會造成如此的局勢,最重要的一點,其實在于兵器的長短。

我的棒子,比他長一倍。

以攻代守,一力降十會,一上場,我就實現了對李安安的承諾——琅琊王如何對待李安安的,我就如何對待他。
單純是力量的對拼,沒有任何的花哨動作。

力量在碰撞,氣息在翻湧,場間洋溢出去的氣勁化作湧動的風,吹到場外去,要不是周遭有高手坐鎮,說不定離那擂台稍微近一些的人,修爲低一些的,恐怕就站不住腳了。
那力量,太過于狂暴了,仿佛死仇一般。

……

擂台賽已經進行了四天時間,從最初的海選,到複賽、淘汰賽,到攻守擂台,一直到今日前兩場的拼斗,前來與會的各路豪雄和觀衆,自己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場,但沒有一場,如此時此刻一般。
台上的兩人,仿佛生死大敵,那里面的濃濃戰意,是旁人絕對理解不了的。

不就是一場比斗麽?爲什麽像是要分出生死一樣?

這兩人,以前得有多大的仇啊?

旁邊的裁判,以及鎮場子的幾個高手也都是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說是膽戰心驚,生怕兩人鬧過度了,到時候都沒有辦法去阻止。

因爲太快了,都有點兒反應不及。

不管旁人如何想,戰斗依舊在繼續,一直處于下風的琅琊王通過逼出棒中狼王,將我的攻勢給緩解一些,隨后他將左手摸向了右肩,將身后那根從未解下來的棍子給抽出,插在了狼牙棒的末端,隨后猛然一擰,將其結合成了一根正常大小的狼牙棒。

這動作讓我的長度優勢不再,也符合了人體力學,使得琅琊王的敗勢一下子挽回。
他幾棒下去,將陣腳穩住之后,開始大舉反殺起來。
攻,才是琅琊王最擅長的。

也是最有氣勢的。

正如同九路翻雲的理念一樣,提棒子的男人,最主要的一點,在于氣勢。

有了氣勢,才能有后面的一切。
铛、铛、铛、铛……

戰況峰回路轉,兩人打得越發激烈,而最先承受不住的,卻是我們腳下的擂台。
這擂台即便是有高人布下法陣,並且數位高手費力維持,也開始有點兒搖搖欲墜,穩固不住的架勢,而在這個時候,那琅琊王手中的狼牙棒,突然之間,直指天空之上去。

他的口中,則有一種很是古怪的鳴唱聲浮現而出。
我知道這種技法,是蒙古族特有的呼麥。

不過又不太像,總有一些不同。
而就在這個時候,台下有人驚聲高呼道:“長生天,這、這是成吉思汗鎮魂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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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5-11 18:24:57

成吉思汗、鎮魂曲?

無數的歡呼和叫嚷聲中,我聽到了這麽一句,但並不太明白話里面蘊含的意思。

不但如此,我也不太理解在這如此激烈的纏斗中,面前的這家夥突然間將手中狼牙棒朝著天空指去、中門大開的架勢,到底是在干什麽。

琅琊王一個東莞人,卻學會了蒙古族特色的呼麥,這事兒很神奇。
只不過這會兒又是在KTV唱歌,而是生死決斗,他突然來這一手,又是要干啥呢?

電光火石之間,無數的疑問從我的心里掠過,而我的手上卻沒有停下來,而是抓緊了手中的金箍棒,朝著前方沖去。
在我的對面,琅琊王將氣息猛烈沖擊聲帶,發出粗壯的氣泡音,形成低音聲部,與此同時,他又巧妙地調節了口腔共鳴,強化和集中泛音,唱出透明清亮、帶有金屬聲的高音聲部。

兩種聲音不斷疊加,獲得無比美妙的聲音效果。

最開始的時候,它的音量還顯得很小,在這喧鬧的擂台會場之中,你若是不注意的話,還真的聽不到。

然而當我沖到了琅琊王的近前來時,這高低動蕩不休的咽喉音法,已經充斥了整個空間。
我的整個世界,都充滿了這樣的聲音。
而這聲音,仿佛具象化了一般,化作了無數的音符,從天空之上落下,原本平靜的雲層在這個時候,也開始翻湧不休。
緊接著有光芒,從九天之上垂落下來,聚焦一處,正好落到了琅琊王朝著天空指去的狼牙棒上。
這個時候,我朝著對方猛然揮出了一棒去。
五行開。

我已經有了十分強烈的預感,覺得對方仿佛在醞釀著某種大招,而如果他能夠成功的話,說不定就能夠扭轉戰局。

所以當下我也是拼盡全力,運用著九路翻雲的棒法,想要將他的架勢給攔下來。

然而如琅琊王這等精明之人,又如何預料不到我的想法呢?
他既然在這般激烈的爭斗中使出這一招,必然是有著充足的把握,所以當我這一棒回來的時候,那光華也落到了他手中的狼牙棒中。
而下一秒,他借助著這天光的氣勢,朝著我的金箍棒砸了下來。

先前的較量,最開始時因爲兵器長短的緣故,琅琊王即便是空有力量,但也還是落入下風,而隨后他將狼牙棒變長,終于扭轉了戰局,不過在力量之上,到底還是弱了幾分。

然而通過吟唱之后,獲得了那九天之上垂落而下的光芒,他再無任何畏懼,此刻陡然砸下,臉上也是待著幾分暢然的得意。
這一下,是他籌謀許久的。

這之前,他使用的力量,大多數是來自于手中狼牙棒的威能。

而這狼牙棒是來自于他曾經屠戮過的貪狼部族。

那麽在此之前呢?
他憑什麽屠戮那貪狼部族,將一位妖王給斬殺了的呢?

便是此時此刻的手段了。

兩根棒子再一次的相撞,而這一次,我再也沒有占到任何便宜,不但如此,那一棒子下來,我感覺到壓在金箍棒之上的力量,並不是來自于琅琊王的,而是整個世界,在這一刻,都傾壓下來,想要將我給毀滅了去。
這樣的力量,恐怖到了極致。

我與琅琊王相斗,直到這一刻,他仿佛才露出了真正的獠牙來。

琅琊王居高臨下,將狼牙棒不斷下壓。

我感覺仿佛山巒崩塌了一般。

我拼死擋住。

舉棒。

在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仿佛抵擋不住了,而下一秒,我卻又硬生生地撐住了對方的攻勢,只不過我腳下的擂台,開始一點一點的崩塌。

我經過四道關口的身體承受住了這傾天之力,但那擂台卻擋不住。

與此同時,台下有人大聲喊道:“看,那是什麽?”
“齊天大聖,我的天,侯漠真的是齊天大聖。”
“孫悟空!”

原來,在這個最爲危險的時候,它終于出現了,從我的身后浮現而出,與我並肩而戰。

與此同時,在擂台的另外一個角落里,突然間有一道淒厲荒涼的唢呐聲,陡然吹了出來,落入我耳中的,卻是那撕心裂肺一般。

緊接著,我感覺到自己血管里流淌著的血,在這一刻,仿佛都要燃燒起來一般。
是馬一岙,他在爲我加油鼓勁。

轟……

我的雙目之中,有洶洶烈焰冒出,而緊接著,面對著這滔天之力,我卻一點、一點地伸出了被壓得快要斷掉的手。

頂住,頂住,頂住……

“啊……”

我張開嘴,發出了讓我自己都有些害怕的吼叫聲。

下一秒,我陡然一震,將對方壓下來的狼牙棒給推了回去,緊接著,我騰空而起,將手中的金箍棒朝著對方猛然砸去。
琅琊王的咽喉部位,依舊有那鎮魂曲的聲響出現,在這聲音的加持之下,他整個人也剛猛得如同天神返世。

兩個同樣威猛不屈的男子,在這一瞬間,抛下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單純的享受這種對抗。

铛、铛、铛……
金箍棒、狼牙棒,兩根大棒子在一瞬之間,交手了不知道多少回,那铮然之響,仿佛龍吟一般,直沖天空之上去,掩蓋了一切。
就連馬一岙爲我加油助威的唢呐聲,也被這激烈的戰斗所掩蓋了去。

只不過聲音被掩蓋了,熱血卻不會。

我已經忘記了爲什麽要與面前的這個男子相斗,當時的腦子里,唯一在想的一件事情,就是如何將他給撂倒了去。

齊天大聖的威名,不能丟。

力量在撞擊,動蕩不休,琅琊王的身上有金光浮現,天空之上的光芒,仿佛都彙聚在了他的身上,而擂台之下,仿佛陷入了黑暗之中一樣。
他是天子驕子,所有人都爲之矚目的存在。
然而在這樣的境況之下,卻還有一人,在與他相搏。
無論面前是十萬天兵天將,還是九九八十一回的磨難,信念所至,無人可擋。

因爲我,既是齊天大聖,也是——侯漠。
來,跟我一起念。

侯……漠……

我口中大聲呼喚著自己的名字,然后在那一刻,金箍棒的光芒攀升到了極致。
再一次的撞擊。

轟!
終于,布滿了法陣,又被四位頂尖高手費力維持的擂台,在這一下之后,終于抵擋不住了。

我與琅琊王兩人在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力量,即便是以達摩院首座德遠大師爲首的高手四人團,都沒有辦法維持得住,高約半丈的擂台,在這個時候終于撐不下去了,轟然坍塌,碎石飛濺而起,落得滿地都是。
與此同時,煙塵四起,那撞擊的力量沒有擂台的承托之后,朝著地下湧動而去。
又是一聲轟鳴。
而這一下,仿佛是所有一切的句號,接下來再無動靜,而等煙塵消散之后,人們瞧見廢墟之上,一人半跪,一人昂首而立。

立著的那人,自然是我。
琅琊王半跪在地,手中的狼牙棒斷成了兩截。

而他之所以跪著,是因爲我手中的狼牙棒,頂在了他的腦袋上。

我若是用點兒力,他就算是有九條命,也活不成了。

但我停住了,當煙塵散去,裁判們瞧見之后,我緩緩地收回了金箍棒,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琅琊王望著地上斷開的狼牙棒,臉上十分的不甘。

他之所以敗,其實是一個細節。

他這狼牙棒是兩截連成的,這樣的設計便于攜帶,也方便應對一切的突發狀況,在某種方面上來講,是非常不錯的概念,然而面對著高強度的戰斗,特別是孤注一擲的力量對拼中,反倒是成了弱點。

那棒子因爲承擔不住那恐怖的力量,終于在連接處斷開了。

而這一斷開不要緊,卻將門戶洞開,讓我找到了破綻,一擊制敵。

然而即便是再不甘,他終究是輸了。

琅琊王收拾了地上的兩截兵器,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先前他跟我說,如果他贏了,說不定會將我給宰了,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我獲勝了,但我卻並沒有做出任何傷害他的舉動。

我表現出了足夠的風度,而越是如此,琅琊王越發覺得羞愧。
就在這時,我出聲喊住了他:“站住。”
琅琊王停住了腳步,作爲失敗者,他沒有了先前那淩人的盛氣,不過卻沒有回頭。

我知道他在聽,所以將剛才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講了出來:“不管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只想告訴你,不管是夜行者,還是修行者,我們都是同處于一片天空之下的人,正如同力量沒有對錯一樣。我們血管里流淌著的血脈,也是沒有對錯、正邪的。將人引導向善,防微杜漸,維護這一份來之不易的和平和善良,才是我們這些僥幸獲得力量的人,最應該去做的。”

我說完,想了想,又說道:“另外,一切的力量,都來之不易,當你覺得我享受到了不應該承擔的榮譽時,你恐怕是忘記了靈明石猴身上的詛咒。我離三十,也沒有幾年的時間了,如果不能突破五關,我隨時都有可能死去——所以說,我們身上背負的苦難,不會比你少……”

聽到我的話,琅琊王沈默了許久。

就在我以爲他固執地選擇離開時,他突然轉過身來,雙手抱拳,朝著我拱手,低聲說道:“陳柱賢,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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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12 01:46:20

對于琅琊王陳柱賢的服軟,我有點兒意外。
事實上,我之所以對他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並不是勝利之后的揚武揚威,也不是想要讓他信服什麽,而是這一大段話語憋在心里面,不說出來的話,我怕自己會受不了,心里難受。
念頭通達,才是我之所以這麽做的理由,至于琅琊王的反饋到底是什麽,在我看來,根本不重要。

我管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只不過當他說出“受教了”的時候,我的心中還是十分寬慰的。
這是個真性情的男子,要不然也不可能爲了那個說是青梅竹馬,但跟自己其實沒有什麽親密關系的女孩子去千里追殺,做出將整整一個夜行者家族都給抄了的舉動,至情至性,這是毫無疑問的。
后來的表現,更多的可能是摻雜了別的東西,並不純粹。
但不能夠因此而抹殺了他之前的行爲。
他能夠有所觸動,對我而言,無疑是一件喜聞樂見的事情。

而隨后,琅琊王沒有選擇停留下來,與我拱手之后,轉身往外走,徑直離開了會場。
想必他也不會停留在少林,而是選擇離開。

他來此地,本來肯定是懷揣著萬丈雄心,然而此時此刻,卻終究還是帶著失望離去。
不知道他此刻的心境,與來時是否又有所不同?

今日的交戰,對他是否有一些幫助?

無人知曉。
最后一場戰斗,將在下午舉行,我離開了擂台之后,早上的比斗也就結束了,衆人散去,只剩下組織方面對著這狼藉的擂台現場,琢磨著該如何處理。
我下了台之后,馬一岙等人立刻就迎了過來。
最先說話的,永遠都是活躍的龍三刀。

這哥們兒一臉激動地說道:“侯哥、侯哥,沒想到你真的能夠請神上身,讓那齊天大聖出來啊?不愧是靈明石猴的血脈傳承者……”

我搖頭,說我這個,不是請神上身。

龍三刀一愣,說那是什麽?
馬一岙比他要更了解一些,笑著說道:“這里面很複雜的,一句兩句說不清楚。”
他幫著敷衍過去之后,對我說道:“感覺下午不用比啊,我直接認輸行不行?”

我哈哈一笑,擂了他胸口一拳,說道:“你這麽說,你師父會怎麽想?你師祖王子平老先生,又會作何感想呢?”

馬一岙卻認真地說道:“下午的時候,咱們意思意思就行了,在我看來,決賽在剛才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至于咱們兩人,沒有必要在這衆目睽睽之下,鬧成那樣子。此刻強敵環伺,到處都是暗中的豺狼,咱們沒有必要那麽認真,太早暴露自己的真實實力……”

我聽他將事情上升到了這個角度,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點了點頭,說好。

話是這麽說,我心里面卻是另有計較。
這話兒按下,不再多說,隨后我告訴李安安,說我完成了之前的承諾。
李安安顯得十分興奮,沖過來抱了我一下。
還別說,平日里看著她英姿勃勃,女神風范,並不覺得什麽,這一抱,我才發現她的胸前還是挺有料的。

勝利之后,大家心情愉快,而沒有多聊幾句,這邊小狗趕了過來。
他先是很崇拜地對我們說了幾句,然后請我們下場,去后面用餐。
我們退下,在小餐廳簡單的用過餐之后,回到僧舍打坐午休,一直到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我才爬起來,去水池子里洗了一個冷水臉,變得精神了之后,才約了幾人,再一次前往擂台那邊去。
經過一中午的搶修,擂台這邊終于重新弄好了,不過不是原來的擂台,而是另外一邊。

至于原來那兒,據說已然修不了了,而且聽說我與琅琊王最后的發力,卻是將少林寺的地宮頂都給擊破了去。
這事兒挺麻煩的,我們過來的時候,瞧見原來的擂台會場,都已經圍了起來。
這廣場下面,還有地宮?
這個我還真的不知道,要是如此,早上與人拼斗的時候,就溫柔一點了。

對于這樣的情況,我頗爲尴尬,反倒是少林一方顯得十分豁達,說道:“不知者不爲過,真論起來,其實是我們選錯了地方——不過下午的時候,你們得留點兒心,這邊的結構已經被破壞了,即便是有支撐柱,恐怕也承受不住太大的壓力……”
我和馬一岙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說好,好嘞,您瞧好吧。

于是,在萬衆矚目的注視下,青年擂台大賽的決賽開始,我與馬一岙約定,一定要讓現場顯得好看一些,所以銅鈴響起之后,兩人施展絕學,那叫一個眼花缭亂,絢爛多彩,讓場下圍觀的群衆們興奮不已,呼聲震天。
這台下,大部分人都在爲我加油,畢竟早上我大戰琅琊王的場面還曆曆在目,那叫一個凶狠暴力。
但也有人在爲馬一岙加油。
而這些人里面,大部分都是漂亮的小姐姐,都是各宗門的女弟子之類的。

瞧見帥得讓人合不攏腿的馬一岙,她們忍不住發出了巨大的尖叫聲來,而這尖叫聲是如此的銳利,使得許多人的聲音,都給壓了下去。

所以不知不覺間,反倒是馬一岙的呼聲最大。
我在金箍棒上沒有施加什麽力量,揮舞起來,虎虎生風,看上去勢大力沈,但實際上只是輕飄飄的。

馬一岙也是如此,兩人無論是劍法,還是棒法,都絢爛無比,但實際上並不做什麽生死拼斗。

這樣的武技,真正論起來,也可以等同于演技、舞技。
如此僵持了一會兒,還沒有等到馬一岙給我使眼色,我便故作全力地往前一撲,給他一劍逼退來的時候,我裝作承受了恐怖巨力,往后退了七八步,緊接著一個不小心,直接從半丈高台之上,摔了下去。

擂台規則,離開擂台者,輸。
所以當我掉下擂台去之后,盡管很“不甘”地想要再一次重新爬上來,但比賽結束的銅鈴聲還是如約而至。

馬一岙贏得了青年擂台大賽的勝利。

在這一刻,小姐姐們的歡呼,穿透了空間,洋溢在了少林的上空,而作爲當事人,馬一岙則是一臉懵逼地看著我。

我表面上看起來又是不甘,又是郁悶,然而作爲心靈的窗戶,眼睛卻出賣了我心里面的得意和快活。
這世間,人人都要爭頭名,名震天下,然而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說,實在不願意去當個什麽靶子。
第二名也挺好,不顯山不露水,無人惦記著。

當然,這樣兒戲一般的比斗,在尋常人眼中看來,仿佛天衣無縫,但是稍微有點兒眼力的人,都能夠瞧出個子丑寅卯來,所以除了歡呼之外,還有一些噓聲。

不過能夠瞧出不對的人,都是有頭有臉、有涵養有城府的,即便是瞧出來了,也不會當場揭穿。
只是下了台之后,我們見到了信長老,他卻是有點兒不太高興。

很顯然,我們一路拼斗到了決賽,結果在決賽圈放了水,這事兒讓他著實有點兒不喜歡。

所以他上來就跟我們說道:“演得有些假。”

不過我們捧場到現在,已經是仁至義盡,馬一岙說道:“猴子早上與琅琊王大戰的時候,費了大力氣,下午的時候還要逼迫全力出戰的話,很有可能會動到根本——我也是如此。我們現如今的狀況,方丈應該是了解的,現如今這大會人多眼雜,我們倘若是真的出現了什麽幺蛾子,那對我們恨之入骨的夜複會,隨時會派人過來追殺我等……”

聽到這話語,信長老方才收起了先前的不滿。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決賽時的表現,的確是讓這一次的青年擂台大聲有點兒虎頭蛇尾。
但考慮到目前的實際情況來看,我們如此的處境,還這般的拼,已經是給了大面子了。

信長老不是好賴不分的人,簡單的解釋之后,不再多語。

隨后就是上台頒獎。
少林寺準備了一個小金人,居然是按照馬一岙等身塑造的,作爲青年擂台大賽的冠軍獎品,當衆頒發給了馬一岙,台下歡聲雷動,仿佛過節了一般。
等弄完這些,下了台,我接過了馬一岙遞來的那小金人,掐了一把,發現居然不是鍍金。

這可是實打實的純金。
不得了。

到底是少林,商業化最成功的的江湖宗門之一,闊還是它闊。

我有些好奇爲什麽決賽結果剛剛出來,他們就能夠拿出這個小金人來——這玩意一看就知道是費了不少功夫的,不可能臨時打磨出來。
李安安忍不住笑了:“你傻啊,人家肯定是準備了好幾個,誰勝了,就拿出誰的來,至于剩下的,融了就好。”
我聽了,很是可惜:“好不容易雕出來的,融了多可惜,回頭我去找信長老,問能不能給我……”

龍三刀哈哈大笑,說道:“侯哥你想得美。”
比斗過后,氣氛其樂融融,大家都放松下心情來,而就在聊天的時候,我瞧見有人匆匆過了,找到了信長老,附耳低語幾句,而信長老則是臉色大變,匆匆離去。

等過了差不多一刻鍾的樣子,李洪軍走了過來,將我們拉到了一邊,低聲說了一件事情。

少林寺的達摩杖和武宗舍利,被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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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12 15:21:12

  達摩杖和武宗舍利,被盜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第一反應,感覺李洪軍是在開玩笑,隨即我反應過來,這事兒,也許可能是真的。
  
  剛才信長老臉色大變,匆匆離去,可能也是因爲此事。
  
  要不然以他那種“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城府,除了這件事情,別的事兒,是不可能讓他如此大反應的。
  
  不過即便如此,李安安還是有點兒驚訝,低聲說道:“怎麽可能?少林這邊不是布下重兵,在那兒把守著麽,怎麽會弄丟呢?”
  
  馬一岙卻在想另外一個問題:“什麽時候的事情?”
  
  李洪軍說道:“不知道,剛剛發現的。”
  
  我們瞧見李洪軍也一副茫然的模樣,知道他估計也是剛剛得到消息,于是問道:“方便過去麽?”
  
  李洪軍點頭,說當然,別人不行,但你們還是沒問題的,彭劍雄隊長讓我過來叫你們的——畢竟夜複會當初在武當奪真武劍的時候,你們也在現場,可能會對那幫人熟悉一些。
  
  我們不再猶豫,跟著往達摩洞的方向走去。
  
  這件事情目前並沒有擴散,前來參加聚會的人們三三兩兩地散落周遭,有人還沈浸在先前的比斗之中,激動地討論著,也有人前往齋房、僧舍去,因爲今天晚上還有一次集會,給這一次的聯盟成立定調子,所以許多人都沒有離去。
  
  但是他們可能不知道,就在所有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擂台賽的時候,作爲本次集會的導火索,達摩杖和武宗舍利,已經不翼而飛了。
  
  達摩洞離會場不遠不近,我們趕到的時候,這邊已經被戒嚴了,少林寺的武僧手持戒棍,臉色嚴肅地守在外圍,與之一起的,還有一些天機處的工作人員。
  
  在李洪軍的帶領下,我們趕到了達摩洞口,還沒有進去,便聽到了里面的爭吵聲。
  
  說話的,是達摩院的首座德遠大師:“……對于這一次的事情,我從一開始就持反對意見的,但是你卻拍著胸脯跟我和長老會保證,說一切盡在掌握之中——這就是你給我的承諾?那達摩杖和武宗舍利,在我少林傳承千年,現如今卻在我們的手中丟了,你讓我如何去面對少林的列祖列宗?”
  
  德遠大師是一位大德高僧,平日里沈穩靜氣,十分的大氣,不是惱怒至極,是不可能說出這麽大的音量來。
  
  這說明他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
  
  而作爲被呵斥的一方,信長老似乎在解釋著什麽,不過他的聲音比較小,而且又隔得有些遠,所以我並沒有能夠聽得到。
  
  畢竟我雖然耳聰目明,但終究不是六耳猕猴。
  
  這時彭劍雄彭隊長從另外一邊走了過來,瞧見我們,打了招呼,然后說道:“少林內務,我們不便插手,且等待一下,等他們達成共識之后,我們再進去。”
  
  馬一岙問道:“彭隊,到底是怎麽回事,有沒有一個詳細的說法?”
  
  我也問道:“對啊,這達摩洞有且只有一個出口,又是重兵把守,幾十雙眼睛看著,怎麽可能丟了呢?是強攻麽?若是的話,爲什麽我們沒有接到求救信號?”
  
  東西丟了,少林寺固然憤恨無比,作爲天機處的領導,也是顔面無光,彭隊長陰沈著臉,說道:“是偷梁換柱,不翼而飛。”
  
  李安安問:“偷梁換柱,這是什麽意思?”
  
  彭隊長說道:“東西被替換了,而在此之前,少林寺有專人巡視,午飯前的時候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也就是說,東西極有可能就是在午飯后到剛才發現之前的時候,被人掉了包——沒有強攻,也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正因爲如此,所以大家才會覺得奇怪。”
  
  馬一岙問道:“這……難道是,內鬼?”
  
  彭隊長搖頭,說這件事情很難講,得等少林寺那邊的消息,估計一會兒要開展自查工作,另外也要對這一次前來與會的一衆江湖客進行審查。
  
  李安安說道:“可是,這兩天陸續有人來,也有人走,人多眼雜,有點兒混亂,這個怎麽查呢?
  
  彭隊長歎息,說對啊,雖然我們對每一個前來與會的人,都有登記過了,但說句實話,這事兒是很難查清楚的,畢竟有的人用了假身份,有的人改頭換面,這事兒都有可能發生……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追責再多,都是沒有用的,作爲天機處在這兒的負責人,彭隊長也是一籌莫展。
  
  涉及到少林的內務問題,他也沒有辦法全力參與進去。
  
  我們大概等了三五分鍾,瞧見德遠大師走了出來,不過相比之前那難以抑制的氣憤,他此刻的情緒舒緩許多,還能保持足夠的淡定,瞧見我們這邊,遙遙一禮,隨后便離開了去。
  
  與他一起的,還有幾個老態龍鍾的老和尚,顯然都是少林之中地位甚高的長老級人物。
  
  而他走沒多久,信長老也走了出來。
  
  他臉色有些不太好,不過依舊保持著足夠的淡定,朝著我們這邊走過來,勉強地笑了笑,說道:“讓各位見笑了。”
  
  他與我們打了招呼,然后跟彭隊長說道:“少林這邊馬上開展自查工作,419辦也有人員在達摩洞,恐怕也需要一起進行核查,當然,這件事情由我們與貴方一起完成,盡量保持公開和足夠的溝通……”
  
  彭隊長顯得十分積極,點頭說好,我這就立刻安排人手。
  
  信長老又聊了幾句,這時有一大批的武僧從達摩洞里魚貫而出,表情都十分嚴肅,也有的很是沮喪,然后排著隊,朝著不遠處的殿宇走去。
  
  這些人,便是負責看管達摩洞的人手。
  
  那達摩杖和武宗舍利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飛,這事兒對他們的打擊,著實是有些嚴重。
  
  在這些人里面,我瞧見了前些天被罰守的釋永嚴和尚也在。
  
  這件事情對他們的打擊很大,我瞧見不少年輕的武僧,眼圈通紅,顯然是被訓哭了的。
  
  信長老帶隊過去,前往少林的戒律院進行自查和審問,彭隊長也帶著天機處的人趕往。馬一岙問有什麽我們需要做的麽?彭隊長想了想,決定叫我們一同過去,多多少少也能夠搭一把手。
  
  我們趕到了戒律院,這邊已經擺開了架勢,對守在達摩洞的三十多人進行盤問,我們雖然過來,但是幫不了什麽忙,只有在小廳里坐著喝茶,隨時等候問詢。
  
  在此期間,我詢問起了馬一岙關于少林這邊的職權分布。
  
  馬一岙跟我介紹,說大體上來說,少林有達摩院、般若堂、羅漢堂、戒律院、知客院、藥王院、藏經閣、菩提院、證道院、龍樹院等,這些殿堂各司其職,譬如說達摩堂是少林寺最高等級的修行研究機構,人數最少,但各個都是頂尖之輩,而戒律院則是少林的內部監督和執法機構,由其決定對犯戒僧人作何處理,也負責對外稽查,藥王院專門負責醫療以及煉丹,著名的“少林大還丹”,正是出自此處……
  
  當然,這些架構,是很久以前的,現如今機構改革,外人就不是很了解了,不過據說那位信長老就是從知客院提上來的,而之所以成爲方丈,除了因爲他的商業頭腦和操盤能力之外,還有就是他與上頭的關系吧。
  
  如此聊了許久,這時有人過來請我。
  
  而且只是請我。
  
  我有些詫異,不過還是跟隨著那小和尚前往一處審訊間,進去之后,我發現里面有好幾人,其中永祥大師和彭隊長都在其中,而審訊台下,卻有一人。
  
  那人我也認得,便是先前受罰的武僧釋永嚴。
  
  我進來之后,彭隊長和永祥大師率先起身,朝著我打了招呼之后,彭隊長對我說道:“這位師傅叫做釋永嚴,他告訴我們,午后一點的時候,感覺昏昏沈沈,迷糊之間,仿佛瞧見了你的身影出現在了那放置失物的現場。”
  
  我有些驚訝,說我?
  
  彭隊長點頭,說對。
  
  隨后他看向了釋永嚴,說道:“人叫過來了,你仔細瞧一瞧,是或不是?”
  
  釋永嚴抬頭,眯眼打量著我,有些迷茫,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旁邊有一個丹鳳眼的刀削臉和尚怒聲罵道:“讓你說你就說,費什麽話?”
  
  這位大師的脾氣不太像和尚,我打量了一眼,估計是戒律院的人。
  
  那釋永嚴被訓斥一番,抬起頭來,開口說道:“很像,不光是背影,就連氣息,也非常相像。”
  
  聽到這話兒,少林這邊的幾人臉色都嚴肅起來,而隨后,那個刀削臉和尚朝著我施禮,隨后問道:“侯漠居士,請問一下,午后一點的時候,你在哪里?”
  
  我雖然有些驚訝于釋永嚴的話語,不過還是認真回答道:“在分配的僧舍午休。”
  
  刀削臉和尚問道:“誰能證明?”
  
  我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爲了表示對我們幾個守擂者的重視,少林給我們安排的僧舍,都是……單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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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5-12 22:48:19

沒有直接的目擊證人,這事兒讓我有些尴尬。

不過我心里沒鬼,也不慌張,淡然自若地說道:“我當時在分配的僧舍里面打坐入定,一直都沒有離開房間,如果需要人證明的話,我隔壁的馬一岙、李安安甚至龍三刀,都可以幫我證明。”
刀削臉和尚嚴肅慣了,聽到我的話語,毫不客氣地繼續問道:“也就是說,你沒有最直接的目擊證人咯?”

我平靜地說道:“在我旁邊的,都是當今年輕一輩里,一等一的高手,我在不在,他們即便是不用眼睛,也能夠感覺得出來的。”

聽到我的口氣有些僵硬,彭隊長趕忙起來打圓場:“我們的人也可以證明,侯漠回房休息之后,一直到兩點十分之前,都沒有出過房間。”

刀削臉和尚面沈如水,說道:“這並不能說明什麽,氣息這事兒,是可以找東西模仿出來的。”

我瞧見他一臉懷疑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我看向了釋永嚴,開口說道:“你確定,當時真的是瞧見我了?或者只是感覺像而已?”
我是被釋永嚴指認的,對于被指認這件事兒,我第一反應是有些莫名其妙,而隨后感覺到了一些不太對勁兒,便直接跟釋永嚴對話。

釋永嚴被我盯得有些心里發虛,搖頭說道:“我們當時被下了迷魂香,暈暈乎乎的,不太確定。”
我說你看到我正臉了?

釋永嚴搖頭,說沒有。
我說只是背影和氣息像,對吧?
釋永嚴點頭,說對。
我問過之后,回過頭來,對那一臉戒備的刀削臉和尚說道:“我一直都在分配的僧舍里面,這一點我的朋友們可以給我作證,無論你信不信,這都是事實。作爲少林的朋友和客人,我可以給你們一點兒提示,在夜複會里面,有一個人的背影和身材,以及氣息,都跟我很像。”
彭隊長趕忙問道:“誰?”
我說道:“胡車——這個名字,你們或許聽過,或許沒有聽過,但不要緊,我只需要跟你們講一件事情,此人的夜行者血脈很特殊,叫做六耳猕猴。”

六耳?
幾人聽聞,面露凝重之色,不過作爲曾經與我共過患難的彭隊長,第一時間選擇相信了我。
他開口說道:“胡車此人我聽說過,如果釋永嚴師傅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偷走達摩杖以及武宗舍利的那人,應該就是他了。”

刀削臉和尚有些不滿,說彭隊長,一切都還沒有定下來呢,你別這麽武斷……
彭隊長卻說道:“這不是武斷,是事實,你若是需要的話,我可以把馬一岙和李安安叫過來跟你當面對質,或者我現在找信長老談一下。”

聽到他的話,刀削臉和尚黑著臉說道:“行吧,既然你這麽確定,那就讓人過來問問吧——不過我還是保留意見。”

盡管有些不情願,但彭隊長給我強勢作保,即便對方是戒律院的人,也終究沒有辦法。

畢竟從行政意義上來說,戒律院管自己人可以,管江湖人,終究欠了一點兒說法。

而且像天機處這樣的機構在,他們終究無法執意而爲。

彭隊長起身,陪同我一起出來,又問了幾句胡車的情況之后,找人送我離開。

陪我一起走的,除了先前引導我的小和尚之外,還有一個天機處的工作人員,一路來到了茶廳,馬一岙和李安安都起身過來,想要詢問,這時那兩人適時上,攔下他們,說戒律院有請。

我爲了避嫌,一語不發,走到了旁邊去等待著。

馬一岙瞧見我這架勢,立刻明白了過來,也沒有再多追問,十分配合地跟人離開。
我在偏廳坐了一盞茶的功夫,這兩人便回來了。

與他們一起過來的,還有少林寺的信長老。

信長老一邊走,一邊與兩人交談著,進了廳中來,瞧見我之后,朝著我行禮,說道:“手下人沒見識,讓你受委屈了。”

他進來便直接下結論,顯然是相信了我的說法,此刻的道歉十分真誠,估計是想要彌補先前的過失。

我並非小氣之人,笑了笑,擺手說道:“客氣了。”

相比于這個,我更加在乎的,是叵木之事。
畢竟我們留在這兒,出了這麽大的力氣,所爲的,就是拿到那叵木。

不過這事兒我不太好提,好在馬一岙與我心神相通,我一個眼神過去,他立刻就明了過來。
此事由他這個“外人”來開頭,是最好不過的,當下他也沒有忌諱,直接提出。
信長老面露微笑,然后說道:“此事我放在心里呢,只不過那小鄒此刻仍在西北出著任務,至今未歸。此事不必擔心,兩個月后,我們將前往京城召開全國修行者代表大會,會上要正式成立守望互助聯盟,到了那個時候,我一定帶著你們去討要——當然,只要小鄒一回來,你們通知我一聲,我立刻抛下事務,先辦此事。”

聽到他這般信誓旦旦,我反而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說倒也用不著耽誤您的事情,主要是看你的時間。
信長老一本正經地說道:“不不不,你們幫了我太多,此事便是我眼下的頭等大事。”

聽到他這般說,我心中本來還有一點兒怨氣,此刻全部都消散不見。
如此又聊了一會兒,那信長老突然說道:“對了,守望互助聯盟一旦成立的話,將會設立十二個常任委員,馬施主,你師父王朝安是名門之后,又在南方江湖上有著巨大威望,與官方也保持著良好關系,我們這些人商量了一下,想要請他來擔任十二名常委之一,並且還希望他能夠競爭常委會副委員長一職,對于此事,我少林一脈將會全力支持,還請你去與你師父溝通一下。”
馬一岙有些驚詫,說這如何使得?

信長老搖頭,說有一句話說得好,叫做“俠之大者,爲國爲民”,多大的能力就有多大的責任,你幫我好好勸一勸你師父,讓他不要拘泥形勢。
馬一岙想了想,點頭說道:“好,我回頭與他溝通。”
信長老又說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情,守望互助聯盟之下,將會參照禅宗的山門護法,設一職,名曰‘千軍統領’,作爲守望互助聯盟之中的名譽顧問,在正常情況下,享受特殊待遇,而與敵人交手之時,如同將軍一般,對聯盟成員擁有指揮的權力……”

聽到這話兒,我們都變得嚴肅起來。

山門護法是什麽?

簡單地講,佛門講究的是慈悲爲懷,不殺生不破戒,然而真正在某些生死關頭的時候,你不反抗,就會沈淪,所以就會從佛門之外,找尋一些實力超卓的頂尖高手,給予至高無上的待遇,然后由這幫人來行殺伐之事,有如佛教之中的八部天龍一樣。

當然,這只是某一時期的産物。

說得更簡單一些,本質上來說,就是佛門養的打手。
不管給予再高的榮譽,都抹殺不了這樣的事實。
而現如今這個什麽“千軍統領”,想必也是新成立聯盟的先鋒大將。

馬一岙凝神,問道:“我多嘴問一句,這人選,都有誰?”
信長老說道:“這是一份十分珍貴的榮譽,一般只會選擇意志堅定、修爲和境界遠超常人的修行者,而且具有表率作用的年輕人。經過討論之后,我們覺得馬施主你,還有侯漠施主,李施主,以及龍施主、陳施主你們五位,比較合適。”

呃……
這不就是五個守擂者麽?
馬一岙又問了一下權責和義務,信長老一一說明,隨后又特地講了一下關于千軍統領的待遇問題。
他說得頗有煽動性,什麽只要任職之后,必將是聯盟未來的希望,可以調動許多的資源,從權力上來講,除了十二常委之外,普通的委員,都未必有這樣的地位。
而這些委員,每一個可都是鼎鼎有名的大拿,或者一派之主……
總之一句話,只要我們干了,未來簡直就是不可估量。

馬一岙聽完,倒也不忙著下結論,只是淡定地說道:“好,我們先商量一下。”

信長老點頭,說如此也好,不過今晚將會進行提名,你們有什麽想法,要提早跟我溝通。
我們點頭,說好。

這邊的事情還在忙,而我們則幫不了忙,便告辭離開。

回到了僧舍這邊,正好瞧見了出來的龍三刀,他瞧見我們,迎了上來,問我們去了哪兒。

我們如實告知,他聽到了,深吸了一口涼氣。

如此聊了幾句,他問我們,有沒有收到關于“千軍統領”的通知,我們都點頭,說知曉了,問他的意見,龍三刀說他給自己的師父打了電話,他師父覺得這個職位能夠多認識一點兒人,而且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強制的,比較自由,所以有心擔任。
聽到他這般說,我們點頭,而隨后,龍三刀有些尴尬地對我說道:“不過他們邀請了你,倒是讓我有些意外。”

我一愣,說爲什麽這麽說?

龍三刀摸了摸鼻子,不說話,我瞪了他一眼,說有屁快放,別憋著。

龍三刀無奈,說道:“其實這職位,最早不叫千軍統領。”

我說叫啥?
龍三刀咳了咳嗓子,說道:“叫降妖義士,或者破妖校尉。”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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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14 06:15:44

通常情況下,夜行者一直認爲自己也是人類,萬物歸源,並且覺得自己是進化更高的人類。

正因如此,對于“妖”這種明顯帶有歧視性的稱呼,他們一直都是很反感的。

就跟日本人稱呼中國爲“支那”,國人稱呼印度人爲“阿三”一樣,覺得是種族歧視。
性格暴烈一些的夜行者聽到別人這麽叫自己的時候,甚至會一言不合,就動手殺人。
但是,這話兒對于一個生在紅旗下,長在新社會,接受了九年義務教育和職業中等教育的我來說,卻並沒有太多的感慨。
我對“夜行者”的身份認同感不高不低,既沒有強烈的自豪感,也沒有極度的自卑感。

正因爲心理強大,所以我不畏任何歧視。
不過話說回來,“降妖義士”、“破妖校尉”,這樣的名字,說出來,對夜行者還真的不是特別友好。
瞧見我一臉無動于衷的樣子,龍三刀很少驚訝,說你的反應,跟我想象的並不一樣。
我聳了聳肩膀,說如果那個什麽“千軍統領”之前的名字,改成“弼馬溫”的話,我或許還會皺一下眉頭。但這兩個名字,對我而言,倒真的無感。
龍三刀有些驚訝,說也就是說,你答應擔任了?可以啊,不枉他們爭論許久,最終爲了你而更改了名字。
我卻搖頭,說不,恰恰相反,我想了一下,決定還是婉拒。
龍三刀問:“這又是爲什麽啊?”

我說道:“雖然沒有感受到太多的屈辱,不過你的話,提醒了我,這個還未有命名的守望互助聯盟,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是半官方的修行者聯盟,因爲夜複會的出現,他對于夜行者這種存在,是天然排斥的,我如果在里面謀了個職位的話,很有可能得到了名頭,卻沒有半分的意義,而且還會被中立的夜行者視之爲叛徒……”

龍三刀有點兒不太理解,說中立的夜行者?你考慮得也太寬了吧?以你的實力,又何至于去關注這些家夥?
我搖頭,說不,我有一種預感,在某一個時間節點,這些人,將需要一個信仰。
李安安看著我,說你的意思,是希望成爲這些人的信仰麽?
我想了想,說道:“這個……很難講。”

馬一岙問我:“你決定,不去擔當那個什麽千軍統領了麽?這其實是一個很不錯的機會呢。”

龍三刀也勸我,說對,我的理解恰好與你相反,可以預見,這個聯盟在未來的地位將會越來越重要,眼下修行者在這里面占據了大量的職位,如果有一個夜行者身居高位的話,或許能夠成爲一個與高層溝通的渠道,能夠幫助到許多處于底層的夜行者……
這家夥平日里總是咋咋呼呼的,看起來像是在開玩笑,然而這會兒認真起來,說的話卻很有道理。
這世間,除了像六大天王、霍家這樣站在金字塔頂峰之上的強勢夜行者之外,還有更多的夜行者,他們並非是家族傳承,也不是山澤野妖,而是隨機覺醒的小人物。
如我、海妮和肥花一般,生活在這凡塵俗世里。
他們不受理解、沒有關愛,最終還會被人當做怪物,過著悲慘的生活,有的甚至莫名其妙就付出了生命去。

這些人,才是真正需要去守護的。
然而……

我想了好一會兒,還是認真地回答道:“不,想要獲得渠道的話,我有你們這些朋友就足夠了。”

李安安直接了當地說道:“你不去,我也不去。”

馬一岙倒是認真地看著我,說道:“其實,我覺得三刀說的話,很有道理。”

我搖頭,說不,算了。
他仍然想要勸我:“這畢竟不是弼馬溫,而且,如果我們幾人都答應的話,從某些方面來講,不算琅琊王,我們四個千軍統領,再加上我師父這個很有可能成爲副委員長的人,的確能夠影響到聯盟的風向,也能夠救助更多底層的夜行者……”

龍三刀使勁兒點頭,說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跟你們之所以關系不錯,相處融洽,主要是咱們三觀契合,所以能夠支持的,我絕對不會掉鏈子。
李安安這會兒反應過來,也開始勸我。

正常情況下,面對著這樣的勸解,我一般都不會堅持太多,順水推舟了,然而這一回我卻顯得格外堅決。

馬一岙知曉我的脾氣,瞧見我既然決定了,也就不再相勸。

而李安安一開始的時候,覺得我不去的話,她干著也沒有多大的意思,不過這會兒我反而勸起了她來。

這個什麽千軍統領,並非是那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武夫角色,如果能夠擔任的話,其實對于以后的發展,還是挺不錯的。

至少能夠參與進去,保持足夠的影響力。

這事兒並不會影響到李安安的修行,也不耽誤她的劍道。

所以李安安考慮再三,終于還是答應了下來。
商談過后,馬一岙出去找信長老彙報結果,而沒多久,小狗找了過來,告知了我們關于失竊案的一些消息。
龍三刀在場,不過在我們的保證下,小狗也沒有太多忌諱。

說起來,這事兒其實挺狗血的。

衆目睽睽之下,強兵把守,而且出口只有一處,那東西是怎麽不翼而飛的呢?
經過盤查,最終確定了偷竊者,是從地宮進出的。
地宮,聽到這個名字,有沒有很熟悉?

自然,那所謂的地宮,就是我先前與琅琊王比斗之時,擊穿的那一個地方。

事實上,在少林之下,有一大片的地宮群,這件事情,只有少林少數人知曉,然而這種核心的秘密,卻被夜複會的人知曉,並且在青年擂台賽如火如荼的時候,使盡手段,兵不血刃地偷走。
這事兒著實讓人不寒而栗,不過如果那個人如果是胡車的話,就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盡管我們一直都覺得不能過分神話六耳猕猴,但不得不承認,這家夥的天賦,或者說是神通,在某些時候,著實有點兒過分強大。
六耳面前,沒有秘密。
我有點兒理解了在港島圖書館里,遇到的那個自稱“遊俠聯盟”的人,爲什麽會對六耳猕猴如此忌憚了。
這家夥的強大,不在于力量本身,作爲一個覺醒不久的夜行者,他遠遠沒有當前那些妖王,或者成名已久的大妖一般強大,但能夠造成的威脅,卻是實實在在的。
面對一個能夠知曉自己秘密的對手,是很痛苦的。

所以我在內心之中,告訴自己,一旦有機會,就要將這家夥置于死地,一點兒機會都不能給他留下。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對于胡車,唯有斬草除根,方才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相信他對我的添堵,也是同樣如此。

這便是宿敵。

判斷雖然出來了,但少林對于內部的審查依舊沒有結束。

畢竟夜複會能夠這般輕松地將東西帶走,內部到底有沒有問題,這個還是挺讓人懷疑的。

少林對于胡車此人的能力也不是很了解,所以更多的思維,還是停留在比較保守的狀態。
當然,這些並不影響當天晚上的會議召開。

這是此次集會的最后一場,明日過后,從四面八方趕來的江湖同輩,便將離開,四散而去,兩個月之后,將會在京城再一次地集合。

而那個時候,全國的大部分修行者們,將再一次地集聚。
規模更大,人數更多。
這一次的集會,相當于是給下一次的大會定調子,許多事情,都將會在這里得到體現。
所以即便少林出了這等大事,卻不得不打碎牙齒往下咽,努力將最后一場給辦好。
會場之上,信長老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熱情洋溢,與各路豪雄和宗門領袖談笑言歡,並且通過推舉,敲定了不少比較重要的決策,這里面包括十二個常委的提名,以及委員長、三個副委員長的名額,普通常委的人選,以及先前提到過的千軍統領。
通過這幾天的擂台賽,大家對于千軍統領的提名並不意外。

只不過,對于我的缺席,不少人都有些意外。

而因爲信長老之前的溝通和遊說,會議上的爭執比起第一天來說,要減少了許多,基本上處于一個平穩推進的過程。

不過有一個點我特別注意到了。
作爲少林寺的另外一個巨頭,達摩院首座德遠大師,並沒有在會場上露面。

對外的說法,自然是德遠大師喜愛清靜,並且需要維護秩序。
但是我們這些知道內情的人,卻曉得少林寺表面上看著平靜祥和,背地里的嫌隙,其實還是挺大的。

而且這里面的事情,很難說誰對誰錯。

會議到底還是圓滿結束了,離開會場之后,龍三刀對我們提出了告別。
他需要連夜離開了。

我們則因爲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與信長老交接,所以必須要等一天。

大家站在少林的山門之前,龍三刀與我們一一告別,隨后,他認真地說道:“這次過來,我最大的收獲,便是認識諸位,如果有可能的話,大家路過東北,一定要跟我講,好酒好肉,一定管夠。”
********

小佛說:新的守望互助聯盟,大家覺得叫什麽比較好?互助會,守望先鋒,還是遊俠聯盟?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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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14 13:36:39

盡管相識的時間十天不到,但龍三刀的離去還是讓我們有些不舍。
有一句話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說的便是我們此刻的狀態。
正如同他自己說的一樣,我們之所以能夠從陌生迅速變得熟悉,最多的,主要是因爲我們的三觀契合,沒有太多的分歧所在,而他的銳氣、幽默、大氣和誠懇,都給我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相約重逢之后,我們送走了龍三刀。
依依惜別,等我們回返之時,半路上碰到了永祥禅師,他找到我們,說信長老要見我和馬一岙。
李安安不作打擾,先行回房休息,而我們則在永祥禅師的指引下,前往方丈的居所處。
少林爲了表示一視同仁,誠心修佛,即便是方丈的居所,也都簡單朴素,除了有一個單獨的小院子之外,也沒有別的什麽裝飾。

信長老在客房等我們,有一個小沙彌過來上茶之后離開,而他請我們喝茶之后,聊起了今日之事來。

除了再一次的道歉之外,他主要的事情,是跟我詢問胡車此人。

我如實回答,不誇張,也不隱瞞。
聽完了我的講述,那信長老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說道:“故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如此說來,這人的確是個能成大事者。”

我聳了聳肩膀,說此人的心機深沈,在夜複會之中,恐怕也是借勢而爲,心里面恐怕有更多的野心。

信長老問我,說倘若是比斗,你覺得你能贏他麽?

我的實力,經過這兩天的擂台比斗,他大約能夠掌握到一個度,所以才會想要拿我來與那胡車作對比。
我想了想,然后說道:“因爲許久沒有碰到,所以從實力上,我很難去做一個判斷,但此人身上有霸下妖元,后來在禺疆秘境之中,又得了不少的好處,而那兩個地方,都是洪荒大妖之所在,從機緣上來說,此人于這世間,絕無僅有。或許還有更多的奇遇,也說不定……”

哎……

信長老喃喃自語道:“都說‘莫欺少年窮’,怕就怕‘技術爆炸’這事兒啊!”
我聽不懂,說您說什麽?

信長老搖了搖頭,說道:“如果你有此人的消息,請一定及時聯絡我。”

我聽到這話兒,不由得想起了港島圖書館遇到的那個老人來。

我點了點頭,說一定。
談完正事,信長老告訴我,說關于叵木,他一定會幫我要來——因爲此事不僅僅關系到我的個人生命安全,而且還關系到整個江湖的未來。
這麽說一點兒也不誇張,畢竟在當今這個如此混亂的江湖局勢之中,有一個心懷正義、願意站在廣大修行者利益之上的靈明石猴,對于整個江湖,都是一件大好事。

不但如此,他還希望我能夠在真正覺醒之后,進化神通,能夠將那個叫做胡車的冒牌貨給壓制住。

齊天大聖曾經是佛門的“斗戰勝佛”,所以佛門對于我,一直都沒有什麽排斥感。
反而天生有幾分自然的親近。
這是有曆史淵源的。
即便是心情煩躁的達摩院首座德遠大師,談及我來,都是贊不絕口的。

而且他們對馬一岙,也是如此。

幾乎所有的老和尚,對馬一岙,都親善慈祥,覺得此人是有慧根、有佛緣的。
先前的時候,我們的心中還有些空落落的,覺得信長老可能未必會實現之前的承諾,幫我們全力拿到叵木,而此刻聽到他這般的信誓旦旦,甚至還將我渡劫成功這事兒,上升到江湖安全的角度上去,不管怎麽說,都放了一百個心。
萬事俱備,只等中州大俠回返了。
得到了保證之后,馬一岙向信長老提出了告辭。

我們將離開少林,前往京城去與馬一岙的師父王朝安彙合。

除了彙報這邊的事情之外,還需要作關于我渡劫的籌備工作,此事頗多繁雜,需要早做準備。
信長老表示理解,並且祝我們一路順風。
臨行前,我們問了失竊案一事,信長老卻並沒有透露太多,說目前還在進行自查工作,並且已經派出多方高手出去追查了,德遠大師領頭,相信能夠找到一些線索。

聽到這里,我方才知道爲什麽德遠大師今天晚上沒有出席會議。
原來是追查失物去了。

我們聊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隨后告辭離開。

回來的時候李安安已經睡下了,我們也不便打擾,各自洗漱睡下。
一夜無夢,次日清晨,我聽到院子里有講話聲,便趕緊起床洗漱,隨后走了出來,瞧見是武當的天蠶道長和李廷衛,以及旁邊的幾個隨行人員。

我瞧見這兩人的精神很不錯,眉眼之間都有笑容。
我起先有些意外,隨即就明白了一件事情。

少林的達摩杖與武宗舍利失竊之事,雖然只是在小范圍流傳,但他們恐怕是知道了的。

所以他們的情緒才會如此。
並不是說他們有幸災樂禍的心思,而是因爲這樣的結果,讓他們受到的輿論譴責,沒有先前的那般激烈。

不管你少林搞得場面有多麽隆重,但東西到底還是丟了。
反倒是武當,雖然當初拱手相讓,爲了避禍,將真武劍給送了出去,但事實上,那劍卻還在武當弟子手中——盡管武當一直沒有口頭承認,也讓李安安不要返回武當山,但這樣的事實,卻還是讓許多人啞口無言。
面子里子都有了,他們如何不開心?

我瞧出了這里面的貓膩,但看破不說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瞧見我出來,天蠶道長和李廷衛都過來打了招呼。
昨日的比斗,他們也在現場,能夠瞧出我的實力,也知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作爲年輕一輩風頭最勁的人之一,他們還是保持足夠的尊重。

簡單寒暄之后,他們告訴我們準備離開。

李廷衛與我又聊了幾句,希望我能夠照顧好李安安。
他顯得十分客氣,說讓我費心了。
我笑著點頭,說沒問題。
事實上,更多的時候,是李安安照顧我們。
武當離去之后,我們也簡單收拾了一會兒,隨后離開。

臨行前,自然還是得去跟天機處的人告辭,無論是彭劍雄,還是李洪軍,又或者小狗,我們都得打聲招呼。
不過他們也很忙,各種事情纏身,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麽,簡單打過招呼之后便離開了。

離開少林之后,我們前往了登封,又轉車前往鄭州。
票是晚上的,我們得待小半天,于是便在火車站附近找了一個小旅館住下。

出行的時候,自然是用了人皮面具遮掩行蹤,連李安安也都有一副,畢竟這一次的大會人多眼雜,不知道有多少人混在其中,倘若說沒有心懷叵測者,又或者夜複會的奸細,這話兒我自己都不信。
所以出行前,我們有過精心地喬裝打扮,盡量裝成是過來湊熱鬧的普通江湖兒女。
我們在小旅館休息了兩個小時,隨后又出去晃蕩了一下,走走街頭巷尾,感受一下當地的風俗民情,並且找點兒當地特色的小吃嘗一嘗,時間倒是過得挺快的。

等我們下午從一家老字號的胡辣湯小店出來的時候,馬一岙不經意地說道:“走了。”

李安安愣了一下,說什麽走了?

我說道:“盯梢的人麽?”
馬一岙問我,說你也注意到了?
我點頭,說從出少林就一路跟著,我好幾次都控制不住,想要將人給拿下來,不過最后還是忍住了。
李安安一頭霧水,說我怎麽沒有注意到?
馬一岙笑了,說如果你一年四季都被人視若眼中釘,到處都被追殺,時不時蹦出一兩個亡命之徒來給你捅刀子……那個時候,你的警覺性,可能會比我們強上百倍、千倍……

李安安想了想,苦笑著說道:“其實也差不多了,我現在還不是給弄得無家可歸了麽?”

我說這不一樣的。

說著,我講起了當初黃泉引設套,集齊各路高手過來埋伏當時還不是很厲害的我與馬一岙之事來。
當時的重重危險,現在想起來,讓人不寒而栗,忍不住地后怕。
李安安卻找到了重點,說道:“那個長戟妖姬,現在在哪兒呢?”
馬一岙說道:“在天機處手里,只不過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說按道理講,應該是活的——天機處一直視黃泉引爲最大的犯罪團體,甚至比夜複會還要重視,而長戟妖姬是目前能夠抓到的,黃泉引最核心的人員之一,她甚至還是噬心魔的養女,你想想這關系,天機處能不重視麽?

李安安忍不住說道:“既如此,黃泉引也會很重視啊,你們說會不會又出現之前那魯大腳一樣的事情?”

這……

馬一岙想了想,說道:“吃一塹,長一智,應該不會吧?”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就響了。

打電話進來的人,是李洪軍。

馬一岙接通,聽到李洪軍在電話那邊嚴肅地說道:“你們現在在哪里?”
馬一岙如實告知,說在鄭州,問怎麽了。

李洪軍說道:“出事了,前來參加集會的好幾路人,目前都受到了襲擊,彭隊擔心你們出事,讓我趕緊跟你們聯絡一下……”
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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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5-14 13:37:34

一通電話打完,我們有點兒不寒而栗。
點蒼派、泰山派、崆峒派、福臨門和燕趙門,五個不大不小的宗門,在回程的路上遭到了截殺,后面兩個宗門,滿門不留,前面三個,也遭受重大損失,只有幾人逃脫。

而那幫人殺完人之后,還格外囂張地留下了名號,在現場留下了“夜複會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的字樣。
這是什麽意思呢?

稍微懂一點兒曆史的人,都知曉唐末農民起義領袖黃巢的詩句,此番一作更改,頗有幾分沖天而起的肅殺之氣。
而相對于前面那幾個宗門而言,我和馬一岙,方才是夜複會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在收到了消息之后,李洪軍立刻就打了電話過來,詢問我們的安全狀況。

聽到李洪軍的提醒,我們的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警惕。

先前的時候,我們就被人跟蹤了,這事兒我和馬一岙都有所感應,只不過這一次的大會人多眼雜,有人跟著,我們可以理解,也能夠沈得住氣,等待著對方出招。

而后來那眼線消失,我們也以爲是對方覺得我們沒有了跟蹤的價值。

現在想來,事情恐怕沒有那麽簡單。

李洪軍提議我們立刻折返,跟著大部隊行動。

不管夜複會如何囂張,少林之內,高手雲集,而且還有天機處的頂尖高手,那幫人終究還是不敢隨意動手的。
但如果在外面的話,或許就給了他們機會。

然而考慮了一會兒,馬一岙與我和李安安確認之后,終究還是婉拒了對方。
畢竟我們都還是有點兒傲骨的,不可能聽到一點兒風吹草動,就惶惶不安,草木皆兵。

而且我們覺得,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才是最重要的。

挂了電話之后,馬一岙對我說道:“更改路線吧。”
我點頭,說好。

不管我們是否被盯上了,現在既然夜複會如此大張旗鼓,我們很有可能就存在有被攔截的危險,如果按時去坐火車的話,說不定真的就有可能出事。
好在應對這種危機,我和馬一岙都十分擅長,左右打量之后,遁入了小巷子里面。
沒多久,我們出現在了鄭州的汽車站,乘坐長途汽車,前往冀北滄州。

滄州算是馬一岙的第二故鄉,畢竟當年民國十大家之一的王子平,也就是馬一岙的師祖,便是滄州義和街人,曾經與佟忠義並稱爲“滄州二杰”,而且馬一岙在滄州,也有好幾個知交故舊。
譬如槍棒雙絕趙生,此刻便在滄州附近。
因爲隱匿了行蹤,所以我們很輕松地抵達了滄州,路上都沒有碰到什麽事情,下了車之后,馬一岙與趙生聯系過了,直接前往趙生的庄園。

上一次見到趙生,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不過有的朋友,即便是很久沒見,但一聲招呼,還是會第一時間趕到。

我們趕到庄園的時候,他已經在門口等待。

大家見面,少不了寒暄幾句。
趙生人也在江湖,自然知曉發生在少林的事情,上前恭喜我們幾位,特別是馬一岙,他能夠在強者雲集的青年擂台大賽之中,奪下頭名,名氣當真是上升了好幾個檔次,風頭一時無兩。
聽到趙生的恭維,馬一岙忍不住苦笑,指著我說道:“我這個冠軍啊,都是他送的,兒戲罷了。”
我哈哈大笑,說你這人好奇怪啊,憑本事拿的冠軍,反而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啊?
趙生也笑,說你們兩個,好得跟穿同一條褲子一樣,誰拿冠軍,有什麽關系?

進了庄子,趙生早就準備了宴席,是滄州非常有名的老席八大碗,分別是紅髓、白髓、方肉、松肉、卷簾、大肉丸子、雞、魚八道菜肴,炖、煮、熏、炸、燒、焖、熘、晾、蒸,多種烹調方式得以體現,讓人期待。

我們一路風塵,路上還小心翼翼,此刻放松下來,瞧著琳琅滿目的菜肴,也顧不得什麽形象,大快朵頤。
李安安瞧見我這吃相,忍不住笑了,說當真像個猴子。
我也很無奈,畢竟修行者消耗過大,對于食物的量,要求還是挺多的,能多次的話,絕對不會端著。

酒飽飯足之后,趙生提出要與我比斗一下。
當初他曾經教過我槍棒手段,那個時候我只是一個剛剛進入這江湖的菜鳥,沒有經過系統的培訓,一根棍子在手上,除了揮和砸之外,沒有任何的概念,也不懂與人交手的事兒,全憑著意識而動。
算起來,趙生算是我的半個啓蒙老師。

所以他提出要求的話,我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當下兩人也是下場,拿了制式榆木棍,開始了拼斗。
過程用不著說得太清楚,結果就是即便我再三收斂,但最終還是憑借著九路翻雲那強悍的手段,將他給擊敗了去。

我陪著趙生打了幾十個回合,讓他給活動開了,下來的時候,兩人都是滿頭大汗,那趙生哈哈大笑,對我說道:“你這人好不厚道,你能夠在那高手如雲的擂台上大殺四方,自然能夠贏得過我。我提出與你比斗,只不過是想要知曉自己的極限在哪里,實力如何,結果你這般相讓,弄得我都快要暈了。”
我聽到,忍不住笑了,說再來?

趙生趕忙擺手,說算了,我算是瞧出來了,你要是認真的話,我在你手上,估計都走不過十招……錯了,估計三招都夠嗆。

說罷,他忍不住歎了起來:“想當初,那時候的你還有幾分青澀,而現如今,已然有了大家風范,著實讓人感慨啊。”
我笑了,說什麽大家風范,剛才我和馬哥搶雞腿的時候,你又不是沒瞧見。
趙生說哈哈,那是真性情。

我們在趙生的庄子里留了一夜,將自己的節奏給穩一下,而當天馬一岙從他師父王朝安那邊得到了一些消息,說昨日之事,可能未必是夜複會做的。

官方也有渠道與夜複會溝通,甚至還在里面安插了一些臥底。

種種迹象表明,伏擊那些宗門的事兒,並不像是夜複會做的。

聽到這消息,我們都有些驚訝。
不是夜複會做的,那麽又是誰在這兒,擔當攪屎棍的角色呢?
而且這幫人出手,當真凶殘,是真的不給人留活路。
情況變得越發古怪起來。

我們在滄州逗留一日,次日再一次出發,前往京城。

王朝安已經在京城落戶,是在二環之內的一個四合院,不過戶主卻是田女皇。
我和馬一岙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兒怵那位天機處的掌門人,所以並沒有住進那四合院里,而是在附近買了一套大三居,作爲我們在京城這兒的據點。
除此之外,我們還在亞運村附近買了一套別墅,一是投資,二來也是作爲狡兔三窟的場所。
只不過那個地方還沒有裝修,所以暫時住不了。
王朝安知道我們要來,所以特地準備了飯,清湯火鍋涮羊肉,筵席豐盛。

不過小鍾黃和王虎都不在這兒。

他們留在了莽山。

王朝安是一個很有長者風范的人,見到了李安安之后,熱情招呼,沒吃多久,田女皇就趕了回來。
田女皇的狀態與在外面不太一樣,顯得十分親切和藹,與我們寒暄幾句之后,坐下來,倒了一碗麻醬,開始邊吃邊聊起來。
因爲有保密原則,所以聊得也是關于我們這些天發生的事情。
她對我們表示了恭喜,而馬一岙則順勢聊起了信長老跟他說的話語,聽到信長老有意讓王朝安來出任那個聯盟的副委員長,田女皇忍不住笑了,說這個家夥,倒是好算計。

我們不解,問爲什麽這麽說?

田女皇說道:“他少林寺這般費心張羅,也不是沒有私心,想來也是奔著那委員長的位置去的,甭管是他信長老,還是達摩院的德遠大師,都得占一個坑兒。”
李安安聽了,有些不滿,說這人倒是好算計。
田女皇卻說道:“也不能這麽說,江湖人呢,雖然也爭名利,但閑雲野鶴的人更多,如果有人能夠出頭張羅的話,的確也是分擔了公家的壓力,上面也是樂見其成的,所以他這個職位,應該是跑不了。”
王朝安說道:“不管它少林是怎麽想的,我就是那閑雲野鶴之人,這事兒聽聽就行,我可懶得干。”

田女皇卻反過來勸他,聊起了此事的意義,讓王朝安用不著去推脫。
這個位置,對他來說,實至名歸。
王朝安被勸得煩了,也不再多說,就說得想一想,而隨后馬一岙則提及了關于叵木的事情來,讓他師父準備好最終的渡劫之事。

聽到這個,王朝安十分高興,說上回聽你說了,我早就準備得差不多了,隨時都可以開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田女皇的臉色,卻有些古怪。

我一眼就瞧出來了,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田女皇咽下一口羊肉,想了想,還是告訴我道:“那鄒國棟倒是回來了,只不過……”
我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趕忙說道:“到底怎麽了?”

田女皇說道:“重傷昏迷,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不一定能醒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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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14 13:37:57

中州大俠,身受重傷,甚至有可能沒辦法醒過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立刻反應了過來——鄒國棟變成了植物人,那叵木呢?
那玩意兒,又在哪里呢?
田女皇顯然知道我在想些什麽,開口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如果你們想要探尋的話,我可以安排你們去見一次鄒國棟——他昨天才回來,這會兒在我們的內部醫院里面躺著,情況並不是很樂觀。”
馬一岙這時終于插嘴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田女皇說道:“小鄒這一回,被派往昆侖雪峰寺那邊鎮守,防范夜複會聲東擊西之法,守了一個多星期吧,都沒有什麽動靜,于是就將他們給召回了,沒想到回程途中,山石跌落,司機一不小心,將車開下了山崖去……”

這麽倒黴的嗎?
王朝安也是第一次聽到這消息,說道:“就算是從山崖跌落,憑他的本事,自救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田女皇點頭,說道:“倘若是清醒狀態的話,自然不會出現什麽事兒,但當時的他,因爲連續守了幾個夜晚,執勤太累了,困倦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同一輛大巴的好幾個人都在瞬間沖破窗口,抓在了懸崖邊,唯有他,直愣愣地隨著大巴跌落谷底,隨后又經曆了一場爆炸,即便是以他的修爲,也終究還是擋不住……”

這……
聽到這話兒,我們幾個對視一眼,都感覺到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人倒黴起來,真的是喝口涼水都塞牙。
叵木!
想到“倒黴”,我立刻聯想到了,那叵木的前幾任主人,都是厄運纏身,一個個都是被那叵木給害死了的。

而現如今,那鄒國棟人雖然沒有死,但變成植物人一樣,跟死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當然,我跟他之間,並沒有什麽情感,所以他是死是活,跟我其實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但他現在落得如此田地,人都沒有了意識,那我的叵木怎麽辦?

我看向了田女皇,而她也很懂,搖頭說道:“不知道他將東西放在了哪兒。”
馬一岙問道:“現場有瞧見沒?”
田女皇說道:“現場發生了爆炸,小鄒是被氣浪給甩出來的,現場打掃過了,東西沒有——要麽他沒有帶在身上,要麽就燒掉了,跟車子一起,變成了殘骸……”
聽到這話兒,我有點兒想要罵粗口了。
這事兒,怎麽就這麽寸?
明明都已經都弄好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結果鄒國棟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事。

我越想越不順氣,一口氣喝干了面前的那瓶北冰洋。
好好一桌飯,卻因爲田女皇說的這個消息而變得淡然無味,吃過飯之后,田女皇得離開了,給手下打了一個電話,讓人帶著我們去醫院。

不過她讓我們注意一點,因爲鄒國棟的家人在,讓我們不要做出什麽過分的事情。

畢竟人都已經這樣了,我們如果亂來的話,她可不好交代什麽。

我們點頭,說好。

她吃過飯就離開了,我們則討論起了關于鄒國棟的事情來。
因爲事情涉及到我,所以馬一岙也非常直接,毫不客氣地問他師父:“田主任的話,是否值得信任?”
王朝安瞪了他一眼,說道:“小田對這件事情十分上心,上次她還特別找鄒國棟談過一次,雖然沒有結果,但你們不要懷疑她幫忙的積極性,知道不?”

馬一岙又說道:“我對鄒國棟,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兒了解的——那家夥一心想要混進體制里面來,所以對于上面,還是比較曲意奉承的,按道理說,田主任開了口,他就算是心里面不願意,也不會直接拒絕的,最多也就是提出換點兒東西,怎麽會沒有結果呢?”
王朝安搖頭,說你看問題還是太淺了,你別看小田位高權重,仿佛隨手一揮,便能夠呼風喚雨,但她作爲一名女性,卻身處高位,周遭必然有人不滿的,反對的人也不少。
我說:“鄒國棟,他是田主任政敵的門人?”
王朝安說道:“說政敵,這個太嚴重了,但意見有分歧、不對付的人,終究是有的。”
我說:“誰?”
王朝安陷入了沈默,顯然是不太願意將這里面的東西,說給我們聽。
而馬一岙卻比較堅持,盯著他師父,說道:“誰?”
王朝安終究還是沒有隱瞞,開口說道:“葉傅國,常務副主任,這人的來頭很大,至于具體的身份,就不跟你們講了。他手下掌管了好幾個部門,其中監察部便歸他管,一岙你之前跟我講的謝甯,便是他的愛將。另外他跟京城的幾個世家頗爲交好,譬如仇千秋、歐陽江山與薛麻子,這些人彼此都不對付,但卻是葉副主任的門前賓客……”
說完這些,他想了想,又說道:“本來上頭是屬意,讓葉傅國副主任來擔當小田那個職位的,只不過因爲老主任李愛國全力推舉,這才讓小田繼了任。”
聽到這個,馬一岙眯起了眼睛來,說原來是有人在背后搗鬼?

李安安也說道:“那東西,是不是也落到了葉傅國手中?”
王朝安搖頭,說不可能,葉副主任他幾個月之前,就上調中央去了,目前並不在天機處。

我很是意外,說他去哪兒了?
王朝安說據說是一個閑職部門,但看上去又不像是被挂起來的樣子。

閑職部門?

我忍不住想起了上次馬一岙去小樹林與那京城大妞談心時得到的消息,而馬一岙也很明顯地反應過來,開口說道:“那個部門,叫做什麽?”

王朝安搖頭,說這個,不太清楚啊。
談話到了這里,大家都變得憂心忡忡起來,因爲我們是直接過來的,所以吃過飯之后,我們沒有停留,而是告辭離開。
我們出了四合院,便去了落腳點,將行李放了,又洗了一個澡,這時有電話進來了。

接聽之后,原來是田主任的秘書。

我記得那人姓徐。
徐秘書問我們在哪兒,他過來接我們去醫院看望鄒國棟。

馬一岙報了一個地址,說十五分鍾之后我們就過去。

簡單整理完畢之后,我們出發,去了那個地方等車,而車沒有等到,反倒是等來了一個電話。
是豫南登封的。
我接了電話,卻是信長老打過來的,電話那頭,他語氣沈重地說道:“侯漠施主,有一個事情,我說了你可得有心理準備,關于鄒國棟,他……”

我直接了當地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他身受重傷,陷入昏迷之中——這事兒我知道,我們現在就要出發,去醫院看他。”
信長老很是意外,說:“你們知道?”

我說對。
電話那頭沈默了一會兒,好久之后,方才說道:“我現在就出發,趕到京城來。”
我跟他客氣,說不用吧?他現在人也沒有醒,而且少林那邊又出了一堆事情,你應該會很忙……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里,其實是在嘀咕,說你來了也沒有用。

說句實話,我的心里其實是有疙瘩的。

信長老給了我們太多的期望,結果事情最終弄成這樣,著實讓人郁悶,而除了這郁悶之外,難免會有一些埋怨的情緒在。
不過信長老卻說道:“少林這兒,有一位師弟比較擅長通靈之法,我帶過來,說不定能夠幫到一些。”

我感受到了他的真誠,說道:“好,你到了京城,給我打電話,我去接您。”

他卻說道:“不用,我知道在哪里。”

他跟官方的關系非常不錯,倒是用不著我們來張羅。

挂了電話,接我們的車就到了。
徐秘書載著我、馬一岙和李安安前往醫院,路上的時候,馬一岙與徐秘書套著話,而我則和李安安坐在后排,我一言不發,而李安安瞧見我這魂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伸出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不說話,但我能夠感受得到她的安慰。

我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她笑了笑,表示我沒有事。

但說句心里話,我其實是很煩躁的。

那叵木,從遠古流傳至今,簡直是稀少無比,而這一塊如果真的找不到了,那麽我就算是再勤奮努力,都沒有辦法突破那五重關,真正覺醒成夜行者。
而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終究還是逃脫不了詛咒,活不長久。

別看我現在多麽風光,說不定哪天轉眼之間,就崩塌了,化作灰燼去。
所以說我的心情,惡劣極了。

車行半個小時,抵達了一處不起眼的大院,門口有武警守衛,徐秘書去門衛登記之后,帶著我們進去,往里走,第二棟樓才是內部醫院,一路往里走,我瞧見各色人等,看著都是行內人,而來到了三樓的一間重症監護室前,隔著玻璃,我終于瞧見了鄒國棟。
他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因爲全身燒傷,所以臉上滿是癞疤,口鼻中戴著呼吸機,看上去有點兒心酸。
我正看著,還沒有仔細打量清楚,旁邊有人過來問道:“你們是誰?”

我轉頭過去,瞧見一個面色嚴肅的年輕女子,正在一臉警惕地打量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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