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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31 07:41:11

與噬心魔爭鋒,這事兒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在我的心底里埋下了一個引子。
這里面包含了最初的個人仇怨,以及后面的所見所聞,以及我對于噬心魔殘暴、喪心病狂和令人發指的諸多行爲,打心底里的不認同,再到后來朱雀跟我反複的遊說,使得這個理念,已經成爲了我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所以當對方提出這麽一個要求來的時候,我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就一口應下。
瞧見我這般爽利,杜傳文反倒是愣了一下,隨后他跟我確認道:“我有聽清楚我在說些什麽嗎?”

我冷冷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想讓你知道,消滅噬心魔,並不只是你們九人團的理想,也是我不可避免的責任,從我踏入這個行當以來,我就有了這個覺悟——這天下,不是你們九人的天下,而是億萬生靈的天下。”

我說得嚴肅,然而一直板著臉、仿佛別人欠她一大筆錢的梅姑,這個時候卻有些意外地看著我。

她的臉色,也變得柔和了一些。
隨后,她忍不住問道:“既然這樣,爲什麽你還要跟我們談條件?”
我不知道杜傳文私下里是怎麽跟她溝通的,不得不再次解釋了一遍,隨后說道:“如果遊俠聯盟對于合作者是真心的,就不會在叵木這件事情上面卡住我,而既然你們不把我當做朋友來對待,那麽我也沒有必要傻乎乎地幫你們賣命——這是原則問題,與勇氣無關。”

梅姑有些意外地看向了杜傳文,說老孫真的這麽做了?

杜傳文有些尴尬地說道:“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得回去跟他溝通……”
梅姑的脾氣是真的沖,聽到杜傳文的解釋,頓時就惱了,大聲罵道:“老孫還是那個德性,狗改不了吃屎!我跟你說,老娘就是受不了他那點小肚雞腸的狗屁倒竈,才隱居下來的,沒想到十年過去,他還是那個樣子……”

她一頓臭罵,不但杜傳文尴尬無比,就連我在旁邊,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位老阿姨,還真的是個火藥桶,一點即燃。

不過她罵歸罵,但對我也沒有什麽好臉色,瞪了我一眼,說道:“你也別高興,你知道我爲了推薦你進遊俠聯盟,花了多少口舌和人情麽?結果你現在來這麽一手,弄得沒有人再願意爲你說話,你呀你……”
聽到她的話語,我有點兒意外。
先前的時候,我一直覺得這位梅姑對我的態度很惡劣,但是沒有想到,居然是她作爲推薦人,將我給納入九人團的后備人選。

而且她對我的這態度,卻是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當然,意外歸意外,既然大家將態度和立場擺清楚了,就沒有再糾結的必要。

遊俠聯盟既然答應了我,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麽,直接進入了正題。

爲了防止意外,杜傳文帶著我們進入了那一片滿是霧氣的空間,對于他的這神奇手段,我是挺佩服的,但是大家鬧成這樣,我也不好意思去詢問什麽。
在這里,梅姑掏出了一個木盒來,遞給了我,說道:“劍在這里,你看一眼。”
我將木盒打開,里面躺著的,的確是真武劍。
我之前瞧見過,所以能夠確定,不過梅姑還是讓我將劍鞘弄開,瞧了一眼。
確定之后,我將木盒子給收了起來。

這兩人都是見多識廣之輩,瞧見我的八卦袋,也是沒有任何的猶豫。

梅姑在我確定了真武劍之后,對我說道:“今天夜里十二點鍾,在清風嶺的東邊山頭上面,有一個草亭子,對方約定在那里跟我們見面,對方只來一人,我們也只去一人,方圓五里之內,不會有別人。到時候你交劍,他們交人——聽明白沒有?”

我點頭,說聽是聽明白了,但想不明白。
梅姑問:“什麽意思?”

我說一手交劍,一手交人,這個很正常,但問題在于,他們如何保證自己的信譽,只去一人呢?若是有埋伏的話,那怎麽辦?

杜傳文說道:“這個你就別管了,我可以跟你保證,到時候清風嶺上,只會有你、六耳和安安三人。”
我瞧見他故作神秘,但模樣淡定,顯然是很有把握,于是不再詢問此事,若是說起另外一件事情來:“你們的要求,是人也需要救回來,劍也需要保住,這個怎麽辦到?”

梅姑說道:“這個就得看你了,你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的話,我們要你何用?”

我聽到這般不負責的話語,頓時就有些頭大。
而這個時候,杜傳文則說道:“你到時候盡量保護住安安周全,然后拖住六耳即可。”
說罷,他看向了梅姑,而梅姑則從懷里摸出了一串珠子來。
這珠子卻是黃澄澄的琥珀,每一顆都有大拇指頭那般的大小,圓溜溜的,里面還仿佛蘊含著某種說不出來的力量和古怪符文。
梅姑將這琥珀珠串遞給了我,說道:“這是武當秘寶太皇珠,總共十二顆,里面蘊含了強大的力量,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捏碎一顆,便能夠幫你擋住一次致命的攻擊——這個你拿著,換到人之后,交給安安,護住她的周全,知道麽?”
我瞧見她一臉舍不得的模樣,便知曉此物的珍貴,點了點頭,說道:“我會的。”

梅姑關心李安安,忍不住說道:“你一定要護住她,要不然我定饒不了你,知道麽?”
我歎了一口氣,然后說道:“您大可不必如此擔憂,我能夠做的保證也不多,只能告訴你,就算是我死了,也會讓她活下來的。”

我沒有太多花言巧語,只說了這麽一句話,那梅姑深深看了我一眼,也沒有再多叮囑。
杜傳文對我語焉不詳,顯然是不想讓我知道太多。
對于這件事情,我是有心理準備的,不過既然他們已經答應會將叵木給我,我也沒有對這事兒計較太多,捏著鼻子就認了。

我們又聊了后面的一些細節,隨后就離開了。
杜傳文和梅姑還有事情要商量,所以就提前離開了,不過他們安排了人給我送了一頓飯過來,讓我吃飽了上路。

飯是新打下來的蒸米,菜有四個,都是家常豆腐、農家小炒肉之類的家常小菜,我卻吃得很香。

事情往壞了的方向去想,如果敵人真的重重算計,傾盡全力了的話,這可能是我最后的一頓了。
所以我將飯菜全部都吃完了,湯汁都泡了飯吃掉。
到了晚上十點的時候,我推開院門,然后朝著清風嶺走去。

從這兒到清風嶺,不急不慢地走,正好兩個鍾頭。
門口安排得有武當的人看守,瞧見我出門之后,朝著我點了點頭,隨后前去彙報。

我不理睬這些人,在黑夜的掩護下,高一腳底一腳地往山上走去。
我先前的時候,來過武當這邊,對于這一片的地形還算是熟悉,所以也知曉清風嶺到底怎麽走。

一路上山路崎岖,有的地方還有石板相砌,再不濟還有山道可走,而到了后面人迹罕至的地方,那路完全都不成模樣,完全是山民打獵或者采藥時踩出來的小徑,有的甚至還有野生動物的糞便。

這種地方白天走都無比艱難,夜里更是難行。

不過我並沒有在意,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節奏前行。

終于,月上中天,我來到了清風嶺的東邊山頭上。

月色下,我瞧見了那個小亭子。

我緩步而上,當我快要靠近的時候,瞧見亭子里面坐著一個人,那人拎著一瓶酒,正在對月獨飲,顯得十分潇灑惬意。
我不用仔細辨認,也瞧出了此人,正是胡車。
容貌大變之后的胡車。
瞧見這位宿敵,我發現自己的心情居然無比平靜,不急不緩地走了上來,然后走進了亭子里。
胡車將酒瓶放下,轉過身來,打量著我。

我也打量著他。
兩人對視。
良久之后,他居然沖著我笑了笑,然后說道:“好久不見。”

我點頭,說彼此。
隨后,我打量了一下周遭,問道:“人呢?”

胡車卻說道:“十二點沒到,咱們先不談交易,敘敘舊,如何?”

我卻沒有跟他周旋,冷冷說道:“敘舊?我們很熟麽?”

胡車有些遺憾,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以爲我們有很多可以聊的東西,但沒有想到你居然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勢。唉,你知道麽?你剛才上來的時候,讓我恍惚間,回到了當初的那個夜晚,你和那個叫做馬一岙的家夥,還有那個誰來著,到了我家,而我父母,剛剛被人給殺了……”

時光如流水,匆匆而過。
當初的麻風少年,現如今卻成爲了許多人最爲忌憚的人物。
白馬過隙。
我沒有他的感慨,而是重新問了一句:“人呢?”

梅姑說這個時候的清風嶺上,只有三人,而現如今我與胡車都在亭子里了,李安安又在哪兒呢?

胡車有些失望,隨即恢複了正常,問我:“東西帶來了麽?”

我拍了拍腰間,說道:“這里。”

胡車點頭,拍了拍手。

隨著掌聲落下,在不遠處,走來了兩人。
前面那人,是被反綁雙手的李安安,而在她身后,則還有一個人。
那個人,是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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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31 17:37:51

瞧見李安安的時候我並不覺得什麼,但羅華的出現,還是讓我有些意外了。

    因為杜傳文反複跟我保證過,夜裏十二點左右的時候,整個清風嶺上,方圓五裏地,隻會出現三個人,那就是我、六耳胡車和李安安。

    不會再有第四人。

    但現在又多了一個羅華,讓我的感受十分不好。

    倒不是我忌憚羅華什麼,而是因為杜傳文的承諾失效,從而導致整體的局麵,陷入了不可控的階段。

    我眯眼打量著押解李安安的羅華,緩聲說道:“我來之前,他們告訴我,十二點鍾左右,整個清風嶺,隻會有三個人,而現在,你們違反了之前的約定——能給我一個解釋麼?”

    胡車喝的酒,是茅台,白瓶裝,看包裝有一些年頭了。

    濃香的茅台被他隨手擱在了亭子裏石凳上,隨後他抬起頭來,淡然說道:“現在還不到十二點,對吧?而且押解人質,總是需要人手的。”

    我說哦,這樣麼?接下來呢?

    胡車轉頭,看向了亭子外麵的李安安和羅華,然後揮了揮手,說道:“羅先生,你先離開吧。”

    羅華一臉不樂意,開口說道:“這個跟我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

    胡車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語,嗬斥道:“照我說的做,我不想跟你在這裏討論什麼,滾!”

    他看上去有些俊美的麵容,一瞬間就變得猙獰起來,充滿了威嚴。

    羅華愣了一下,過了幾秒鍾,他居然沒有再多反駁,而是將李安安扔下,隨後轉身離開。

    他快步疾走,仿佛在害怕什麼一樣,沒多一會兒,消失在了我的視野裏。

    而李安安雙手被反綁著,眼睛被蒙住,嘴巴給堵著,耳朵上麵也仿佛有著什麼東西擋住,站在原地,沒有任何的反應。

    她盈盈而立,月光落在了她的側臉上,將她秀美的臉型輪廓給勾勒出了。

    這一刻,我發現她其實挺漂亮的。

    她再沒有了之前的英姿勃勃,而變得柔美、可人。

    從位置上來看,她離胡車近一些,而我離得遠一些,但我有把握在兩秒鍾之內,便衝到李安安的身邊。

    然而我卻沒有動,因為我知道胡車膽敢如此輕鬆愜意,肯定是有所準備的。

    我看向了胡車,開口說道:“開始交易?”

    胡車有些異樣地看著我,然後說道:“你不是說需要這兒隻有三個人麼?離十二點,還有七八分鍾,而那個姓羅的膽小鬼,可還沒有下山呢……”

    我說趁著這點兒時間,我們可以彼此驗一下貨。

    胡車歎了一口氣,有些失望地說道:“你真的不想跟我聊什麼嗎?事實上,我有許多的話,想要跟你說呢。”

    我實在想不到,一個恨不得我立刻死去的人,居然有那麼多想要傾述的話語,頓時就來了一點兒興趣,說道:“你到底想要表達什麼呢?”

    胡車看著我,說道:“沒有,我隻是好奇,你對於自己身上背負的血脈,到底是怎麼看的?”

    我聳了聳肩膀,反問道:“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胡車居然很認真地回答道:“我曾經去過一個檔案館,查到了許多關於我的前輩,也就是背負著我這六耳獼猴一脈的夜行者,他們曾經做出的努力和奮鬥,但是我並沒有覺得我需要跟他們一樣,去背負那些責任。事實上,我現在隻是想要變得更強而已,至於別的,我並沒有太多的執著,對你同樣如此……”

    我聽到他這般說話,不由得笑了起來。

    事實上,如果不是我之前聽到胡車跟夜複會的那幫人所說的話,說不定我還真的信了。

    他此刻的樣子,其實還是挺真誠的。

    我揉了揉鼻子,然後問道:“打擾一下,我其實還是挺好奇的,你對待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感情?”

    聽到我突然這般問起,胡車卻是聰慧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說道:“你是想問我,為什麼黃泉引與我有殺父之仇,但我最終,還是選擇了與他們合作,對吧?”

    我笑了笑,說道:“我隻是很好奇而已。”

    胡車也笑了,說道:“殺害我父母的人,最後不都被你給殺死了,不是麼?我不是一個狹隘的人,隻追究當事人,不會將目標擴大化的……”

    我的笑容轉冷,淡然說道:“你這是在自欺欺人,如果沒有黃泉引,沒有噬心魔,你的父母就不會死去。”

    胡車卻沒有認同我的話,而是說道:“你知道麼?其實有的時候,我挺慶幸當日的事情發生的。”

    啊?

    我愣了一下,有點兒沒有搞懂,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胡車說道:“關於父母,其實我一直都挺恨他們的——既然自己得了麻風病,而且還會有遺傳的危險,為什麼要把我給生下來?你知道麼,我從小就一直受人歧視,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見到生人,都會被人當做鬼怪,要麼嘲笑,要麼驅趕,倘若不是那一次的事件發生,讓我有機會改變自己的人生,我很難想象,現在的自己,將會是什麼樣子……”

    我聽他振振有詞地說著,臉色不由得有點兒僵。

    這個男人的三觀,歪得有點離譜。

    我不知道該如何與他交談,感覺完全無法交流下去的樣子。

    胡車還在繼續訴說著,我的注意力,卻已經轉移到了旁邊的李安安身上去。

    我能夠感覺得到,李安安的身上,應該是有著某種束縛的力量,讓她沒有平日的活力,就連站立在那兒,都顯得十分艱難。

    瞧見她有些痛苦的皺著眉頭,我的心裏有些難受。

    我耐著性子聽胡車嘮叨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指著李安安說道:“你們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胡車還沈浸在自己的講述中,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啊?”

    隨後,他反應過來,說道:“弄了點藥,沒事,藥效過了之後,一會兒就好——若是沒有限製的話,我也不敢一個人跑過來與你交易。”

    我盯著他,說道:“沒有解藥麼?”

    胡車說道:“半小時之後,藥效就過了,跟普通的麻藥差不多。這東西叫做四苓散,天機處也經常用的,你應該聽說過。”

    我說我可以跟她交流麼?

    胡車點頭,說可以。

    他站起身來,朝著李安安走了過去。

    他雖然容貌大變,但個子依舊不高,而李安安的身材高挑,不穿鞋都有一米七二,胡車站在李安安的身邊,顯得有些“嬌小玲瓏”。

    他走到了李安安的身邊,將她的眼罩取下,又將嘴裏的布條,和貼在耳朵上的一對耳環取了下來。

    李安安取下了眼罩之後,立刻張目而望,然後瞧見了我,很是驚訝地問道:“侯、漠……你怎麼來了?”

    我笑了,說道:“聽說你出了事,就趕過來了,然後被趕鴨子上架,派過來當做交換者——你沒事吧?”

    李安安有些焦急地說道:“你別聽他們說的,快走!”

    她還要說些什麼,而胡車及時地將布條又塞回了李安安的嘴裏去。

    李安安下意識地掙紮,卻擋不住胡車的力氣。

    我瞧見他粗暴的手段,忍不住吼道:“你不要亂來……”

    胡車已經將李安安的嘴給堵上,隨後又在她的身上劃拉了兩下,我瞧見李安安直接癱軟下去,有些心焦,而胡車卻說道:“別激動,我隻是用截脈法讓她安靜下來、不要胡亂動彈而已,等回頭的時候,那勁兒散了,她也就沒事了——你放心,為了交易,我們還是很有誠意的……”

    我聽到他的安慰話語,不管是真是假,多多少少,焦急的心情也有所緩解。

    而這個時候,胡車拍了拍手,說道:“你的貨驗了,我可以驗我的貨了麼?”

    我點頭,說當然。

    說罷,我將木盒子從八卦袋中摸出了,隨後將真武劍從裏麵取出。

    那真武劍已認主李安安,所以在我的手中,忍不住地跳動掙紮,發出聲響,而我卻緊緊握住,將劍鞘打開,露出一抹寒光來。

    胡車瞧見那劍在我的手中蜂鳴,很是滿意,點頭說道:“就是這個。”

    我說開始交易麼?

    胡車點頭,說好。

    我緩步走出了草亭之外,來到了胡車的旁邊。

    我將劍放入木盒之中,走到了李安安的身邊來,然後遞出了木盒子去。

    胡車顯得很大方,沒有對我的行為有太多戒備,而是伸手過來,接過了木盒子之後,往後退開,與我保持五米的距離,隨後打開了木盒子。

    他將劍給拿出,把劍鞘褪開,持劍在手,讓劍刃反射著月光,眯眼打量。

    而我則在這會兒攔在了李安安跟前,隨後將她嘴裏的布條取下,又摸出了一把短刃來,將她反綁雙手的繩索割開。

    而這個時候,我聽到胡車幽幽說道:“侯漠,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跟你敘舊,嘮叨過往麼?”

    我轉頭,問道:“什麼?”

    胡車歎息一聲,說道:“因為,這是你我最後的一次交流了,對於你這個即將死去的宿敵,我有點兒不舍啊……”

    說完,他的眼中,居然流露出幾分憂傷來。

    而與此同時,我感覺到自己的腰腹之中,傳來了一陣灼熱的劇痛。

    我轉身過去,瞧見李安安居然摸出了一把古怪的匕首來,刺進了我的身體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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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5-31 20:34:42

那把匕首是從我的后腰刺入,然后往前方劃拉,幾乎將我小半個腰都給割到。
按道理說,此時此刻的我,屬于全神貫注,防備著任何的一點兒小變故,並不會這般容易就被暗算到,但事實卻是我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的胡車身上,而忽略了處于絕對劣勢、仿佛完全無害的李安安。

畢竟這會兒的李安安,被胡車用那截脈術封住氣血,又給捆縛雙手,完全沒有任何的威脅。

但是,變故卻往往在最不可能的地方發生了。

我擁有著夜行者的鋼筋鐵骨,一般人都難以破掉這一身防備,然而卻被先前沒有表現出一點兒殺機的李安安給一刀通入腹中。

匕首在肆意拉扯,那利落的手法和凶狠的勁兒,仿佛我與她並非朋友,而是殺父仇人一般。
劇痛傳來的那一瞬間,我瞧見了李安安扭曲的臉,腦子在某一刻,是處于一片空白的。
我當時都懵了,想不明白李安安爲什麽要這麽做。

她到底是怎麽了?

想我死?

爲什麽?

因爲得不到,所以就要毀去麽?

還是她被人控制了?

又或者?
……

我的心中,有無數疑問浮現在心頭,而這種疑問又轉化爲憤怒、質疑、驚訝、悲恸、難過……一直到最后,卻是心死如灰的感覺。

然而還沒有等我感受到這種死一樣的孤寂,五米之外的胡車,已經握著那“嗡、嗡、嗡”不停顫動的真武劍,迎著那清冽如水的月光,朝著我的頭顱斬了過來。
李安安的突然襲擊,以及胡車的迎風一斬,無論是時機的配合,還是對于諸多變故的掌控,都完美到了極致。
我傻乎乎地過來,仿佛只是單純地送劍。
然后送死。
讓我覺得更加恐懼的,是胡車的這一劍斬過來時,我的思維仿佛凝固住了一樣,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去避開。
仿佛著了魔。

這一切發生得實在是太快了,快得我都還沒有想明白李安安爲什麽要如此對我,死亡就已來臨。
這樣的情況,對方應該是演習了無數遍,要不然不可能這般熟練。
我直愣愣地看著對方的劍斬來。

我的身邊,是剛剛被我釋放了雙手的李安安,她如同一頭母獅子般,雙手抓著那把匕首,拼命地往我的腹部更深處攪動而去,而在對面,胡車一劍斬來,我能夠瞧見那劍鋒之上的寒光,他嘴角那得意的笑容,以及雙眸之中滿滿的嘲笑。
他在笑我,是個傻X。

大傻X。

铛!
眼看著我的額頭就要沖天而起,卻在我的耳邊,傳來了一聲金鐵交擊的聲音。

緊接著,我聽到有人在我的耳邊輕輕歎了一聲。

唉……
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無比的氣息,從我的身體里冒了出來,而與此一起出現的,是那金箍棒。
正是這突然出現、並且迅速變大的金箍棒,擋住了胡車的這一擊絕殺。
隨后,我猛然一腳,正好踹在了李安安的脖子上。

咔嚓。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就給我踹到了十幾米的樹木上去。

呼……

我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抓著那金箍棒,左手則冒出了一大團的火焰來,隨后我將那火焰往下一拍,全部都灼燒在了我腰腹處的傷口上去。
這火焰與傷口處的血肉接觸,頓時就有一大股的肉香浮現,緊接著肉香化作了焦臭味。
噴濺著血液的傷口止住了。

我緊緊抓著金箍棒,然后抬起頭來,沖著舉劍斬來的胡車咧嘴一笑,說道:“怎麽樣,是不是很失望啊?”
瞧見我在這一瞬之間,做出了最爲正確的反饋,胡車卻不慌不忙,而且還很開心,咧嘴,露出了一口白牙來,對我說道:“如果你真的死了,我才會難過——能夠配得上‘齊天大聖’的男人,我一生的宿敵,倘若就這般簡單挂了,這對我來說,無疑是一種侮辱。”
我在那一刻,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極度興奮的狀態,一邊笑,一邊說道:“來,干我,干我,我可跳可癢癢了,就求人賜我一死呢……”

胡車傾盡全力在那真武劍上,企圖用巨大的力量將我壓制。
他的力量,卻是來自于霸下妖元。
他死死下壓,然后說道:“你不是侯漠,你……是誰?”

我笑了,清了清嗓子,然后朗聲說道:“大家好,我就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間車爆胎的妖怪界型男孫行者,聲音依舊是那麽低沈而性.感,今天又來給大家表演兄弟阋牆的戲碼了——請大家做好身子,扶好扶手,嘿嘿,大家是知道我的凶殘的,那家夥一發威,方圓十里,不留母狗,何止是殘忍,簡直是殘忍……”
我這一通天花亂墜的話語,說得胡車一臉漆黑。
他忍不住罵道:“神經病!”
我哈哈大笑,然后說道:“你說對了,自從我得了精神病之后,就感覺自己越來越精神來……”
铛!
說話間,兩人又一次地出手,那真武劍與我的金箍棒陡然相撞到了一起,發出了巨大的金鐵撞擊之聲。

而這一次的結果,是胡車連著向后退了七八步,而我只是抖了抖手中的金箍棒。

那棒子灼熱通紅,散發著巨大的威能來。
而我此時此刻,也是口鼻冒煙,煥發出了極爲炙熱的溫度來。

而胸腹處的傷口雖然猙獰可怖,但卻停止了流血。

在那一刻,“我”的思維仿佛陷入了凝滯,又仿佛處于一種隨時都要跳躍起飛的狀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張狂與熱血。
無數的話語都在我的腦海里盤旋跳躍,讓我變得不再是我自己。

我仿佛另外一個人。

殺!

我陡然向前一躍,金箍棒如影隨形,沖向了胡車,而他被我的狀態給嚇到了,連續向后退去,差不多退到了那草亭旁邊的時候,卻是將那真武劍倏然一收,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隨后他居然也摸出了一根與我一模一樣的棒子來。

這根棒子與金箍棒一般模樣,就連最前面那根圓環,也是毫無差別的。
他手中的那根,如同我手中的這根。

而與此同時,他的臉也開始漸漸地有了變化,無數的黑黃色毛發從皮下組織中冒出,向外面蓬勃生長,而他整個人,也如同一個猴子那般的模樣。

但讓我有些意外的,是他已經沒有再像最開始那巨大猿猴的模樣,而是如同此刻的身高。

除了變成了一個猴臉,再無任何改變。

而讓我爲之驚訝的,是他的這張猴臉,與我身上浮現出來的那個毛臉和尚,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一樣的金箍棒,一樣的臉。

唯一不同的,是雙方的情緒和態度——他對我,是殺氣騰騰,是欲殺之而后快的那種強烈情緒,但我卻不一樣。
我就好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先前所有的憤怒、質疑、驚訝和悲傷都如同潮水一樣退去了。
唯一留下來的,是興奮。

就像是喝嗨了的那種感覺,就是那種想要拉著人一起,來一場尬舞,跳一曲《社會搖》。
嘿,大家一起來,跟我一起唱:“去你個山更險來水更惡。難也遇過,苦也吃過,走出個通天大道,寬又闊……”

“瘋狗!”

铛、铛、铛……
我宛如打了雞血一樣,不停的攻擊,而胡車也是毫不客氣,寸步不讓,我那一棒子砸垮了草亭,而他一棒子過來,將我給直接挑飛在了空中去。

兩人的棍子不斷碰撞、舞動,铛铛铛的聲音宛如打鐵鋪子,火花四濺之下,我的頭頂在冒煙。
我整個人都打嗨了,發揮出了我自己都難以想象得到的戰斗力。
好幾次,那棒子揮出去的時候,我自己都有些驚訝。
這尼瑪,好強。
近乎于道。

然而我這邊發揮了百分之三百的戰斗力,而對方也是遇強則強,在與我的激斗之中,展現出了強大的棒法來。

不但如此,他的那一招一式,我越看越覺得眼熟。
等到了后來,我稍微恢複了一點兒理智的時候,終于瞧明白了。

臥槽,對方的這手段,不就是九路翻雲麽?
不管是棒法,還是講究,又或者意境,都是那麽的相像。

仿佛是同一個老師教出來的一般。
我斗到最后,整個人都浸入到了一種極致的狀態之中去,騰空而起,隨后將金箍棒留在了半空之中,我的雙手,朝著下方猛然一砸。
無棍。

我沖向對方的時候,身上浮現出了一個巨大的身影來,接過了那變得巨大的金箍棒,也朝著下方砸去。

轟……
一聲巨響,整個空間爲之一震,煙塵彌漫之中,我感覺到了對方氣息的衰落,不由得得意起來:“謝謝大家,我孫行者又一次地維護了世界和平!”

話音剛落,一道恐怖的氣勁,朝著我的胸口沖來。
那速度快到了極致。
咚!

我給那玩意給直接砸飛了去,整個身體都是一陣晃蕩,就像少了無數零件的破車。

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了霸下的氣息。

對方祭出了殺招來。
而我卻過于疏忽,沒有了防備,最終中招了。

我從空中跌落,隨后看到那猴子拖著棍子,朝著我箭步沖來,想要爬起來,卻感覺有心無力,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卻有人怒聲吼道:“妖猴,休得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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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6-1 11:14:58

我先前全程高能,整個人都處于癫狂的狀態,一直到被那霸下妖元給擊中胸口,全身疲憊倒地的一瞬間,方才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又重新回到了本體來。

那霸下妖元偷襲,擊潰的並不只是我的身體,而是我整個人那種發瘋的狀態。

擊潰的,是那毛臉和尚的意識掌控。

而此刻的我全身無力,仿佛身體被掏空,卻是神經病發作完畢,吃完了鎮定劑的狀態。
賢者模式。
但這會兒的我,卻是沒有了戰斗力。
眼看著就要被胡車像打小妖怪一樣,被一棒子打死,我的心差點兒就要提到嗓子眼里去了,但是不知道是那毛臉和尚算計好了,還是事情就有這麽湊巧,援兵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最后終于抵達了。
唰!

卻見最先出現在我眼前的,居然是杜傳文。
這個老頭子平日里表現得高深莫測,但給我的感覺,卻是一個和藹的、慈祥的老頭兒。
更多的時候,他是一個和事佬的存在。

然而此刻的他,卻顯得格外犀利,宛如天神降世一般,從天而降之后,雙腳落地的一瞬間,整個空間都在騰挪轉移。

我們所處的清風嶺,周遭景色都在移動,發生著變化。

霧氣在一瞬間,充斥了我所有的視野。
而與杜傳文一同出現的,還有另外一個人,那人最耀眼的,卻並非是她本身,而是手中的劍。
白衣勝雪,天外飛仙。
一劍西來。

铛!

那一劍仿佛充斥了整個世間,最終落到了胡車的眼前,眼看著就要將此子給刺穿了去,卻不料胡車卻依舊毫不畏懼,頗有大將之風地將手中金箍棒猛然一搖,朝著對面猛然砸去。
他氣勢洶洶,卻不料對方手中的劍,實在是太過于犀利。

他這一棒子砸下去,不但沒有能夠奏效,反而將自己給直接砸飛了去。

胡車騰空而起的一瞬間,又有一人到來。

那人卻是杜傳文口中與馬一岙有遠房親戚關系的馬三爺。
他不知道從哪兒陡然出現,隨后手中一根尉遲恭樣式的鐵鞭,那鐵鞭一節一節,每一節都如同一層寶塔,如此九層寶塔在手,行走如風,對著胡車就是一陣爆錘。
胡車先是被束縛于此處空間,緊接著又被梅姑以天外飛仙的劍勢破開銳氣,隨著那馬三爺一陣暴風驟雨般的攻擊,有點兒手忙腳亂。
畢竟這三人,都是當世之間修行者中頂尖一級的存在。
別看他這樣狼狽,倘若是換成別人,估計早就敗下陣來了。

然而胡車在經過與我的高強度戰斗之后,居然還能夠保持超強的專注度,與這馬三爺一陣激斗,雖然沒有占得上風,但也是有進有退,沒有給對方絲毫碾壓的機會。

不過在這個時候,那馬三爺突然間厲喝了一聲,隨后將左手,往額頭上面抹了一下。

他的額頭之上,居然浮現出了第三只眼睛來。

在瞧見那只眼睛,並且它還冒出金光來的一瞬間,我腦海里突然間冒出了一句俚語來:“不給你點厲害,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
我滴媽呀,這人居然還真的長著第三只眼?

我記得九人團里,除了通天教主孫傳方之外,其余人可都是人。
這家夥,估計跟馬一岙那“人中龍鳳金蟬子”一樣,都是特殊的血脈。

原先的馬三爺揮舞鐵鞭,給人感覺好像是厮殺戰陣的猛將尉遲敬德,然而當他的額頭之上冒出金光來的時候,我卻感覺這個人,好像是神話傳說中的二郎顯聖真君似的,顯得威風凜凜。
他手中那九層寶塔的鐵鞭也越發增長,從威勢上,已經完全蓋住了胡車的勁頭。

面對著敵人的咄咄逼人,胡車開始手忙腳亂起來。

沒過一會兒,他挨了兩鞭子,又給梅姑從旁邊犀利殺出,刺了左臂一劍。

這一次的重創,仿佛是事情的轉折點。

爲了讓自己能夠堅持住,胡車將自己的狀態催動,化作了一頭三米高的巨大黑猿猴,隨后手中的金箍棒也有了變化,變作兩丈,揮舞起來,飛沙走石,所向披靡無敵手。
這種純粹憑借著身體優勢的手段,對付尋常人並無大礙,但是面對著三位年老成精的遊俠聯盟九人團成員,卻到底還是差了一些。

很快,梅姑手中的劍,又一次地出擊得手。
她將胡車的右腿劃拉出了一大塊的血肉來。
胡車原本極力拼殺,想要沖出杜傳文的空間束縛,將那濃霧打散了去,事實上,他都已經快要成功了的,但最終還是被這一劍給斬得有些傷,一個踉跄,卻是直接在地上打了好幾個跟頭。
等他爬起來的時候,額頭上面長著一顆眼球的馬三爺又揮鞭而至。
他這種狀態,就算是前面有千軍萬馬,都踏平而去。
更何況面前還是只有一個胡車?

胡車舉棍相迎,戰了幾個回合,最終不敵,半跪在地,然后咬著牙,硬是與敵拼斗,這時梅姑騰空而起,也不知道她使了什麽手法,居然遮天蔽日,隨后手中的劍光,化作了萬道星芒,將整個世界都給籠罩。
好絢爛的劍法啊。
人世間,怎麽會有這麽厲害的劍?

我感覺自己都快要被這劍法給陶醉了,整個人的意識都有些恍惚,而胡車作爲被重點照顧的對象,那巨大的身軀上面,無數血洞浮現,鮮血飙射而出。

眼看著自己的頭顱就要被切下,胡車將那霸下妖元給祭了出來。

這玩意可比太皇珠要強太多了,梅姑所有的劍芒,最終都被那一道虹膜給彈開了去,而馬三爺瘋狂的鐵鞭擊打,最終也還是沒有能夠破開胡車的防備。
那霸下妖元懸浮在胡車頭頂三尺的地方,光華閃耀,化作一個圓弧,將他周身籠罩住。

胡車跪倒在地,渾身都是血,那滿是毛發的身上,仿佛浸潤了血液。

他已然奄奄一息,倘若不是那霸下妖元護住,只怕早就已經授首。
在瞧見這一幕的時候,我的腦子里,突然劃過一道亮光,想通了許多的關節。

或許,我此時此刻的狀態,其實是早在杜傳文等人的預料之中。

胡車在算計我,而遊俠聯盟,則在算計他。
用真武劍交換人質,並不是非我不可,然而遊俠聯盟將我從京城西郊請過來,卻並不是爲了想要營救李安安,更多的,其實是在釣魚。
用我,來布局釣胡車,這個繼承了六耳猕猴血脈的男人,其實是他們計劃之中最大的威脅。
是除了噬心魔最爲頭疼的敵人。
是麽?

有沒有一種可能,李安安也是他們故意犧牲的,所謂的,就是現在的一幕?

想到這里的時候,我整個人的心都沈落到了低谷去。

我是不是把人想象的太過于黑暗了?

或許,是我想多了……

就在我覺得胡車即將死定了的時候,突然間,左前方的一大片迷霧散開了,有一大群的人從那里沖了出來。
緊接著我瞧見了計蒙,他如同一頭獵豹,沖進了戰圈之中,他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卻最終將身型逐漸縮小的胡車給扛住,然后轉身就逃。
眼看著煮熟了的鴨子就要飛了,杜傳文、梅姑和馬三爺自然不願,當下也是上前追擊。
這三人都是當世強者,一上前,立刻風雲卷湧。

然而那計蒙不知道使了什麽邪法,跑得居然快速無比,而跟著他來的那一幫人,卻悍不畏死地朝著三人沖來,試圖阻攔。
雙方再一次撞擊到了一塊,亂作一團。

周圍的武器散去,我的意識也開始漸漸流逝了去,傷口處被我強行壓制下去的疼痛,又開始朝著我全身彌漫,鑽心而來。
這種痛感讓我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不再受控制,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不知不覺間,我卻是昏迷了過去。
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意識卻是被爭吵聲給喚醒的。

那爭吵聲並不大,而且仿佛很遙遠的樣子,但是我卻聽在了耳中:“……都怪你們,現在人丟了吧?”

“人丟了,大家都有責任,不過往好的地方想,那家夥差不多已經被我們給廢了,不休養個三兩年,是不可能重出江湖的,他這個時候想要使出神通,只怕就會猝死——從這一點上來說,我們的目的,終于是達到了。”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的確,不過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那已經不再是我們的責任,是小葉,狗子他們的事情了……”

“他怎麽辦?”

“哼,還齊天大聖,火眼金睛呢,一個冒牌貨都沒有看出來,把自己給弄成這樣,現在人也沒有找到,東西還丟了……”
“話不是這麽說,如果不是他冒死纏住六耳,我們也不能夠成功。”
“廢物就是廢物,有什麽好說的?”
“聽你這麽說,是不準備給他叵木了?”

“東西在老孫手上,給不給是他的意思,跟我無關……”
“你們這樣,不太地道吧?”

“總有人,需要吃虧的,也有人需要犧牲一些。”

“唉,是的,其實我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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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6-2 04:17:00

迷迷糊糊之間,我又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天光大亮,陽光從窗戶里灑落進來,將塵埃照得一片飛舞,讓整個世界都變得富有活力。

我從床上緩緩地爬了起來,瞧見自己穿著一套寬松的衣服,解開之后,發現腹部的傷口,已經愈合了,但傷疤卻著實難看。
那是因爲之前的臨場處理,著實有些粗糙,甚至有些凶殘。

瞧見這丑陋的傷口,我不由得懷念起了馬一岙在身邊的感覺來。
因爲有著他在,不管我受再重的傷,都會很快就好起來,並且不會留下什麽疤痕。

但是現在……

我光坐直起身子,都已經忍著巨大的疼痛,下床的話,估計是奢望了。
房間里面沒有人,我打量周遭,發現並不是醫院,估計是武當山的某一處院落,或者農庄之中。
我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發現附近都沒有什麽人。

我先前在迷迷糊糊之時聽到那些爭吵中的幾人,都已經離開了這里。
遊俠聯盟很顯然是準備違約,不打算給我叵木了,但奇怪的,是我卻並沒有太多的怨恨。

或者說,我對于這件事情,其實心里面並沒有太多的期待。

我躺坐在床頭,呆呆地看著窗戶灑落而下的陽光,看著那些毫無規律浮動的灰塵,腦子仿佛放空了一般,但其實我卻一直都在回憶起我與胡車的那一戰。

事實上,如果我沒有被偷襲到、受了重傷的話,那一戰,我其實是能夠打贏的。
對于這一點,我毫不懷疑。
而即便是一上來就身受重傷,我還能夠與胡車打成五五開,這其中的果斷、狠厲和氣勢,特別是與他交戰時的那種狷狂,那種不拘一格,氣勢猛烈,蔑俗輕規,以及睥睨一切的氣勢,更是讓我爲之回味。

盡管這里面還有許多的失誤和計算不到的東西,但是對我而言,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正如胡車所說的,當時的我,並非是我。

或者說並非是“本我”,而是“超我”,是超脫了我的本性,掙脫了所有的約束,最終形成的一種狀態,而那種狀態之下迸發出來的恐怖戰斗力,卻讓我回味無窮。

它,或許是另外一個人格的我,或許真的是一抹“齊天大聖”的靈——但不管是什麽,那樣的狀態,如果我能夠把握得到的話,就會擁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信心,又或者說是——強者之心。

我是一個半路出家,一直備受欺壓的修行者,因爲被打壓的時候太多了,太早接觸到這個世界上站在最頂端的那一群人,心中其實是很沒自信的。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會比那些修行多年的老家夥差,而這種被我極力隱藏的小慌張,即便是在后來戰勝了魯大腳,都還存留。

又或者后來我一鳴驚人,無數人都在議論我的時候,我都會這般想。
其實我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強。
特別是上一次,我在京城西郊與平小四聊天的時候,這個與我其實算不上多熟的少年郎,用一種很崇拜的情緒看著我時,那種說不出來的小自卑、小慌張就越發膨脹起來。
我一直覺得,這是一種自我認知,是謙遜,是對自己的一種了解。

但是在與胡車交手的那一瞬間,我卻有著一種信念。
不是一往無前,而是……

老子天下第一。
那種感覺,美妙極了,就仿佛那一瞬間,這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無人能夠攔得住我似的。
我靠在床頭上好一會兒,方才嘗試著下床,這過程無比艱難,還牽動到了傷口的部分,不過我卻顯得格外倔強,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推開門,來到了外面,發現居然是上次我與馬一岙來武當山時,李安安當時安排我們住的地方,不過並不是同一間,而是另外一個院子而已。
這個地方臨山而建,風景極好。

我走出了院子,來到外面的一個平地前,這兒有一顆迎客松模樣的大松樹,我走到了樹下,不遠處就是懸崖峭壁。
我站在崖邊,瞧見腳下雲霧缭繞,遠處天寬地闊,心情似乎變得沒有那麽陰郁。

而這個時候,一個小道士慌里慌張地跑了過來,瞧見我,表情方才放松一些,走上前來,朝著我鞠躬行禮,然后說道:“侯居士,您傷還沒好,外面風大,您還是回房里休息吧?”
我搖頭,笑了笑,說道:“房間里有點兒悶,在外面透口氣。”
小道士瞧了我一眼,有些擔心,也沒有敢走,而是在旁邊陪著我。
我本來想獨處一會兒,想想事情,然而小道士在我身邊,讓我沒辦法沈思,于是問他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小道士畢恭畢敬地跟我說了一個日期,我才知道,自己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

難怪我會覺得手腳如同生鏽的機器一樣,有些僵硬。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有些牽扯到腹部的傷口,但還是問道:“你知道,李安安回來了麽?”

在交換現場襲擊我的,並不是李安安,這件事情我其實已經想明白了。
有過長戟妖姬扮演神戶結衣的先例,我對此並不難理解。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所以我才會關心此事,而小道士的話語也讓我長松了一口氣:“安安小姐已經回來了,她只是受了些驚嚇,問題倒是不大,而且還來看過你兩回,對你十分關心呢……”

我點了點頭,知道有她師父在,李安安的安全倒也用不著我來操心。

胡車即便是有著六耳猕猴的神通,終究還是被這幫老江湖給算計了,而只要遊俠聯盟拼盡全力的話,李安安的安全還是能夠保證的。
我沒有問杜傳文和其他人的消息,而是沖著小道士笑了笑,然后說道:“謝謝。”
小道士一臉崇敬地看著我,說道:“不客氣,要不是您救了安安小姐,只怕她早就被賊人給害了呢,說起來,我們所有人,都得感謝你才對。”

這個小道士年紀不大,估計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模樣還有些稚氣,一雙眼睛晶晶亮,像是在發光的樣子。

而且他對待我的態度十分恭敬,顯然並不太了解上面人的想法和態度。
我站在崖邊,差不多有了一刻鍾左右,然后回到了房間里來。

這會兒我差不多行過一遍氣了,感覺通體舒暢,即便是腹部有些隱痛,但行動已經無礙了。

我回房,打量了一下周遭,發現我的金箍棒和八卦袋都給我擺放整齊,沒有去動什麽。

別的不說,遊俠聯盟能夠做到這一點,已經很客氣了。
我沒有想著去找杜傳文討要叵木,既然我先前聽到的不是做夢,那麽現在過去的話,其實是有點兒不識抬舉,與其碰壁,還不如給彼此一點兒顔面,就當作這件事情沒有發生吧。

畢竟如果我真的厚著臉皮過去討要,被人來一句“真武劍在哪里”,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而且李安安也並不是我救回來的。
我重新換了一身衣服,收拾好了東西之后,開始往外走,而這個時候,小道士居然又出現了,跑來攔我。
他一臉焦急,說道:“侯居士,可是我犯了什麽錯?”

我笑了,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道士說道:“我……叫范小琦,道號……師父還沒有給取。”
我點了點頭,說道:“小范,我來了這麽多天,已經很是叨擾了,現在既然已經醒了,而且行動無礙,就不再打擾了,而且我還有事情要去做呢,以后見……”
小道士攔在我前面,焦急地說道:“可是,可是我師父要是問起來,我該怎麽說?”

我問道:“你師父是誰?”

小道士說道:“我師父是天蠶真人。”

我點頭,說沒事,你就告訴他我有急事,執意要走便是了。

我執意下山,而小道士攔不住,也沒有再糾結,轉身報信去了。
我沒有去管他,緩步朝著山下走去。

如此走了許久,當我來到山腳下的時候,卻聽到后面有人招呼,我轉過頭來去,瞧見李安安一邊喊著我的名字,一邊朝著山下跑來。

瞧見她的那一瞬間,我有一種拔腿就跑的沖動。
畢竟先前她拔劍來持我的那一幕,著實給了我太深的印象。

不過我終究還是沒有逃。

一來對方的確是李安安沒錯,二來以我這樣的狀況,也實在是跑不了。
我站在原地,等著李安安過來。
她走到了我的跟前來,想要上前來抱我一下,卻又克制住了這情緒,而是問我道:“怎麽好端端地,突然說要走,而且連招呼都不打一個?”

我笑了笑,說道:“有事。”

李安安盯著我,說有事也不急于這一下啊?你現在身上有傷,出門要是遇到夜複會或者黃泉引的人,豈不是直接過去送死?
我微笑,說不會這麽倒黴的。
李安安凝視著我,好一會兒,突然說道:“我知道,你是不是對我師父和其他人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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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6-2 21:11:07

我看著面前的李安安,輕輕呼了一口氣,並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怎麽脫困的?”
李安安開口說道:“其實當初交換人質的時候,我在遠處看著,羅華看守著我;后來胡車被人帶走之后,羅華與那幫人失散了,想要獨自帶著我走,被我師父養的靈犬一路跟蹤,隨后我師父她們將我給救了下來。”

我有點兒沒有想到,說道:“你當時也在清風嶺?”

李安安點頭,說算是吧。
我說那個冒充你的人,是干什麽的?
李安安說道:“她叫做張碗碗,是夜複會里面的一個女頭目,最擅長千機百變之術。”
我點頭,問:“后來呢?”
李安安說道:“她被你踹得重傷,沒有辦法逃離,現在被拘在武當,等回頭的時候,可能要送到京城里面去。”
我問了這些,方才回答道:“我選擇離開,是爲了雙方不尴尬——我如果留在這里的話,不光是你師父,還是其他的人,都會感覺不自在的,與其這般爭執和糾結,見了面還急赤白臉地吵鬧,不如大家不見,日后說不定還能夠留一線情面。至于你我,都是那麽熟的同學和朋友,回頭再聊就是了。”

李安安搖頭,說你千里迢迢跑過來救我,結果卻得了一身傷,負氣而走,我怎麽可能平淡對待呢?
我聳了聳肩膀,說道:“不然呢?你知道我跟你師父他們談的條件麽?”

李安安點頭,說我師父將我救回來之后,跟我說了許多的事情,包括她也是遊俠聯盟成員的事情,以及關于你和他們的事情——她是繼承了民國十大家、武當劍仙李景林的空缺,而李景林是我的祖上,她告訴我,她的空缺,將由我來頂替,也就是說,日后我也將是遊俠聯盟的成員……

我聽到,說道:“既如此,你可得好好干,不要跟他們學。”
李安安說道:“我師父這些年一直都隱居,遊俠聯盟的具體事宜,她其實並不是很了解,特別是關于那叵木的事情,就連杜老也並不清楚,全部都是孫老和他那個徒弟鼓搗出來的,與他們無關……”
她小心翼翼地跟我解釋著,而這個說法,與我在昏迷時迷迷糊糊聽到的那些信息是吻合的。

別看梅姑表面上對我很冷,好像很不對付的樣子,但我的第六感卻告訴我,這是因爲我和李安安的“親密”關系,使得她本能地這樣反應,但實際上,她的心卻還是向著我的,暗地里還是幫我做了許多的事情。
我迷迷糊糊中聽到的那些話里,梅姑全程都在幫我說好話。

這架勢,有點兒像是——我自己的女婿,就我能欺負,別人想要欺負,先過老娘這一關……
所以,我對梅姑,其實是沒有什麽恨意的。
又或者說,當我將事情想開之后,不管是對和稀泥的杜傳文,還是嫉惡如仇的馬三爺,都沒有太多的怨念,想來想去,估計也就是對孫傳文和葉傅國的觀感不佳而已。
從某個角度來講,這幾人,其實都是夾在中間的餡餅,我不想讓他們爲難,所以才會離開。
我將我心中真實的想法告訴了李安安,然后說道:“雖然我極不喜歡遊俠聯盟現如今的處事方法,但不喜歡、不認同,並不代表著我會憎恨,不管怎麽說,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樣的,而在它沒有蛻化成黃泉引、夜複會這樣毫無底線的組織之前,我是不會代入太多個人情緒的。不過我的心中,自有我的正義、我的理念,以及我所理解的‘俠’,所以道不同不相爲謀,大家還是保持一定的關系,會比較好相處一些。”
李安安能夠感受得到我心中的失落,走上前來,看著我,然后輕輕歎了一聲。

她伸手來,小心翼翼地拉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有點兒柔、也有點兒涼,不像是她平日里給人的感覺那般英氣,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模樣,隨后她將身子靠了過來。

我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麽,身子有點兒僵硬。

李安安伸手與我相握,隨后投入我懷中,兩人相抱,她有點兒高,差不多與我平齊的樣子,我與她交頸,能夠聞到她頭發上洗發香波的味道,以及她那如同白天鵝一樣修長的玉頸,甚至都能夠瞧得見上面的毫毛。
大概沒有怎麽與男子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李安安的身體也有一些僵硬,她抱著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我身上的氣息。
我這才想起自己躺在床上幾天都沒有洗過澡的事實,有些尴尬地說道:“別聞,臭。”

李安安卻笑了,說道:“沒有啊,挺有男子氣息的。”
她的話緩解了緊張的情緒,聞著李安安身上發出的少女香,我的情緒卻是舒緩了許多,人也輕松了起來,抱著她,然后說道:“你這是要干嘛?準備趁我行動不便的時候,占我便宜對吧?”
李安安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我的肩膀一下,瞪了我一眼,說道:“臭兮兮的,跟個馊了的毛桃子一樣,誰要占你便宜啊。”
我咧嘴,露出一口白牙來,說道:“那你想干嘛?”
李安安說本來想給你一個安慰獎的,瞧你這樣子,好像也不是很需要的樣子。
我裝作很激動地樣子,說道:“我需要啊,只不過,你不是練童子功的麽?要是破功了的話,會不會對修爲有損啊?”
啪……

李安安嬌嗔著打了我屁股一下,然后瞪了我一眼,說道:“你有多久沒有碰妹子了啊,咋抱一下,就有反應了?”
我弓著腰,甚至還牽扯到了傷口,咧嘴說道:“唉,夜行者嘛,難免血氣甚旺,這也是我意志控制不住的,抱歉抱歉——對了,咱們還來麽?我記得你們山下有小旅館啥的……”
瞧見我猴急的模樣,李安安忍不住笑了,說你這樣子,人設完全崩了——我認識的侯漠,可不像你這般急色……
我也哈哈笑,伸了一個懶腰,說道:“開一下車,感覺渾身精神,陰郁的心情一下子就釋懷多了。”
李安安看著我,說你只是開玩笑?
我一愣,說你還準備來真的不成?咳咳,我想說啊,我腰受了傷,別指望我的技術有多強……

我說著說著,就有點兒心虛了,一來是身體真的不行,二來則是好久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了,我心底里打鼓,覺得自己倘若是表現不太好的話,會不會被嘲笑。

李安安盯著我,好一會兒,方才說道:“沒事,我也沒啥經驗。”

我的小心髒兒撲棱撲棱地跳,左右打量了一下,說道:“真來?”
李安安恭敬地問道:“侯老師,你能教我麽?”
我感覺有些口干舌燥,什麽《蜜桃成熟時》,什麽《玉蒲團》之類的,全部都浮上心頭來,有些結巴地說道:“能,能,雖然不是很熟悉,但我們可以一起成長……”
就在我想入非非的時候,李安安突然問道:“如果我們成長了,那秦梨落怎麽辦?”
“啊?”

李安安盯著我,又問道:“那朱雀又該怎麽辦?”

“啊?”

我啞口無言,而李安安又問了最后一個問題:“你到底有幾個好妹妹?”

這……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李安安卻笑了,她又靠近了一些,小雞嘬米一樣地在我的嘴唇上輕輕點了點頭,隨后脫離了我的懷里,說道:“雖然、雖然我很喜歡你,但卻不想剝奪別人的幸福,所以,能給你的安慰獎,也就只有這個了——侯漠,我不攔你了,不過我可以跟你說一句,那叵木,我一定會用盡全力去幫你爭取的,因爲,我不想你死在我的前面……”

她的臉很紅,就像是熟透的蘋果一樣,有一種讓人爲之悸動的感覺。
而此刻的李安安,也完全沒有先前的落落大方,慌張地說完話,卻是轉身,朝著山上跑了去。
我停在原地,愣了許久,方才伸手,去觸摸了一下嘴唇。

上面,隱隱還有李安安嘴唇上的余香。
說真的,這個時候的李安安,真的……很美。

我長長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
我抬頭,瞧見了高高的山巒,整個人已經從頹廢之中掙脫了出來。

我之所以是我,我之所以做了那麽多的努力,並不是爲了去迎合某些人,而是因爲,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的美,是值得我們用生命去守護的。
以前如此,以后,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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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6-3 18:08:41

夜行者:平妖二十年 第十七章 皇城根下搓澡


    我離開了武當山,並沒有走大道,而是轉身,朝著山林之中走去。

    在完全恢複之前,我都得隨時保持謹慎的態度,不然我很有可能會被人給攔截,陰溝裏翻了船去。

    我在山林中行走,傍晚的時候,來到了一片落葉林中。

    這兒的植株頗多,杉樹、梧桐、銀杏,甚至比較難見的櫸樹、香果樹、水青樹、連香樹、巴山榧樹,都有瞧見。

    我走到了一處滿是落葉的地方,腳下一空,居然直接掉到了一個坑裏去。

    這坑不算高,也就一米五左右,下麵滿是腐爛的落葉,好在沒有什麼竹簽之類的東西,我摔倒之後,躺在坑裏,並沒有急著爬出來,而是仰望頭頂的天空。

    此刻太陽西斜,有溫暖的光芒從林間的樹葉縫隙落下,灑落在了我的臉上。

    在那一刻,我突然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如果我是一個山精野怪,一個天然的夜行者,那是一種什麼體驗呢?

    沒有任何的道德約束,完全憑借著獸性本能去活著,餓了就打獵吃,渴了就喝溪水,長成熟了,就遵循基因裏麵傳承後代的本能,去找異性成長……

    許多小孩子都喜歡看《西遊記》的電視劇,我從小也是。

    後來我讀小學的時候,看過了《西遊記》小說話本,這才知曉,妖怪是吃人的。

    不光是那些找唐長老的妖怪此人,就連孫悟空,也是吃人的。

    這就是獸性。

    我躺在那滿是落葉與陳腐積水的坑中,感受到有蟲子在身邊爬過的細小聲音——盡管因為我身上的氣息,使得這些蠹蟲不會靠近,但是在這樣的一種環境下,我卻有了一種莫名的情緒浮現。

    事實上,我先前懷念另外一種人格的上身,也是因為它屬於獸性的一種。

    恣意、張狂,目無一切。

    而那樣的狀態,才能夠幫我發揮出最好的實力來。

    我完全不像是需要好好休養的傷員,躺在了那汙臭的土坑之中,摒棄一切的想法,將自己放空,試圖找到我血脈傳承之中獸性的一部分。

    我嚐試著即便是沒有覺醒,沒有顯露本相,也能夠把握那種獸性的狀態。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陽下去了,月亮又上了來,它在我頭頂上空浮現,一會兒被雲層遮住,大地一片黑暗,一會兒又顯露了出來,在林中灑下一片白色的光芒。

    我沒有刻意地去行運周天,但《月華錄》卻還是很自然地運轉起來。

    我感受著月亮的潮汐,在我經脈之中的湧動。

    《月華錄》是我修行法門的一部分,而它其實很低級,適用於大部分的夜行者,能夠幫著我們調理血脈之中的力量,幫助恢複,並且能夠抵消血脈中負麵的印象,達到一個還算是不錯的平衡。

    月光如水,照在林間,這個時候,倘若有人真的收到消息,想要在武當附近埋伏我一波的話,恐怕那算盤會落空。

    因為沒有人想得到,我居然會藏在這麼一個鬼地方,一個人看月亮。

    可惜沒有小甜甜。

    一夜無話,一夜亦無眠,等到次日造成的朝陽從天邊升起,落在了林間,並且照耀在了我的臉上時,我才從滿是腐爛落葉、泥土和死水之中的土坑裏爬了出來。

    我抖了抖身上的落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一晚上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它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李安安下山來送我,給了我一個淺吻,甚至可以說是表明了心意,讓我滿是鬱悶和打擊的心情變得好了許多。

    但她之所以那般認真地給我承諾,卻說明了一點,那便是通天教主孫傳方並沒有打算將那叵木交給我。

    又或者他沒有辦法說服葉傅國。

    當然,後麵的那種可能,幾乎不存在。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想了一晚上,差不多能夠明白,叵木對他們其實並不重要,但因為對我很重要,使得它也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也就是說,他們掌握了叵木,便相當於扣住了我的命門,可以把我當做一條狗,他們指東,我不敢跑西,他們叫我攆狗,我不敢吃雞。

    想法是美好的,但他們唯獨算漏了一件事情。

    雖然我很像是一條狗,但我並不是狗,又或者說,我的內心之中,並不甘願去當一條狗。

    我還是有自己的驕傲。

    我也有獸性。

    你不給,不要緊,我可以自己去拿。

    老子這一次,不吃嗟來之食。

    這一次的武當山之行,我也並不是沒有收獲,盡管被綁架的李安安並不是我救的,但她現在已經是安全的了,而與此同時,一直算計我的六耳獼猴胡車,據說是我人生宿敵的那個家夥,機關算盡,最終卻被一幫老家夥給謀算了去。

    當然,除此之外,我還確定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叵木,還真的在葉傅國的手中。

    這個消息,才是我最大的收獲。

    它免除了我太多的奔波和忙碌,也給我製定了一個近期的目標。

    那就是拿到叵木,完成覺醒。

    那個時候的我,就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去衝擊妖王境界,獲得自己的神通,而當我擁有了靈明石猴傳說中的天賦“通變化,識天時,知地利,移星換鬥”,那麼就算是遇見了噬心魔,我都有與之一戰的信心。

    畢竟很久之前那個姓孫的行者,就是憑借著這天賦,成就了“齊天大聖”之名。

    天是什麼?

    敢於天齊,這是怎樣的自信和勇氣,又是怎樣的神通呢?

    想明白了這些事情,我離開了那個不知名的林子,而通過一夜的休養,我體內的傷勢也基本上好轉了。

    經脈之中,也再無凝滯的感覺。

    我在附近小溪裏洗了一個冷水澡,甚至還在裏麵暢遊一番,隨後換了一身衣服,又就著水麵,給自己劃了一個妝容,喬裝打扮。

    之前的人皮麵具,已經有了一定的辨識度,所以我沒有再去用。

    那個藍胖子,很容易被人認出來。

    好在現在的我,已經不再是初出茅廬的候漠,許多的手段能夠保證我不會被人翹楚端倪來。

    兩天之後,我再一次地抵達京城。

    盡管有人告誡過我,說我這人的運勢比較奇怪,越往北方走,就越容易受到危險,甚至有可能危急性命,但現在的我已經豁了出去,所以不會有太多的畏懼。

    抵達京城之後,我沒有去找任何的熟人,也沒去之前的那兩個落腳點,而是在朝陽十裏堡附近的一個城中村落腳。

    當時的京城,與後來的時候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城中村幾乎是一個接著一個,而且人流特別複雜,那樣的城中村中,隱藏著大量的無證盲流、紅胡子和小佛爺,三教九流,以及諸多旁門左道的人,數不勝數,可以說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

    我來過京城幾次,而且老是聽馬一嶴跟我聊起四九城裏麵的諸多門道,所以倒也不算陌生。

    當然,最主要的,是這個時候的我,特別的有膽子。

    膽兒肥的我帶著一身臭汗,來到了一個老京城的澡堂子裏,找了一個手法特別熟練的老師傅,將我身上的泥垢給搓得幹幹淨淨。

    不過我腹部那新長出來的暗紅色嫩肉,還是將老師傅給嚇到。

    他有點兒不敢碰,我卻笑了,說道:“使勁搓,你但凡把我搓得皺了眉頭,立刻奉上一張老人頭,給您喝茶。”

    老師傅聽到,頓時就來了勁兒,給我使勁地搓。

    隻可惜他遇到的,是我這種腦袋掉了都不哼一聲的狠角色,終究還是沒有拿到那一百塊錢。

    瞧見鑽回池子裏麵去的我,搓澡老師傅的臉色有點兒憂傷。

    他看著自己滿是老繭的雙手,賊難受。

    而我跑了沒一會兒,一個大胖子下了池子,本來不算大的澡池子裏,頓時就有水朝著外麵蕩漾而出,池麵上波光粼粼。

    好多人瞧見這位左青龍右白虎,大肚子上還紋了一個豐滿羅刹妖女、大金鏈子在水麵上晃蕩的胖子,趕忙起身,朝著他招呼一聲:“六爺,您泡哈……”

    一池子的人都撤光了,就隻剩下我和他。

    我抬頭,看了一眼那胖子,而他也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摸了摸鼻子,說道:“阿水跟你說了吧?”

    六爺嘿嘿一笑,說:“說了,水爺吩咐我了,錢也付了,東西我給您準備好了——總共兩套,雖然跟西南楊家的千麵人手藝有點差距,但不大,我們也專出精品,絕對保真,不好不要錢。”

    我點頭,說好,你做生意的,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吧?

    六爺說那是當然,您不信,就去皇城根下挨個兒打聽,我肥六爺的信譽,可是鐵字招牌來著,而且您是水爺介紹過來的人,我哪敢怠慢?

    我說好。

    隨後,我起身,從水池子裏站了出來,那六爺瞧了我一眼,又望著自己的肥肚腩下麵,羞愧不已。

    我出了澡池子,衝了涼,刷了牙,隨後去穿了衣服,出門的時候,一個小弟遞給了我一個黑色袋子,說道:“六爺吩咐給您的。”

    我接過來,將袋子打開,裏麵有兩副人皮麵具。

    我大概捏了一下,感覺質量還可以。

    我點頭,摸出了兩張老人頭來,對他說道:“一張你留著,另外一張,給那個發際線很高的搓澡師傅。”

    楊洲搓澡,著實不錯。

    一身晦氣,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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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6-3 20:55:42

那一張老人頭,除了是誇贊老師傅的搓澡手法不錯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封口費。

據說有些非洲人的某一處地方因爲太長,可以盤在腰間。
但我的不是那里,而是尾巴。

所以師傅才會憂傷,而六爺瞧見我這模樣,也會有些驚訝。
不過一般來講,覺醒之后的夜行者都會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而申猴夜行者最常出現的,就是類似于返祖現象的尾巴,這事兒對于見多識廣的京城老澡堂師傅來說,並不是什麽稀奇事兒,人家畢竟是天子腳下的老江湖,所以我也不擔心會有人聯系到我身上來。
江湖有的時候很小,有的時候很大。
該謹慎時謹慎,該灑脫時灑脫,這才是我最應該保持的狀態。
出了門,我在澡堂子不遠處的胡同口蹲了一會兒,然后摸出了上一次平小四送給了我的那一包大前門,抽出了一根來,打了一個響指,將煙點燃。
我吸了一口,讓煙霧在肺葉中舒展,隨后緩緩吐了出來。
在那一刹那,我的心情是無比放松的。
我蹲在胡同口,連著抽了兩支煙,方才站了起來,朝著前方的黑暗走去。

半小時之后,戴上了其中一幅人皮面具的我,出現在了二環內的一處四合院外,這兒外面的一大片地區正在做商業改造,有的地方弄好了,有的還在裝修,顯得十分熱鬧,然而走進胡同深處里,來到這院子外,卻顯得格外甯靜。

我敲門,三長兩短,等我準備再敲一遍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一個跟小鍾黃差不多大的少年郎站在門口。

他帶著黑框大眼鏡,有點兒不耐煩地打量了我一眼,隨后問道:“你找誰?”

我說我找羊老板。

少年打量了我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就要關門。

我早有準備,伸腳過去,將門給卡住,然后很認真地說道:“我找羊老板,是馬一岙介紹過來的。”
少年瞧見我阻止他關門,都準備翻臉了的,結果一聽到馬一岙的名字,頓時就來了興趣,甚至有點兒激動地說道:“金蟬子?”
我點頭,說對,是他。
少年沒有再關門,而是看著我,問道:“你跟金蟬子認識麽?”

我說對。

他又問:“那你跟齊天大聖侯漠認識麽?”
我愣了一下,想了想,說道:“算是認識吧。”

少年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問道:“你能跟我說一說,侯漠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模棱兩可地說道:“他吧,其實也就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麽太大的特點……”

少年頓時就不高興了,張口說道:“普通人?你竟然說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麽嗎?魯大腳你知不知道?看來你是不知道,那可是川西妖王呢,橫行西川幾十年,民怨沸騰,卻沒有人膽敢站出來,結果最終卻敗在了侯漠手中你知道麽?魯大腳出道多少年,侯漠出道多少年?另外還有上一次少林寺的武林大會,侯漠也是力克群雄,拿下了頭名呢……”
我聽到他越說越離譜,咳了咳,然后說道:“打斷一下,頭名是馬一岙先生。”

少年有些激動,說你那是官方消息,我聽我師父的幾個江湖朋友說,當時的決賽就是侯漠和馬一岙兩人進行的,這哥們倆兒不想爭這個,覺得沒意思,所以就都放水,結果侯漠提前弄了,所以就輸了,但是據現場的高手們形容,說如果真的比起來,應該是侯漠要更厲害一些……
我說也不定吧?

少年又說道:“其實不管他們兩個到底誰厲害,我都無所謂。你知道嗎,就在不久之前,他們把仇家給滅了滿門呢,就他們兩個,聽說當時仇家對金蟬子的師父下了黑手,然后這兩人直接闖到了仇家的大本營鹹陵會館,大開殺戒,在仇家無數高手叢中殺了個幾進幾出,最終將老牌妖王仇千秋都給宰了呢——我跟你講,這仇家雖然后台極硬,但其實江湖上對他們家的評價很低的,這幫人做事也就表面漂亮,其實是很沒底線的,做了不少惡事,許多人都巴不得他們死掉,所以那件事情發生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拍手稱快呢……”
我瞧見一個有點兒高冷的少年郎突然一下子變成了話痨,有點兒意外。
不過我還是沒忍住,打斷了他:“請問,羊老板在家麽?”
少年郎說請進吧,我師父在睡覺,本來是不見客的,不過你既然是金蟬子介紹過來的,我就幫你把他給叫醒來吧。

我跟著他往里走,四合院不大,但是收拾得還算不錯,天井處有一個大缸子,里面居然還有幾尾魚。
少年郎將我安排在了東廂房,隨后他去叫人。
我沒有等多久,門開了,一個留著山羊胡的老頭子從門外走了進來,打量了我一眼,說道:“你找我?”

我站起身來,抱拳說道:“對。”
山羊胡伸手,說道:“坐,坐下說話——既然是小馬介紹過來的,就不用那麽客氣。”

我聽到之后,坐了下來,而山羊胡坐在了我對面,隨后吩咐徒弟去沏茶。

少年郎離開之后,山羊胡說道:“我就是西郭羊老三。”
我拱手,說久仰。
羊老板聽到,忍不住聳肩笑了笑,說道:“別這麽客氣——你這張臉,是朝陽肥六那里弄的吧?有點兒糙啊……”
我點頭,說道:“對的,不過反正是一次性的用品,沒必要搞太好的。”
羊老板問我:“說罷,都想知道些什麽?”

我說葉傅國,您認識麽?
羊老板聽到,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來,臉色一變,問道:“怎麽,你想對付他?”
他一邊說,一邊起身,朝著我拱手說道:“這位小爺,按理說你是小馬介紹過來的朋友,我能幫忙就幫忙,能打折絕對打狠折,但有的時候,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也不立危牆之下,你要打聽的這位爺,有點兒太敏感了,我還想在這皇城根下多活幾年,所以就幫不了您了——您請回吧,幫我給小馬帶一聲好……”
我瞧見他一副攆客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說道:“羊老板,我找你打聽葉傅國,一不謀財,二不害命,再說了,他這樣的大人物,我躲都來不及,怎麽可能對付他呢?”

羊老板問:“你不對付他,打聽他干嘛?”

我說我有一樣東西落在他那里了,我想拿回來,不過不會跟他碰面,只是想要悄不作聲地完成就好。
羊老板瞧著我,好一會兒,方才說道:“你真的不是要做掉他?”
我忍不住笑了,說道:“你覺得我能干得掉他麽?”

羊老板說道:“那可不一定,這年頭深藏不露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這個姓葉的,這些年可沒有少得罪人,別的地方不說,光這四九城,想他死的人,沒有一千,也得有八百。”

我說他就這麽遭人嫉恨?

羊老板盯著我,試圖從我的眼睛里面瞧出什麽來。

不過我顯得十分平靜,讓他沒有辦法窺見里面的情緒,所以只有問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應該最清楚不過。”

我說我聽馬一岙說您羊爺是這四九城里消息最靈通的一個,不管什麽事兒,都裝在你的小本本里,所以才會過來找你的——我就想知道他的住處在哪兒,以及如果他要藏東西的話,會藏在哪里,僅此而已。

羊老板說道:“要我跟你說這些,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給我發個誓。”
我說什麽?

羊老板說道:“消息我會賣給你,但你得發誓,不管任何人問你,你都不能說這消息是從我這兒得來的,知道麽?”
我點頭,說了然。

羊老板說好吧,你留個電話號碼,我問到了,會打電話通知你的。

我搖頭,說電話不方便,我明天這個時候,再過來找你,可以麽?
羊老板沈吟了一會兒,說道:“好。”

我向他道謝,起身離開。
當天晚上,我睡在了一個十五人的大通鋪里,周圍的人什麽樣的來路都有,空氣中散發體味、腳氣和酒后嘔吐物等混合的氣味,還有呼噜、磨牙、夢話等各種聲音。

我對于這一切,都熟視無睹,找到自己的位置,人一躺下,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

白天的時候,我跟著同屋一個人去建築工地搬磚,一干就干了一整天,弄得一身髒兮兮的,心里面卻特別的舒爽。
又一個晚上,我來到了羊老板的四合院,他給了我一張紙條,讓我閱后即焚。

我掃量了一眼,發現葉傅國此人,卻是有狡兔三窟的習慣。
一處住所在五道口邊上的高檔小區,一處住所是由坊巷一帶的別墅,而最后的一處住址……這地方就不說了,經常在新聞上看到,我估計是去不了。
我記住了具體地址和門牌號之后,將紙條交回,羊老板點燃,開口說道:“承惠十二萬。”
我讓他稍等,出門之后,將早已準備好的錢點出來,交給了他。

隨后,我走出了胡同,摸出京城地圖看了一眼,決定先去最近的五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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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6-4 10:55:03

五道口西到藍旗營,東到京城科技大學,北到京城林業大學,南到京城城市學院,是被水木、燕大、體大、地大、北語、北林、農大、北科、礦大、石油、北航,外加上新東方學校包圍起來,這兒是聚集來自100多個不同國家人民的小地球村,簡直就是寸土寸金。
故而許多人都會將五道口,稱之爲宇宙中心。
當然,那會兒的五道口,遠沒有后世那麽繁華,還只是外貿服裝小店的聚集地,不過也有許多的酒吧冒頭了,烤串攤兒也遍布得有。

走在這充滿了生氣的街道上,看著那些充滿了活力和靈氣的天子驕子們,讓我忍不住地感慨起來。

曾幾何時,我一生的夢想,也就是出現在這個地方,甭管是考上哪一個學校,都覺得自己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作爲一個中專生,雖然含金量還算不錯,但對于這些天子驕子,我的心底里,多多少少,還是充滿了羨慕的。

這幫人,是當今中國,最聰明的一群,他們是千軍萬馬闖獨木橋,最終來到了這里。

當然,現在的我極有自信,也不會妄自菲薄。
別人是千軍萬馬,我卻是單人一棒。
我照樣來了。

在工地上干了一天活兒的我,身上冒著一股酸臭的汗味兒,走在街道上,許多穿著白裙子的小姐姐和挽著蘭花指的小哥哥,瞧見我都下意識地去避開。
當然,也有人喜歡我這種男子氣感,看了又看。

對于這些,我絲毫沒有在意,緩步往前走。

工地上干活,累倒是不累,但就是曬,那太陽很毒,能夠曬得人脫水。
有人問我了,說你擺明了晚上有事兒,爲什麽不找個地方休養身體,讓狀態保持在巅峰上,跑去工地里干啥呢?
體驗生活?

對的,您答對了,我真的就是去體驗生活。

我不敢讓自己忘記,我是從社會底層一點一點爬起來的,老子就跟當年的陳勝吳廣一樣,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所以才能夠登高一呼,大聲喊:“王侯將相,甯有種乎?”

那個時候,我能夠喊得毫無挂礙。
不久之后,我來到了一處高檔小區,翻牆過后,我出現在了里面,行走在黑暗之中的我,已經用氣息將身上的酸臭給包裹住,隨后攀爬外牆,來到了羊老板提供的地址。
我攀爬上了十三樓,從外牆爬來,翻窗而入。

這是一個大四房,很大的套間,里面的裝修和布置,在當時應該是很頂級的,不過我來的時候,並沒有人。
不過這兒的確是葉傅國的居所,因爲我在書放里面,瞧見了一張照片。

他和一個女孩子的合影,兩人在燕大門口的校招邊上拍著照。
那個女孩笑得一臉燦爛,而長相有些陰沈而嚴肅的葉傅國,在這個時候,臉上也勉強擠出了一點兒慈祥的笑容來。

兩人差這年紀,有二十多歲的樣子,那女孩看上去並不像是他的妻子。
情婦?

我認真打量了一下,發現那女孩子的長相甜美秀氣,而臉型的某些輪廓,跟葉傅國長得其實還挺像的。

等等……
這個女孩,我似乎是認識的。

少林大比的時候,馬一岙曾經跟一個來自四九城的高官子女有過交手,那個京城大妞大大咧咧,十分豁達,而且非常爽利,與馬一岙比斗過后,轉身兩人就去了小樹林里。

我都不用仔細去問,便知曉兩人是去共同成長了。
我們最早聽說天機處與幾個有關部門要整合在一塊兒,就是聽那個女孩兒說的。
而那個女孩兒,跟照片上面的這個小姑娘,似乎就是同一人。

好吧,這個世界,並不大。
我在房間里搜了一會兒,利用馬一岙教過我的痕迹學知識,大概判斷出來,這房子里平日里只有一個人居住,而且還是一個女人。
葉傅國平日里是不會來這兒的。

那個女孩,居然就是葉傅國的女兒,我在書房里的教科書里面,找到了那個女孩的“真實”名字。

她叫做葉清秋。

很有詩意的名字,跟她那種外向的性格,完全不符。

我已經確定這葉傅國不會在這兒,但還是將主臥給大概搜索了一下,而就在我翻箱倒櫃的時候,門口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些動靜。

我聽到了,渾身僵直,趕忙將翻得有點兒亂的房間整理了一下,而這個時候,有人走進了屋子里來。

來人並不是只有一個,而是好幾人。

不過聽那腳步聲,顯然並不是葉傅國,所以我沒有很緊張。
我將自己藏在黑暗之中,然后豎著耳朵去聽。
進了屋子里來的人,一共有三個,除了葉傅國的女兒之外,還有兩個讓我有些意想不到的人物。

因爲她們,我居然都認得。

一個是合城居的老板娘劉娜,而另外一個,居然是劉娜的律師朋友王穎。

這……

我將自己藏在了衣櫃之中,有點兒懵。

這幾個女人,怎麽走到一塊兒來了?

我將自己藏好,然后聽到王穎的聲音:“清秋,我們今天住在你這兒沒問題麽?你爸爸會不會回來啊?”
葉清秋說道:“不會,我老爹上次回來的時候,碰到我跟我前男友在客廳里啪啪啪,就再也沒有來過一次,平日里想要見我,要麽就叫我去老爺子那里,要麽就直接來學校找我。”

幾個女人一聽到,頓時就笑作一團,而后我聽到劉娜問道:“我聽說你跟你男朋友、哦錯了,前男友挺恩愛的啊,爲什麽突然分手了呢?”
葉清秋說道:“唉,以前覺得活兒挺好,但上次去了一趟豫南,碰到了一個人,我真的覺得他是我的命中注定,我跟他一見鍾情,直接就來了幾發,那是我人生之中,最美妙的時候,我前后交過了八任男朋友,沒有一個人能夠給我感覺到那種強烈的愛意,我在他面前毫無保留,恨不得跪下來叫爸爸……唉,回來之后,我再跟前男友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來了,他罵我挺屍,老娘就直接把他給踹了……”
王穎很感興趣,說到底是什麽樣的男人,能夠讓我們葉女王變得這麽騷浪啊?說來聽聽?
葉清秋卻不肯說,劉娜和王穎則過來撓她,幾個女人笑成一團。

她們打鬧累了,便去浴室洗澡。

幾個女生感情非常不錯,居然湊在一塊兒洗,畢竟這兒的浴缸很大,三個人躺在里面都綽綽有余,只不過……

那浴缸就在主臥這兒,裝修得還挺前衛,我透過衣櫃的縫隙,隔著毛玻璃,甚至都能夠瞧見三具玲珑的軀體,在光線下晃蕩。

這……
我耐著性子,隱藏著自己,不過聽了好一會兒,方才知道這三人都是發小,大院子弟,只不過劉娜和王穎要大葉清秋一些,他們的祖輩是世交,所以彼此都十分熟悉。

而隨后,我聽到了一個重要信息,那便是葉傅國是個工作狂,平日里都住單位宿舍,但偶爾也會在由坊巷那邊。

反正這邊是基本上不會過來的。
我從一堆話語里,篩選出了這麽一句話之后,沒有再停留的意思。

其間也有驚險,葉清秋爲了幫兩個閨蜜拿浴袍,差點兒跟衣櫃里面的我陡然相撞。
而三個女人一台戲,她們在浴室里面聊得話題,特別是豪放女葉清秋,說起房中術,以及她過手的男人,種種情節,在加上浴缸里嘩啦啦的水聲和打鬧聲,弄得我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
但我最終還是忍住了,而且還不免惡意地想著,葉清秋若是知道馬一岙與劉娜還談過,會不會很驚訝?

等幾人去了葉清秋的臥室時,我及時撤走。

因爲葉清秋也是修行者,所以我顯得十分小心,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

而離開這小區之后,我馬不停蹄地直接奔向了下一個目的地。
由坊巷的別墅。
夜里十二點左右,我抵達了葉傅國名下的別墅,在外面打量了一會兒,確定了里面並沒有人之后,摸進了里面去。
這兒是葉傅國常住的地方,里面肯定有許多的布置和防備,所以我進去的時候,顯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而正因爲我這般的小心,也確實發現了好幾個機關。
這些機關,有的單純只是報警,而有的則手段剛烈,我倘若是一個不小心,可能就會中招,惹上大麻煩。

而正是這樣的警備,讓我越發充滿期待。

半小時之后,我來到了一樓書房的書架旁,然后敲了敲地板。
這別墅下面,還有空間。
經過痕迹探尋,我最終找到了機關,打開之后,那書架移開,露出了一個往下的台階來。

我從台階走下,將機關還原,隨后來到了下面的地下室,發現這兒的空間十分寬闊,除了最里面三大排豎直的保險櫃之外,那中間一排一排的紅木架子,以及上面擺放的諸多物件,也讓我大開眼界。
這些架子差不多有三十多個,有的擺放著瓷器古董、名人字畫和青銅器,而有的則是刀槍劍戟,以及諸多法器。

這里面的東西,價值不菲。
而我所要找尋的叵木,又在哪兒呢?
我心花怒放,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我聽到進口處又有機關響起。
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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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6-5 04:57:57

被堵住了麽?

我雖然改頭換面了去,但到底還是有一點兒做賊心虛,畢竟這事兒倘若是被抓到了,還真的有點兒說不清楚。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地下室,這地方寬闊,巨大的空間里擺放著許多的紅木桌子和架子,而在最深處,還有三扇保險庫一樣的方門,東西堆放好幾處,我思量一下,覺得還是不要硬沖,于是身形一轉,便藏到了東南角的一堆雜物后面去。
我這邊剛剛藏好,就有人進了房間里來。

聽那腳步聲,應該是三人。

我收斂氣息,甚至連呼吸和心跳都給控制住了,就是怕被人發現,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三人走進了地下室的中間來,隨后我聽到一人說道:“老大,沒想到還真的有一個地下室啊,這些,都是葉傅國那老東西的?”
一個有些粗豪的聲音響起:“嘿,小東北,老子的消息,怎麽可能會有錯呢?當然,一切都還得我武兄弟的手段,要不是他,我們怎麽可能找得到機關呢?”

前面那被喚作“小東北”的男人笑嘻嘻地說道:“我武哥可是身具墨家傳承的男人,秦皇墓都開的,更何況這點兒破地方?”

那老大說道:“你可別小瞧這兒,葉傅國那家夥出身名門,手眼通天,要不是這兒是爲了保密的原因,很少人知曉,防備不可能這麽薄弱的,我們也是占了大便宜呢……”

另外一個人說道:“甯老大說得對,剛才我進來,檢查了好幾個地方,那些地方都被人解除了,要不然不可能這麽順利的。”
甯老大問道:“解除了?這是什麽意思?”

那武兄弟說不知道,所以大家小心點……
聽到這幾人的對話,我原本提起來的心,又給放了下來。
原來並不是葉傅國回來了,而是他家里遭了賊。
看得出來,惦記葉傅國的人,還真的不止我一個。
這幾人看上去都是尋常小角色,我並不擔心什麽,但也沒有立刻露頭,而是藏在角落里,耐心地等待著。

我不急。
這幾人一邊說,一邊檢查地下室的這一大堆東西,那小東北連連驚歎,說這個姓葉的到底有多少錢啊,瞧瞧這些,每一個看著都好像是很值錢的樣子,哇,老大,這個佛像,應該是冰種翡翠吧?

甯老大說道:“咱們這次過來,需要找三樣東西,一個叫做‘范學士妖元’,此物是滿清開國妖師范文程修行百年凝聚而成的妖丹,據說這位范妖師截斷了大明龍脈,又轉到了滿清氣運之上去,通過龍脈養氣,后來又經過揚州十日、嘉慶三屠等凶殘的屠殺事件,凝聚足夠的亡魂怨氣,最終修成無上神通,后來他死之后,妖丹歸于大清內府,幾經輾轉之后,聽說是落到了這葉傅國的手中。”

“其次便是宇文龍虎圖,此物據說是宋時金朝國師宇文虛中之作,此人乃宋人,但是卻通過積功,最終坐到了金朝國師之位,然而最讓人敬佩的,他居然是一個間諜,在位期間,給宋朝提供了大量的軍事情報和幫助,而此人的修爲也堪稱通神,那宇文龍虎圖里面,據說是斬殺了一條黃河凶蛟,和一頭西域白虎之后,以鮮血和精氣凝成,化作法器,一旦施展開來,卻能喚出這等凶獸。”
“最后一種,卻是薛大佬特地提出的,叫做叵木佛雕……”

那小東北趕忙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江湖上都傳瘋了,說那叵木乃上古時期的齊天木,奇獸鳳凰便是落在此處,后來這玩意滅絕了,那鳳凰方才停在梧桐上的——這玩意作用不大,但據說是某些妖人覺醒的藥引,現如今江湖上最炙手可熱的候漠,聽說就欠此物,便能夠度過五重劫難,成爲近千年來,第一個覺醒靈明石猴血脈的大妖,對吧?”

那甯老大開口說道:“正是此物——武兄弟,架子上這些,都是虛有其表的玩意兒,東西恐怕是藏在那幾個保險櫃里,麻煩你幫忙打開一下,時間得快一些。”
那武兄弟很是自信,說道:“放心,包我身上。”
從我的這個角度,能夠瞧見那個武兄弟的背影,那是一個瘸子,年紀差不多三十來歲,一身黑衣,蹲在那第一扇保險櫃方門之前,先是檢查了一下輪盤,又將耳朵貼在了密碼鎖上面,一點一點地調著。

而在他身后,有兩個人,一個矮胖子,一個差不多有一米九的小夥子。

這兩人一邊瞧著武兄弟開鎖,一邊聊天。
小東北問道:“我聽說那侯漠跟官方走得很近,按理說,像他這樣給官家當狗,這叵木怎麽這也會給他啊,怎麽還留在這兒呢?”
甯老大笑了,說道:“事情哪有你想得那麽簡單?他侯漠跟官方的關系好,但不一定跟葉傅國好啊?侯漠跟的那人,其實是葉傅國的死對頭,你說他能給他好臉色麽?再說了,京城幾大世家,就仇家跟葉傅國走得最近,可是你知道,侯漠都做了什麽?”
小東北嘿然而笑,說侯漠和金蟬子兩人,直接殺到了仇家,不但斬殺了衆多仇家高手,而且還將仇家家主給干掉了——我聽他們說,有人參與過那一場戰斗,那侯漠和金蟬子,簡直就是天神下凡,所過之處,一片屍山血海,特別是侯漠手中的那根大棒子,所向披靡,無一合之將。說實話,我小東北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江湖豪杰,但真沒有見過這麽剛的,簡直吊炸天,也正是這事兒,讓我路人轉粉了的。

甯老大哈哈一笑,說轉你罵了隔壁,你就是一小賊。
小東北說小賊也有理想和向往啊。

兩人聊天扯淡,就在這時,卻聽到那一人高的保險櫃方門“咔嚓”一聲,直接打開了,甯老大和小東北發出一聲歡呼,說成了。

兩人湧到了門前來,而負責開鎖的武兄弟,則去鼓搗第二扇門去了。
我對那保險櫃本來是有些束手無策的,此刻瞧見這兒有高手代勞,自然也不會出什麽幺蛾子,耐心地在角落里等待著,準備他們將三扇保險櫃的門打開之后,我在動手,收拾殘局。

如此想想,還真的是完美。
不只是甯老大還是小東北,我對于第一扇保險櫃門后的東西,也是充滿期待,然而當兩人拉開沈重的櫃門,我顯得很是郁悶。
那保險櫃門里面,是一個很大的金屬空間,而里面的架子上,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
沒多久,第二扇門也打開了,里面有一堆的金銀俗物。

依舊沒有叵木在。
甯老大和小東北氣得破口大罵,而武兄弟則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專心致志地開起了第三扇門來。

不過這第三扇門卻是有些複雜,武兄弟開了許久,那門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小東北忍不住就開始催了起來,因爲武兄弟花的時間,已經比前面全部的時間還要長了。

武兄弟也顯得有些焦急,額頭都冒了汗。
小東北還待呱噪,卻被甯老大一巴掌拍在了腦袋上,讓他閉嘴,不要說話。

就在這時,卻聽到“咔嚓”一聲,小東北滿是驚喜地說道:“開了?”
甯老大卻突然轉頭,朝著地下室的進出口望去。

第三扇保險櫃的門沒開,地下室的門卻開了。

沒有等衆人反應過來,卻有一股讓人極度壓抑的氣息,出現在了地下室之中,緊接著整個房間都在搖晃,那些原本十分穩固的架子,此刻居然不斷顫抖,甚至有的東西直接從上面摔落下來。

隨后,我瞧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場中。
來人居然是……

魯妖王。

這家夥怎麽會出現在這里呢?

我有點兒想不明白,感覺今天這兒還真的是熱鬧,就好像是趕廟會一樣,一波一波的人,一個又一個的節目,層出不窮。

出現在場中的魯妖王氣勢十足,而除了他之外,這家夥身后還有好幾人。
我不敢探出身子來,而是繼續藏在角落里。
那小東北瞧見來了人,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從懷里摸出了一把匕首來,大喊了一聲,就要往前沖去,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甯老大頗有眼色,一下子就認出了對方來。

他猛然一躍,將小東北撲倒在地,隨后一邊將他死死按在地上,一邊跪倒,慌張地喊道:“魯大王,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還請給條活路,饒了我們一條性命。”
魯妖王緩步走上前來,凝視著嚇得不知道該干嘛的武兄弟,淡然說道:“繼續開鎖,我過來,也是偷東西的,大家,只不過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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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6-5 20:19:23

公交車上,兩個賊將手伸進了一個兜里,那事兒著實就有點尴尬,有人會講究先來后到,有人會講究強者爲尊,總之一句話,同行未必是冤家,大家講點兒江湖規矩,事情可能就得到了解決。
但三個賊伸進一個兜里,可就沒有那麽多的和諧場面了。

一定會打起來。

因爲當三個賊都同時選擇出手的時候,那東西得有多火熱,多麽讓人志在必得?
甯老大瞧見魯妖王的一瞬間,直接就跪了,然而對于我來說,一個手下敗將,用不著太多的緊張,唯一讓我感覺有些頭疼的,是在魯妖王的面前,我恐怕是掩蓋不住自己的身份了。

都說最了解你的人,絕對是你的敵人。
這話兒說得沒錯。
自從敗在了我的手中,魯妖王估計不知道研究過我多少次,所以只要我一出手,就算是沒有拿出金箍棒,也會被他給看穿去。
別說我這個有些糙的人皮面具,就算是完美的,也是如此。

不過我卻非常沈得住氣,一直躲在了角落,靜觀事態的發展。

我同樣也在等待著第三扇門打開的時候。
如果里面有叵木的話,我會什麽也不管,斷然出手。

而這地下室里,甯老大與小東北兩人都趴在了地上,盡管小東北不情不願,但是他的身子被甯老大死死壓著,從自己老大那顫抖的身體和狀態來看,小東北也知曉了面前來的這幫人,到底有多難纏。
故而這兩人在那里瑟瑟發抖,不敢妄動。
最后一個墨家出身的武兄弟,他這會兒已經沒有了開鎖的興致,如果可以的話,他幾乎就要轉身離開了。
但是在魯妖王的注視下,不得不蹲了回去,將半張臉貼在了鐵門上面,然后一點一點地去調。

魯妖王緩步走到了甯老大的跟前來,目光卻落到了那一排一排的木架子之上去。
他打量了一會兒,開口說道:“你們有什麽收獲,交出來吧。”

甯老大一臉無奈地將藏在衣服各兜里面的東西給拿了出來,有翡翠鑽石,也有銅錢劍之類的法器,都是體積小、好攜帶的玩意兒。

魯妖王瞧了一眼,冷哼一聲,說兩個保險櫃都打開了,就這點兒唬人的玩意兒?
甯老大趕忙磕頭,說魯大王,真的沒有了,真的,都在這兒呢。

他又趕緊去將小東北身上的東西給掏出來,一邊討好地笑,一邊往外面掏東西,表現出了極強的求生欲。
直到最后,兩人渾身空空,啥都沒有了。

而擺在他們面前的,這都是一堆金銀珠寶之類的俗物,看上去像是法器的也有,但都是一些低檔貨色。
魯妖王眯著眼睛,緩緩說道:“都說葉傅國是個收藏家,內庫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寶貝,都流到了他手中去,這兒是他的巢穴,你現在告訴我,就只有這些破爛玩意……你這是耍我呢,還是侮辱我的智商?”
甯老大很是無奈,說道:“大佬,我們來這兒,就只有這些,您要不相信,我把衣服都脫光了,給您看,你說如何?”
魯妖王瞧見他這般說話,忍不住笑了,說你個龜兒子,我信了你還不行麽?格老子的,你脫光了,除了辣眼睛,還能干嘛呢?

說著話,那個一直都在聽鎖的武兄弟終于成功了。
卻聽到一道清脆的“咔嚓”聲,努力許久的武兄弟發出了一聲歡呼雀躍的喊聲:“成了。”

聽到這話兒,魯妖王沒有再搭理甯老大,而是一個箭步沖到了那保險櫃跟前來,手握住了那圓環處,問道:“怎麽開?”
武兄弟爬了起來,給他指導:“向左轉兩圈,隨后往外拉就是了。”

魯妖王聽到,哈哈一笑,說:“好。”

他照著去做,隨后那沈重的金屬門被緩緩往外拉開,魯妖王迫不及待地探身進去,沒想到門開啓的那一刹那,里面卻有一股酸臭的氣息噴出,緊接著一張粘稠而巨大的白色蛛網,卻是將魯妖王給整個兒都包裹了起來。

魯妖王猝不及防之下,被那玩意給一下子撲倒在地,緊緊地貼在了地上去。

這妖王一身神通,哪里能夠被這玩意給困住,當下也是怒吼一聲,想要跳起來,卻不曾想那蛛網十分粘稠,一粘在地上之后,卻有著巨大的吸力,讓他無法掙脫。

而更讓人絕望的,是那櫃門后面,有一大團像是硫磺臭雞蛋一樣的氣息噴出來,魯妖王大聲叫道:“不好,那玩意是有毒,快將櫃門關上。”
啊?
衆人聽了一陣發愣,而就在幾個人都一臉懵叉的時候,有一個身影從后方沖了出來啊,將那第三扇保險櫃的門給推上。
那是跟著魯妖王一起過來的人,他將門給關上,但那一股酸臭的氣味,已經在空氣中散發出來。
那武兄弟不小心聞到了一口,已經癱軟在地,想要使勁兒,卻沒有辦法動彈。
這氣息有讓人沈睡昏迷,以及失去勁力的效果。

我的反應迅速,早在魯妖王遇襲的一瞬間,我就用癸水之力將自己給包裹起來,所以受到的影響是極其有限的。

我這邊算是反應及時,而其他人就有點兒麻煩了,畢竟這地下室說小不小,說大不大,那氣息一擴散開來,首先就是前面的幾個小賊,因爲修爲太低,所以基本上都已經倒地了去,而首當其沖的魯妖王也是沒有辦法掙脫出蛛網,一身雄厚的氣息也不再,只有在那里叫喚:“上當了,中了葉傅國的謀算,這家夥真的是太賊了……”

剛才關上櫃門的那家夥正在幫魯妖王解開蛛網,不過那玩意十分粘稠,粘上之后,根本沒辦法弄開來。

幾秒鍾之后,魯妖王開口說道:“這玩意水火不侵,搞不定,抬著我先撤,不要給人堵在門口……”

他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地下室門口那兒,就傳來了動靜。
事不過三,這一次來的,恐怕就是住宅的主人了。
曆經太多的事情,我已然知曉,這個別墅,恐怕就是葉傅國那家夥故意放出來的煙霧彈,正因如此,使得如此平凡的一個晚上,這地方就跟菜市場一樣,陸續來了三撥人。
葉傅國到底要干嘛呢?

守株待兔,釣魚執法?
我沒有能夠猜得到他的目的,但是知曉,我這一次過來,想要偷偷摸摸拿走叵木的想法,恐怕是落空了。

到底是能夠與田女皇競爭上崗的人,對方的謀算,還真的是讓人驚訝。

事已至此,我沒有再摻合的必要。

既然如此,我就得先想想脫身的辦法。

倘若是尋常人,或許能夠想得到的,就是豁出去了,牙一咬,就去沖那地下室的出口。

但我其實能夠猜得到,葉傅國算無遺策,在那出口處必然埋伏了許多的人手,我一旦出去,激戰一番,定然會被人認出來的,等到了明天,滿世界都是我的通緝令。

如果甯老大他們說得沒錯,那麽我將仇家給滅了,或許真的是把葉傅國往死里得罪了。

當然,這種事情對我來說,並不會后悔。

這個時候,地下室的出入口那兒,已經有人在喊話了:“里面的兄弟們,你們不要抵抗,乖乖地抱頭蹲地,這樣子還能夠留下一條性命,否則……”
這話兒都還沒有說完,就有幾個罐子被扔了進來。
哐啷啷……

那是震蕩彈,或者閃光彈……

接下來,恐怕就是突擊了吧?
我躲在角落,看明了一切,不過卻沒有任何驚慌,整個人顯得無比平靜,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將金箍棒掏了出來,隨后瘋狂的灌注妖力進去。

金箍棒一旦得到了妖力灌湧,立刻變粗變長,幾秒鍾過后,它頂到了地下室的天花板。

那兒有一層厚厚的鋼板,讓金箍棒顯得有一些吃力。

很顯然,這別墅是有特殊構造,用來保證它結構的穩固,同時也可以困住許多人。
這就是葉傅國選擇這里來釣魚的原因。
因爲任何人只要走進這兒,就相當于自投羅網,插翅難飛。

除了我。

金箍棒繼續增長,當房間里出現了充斥一切的閃光時,金箍棒的頂端已經突破了那金屬天花板,沖到了上面去……

當我聽到出入口那兒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時,我已經收了金箍棒,從那破口處翻身而出。
我的逃脫,讓人非常詫異,不過我這兒是廚房位置,往外一踹,半邊牆都垮塌了去,隨后我沖出了別墅,來到了外面的花園,瞧見有好幾人剛剛來到了我剛才來的地方。
這時我已經翻上了牆頭,回頭望去,正好瞧見了黑夜之中的葉傅國。

那個男人,即便是在夜里,雙眸也如同獵鷹一般犀利。
兩人對視了一眼,我沒有再停留,猛然一縱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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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6-6 07:14:34

我離開之后,快速撤離,不給別人追上我的機會。

不過跑了沒一會兒,我發現,那幫埋伏的人,似乎並沒有跟過來。

我路過一個公廁,進去之后,換了面具,又換了一套衣服,隨后出來,左右打量一番,瞧見周圍顯得十分平靜,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隨后,我走到了附近一家蘭州拉面的小店里,要了一份牛肉面,加蛋,然后開始吃了起來。

我一邊吃,一邊在思索剛才發生的事情。

很明顯,葉傅國似乎得到了一些什麽消息,所以才會在那里設套,請君入甕,設了埋伏。

不過我並不認爲是羊老板在陷害我。
因爲他提供了三個地址,除了大內我無法進入之外,另外兩個地方,其實都是真實可靠的,特別是葉傅國的女兒住處,如果葉傅國真的想要設圈套,絕對不會將那個地方也給提供出來。

因爲葉傅國不管怎麽樣,他都不會將自己的女兒,陷于那般的危險之境。

可以肯定,羊老板沒問題,有問題的,是提供別墅住址給他的人。

不過不管那人是誰,對于我來說,其實都沒有什麽意義。
葉傅國這一次,應該不是針對我的。

又或者說,他應該是想要釣出一些人來,比如說甯老大他話語里提及到的薛大佬。
京城之地,能夠被稱之爲“薛大佬”的,我腦海里過幾遍,最終只想到了一個人——薛麻子。

這個與仇千秋、歐陽江山一樣,都是夜行者出身的京城妖王,的確也有著攪局的能力。

而他特地交代甯老大將那叵木給拿到,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想法。
他是與夜複會有所勾結呢,還是別的想法呢?

這些我無法得知,只有等待著后續的事情發展了。
而這兩天,我誰都不能去見,還是找地方蹲著吧。
這般打算著,我將面前這一大碗牛肉面吃完,還把湯都給喝完之后,又返回了先前所住的十里堡,不過沒有再去大通鋪住著,而是找了一個地下室旅館,交了錢,直接躺下。
我睡得很沈,不過在夢中,葉傅國的雙眸卻時不時地掠過,讓我在半夜的時候,驚醒了過來。
葉傅國……

我沒有開燈,坐在黑暗中,腦子空白了好一會兒,方才回過神來。

我感覺得到,盡管當時我戴著人皮面具,但是兩人的那驚鴻一瞥,葉傅國似乎還是認出了我來。
他臉上那淡淡的笑容,似乎是在嘲諷我。
這般想著,我越發睡不著了,而就在這時,我聽到了門口有動靜傳了過來。

我耳朵一動,開口喊道:“誰?”
在我門口駐足的人聽到,猶豫了一下,然后問我道:“大哥,要不要服務?”

我心中了然,不過卻有些厭煩,忍不住罵道:“滾!”
那人卻有些锲而不舍,繼續推銷道:“大哥,我們的小妹真的很漂亮的,你要不要試一下嘛,絕對不會讓你后悔。”

我聽到對方沒有走的意思,披了一件衣服,從床上下來,走到了門口,將那地下室小旅館的破門打開,瞧見一個長相猥瑣的男人正在沖我笑,而還沒有等我罵聲出口,那男人就朝著不遠處喊道:“小舞,小舞你快過來。”
我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瞧向了不遠處的過道上,瞧見了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年輕女孩子。

這樣的女孩子,應該出現在大學校園,又或者是光鮮亮麗的大街上,而不是這潮濕悶熱、幽暗陰森的地下室里,而且還是這樣一件讓人尴尬的事情。
我看著她那干淨清秀的臉,有些意外,而旁邊的猥瑣男卻極力推銷道:“大哥,怎麽樣,不錯吧?”
我眯眼打量著那女孩子,沒有說話。
之所以如此,並不是因爲我奇怪對方長得這麽漂亮純淨,卻操持起了這樣的勾當,而是因爲那個女孩子,是一個夜行者。

而且還是一個覺醒之后的夜行者,我能夠清楚地感受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妖力。
而我身邊這個猥瑣男,卻只是一個普通人。
猥瑣男瞧見我盯著那女孩,以爲我意動了,咧嘴,露出一口大黃板牙,說道:“大哥,玩不玩?”

我腦子里想著各種可能,表面卻不動聲色地說道:“多少錢?”

猥瑣男說道:“這個……您也看到了,我們家小舞長得很漂亮,而且她也是剛剛做這個,所以比較貴一些……”
我冷冷說道:“多少?”

猥瑣男舉起右手來,豎起了一個指頭:“一百,隨便你怎麽玩,我兩個小時之后,過來接她。”

我沒有多說,從錢包里摸出了一張老人頭來,遞給了他。
猥瑣男接過了那鈔票,趕忙沾了沾口水,檢查是真鈔之后,露出了格外猥瑣的笑容,對著我點頭哈腰,說您真爽利——你們好好玩,我兩個小時之后過來。
說完,他走到了那個女孩旁邊,推了她一把,說道:“好好伺候客人,知道麽?”

那個女孩有些麻木地往前走,隨后順從地走進了房間里面來。

我關了門,把燈關上,而女孩則走進了里面,打量了周圍一眼,隨后一言不發,直接將外衣給脫了下來。
眼看著她準備脫下貼身的那一件,我趕忙將她給攔住了。

我叫她過來,可不是買春的。

盡管作爲一個年輕氣盛、精氣十足的男子,我偶爾也會有一些那方面的需求,但是違背自己道德底線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做的。
被我攔住了,那女孩愣了一下,終于開口說話了:“是要洗下澡麽?”

我看著這個穿著廉價衣服、打著廉價香水的女孩,歎了一口氣,然后說道:“都不是,咱們能聊聊天麽?”
女孩沒有想到我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愣了好一會兒,居然笑了笑,說道:“你是讀書人?”

我說爲什麽這麽問?

瞧見我似乎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女孩原本緊繃的情緒似乎舒緩了一些,坐在床邊緣,然后說道:“不是讀書人的話,怎麽會這樣子?你別不好意思,你是花錢了的……”
我搖頭,說咱們就只是單純的聊一聊,可以麽?

她雖然有些意外,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說好。
我說:“你怎麽稱呼?”
她說道:“你叫我小舞就好了。”
我沒有傻到問她這是不是她的真名,而是問道:“剛才那人,是你什麽人?”

小舞回答道:“是我哥。”
“親哥?”
“對的,親哥。”
“看起來,你們長得不是很像啊……”

“也許吧,他們都說我是撿來的孩子,誰知道呢?”

“真的?”

“我也只是聽說而已。”
“既然是親哥,爲什麽還讓你來做這個?”
我忍不住問起了這個問題,而聽到這話兒,小舞顯然有點兒不耐煩了,她直接站了起來,對我說道:“你到底做不做?你不做的話,我就走了——不過我得跟你說清楚,我可不退錢的……”

我瞧見她的情緒有點兒激動,知曉可能是揭到了她的傷疤,也知曉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她真的有可能拂袖而去。

我沒有再繞圈子,而是直接說道:“我只是想說,你也許真的可能是撿來的,因爲你是夜行者,他不是。”

小舞有點兒懵,說什麽是夜行者?
我說也就是別人口中所說的妖怪。

聽到“妖怪”二字,小舞的臉色頓時就是一變,隨后她如同脫兔一般,直接朝著門口沖去,沒想到我卻是身形一轉,擋在了她的跟前。
小舞顯然是驚恐急了,右手下意識地朝著我猛然抓了過來。

我伸手過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掌上面,有著鋒利的爪子,和細碎的絨毛,而她的臉,則顯得有幾分猙獰,看上去,好像是一只……小狸貓。
我三兩下,將小舞給控制住,她拼命掙紮,我沒有多說什麽,直接將她給扔到了床上去,隨后說道:“別鬧,我不是壞人,也不會對你怎麽樣的!”
我凶起來的時候,自然帶著一股子的氣勢,那小舞給我的氣勢所懾,愣了一下,卻是蜷縮在了床上去。
我瞧見她老實了,便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問道:“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在我的逼問下,小舞跟我講述了她的故事。

她出生于京城附近一個省份的農村,家里面有一個大哥,就是剛才那個猥瑣男,另外還有一個姐姐和兩個妹妹,她大姐十六歲就嫁人了,兩個妹妹還小,在上學,而大哥是個二流子,整天瞎混,也不干農活,也不找工作,快三十來歲了,還找不到媳婦,就帶著她來京城這兒做這種生意,賺錢給他大哥娶媳婦兒……
至于她身上的變化,是在兩年前的時候出現的,她們村以前有人也是這樣過,村里人說是中了邪,給燒死了。

她害怕,不敢跟任何人說。

她顯得十分老實,跟我說了一大堆,我聽完之后,很氣憤地說道:“你哥娶不上媳婦,關你屁事?爲什麽要你出來做這個?”
小舞低著頭,說道:“我不做的話,我爸媽會打死我的,也不認我……”
我說就你這樣,他們能打死你?

小舞不說話了。

我瞧見她這一副懦弱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而就在這個時候,房門那兒,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叩、叩、叩……
我一愣,看向了小舞。

這是仙人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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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6-6 18:03:16

聽到外面急促的敲門聲,我看著面前的小舞,又好氣又好笑。

仙人跳,跳到了我的頭上來,當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不知死活。

小舞被我冷冷的目光瞪著,有些心慌,她搖頭,低聲說道:“不是我。”
不是她哥麽,那來的,難道還是掃H打非專案組的人?

我心底無私天地寬,倒也沒有什麽顧忌,站起來,準備去開門,讓人進來,結果就在我站起來的時候,那地下室旅館並不算結實的門,就給人一腳給踹開了來。

對方這樣的暴力,肆無忌憚,讓我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

要知曉,我今天晚上其實剛剛與葉傅國的人交手。

而且我的仇家那麽多。
要真的是被人堵在這個地方,那事兒可真的有些麻煩。

我強忍著想伸手摸金箍棒的沖動,朝著門口望去,結果瞧見沖進來的人時,卻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來人有四個,三女一男,男的就是出賣自己妹子的猥瑣男,而女的,有兩個我是不認識的,但最前面那一人,我卻還算是比較熟悉。
朱雀。

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感覺事情還真的有些古怪,而朱雀卻轉過頭來,對著猥瑣男說道:“是這個?”
猥瑣男顯然是被揍過一頓的,臉上滿是淤青,一對熊貓眼,走路也有些瘸,瞧見我,趕忙指著我說道:“對,就是他,就是他……”
朱雀朝著我望了過來,又看向了旁邊穿得整整齊齊的朱雀,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隨后指著我的鼻子說道:“還好你沒動手,要不然我打死你個臭男人!”

說完,她就走了上來,伸手去拉小舞的胳膊。
小舞也鬧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有些害怕,一邊掙紮,一邊說道:“你們要干嘛?”

朱雀聽到,瞪了她一眼,說道:“反正不會害你。”

她說完,一揮手,旁邊一個女的也走了上來,我起身,剛要說話,朱雀卻是朝著我猛然一個鞭腿掃來,那力量凶得厲害,我不得不伸手去擋。

啪!
兩人拳腳相交,朱雀一招沒有奏效,低聲喝道:“這是個練家子。”

她往后一躍,眼看著就要將氣勢給沖起來,我不得不報上了身份:“朱雀,是我。”
啊?
朱雀愣了好一會兒,方才認出了戴著人皮面具的我。
隨后,她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想不到啊,你濃眉大眼的樣子,居然還會做這種事情,以前還裝得很正經的樣子,現在沒人看著了,什麽下作勾當,都弄出來了……”

我有些無奈,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子。

朱雀卻繼續奚落道:“不是?你只不過是不好意思而已,想要跟人聊兩句,溝通感情之后再來一發?當我不知道麽?以前你對那個楚小兔念念不忘,還不是看中了人家的大胸蜜桃臀?真當我不知道呢?”

她說話跟機關槍一樣,仿佛憋了很久的樣子,而這咄咄逼人的模樣,讓小舞都看不過去了。
盡管只是聊了幾句話,但小舞對我似乎還挺有好感的,開口維護道:“你錯了,這位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樣子,他叫我進來,只是想知道我爲什麽要做這個而已……”
朱雀毫不猶豫地對她說道:“閉嘴!”
小舞給她猛然一喝,頓時就慌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苦笑著說道:“所以,就像你上次說的一樣,道不同不相爲謀,再次相逢的時候,咱們就是敵人了?”
朱雀譏諷地說道:“我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碰到你——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如果我們再晚來半小時的話,你是不是就能夠成就好事了?”

半小時?你太小看我了,像我這樣憋得慌張的,怎麽著也得……

咳咳……

瞧見在我面前胡攪蠻纏的朱雀,讓我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一同相處的快樂時光。

那時的相親相愛,讓我的心里充滿了柔軟,也沒有再多做解釋,歎了一口氣,說道:“好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隨你——你們過來干嘛?”
朱雀感受到了我的尴尬,又聽到我“求饒”一樣的話語,終于是滿足了。

她對我說道:“我們收到情報,說這個女孩有可能是一個覺醒了的夜行者,而目前的生活狀況有點兒不太如意,所以就過來了。”

我點頭,說道:“剛才跟她聊過了,的確有點兒不太如意——可能是受到的教育太粗暴,她以爲自己是個妖怪,只要暴露身份,就會被火燒死;她家里人也不是東西,這個大哥整天吃喝嫖賭,討不上媳婦,就讓自己的妹子淪落風塵,給他掙錢吃喝,而她家里人知道這件事情,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有意縱容……”
我耐心地說著,而朱雀聽到,臉色頓時就一愣,回過頭來,看向了那猥瑣男。
猥瑣男顯然是吃了一頓生活,鼻青臉腫,但聽到了我的敘述,朱雀旁邊一個頗爲粗壯的婦人便站了出來,走過去,一把將猥瑣男倒拎而起,隨后惡狠狠地往地上猛然摔去。
砰!
她用力很大,那猥瑣男就像甩面口袋一樣地砸過去,疼得殺豬一樣的大叫,卻又給那婦人一把掐住脖子,話都說不出來。
小舞瞧見,有些焦急地站了起來,說道:“別打我哥哥。”
朱雀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說道:“他是你親哥?”

小舞的淚珠子在眼眶里打轉,哭著說道:“求求你們,饒過他好麽?”
朱雀問道:“這王八蛋逼良爲娼,把你陷入這樣的田地,每天把你送到不同的男人床上,然后他拿著你賣肉的錢來花天酒地,這樣的人,你幫他求情?”

小舞哭著說道:“他畢竟是我哥啊,而且也是我們家里面唯一的獨苗。”

朱雀罵道:“唯一的獨苗?你不是人?你姐姐不是人,兩個妹妹不是人麽?”
她的問話,讓小舞低下了頭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事實上,我也能夠看得出小舞雙目之中的迷惘。
生活在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原生家庭里的她,已經被洗過腦了,很多時候,都覺得自己的人生,應該爲她們家唯一的男丁而活著。

這是她所接受的全部教育,你可以說她愚昧,但沒辦法去怪她。

沒辦法……

朱雀繼續問道:“你今后的打算呢?是繼續跟著你這個人渣哥哥麽?”

小舞抬頭,說你們能放我走麽?
朱雀的臉上擠出了幾分笑容來,說道:“你還想繼續跟以前一樣,每天去跟不同的男人睡覺,哪怕這些人禿頂、肮髒、油膩、狐臭、變態……你都無所謂,就想要過著這樣玩物一樣的生活,對麽?”

聽到這話兒,小舞搖頭,說我,我不想。
朱雀點頭,說好,我懂了,你跟我們走吧。
小舞問道:“那個哥哥怎麽辦?”

朱雀冷聲說道:“我不殺了他,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小舞很擔心,問道:“倘若我走了,他怎麽活下去呢?”

朱雀一肚子的氣,罵道:“他自己有手有腳,爲什麽不能夠靠自己活下去呢?”
小舞卻是說出了自己的心底話來:“可是,我要是走了,他們會接著讓我兩個妹妹出來賣,我已經長大了,但她們年紀還小,我怕她們受不住……”
如果說小舞先前所有的話,都讓朱雀怒火沖天的話,那麽這句話,卻將她所有的怒火都給平息了去。
她先前在“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是現在,卻知曉,這個女孩子之所以自甘墮落,並不是簡單的愚昧。
她的心,其實很善良。

朱雀想了想,認真地回答道:“你放心,如果你願意,我會幫助她們也離開,並且讓她們受到最好的教育……”
說這些話的時候,朱雀的眼角里,泛起了淚光來。

隨后,小舞和她的哥哥,以及另外兩個跟著朱雀一起過來的女人都離開了,房間里面只剩下我和她兩人。

她看著我,情緒好轉過來,說道:“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你怎麽會在這里?”
我聳了聳肩膀,說囊中羞澀,只好住在這里呗。
朱雀信以爲真,從兜里掏出了錢包來,對我說道:“你要多少,我給你……”
我趕忙揮手,說不用,不用,開玩笑的,我在這里,是因爲人多眼雜,好藏起來而已。
朱雀聽了,笑了笑,隨后她想了想,對我說道:“我知道了,你潛伏在這個鬼地方,應該是想要去找那叵木,來度過你的第五重劫,對吧?”
我有些詫異,說消息傳得這麽快麽?
朱雀說道:“這很明顯啊,小馬哥走了,你一個人留在這兒,估計就是爲了葉傅國手里的叵木吧?要不然你留在這兒干嘛,北漂?”

我說你也知道叵木在葉傅國的手里啊?
朱雀點頭,說對,我也一直在打聽,想方設法地拿到,只可惜葉傅國那家夥太雞賊了,而且他有一個與你這個一樣隨身攜帶的納物法器,所以想要拿到叵木,就必須通過他本人,否則是沒辦法的……
她剛說完,走廊那邊有人過來,顯然是聽到了這邊的喧鬧,過來查看動靜的。

朱雀問我:“你還睡麽?不睡的話,出去走走?”

我問:“你不會布下八百刀斧手吧?”
朱雀笑了,說你怕了?

我搖頭,說道:“不會,這世界上最不可能傷害我的人里面,你算是一個。跟你在一起,我怎麽會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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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6-6 18:03:40

小舞自有屬下幫忙處理,而朱雀則與我走出了地下室,在外面的街道上緩步走著。
這兒是十里堡附近的城中村,到處都在改建,使得這里反而變得格外繁華,然而繁華背后,終究還是有落幕的時候,這會兒已經是三更半夜,除了偶爾的路燈之外,這個城市已經進入了沈眠之中。
兩人在街巷中緩步走著,朱雀對我說道:“剛才那個女孩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事實上,她這並不僅僅只是個例,在這個國度的城市和農村,還有更多的夜行者備受迫害,力量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什麽好處,反而會有無數的生命危險,稍不注意,就會喪命……”
我點頭,說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你也知道,馬一岙之前也在做這件事情。

朱雀說道:“我知道,你對白虎姐姐聯合黃泉引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懷,但那只是因勢導利而已,在最初的時候,我們必須借助一些聲勢和力量。”
我說現在呢,你們的期望達到了麽?

對于我的回答,朱雀很是驚訝,說道:“你居然會好奇?”
我說我比較關心,像小舞這樣的女孩子,她,和其他人被夜複會納入之后,到底會過上幸福的生活,還是被你們武裝起來,變成打手,最終飛蛾撲火,成爲犧牲的炮灰……

朱雀說道:“既然這麽關心,爲什麽不親自去看一看呢?”

我愣了一下,說什麽意思?

朱雀說道:“我想邀請你去我們那里,參觀一下,看一看那些夜行者們在里面的生活狀態,以及我們灌輸的一些理念——這個世界的一切沖突,都來源于誤解,如果有可能,我想讓你知曉,我們在做的事情,以及我們這樣做的意義。”
她說得很是誠懇,讓我有些驚訝,說道:“去神農架?”

朱雀搖頭,說不,神農架並不是我能夠支配的地方,我帶你去的,是北方收容所,在密雲,不算遠,怎麽樣,你想要去看一下麽?

我說我的身份,恐怕會引起一部分人的敵視吧?

朱雀笑了,說怎麽,不敢去麽?

我說你別用激將法來激我,我去倒是沒問題,但你需要答應我一點,那就是別暴露我的身份,可以麽?
朱雀點頭,說好。
隨后,她摸出了手機來,撥通了一個電話,說道:“我在村口這邊,你們過來吧,我們跟你們一起回去。”

我瞧見她手上的諾基亞,有些感慨,說你變了很多啊。
以前的朱雀,對于手機這種電子産品,幾乎是碰都不會碰的,甚至連我的電話號碼都記不住。
而現在,她卻是可以毫無障礙地借助電話來聯絡人員。

她笑了笑,說人嘛,總是需要改變的。
我與她走到了村口,一輛面包車迎面駛來,打了一下雙閃,然后停在了我們面前。
我與朱雀往車里走去,這里面已經坐了四個人,除了那兩個女人和小舞之外,還有一個開車的。

那是一個鄉村殺馬特風格的小孩,不但頭發五顔六色,特別鮮豔,還打著一個鼻環,但他對朱雀卻非常的尊重,完全沒有殺馬特少年的輕佻,目不斜視,一心開車。

我打量了一眼,發現這哥們兒也是一個夜行者,而且看上去修爲還算不錯的樣子。

朱雀瞧見我在打量他,便給我介紹:“曲無山,小曲,很不錯的小夥子,天賦很高,去年的時候他才剛剛在我們的幫助下覺醒,現在已經是平妖巅峰了,我們一致覺得,三年之內,他能夠達到大妖巅峰……”

隨后,她給司機說道:“小曲,這是我朋友大漠,你叫漠哥。”

這個打著鼻環的殺馬特年輕人乖乖地喊道:“漠哥好。”
我點頭,說你好。
朱雀簡單的話語里,透露著很強烈的自信——要知曉,夜行者雖然因爲天賦的原因,修行進度要比普通人強上許多,但每一台階都很是困難,而且越往上走,越是艱難,倘若是沒有超卓的天賦,又或者讓人爲之羨慕的際遇,那麽基本上就難有寸進。
所以說,夜行者入行容易,向上攀爬卻十分艱難,成長曲線很差。
但按照朱雀的描述,這位叫做小曲的殺馬特青年,簡直就是一路坦途,讓人羨慕。

小曲十分乖巧,打過招呼之后,也不多話,其他兩個女的也是如此,唯有那個小舞,面對著我們這些陌生人,多少有一些惴惴不安。
她在座椅上不斷地扭動著身子,左右打量,顯得十分緊張。

朱雀不得不安慰她,說道:“你不要怕,剛才麗姐也跟你聊過了,我們與你是同類,專門爲了幫助你而來的;至于你的那兩個妹妹,如果她們願意的話,回頭我們就去把她們接過來。”

小舞有些擔憂,說要萬一她們不是妖……啊,不是你們所說的“夜行者”,那怎麽辦呢?

朱雀說道:“我們主要是尊重你的意願,如果你希望她們回到你父母身邊的話,我們會給一筆錢,能夠讓她們讀到高中畢業,如果上大學的話,學費和生活費會繼續給;但如果照你說的,你父母會將她們交給你大哥,帶她們走上你的老路,我建議不如讓她們跟著你,我們會提供最好的教育,等到你有能力了,讓你來幫忙規劃她們的未來。”
她認真地解釋著,小舞原本不安的情緒也在這樣的安撫下,也釋緩了許多。
沒有人是天生就自甘墮.落的,那是沒有辦法而已,一旦有了希望,會變得比以前更加的堅強。
我瞧見小舞的雙目之中,有亮光浮現,忍不住對她的以后,有所期待。
因爲人比較多,朱雀也沒有跟我多聊什麽,免得不小心透露了我的身份。

這會兒是深夜,大家都有些困了,所以靠著座椅,各自睡去。

我因爲睡過一回,反倒是變得精神了許多,轉頭望著窗外,瞧見景物朝著身后飛掠而過。

瞧著這方向,的確是前往密雲。

有的時候,仔細想一想,人生還真的是很神奇——先前我還在與夜複會打生打死,與官方如膠似漆,結果一轉眼,我卻轉頭,直接深入了夜複會里面去。

盡管我這一次過來,並非是抱著加入夜複會的想法,而是認同了朱雀的一些話語。

這世間的一切沖突,都來源于誤解。

我對于夜複會,其實也挺好奇的。
這里面,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小曲別看造型有些誇張,但車開得還是挺穩的,一路飛馳,卻還能保持一個挺穩的狀態,這對于一輛面包車來說,簡直就是神奇。
差不多到了清晨時分,我們來到了密雲一處山區,這兒的山路有些曲折和顛簸,大家都醒了過來,而等車子爬到山頂上的時候,東邊第一縷陽光落到了大家臉上,我轉過臉來,瞧見朱雀的側臉,被初升的朝陽照著,有如金光籠罩,一瞬間,讓人覺得特別的美好。
直到這會兒,我方才有一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但與之前那個在我跟前打鬧、撒嬌的朱雀,又完全不一樣了。

那時的她,就像我的小妹妹一樣。
現在,她變了很多。

但具體是什麽,我又沒有辦法說清楚。
車子停在了山頂一處村落前,這個看似平平無奇的小山村,在我的眼里,卻顯得十分有意思,因爲無論是村子的地勢、房屋又或者其他東西,都是有著許多布置的,注意不到的地方,也有許多的力量浮現。

這是法陣,又或者是符文規則的體現,盡管沒有親自去驗證,但我卻能夠感受得到,只要出現變故,這個坐落于山頂的小村庄,就會變成一個血肉磨盤。

易守難攻。

車子在一個三層小樓前的曬谷場停下,隨后有人跑出來迎接。

人不多,都是些看上去十分精神的年輕人,一個額頭上有疤的年輕男子笑著對朱雀說道:“聽說有新的兄弟姐妹過來了?是哪個?”
他朝著我望了過來,而我因爲收斂氣息的功夫還算不錯,看上去也就是一個普通人,所以很快就從我身上掠過,看向了旁邊有些局促的小舞。

朱雀說道:“小舞剛來,你帶她了解一下情況。”
那男人點頭,說好。
朱雀問道:“食堂什麽時候開飯呢?”

男人說道:“還有一個小時呢。”

朱雀點頭,與其他人揮手,然后帶著我往樓里走去,她一邊走,一邊對我說道:“對了,你這次過來,可以見一個老朋友——他這個人脾氣比較古怪,也孤僻,朋友不多,但聽說跟你的關系還算不錯。”
我愣了一下,說誰?

朱雀看了我一眼,說道:“唐道,還記得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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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6-6 21:31:15

聽到“唐道”這兩個字,我其實並不驚訝,因爲自從聽到他失蹤的消息之后,我就一直有一種預感,他很有可能,是投了夜複會。
而且上一次,我們似乎也與他有打過照面。
至于爲什麽,我到現在也還是不明白,這回若是能見,說不定能夠聽他親口說起。

我說好,倒也是故人重逢,許久沒見了。

我們走過一棟樓,在樓道的時候,有一個頭發灰白的中年人從上面走下來,朱雀招呼道:“老孫,等一下。”
那老孫走了過來,拱手,然后問道:“朱姑娘,有何吩咐?”

朱雀問道:“冥貓在哪里?叫他過來,這邊有一個他朋友,讓他也來見見。”

老孫聽到,說道:“冥貓去了東南亞。”
朱雀一愣,說啊,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不知道啊?
老孫說道:“是妖師指派的,兩天前的事情,那個時候您不是在滄州麽,我們也不知道您找他,所以就沒有通知到。”

朱雀問道:“那他去東南亞干嘛?”
老孫聳肩,說我可不知道,要不然,您去問問妖師?
朱雀瞧見問不出什麽來,揮了揮手,讓他離開,隨后一臉歉意地對我說道:“不好意思,我也沒有想到他臨時會有事情……”
我盯著她,問道:“唐道去東南亞干嘛?”
朱雀搖頭,說我不知道,這個得問白虎姐姐才知道。
我又問:“白虎,就是鲲鵬妖師,對吧?”
朱雀猶豫了一下,說道:“也是,也不是,這個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楚……”
我瞧見她有點兒顧忌,所以也沒有多問,而是說道:“好吧,咱們現在該干嘛?要不然你帶著我參觀一下你們村兒,幫忙介紹一下?”

朱雀點頭,說好。
她領著我,一直來到了三樓的天台上,這棟樓是整個村子最高的建築,而地勢也是差不多最高的,站在天台上面,有一種“一覽衆山小”的感覺。
她指著我們來的山道,說道:“這個村子以前的時候人就挺少的,后來政府組織搬遷,人就更少了,白虎姐姐通過運作,在這個荒村里設立了一個救助站,張羅了一些自己人,這些年來,一直都在收攏覺醒的夜行者,不是那種擁有家族的,而是散戶,無家可歸或者走投無路的那種……”
她指著周遭的建築,說道:“我們這兒目前常住人口有四百多人,臨時人口一百多,骨干力量不多,大妖也就十來個,剩下的都是些平妖或者小妖——其實小妖最多,就像小舞這樣的,基本上沒有什麽戰斗力的,我們會組織培訓班,根據情況不同,有初、中、高三級,教授這些人學習,並且組織討論,而除了學習,還有別的工作,所有人都不會閑下來,表現出色的會參加外勤工作,就像小曲他們一樣,跟著去找尋更多受欺負的夜行者。”
我說這麽多人,吃喝拉撒都是錢,這個怎麽解決?
朱雀說道:“有專門的基金會提供資金,當然,這里的人也都會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說那你們這個收容救助站,跟夜複會是什麽關系?
朱雀說這兒就相當于一個培訓學校,如果能夠適應現代生活的,我們就會讓他們到社會上去,而如果不行的話,就會去夜複會下轄的地方進行生活,至于我們的理念,我不說,一會兒你跟著同學們上幾節課,自己感受一下吧。

我說你這兒聽上去,其實挺好,但皇圖霸業怎麽辦?

朱雀笑了,說皇圖霸業,都是騙人的,我們只是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讓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夜行者,能夠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
她這話兒,如果是真的,我自然不會有任何的意見。
但目前的情況下,她其實有點兒想當然了。

當然,我心里面雖然有所疑惑,但並沒有立刻指出來,而是決定接受朱雀的安排,在這兒先匿名生活幾天看看。
兩人在天台上聊了一會兒,並沒有說太多的東西,而朱雀顯然是有一些忙,沒過多久,就有人過來找她,彙報幾個新來的學員,我在旁邊聽著,好像是有一個人的身體有些不太好,仿佛是基因崩潰,需要朱雀去處理。
朱雀聽到之后,顯得有些焦急,對我說了一聲抱歉,然后離開。

她走沒一會兒,先前負責開車的那個殺馬特小曲就趕了過來,對我說道:“漠哥,朱姑娘有事情要忙,她讓我帶著你到處參觀一下,你跟你走吧。”

我點頭,說好,辛苦你了。
小曲咧嘴一笑,說道:“哎呀漠哥,說啥咧,辛苦啥,您是朱姑娘的朋友,就是我們這兒最尊貴的客人,有啥辛苦的。”
他說話,口音有點兒像是后來爆紅的傻根,特別是那一臉傻笑,特別有意思。
我問他接下來干嘛去,小曲說道:“您餓不,餓的話,咱們去食堂吃早餐吧,吃了早餐,就跟他們新來的那批人一起上早課,您說好不好?”
我聳肩,說隨便,都可以。
小曲帶著我去食堂,那地方離三層樓不算遠,走幾分鍾就到,那兒是一個祠堂改造的,里面做了加固,能夠容兩百多人同時就餐。

我跟著小曲進去的時候,里面已經有很多人了,這兒大部分人都穿著一種類似于校服一樣的藍色運動裝,有的看上去尺碼不對,顯得格外大,而好多人看著都是窮苦出身,臉黑黑的,吃相也不是很好看。
小曲領著我去打飯的窗口排隊,他一邊排隊,一邊對我說道:“我們這兒,啥事都講規矩,如果不是有特別的事情,不管是誰,都得排隊。”

他顯然是怕我有意見,所以才會這麽解釋。

我聽著好笑,不過也沒有說出口,微笑著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排了十分鍾左右吧,終于到我們了,小曲對著窗口說道:“二丫,都有啥呢?”
里面一個戴著口罩的女孩說道:“自己看,饅頭稀飯鹹菜花卷,另外還有剛出爐的肉包子、菜包子……”

小曲歎了一聲,說咋沒有驢肉火燒呢?

那女孩瞪了他一眼,說你以爲過年呢?愛吃就吃,不吃就滾。

她雖然罵罵咧咧,但眉眼兒都在笑,顯然是在開玩笑。

小曲沒有點,而是轉頭問我,說漠哥,你吃啥?

我說來個饅頭,弄碗稀飯就成。
小曲說道:“哥,咱們這兒吃飯不要錢的,你喜歡吃啥自己選,不要浪費就成。”
他熱情的招呼讓我有些無奈,苦笑著說道:“我飯量不大。”
那叫做二丫的女孩調笑道:“你以爲人家都跟你一樣,餓死鬼投胎啊?嘿,這位大哥,你新來的?”
她幫我打好饅頭和稀飯,放在一個鐵盤里,而小曲則搶答道:“漠哥可是朱姑娘的朋友,貴客你知道不?”

他有些得意洋洋,隨后說道:“給我來十個肉包子,五個菜包子,再給我來一大盆稀飯,多加鹹菜。”
二丫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個飯桶,吃不完到時候讓你來洗一個星期的碗。”

她話是這麽說,但還是給小曲弄了滿滿一大盆。

小曲接過食物,笑嘻嘻地說道:“我別的本事沒有,論吃的,從來沒怕過誰。”
他端著一個如同臉盆一樣的搪瓷盆,上面堆著高高的包子,帶著我去找桌子,這家夥的發型燒包,人緣卻是極好,不斷有人給他打招呼,不過他還是找了一個空桌子。

兩人坐下之后,我指著他面前這一大盆食物,問道:“你能吃得完?”
小曲張口,一連吃了兩個肉包子,美美地打了一個飽嗝,然后沖著我樂,說你是不了解我,這包子,再來十個,我也能吃完。

說罷,他開始稀里嘩啦地吃著,我瞧見他吃得開心,也沒有說話,就著稀飯吃饅頭,然后打量周遭。
這兒大部分都是夜行者,但有一部分應該是具有夜行者血脈,但還沒有真正覺醒的人。
大概是掌握不到修行方法,所以這些人對于能量的攝入,需要靠食物來完成。

這使得食堂里有不少大肚漢,無論男女,狼吞虎咽的不少。

我等小曲吃得差不多了,問道:“還吃點不?”

他笑了笑,說不吃了,差不多夠了。

我說爲什麽會吃這麽多呢,是因爲餓麽?
小曲咧嘴笑,說我從小就能吃,一直都不知道原因,后來把家里都快吃窮了,就送我去村口王師傅家學剪頭發,后來就跟著王師傅來了津門,沒賺幾個錢,都給造肚子里去了,一直到了這兒,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能吃,因爲我是妖怪、哦,錯了,他們叫“夜行者”——不怕您笑話,我在來這兒之前,就沒吃飽過……

他是個直爽的人,跟我聊起了他先前的生活,我聽了,感覺苦難多過于美好。
所以小曲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
吃過早餐,小曲又帶著我來到了附近的一處學堂里。

聽他說,來這兒的,都是剛到這兒不久的人,一是學規矩,二是適應一下修行這里面的門道,看看自己的天賦。
上面也會派有經驗的老師來,如果有根骨、悟性還不錯的人,都會挑出來,重點培養。
教室里有一百多人,我跟著小曲進去,很多人都認識他,跟他招呼,小曲就像個明星一樣,跟大家揮手,然后帶著我坐在最后一排。

我在后面坐著,瞧見這大教室里鬧哄哄的人群,男女老少,小的十一二十歲,大一些的,三四十歲都有,感覺莫名的新鮮。

而就在這時,我聽到有人喊道:“老師來了,大家肅靜。”
原本跟菜市場一樣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而隨后,我瞧見了一個很眼熟的人從門口走來。

王大明?
他怎麽會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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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6-7 14:23:26

盡管作爲同一屆高研班的同學,但我跟王大明其實並不算熟悉,后來尚良誣陷他殺人,並且將其“害死”的時候,心里面還有一些悲傷。

無妄之災。
后來我知道王大明應該是沒事,但至于去了哪兒,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沒想到他居然會出現在這個夜複會的救助站里來。

我看著王大明走進了教室,他的目光在人群之中巡視著,瞧見了我,不過很快掠過,落到了我身邊的小曲身上來,隨后笑了,說道:“曲無山同學,對,就是你,別藏起來,你就像那黑夜里的螢火蟲,如此的耀眼,怎麽藏得住?說罷,你一個高級班的學員,跑我這兒來干嘛?”

小曲嘻嘻地笑,說我奉朱姑娘的吩咐,帶這位大哥過來,學習參觀的,你別管我們。
王大明朝著我望了過來,我朝著他拱了拱手,沒有說話。
王大明對于這種事情習以爲常,只是朝著我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問什麽,而是立刻進入了狀態,又點了幾個新來者的名。
我在前排瞧見了小舞,她有點兒迷惘,看到我們也來上課,忍不住地朝著我這兒望來。

我瞧見她那洗得干干淨淨,然后穿著一身藍色運動服的樣子,忍不住有些感慨。

這個才是她最美麗的狀態。
此時的她,就應該認認真真地學習,而不是在那狹窄潮濕的破地下室里當流莺,去伺候各種陌生的男人,陷入墮落和沈淪之中。

我看著課堂上一百多人,這里面有男有女,很多人的文化水平看上去並不高,而且仿佛都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樣子。
對于這里,他們大部分的態度,都和小曲一樣,覺得比以前的生活,要強上太多。

而也有一部分人顯得有些迷茫,如同小舞一樣。
王大明對新來的人表示了歡迎,簡單地說了一些規矩,我仔細聽了,大概是一些約束的話語,這個對于這個救助站來說,也是很正常的,算不得什麽拘束。
隨后王大明簡單地跟大家講解了一下“妖怪”和夜行者的區別,將封建迷信這些事情,給消滅掉。

他的理論,其實是來自于之前我們在高研班學到的,但他並沒有將DNA之類高深的東西給擺出來,而是說事實擺道理,用通俗易懂的方式來說,並且加上風趣的課堂風格,時不時地與人開玩笑,讓人更加容易理解一些。

事實上,在這兒出現的許多人,受到的教育程度不算高,也一直背負著“妖怪”的罵名,自卑、自閉、不敢與人溝通,這個是最大的問題。

然而王大明將這些事情掰碎了、揉爛了,跟大家聊,並且鼓勵那些缺乏表達的學員開口說話。

他十分擅長調動課堂氣氛,而且方法得體,會運用憶苦思甜的手段,讓某些活躍的同學講起自己的遭遇,並且讓大家參與討論,又會用各種方法,引發衆人的討論和辯論,隨后對一件事情,給予理性的建議。
我瞧見小舞一開始似乎對于這個集體有一些排斥,而到了后來,她居然漸漸地融入其中,然后在王大明的引導下,講出了自己的故事來。
許多人聽到了小舞的故事,都流露出了義憤填膺的情緒來,有的女孩子,甚至留下了淚來。
討論的時候,有人提出要打死小舞的大哥,甚至有人要弄死她的父母。
王大明便問起了小舞的想法。

小舞的性格在課堂上得到了解放,已經知道了自己並非異類、也不是卑下的存在,但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父母,還是辯駁了起來。
而隨后,王大明告訴大家,苦難之于大家,其實是一種經曆,如果我們能夠在苦難之中,綻放出美麗的花朵,這個對于我們的人生,就充滿了真實的意義,至于之前的事情,我們要忘卻過往,懂得感恩,惡人自有惡人磨,而我們需要往前看……

他給大家灌了一堆雞湯,卻是將那些有戾氣的想法給一一辯駁了去。

王大明在課堂上表現出來的三觀極其正,讓我有些驚訝。
我還以爲他會將這仇恨的種子給布下來,讓它生根發芽,從而達到分裂人類與夜行者的事情呢。
初級班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于談話和討論,對于修行的引導,這個做得其實並不多,最主要的原因,是每個人的進度都不一樣,而這些,將會在課后,有幾個老師分別指導,根據每一個人的情況來進行說明。

一堂課上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我與小曲去食堂吃飯,我吃得很簡單,這兄弟卻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又風卷殘雲一大堆,頗爲引人矚目。
倘若不是朱雀吩咐,讓他陪著我,說句實話,我都不想跟這位哥們兒坐在一塊。

實在是太尴尬了,感覺好像是在看“大胃王”的節目。
午飯之后的休息之間,小曲帶著我去他們宿舍參觀了一下,他這兒是四人一間,當然也有八人一間、兩人一間和單間,根據每個人的情況和修爲有所不同而分配。
他很得意地告訴我,因爲他進展迅速,所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夠搬到兩人間,或者單間去住了。
小曲這宿舍有一人出了外勤,他讓我睡在那哥們的床上,但我想了想,還是算了,于是讓他睡午覺,而我則在宿舍前找個凳子歇息。
跟他同宿舍的另外兩個兄弟人也挺好的,一個憨厚老實,另外一個雖然內向,但雙目清澈,看上去不是心有城府之輩。
我與他們簡單聊了一下,感覺都是很不錯的人。

而隨后我坐在小曲他們宿舍前,瞧見前面有一個曬谷場,很大的一個坪子,上面有一些運動器材,然后有四五十人,頂著太陽在訓練。
這些人顯得很努力,無論是仰臥起坐,還是俯臥撐,又或者借助器材的引體向上,或者短跑,或者武學套路、舞槍弄棍等等,揮汗如雨,卻很少有人停下來的,拼命地練。
我瞧了大半個小時,很多人就算是累得趴在地上,沒多一會兒,就又爬了起來。
小曲瞧見我在外面,有點兒過意不去,睡了一會兒,又爬了起來,蹲坐在我旁邊,跟我解釋道:“來這兒待過了三個月,就會有一些考核標準,如果不及格的話,就會有懲罰,比如面壁,比如義務勞動等等,還有一些達不到標準,卻又不努力,準備混事的人,就會被放逐離開,自生自滅——大家過多了苦日子,已經適應現在的生活,很害怕回到以前的那種日子去,所以顯得格外努力……”

我問道:“真有人被放逐離開過?”
小曲點頭,說對的,有的人其實挺過分的,而且懶筋一條,就想混事,還有的人性子頑劣,不服從管理,屢教不改之后,只有將他給帶走——救助站是救助那些被迫害、生活無落的夜行者,而不是養閑人,也不是讓人混事的地方。

我說那些人離開之后,會不會出賣,或者暴露你們這兒?
小曲搖頭,說不會,劉博士會制作一種忘情水,能夠讓人失去在我們這兒的記憶,另外我們還會派人觀察一段時間,確認沒問題之后,才會回來。
我點頭,笑著對他說道:“還說別人,我怎麽感覺你也挺懶的?”

小曲笑了,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曾經是這兒最勤奮的人,來這兒的頭三個月,我每天幾乎只睡兩個小時,所以才會有這麽大的進步。”

我看著他,問道:“爲什麽要怎麽拼?”

小曲歎了一口氣,將額前的長發撩起來,然后說道:“漠哥,在別人面前,我可以說些場面話,但跟你不用——其實我也不是天生就勤奮,主要是因爲如果我去了別的地方,想要再吃飽肚子,就是奢望了。我這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餓肚子,所以我對這里,充滿了你想象不到的熱愛。當然,人處久了,就會有感情,這兒的人,雖然並沒有血緣關系,但不知道爲什麽,你待久了,就感覺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我看著這個鼻孔上打著鐵環的殺馬特年輕人,聽他說著這麽質朴、卻分外溫柔的話語,笑了笑,很受觸動。

下午的時候,我與小曲又去中級班上了課,這兒就會將一些修行的理論和依據,並且對每個人進行分開的指導。
上課的老師是一個脾氣溫和的午馬夜行者,他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大學教授一樣,說話的方式很溫和,但該嚴肅的時候,卻還是很凶的。
這里的每一個學員,都顯得很認真,很少有開小差的樣子。
我沒有待多久,又去了高級版,這里的學員基本上都是平妖以上,開始講解搏擊。
除了培訓班,我又去了幾個地方,比如醫院、食堂以及雜物所,以及救助站好多的地方,唯有挂牌研究所那里,小曲沒有權限帶我進去。

到了晚上的時候,消失了一天的朱雀終于出現了,領著我吃了一頓便飯。

飯后,兩個人站在一處高地前,看著遠處那些朝氣蓬勃的夜行者在鍛煉、修行,朱雀問我,說這一天的感受怎麽樣?
我說你們這兒,有點像是烏托邦的感覺啊。

朱雀笑了,說對,就是理想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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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6-7 21:23:01

我對朱雀說道:“今天看到的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確很像是一個大同社會,然而你知道爲什麽從古至今,理想社會爲什麽難以實現麽?”
朱雀問:“爲什麽?”

我說原因終歸到底,就兩條,第一是生産力達不到,第二就是內部矛盾難以協調——所以我很好奇,你們是怎麽辦到的?

朱雀說什麽意思?

我說先講生産力,這麽多人的吃喝拉撒,都是要錢的吧?你先前跟我說過,這個基本上靠基金會解決,但這里面就隱藏著巨大的危機,這錢袋子被人卡著,要萬一給斷掉,又或者用這個來威脅你們,去做你們不願意做的事情,那該怎麽辦呢?
朱雀說道:“這些白虎姐姐都會處理的,她……”
我沒有等她解釋完,又說道:“再講內部矛盾,這一點夜複會尤其複雜,你們這兒的理想是很豐滿的,但現實卻很骨感,你們在這兒做的事情,即便拿到台面上來,都是真能量的,但牛魔王他們呢,黃泉引派駐的人呢?那幫人的野心,現在已經在將你們立下的大好局面給吞噬了,你覺得這個救助站,能夠長久麽?”

如果是以前的話,我或許並不會說這麽多的話。

但這一天的相處下來,我能夠感受得到最底層的這些夜行者們,他們的淳朴和善良,其實跟人類是一模一樣的。
也許有的人受了太多的苦難,所以會更懂得珍惜現在的生活。

我發現我挺喜歡這些人的。
正因如此,我才會認真地跟朱雀聊這些東西,而她聽完,沈默了一會兒,然后對我說道:“不會的。”
我說爲什麽?

朱雀對我說道:“白虎姐姐到時候會處理好一切事情的。”

我說你就這麽相信她?
朱雀點頭,說她跟我說了一些事情,我決定相信她,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見她,她或許能夠通過某種方法,將那叵木給你要過來……
我搖頭,說不用,這件事情,我自己來辦。

隨后,我忍不住又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這一次噬心魔北上,讓你們在這兒響應,鬧出亂子來,你會怎麽去做?”
朱雀冷冷哼了一聲,然后說道:“你放心,黃泉引是黃泉引,我們是我們,不能混爲一談的……”
我盯著她,好一會兒,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話。
本來我還想跟朱雀再聊一些別的話題,然而不知道爲什麽,大概是立場的原因,此刻聊起別的事情來,多少有一些別扭。

她不再是以前的朱雀妹妹,而我,也不再是她的大聖哥哥。

兩個人,似乎變得有些陌生,過分客氣。
朱雀安排我在小曲宿舍的斜對面一單間住下,她告訴我,這幾天可以在這兒隨便參觀,什麽時候想走了的話,告訴她一聲就行,她會派人送我離開——不要私自離去,這兒外圍都布置得有機關和暗哨,若是單獨行動的話,很容易引發誤會的。
我對于這兒其實還是挺好奇的,所以決定多留幾天。
一夜無話,次日起來,我簡單洗漱之后,走出房門,瞧見操場那兒已經練起來了,一兩百人在那兒,有的跑步,有的熱身,一派熱火朝天的樣子,讓我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學生生涯來。

我沒有參與其中,而是坐在門口的石凳上,打量著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

我瞧見,大部分人的臉上,都充滿了期望,以及對未來生活的向往。

朝氣蓬勃。

沒多一會兒,我瞧見了小曲,他在操場左邊的一塊泥地里,正在與一個顯露出本相的虎頭人捉對厮殺。
兩人並非生死決斗,而是熱身性質,但架不住對抗十分激烈,這兩人打起來,龍騰虎躍的,衆人紛紛被吸引到,圍觀上來。

我瞧見那小曲雖然動作不是很熟練,但天然有一股子的猛勁兒,憑借著血脈的優勢,行走如風,卻是將那個虎頭人給壓在了下風處,而那虎頭人一陣撲騰無果之后,往后一躍,大聲開口道:“敢比器械麽?”
小曲撩了一把雞冠子一樣五彩斑斓的秀發,邪魅狂狷地笑道:“比就比,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誰怕誰?”

有人扔過來兩根棗木棍子,兩人接了過來,開始比拼。

我瞧見兩人用棍,便認真打量著,發現兩人的棍法還算不錯,像是名師教導出來的,章法有度,賞心悅目。
只不過因爲不太熟練的緣故,那實戰性就差了一點兒,好幾招使出去,軟綿綿的,有點兒不成模樣。
我瞧得可惜,忍不住歎息一聲,沒想到旁邊有人開口說道:“我們這兒,請不起厲害的師傅,有的孩子實力很強,但得不到發掘,實在可惜——要不然,你這兩天有空的話,來教兩節課?”

啊?

我轉過頭來,發現朱雀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我的身邊,有些詫異,隨即苦笑道:“我這三腳貓的功夫,能教個啥?”

朱雀瞪了我一眼,說別瞎謙虛啊,你現在可是國內數得上來的槍棒大家,我聽說你在天機處組織舉辦的第二期高研班講過課,好多人都反應,說你講的課深入淺出,講得很厲害呢……
我有些擔心暴露身份,沈吟了一下,正打算怎麽拒絕呢,她卻說道:“怎麽,看不起這些學生?”
我被她這一句話給堵死了,沒有再找理由,而是聳肩說道:“好吧。”

朱雀笑了起來,我發現她眯著眼睛笑的樣子,很好看。

我原本有些無奈的,然而瞧見了這樣美好的笑容,覺得其他的都不在乎了。

接下來,朱雀去找人調整課程,讓中級班和高級班的學員一起來上我的課,因爲人有點兒多,所以就安排在了室外一處草地上。
不遠處還放著十幾頭羊,頭頂飄著朵朵白雲,當真是很不錯的體驗。

我有過類似的經驗,所以面對著這一百四五十號人呢,也並不緊張,無外乎是先找一兩個刺頭過來立威,將人潇灑利落地打倒之后,我再跟大家講解與人搏擊之時的原理、注意事項和應對意外的規矩等等。

至于棒法,則挑了一些自己的體驗來講,盡可能讓大家在這短暫的時間里,能夠學到一些有用的東西,並且有所啓發。
課程進行得很順利,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對于我這樣的外來客、生面孔,自然會有不服的刺頭,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是夜行者,沒有傲氣的人,著實有些少,而隨后,我就如同當年的楊林老師一樣,直接三兩棍子就將人給干倒在地,而且用的是技法,而並非硬實力,隨后我一打二、一打三、一打五,一直到最后的一打十,真正將自己的槍棒實力展現出來,贏得了所有人發自內心的尊重之后,開始傳道授業,效果簡直不要太好。

一場課教下來,大家都是戀戀不舍,不肯下課,要不是我告訴大家,我會在這兒待上幾日,有的是時間,只怕我被圍著,都下不了課了。
下午的時候,我有針對高級班又講了一場,這回針對那三十多個學員里的每個人都進行了指導教學。

有實力的人,去哪兒都會受到尊重,特別是在這個強者爲尊的江湖,所以我的課程,受到了大家熱烈的追捧,以至于我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學員們居然自發的給我讓位置,連帶著小曲都不用排隊。
這兩天的時間下來,他對我充滿了崇拜,喊我“漠哥”的時候,臉上洋溢著極大的自豪感。

傍晚的時候,我在宿舍歇息,結果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王大明。

兩人見面,他沒有繞圈子,而是開門見山地說道:“侯漠,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

原來他認出了我來。

我沒有驚訝,畢竟我今天教的這兩場,大部分東西,其實都是楊林老師的,聽過那課程,再對比一下,這個不難認出來。
我沒有隱瞞身份,而是應下,然后問道:“你怎麽會在這里?”

王大明笑了笑,說道:“人嘛,總是有一些追求的,這兒有一些人的理念跟我很合,機緣巧合,就過來了。”
我與王大明聊了一會兒,但因爲之前兩人也不是很熟,所以沒有更深入的聊下去。

他不知道我爲什麽出現在這里,不過還是極力地跟我推薦了一個人。
白玉蘭。
這個由白虎化名的女人,擁有著超高的智慧和情商,輕易征服了王大明,讓他成爲了信仰的追隨者。

王大明走了之后,我沈思了許久,感覺我對于夜複會,或許有一些誤解,因爲無論是唐道,還是王大明,這些我眼中的精英人物都紛紛選擇了夜複會,這里面肯定是有理由的。

一直到了半夜的時候,我的門再一次被敲響,不過這回顯得有一些急促。

我打開門,發現朱雀站在門外。

這是要干嘛?
來一發麽?我還沒有準備好啊……
沒等我胡思亂想,朱雀對我一臉嚴肅地說道:“你得走了。”

我一愣,說爲什麽?
朱雀說道:“我們剛剛收到消息,葉傅國的女兒被人襲擊身亡,現場有留下了夜複會的證據,而現在,他已經帶著人馬,朝著我們這邊殺了過來——時間緊迫,我們要帶人撤離了,你也得離開……”
********

小佛說:祝所有的高三學子,能夠在接下來幾天的高考中,考出好成績,考上自己滿意的學府,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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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6-8 13:46:51

葉傅國的女兒,遇襲身亡了?

大概是剛剛睡醒的緣故,我的腦子還有一點兒遲滯,而朱雀的話語里卻蘊藏著太多的信息,讓我一下子有點兒反應不過來,等到她伸手來拉我的時候,我方才問道:“葉清秋死了?”
朱雀愣了一下,問道:“你認識她女兒?”
我沒有回答,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什麽時候的事情?”
朱雀開口說道:“昨天,就在昨天。”

我松了一口氣,因爲如果死亡時間是那一晚的話,劉娜和王穎恐怕也會遇害,而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我的心里會很難過的。
合城居老板娘,和那個有點兒小嚴肅的王穎,我一直都把她們當作是我的朋友。

他們若是出事了,我會很難過的。

而且我當天也去過那間公寓,如果仔細查下來,會不會查到我的身上?
幸好不是。

我心中藏著一點兒小僥幸,卻給朱雀往外面拖去,她對我說道:“葉傅國其實早就知道了我們這兒的存在,之所以一直容忍,是因爲和白虎姐姐保持著一定的默契,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他現在失去了摯愛的女兒,眼睛都給殺心憋紅了,哪里會管得了那麽多,在找不到其他夜複會人員的情況下,我們就成了泄憤的去處——這地方雖然有層層布置,但肯定是擋不住他的,所以我們得撤離。”
我說人在哪里?

朱雀領著我來到了外面的操場,這兒已經有人在集合了,不過看這速度,其實並不算快。
畢竟這四百多人里面,還有很多的一部分,其實都還沒有覺醒,只是普通人。
或者是有著普通人思想的夜行者。
他們不是紀律嚴明的軍人,盡管有過演習,但臨時集合起來,還是顯得亂糟糟的。

朱雀回答,說就在山下了,估計十幾分鍾就到山口了——這件事情實在是有一點兒突然,葉傅國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突然發動,我們的情報系統完全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一直到山下的前哨站被拔掉,這才知曉。看來這一次,他是要來真的了……

我看著這亂糟糟的人群,說道:“我來幫你吧?”

朱雀搖頭,說不,我們的名聲不好,你若是跟我們粘上關系,就會像風箱里面的耗子,兩頭受氣,而且還會連累到你的家人,所以你得離開,我讓小曲送你從小路走——我把你叫過來,並不是想要讓你加入我們,這是希望你能夠真正了解一下,最根本的夜複會狀況,了解一下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夜行者們,日后你我若是爲敵的話,這些人在你的眼中,就不再是一個個符號,而是活生生的人……

她舔了舔嘴唇,說道:“這些都是人,不是畜生,也不是妖怪,他們大部分人,其實都心懷著美好,和對于未來的期待。”
我瞧見她說得有一點兒動情了,不知道爲什麽,喉嚨里有一點兒癢。
我想要說些什麽,但終究還是沒有能夠說出口。

這時小曲拎著一把單刀,從我們身邊跑過,朱雀趕忙叫住了他,吩咐道:“小曲,你趕緊護送著漠老師離開這里。”

小曲愣了一下,問道:“那其他人呢?”
朱雀說道:“我讓沈博士組織大家離開這里,高級班的部分成員和這兒的老師們,會和我一起斷后,漠老師身份特殊,爲了他的家人,不能跟葉傅國的人打照面,執行命令,聽到沒?”
這個原本吊兒郎當的殺馬特年輕人,此刻已經將那五顔六色、如同野雞羽毛一樣的頭發給捆了起來。
他雙目發亮,殺氣騰騰。

不過他對我是極爲尊重的,聽到了朱雀的吩咐,趕忙點頭,說好,保證完成任務,我絕對不會讓漠哥傷到一根毫毛。

相對于大家都叫的“漠老師”,小曲更喜歡叫我“漠哥”一點。

因爲這樣子,顯得他跟我的關系比較特殊。

也顯得他曲無山是一個有身份的人。
他很要面子的。
小曲拎著單刀朝著我走過來,對我說道:“漠哥,跟我走吧,我們抄小道下山。”
我看了朱雀一眼,她沖著我甜甜一笑,說道:“你放心,有我在,沒問題的。”

她是洪荒大妖,在等級上來說,可是比妖王還要強大的存在。
所以她這般說,我也就順水推舟,跟著小曲離去。
時間緊迫,小曲走得很快,健步如飛,兩人繞過了山頭的大部分建築,從村后的一條小道往下走,路上自然遇到了幾波阻攔,不過有著小曲領路,然后我這兩天在村子里教課,也有些小名氣,所以倒也沒有受到真正的阻攔。
不但如此,那些明哨暗哨,還朝著我遙遙拱手,表示尊敬。

我和小曲很快就來到了半山腰的一塊巨大岩石前,他領著我從這兒攀索而下,而這個時候,我們已經能夠聽到村子那邊,傳來了巨大的喊殺聲。

與此同時,洶洶烈焰燃起,照亮了山口前方的半邊天。

葉傅國已經帶人,殺過來了。
瞧見這情形,小曲越發著急,攀索而下之后,腳步飛快,我跟在后面,問道:“大家從哪里撤離呢?”
小曲沒有避諱,而是直接說道:“從另外一條路,我們之前有過培訓,一旦遇到攻擊之后,就從水庫那邊走,上船離開,反正都有過演習了的,不妨事。”
他故意裝作大大咧咧的樣子,但眼眸處,卻顯得十分焦急。
很明顯,他對待救助站的這些同伴,已經視若家人了,哪里能夠安心?
我忍不住問道:“有過演習?那爲什麽看起來這麽亂?”

小曲解釋道:“因爲事發突然,而且我們這兒的好多人,其實都是普通人,無論是本事,還是心理上,都是如此,所以驟然遇到的話,難免會有些慌張……”
他這般說,我也能夠理解。
畢竟你指望像小舞這樣的女孩子,前些天還在爲了生活到處奔波,現在就能夠適應著動蕩的江湖,這絕對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救助站里面還有很多一部分幾乎沒有接受過教育、與人溝通都有些障礙的人。
有著這些人的存在,撤離工作難免會顯得比較亂。
我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說道:“要不然你告訴我路吧,我自己離開,你就可以回去了。”

小曲搖頭,說不,朱姑娘交代了的,而且前面還有一個關卡,沒有我帶你去,會打起來的。

兩人又走了五分鍾,終于來到了一個拐角,黑暗中喊了一句切口,小曲立刻應了,有人冒出來頭,問道:“小曲,山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小曲三言兩語,簡單解釋清楚之后,對我說道:“哥,你順著這條路往前走,莫回頭,走半個小時應該就能夠看到國道了。”

說完,他轉身往回走,我看著他急匆匆的身影,張了張口,忍不住關切地喊道:“你自己要小心啊?”

這個殺馬特的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來。

他揮了揮手,然后咧嘴笑道:“沒事的,哥,我才來這兒沒多久,就已經是平妖巅峰了哦,朱姑娘說再等兩三年,我估計能夠達到大妖巅峰去,他們都說我是修行天才,雖然他們說的這些,我不太懂,但我會努力加油的——哥,以后你有空了,還來教我們棍法,好麽?”

我點頭,說好。

兩人揮手,然后我轉過身去,走了幾步,聽到小曲喊道:“哥,再見哈……”

這哥們說話的口音,有點兒像是《天下無賊》里面的傻根,聽著十分喜感,我忍不住回頭,然而還沒有等我把話語說完,就瞧見一支利箭,劃空而來,突然就出現在了小曲的后背。

緊接著,那箭矢穿透了他的身體,出現在了他的胸前,帶著巨大的動能,將他直接釘在了泥地之中去。

噗……
我回頭過來,瞧見這一幕,睚眦目裂,腦子“嗡”的一下就炸了,箭步沖上去,而這個時候,羽箭從黑暗中“蓬”的一下飛出,化作箭雨。

剛才收道的那幾人,一瞬間就倒了兩個,另外兩人直接翻身,滾入了掩體之后去。

我瞧見了那奪人性命的箭雨,沒有任何思考,直接將金箍棒取出,猛然一旋,將那箭支給蕩開了去,然而因爲隔著距離,還是有漏網之間穿過。
其中一支,卻是射穿了釘在地上的小曲脖子。

我趕到他跟前的時候,這個殺馬特年輕人正在捂著脖子,渾身直哆嗦。

我幾棒子,將幾支奪命箭擋開,隨后將小曲給扶起,但那箭矢的力量太強了,已經將他給釘在地上,我倘若強行將他扶起來,只怕他會當場沒命。
看著流了一大灘血,氣息奄奄的小曲,我的雙目頓時就紅了,有些哽咽地問道:“小曲,小曲,你沒事吧?”
小曲伸手,捂住自己的喉嚨,口中發出“嗬嗬”的聲音來。
我瞧見他眼神中迅速流逝的意志,淚水不知道怎麽回事,居然就流了出來。
我繼續叫:“小曲,小曲……”

我本以爲他喉嚨射穿,已經開不了口了,但不知道是生命力強大,還是回光返照,他居然開口了:“漠、漠哥,能告訴我,你的真名、麽?”

我說道:“侯漠。”
我流著眼淚,而這個時候,小曲的臉上,既然浮現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來。
隨后,他的話語居然變得很清晰了:“齊天大聖,侯漠?”

我點頭,使勁點頭。
小曲的臉上,流出了幸福的微笑來,雙手不再去捂住流血的傷口,而是緊緊抓住了我的手。

然后,他說出了人生之中,最后一句話:“媽呀,我好快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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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6-9 07:12:40

小曲說他很快活,但我卻很難受。

盡管踏入了這個江湖以來,我見過了太多的生死,但我卻很難做到面對著朋友的離去,而無動于衷、心如鐵石。
是的,小曲說他很快活,是因爲他以認識我爲榮,把我視之爲偶像。
而我之所以難過,淚如泉湧,不要錢地滴落,是因爲我把他當做了我的朋友——盡管我與他認識,不過幾天的時間,而且像他這樣的年輕人,有著太多太多的缺點,沒文化、長得丑、欣賞水平又太次,殺馬特什麽的,我以前其實一直都很反感,覺得腦子進水了。

但他很真誠。

他對我很真誠,對待身邊的人也很真誠,他那內心之中,遠沒有他的外表那麽張揚,他之所以張牙舞爪,只不過是爲了掩蓋自己自卑而怯懦的性格而已。

他其實很善良的,很脆弱,也很單純,他拼盡全力,也只是想要得到別人的認可。
就算是被罵作豬,餓死鬼投胎,他也只是開心地咧嘴笑。

這,只是一個善良的年輕人。

他誰也沒有招惹。

然而,他死了,被一支掠空而來的利箭釘在了地上,隨后又被另外一只利箭刺破了脖子。

他本來有著美好的前程,有人評價他說不定能夠抵達“大妖巅峰”那許多夜行者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的高度,但他卻最終死了,死得如此籍籍無名。

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以及他這短暫人生的所有過往,都在那一刻,全部消失不見。
只剩下一具再無氣息的屍體。

抱著在我懷中早無生命迹象、但還依舊溫暖、流著熱血的小曲,我的腦子完全陷入停滯狀態。

我的左手,握著小曲那漸漸失去溫度的手掌,而右手,則在揮著金箍棒,擋開那奪命的羽箭,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不遠處有人喊道:“這里有個家夥。”

我緩緩抬起頭來,瞧見十幾個人從三個方向,朝著我圍了過來。

而這些人領頭的,卻是一個彎弓搭箭的強人。

那是一個夜行者。

雖然這十幾人里,大部分都彎弓搭箭,但是我卻一下子就被此人給吸引了去,只見他寬肩蜂腰、臉色嚴峻,左目之上罩著黑色綢布,而露出來的右目,目光銳利如刀,錐子一樣的紮人。

我放下了小曲的屍身,緩緩站了起來,隨后抬頭,看向了前方,開口說道:“你是誰?”
那獨目箭手抿嘴冷傲,並不說話,旁邊卻有小弟站了出來,指著我說道:“瞧見你箭雨之下,不傷分毫,也是一個人物,好叫你知曉——這位是我東城歐陽家的箭術教練,小后羿郭順。”

另外一人提著李逵版的雙斧頭,沖出前來,惡狠狠地罵道:“爾等反賊,可知我郭老大的厲害?彎弓射雕,只是小技,當年蒙古狼王巴圖南下,勢不可擋,卻是我郭老大三箭定天山,直接拿下,他憐憫你一身武藝,給你機會,乖乖跪下投降,不然等他換了追日箭,甭管你身手有多超凡,便是妖王,也得斃于他的箭下!”

我聽到,俯下身來,從小曲的屍身之上,拔出了他貫穿后背和胸口前的那支羽箭。
羽箭的根部,刻著一個字。
順。
果然,像小曲這樣平妖巅峰的夜行者,若敵方不是高手,怎麽可能會被一記冷箭給射殺?
我不厭其煩地又拔出了脖子處的那一支,上面果然也刻著“順”字。
箭矢的尖兒上,血淋淋的。

那是小曲的鮮血。

我等對方威脅呵斥完畢了,方才緩聲說道:“都是夜行者,相煎何太急?”

我看著那個小后羿郭順,此人被我盯著,不知道是被我的氣勢給感染,還是出于對我剛才以棒擋箭的手段敬佩,咳了咳,然后冷冷說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我搖頭,說他們怎麽亂了?他們有做什麽壞事麽?

小后羿郭順說道:“他們殺了葉老板的女兒,罪大惡極!”

我指著小曲的屍身,問道:“是他殺的?”

小后羿郭順說道:“不是他,也是夜複會的人。”

旁邊那個拿著大斧子的壯漢則說道:“你特麽的別在這里委屈,要不是你們夜複會在這里搞風搞雨,老子們又何必縮著腦袋做人,受那等委屈呢?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弱肉強食,我們不把你們給弄死,寫個投名狀,我們就回不到以前那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生活里去。你或許無辜,但錯就錯在你們跟錯了人,這個有什麽好說的……”

旁邊的人聽到你,紛紛叫好,說對,就是這樣的。

我抬頭,看著眼前的這一群人。
這十幾號人里,差不多有七八人是夜行者,而叫得最凶的,也都是這幾個夜行者。
他們殺氣騰騰,滿手鮮血。
噗嗤……
我笑了,我笑的並不是他們的話語和說辭,而是在笑自己,也笑他們,更是笑這個操蛋的世道。
現在的我,與以前剛入行的時候,已經截然不同了,看待問題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所以很深刻的認知到,這些人看似窮凶極惡,但其實也不過是一顆一顆的棋子而已。
我就算是將他們全部都給殺光了,與他們一樣的人,也會如同韭菜一樣,一茬一茬地長出來。

只要在背后下棋的那些人沒有死,這些人,就會爲了自己都不知道的信念和想法,去抛頭顱灑熱血,打生打死。

所以,我並沒有打算大開殺戒。
此時此刻的我,即便大腦里被仇恨給不斷擠壓,但還是保持著格外的冷靜。

這樣的冷靜和理智,讓我自己都有點兒害怕。

這還是我麽?

誰知道?

將我圍著的這一群人,瞧見我這個時候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不由得一愣,隨后,有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拿起了手中的尖刀,指著我怒聲罵道:“笑,笑你媽呢?事到臨頭了還不知道?”
小后羿也是臉有怒色,然后不動聲色地將手往身后箭簍摸了過去。

他的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夾著一根看上去十分古怪的羽箭。

那根羽箭看上去,與之前所有的羽箭都有所不同。

它身上有光,金光閃閃。

我歎了一口氣,然后說道:“說真的,我其實有點兒難過……”

唰!

沒有等我把話語說完,小后羿彎弓搭箭,一氣呵成,隨后那支看上去與衆不同的羽箭,便已經抵達了我的胸口來。

直指心髒。

追日箭。

铛!
這一支據說能射妖王的羽箭,最終被我的金箍棒給擋住了。

那支箭的勁道堪稱恐怖,居然直接釘在了棒身之上,並且發出了嗡嗡嗡的聲音來,弄得我的手都有些發麻。
不過它到底還是被我給擋住了。

隨后,在衆人爲之驚詫的目光注視下,我動了。
我不動則已,一動宛如洪流宣泄,泰山崩塌,所過之處,無人能夠阻擋。

他們這一隊人,自以爲實力雄厚,可以將我完全拿捏,然而在我的九路翻雲棒法之下,卻是摧枯拉朽,無一合之將。

發怒的我,有的時候,連我自己都害怕。

十頭牛,都拉不住。

一陣激斗之后,遍地都是傷者,現場之中,除了我,沒有一個站立起來的人。

而我弄完這一切之后,則半蹲在地,將那金箍棒給杵在了地上,隨后將那不斷吐血的小后羿給扶了起來,柔聲說道:“你沒事吧?”

小后羿神情複雜地看著我,臉上終于流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來。
他吐出口中的殘血,然后對我說道:“多謝閣下剛才手下留情,多謝您不殺之恩。”

我搖頭,說不,我剛才沒有下死手,只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情。

小后羿想要拱手,然而卻有些無力,只有說道:“何事?”
我指著遠處小曲的屍身,緩聲說道:“其他人,我留一條狗命,是因爲我不想將自己陷入絕境之中去,而你,我是想要告訴你知曉,那個人,叫做曲無山,他出身不好,家里窮,打小就沒吃過飽飯,他長相乖張,但其實心里很脆弱的,拼了命的努力,只是想要獲得別人的認可……而且他特別有天賦,你知道嗎,過不了一兩年,他就能夠走到大妖巅峰的境界去呢……”
小后羿搖頭,說道:“不可能,一個沒有出身的夜行者,怎麽可能短時間走到那樣的高度去?”

我沒有跟他辯論,而是心清氣和地跟他說到:“你不相信,沒關系,到時候他會跟你解釋的,好了,跟你說了這麽多,只是想告訴你一句,他是我朋友,性格又有些不太好,黃泉路上,我怕他寂寞,所以……”

聽到我的話,小后羿明白了我的意思,開始拼命掙紮起來,而我卻沒有給他機會,將他的身子擺正,然后將那兩支帶著血的羽箭,緩緩插進了小后羿的身體里。
一支插在心髒上,一支插在脖子里。
我沒有他那麽好的準頭,所以插得十分仔細,一點一點地擠進去。

因爲緩慢,所以小后羿死得十分痛苦,喉嚨之中,也與小曲臨死之時一樣,發出了“嗬嗬”的聲響。

我能夠瞧見小后羿的雙眸之中,流露著對這世間的留戀,但卻沒有半分不忍。

一直等到了小后羿死透,我方才站起身來。
旁邊一衆受了傷、無力反抗的敵人瞧見我,有的裝死,有的則往旁邊爬開了去。
我沒有去管他們,而是回眸,看向了山上。

山上到處都是火焰,以及喊聲。
我走到了小曲的身旁,用煉妖球將他的屍身裝好——他畢竟是我的朋友,我需要給他找個地方好好安葬。
而隨后,我拔出了泥地里的金箍棒,轉身,朝著山上快步走去。

之所以折返,是因爲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這個該死的世道,“侯漠”這個名字,和“齊天大聖”一樣,不管我願不願意,它已經成爲了許多身處于死亡邊緣的夜行者,心中寄予厚望、宛如圖騰的存在了。

我,不能辜負這樣的期盼。

我,得站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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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le
王室 | 2018-6-9 07:13:02

我最終,還是選擇站了出來。

但這個時候的我,心里面裝著的,並不僅僅只是眼前的仇恨。
跟馬一岙在一塊兒混了那麽久,我提升最大的,不是自己的修爲,而是看待事物的深層次原因,以及更爲廣闊的視野。正因爲如此,使得我即便有能力團滅剛才的那一幫人,但最終還是選擇了住手。

當然,小后羿算是例外。

因爲我對他,是動了真火——這種人,他不死,我的心中是無法釋然的。

我要做的,並不是殺人,不是殺光一切,而是消弭爭端。
我有我的想法和打算,並不會按照任何人的節奏來。
也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我。

下山容易,上山難。

花費了好一段時間,我終于原路返程,重新回到了山上,先前下山時碰到的幾處明哨、暗哨,已然不見蹤影,整個山頭都是一片混亂,到處都是被大火點燃的建築。
我往前走,時不時能夠瞧見倒伏在地上的屍體——一開始的時候,還是一兩具,到了后來,卻是成片成片,將那狹窄的村道給鋪滿了去。

我這一路過來,能夠瞧見三五十具屍體都不止。

這還只是在我這邊的方向,估計山門那邊的死傷會更多。
從這情況下,我已經瞧出來了,盡管救助站這兒的準備還算是充分,但架不住葉傅國這一次的攻勢凶猛。
那家夥這回過來,並不僅僅帶了官方的人手。
他還將那歐陽家的人也帶了過來。

或許還有別的江湖客。
可以預見,他應該是排除了一部分天機處的人員,而之所以如此,大概是爲了不走漏消息吧。
當然,也有可能是覺得某些人不夠果斷。
他這一次過來,是爲了殺戮。

爲了複仇。
我從小路尋來,能夠看到這小小的村庄里,到處都是厮殺,可見朱雀她們組織的大撤退有點兒沒組織好,大概可能是敵人來得太快了,又或者是人員太多太雜了,難以照顧周全。

我提棒而來,遇到紛爭的地方,碰到了,就幾棒子將戰斗給終止,不過並不會停留太久,而是一直朝著喊殺聲最盛的地方沖去。

山頭最熱鬧的,莫過于先前我去過的三層小樓。

那個地方的地下室,就是救助站的研究所,而像小曲他們這些草根出身的夜行者,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內走到那樣的高度,除了他們自身的努力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這個研究所的存在。

先前我與朱雀交流的時候,得知這個研究所的工作人員,有一部分其實是從官方的研究所離開的,擁有著很高的理論和學術水平。
當我趕到三層小樓前面的時候,這兒亂作一團,烈焰映襯之下,到處都是打斗的人群。
不過瞧著這架勢,很明顯是救助所一方處于節節敗退的境地。
我四處打量,並沒有瞧見朱雀,也沒有瞧見葉傅國等人,周遭一片混亂,有人朝著我沖來,我扭頭過去,瞧見居然是先前與小曲比斗的那個虎頭男。

此刻的他,身上插著好幾支羽箭,而且渾身是血。
我迎了上去,殺紅了眼的虎頭男手中抓著一根棗木棍,下意識地朝著我砸了過來,被我架住,隨后我扶住了踉跄的他,問道:“其他人呢?”
在現場這兒的,差不多只有幾十號人,而並沒有看到我認識的人。
虎頭男剛才只是有點兒混亂,作爲高級班的學員,他還是認識我的,被我架住之后,胸口不停起伏,然后對我說道:“他們撤走了,留下我們來斷后,本來我們準備充分的,但是敵人來得太快了,我們扛不住……”
我一棒子蕩開了一個氣勢洶洶的家夥攻擊,然后問道:“朱姑娘呢?”
虎頭男搖頭,說不知道,剛才還跟我們在一塊兒的,現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好像是去研究院了,那里的人還有一些沒有來得及撤離……
我瞧見四周一片混亂,對他說道:“你叫大家朝著我靠攏過來吧。”
虎頭男對我顯然也是十分尊敬的,對我說道:“漠老師,這邊擋不住了,你快走吧,不要給他們纏上了——這幫人來真的,見人就殺,你不要管我們了……”
我瞧見他一點兒信心都沒有,也知曉剛才的沖擊,讓他有點兒絕望。
先前的時候,我對于朱雀挺有信心的,因爲我知道她是洪荒大妖,自然會有手段,但那其實是有一點兒自欺欺人了——朱雀當初被噬心魔盯上,妖身和妖元分離,現如今的她,雖然保持著以前的所有記憶,但修爲卻已經是大打折扣了,相當于從頭學起,對于她的影響,其實是巨大的。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想讓我幫忙,也不想讓我牽連進這件事情里來。

呼……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先是對虎頭男認真地說道:“你讓所有人,都朝著我靠攏過來。”

隨后,我將金箍棒往天一抛,隨后大聲喊道:“齊天大聖侯漠在此,葉傅國,你個狗日的給我滾出來,老子要跟你單挑!”

“齊天大聖侯漠在此……”
“葉傅國……”

我連著喊了三遍,第一遍的時候,那虎頭男還有點兒懵,而當我喊道第三遍的時候,他頓時就變得瘋了一樣的激動。
他揮舞著手中的棗木棍,朝著遠處的同伴大聲招呼,連喊帶跳:“大聖來了,大聖來了,侯漠大聖,他來我們這兒了……”
那感覺,就好像是四大天王里面的劉德華,來到了鄉下開演唱會一樣。
這名頭當真讓人爲之瘋狂。
這樣的感覺,我在小曲的身上,已經感受到了,而在這個時候,瞧見四面八方朝著我聚攏的人們,瞧見他們臉上的激動與瘋狂,以及熱淚盈眶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麽,我自己也變得有些激動,難以自已。
不斷有人朝著我靠攏,也有人朝著我發起了攻擊。

這些人,有一部分夜行者,也有許多的修行者,但我並沒有瞧見有天機處的熟面孔。
沒過一會兒,原本一片混亂的場面結束了,有差不多三十來號人聚攏在了我的身邊,這些都是救助站高級班的學員,也有一些工作人員,比如那天與朱雀一起出現的中年婦女,比如在食堂里打飯、罵小曲是“餓死鬼投胎”的二丫,以及……王大明。

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了先前授課時的淡定從容,臉上、身上,有著許多的傷口,手中提著一把長劍,身子卻一直都在發抖。
而圍攻山村的這些人,則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
這些人差不多有一兩百人之多,除了修行者之外,還有不少穿著黑色制服,手中拿著槍械、全副武裝的人員。

他們看著像是軍人,但又有一些不同。

也有一些人裝配著重武器,比如說火箭彈,而那火箭彈,又對著我,仿佛只要一個命令下來,那火箭彈就會轟到我這兒來。
殺氣騰騰。
不過不知道是因爲我名頭的緣故,還是上頭沒有下命令,使得他們並沒有第一時間動手,朝著我傾瀉彈藥。
事實上,我瞧見對面的這些人,臉上也滿是疑惑。

很顯然,他們對于我這麽一個人物的出現,也是有些驚訝的。

畢竟我的名頭,著實很大,而且最近的風頭很盛。

就在這時,從不遠處走出一行人來,領頭的那人,居然是趙鵬,他黑著臉,被一衆人等如同衆星捧月一樣的簇擁著,來到了我的面前。

而這個時候,我已經將臉上的人皮面具給扯了下來。
他定睛打量了我一會兒,確認了我的身份之后,厲聲說道:“侯漠,你知道你現在在干什麽嗎?”
我對趙鵬,其實一直都是打心底里的不喜歡,當然這並不只是針對于他這個人,而是他的種種行爲,譬如先前在集訓營里面的嚴苛和偏袒,以及后來的種種手段,再到后來他還參與了針對田女皇的陰謀事件之中去,所以對他在我面前擺官威的架勢,一點兒也不怯場。

我將金箍棒往地上一頓,然后大聲喝道:“我說得很明白了,我要跟葉傅國打上一場,他夠膽就來,不夠膽,你們就都給我滾出去……”
趙鵬指著我身后那些狼狽的夜行者,問道:“你這是想要包庇這些人?”

我搖頭,說不,我沒有包庇,這些人倘若是做了錯事,自有法律來對他們進行審判,你們要是有手續,就拿出來,若是沒有合法手續,就在這里肆意屠殺,這就是犯罪,人人都應該站出來制止——你叫葉傅國出來說話,別在這里跟我瞎咋呼。

我來的時候想清楚了,葉傅國這樣的行爲,也許未必是出師有名的。

我賭他們拿不出來合法的手續。
果然,趙鵬的臉變得更加陰沈了,冷冷說道:“我們辦事,需要向你負責麽?”
我將金箍棒往地上一頓,隨后看向了圍著我的這一大幫人們,這些人里面,也許有葉傅國的親信手下,但肯定也有不知情的人。

我說道:“諸位,你們自己看看,連趙鵬這樣的老匹夫,都帶頭違反規矩,到時候事情出了纰漏,你覺得他會背鍋麽?到時候,還不是把你們給拉出來頂著……”
這話兒倘若是旁人,或許只是笑話,但我的身份和名氣擺在這里,著實讓一部分人爲之動搖。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從陰暗處走了出來,冷冷說道:“聽說,你要跟我單挑?”

我抬頭望去,瞧見那人便是葉傅國。
我點頭,微笑著說道:“來吧,江湖事,江湖了,咱們還是用實力來說話吧?”
葉傅國凝視了我幾秒鍾,笑了。

他說:“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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