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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0-3-22 02:2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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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雲芨

【小說類型】:仙俠小說

【內容簡介】:
  
  萬年前的傾天之禍,滄溟界與各界隔絕,通天大道就此斷絕。

  萬年過去,第十三代天機子終於開口斷言:通天之途開啟,就在此代!

  且看我,攜仙靈圖譜,開通天之途。


  道有三千,易有兩極,上下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

  宏大的修仙世界,綿延上千萬年,四天萬界,億萬生靈。

  鍊氣、築基、結丹、元嬰……直至大乘。

  無數生靈在通天大道上掙扎著向前,靈玉只是其中之一。

  憑藉著一往無前的勇氣與信心,她披荊斬棘,踏上人界的巔峰,直指通天大道!

【其他作品】:一仙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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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3 18:18:38

Chap.431 打賭


  昭明劍君一揮衣袖,便要回到雲台,身後卻傳來了閻君悠悠的聲音。
  
  『昭明兄,就這麼走了,不好吧?』
  
  昭明劍君回身,冷冷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閻君道:『你們紫霄劍派的內務我們管不著,可你以別的弟子冒充徐正之名,參與蓮臺之會,這總是事實。』
  
  昭明劍君哼了一聲:『他亦是我派弟子,結丹未滿一百五十年,為何不能參與蓮臺之會?』
  
  『那他叫什麼名字呢?』
  
  昭明劍君嘴角抽了抽,很想說,那小子也叫徐正不行嗎?但這樣的話就是耍無賴了,他到底是一派劍君,怎麼也得保持一點風度。
  
  閻君慢吞吞地說:『紫霄劍派於蓮臺之會冒名頂替,此事還需各宗門商議。身為此屆蓮臺之會的主持,本座以為此風不可長,蓮臺之會,必須是絕對公平之戰。』
  
  『不錯。』真華仙門有人站了出來:『我提議,紫霄劍派需出多倍物資,以補償各大宗門。』
  
  『並且,取消下一屆蓮臺之會資格。』幽冥教有人補充。
  
  你一言我一語,幾乎沒有人反對,頂多表示棄權。昭明劍君心頭火起,卻只能按捺住。他平日裡囂張得久了,落井下石的人並不少,可現在是他自己違背了規則,落了把柄給別人,還能如何?
  
  『既然各宗門都同意,那就這麼定了。紫霄劍派需出物資補償,取消下一次蓮臺之會資格,至於補償多少物資,我們再行商議。』
  
  踩別人臉不能踩過頭,要留一點下次再踩,閻君很明白這個道理。
  
  眾元嬰趁機踩臉的時候,靈玉的情況卻很不好。
  
  徐逆落下溟淵後她便跌坐在地,木然不語。
  
  蔚無怏被她自墜溟淵的行為弄得心頭火起,想要高聲喝罵,看到她這模樣,卻再也罵不下去。
  
  好一會兒,他嘆息著蹲下身,伸過袖子替她抹掉臉上的淚。可不管他怎麼抹,那眼淚都止不住。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靈玉落淚,以前總是希望她像個女子,可現在卻發現,假小子似的靈玉多麼難得,像男人一樣皮糙肉厚,永遠打不倒。
  
  他終於無奈了:『傻孩子,妳就那麼喜歡那小子?』
  
  靈玉沒有回答,她按住了胸口。
  
  這裡,痛不可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覺,那疼痛變得越來越真實,氣血從胸口翻湧上來,喉頭發甜。終於,她克制不住欲嘔的感覺,張口吐了出來。
  
  鮮血染紅了蔚無怏的衣袖,血滴從他的袖口落下,濺在靈玉的身上。
  
  靈玉還在不停地嘔血,很快連自己的衣衫都染上了一攤一攤的血跡。
  
  蔚無怏臉色突變:『靈玉!』他抓住靈玉的手,按住她的脈門,試圖用自己的真元把她的傷勢壓下來。
  
  但是沒有用,裡面有一股詭異的力量,不容許別人介入。
  
  楊真人連忙上前,他真元一試,卻很快收了回來。
  
  『無怏,別白費力氣了。』
  
  『什麼?』蔚無怏不解地看著他。
  
  『同心契,這是同心契發作了。』
  
  蔚無怏呆住了。同心契,這不是一個多麼冷僻的詞,大部分修士都知道這個魂契的存在,但這確實是個冷僻的魂契,很少有人會去立。
  
  他轉過目光,看著蓮臺下的溟淵,那裏溟淵之氣湧動,平靜悠然。就在片刻之前,那裏墜落了一個人。
  
  好一會兒,他痛心疾首地指著靈玉:『妳、妳這個傻孩子!這種魂契能隨便立嗎?』
  
  『同心契?』那邊昭明劍君已經被踩完了臉,正要下蓮臺消消怒火,卻聽到了這個詞。
  
  他看著嘔血中的靈玉,回想起的,卻是百多年前的大衍城。
  
  那個小子當時也嘔血了,原來根本不是氣急攻心,而是因為同心契啊?他瞞得可真好啊!
  
  他的怒火再次冒了出來,不可遏止。一直以為自己把他牢牢掌握在手中,卻原來,那麼早開始就有了異心!他只恨徐逆選擇了自盡,不能夠慢慢折磨他!
  
  同心契,除了並不同心卻需要互相牽制的夥伴,也只有沈浸在情愛中不能自拔的男女才會立下。昭明劍君當然不會認為是前者,就連蔚無怏和楊真人他們,也是如此。
  
  對方身死,自己亦有重傷,如此沈重的後果,有幾個人願意立下?
  
  蔚無怏不禁恨上了徐逆,明知道自己朝不保夕,居然與靈玉立下這樣的魂契?
  
  嘔血終於止住,靈玉已經奄奄一息。她只覺得心口空落落的,好像溟淵之氣在那裏聚集,一點點吞噬她的血肉。
  
  她卻睜開了雙眼,慢慢抹掉嘴邊的鮮血,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靈玉!』蔚無怏想要去扶,卻被她用眼神阻止。
  
  靈玉緩緩提起嘴角:「師父,我沒事。」
  
  這個樣子怎麼能說沒事?蔚無怏只恨自己沒有提前發現,誰會想到,這個最讓他放心的徒弟,一出事居然就搞出這麼大的陣勢?
  
  這裡是蓮臺,也許能抹掉她身上的傷?這個念頭在蔚無怏腦中掠過,立刻消散了。不,蓮臺的禁制十分精妙,之所以在這裡身死都無事,是因為上台的一刻蓮臺便將修士的真身保存了下來,鬥法身死並不是真正的身死。而同心契發作引動的卻是魂魄,這並不在蓮臺禁制保存之列。
  
  靈玉踉蹌著走了幾步,站住了,她看著前方:「昭明前輩。」
  
  昭明劍君一口氣出不來,正在憤怒之中,冷笑道:『怎麼,想為他報仇?』
  
  「晚輩不過區區結丹,昭明前輩何必激我?」看似認輸,下一句卻話意一轉:「還是說,前輩心虛?」
  
  『心虛?』昭明劍君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憑妳?』
  
  靈玉露出一個笑,明明虛弱得厲害,卻讓昭明劍君感到芒刺在背:「晚輩只是覺得可笑,昭明前輩對令孫這麼不自信,需要一個傀儡替他應劫?」
  
  『我紫霄劍派之事,與妳何干?』
  
  靈玉繼續笑:「原本是與我無關的,可是,你逼死了他。」她眼中透出刻骨的恨意:「他犯了什麼錯?如果不是你橫加干涉,他也許只是極意宗一名普通弟子,平平安安度過此生。可是,就為了那個可笑的天命之說,你剝奪了他成為一個正常人的資格。身分不是自己的,相貌不是自己的,就連名字都是屈辱。你視徐正如明珠,卻將徐正應該背負的東西都壓在他的身上。昭明前輩,欠下的債,都是要還的!」
  
  極意宗的元嬰修士疑惑看著同門:『這關我們極意宗什麼事?』
  
  另一人搖頭:『不知道,也許裡面有什麼內情?如果昭明真的幹了什麼,我們可不能白白吃虧。』
  
  不管徐逆是不是替身,他的劍術有目共睹,這是一個成長後足以撐起宗門千年榮耀的弟子,誰不想要?
  
  昭明劍君可不會把一名結丹小輩的威脅當回事,他掃了楊真人一眼:『多管閒事,他日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蔚無怏亦變了臉色,喝道:『靈玉,莫要胡說。』他雖恨上了徐逆,可看他自盡之前的舉動應該是想劃清界線,讓昭明劍君不要遷怒到靈玉身上。不管這樣做有沒有用,能夠少遷怒一些還是不要去招惹昭明劍君的好。就算有宗門庇護,她總不能一輩子躲在宗門。
  
  靈玉卻置若罔聞,繼續說下去:「昭明前輩做了這麼多事,不就是想讓徐逆去接受天命,應下生死劫嗎?然後徐正贏得他留下的讚譽,功成名就地成為劍君。前輩打得好算盤,將天命一分為二,壞的由徐逆應劫,好的由徐正接手,不過,晚輩以為,前輩怕是要打算落空了!」
  
  『本君之事,何時輪到妳一個小輩置喙?』昭明劍君冷冷看著她,神態傲然。
  
  靈玉淡淡道:「這世上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你自己為對徐正千般愛護,可曾問過他要不要?你轉移了天命,何嘗不是轉移了他的機緣?前輩不如問問自己,今日的徐正可能與徐逆相比?本尊輸給了替身,我都替他叫屈...」
  
  『住口!』這句話卻是戳到昭明劍君的痛處,這些年,徐正不肯回紫霄劍派,他看著越來越強的徐逆不是沒有問過自己,可是,事情做都做了,還能怎樣?
  
  『妳就是想逞口舌之利嗎?本君可沒有時間跟妳一個小輩爭論這些閒事!等妳結成元嬰,再來與本君說話!』
  
  昭明劍君揮袖,正要回到紫霄劍派的雲台,靈玉在後面揚聲喝道:「晚輩想與前輩打個賭!」
  
  昭明劍君沒有立刻離去,但只是側了側身:『妳有什麼資格與本君打賭?』
  
  「怎麼,昭明前輩不敢嗎?」沒等昭明劍君說話,靈玉嘲弄地笑:「既然前輩對徐正沒有信心,那晚輩就不提徐正了,就拿前輩自己打賭,如何?」
  
  昭明劍君頓住,疑惑地半轉過身。
  
  靈玉在他的威壓之下,牢牢地站定,一字一字地說:「兩百年後,蓮臺之會,晚輩若不能打敗前輩,便自墜溟淵!」
  
  『靈玉!』蔚無怏眉頭皺得緊緊的:『妳胡說八道什麼?』
  
  「師父,徒兒沒有胡說八道。」靈玉的目光裡帶著無比的決心,她轉回去繼續喝道:「昭明前輩,敢嗎?」
  
  昭明劍君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從腳底燒到頭頂。他徐照,自成為劍君,什麼時候被人這樣指著鼻子喝問?就算是元嬰修士,也沒有人敢!
  
  他壓下心頭火,冷聲道:『本君與妳一個小輩打賭,豈不自失身分?』
  
  靈玉輕蔑一笑:「原來前輩對自己也沒信心,難怪,有徐正那麼一個好苗子,還要多此一舉找個傀儡來替他應劫。我可真替徐正感到傷心,如果不是前輩你,也許今天站在蓮臺上面的就是他了。」
  
  『妳--』那股無名火終於燒掉了他的理智,昭明劍君向她一指:『好,本君倒想看看!連妳師父和師祖都不敢在本君面前放肆,妳一個連元嬰都沒有達到的丫頭,哪來的底氣向本君挑戰!』
  
  靈玉露出笑容:「兩百年後,前輩自然會看到的。對了,前輩可別太心急,兩百年時間沒到就對晚輩下手,想必這麼多同道在此見證,昭明前輩應該不會做這麼沒風度的事吧?」
  
  旁邊的蔚無怏聽了,一陣愕然。這丫頭,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激怒昭明這確實是個好法子,可是兩百年時間也太短了吧?自墜溟淵,這麼多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等於立了誓言,可不好反悔...
  
  昭明劍君這時也發現了靈玉設下的言語陷阱,怒火更熾,卻有言在先,瞪著靈玉無話可說。
  
  「如果前輩輸了,晚輩也不要求前輩自墜溟淵,只要自毀修為,終身不出紫霄劍派就行了,如何?」
  
  這種情況,昭明劍君怎麼能說出『不好』二字?他狠狠地瞪了靈玉一眼,一揮衣袖,回到紫霄劍派的雲台。
  
  靈玉鬆了一口氣,有點站不穩了,只能低聲喚:「師父...」
  
  蔚無怏嘆息一聲,與楊真人對視一眼,袖袍一揮,遁光裹起靈玉,回到自家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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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3 18:18:19

Chap.430 落


  聽到她的喊聲,最先反應過來的不是徐逆,而是昭明劍君。
  
  他面色鐵青地看著靈玉,陰森森地道:『妳早就知道他是誰?』
  
  此刻的昭明劍君看起來像要吃人似的,蓮臺之上,沒有閻君這個主持人允準,動手也是無用。但元後修士的威壓何其強大?這就夠靈玉受的。
  
  『昭明,你要對我徒孫做什麼?』看到靈玉吃虧,蒼華真人站起來,高聲喝道。
  
  昭明劍君瞥了蒼華真人一眼,什麼話也沒說。蔚無怏在他眼裡是小輩,蒼華真人同樣不夠看。能讓他這個陵蒼第一劍修看在眼裡的人,還真不多。
  
  靈玉沒有理會昭明劍君,而是祈求地看著徐逆。
  
  蓮臺之下就是深不見底的溟淵,那裡溟淵之氣聚集成團,劇毒無比,只要沾上一點就會連肉身帶魂魄一起被腐蝕,連元嬰修士都不能倖免。
  
  徐逆不是一個承擔不了壓力的人,他在昭明的壓迫下已經過了兩百多年,靈玉只期盼,他並不是真的準備玉石俱焚。
  
  可他要不是如此選擇,為什麼在蓮臺上揭穿自己的身分?他明知道,這麼做徹底得罪了昭明劍君,絕對不會有生路的。
  
  與她四目相對的時候,徐逆終於停住了。
  
  這是第一次,他的名字被別人知曉,也是第一次,她在外人面前這樣喊他,可他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次。
  
  在她的目光中,許許多多的往事浮現在徐逆面前。
  
  星羅海第一次相遇,他根本沒想到他們之間會有著這樣的因果,更不知道對方會成為自己這麼重要的人。之後戰場重逢,他也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覺得她頗有天分而已。後來秘密被她知曉,他打定主意殺人滅口,卻引來了紫郢劍與仙書的異變。後來,再後來...
  
  對她的感情從何日開始,已經說不清了。但他心裏清楚,如果不是她的堅持,他們不會有這一日,也許到他死,都不會把感情宣之於口。
  
  他想起通天塔溯流空間的風雪,她表現得那麼堅決,哪怕他冷眼相對。
  
  這幾十年來,她一直都是他信心的來源,她都能那麼堅決,為什麼自己不可以?
  
  可是,此時此刻,他真希望那一切沒有發生過。她有師門的庇護,昭明劍君再強勢也牽連不到她。但是,以她的性子,怎麼可能袖手呢?
  
  『對不起。』他無聲地說出這三個字,眼中的情緒逐漸淡下,直到再也沒有一絲波瀾。
  
  「徐逆!」看著他這個樣子靈玉只覺得肝膽欲裂,但凡他有一點後路,不會在這個時候與她劃清界線。
  
  『別過來!』看到她欲舉步而來,徐逆喝止:『我跟妳沒有任何關係,妳是太白宗備受矚目的弟子,蓮臺之會的魁首。而我,只是紫霄劍派的叛徒!』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眼中沒有不甘,也沒有憂憤,只有彷若相隔千里的漠然。
  
  昭明劍君卻在一旁發出冷笑:『真是沒想到,我親手養出來的孩子居然還是個情種。昔日你如何對我保證的?原來早就暗通款曲!好啊,既然你要做叛徒,我就讓她...』
  
  『你就如何?』一聲沈喝響起,遁光一閃,出現在蓮臺上的竟是楊真人。
  
  楊真人一向沈默寡言,就算在宗門之內存在感也極低,可此刻他站了出來。太白宗在場的元嬰修士只有他是元嬰後期,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他站在昭明劍君面前,沈聲道:『昭明,程靈玉是我太白宗的弟子,你敢動她,就是與我太白宗為敵!』
  
  昭明劍君只是一時怒極而已,他就算想對靈玉動手,也不可能在太白宗這麼多元嬰修士的面前威脅。但到了這步,他不可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向楊真人解釋,便繼續冷笑:『那就先管好你們的弟子!她若再與我紫霄劍派的叛徒糾纏,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楊真人亦冷笑:『還不知道是誰糾纏誰呢!誰不知道你們紫霄劍派的仗著一張好臉,四處勾勾搭搭?』
  
  此話一出,幾乎每個雲台都爆出了笑聲。確實啊,紫霄劍派只收男弟子,劍修又愛耍帥,哪個宗門的女弟子沒被他們勾搭過?對了,早年徐正亦有四處風流的名聲,只是近百年才安分了。
  
  紫霄劍派的個個漲紅了臉,包括昭明劍君。他眼中噴火,幾乎要當場拔劍:『楊棲真,想試試本君的雷霆劍嗎?』
  
  楊真人還沒說話,閻君無奈出聲:『昭明兄,楊道友,如今蓮臺之會魁首還未決出,你們要打也得等等。』
  
  主持之人出來打圓場,總要給幾分面子,兩人哼了一聲,沒再吵下去。
  
  看到蓮臺邊的徐逆,閻君又頭痛了。蓮臺支會舉辦這麼久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到了決戰,一方直接認輸,之後還說出了冒名之事。事到如今,"徐正"的名次自然是不做數的,得魁首的,便是一路殺來的靈玉。
  
  按說,紫霄劍派冒名頂替的行為要受到懲戒,可徐逆這個人的處置屬於紫霄劍派的內務,旁人插不得手。他現在想做什麼大家已經有所猜測,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他自盡?可要是管了,他被昭明擒下,那將會生不如死。蓮臺之會一路比來,他對徐逆頗為欣賞,何忍害他?再說,他還等著看昭明的笑話,怎麼能讓他稱心?
  
  他還未說話,徐逆已經退到了蓮臺邊緣。
  
  「徐逆!」靈玉想要衝過去,卻又不敢,害怕會逼得他更早跳下去。
  
  「為什麼?為什麼要選擇這麼做?」她定定地看著他:「你說的話呢?都不算數了嗎?」
  
  徐逆露出一抹嘲弄的笑,不知道是在笑她的天真,還是在笑自己的幼稚。
  
  『莫非妳真以為我能自己作主?不過隨口戲言罷了。』
  
  靈玉怔住,失魂落魄地看著他。是啊,他做不了主,他的人生到現在為止,除了毫無退路還能因為什麼?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別無選擇。
  
  可是她不能接受,這幾十年來她如此忍耐,等待的就是有一天能夠光明正大地和他在一起,有一天他能夠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她怎麼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
  
  有生以來,靈玉第一次感到如此絕望。她愛的人就站在溟淵的邊緣,掙扎了幾十年,最終尋不到退路,只能夠用這種慘烈的方式去抗爭命運。而她沒有能力救他,就連勸他的話都說不出。
  
  這一刻她只恨自己,恨自己沒有能力,恨自己太過理智,說不出任何勸他的話。
  
  昭明不會放過他的,如果他從蓮臺上下去,那就是生不如死。
  
  「你是在讓我恨自己。」眼淚從她眼上滾落下來:「除了眼睜睜看著你踏上絕路,沒有任何選擇。」
  
  徐逆漠然相對:『就當妳所遇非人吧。』
  
  話音落下,紫氣發出,連同他的身影,一同向溟淵落下。
  
  「徐逆!」靈玉撲過去。
  
  『你--』昭明劍君不知道是驚是怒,併指一點,一隻巨大的手出現在徐逆上方,便要抓過去。
  
  徐逆輕輕一笑,丹田中,很少現於人前的本命靈劍出鞘,劃出令人驚艷的紫色劍光,匯成一個圓,刺了出去。
  
  明明有著元嬰後期與結丹後期的差距,那隻虛幻大手竟然被刺得一停,再也抓不下去。
  
  溟淵之氣拂動,向徐逆湧去,只要它們將他完全包圍,便是化神修士也救不過來了。
  
  「徐逆--」靈玉毫不猶豫,躍出蓮臺,隨著他一同落下。
  
  此時,她的心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以前總覺得世界如此美好,就算她再愛一個人,也不可能做出殉情這種事。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並不是活不下去,而是不能捨棄。
  
  雲台上,蔚無怏和蒼華真人同時大喝。
  
  『丫頭,妳幹什麼?』
  
  『靈玉--』
  
  蓮臺上的楊真人亦是大驚,他離得近,毫不猶豫地甩出一道真元,凝結成線,繞上她的腰。
  
  靈玉下落之勢止住,手卻固執地向他伸出。
  
  溟淵之氣聚集成團,只要他落下去便會肉身與魂魄一起被腐蝕,連下一世都不會再有,最多只能成為無意識的陰魂,像丁玉成棺材裡收集的那樣,無知無覺。
  
  不,她不相信,她不相信他會對自己這麼絕,明明他從來沒有放棄過。
  
  她一反身,想要割斷楊真人繞住自己的真元之線,可她剛剛化出劍光,蔚無怏便出現在蓮臺上,將她拉了起來。
  
  『妳這是做什麼?』她聽到蔚無怏高聲喝道:『尋死?身為我的弟子,妳竟自己尋死?』
  
  面對師父的怒火,靈玉沒有回答,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蓮臺之下,溟淵之中。她跪在蓮臺邊緣,看著熟悉的身影持續往溟淵落下。
  
  她只是看著徐逆,看著他很少展露的溫柔的笑容,看著他似乎深情款款的眼眸。她從來沒有過這樣強烈的渴望,想要留住一個人,讓他喜,讓他樂,讓他無憂,去掉一切束縛,讓他重獲自由。
  
  可是她做不到,她只能看著他跌下去,看著他...終於被溟淵之氣包圍,再也看不到了。
  
  『好,好得很!』昭明劍君怒極反笑:『便是死又如何?本君不過浪費了兩百年時光,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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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3 12:24:07

Chap.429 揭穿


  『決勝局最終場。』蓮臺上傳來閻君的聲音:『紫霄劍派,徐正。太白宗,程靈玉。』
  
  終於到了這個時刻,靈玉深吸一口氣,一拂衣袖,飛上蓮臺。
  
  她看向紫霄劍派的方向。蓮臺之會開始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可以堂堂正正地尋找他的所在。
  
  說起來,他們上次動手還是築基的時候,徐逆的秘密被她發現,兩人拔劍相對。之後,因為不再對立,也因為同心契的存在,就再也沒打過了。
  
  徐逆有多拼命靈玉是看得到的,不管她還是緣修都算勤奮之人,修為晉階的速度飛快,可他們都比不上徐逆。因為對他們來說,修為的提升是為了追求自己心中的大道,可對徐逆來說,他只是在掙取一個活命的機會。
  
  進,也許有一線生機,退,那就是粉身碎骨。
  
  她也拼命過,修為盡失,被逼到絕境,不拼命的話就要面對壽元不足而殞落的處境。正是因為如此,她重來之後修為進度反而比以前快得多,倘若那幾十年的時間沒有浪費,她今日未必比徐逆差,只是沒有那幾十年的沈澱積累,恐怕也不會有後來的進步飛速。
  
  閻君宣布之後,徐逆卻遲遲沒有上來。
  
  不只是靈玉,許多人都往紫霄劍派那看去。總不會最終決戰的時候突然缺席吧?蓮臺之會可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幸好這次也沒發生,徐逆還是上來了。
  
  靈玉按捺下激動的心情,正要若無其事地見禮。
  
  徐逆卻突然開口:『前輩,且慢。』
  
  他喚住的是閻君。
  
  閻君正要發動蓮臺上的禁制將之隔絕,聽到這話,意外地看向徐逆。
  
  靈玉也是一愣,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徐逆回視,道:『我認輸。』
  
  這三個字他說得極為平淡,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閻君看著徐逆,眉頭慢慢挑了起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徐逆點頭:『自然知道,我放棄這次魁首之爭。』
  
  他的目光很堅定,靈玉卻從中尋到了隱約的瘋狂。她的心提了起來,不祥的預感湧上來。
  
  「你瘋了!」她低聲說。
  
  她很清楚,徐逆絕對不是那種拱手河山只求美人一笑的人,她也不需要這種靠別人讓才得來的魁首,徐逆這麼做,不是因為她。
  
  而且,他還會因此激怒昭明劍君,昭明劍君會允許他放棄魁首之爭,拱手把魁首讓給別人嗎?當然不可能!為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雲台上的喧囂聲越來越大,各派修士議論紛紛。
  
  陸盈風不可思議:『我沒聽錯吧?徐正說認輸?那程師妹豈不是白得一個魁首?』
  
  『怎麼叫白得呢?』錢家樂首先糾正她的用詞:『就算打,程師妹也不一定輸。』
  
  『別在意細節。』陸盈風揮揮手:『重點是徐正為什麼要認輸?他前一場可是勢如破竹!』
  
  錢家樂哪答得上來?他抓抓頭,說:『也許,有什麼苦衷?』
  
  元嬰長輩們也在疑惑,顯宣真人喃喃自語:『昭明在搞什麼鬼?都到了最終戰了,居然認輸?』
  
  徐正為什麼放棄魁首之爭?當然是昭明劍君的主意,以昭明劍君霸道的性格,他們根本沒想過"徐正"自作主張的可能性。
  
  話剛說完,紫霄劍派的雲台上響起一聲斷喝:『孽障!誰讓你認輸?』
  
  會在這個時候出聲的,自然是昭明劍君。
  
  顯宣真人的疑惑迅速變成愕然:『不是昭明的決定?』
  
  說話間,紫霄劍派的雲台上騰起紫雷劍光,掠上蓮臺。
  
  昭明劍君怒氣沖沖:『誰說要認輸?本君可不承認。』
  
  徐逆卻管也沒管,對閻君問道:『前輩,蓮臺之會棄權與否,宗門說了算,還是本人說了算?』
  
  閻君被問住了。蓮臺之會舉辦至今可從來沒有發生過宗門與弟子意見相左這種事啊!就算有,肯定上台之前就已經協調好了。
  
  昭明劍君見他不但沒有悔改,還打定主意跟自己作對,更是大怒:『你想叛門嗎?』
  
  徐逆終於轉過身,面對昭明劍君,浮現出一絲冷笑:『是,又如何?』
  
  看到徐逆充滿仇恨的眼神,昭明劍君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在蓮臺之上,他此刻必定會發動禁制,讓他知道誰說了算,這麼多年,徐逆在他面前從來都是隱忍的,就算再憤怒也不敢讓他看到。這讓他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發洩自己的怒火。
  
  徐逆卻又繼續冷笑著道:『就算我奪得魁首又怎樣?冒名頂替,這樣的魁首也算數嗎?』
  
  靈玉大吃一驚。徐逆這是在幹什麼?要當面揭穿自己的身分?就算這樣又能如何?昭明劍君幹的這事雖然不怎麼光彩,可說到底是他們紫霄劍派的內務,難道還指望其他門派出來主持公道?他們只會白白看笑話!
  
  事情揭穿之後他自己又何去何從?昭明劍君斷然不會再容他!
  
  她思緒紛亂之時,那邊昭明劍君眉毛豎起,渾身怒意充盈,彷彿下一刻就會拔劍而出。
  
  徐逆搶先道:『這裡是蓮臺,你還能殺我滅口不成?』
  
  昭明劍君一頓,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閻君已經笑盈盈地開口:『昭明兄,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如今正是蓮臺之會魁首爭奪戰,怎能上來恐嚇參戰之人呢?』
  
  昭明劍君轉向閻君,陰惻惻地道:『閻老鬼,我管教自家弟子,與你何干?』
  
  閻君微微笑,越發風流儒雅:『尋常時候自然與我無關,可這屆的蓮臺之會由我主持,我不出面,還由何人出面?』
  
  『你這是...』
  
  『再說。』閻君瞥過徐逆一眼:『這位小友剛才說的可是,冒名頂替?』
  
  『不錯。』既然已經說出口,徐逆哪裡還會在乎昭明劍君的臉色:『我並非徐正,徐正另有其人。』
  
  『什麼?』陸盈風大叫一聲,顧不得自身的形象,指著蓮臺,眼睛瞪得大大的:『他開玩笑的吧?』
  
  端木澄也是滿臉不可思議:『在場如此多的元嬰前輩,怎麼會看不出來?』他理所當然地以為,冒充的話,那就是易形之術了。
  
  『昭明兄,你看。』閻君仍然笑容滿面:『如果是冒名頂替,那可就涉及到蓮臺之會是否公正的問題,豈能小視?』
  
  『你--』
  
  各大宗門就算交好,也不過明面上而已。昭明劍君囂張得太久了,看他不順眼的人多得很,閻君可不介意看他的笑話。
  
  不過,冒名頂替?閻君古怪地看了徐逆一眼,他怎麼看不出這小輩身上有幻形法術?如此劍術,居然讓他做替身,昭明劍君在搞什麼?真正的徐正呢?為什麼他不自己出來?總不會他的名聲都是這個替身弄出來的吧?劍心之體,可不是開玩笑的。
  
  『小輩,你既然不是徐正,又是何人?』
  
  沒等徐逆回答,昭明劍君跨前一步,森然道:『還以為你有什麼對策,原來就是撕破臉皮。你以為這樣做本君就會身敗名裂嗎?不過自取滅亡!』
  
  到了這個時刻,昭明劍君知道掩飾無用,他也不屑於掩飾。兩百年的籌謀,因徐逆一句話而泡湯,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真是沒想到,這個小子居然有膽子玉石俱焚,莫非他天真地以為有人會在乎他的性命?
  
  『我知道。』話說出口就沒有了退路,徐逆卻平靜至極,他看著昭明劍君,兩百多年來第一次這樣直視著他:『我活不過今天,只要下了蓮臺你就會處置我。可我有什麼好在乎?你以為我不知道母親已經不在了嗎?現在我連命也不要了,你還有什麼可以威脅我?』
  
  『你--』
  
  徐逆突然笑了:『劍君,我真的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不敢讓徐正自己來面對這一切?天命,連承擔天命都不敢,你還指望他撐起紫霄劍派,撐起徐家嗎?你知不知道,現在的徐正差了我多遠?只要我願意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你費盡心思,替他安排替身,到底是為了保全他的性命,還是為了讓他成為一個懦夫?』
  
  『本君如何行事,幾時輪到你來評論?』昭明劍君被他說得心中一驚。這些年來,他確實越來越不安,因為徐正和徐逆之間差得越來越遠。有時候他也會想,是不是自己這麼做錯了?但細想起來,與同門相比,徐正的修為境界並不差,除了徐逆之外,紫霄劍派沒有人比他更強。可是,為什麼徐逆越來越強,強到連他自己都心驚的地步?是因為天命成功轉移了嗎?可是,就算心中懷疑他也不會顯露出來,因為,昭明劍君不會犯錯!
  
  『不錯,你行事從來不會讓別人插手,你要怎樣就怎樣,連別人的人生都可以隨意安排!我還沒有強大到可以脫離你的掌控,但我仍然可以選擇反抗。』他往後退去:『就算失去性命!』
  
  靈玉看到他的動作,不祥的預感升到極致,她直覺地喊道:「徐逆,別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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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2-7-23 12:23:15

Chap.428 打趴下


  丁玉成覺得很難受,好像手腳被捆住一樣難受。他的眾多陰魂被各個小法陣困住,指使不動,且無法收回。
  
  能夠暗算紀承天而坦然無懼,丁玉成亦是果決狠辣之人,發現這一點,當機立斷,雙手結印,準備自爆陰魂。
  
  被困在小法陣中的陰魂突然全部停住,身上透出可怕的死氣。
  
  眼看丁玉成手印即將結成打出,靈玉身影一晃,突然瞬移到他身前不遠處。她笑意盈盈地抬手一指:「丁道友,急什麼?」
  
  手印打出去,卻沒有任何動靜,丁玉成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慌。沒有了,他與陰魂之間的感應突然沒有了!
  
  他看著周圍黑暗的空間,臉色難看無比。
  
  看過上一輪比試,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空間之術,這就是她對上緣修施展出來的空間之術!
  
  早知道這所謂的空間之術十分可怕,宗門長輩也為他分析過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施展不出來。但是,他不但沒有做到,還讓她利用空間之術隔斷了自己與陰魂之間的聯繫。
  
  沒了陰魂,他實力大降,對方身處空間之內卻是實力大漲,這一降一漲,平衡已被打破。
  
  丁玉成恨得咬牙切齒,但是事到如今,除了強撐下去,沒有辦法可想。
  
  就算這場比試他贏不了,他也不想讓對方勝得如此容易!
  
  丁玉成拿出搏命的架勢,將自己的各種底牌以及宗門為他準備的法寶全部用了出來。他這麼做固然給靈玉造成了麻煩,但終究沒能挽回頹勢。
  
  對緣修而言,幽冥異界還有法可破,丁玉成卻對空間之術一竅不通。偏偏靈玉今天強勢至極,面對他的搶攻,絲毫不讓步。
  
  不久前對戰徐逆時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又湧上心頭,讓丁玉成一陣煩躁。越是強勢的人,越是不能忍受這種情況,而越被壓制,就越失常。
  
  他想不明白,難道自己真的那麼弱嗎?明明之前覺得靈玉若是沒有空間術法,兩人實力相差無幾,為什麼對緣修來說,只是實力稍有減弱的空間術法,用在他身上卻有這樣的效果?
  
  他卻不知,緣修的法相唯識是空間術法的根本,儘管還很粗陋,但已經摸到了門道。而他,不但沒有與之相抗衡的秘術法寶,還被靈玉用幽冥異界廢掉了本命法寶。
  
  還有一點只怕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敗給徐逆,對他造成的影響比自己以為的大得多。
  
  青索劍氣襲來之時,丁玉成無能為力,他的法寶秘術,已經在剛才的決戰中毀壞殆盡了。
  
  然而,劍氣卻在他身前停住了。
  
  丁玉成愕然:『程道友,妳這是何意?』
  
  靈玉面帶微笑:「看來丁道友已經手段用盡了。」
  
  丁玉成臉色一沈:『妳想說什麼?』
  
  「沒什麼。」靈玉伸指一點,收回劍氣,喚出法陣:「只是想先收利息而已!」
  
  話音落,法陣不但沒有鋪開,反而聚成一團靈光,在丁玉成驚訝的目光中,迅猛地向他砸去。
  
  這麼個砸法雖然力道奇大,卻不會致人於死地。丁玉成的真元已經不多了,連瞬移都施展不出來,只來得及閃出數丈遠,就被這團靈光砸中。
  
  他狠狠地摔了出去。
  
  丁玉成只覺得渾身氣血翻湧,張口嘔出血來。
  
  還沒站起來,靈玉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目光帶著冰一樣的寒氣,臉上卻帶笑:「丁道友還真是堅強,這樣都死不了,那我只好繼續了。」
  
  話音落,又一團靈光呼嘯而來。
  
  丁玉成再度摔了出去。
  
  「哎呀,丁道友還堅持著,真是令人敬佩,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不如,閣下自己認輸,如何?」
  
  聽到這聲音,丁玉成只覺得渾身上下火燒火燎,既是痛的,也是氣的。
  
  到這裡,他豈會聽不出來對方是在故意報復?偏偏提前堵住了他的後路,讓他沒有臉面自己認輸。
  
  程靈玉!他心中大恨,明明他暗算的是紀承天,跟她什麼關係?如果不是紀承天受傷,她能嶄露頭角?明明她自己受益,還裝什麼裝!
  
  可此刻,他除了忍下去還能如何?法寶用盡,難道真的主動認輸嗎?
  
  靈光又一次飛來,將他擊了出去。
  
  雲台上,眾修士看得目瞪口呆。打到這種程度,勝負已分,靈玉的行為簡直就是故意折辱。丁玉成到底怎麼得罪她了,居然在這麼多人面前,用這種方式折辱他?
  
  知道內情的人,便與人竊竊私語地談起聽來的消息,有人覺得大快人心,也有人覺得靈玉這麼做太過分。
  
  太白宗的雲台上錢家樂等人紛紛叫好,覺得解氣無比。顯宣真人十分無奈地搖頭:『這丫頭,真是小肚雞腸,跟你們師徒一個樣!』
  
  被她瞪了一眼的蒼華真人和蔚無怏絲毫不覺得有什麼,神情坦然。蒼華真人還道:『這叫惡有惡報,誰叫姓丁的小子自己心術不正?』
  
  『話是這麼說,可現在是蓮臺之會...』
  
  顯宣真人話沒說完,幽冥教那邊已經看不下去了,一名赤髮虯鬚的修士站起來,大聲喝道:『閻老鬼,打成這樣,你這個主持人也不管管?太白宗是怎麼教弟子的?贏就贏了,如此行事,名門大派的氣度何在?』
  
  顧真人還沒說什麼,蒼華真人已經按捺不住,亦起身喝道:『你們幽冥教就會教弟子了嗎?好一個名門大派的氣度,咱們先來算一算,這姓丁的小輩幹了什麼好事如何?』
  
  對方亦毫不示弱地喊道:『好啊,你來說說,我徒弟幹什麼事了?先提醒你,給別人灌罪名要有證據!』
  
  丁玉成幹的那事還真的沒什麼證據可言,明面上動手的弟子已經被藍沐陽廢了,所以對方才會這麼理直氣壯。
  
  可惜,蒼華真人也不是個講道理的,當下道:『證據?你幹壞事之前會故意留證據嗎?很久沒帶腦袋出門了吧?再說我徒孫幹什麼了?不就是把你徒弟打趴下了嗎?誰叫你徒弟技不如人?』
  
  『你--』
  
  兩大元嬰修士就這麼隔空對罵了起來,看得眾多弟子瞠目結舌。
  
  顧真人掩面,對楊真人道:『楊師兄,你看這怎麼辦?』
  
  楊真人沒有回答,看著蓮臺,低聲傳音。
  
  幾句話後,閻君的身影出現在蓮臺外圍,他按了按額頭,揚聲道:『兩位道友,蓮臺之會,請勿喧嘩。』
  
  他一出聲,幽冥教的元嬰修士便喝道:『閻老鬼,你到底管不管?』
  
  閻君更頭疼了:『巴道友稍安。』
  
  沒等蒼華真人說話,他拋出一物打向蓮臺的符文,喝道:『程靈玉,勝負已分,適可而止。』
  
  聲音穿透蓮臺的防護陣法,進入幽冥異界。
  
  靈玉停了停,收回手中的靈光,說道:「既然前輩有命,豈敢不遵?」青索劍氣發出,穿透丁玉成的身體,結束這場比試。
  
  反正她揍夠了,相信陸盈風他們也出夠氣了。
  
  今天打得這麼順利真是沒想到,本來以為就算有幽冥異界,丁玉成也不容易對付,沒想到他第一場過後,發揮失常,讓她白撿了便宜,這一點,要感謝徐逆才是。
  
  決勝局的第二場,就這麼亂糟糟的落幕了。
  
  丁玉成一聲不吭地回到自家雲台,既沒有回禮,也沒有破口大罵。
  
  那位幽冥教的元嬰修士和蒼華真人也消停了。
  
  靈玉回到雲台,錢家樂向她豎了豎拇指:『程師妹,還是妳猛。』
  
  陸盈風握拳:『終於出了這口惡氣!』
  
  胡芷芳看著紀承天的位置,遺憾道:『可惜紀師兄今天沒來。』那天被徐逆打敗後紀承天就沒來過了,一直留在宮觀中靜心休養。
  
  靈玉擺手:「今天是出我們自己的氣,紀師兄的仇還是讓他自己去報。」倘若紀承天在這裡,她反而不會做得這麼直接。那位紀師兄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自己被暗算,卻需要師妹去報仇,這算什麼?他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不會好受。再說,他又不是錢家樂,跟靈玉的關係只是尋常。
  
  宋詡說了一句:『放心吧,紀師兄會做到的。』他還是不苟言笑的樣子,但表情柔和了許多。
  
  元寧子在一旁看著,甚是欣慰。
  
  
  丁玉成連輸兩場,已經失去了魁首的資格,接下來最後一場,將會決出此次蓮臺之會的魁首。
  
  休息的時間裡雲台上氣氛很是熱烈,都在討論誰能奪得魁首,甚至還有人開起了盤口。
  
  第五輪之前,大部分人都覺得徐逆實力更強,可第五輪靈玉與緣修之戰打得太精采,剛才又將丁玉成壓制得死死的,又讓他們覺得靈玉的實力也不差多少,最後統計,兩人的支持度差不多。
  
  其實靈玉自己清楚,單論實力,徐逆還是要強上那麼一點。幽冥異界雖然神奇,可對徐逆未必有用。丁玉成是正好被她廢了本命法寶才會一厥不振,她還是先前的看法,對戰徐逆,勝率最多就是四成。
  
  捫心自問,靈玉還是想做這個魁首的,但就算失敗也不遺憾。只希望徐逆好好的,之前她的推斷並不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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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3 12:22:58

Chap.427 決勝局


  前三名從此敲定,丁玉成,徐逆,靈玉。
  
  三天之後,就是最終的決勝局。
  
  從雲台下來,回到宮觀,眾人默契地沒去打擾靈玉,讓她好好休息。
  
  靈玉什麼都不想,專心準備最後的決勝局。
  
  不管徐逆到底出了什麼事,現在她幫不上忙,只能到時候再看了。
  
  紫霄劍派的宮觀中,徐逆坐在上真宮內,默默地看著膝上的劍。
  
  段飛羽已經被看管起來了,如果沒有意外,回到紫霄劍派他將會失去自由。好一點,終身不得離開紫劍峰,差一點,也許就會被囚於哪個荒無人煙的山頭。
  
  昭明劍君對於曾經背叛過他的人絕對不會再賦予信任,而段飛羽的臨時回頭,保住了他的性命。
  
  紫霄劍派這一代的結丹修士不多,無論資質還是修為段飛羽都排得上號,這種情況下,昭明劍君還是會願意留他一條性命。畢竟,誅殺本門結丹修士容易引起弟子恐慌,昭明劍君固然有眾多令人厭惡的地方,但他做為紫霄劍派的劍君,從未失職。
  
  只是,從此以後,段飛羽這個人與活死人無異了。
  
  除非...
  
  徐逆豎起手中劍,看著紫郢劍清透凜冽的劍身。
  
  一切都準備好了,只差最後一步。如果成功,段飛羽也許還能重獲自由,一旦失敗,他們都將面對永無天日的未來。
  
  原本來到這裡只是想弄清楚一件事,如今驗證了這個猜想,卻逼不得已改變計畫。現在的他沒有足夠的力量反抗,只能夠...置之死地而後生!
  
  紫郢劍"嗆"一聲落地,將一塊玉石斬成兩半。
  
  
  決勝這天,氣氛熱烈了許多。
  
  蔚無怏上台抽籤,這次抽的不是對手,而是先後順序。
  
  三名進入決勝局的結丹修士兩兩之間都要比過,第一場結束後,失敗的一方繼續迎戰另一人,然後進行最後一場比試。兩戰皆勝就是魁首,一勝一敗是第二名,兩戰皆敗是第三名。假如都是一勝一負,那就從時間來判斷,勝利的時間越短越有利。
  
  不多時,蔚無怏回來了,這次沒有名單可看,閻君直接在蓮臺上宣布:『決勝局第一場,幽冥教,丁玉成。紫霄劍派,徐正。』
  
  第一場沒她的事,靈玉按捺下心情。
  
  徐逆和丁玉成各自飛上蓮臺,開始比試。
  
  本來靈玉有點擔心徐逆狀態不好,沒想到他今天與前幾天相比判若兩人,一出手就是紫氣雷霆,雷柱從天而落,整個蓮臺變成了雷光的海洋。
  
  丁玉成之前做了相應的準備,拋出兩件法寶,這兩件法寶與元磁有關,正好克制劍修。誰知道徐逆不閃不避,反而將紫郢劍氣直接祭了出來,完全是拼命的架勢。
  
  靈玉看得驚訝無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徐逆的狀態變化如此之大?
  
  丁玉成一開始還能勉力拉回頹勢,當徐逆亮出《先天紫氣訣》所帶的生殺劍陣,勝利的天平逐漸傾斜。
  
  看到蓮臺上驚世的劍光,各宗門的元嬰修士紛紛被驚動。
  
  徐逆的實力在結丹修士中位於前列,這是他們前面幾場比試得出的結論。可這一場卻讓他們看到了更可怕的劍術,他施展出來的像是紫霄劍典,又不是紫霄劍典,簡直聞所未聞。
  
  斷岳真人喃喃自語:『這套劍術到底是哪來的?紫霄劍派絕沒有這樣的功法!』
  
  楊真人也是疑惑不已,他不是劍修,判斷得沒有斷岳真人準確,此時聽斷岳真人這麼說,便問:『斷岳師兄,昭明不會這套劍術嗎?』
  
  斷岳真人搖頭:『若是會這套劍術,昭明何必去琢磨什麼紫氣雷霆?他那是沒有辦法,才會另尋他路。』
  
  『那徐正這劍術從何而來?莫非是昭明後來得的?』
  
  斷岳真人摸著亂糟糟的眉毛說:『老道想不明白的就是這點。昭明若是得了這麼一套功法,早就安心閉關衝擊化神去了,哪還有心思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蓮臺之會對結丹修士來說是大事,對斷岳真人這樣的元嬰修士而言,不見得多重要。
  
  陸盈風和錢家樂等人也在交頭接耳地談論著,靈玉卻沒心思摻和。
  
  到了現在,她豈會看不出來?徐逆身上絕對有事情發生,他這麼做,簡直就是向世人宣告自己真正的身分!
  
  不管他們怎麼想,在昭明劍君的計畫中真正的徐正還要回來的,本命靈劍還好,畢竟鬥法之時其他人根本看不清劍的真容,可功法與劍氣怎麼遮掩?徐逆之前出手分寸一直把握得很好,哪怕是對紀承天那場看起來仍然是紫霄劍典,可這一場,根本無法掩飾。
  
  『程師妹,程師妹?』
  
  靈玉回神,發現陸盈風和錢家樂等人都看著自己。
  
  『在想什麼?』錢家樂問。
  
  靈玉搖搖頭:「只是覺得,這劍術太可怕了。」
  
  見她臉色不怎麼好,錢家樂安慰:『沒事,妳只要像上一場那樣發揮,未必不能勝他。』
  
  靈玉心事重重地點頭。
  
  錢家樂見她如此,不好再說什麼,收住話頭。
  
  沒過多久,這場比試以徐逆勝出告終,丁玉成沒能實現逆轉。其實在最後時刻,他創造了一次機會,可惜徐逆的劍太快了,搶先一步將他滅殺。
  
  丁玉成回到自家雲台上,臉色蒼白。
  
  這場一輸,魁首基本上沒有希望了。最好的情況,他贏了靈玉,而靈玉贏了徐逆,三人各一勝一負。但他輸得這麼快,就算論時間恐怕也不成。而靈玉能夠勝徐逆嗎?依他所見,徐逆的勝率還是要高上一些。
  
  最讓他感到無力的是,這場比試,打掉了他的信心。原以為就算自己不能得魁首,也不比別人差多少,可是剛才在蓮臺上他卻被打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難道自己真的這麼弱嗎?先前暗算了紀承天,卻被別人輕易踩在腳下,豈不是顯得很可笑?
  
  不管他怎麼想的,另一場比是很快就會到來。
  
  因為是連著兩場,中間休息的時間很長,丁玉成乾脆下了雲台,回到宮關好好休息。
  
  蓮臺比試,真元、法寶等全部都會恢復原狀,但信心和精力不會,他必須調整好自己的狀態,贏得下一場比試,如此,還有渺茫的機會...
  
  半日後,丁玉成重新回到雲台,閻君宣布:『決勝局第二場,幽冥教丁玉成,太白宗程靈玉。』
  
  靈玉身裹劍光,飛上蓮臺。
  
  此時的丁玉成已經恢復了鎮定自若的模樣,向她見禮。
  
  靈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原來閣下就是丁道友,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在下程靈玉,太白宗的程靈玉。」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誇獎,但她的語氣和表情卻不是這麼回事。在蓮臺上,這樣的行為可以說是失禮了。
  
  丁玉成知道她為什麼,紀承天之事他不覺得心虛,但也不會洋洋自得地當眾說出來,當下做了個手勢:『程道友,請吧。』
  
  「丁道友急什麼?」靈玉笑咪咪:「多休息一會兒不好嗎?」
  
  丁玉成神情如常,淡然道:『丁某已經休息夠了,這麼多同道在此,何必讓他們多等。』
  
  靈玉笑了起來:「丁道友真是心急啊,難怪七十年前就開始為今天準備了。」
  
  『程道友!』丁玉成神情冷下:『蓮臺是來比試的,如果妳只是想逞口舌之快,何不乾脆認輸,我們下去再好好談?』
  
  「丁道友可真是不識好人心。」靈玉忽然笑容一收,同樣冷聲道:「在下只是想提醒丁道友,閣下欠的那筆帳,是時候收利息了!」
  
  丁玉成這樣的人豈會因言語所動?他只是露出一絲冷笑,傲然道:『那就來吧。』
  
  他話音剛落,靈玉的法陣已經蓋了下來。
  
  丁玉成大驚,施展瞬移之術退開,一掐指訣,背後的棺材打開,無數陰魂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剛才說廢話的時候靈玉已經悄悄做好了準備,丁玉成話一說完,立刻轉化為攻擊之陣,直取目標!
  
  丁玉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倉促之下,將陰魂放了出來。
  
  誰知道他剛剛將陰魂放出,靈玉已經將八化玄真化成了數個小法陣,將眾多陰魂誘入其中。
  
  她並不出手將之滅殺,而是讓法陣把這些陰魂困住,跟丁玉成隔絕開來。
  
  丁玉成這件法寶的威力就在於將陰魂暫時滅殺是沒有用的,陰魂回到棺材之中很快就會恢復原狀,直到他棺材內陰魂之力耗盡。一般情況下,陰魂之力還沒耗盡,別人的真元就已經被他耗光了。
  
  所以靈玉打定主意,只要將陰魂困住就行,沒了陰魂,他的本命法寶就是個擺設。
  
  丁玉成果然被打懵了,還從來沒人用這種手段對付他。陰魂數量極多,想困住它們,一般的手段做不到。能做到的真元消耗極多,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他如此思索著,可又覺得靈玉能夠進入決勝局,當然不可能犯這種基礎錯誤。那麼,她的法陣很有可能就是一種特殊法術,並不怕真元消耗。
  
  他哪裡知道,八化玄真隨時可以轉化為吞噬法陣,真元不夠?那就吃陰魂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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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3 03:48:28

Chap.426 底牌盡出


  劍光中,緣修閉上眼盤坐於虛空,似乎放棄了抵抗。
  
  黑暗的空間裡,誦經聲卻越來越清晰。
  
  八化玄真的法陣逐漸成型,其中符文一一轉化,重新組合成為攻擊法陣,靈玉卻突然停住了。
  
  她覺得不對勁,緣修決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有仇必報才是他的個性。想弄死他,就得做好被他反咬一口的準備。
  
  淺紫劍光匯集,向緣修激射而去。眼看劍氣即將穿透緣修的身體,卻突然在他身前停住了。
  
  果然有問題,靈玉瞇起眼睛,看到緣修身上有一道似有若無的佛光。
  
  緣修一直沒動,就那樣盤坐閉眼,默默念經,好像凡間和尚祈求佛祖慈悲一樣,一切都不能入他耳中。但他這個看似毫無用處的舉動,卻成功阻止了靈玉的攻擊。
  
  為什麼會這樣?靈玉覺得這恐怕是緣修的一項秘術,只是從未聽聞。
  
  緊接著,她發現空間有所變化,似乎...似乎在崩塌!
  
  發現這一點,靈玉立刻合掌,全力控制幽冥異界,與這股無形的力量抗衡。
  
  而雲台上的修士們看到的則是另外一副景象,只見空間中周圍的黑暗被不知名的力量切割成一塊塊的碎片,慢慢模糊,而靈玉的加持,又使得空間繼續修補回來。
  
  雙方好像在拔河,一時模糊,一時清晰。
  
  眾人議論紛紛,別說築基修士,就連結丹修士都茫然不知:『這到底是什麼法術?』
  
  空間之術,撕裂空間之術,這種較量真的是他們這個階段能夠做到的嗎?這兩個到底是什麼怪物?居然在結丹期就能做到這種程度,他們怎麼沒聽說過?
  
  元嬰修士亦被驚動,在此之前,他們根本不曾想過會在結丹期看到這樣的鬥法,便是元嬰期也很少見到。
  
  甚至觀慧寺的高僧也被震驚了。
  
  『緣修這術法從何而來?』領隊而來的監院如此問道。
  
  一名長老答道:『從來不從聽說過,據我所知,性空師兄亦不會此等術法。』
  
  性空,便是緣修的師父。
  
  監院道:『回寺之後,你去問問性空。』
  
  『是。』
  
  另一名白眉白鬚、一直閉目養神的老僧突然開口:『法相唯識,沒想到緣修的佛心竟然修練到了這個程度...』
  
  『法相唯識?』監院問:『通智師伯,您說的法相唯識是術法?』
  
  法相唯識這四個字,他們修行佛法過程中時常說起。法相唯識即諸法本質之相,唯識指的是唯識之外無其他實在。換句話說,這只是修行佛心過程中一個空泛的概念,為何這位觀慧寺輩分最高的通智師伯會突然提到這個詞呢?
  
  監院不明白,其他長老也不明白。
  
  通智淡然道:『諸法之相,唯識之外皆為空,這就是緣修這個術法的本相。』
  
  眾僧聽了,有人茫然,有人恍然。
  
  監院略一思索,驚道:『他竟將法相唯識修成了術法?』
  
  通智輕輕點頭:『緣修的佛心,遠遠超過他的修為境界。』
  
  觀慧寺的弟子們怕是誰也沒想到,這個被他們認為身纏三毒、不懂佛理的緣修,修為境界反而成了他佛心修練的阻礙。
  
  靈玉並不知道什麼法相唯識,但不妨礙她漸漸摸清緣修這項術法的本質。
  
  空間被模糊的過程中並沒有出現什麼強大的力量,所以,這並非通常意義上的術法。阻攔是沒有用的,其根本還是在於緣修本身。
  
  加持空間之時,一道青色的劍光從靈玉的丹田躍出,那是青索劍鞘留給她的"借宿費",多年溫養,青索劍氣雖然沒有壯大,卻犀利異常,遠不是她自己的劍氣所能及的。
  
  這道劍氣是她的底牌之一,只在上一場出現過,因為是最後了結林綺的手段,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想太早顯露出來,可惜緣修實在太強了,每每以為他要輸的時候,總是能弄出新的手段翻身。
  
  靈玉一揮袖,青索劍氣激射而出。
  
  其實,她這麼想的同時,緣修也是這麼想的。有些寶物術法是壓箱底的手段,並不想太早讓人知道,可面對靈玉,稍一放鬆就會被她壓制,他也只能全力施為。
  
  青索劍氣落在緣修身上,緣修突然睜開眼,手指一彈,一物被他彈了出來。
  
  劍氣停住了,卻也驗證了靈玉的猜想。果然,破綻就在緣修自己身上。
  
  只是下一刻,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緣修彈出來的東西是個丸狀法寶,帶著淡淡的金光,一出現便讓靈玉感覺到強大的威壓。那丸狀法寶擊回青索劍氣,在半空中停住了,佛音響起,佛陀的虛影出現在法寶之上。
  
  「舍利子!」靈玉看著那東西,心中一跳,毫不猶豫地從懷中取出一物,拋了出去,便是之前顧掌門給她的玉盤法寶。
  
  舍利子是佛門至寶,上面附著高僧的佛意,此物一出現便讓她心驚膽戰,其威力可想而知。
  
  靈玉的直覺挽救了這場比試。蓮臺之會不允許出現越階的寶物,可鬥到最後,哪個宗門不會暗地裡給弟子一兩件強悍的法寶護身?太白宗會,觀慧寺當然也會。靈玉覺得自己被緣修壓制得喘不過氣來,緣修何嘗不是如此?他的手段一一用出,仍然不能將她擊敗,只能動用最後的法寶。
  
  兩件法寶鬥了起來,靈玉再次發出青索劍氣。
  
  這一次,緣修沒能再祭出什麼法寶,只是一揮禪杖,依賴自己的本命法寶回擊。
  
  然而青索劍氣之犀利遠不是同階修士能夠抵擋的,何況緣修的真元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禪杖只不過是勉力一試。
  
  青索劍氣停了一停,最終穿過禪杖的阻礙,落在緣修的身上。
  
  此時,空間終於破碎,他們落回了蓮臺。
  
  緣修卻沒有機會反敗為勝了,因為青索劍氣已經穿過了他的身體。
  
  失去主人的操縱,舍利子從空中落下,光芒消散,在地上滾了兩圈。
  
  靈玉吐出一口氣,收青索劍氣、仙書、幽冥異界,以及那個玉盤。
  
  要不是蓮臺之會不會影響到真實情況,她還真不敢在一場比試中用出這麼多的法寶,幾乎可以算是手段盡出了。就算如此,戰勝緣修也是靠了運氣,只要緣修再多帶一件法寶,暫且擋住青索劍氣,幽冥異界碎裂,她可能就會被反制。
  
  與真正的高手交戰就是這樣,勝負只在一念之間,也許瞬間過後,就會轉移。
  
  閻君出現在蓮臺上,頗為感嘆地掃過他們二人,宣布:『太白宗,程靈玉勝。』
  
  太白宗的雲台立時響起歡呼,這場勝利,代表著他們進入了最終的決勝局。
  
  靈玉向緣修揮揮手:「回去多練練吧你!」
  
  緣修仍然笑嘻嘻:『下次妳可沒那麼好運了!』
  
  兩人各自回到宗門的雲台上,迎接靈玉的自然是歡呼,迎接緣修的,則是眾地子敬慕的目光。
  
  儘管緣修輸了,可這場比試過後,已經沒人敢小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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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2-7-23 03:48:07

Chap.425 信念


  靈玉此時的感覺很奇妙。
  
  佛光散開的時候,她好像陷入了一個奇妙的夢裡。人世繁華,熙熙攘攘,車水馬龍,一派盛景,上演著一幕幕悲歡離合。轉眼幼子成年,佳人老去,戰火連綿,盛景只剩下廢墟。夕陽中,歌女戚戚切切地唱: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她恍惚地覺得一切都是虛無,只剩下佛音裊裊:眾生皆苦,生便是苦...
  
  緣修的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禪杖一點,一道佛光呼嘯而去。
  
  佛光即將落在靈玉身上的時候,法陣突然爆開光芒,將佛光吞噬。
  
  靈玉笑嘻嘻地看著緣修:「果然進步多了,生之苦,原來練成之後是這樣子的。」
  
  這項佛法也算是緣修的根本之法,靈玉以前曾經見他用過,但還沒有這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連她都險些被迷進去了。若非她在三世鏡見多了人世悲歡,又事先埋下法陣埋伏,就算能清醒也沒這麼及時。
  
  緣修十分遺憾:『就知道奈何妳不得。』
  
  「人生八苦,此其一也,還有七個呢?」
  
  『程道友莫急,這就來了。』緣修伸手,一指點出,一道幽幽的黑色光芒在他指間綻放。這道光芒雖是黑色,與魔氣相同,卻不帶魔氣的邪惡汙穢,而是純淨虛無。
  
  佛音再度唱響:『有生便有死,有死何以生?三毒纏身,六根未淨,老朽不堪,盡是虛妄,施主何不早登極樂...』
  
  佛音氤氳之中,靈玉臉上似喜似悲,似苦似樂,心神似乎已經被佛音牽引。
  
  雲台上,胡芷芳大急:『程師姊為什麼任由這和尚出手呢?他這是心神攻擊,一不留神,就會被他牽制。』
  
  『咦?』陸盈風笑道:『胡師妹大有進步啊!』
  
  胡芷芳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陸師姐...』
  
  『我覺得,程師妹應該有所應對,她與這緣修是舊識,對他的手段應該很清楚才是。』
  
  端木澄贊同陸盈風所說:『我記得這人生八苦發動起來極快,但短期內好像只能發動一次,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先用了,免得後面被偷襲。』
  
  端木澄心思細膩,與緣修交戰了一場,對他的佛法有所了解,這個推斷,差不多就是事實。
  
  如果強攻能夠解決緣修,靈玉絕對不會客氣,可惜這樣不成。緣修就是隻滑不溜手的泥鰍,強攻的話,反而會被他抓到機會。
  
  生、老、病、死,轉眼四種秘法都已經施展過了,靈玉一一回擊。
  
  緣修盤坐在半空中,寶相莊嚴,禪杖置於膝上,合十閉目:『人世無常,眾生無我,純苦無樂,一切皆空--』
  
  佛光襲來的時候,靈玉的心口猛然一跳。
  
  這不是人生八苦後面的四苦!
  
  「緣修,你這個奸詐的臭和尚!」剛剛罵完,靈玉便被佛光淹沒了。這佛光變幻不定,明滅閃爍,其中蘊含的莊嚴佛意卻清晰無比。
  
  緣修露出與莊嚴佛意完全不搭的笑:『人生八苦,便是苦諦,苦集滅道,四諦合一,我可沒騙妳!』
  
  說罷,他重新閉上眼,不停地結起手印,一道道佛印往靈玉打去,直到把她完全包裹,仍然沒有停止。
  
  就像靈玉了解他一樣,他也了解靈玉,她像隻打不死的蟑螂,只要給他留下一線生機就能活過來。所以,想打敗她,要一巴掌拍死,千萬不能給她翻身的機會。
  
  眼看佛印越來越多,連靈玉的身影都看不到了,錢家樂開始沈不住氣:『程師妹該不會真的被陰了吧?』
  
  陸盈風搖著頭,想要否認,卻找不到理由。
  
  而端木澄,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是不會不負責任亂推斷的。
  
  接過他話頭的反而是宋詡:『程師妹是那麼容易被陰的人嗎?』
  
  錢家樂直覺地搖頭,他當然覺得不是,可是...
  
  『她還沒怎麼出過手。』宋詡說。
  
  錢家樂一愣,被提醒了。這一場開始,靈玉幾乎沒有出過手,法陣、劍氣,只有防禦時有過少量消耗,這可不是靈玉的風格。
  
  錢家樂耐下心,繼續看下去。
  
  佛印堆得越來越厚,幾乎成了一座山丘,眼看著靈玉已經沒有翻身的可能了,觀慧寺的弟子們開始歡呼。不管在寺內多麼不得人緣,緣修都是觀慧寺的弟子。
  
  歡呼還未停止,佛印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黑點。
  
  緣修臉色一變,結印的速度加快,佛印飛快地往靈玉壓下去。
  
  可是,那佛印結成的山卻迅速地開始坍塌,坍塌的速度遠比佛印結成的速度快。
  
  終於,所有的佛印都消失了。
  
  緣修停下結印,第一次臉上出現疑惑的神情。
  
  靈玉身裹劍氣,出現在他面前:「本來沒打算這麼快出手的,可你進步太大了,不得不提早用了。」
  
  話音落,緣修感到眼前一黑,周圍被無盡的黑暗吞沒。
  
  蓮臺不見了,雲台也不見了,只剩下看不到盡頭的虛空。
  
  靈玉仍然站在他面前,笑咪咪道:「來,一決勝負!」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經變成了一道殘影,劍光璀璨,在黑色的背景下,織成了閃爍的星空。
  
  如果不是感覺到其中綿密的殺機,緣修幾乎要沈醉其中。但他知道不能,雖然不曾見識過,但這與世隔絕的感覺,沒猜錯的話,是另外的空間。
  
  空間之術,單憑這四個字,他就知道不能小覷。
  
  不過緣修也沒有慌亂,空間之術雖然神奇,但以結丹的修為還不足以操控,他還有機會。只是在這個空間裡,他感覺到了束縛的力量,恐怕不能再取巧,只能硬拚了。
  
  緣修深吸一口氣,這麼多年,他習慣了用各種智計輕鬆地贏得勝利,這還是第一次需要拼命才能掙出生機。他不禁笑了,這個傢夥,這麼多年沒見,最終還是要以她的方式爭奪勝利啊!也好,是時候把自己的實力亮出來了。
  
  劍光與佛光交織,法陣與佛印交會,這個黑暗的空間瞬間被各種光芒覆蓋。
  
  空間之外,卻起了騷亂。
  
  雲台上的眾多修士,聽完靈玉那句話,便看到他們兩憑空消失了,蓮臺上空空如也。
  
  別說築基、結丹修士,就連元嬰修士一時也沒看明白。
  
  直到閻君出現在蓮臺上。
  
  他略一思索,發出一道術法打在蓮臺周圍的符文上。立時,蓮臺亮起一道波光,那個微小的黑點被放大,彷彿一面圓鏡,真切地映出空間裡發生的事。
  
  『這是什麼?』陸盈風抓著端木澄的衣袖。
  
  端木澄沈思半晌,搖頭:『不清楚,似乎是某種空間術法...』
  
  『什麼?空間術法?』陸盈風驚訝無比:『程師妹居然會空間術法?』
  
  空間術法會的人極少,會的人通常都將其視為終極底牌,別說結丹修士,就連元嬰修士見過的都不多。
  
  結丹同門紛紛稱奇,元嬰長輩們亦在嘆息。
  
  『這個靈玉,藏得還真深!』顯宣真人搖頭笑道:『我竟不知道她還會空間術法。』
  
  別說顯宣真人,連蒼華真人和蔚無怏都不知道。事實上,靈玉本沒有打算在蓮臺之會使用幽冥異界的碎片,實在是緣修的進步出乎她的意料,如果不使用的話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力氣,她可不想把這場比試拖到明天去,能用就用,得勝才是目的。
  
  楊真人看了一會兒,突然出聲:『這應該不是空間術法。』
  
  『哦?』
  
  『空間術法之玄妙遠不是結丹修士能夠掌握的,她就算得到空間術法,也理解不了。』
  
  顯宣真人一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空間術法,在典籍上只有零星的記載,其完整版本遠不是他們這個境界能夠掌握的。就算是魔修的虛空鬼界那種偽空間術法,結丹修士也施展出來。靈玉身在那空間之中,卻沒有過多地引動空間之力,反而與緣修真刀真槍地對決。南到是為了公平?過去的幾十年,她偶爾也會去給靈玉上上課,知道她不是這種性格。
  
  蒼華真人仔細觀察,一邊看一邊點頭:『不錯,她並沒有利用空間攻擊,可能自己也不能操控,這大概是法寶帶來的空間,而非她自己施展的。』
  
  楊真人贊同:『這樣才合理。』
  
  『不過,這丫頭確實太會藏了!』蒼華真人摸著鬍鬚:『有這件寶物,就算對上徐正也無甚可懼。』
  
  幾人同時點頭,如果徐正進了這空間,他的劍術就沒有那麼可怕了。
  
  佛光一點點被劍光吞沒,無奈湧上緣修的心頭,在這個空間內他被無形地壓制著,十分實力頂多只能發揮出八分,但他知道,自己感到無力的原因並不是這個。
  
  他不得不承認靈玉抓到了他的弱點。這些年,儘管他從來沒有放鬆過實力的進步,但卻沒有經歷過哪怕一次真正決死的戰鬥。怪只怪他對自己的小聰明太自信,總是習慣用各種手段輕鬆獲得勝利。靈玉將他拖進這個空間,一切手段都沒有用了,這讓他很不習慣。
  
  他不禁回想起一百多年前,他們被關在臨海戰場的日子。生死一線,稍一疏忽,便會殞命其中,那種緊迫感已經多久沒有過了?他快忘了那種感覺了。
  
  不管這一場是輸是贏,他覺得自己要感謝靈玉。原來這些年,他險些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決死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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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2 04:41:17

Chap.424 舊友對敵


  要說太白宗誰最了解靈玉,莫過於錢基樂。她初入宗門便與錢家樂相識,近兩百年來兩人修練幾乎同步,一路走來,只有對方陪伴自己走到今天。
  
  所以,面對錢家樂的目光,靈玉很心虛。
  
  幸好,錢家樂沒說什麼,轉回去繼續看蓮臺上的比試了。
  
  突然,陸盈風一聲驚呼。
  
  靈玉連忙轉回去:「怎麼了?」
  
  陸盈風指了指蓮臺,說:『剛才譚菁差一點反轉成功了。』
  
  原來,譚菁從比試開始,就在蓮臺上佈下了密密麻麻的天雷子,這是一種類似靈符的一次性法寶,用料珍貴,可以儲存天雷。剛才一次引動,徐逆猝不及防之下,險些被炸出去。
  
  此時,徐逆雖然脫離了危險,可整個蓮臺都被天雷覆蓋了。
  
  真華仙門氣勢大盛,這一場能打成這樣,他們著實沒想到。本來遇上徐逆,他們已經放棄了,現在對譚菁又生出了信心,希望她能大爆冷門,殺入決勝局。
  
  靈玉擔憂地看著台上的徐逆。他今天的狀態何止是差,根本等於放棄比試。在此之前,他雖然對魁首不是很熱衷,但也是一心一意地爭取勝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失去了求勝心?
  
  她轉過視線,看向遠處的紫霄劍派的雲台。
  
  紫霄劍派的雲台上氣氛可不怎麼好,真華仙門有多高興,他們就有多沮喪。本以為這次魁首差不多是囊中之物,沒想到,這場原本應該是輾壓的比賽打成這樣。
  
  『徐師兄到底怎麼了?』很多人交頭接耳,心思細膩的人發現,一直與徐逆形影不離的段飛羽竟然沒有出現。
  
  上首的昭明劍君還算淡定,只是神色有些深沈。
  
  就在人心惶惶,都以為紫霄劍派要錯失魁首的時候,一道紫氣升騰而起,席捲過整個蓮臺,竟將所有的天雷都吸納入紫氣之中。
  
  碩大的紫雷在蓮臺上成形,向譚菁覆蓋而下。
  
  譚菁大驚,連忙施展瞬移,身影急閃,但紫雷吸收了天雷之後,覆蓋的面積太廣,儘管她閃避開了要害,仍然被擊中。
  
  靈玉看到這裡長出一口氣。譚菁之前用天雷子設伏是神來之筆,但也成了徐逆的轉機。
  
  接下來的比試,雖然沒有上一輪那麼搶眼,但總算是不過不失,譚菁在遺憾中敗北。如果不是天雷被紫雷所用,這一場她說不定真的能贏。
  
  聽到閻君宣布徐逆勝出,靈玉才真的放下心,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比試上。
  
  下一場,是她和緣修的比試,決定最後一個進入決勝局的名額。
  
  靈玉閉目調息了一會兒,將雜亂的思緒拋出腦海,專心面對這場決勝局之前最後的比試。
  
  錢家樂等人默契地保持沈默,沒有打擾她。
  
  休息時間過去,閻君出現在蓮臺上,宣布比試名單:『太白宗,程靈玉。觀慧寺,緣修。』
  
  靈玉睜開眼,身裹劍光,飛上蓮臺。
  
  緣修亦在同一時刻上了蓮臺。兩人向閻君見了禮,他便笑瞇瞇地開口了:『程道友,看在我們曾經共患難的情分上,可別讓我輸得太難看啊!』
  
  這種話也敢放到她面前說?靈玉笑了笑:「我說和尚,在我面前還裝大頭蒜?右手伸出來瞧瞧!」
  
  緣修笑容一滯,無奈地搔搔光頭,右手隨意一拋:『真奇怪,妳是不是身上長滿了眼睛?我已經很小心了,居然也被發現。』
  
  靈玉眉頭挑高:「還玩花樣!」隨手打出去一道靈光,將他拋出來的東西擊個粉碎。一陣白煙冒出來,臭味刺鼻。
  
  緣修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趁著她被臭味刺激得摀鼻的一瞬間,禪杖一揮,佛光大放。
  
  他這一出手突然至極,前一刻大家只見兩人還在敘舊,下一刻就看到佛光鋪滿了整個蓮臺。
  
  太白宗的雲台上,胡芷芳『阿』地一聲叫了出來,她前一刻還覺得程師姊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緣修的小算盤,沒想到下一刻就中了招。
  
  『陸師姐,這...』
  
  『莫急。』陸盈風擺擺手:『看下去再說。』
  
  緣修打定主意佔便宜,趁著靈玉中了他的小花招的功夫,佛光法術一股腦地使出來。只見佛光漫天,整個蓮臺幾乎變成了金色的海洋,同時佛陀的虛影出現,與他的身影重合,禪杖帶著浩浩佛光毫不客氣地向靈玉砸去。不只如此,數個缽狀法寶飛出,將靈玉團團圍住,誦經聲響起,梵音清唱,帶著強大的同化之力。
  
  而靈玉,身陷佛光包圍,一個法術也沒使出來,連本命法寶都還沒祭出,除了護體劍光,別無其他。
  
  雲台上的修士看得目瞪口呆,難道這一場又會上演反轉?
  
  靈玉和緣修這一場不像徐逆和譚菁,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徐逆能贏,但在眾人眼中,靈玉的勝出機率還是比緣修高一些的。
  
  緣修前兩場的對手實力相對較弱,光憑他後期的修為就足以壓制對手。第三輪遇到端木澄,後期對中期,打了一個時辰才結束。第四輪遇到白子文,倒是後期對後期,卻是耍了花招贏的,在眾人心中,緣修實在稱不上實力超群!
  
  而靈玉,前兩場的對手同樣不夠看,可第三輪和第四輪打得十分精彩。第三輪單憑劍術就把正宗劍修樂寧壓制了下來,第四輪對林起更是最後時刻逆轉,實力展露得淋漓盡致。
  
  如果說徐逆和譚菁勝率是九對一,靈玉緣修怎麼也是七對三。
  
  可他們實在沒想到,一開局,居然會打成這樣。
  
  果然,蓮臺之會,越到最後,勝負越是難料。
  
  隨著靈玉的護身劍光黯淡下去,築基弟子們幾乎都以為勝負要定了。
  
  突然,佛光的包圍中,一點青藍驟然出現。
  
  這點青藍剛開始只有豆子般大小,在佛光的海洋中,如風中搖曳的燭光,彷彿隨時都會熄滅,可它卻一直穩穩當當,甚至越來越大。
  
  光點擴大,法陣漸漸成形,靈玉站在光點的中央,雙掌之間仙書悠然轉動,無數的符文從書中飛出,組成玄奧的法陣。
  
  八化玄真,這個仙書功法最基礎的術法,其實就是將真元煉成符文,組成法陣。當然,僅僅如此還不足以成為大乘修士功法的基礎術法,它真正的威力在於,這些符文,隨時都能轉化。
  
  這就好像隨身攜帶了一個萬能法陣,既可攻擊又能防禦,遇到對方的術法還能轉化吞噬。上一場對林綺的冰龍氣浪,她第一次在人前展示了八化玄真的吞噬之能。
  
  而此刻,八化玄真化出的法陣是另一個功效:淨化。
  
  彷彿一滴清露出現在佛光的海洋中,將所有異物排斥出去。相對魔氣、死氣等,佛光是聖潔之物,可對法陣而言,非我所在,皆是外物!
  
  青藍色逐步擴大,直到與佛光分庭抗禮。靈玉手指連彈,數道劍光飛出,盤旋環繞,擊中那一個個缽狀法寶。
  
  "嗡--"這些法寶劇烈地顫動起來,最後不敵劍光銳意,失去法力,被緣修收了回去。
  
  蓮臺上,金色佛光與青藍法陣互不相讓,緣修與靈玉各站一邊對峙。
  
  靈玉冷哼一聲:「臭和尚,還是這麼陰險,你家佛祖怎麼不把你收了去?」
  
  緣修還是笑嘻嘻:『說得自己好像很無辜似的,妳敢說妳不是故意引導我,騙出我的法寶?』
  
  「你都出手暗算了,我不回敬,那太不好意思了!」
  
  兩人互不相讓地瞪視了一會兒,靈玉道:「緣修,把你的真本事拿出來吧。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玩這種小把戲,對我可沒用!」
  
  緣修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一點,他何嘗不知?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靈玉根本就是渾身長滿了眼睛,跟她耍花招,幾乎沒成功過。
  
  他哪裡知道,靈玉之所以能夠做到這點,是仙書所帶的靈網之效。將靈氣結成靈網,這種手法太奇妙,修士鬥法之時,靈氣波動鋪得到處都是,誰能夠想到其中存在這樣的玄妙?
  
  想到這裡,緣修收起不正經的笑容,雙手合十:『程道友,請指教。』
  
  話音落,緣修伸指一點,一個梵印飛出。
  
  這梵印看起來很尋常,似乎只是隨手使出的小法術,靈玉卻肅容相待。緣修既然那麼說了,那就是他認真了,一個認真起來的緣修,她可不敢小看。
  
  梵印悠悠飛到她面前,連她彈射出的劍光都沒能阻止,它視若無物地穿透劍光、法陣,直到靈玉面前。
  
  梵印散成佛光,卻不帶任何攻擊,只有平安喜樂。
  
  緣修的聲音隨後悠悠響起:『娑婆世界,無樂皆苦,眾生無知,以苦為樂。四諦修行,十二因緣,求證道果,方得極樂。施主,還不悟嗎?』
  
  此刻的緣修法相莊嚴,佛光聖潔,彷彿佛祖臨世。佛門四寺的低階弟子看到這一幕,幾乎要叩首膜拜,就連已經結丹的佛修都心志動搖,口中默誦經文,方才擺脫。
  
  觀慧寺的雲台上,那些原本看不起緣修的結丹佛修,心中無不震驚。緣修在觀慧寺的名聲實在不算好,從臨海戰功榜開始,他的名聲可說是臭了一寺。搶功勞,佔便宜,討好長老一樣沒少幹。所以,就算他結成金丹,並且迅速衝至後期,也沒幾個人尊敬他。
  
  直到此刻--
  
  『眾生皆苦,生便是苦--』緣修的聲音,在蓮臺上悠悠迴盪,如佛音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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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2 04:40:58

Chap.423 第五輪


  結束一輪大周天,昭明劍君全身舒暢。
  
  進入元嬰後期這麼多年,他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他曾經花大量時間研習紫霄劍典,可總覺得存在看不見的阻礙,無法通往大道,後來才另闢蹊徑,將雷系融入到紫霄劍典中,創造出紫氣雷霆這門絕招。可是,他進入元嬰後期,修為就停滯不前了。
  
  陵蒼修士中,千餘歲的昭明劍君不算最老,但絕對是輩分靠前的那一批。他進入元後很多年了,曾經對化神雄心勃勃,可是,越修練越是茫然,多年修為無所進益,那種感覺,就好像前路被斬斷了一樣。
  
  若非如此,他絕對不會對擁有劍心之體的孫子那般看重。一則,若是有生之年徐正有望成就化神,便可回頭拉他一把。二則,就算他等不到那天,也需要有人支撐紫霄劍派,護持徐家。
  
  真沒想到,竟讓他得了這部功法。剛剛才開始修習就有這般領悟,不禁讓他對化神生出了希望。他一向注重保養,再活三四百年不成問題,再尋些增加壽元的靈丹,說不定真能在本源流失之前,邁入化神。
  
  喜悅過後,昭明劍君心裡又生出一點疑慮。
  
  這《先天紫氣訣》來自那柄"紫郢劍",必定是紫郢天君的傳承,說不定還是嫡系。此劍的原主人膽子也真大,敢把劍名取為紫郢。再看它的材質,十分特殊,連他都看不出究竟,莫非是他界大能遺留在滄溟界的?該不會跟那小子有什麼關係吧?
  
  昭明劍君瞇起眼,回想玄冰島撿到文芳的過程。之所以產生製作替身的念頭,就是因為他發現文芳腹中胎兒吸納了劍氣,劍修的資質必定不差。會不會這個胎兒跟劍的原主人存在什麼因果,所以才會將此劍送到他手上?若是如此,自己豈非得罪了大能?
  
  思前想後,昭明劍君有了決定。事情做都已經做了,倒不如乾脆一點,結束之後,那小子殞落天命中便罷,沒有的話,最好滅口了事。
  
  
  蓮臺之會第五輪如期舉行。
  
  蔚無怏抽籤之時靈玉緊張萬分,對手只有四個,她不想遇到的人有兩個,這機率也太高了!算了,她還是退一步吧,不遇到徐逆就行,緣修的話,各憑本事。至於輪空,她就不期待自己有這樣的運氣了。
  
  不多時,蔚無怏回來了。靈玉試圖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可什麼也沒有。
  
  幾位元嬰前被掃了眼名單,經由元寧子遞到靈玉手上。
  
  靈玉深吸一口氣,低頭去看。
  
  丁玉成,輪空。第一場,真華仙門譚菁對紫霄劍派徐正。第二場,太白宗程靈玉對觀慧寺緣修。
  
  靈玉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愁,最後無奈地撇了撇嘴。萬幸的是沒抽中徐逆,倒楣的是,抽中了緣修。
  
  老天爺也太聽話了吧?剛剛在心裡祈禱不遇到徐逆就行,沒想到就抽中了緣修。
  
  這邊錢家樂已經把名單搶過去,報給其他人聽了。
  
  陸盈風可惜地道:『怎麼輪空的不是程師妹呢?』
  
  『就是。』錢家樂接過話:『就算不是程師妹也不能是丁玉成啊!』
  
  『恩恩。』胡芷芳在旁邊點頭:『姓丁的太可惡了,紀師兄都是被他害的。現在白讓他得個第三名,要是這一輪他被打下去就好了。』
  
  『詛咒他!』陸盈風說。
  
  端木澄聽得想笑:『你們這樣有用嗎?抽籤結果都出了,他最低也能得個前三。』
  
  『不是最低,是必然好不好?』陸盈風一臉鄙夷:『就算他輪空又怎麼樣?我等著看,到了決勝局他被人揍得鼻青臉腫,連輸兩場,臉往哪擱!第三名,靠抽籤才得的第三名!』
  
  『別說的跟真的似的。』端木澄瞥了胡芷芳一眼:『帶壞了胡師妹。』
  
  『哪會帶壞?』陸盈風顯然是不會承認的。
  
  『程師妹?』錢家樂看靈玉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頗為擔憂:『妳還好吧?』
  
  「沒事。」靈玉擺擺手:「至少沒遇到最難纏的那個。」
  
  錢家樂狐疑:『這緣修雖然實力不差,但應該打不過妳吧?』
  
  『錢師弟,你別小看緣修。』跟他交過手的端木澄說:『這和尚不好對付,別看我跟他打了那麼久,其實主動權一直在他手上。』
  
  『可是...』
  
  「沒事,至少有一半的機會。」靈玉說:「至少,陸師姐的願望一定會達成的。」
  
  『什麼?』陸盈風沒注意聽。
  
  靈玉捏著拳頭,笑得有點嗜血:「我是說,丁玉成肯定只能得第三。如果我進了決勝局,不把他揍趴下就不姓程!如果不幸讓緣修進了決勝局,哼,我才不信他玩得過緣修。」
  
  『對,揍趴下!』陸盈風瞪了幽冥教的雲台一眼,那邊一片歡呼,真是礙人眼。
  
  沒想到第五輪的抽籤結果是這樣。丁玉成輪空,暫且不做考慮。徐逆遇到譚菁,以他的實力,這場比試應該沒什麼懸念,靈玉只要考慮自己就行了。
  
  說實話,對上緣修,她把握不大。就像之前對長輩們說的那樣,勝負在五五之間。不過,就算輸了,緣修算是朋友,不算別人。
  
  第一場開始了,遇到蓮臺之會修為最高的徐逆,譚菁表現得很鎮定,各種法寶層出不窮,使用嫻熟,靈玉看著看著,覺得不對勁了。
  
  她還沒說,錢家樂已經出聲:『怎麼有點怪怪的?』
  
  陸盈風也疑惑:『我也這麼覺得。』
  
  端木澄眉頭微蹙,看了一會兒,說:『徐正不在狀態。』
  
  靈玉也發現了這點。徐逆的水準還在,但前幾輪的驚艷不再,進退間完全適用套路,好像他的心思並沒有在比試上。
  
  反觀譚菁,像是突然通了七竅一般,施展法術、操縱法寶,如同行雲流水,牢牢把握住了節奏。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譚菁根本是隱藏了實力。前幾場她的表現可不是這樣的,頂多算是不過不失,這一場遇到徐逆沒法隱藏下去,爆發了出來。
  
  靈玉暗暗心急。徐逆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今天打得那麼心不在焉,是他覺得譚菁太弱了嗎?如果是這樣,現在看到譚菁真正的實力,也該認真起來了。
  
  陸盈風不可思議地道:『我們該不會見證了一場冷門吧?』
  
  這場比試之前,如果開個盤口,押徐逆贏的人絕對在九成以上,除了真華仙門和喜歡冷門的人,基本不會認為譚菁能贏。
  
  這一點,從他們兩人的晉級經歷就能看出個大概。譚菁至今沒遇到過後期修士,一場輪空,一場初期,兩場中期。雖說枯禪和定如實力不弱,可到底低了一個小境界。反觀徐逆,第一輪對杜聖安,第三輪對聶正奇,第四輪對紀承天,除了第二輪的對手名聲不顯,其他都是魁首的有力爭奪者。
  
  可誰也沒想到,這場比試竟然會打成這樣。徐逆看不出什麼優勢,譚菁反而越打越猛。
  
  端木澄略帶戲弄地道:『真華仙門還真是沈得住氣,居然把真正有希望爭奪魁首的譚菁隱藏起來,而把杜聖安推出來做靶子。』
  
  這麼說好像沒錯,可靈玉總覺得不是這樣。真華仙門是低調,但他們那種低調是高傲的低調,他們一向認為自家實力強大,從來不喜歡玩黑馬那套。
  
  「恐怕真華仙門的人也不知道。」她向真華仙門的雲台揚了揚下巴:「你們看,吃驚的人可不只我們。」
  
  眾人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真華仙門的雲台離他們很近,連表情都看得清楚,確實一個個面露驚訝,甚至包括幾位元嬰修士。
  
  端木澄摸了摸下巴,覺得此事頗耐人尋味:『難道是譚菁自己隱藏了實力?為什麼?』
  
  「這就不得而知了,不管是什麼原因,這場比試有了變數...」靈玉說罷,心情有些沈重。她可不希望徐逆落敗,昭明劍君對他一向苛刻,若是他落敗,還是敗在譚菁這麼個誰也不看好的對手手中,不知道會怎麼懲戒他。
  
  陸盈風看得有趣,正要說什麼,一轉頭,發現靈玉眉頭緊蹙,奇道:『程師妹,妳不是應該高興嗎?如果譚菁勝了,妳進入決勝局的話,就好打多了。』
  
  靈玉故作鎮定:「我還指望堂堂正正拿到魁首呢。這樣子,沒意思。」
  
  陸盈風懷疑地看著她:『妳是這樣的人嗎?』
  
  「我不是這樣的人嗎?」靈玉怎麼可能會承認,她努力睜大一雙無辜的眼睛:「我很正直的好不好?」
  
  陸盈風搖頭:『這話宋師兄說我還信,妳說,我真不信。』
  
  好吧,這方面她確實跟宋詡沒得比。宋詡在乎的不是魁首,而是打敗比自己更強的對手,要論心思的純粹,他們幾人之中,宋詡應該排在第一。
  
  靈玉擺出認真的表情:「徐正雖然很強,但我對他的劍術有點了解,遇上了也心中有數。而譚菁,她隱藏實力到現在,就衝她這份隱忍,肯定很難對付。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對手,本身實力又不弱,而且看過前幾輪,她對我的手段基本都了解,很麻煩。」
  
  這個解釋,勉強糊弄過去了。
  
  見陸盈風不再計較,靈玉暗暗吐出了一口氣,繼續替徐逆擔心。眼角一瞥,卻見錢家樂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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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1 13:28:51

Chap.422 功法還是性命


  這一次,昭明劍君不允許他不回答。
  
  他輕哼一聲,念頭一動,跪在身前的徐逆像是心窩突然被刺了一劍,發出一聲悶哼,垂下頭,按住自己的胸口。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抖動,臉上血色迅速褪去,汗水爭先恐後地從皮膚冒出來,手上青筋凸起,好像痛苦不堪。可他卻始終一聲不吭,咬緊牙關忍受著。
  
  兩百多年了,他太了解昭明劍君的脾氣,這個時候無論他說話還是不說話都是錯,既然如此,他寧願保留一點尊嚴。
  
  不知道過了多久,昭明劍君終於暢快了,他停止引動禁制,吐出一口氣。
  
  徐逆無聲地喘息,幾乎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按在地上的雙手細微地顫抖著,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上來一般,全是汗水。
  
  昭明劍君繼續悠閒地飲茶,等他緩過來了,再次問:『你的功法,從何處得來?』
  
  徐逆仍然不說話,這個時候,他如果答得太乾脆,昭明劍君反而不會相信。
  
  『這套功法看起來像是紫霄劍典,但不是紫霄劍典。』昭明劍君的目光垂下,眼中閃動著冷酷的光芒:『你能瞞這麼久,還真是不可思議。』
  
  回想起來,他結丹之後好像就沒怎麼管這個小子了,除了定時檢查他的修為以及身上的禁制。因為他修練太自覺了,甚至超過自己的預計。昭明劍君不是沒有想過他這麼拼命修練是為了什麼,除了當初那個隨口答應他的承諾,難道就沒有別的嗎?
  
  其實他多少有點感覺,只是沒有放在眼中而已。這個他當年親手創造出來的替身一直牢牢地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心有不甘,又能如何?沒想到自己還是小看他了,他竟然敢,真的敢與自己作對!
  
  想到這裡,昭明劍君的臉色越發陰沈:『把你的劍拿出來!』
  
  徐逆緩過疼痛,茫然地抬頭看了昭明劍君一眼。
  
  昭明劍君冷冷地看著他:『不要讓本君說第二遍!』
  
  徐逆的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閉了閉眼,到底還是聽從了。
  
  紫郢劍在他身前化形,那道驚世的劍光已經散去了,但氣息仍然殘留在劍上。
  
  昭明劍君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一伸手,紫郢劍被他攝入手中。
  
  他仔細地翻看著這把劍,眉頭越皺越緊。這把劍原先不是這個樣子的,劍身更窄一些,沒有這麼清透,劍上的紫氣更是無法相比。可他感覺到了同樣的氣息,確實是同一把劍。他知道這柄劍的來由,就是那個玄冰島撿來的女人身邊帶著的殘劍,沒想到另有玄機。
  
  『紫、郢!』昭明劍君翻過來,念著劍身上若隱若現的兩個字,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他把劍放在膝上,仰頭看著上方,思索了一陣,看著徐逆道:『既然你不肯說,那本君來猜一猜吧!』
  
  他的手指慢慢拂過劍身,感覺到透骨的冰寒。此劍的材質他竟看不出來,冰寒凜冽之意更是生平僅見。如果不是本命飛劍已經認主,他此刻已經動了殺念,要將此劍占為己有。
  
  『你功法的來由就是這柄劍,對不對?』
  
  跪在他面前的徐逆,撐在地上的手突然一緊。
  
  昭明劍君一笑,繼續道:『紫郢,想來此劍就算不是紫郢劍君的嫡系傳承,也相距不遠了,你還真是好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變化?』
  
  在他的冷視之下,徐逆終於出聲了:『是...結丹之前。』
  
  昭明劍君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越發冷酷:『你隱瞞此事,想做什麼?』
  
  徐逆低聲道:『劍君雖然有過承諾,但我不敢相信...』
  
  昭明劍君點頭,果然如此,他就知道這小子不會完全聽話。不過,他這麼想也很對,既沒有契約,又不是誓言,自己又是隨心所欲的人,反悔算什麼?
  
  『那麼...』昭明劍君傾身向前,紫郢劍被他平舉起來,似乎只是在欣賞,又像在威脅:『功法呢?』
  
  他沒有發動禁制,徐逆額頭上的汗卻一點也不見少,但他始終沒有回答,就這麼沈默著。
  
  紫郢劍傾了下來落在他的肩上,昭明劍君笑著說道:『本君知道,你不怕性命威脅,可別的人,你也能不在意嗎?』
  
  徐逆一怔,抬起頭來。
  
  昭明劍君就那樣笑著,拖長聲音:『帶進來。』
  
  兩名結丹修士進入偏殿,拖進來一個人。他們把人扔下,就告退出去了。
  
  徐逆看到這人,瞳孔驟然放大。
  
  段飛羽,果然,劍君用段飛羽來威脅他!
  
  段飛羽身上被施了束縛類的法術,連跪都跪不住,像隻死魚似的被拋在地上,眼睛裡透出絕望。
  
  昭明劍君手中的紫郢劍挪了挪,點在段飛羽的肩膀上:『本君的耳目居然被目標收服,實在是死、不、足、惜!』
  
  劍氣透入段飛羽的衣物,鮮血迅速滲了出來。
  
  徐逆的肝膽欲裂,拳頭握得死緊,然而內心卻冷靜無比。他仔細地回想,自己這個時候該做什麼反應才最自然。
  
  立刻服從,劍君不喜歡軟骨頭。不理不睬,他放過伏元青的時候,著意給昭明劍君留下了顧念舊情的印象...
  
  昭明劍君看到他的身軀顫抖得越來越劇烈,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憤怒,就笑了:『怎麼,很為難?』轉頭看著段飛羽:『你跟了他兩百年也不算白跟,至少會把你的性命當回事。』
  
  段飛羽嗚咽兩聲,眼中滿是驚恐,哀求地看著徐逆。
  
  『不過這次你們沒那麼過關了。功法,還是他的性命,二選一。』
  
  昭明劍君把劍扔在徐逆面前,直接下了通牒。他端起茶,神情冷酷。
  
  徐逆看著眼前的劍,伸不出手去。昭明劍君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他不想說出功法,那就親手把段飛羽的性命了結了,或許劍君會暫時放過他。不過,知道有這麼一部功法,劍君忍得住這樣的誘惑嗎?當然不能!就算這次放過他,以後仍然會要他交出功法。如果不是他的性命有用,他毫不懷疑,昭明劍君會直接使用搜魂之類的禁忌法術。
  
  想必他心中在可惜,夢引術這種法術並不精確,用來套問功法不保險。
  
  思來想去,徐逆轉過頭,看著段飛羽。
  
  段飛羽怔了一下,緊接著,眼中的哀求更加明顯了,他抖抖索索地出聲:『徐師兄,救...』
  
  徐逆俯下身,撿起本命飛劍,似乎想勸服自己,只要一劍刺出就過了這一關,可又始終做不到,最後閉上眼,面露掙扎。
  
  昭明劍君越看越是有趣,這個孩子是他養大的,他的性情如何自己再清楚不過。大概是從來沒有體會過親情,他對身邊的劍侍總是特別寬容,若非如此,自己也不會這麼放心。要是養出一隻心狠手辣毫無弱點的狼,他還敢讓他做替身嗎?
  
  不過,今天他很想知道這小子的底線到底在哪裡。他對劍侍投注了感情,那麼感情和賴以翻身的功法相比,哪個更重要?而被他收服的劍侍,又會怎麼對待他?
  
  徐逆屢次想抬起劍,卻又放下,拿不定主意。
  
  段飛羽的驚恐慢慢平息下來,目光複雜地看著徐逆,似有不忍,又有狠絕。
  
  終於,段飛羽像是下定了決心,看向昭明劍君,顫抖著開口:『劍君,功法,我知道...』
  
  昭明劍君頓住,定定地看向段飛羽。
  
  徐逆亦怔住。
  
  段飛羽終於喘過氣來,說:『劍君要的,可是徐師兄後來得到的功法?他曾經告訴過我,我知道。』
  
  昭明劍君輕輕叩了下扶手:『當真?』
  
  段飛羽張口就背:『紫氣之出,天地之始,洞玄明真,九天浮游...』十分順溜地背完了,他道:『此功法,名為《先天紫氣訣》。』
  
  『《先天紫氣訣》...]昭明劍君低聲重複,其中玄妙之處,引得他一字一字仔細琢磨,越是細想越覺玄妙。明明很淺顯的內容,卻好像包含著高深的道理,許多以前想不明白的事,豁然開朗。
  
  心如明鏡,淨若琉璃,昭明劍君閉上眼,這種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等他終於從玄妙的道理中回過神,徐逆跪坐於地,木然看著前方。而段飛羽,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
  
  昭明劍君心情大好,雖然這次做出選擇的不是徐逆,可是讓他嘗到背叛的感覺很是爽快。再說,自己得了一部絕妙的功法,如果仔細琢磨,說不定真能突破桎梏,化神有望!
  
  心情好了,對別人就寬容了。昭明劍君一揚手,段飛羽身上的術法被解除,他道:『你總算沒有忘記劍侍的本分。好,看在你識相的份上,本君就饒過你一回!』
  
  段飛羽露出劫後餘生的欣喜,眾眾叩頭:『謝劍君,謝劍君!』
  
  『快滾吧。』昭明劍君可沒有耐心繼續跟他說什麼,在他眼中,段飛羽只是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蟲。
  
  段飛羽小心翼翼地看了徐逆一眼,從偏殿退了出去。
  
  『如何?』昭明劍君看著一臉木然的徐逆,微笑:『這就是你收服的劍侍?本君還沒有動用禁制他就背叛你了,呵...』
  
  徐逆沒有任何反應,昭明劍君看著無趣,想到新得的功法已經按捺不住了,心不在焉地揮揮手:『你也下去吧。記著,好好比完,如果拿到魁首,本君或許可以考慮對你從輕處置。』
  
  徐逆僵硬地站起身,從偏殿出去,連行禮都忘了。
  
  他一路走回自己休息的小院,關上門,拋出上真宮。
  
  確認周圍所有的窺視都被上真宮隔絕,徐逆猛然一拳擊在堅硬的石柱上,鮮血淋漓。
  
  欺人太甚!
  
  他站了一會兒,慢慢將心中的憤怒撫平,盤坐下來。
  
  以昭明劍君的個性,段飛羽的前程大概是毀了,曾經背叛過他的人,不管怎麼做他都不會原諒。不過,他也懶得追究,段飛羽的性命應該能保住。
  
  現在該考慮下一步了。紫霄劍派絕對不能回去,昭明劍君已經知道他懷有異心,再重新下禁制的話,自己將失去一切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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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1 13:28:31

Chap.421 長輩


  最後一場,緣修毫無意外地勝出。
  
  他笑嘻嘻地向白子文合十:『多謝道友。』
  
  白子文儒雅的臉上簡直要冒火了,緣修之所以能勝出,是因為他在鬥法之時,將一種能使靈氣渙散的藥粉抹在了身上。他的本命法寶用秘法封印了許多靈獸精魂,使用起來召織不竭,別人往往難以應對。緣修這麼一搞,初時還沒什麼,時間久了,靈獸精魂失去靈氣就喚不出來了。
  
  這手段簡直上不了檯面!可是,蓮臺之會禁止的只是靈符和越階之物,像這種小玩意兒並不在禁止之列,他想抗議又找不到理由,只好憋著一口氣認了。
  
  在別人看來,緣修並不能算是一個強者,他總是獲勝沒錯,可他的勝利往往摻雜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手段,顯不出高手風範,因此沒有人願意承認他實力不凡。
  
  遇到強者他總能勝出,遇到弱者,也顯不出多麼強悍的實力,這讓他充滿了爭議。有人認為他沒有實力,就算有眾多的小手段,也把握不住機會。也有人認為,他連堂堂正正的一戰都做不到,何來實力?
  
  也許在結丹修士看來,後者居多,但靈玉從來不會輕視緣修。
  
  當年在臨海,他們能平平安安活下來,緣修功不可沒。面對生存問題的時候,緣修的小手段總是顯得特別地有用,這讓他們避過一次一次的危險,一直走到最後。
  
  第四輪結束,氣氛既鬆弛又緊張。進入第五輪的只有五人,大部分宗門只要做看客就好,沒有壓力。而接下來的比試,將會決出爭奪魁首的三個名額,進入前三名的修士,擁有豐厚的獎勵,更是公認的百多年間陵蒼最出色的結丹修士。
  
  下了雲台,靈玉就被眾多元嬰前輩單獨召到了偏殿。
  
  這趟蓮臺之會,靈玉走到這裡,可以說已經完成了他們的心理預期。雖說他們是奔著魁首來的,可這個東西多少要靠運氣。能夠進入到前五名的人實力相差不會太大,往往魁首之爭差之毫釐,結果天壤之別。
  
  『別緊張,叫妳來只是想聽聽妳的想法。』看到靈玉進來,顯宣真人第一句就如此安撫。都說顯化、顯宣兩位真人尤其會教弟子,靈玉見識過了,深以為然。顯宣真人心細如髮,教導弟子一向溫言細語,過去的幾十年,她最喜歡的就是顯宣真人的課程。
  
  這話不是說自家師父師祖及不上顯宣真人,而是顯宣真人的態度最好,哪像她的師父師祖,不故意為難弟子就不錯了。
  
  靈玉見完禮,規規矩矩地在蒲團上坐了,等待長輩們問話。
  
  蒼華真人和蔚無怏不是囉嗦的人,雖是名義最正的長輩,卻沒說話的意思。顧真人見他們沒動靜,只好自己出馬:『接下來這輪妳有何看法?』
  
  靈玉不太明白:「掌門指的是哪方面?」
  
  『顧師兄,還是我來說吧。』顯宣真人瞥了他一眼:『這有什麼不好問的?靈玉又不是承天。』
  
  顧真人被她說得訕訕的。
  
  顯宣真人轉回頭,對靈玉笑道:『下一輪妳有把握嗎?』
  
  靈玉坦白道:「不瞞師伯,弟子心裡沒底。」
  
  『哦?』顯宣真人頗覺稀奇:『妳不是很自信嗎?也會覺得沒底?』
  
  「師伯莫要開弟子玩笑。」靈玉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自信是一回事,可要罔顧事實,就變成自大了。」
  
  顯宣真人讚賞地點了點頭:『態度端正,怨不得這些年妳突飛猛進。』她關切地問:『怎麼,何人讓妳心裡沒底?』
  
  靈玉想了想:「丁玉成和譚菁弟子並不相識,按宗門打聽到的消息,再結合他們在蓮臺上的表現,如果沒有足以反轉的底牌,有六成的機會勝丁玉成,七成的機會勝譚菁。」
  
  她說的是足以反轉的底牌,也就是說,一般性的底牌不會影響大局,所以這個估算是留了餘地的。
  
  諸位元嬰前輩露出了笑容,估算結果跟他們相差不大。
  
  「至於徐正和緣修...」靈玉露出躊躇的神情:「弟子覺得沒底的,就是他們。」
  
  『他們如何?』
  
  靈玉道:「這兩人都是弟子舊識,當年在臨海曾結伴數年,對於他們,弟子恐怕比幾位師伯更了解。」
  
  顯宣真人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徐正的實力不用弟子多說,前兩輪的表現已經能夠說明。他晉階後期比弟子早得多,沒意外的話,很快就會達到後期巔峰,也許蓮臺之會一結束,他就會衝擊圓滿,準備結嬰。」
  
  這方面,以元嬰修士的眼光看得比靈玉清楚。楊真人點頭道:『不錯,那小輩已經摸到了後期巔峰,順利的話,也就是一兩年的事。』
  
  靈玉誠實地道:「弟子晉階後期不過二十年,後期巔峰更是遙遠,修為就差了他許多。加上他那劍法玄妙無比,勝率能達到四成就不錯了,如果他狀態好的話,恐怕連四成也沒有。」
  
  聽到這番話,眾元嬰修士不無嘆息。以往的蓮臺之會,魁首也未必有靈玉這樣的實力,奈何這次的對手太強。
  
  蒼華真人越想越是不足:『妳這結丹的時機卡得也太不巧了,若是早上五十年,魁首早就是囊中之物了。』
  
  靈玉腹誹,若是早上五十年,她就奔著結嬰去了好嗎?指不定會成為陵蒼史上第一個沒有經歷蓮臺之會就直接結嬰的修士。
  
  『現在說這個還太早。』楊真人淡定自若:『最後的決勝局,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沒錯,前面的比試大多能夠看出痕跡,以實力判斷勝負,基本不會出太大的差錯。可到了最後的決勝局,實力相差不多,翻盤是很有可能發生的事。四成勝率不算低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還有一個呢?』顯宣真人接下去問。
  
  「至於緣修...」靈玉眉頭緊蹙,一時找不到語言來形容他:「他這個人讓人摸不清底細,有時候會覺得他的極限就在那裡,可事到臨頭,他又會表現出更強大的實力。而且他結丹同樣比弟子早得多,雖不比徐正,可也多了十幾年的積累,所以弟子以為,與他比試,勝負應該在五五之間。」
  
  沒想到靈玉對緣修的評價竟然如此之高,蔚無怏若有所思:『這一次的蓮臺之會還真是英才輩出。』
  
  『是啊...』顯宣真人嘆息:『你那一屆爭得雖然激烈,但你的魁首卻是穩穩當當的。』
  
  蒼華真人還是覺得靈玉的結丹時機太不巧了,扼腕嘆息:『沒有準備啊,七十年時間,一般人能達到中期就不容易了。』
  
  『既然妳心裡有數,我們這些老傢夥就不說什麼了。』顧真人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好提點的,從袖中摸出一件東西遞過去:『若是在比試時陷入僵持,此寶頗有妙用,暫且借妳用了。』
  
  靈玉接過,發現是個光芒閃閃的玉盤,靈氣縈繞,非同一般。她遲疑地看著自家師父:「這個...」
  
  『不礙事的,這也是慣例了。』蔚無怏說:『此乃宗門之寶,過後歸還就是。』
  
  靈玉這才收了:「是。」
  
  顧真人道:『妳去休息吧。比試到了這裡已經不單單是實力的事了,魁首要努力爭取,但也要隨緣。』
  
  「弟子遵命。」靈玉拜謝後,告退離開。
  
  
  與此同時,紫霄劍派的宮關中,徐逆跪在昭明劍君面前,默默無言。
  
  昭明劍君沒說話,只是悠然自得地沏茶。
  
  茶香裊裊,帶來寧靜安詳的氣息,可徐逆的內心卻有如岩漿翻湧。
  
  許久之後,昭明劍君輕輕擱下茶杯,發出輕微的碰瓷聲。
  
  聽到這聲音,徐逆的後背不自覺地挺了挺。
  
  昭明劍君看著他,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笑:『你緊張什麼?』
  
  徐逆雙唇緊閉,沒有回答。
  
  昭明劍君也不需要他回答,他不允許徐逆反抗,但給了他沈默的權利。
  
  『讓我想想。』昭明劍君輕輕轉動著手腕,悠然道:『你是不是在想,本君會怎麼處置你?』
  
  徐逆仍然沒有說話,但身體微微抖了抖。
  
  昭明劍君就笑了,沒多久,笑容一收,露出森寒冷厲的表情。這才是昭明劍君的真面目,悠閒自在是他想要但始終達不到的狀態,真正的昭明劍君,就是這麼地暴躁陰森。
  
  『你還真是出息了。』他的聲音彷若從地底深處吹出來的,陰森森的,讓人凍入骨髓:『敢在本君面前耍花樣!』
  
  最後幾個字咬牙切齒,彷彿將他碎屍萬段都不足以泄心頭之恨。
  
  徐逆有時候也會覺得茫然,他弄不明白,為什麼昭明劍君總是這麼理所當然地恨別人,好像別人理所當然地欠著他。可這個問題,他除了閉嘴沒有別的選擇。他知道,這個時候若是說話,他迎來的就會是一個耳光。
  
  『說!』昭明劍君瞪著他,冷冷地道:『你的功法從何處而來?』
  
  徐逆仍然閉口不言,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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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1 07:24:56

Chap.420 勝出


  一開始引起眾人驚呼的法陣,因為澡雪劍法的強大威力,被忽視得很徹底。
  
  可別人忽視了,靈玉不會。這是《雲笈玄真譜》結丹期最強大的術法,也是其最根本的術法。這部功法前期強大在哪裡?就在這項術法上。
  
  一直以來她都把這項術法當成法陣在用,穩穩噹噹地攻守,直到現在,林綺逼得他不得不亮出鋒芒。
  
  既然知道了林綺的打算,她怎麼會束手無策,任由對方完成計畫?林綺削弱了她的行動能力,那她就乾脆放棄。她不是單純的劍修,也不是單純的法修,但無論哪個角色都可以扮演得輕鬆自如。就算失去了優秀的行動能力,作為法修的她難道就不能應對了嗎?要知道,現在的她,術法才是根本。
  
  澡雪劍法的氣浪中,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法陣始終穩穩噹噹,甚至越舖越大。乍看之下,她周圍都是氣浪與旋風,被林綺所控制,可如果放大視野,他們就會發現,法陣並沒有受到風雪的影響。
  
  林綺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決定強攻。她在心中估量了一下,即便法陣還在,可靈玉周身都在她的控制之內,強攻能夠拿下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就在她的冰龍氣浪即將把靈玉吞沒的時候,心中突然冒出強烈的不安,好像自己錯估了什麼。
  
  靈玉對她一笑,青藍色的法陣散發著澎湃浩蕩的氣息,倏然出現在冰龍面前。冰龍被擋住了,儘管氣浪引起的寒風已經吹到了靈玉的臉上,將她的頭髮拂起。
  
  林綺眼睛都沒眨一下,她已經預見了這種結果。大家都是大宗門的菁英,陵蒼頂尖的結丹修士,對方再被限制,也不可能乖乖站著讓她打。
  
  但是冰龍已經形成,如果這麼容易就被擋住,澡雪劍法還有什麼稀奇?林綺絲毫不懼,目光中透出森寒的殺意,手中巨劍舞動,再次發出氣浪,推向冰龍。
  
  在她看來,這是力量與法術的較量,如果她的力量強,那麼法陣將會被冰龍絞碎,靈玉落唄。如果是對方的法術更強,結果就是冰龍潰敗,一個武修會對自己的力量沒有信心嗎?當然不。林綺覺得,只要自己再加把勁,法陣就會被冰龍擊潰,所以她將心中的不安拋開,帶著強烈的勝利的信念,要將對手擊敗。
  
  勝敗只在一念之間。
  
  所有人都盯著蓮臺,這一刻,是實力的比拚。
  
  法陣被稍稍推後,似乎抵擋不住了。
  
  靈玉卻穩如泰山,青藍色光芒驟然從她身上發出,與法陣交相輝映,法陣的各個符文突然移動起來,重新組合。
  
  與冰龍相觸的地方,法陣似乎承受不住強大的力量,往裡頭凹陷,舖展開來的邊緣卻往冰龍捲去,好戲要將它包餃子似的包了起來。
  
  林綺眉頭一皺,不安感覺再次冒了出來。
  
  下一刻,法陣竟然真的將冰龍完全包了起來,像條青藍色的光毯,輕鬆一裹,包得嚴嚴實實,碩大的一團,像個蠶繭一般臃腫,裡面的冰龍還在拼命地扭動。
  
  林綺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不確信發生了什麼。她的冰龍氣浪挨近就會受傷,怎麼可能會被對方的法陣包裹起來?她辛苦修練幾十年,深知它的威力,就連師父都說,非元嬰修士不可能直接承受。
  
  可現在這種事情發生了,對方的法陣將冰龍氣浪包裹得嚴嚴實實。

  靈玉目光平靜。翻轉手掌。她掌心一合,彷彿引動了某個機關,法陣冒出青藍色的光芒,符文好像變成了活物一般,張開大嘴,將包裹在裡面的冰龍氣浪一點一點吞吃殆盡。
  
  法陣重新展開,裡面的冰龍氣浪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
  
  蓮臺上的風雪稀稀落落,已經不能成形,旋風亦在慢慢弱化。
  
  八化玄真,無物不化,這就是這個根本術法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露出的真面目。
  
  接下來已經不用詳說了,一道青色劍氣從靈玉的丹田躍出,林綺只來得及倉促一擋,卻沒能擋住,被犀利的劍氣穿透,出現在了蓮臺的外圍。
  
  至此,她一向冷峻的面容顯露出茫然,弄不明白怎麼會變成這樣。
  
  閻君出現在蓮臺上,頗覺有趣地看了靈玉一眼,宣布:『太白宗,程靈玉勝。』
  
  「承讓。」靈玉收起劍氣和法寶,向林綺揖了一禮。
  
  林綺魂不守舍地抱拳回禮,兩人離開蓮臺,回到各自宗門所屬的雲台。
  
  『程師妹!』回到座位上,陸盈風就撲了上來:『怎麼回事?為什麼妳的...』
  
  「咳!」靈玉輕咳一聲,指了指她抓著衣襟的手:「陸師姐,注意形象。」
  
  陸盈風發現自己失態,連忙鬆手,恢復優雅自若的模樣,眼神卻沒放鬆,緊盯著她:『塊說,我完全看不懂啊!』
  
  靈玉笑笑,伸手化出一團灰色不起眼的氣團,指了指上首的顯宣真人:「其實還要多謝顯宣師伯,給了我一團元磁之力。」
  
  陸盈風眨眨眼,更茫然了。她是顯化真人門下,與顯宣真人是同一個傳承,她長於水系,根本卻是元磁之術,所以本命法寶亦是元磁之寶。問題是,剛才她根本沒有發現有元磁之力出現啊!
  
  『我怎麼沒發現?』
  
  靈玉手心一合,將元磁之力收起,說:「顯宣師伯給我的元磁之力不多,我將它化進法陣之中,就不顯眼了。不管林綺的氣浪多麼強悍,她的武器都是金屬之物,氣浪亦帶了金屬特性,用元磁之力牽引,暫時限制了它的威力,所以我的法陣有時間把氣浪全部化解。」
  
  『哦...』雖然還不明白為什麼她的法陣有這麼強大的化解之效,至少知道是個什麼原理了。
  
  『我怎麼沒想到呢?』陸盈風恍然:『對付使用利器的武修和劍修,元磁之力限制很明顯。』她只是沒想到靈玉身上會有元磁之力罷了,畢竟靈玉不是顯化、顯宣一脈。
  
  『程師妹,恭喜了。』端木澄笑道:『進入第五輪,魁首已經不遠了。』
  
  『就是,這一場打得太精采了。』錢家樂回味無窮。以前他覺得自己對靈玉很了解,看了這場比試,卻發現他所了解的靈玉其實很片面。她保留了劍心,亦擁有強悍的術法這是他知道的,可是,這種小手段的應用,又是他完全陌生的。
  
  這讓錢家樂起了好奇心,蓮臺之會以來,她的封劍盒、元磁之力,以及八化玄真這個術法一一露出了真容,這是他以前從來沒見過的,會不會在接下來的比試中還有隱藏的手段?
  
  就連宋詡也面露欣賞,向她點點頭:『繼續,等妳的魁首。』
  
  糊紙方更是滿臉崇敬,以前她覺得陸師姐是新一代女弟子中最厲害的,現在才知道,原來打架這方面,程師姊更厲害。
  
  靈玉坦然地收下了眾人的祝福。太白宗的比試都過了,接下來一場他們就是看客,幾人說說笑笑,很是融洽。
  
  這一幕看得上面的幾位元嬰前輩很欣慰。競爭是一方面,可這種心態不能帶到私交上,這幾名弟子,讓他們感到很放心。
  
  顯宣真人亦轉頭恭喜:『蒼華師弟,你家徒孫表現不錯,說不定這次你們觀雲峰又拿了個魁首回來。』
  
  蒼華真人昂首挺胸,萬分自豪:『這是當然的了,我親自教導的徒孫,能差嗎?』
  
  看得蔚無怏在旁搖頭,魁首還沒拿到手呢,現在就得意是不是太早了點?林綺雖然不容易對付,可在他看來,靈玉最大的對手是別人。
  
  徐正,這兩輪比試他表現得極其出色,尤其是這一輪對紀承天那場,那驚世的劍光,別說結丹修士,就連斷岳真人都讚不絕口。這樣的劍術,一旦結成元嬰,那將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元嬰初期劍修。
  
  斷岳真人對紫霄劍派可沒什麼好感,能夠讓他拋棄門戶之見,稱讚昭明劍君的愛孫,那太不容易了!
  
  另外,還有下一場的緣修。他前面幾輪的對手不強,沒有顯示出過人的實力,不過,能夠被楊真人看上眼,肯定不是尋常角色。下一場就是他了,對戰赤霞宮的白子文。白子文很強,想必能夠逼出他的隱藏實力,到時候便能判斷,他是不是像楊真人說的那樣,不能夠輕視。
  
  至於另外兩個已經闖進下一輪的修士,蔚無怏並不擔心。丁玉成是很強,可以靈玉的實力,如果他沒有隱藏手段,靈玉的勝率要高得多。譚菁嘛,固然不像別人以為的那麼弱,但要跟徐正這種程度的相比,蔚無怏覺得,還是差得挺遠。
  
  如果單憑實力,這次蓮臺之會的魁首,應該在徐正、靈玉、緣修或者丁玉成之間決出,就看下一輪他們的運氣如何了,如果譚菁還是那麼好運,抽中了輪空的籤,那就是上天送給她一個前三名。
  
  這樣抽籤決出前三名似乎很兒戲,但能夠闖進前五名的修士實力都很不凡,哪怕是譚菁,也不是別人以為的那麼弱。可以說,他們任何一個人進入前三都不奇怪。
  
  蓮臺之會舉辦多年,第一次需要抽籤決出前三的時候曾有人抗議,可當年的化神前輩卻說,運氣又如何?踏上大道,難道不需要運氣?
  
  當然,如果下一輪緣修輸了...那就當楊真人看走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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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0 08:05:16

Chap.419 澡雪


  靈玉眼皮一跳,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可鬥法之時瞬息萬變,就算真有什麼不對,也沒時間仔細思考了。
  
  但她也沒忽略,青冥劍飛出,化出層層劍影,懸浮在身側伺機而動。手上動作沒停,以仙書為中心,法陣越來越大。
  
  太白宗的雲台上,許多人驚訝地看著幾乎覆蓋了整個蓮臺的法陣,陸盈風脫口道:『程師妹這術法怎麼好像變樣了?』
  
  跟靈玉最熟的錢家樂也是一臉茫然,他知道這是靈玉結丹後最根本的術法八化玄真,與她的本命法寶配合使用威力無窮。這個術法既可攻又可守,攻時法陣一套,能將對手碾碎,防時法陣一擋,無論他發出怎樣淩厲的劍氣,都像泥牛入海似的被化解殆盡。
  
  可真要說起八化玄真的玄妙之處,他也說不上來,不清楚特徵,亦不知道包含何等力量。他也從來沒問過,因為主修功法的根本術法是修士最基本的隱私之一。
  
  本以為自己交手過多次,雖然不知道八化玄真的根本底細,但已經很了解了,可靈玉此時施展的八化玄真,與他印象中的並不完全相同。
  
  一個術法居然能夠放這麼大?蓮臺是供給結丹、元嬰修士鬥法用的,最起碼有數百丈,身在其中感覺更大,就算是元嬰修士也很少有這麼大的術法啊!
  
  林綺亦驚訝於法陣的範圍,但她很快拋開來。比試至今,靈玉打的什麼主意她怎麼會不清楚?跟法修鬥法,對方總是會先拖延,再破壞她的節奏,靈玉不是第一個,肯定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她已經習慣跟對手鬥智鬥勇了。
  
  如果是實力不高的人,林綺根本不會在意,如果她的節奏是隨便拖拖就能破壞的,那她也枉稱高手了。而如果對方實力不比她弱,她就會想辦法反制。就像靈玉花費幾十年時間磨練鬥法實力一樣,當她確立蓮臺之會為目標時,同樣花費了幾十年時間磨練自己,面對各種各樣的修士,亦有著自己的應對方法。
  
  對方的術法超乎尋常,這確實出乎意料,但她埋伏的手段對方未必會發現。
  
  法陣現形,對方的攻勢也是一變。林綺手中的巨劍化成了流光,舞動間似有雪花飄飄揚揚而下,很快整個蓮臺颳起了寒風。
  
  『這是怎麼回事?』陸盈風驚訝出聲。
  
  在場的修士不是沒有修練冰系法術的,不說別人,陸盈風除了元磁之術,在水系方面也頗有天賦,水與冰隨時可以轉化,她亦能施展冰系術法,但那樣施展的術法不可避免的流於表面。
  
  林綺此刻的表現卻並非如此,陸盈風注意到,寒風颳起的時候靈玉的身影微微晃了一晃,也就是說,她被影響到了。有劍氣護身還能被影響到,這些雪花寒風絕對不簡單。
  
  『奇怪。』端木澄亦喃喃道:『冰系術法,比較出眾的是閬風派吧?』
  
  諸多宗門,最靠近北面冰湖的就是閬風派,他們的弟子中有不少人修習冰系功法。說起來,刑天門也在北方,他們的宗門駐地神武山離冰湖不遠,可他們都是正宗武修,從來沒聽說過誰的真氣裡挾帶了冰系術法。
  
  『這個...』胡芷芳猶豫了一下,不太肯定地說:『好像是澡雪劍法。』
  
  諸人的目光立時落在她身上,陸盈風驚訝:『胡師妹,妳認得?』
  
  被他們看著,胡芷芳有些手足無措。她仔細地看了看蓮臺上的動靜,再回想了一番,點點頭:『應該沒錯,這就是澡雪劍法。』
  
  『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這種劍法?胡師妹,妳從何處聽來的?』問話的是錢家樂,他對劍術有著非同一般的愛好,沒聽過的劍法真不多。
  
  胡芷芳答道:『錢師兄不知,我本是北方人,原本是要進閬風派的,因為法會時表現不好才來了太白宗。那年我去閬風派的時候,在冰湖遇見過一位刑天門的前輩,他就在練習這種劍法,說是叫澡雪劍法。想來這位林綺道友應該與那位前輩同屬一脈。』
  
  『原來是這樣。』端木澄看著蓮臺上舞動的雪花,思索道:『澡雪以精神,看來這套劍法以磨練心志為要,這在武修中還真不多見...』
  
  大雪紛揚中,靈玉終於發現她忽略了什麼。她在破壞林綺節奏的同時,林綺也在破壞她對身體的操控能力。
  
  她自小身強體健,正是因為如此,當年柳威意才會建議她修習劍道。之後,在淬體上從來沒有放鬆過,論起肉身的強悍程度她並不比劍修差,所以面對武修不像一般法修那麼束手束腳,就算真被近身也不是沒有反抗之力。
  
  可是畢竟轉為法修已經一百多年了,肉身是在淬練,習武鍛練卻是不多,這導致她對肉身的掌控能力不足。這種不足十分細微,平日根本不會發現,也影響不了什麼,可在武修眼裡,這種細微被放大了。
  
  林綺剛才一直用真氣衝擊影響她的下盤,現在澡雪劍法一出,凜冽的寒風真氣中,她對身體掌控能力被減弱,腿部尤其明顯。如此一來,她想閃避只能依靠劍法,劍修的優勢就被減弱了。
  
  澡雪劍法之名從未現於陵蒼,所知者寥寥,然而今日,就是這套劍法揚名之時。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而降,蓮臺彷彿變成了冰雪的天地。身為結丹修士早已不畏寒暑,普通的冰雪根本影響不到他們,可靈玉卻感覺到凍入骨髓的冰寒。這讓她想起幾十年前的星羅海,在通天塔中曾經有一位修習冰雪之術的元嬰修士對她出手,當時便是這種感覺,好像連時間、空間都凍住了,連真元流轉都變得緩慢而難以控制。
  
  但不應該是這樣的,武修並不研修術法,就算他們攻擊時攜帶某種力量也不應該強烈到這種程度,就算是法修也做不到。
  
  靈玉不禁疑惑,林綺到底是怎麼修練的,才能修練出這種劍法?
  
  巨劍已經化成了流光,如毒蛇吞吐,挾帶著強烈的寒風氣浪衝擊而來。
  
  靈玉伸指點出,法陣由大及小,猛然一合,往氣浪包裹了起來。
  
  蓮臺上變成了氣浪與法陣的海洋,二者膠著、較量、吞噬,不把對方全部滅殺不罷休。
  
  在冰雪氣浪中,靈玉身裹劍光在其中穿行,避開一切可能的衝擊。她知道這麼做真元消耗起來會很快,可是沒有辦法,之前的較量肉身受到了影響,如果不這麼做,被削弱的肉身將會在冰雪中被凍僵。到那個時候她還想贏嗎?只要真真切切挨上林綺攻擊而來的氣浪,很快就會重傷而輸了比試。
  
  林綺的巨劍彷彿一條遊龍,越舞越是凜冽生風,霸氣逼人。這個時候,她終於露出了武修的強勢。
  
  各個雲台紛紛發出了驚呼,因為他們看到,林綺舞出的氣浪幾乎有了形狀。
  
  氣浪以她為中心,挾帶著風雪,彷彿銀龍狂舞。銀龍越來越多,留給靈玉閃避的空間也越來越小,一道道旋風分布在蓮臺上,限制了靈玉的行動範圍。
  
  這就是林綺的應對之法。靈玉在拖慢她的節奏的同時,她亦在削弱靈玉身體的強度,使她在自己使出澡雪劍法時因為忌憚而不得不躲避,再以氣浪旋風限制她的行動,讓她嘗嘗束手束腳的滋味。
  
  現在,她只要像對付法修那樣,限制靈玉的真元,讓她沒有辦法施展大型術法,再一鼓作氣,就能將她擊敗!她耐下心,任憑靈玉拖慢她的節奏,等待的便是這一刻!
  
  眾人只見蓮臺上的寒風氣浪越來越多,也越來越猛烈。到達極限的時候,氣浪突然合一,爆開一聲長嘯,彷彿冰龍狂嘯!
  
  看到這裡,端木澄不由地感嘆一聲:『如此劍法,如此氣浪,真不知道歷經多少艱辛才能練到這樣的程度。』
  
  這套澡雪劍法重點就在於將風雪化為己用,風雪之力會限制對方,也會限制自己,所以在修練的時候,要讓自己的身體適應這樣的冰寒。看林綺使出來的氣勢,她修練之時必定是在極寒之地,取絕地風雪化入劍法之中。靈玉被限制得那麼慘,可見其風雪的威力,長年累月的修練,不知道要忍受怎樣的痛苦。果然是一套重視心志的劍法,如果沒有堅韌的意志,根本練不成。
  
  『對方想要一擊必殺。』陸盈風終於替靈玉懸心了:『程師妹怎麼辦呢?』
  
  『是危機,也是契機。』宋許突然開口:『武修的真氣恢復快,可消耗更快。她這麼個用法,只有這一次機會,如果不能打敗程師妹,只能認輸。』
  
  話是這麼說,可問題就在於靈玉能不能撐過這一擊。這樣的氣勢陸盈風自認根本無法匹敵,這次蓮臺之會讓她大開了眼界,原來在鬥法上面自己還差得遠,跟真正頂尖的高手沒得比。
  
  氣浪滔天,化成的冰龍向靈玉席捲而去,這個時候靈玉已經被限制得很慘,周圍都是旋風,就算瞬移都找不到地方落腳。
  
  她彷彿只能迎接冰龍的到來,硬生生地挨上這一擊。
  
  所有人都替她擔心的時候,靈玉卻不慌不忙。她站在原地,手指點出,一直懸在半空、彷彿已經被風雪壓制得死死的法陣突然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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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0 08:03:16

Chap.418 拖延試探


  休息片刻後,閻君報出了下一場比試的對局:『太白宗,程靈玉。刑天門,林綺。』
  
  林綺是刑天門的武修,同樣是後期修為,前三場表現得很搶眼,摧枯拉朽般闖過前兩輪,第三輪的對手是個佛修,拖延了一會兒,仍然以無可匹敵的姿態贏得勝利。
  
  這是一個強敵,實力足以爭奪魁首的幾人之一。看過前幾場的比試,除了徐逆、緣修之外,靈玉最忌憚的就是丁玉成和林綺。
  
  林綺的形象相當帥氣,她的帥氣跟靈玉不一樣。靈玉是容貌清俊,顯得風流瀟灑。她是一身勁裝,英氣勃勃,除此之外,寡言少笑,看起來甚是冷酷,有點宋詡的風格。
  
  「太白宗,程靈玉。」
  
  『刑天門,林綺。』
  
  兩人見過禮,乾脆俐落地開始比試。
  
  靈玉開場的手段平凡無奇,仙書化出法陣,形成明亮的光罩,將自身包圍。
  
  宋詡說,跟武修對敵最好能拖上一拖,消耗掉對方的鬥志。之前的幾十年,蒼華真人訓練她的時候,說的相差無幾。
  
  跟道佛儒等修士相比,武修的修練方式十分粗暴。其他修行道,心法乃是根基,道修築道基,佛修結佛心,儒修凝浩氣,如此最後才能求證道果。唯獨武與魔是不重心法的,他們修行的方式只有一個,那就是變強,再變強。
  
  其中,魔修還能修練各種術法,武修卻只有武力一途,顯得尤為單調。能夠憑藉少之又少的心法根基修練至結丹的武修,都是心智堅毅之輩。
  
  修練的方式不同,實力的表現也不同。武修從煉體開始,修出氣來方才進入煉氣期,這股氣他們稱為內力。進入煉氣期後,內力逐步轉化,成為更加凝實的存在,為了跟其他修行道區分開來,他們不稱真元,而稱真氣。
  
  之所以如此,也是真氣與真元有著細微的差別,不能完全等同。武修的真氣是他們力量的根本,施放出來,擁有真元所沒有的強大衝擊力。另外,真元浩浩不息,能夠支撐修士長時間鬥法,但不容易恢復,真氣回復起來極快,消耗得也極快。
  
  所以,跟武修戰鬥主要注意兩點。其一,消耗他們的鬥志,其二,打亂他們的節奏,使他們無法合理地恢復真氣,這樣招式銜接不上,就會出現漏洞。
  
  靈玉之前遇到過武修,但實力都不強,面對林綺,她很謹慎,沒有貿然出擊,也沒有保留實力。
  
  林綺的武器是一柄看起來怪模怪樣的劍,既長且闊,上面繪滿了奇奇怪怪的符文,應該是加持力量用的。重刃無鋒,經常掄起來就砸,看起來倒像個槌子,實際上卻削鐵如泥。
  
  看著這把巨劍,靈玉想起她見過的第一個武修,那是星羅海八大門派的收徒法會上,那個代表刑天門的少女,便是扛著這一柄巨劍。
  
  林綺雙手握劍,衝了上來。靈玉感覺到了強悍的力量,彷彿山嶽般壓了下來。
  
  這個時候林綺還什麼也沒做,只是這麼衝上來。
  
  單純的力量強大的一定程度也會很可怕,所謂一力降十會,她前幾輪顯得無可匹敵,便是如此。
  
  『叱!』林綺大喝一聲,巨劍掄起,捲起一股旋風,就這麼狠狠地砸下。
  
  靈玉要是站著讓她砸那就傻了,劍氣繞身,身形急退,閃避她的攻擊。
  
  儘管她退得很及時,還有法陣護身,旋風從身邊滾過,仍然帶來刀割一般的鈍痛。
  
  靈玉暗暗吃驚,儘管自己鍛體也算勤奮,可還是比不是純正的武修,能夠駕馭這麼強大的力量,身體必然強悍,難怪有人說武修也可以稱為體修。
  
  她如此應對林綺毫不意外,每一個跟武修戰鬥的人都不會正面相對,而是暫避鋒芒、伺機反擊。她這一砸也根本沒想著能夠砸中靈玉,只是想試探一下對方的速度和防禦。
  
  擁有不輸於劍修的劍術,速度方面自然不凡,而防禦手法也頗為獨特,加持在身上的法陣是法修的化解之法,除此之外肉身也很堅韌,符合劍修的特徵。
  
  林綺的眼睛瞇了起來,顯得越發冷酷。這種表情和氣質如果出現在男人身上必定會引來少女愛慕膜拜,出現在女人身上,亦別有一番魅力。
  
  她眼神銳利地掃過靈玉的腿。既然曾經做過劍修,一雙手自然靈巧無比,而且法修也需要指訣配合施展術法,與此相比,下盤就沒有那麼俐落了。也是,築基之後的法修,怎麼會在意雙腿靈敏與否?
  
  林綺嘴角略微一勾,帶出淺淺的笑,再次掄著劍衝了上去,這一次的目標,是靈玉的腿。
  
  靈玉一邊閃躲,一邊感受著在氣浪中穿行的驚險刺激感。這種感覺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彷彿煉氣的時候,提著劍跟錢家樂一招一招拼鬥。劍氣貼著皮膚劃過,只要有稍微的遲疑,鋒銳的劍刃便會割破皮膚,留下血痕。
  
  林綺的速度也不慢,身為武修,需要近身,怎麼會沒有速度?於是蓮臺上便出現了讓人覺得很兒戲的一幕。
  
  兩個比試的修士,一個跑一個追,一個連碰都不碰,另一個卻恨不得牛皮糖似的黏上去。偏偏兩個人的速度相差無幾,沒有哪一方佔據絕對的優勢,一追一逃就這麼僵持下去。
  
  一刻鐘過去了,場面看起來很驚險,又枯燥得毫無變化,看得築基弟子們打起了呵欠。
  
  林綺的步調沒有片刻紊亂,節奏始終把握得穩穩噹噹,連鬥志都看不出被消耗的樣子。靈玉不知道她是假裝的,還是真的強大到這樣的程度,一名結丹期的武修,鬥志昂揚是很正常的事情,才過了一刻鐘而已。
  
  但靈玉等不下去了,她看起來游刃有餘,其實一點也不好受。武修的真氣釋放出來衝擊太大了,就算只是被刮到都讓她感到疼痛。她在消耗林綺鬥志的同時,何嘗不是對方在一點點削弱她的實力?
  
  所以她改變了策略,仍然在蓮臺上到處逃竄,卻不再只是閃躲,經常掐在林綺真氣釋放的間隔扔一個小法術出來。
  
  太白宗的雲台上,胡芷芳想問什麼,欲言又止。蓮臺上的比試她看不太懂,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剛才問了那麼多問題,雖然幾位師兄師姐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可她自己都覺得問題太多,不好意思了。
  
  旁邊,陸盈風伸手掩住了嘴。這場比試無聊得她也想打呵欠了,不過為了陸仙子的形象,她決定多點什麼提提神。
  
  『阿澄,看起來兩個人都沒什麼好辦法啊,難道就這麼一直耗下去?』
  
  端木澄『恩』了一聲,說:『程師妹很少跟武修交手,沒什麼經驗,要慢慢找機會。』
  
  一犯困就不想用腦子,陸盈風懶洋洋地看著蓮臺:『程師妹不是劍法雙修嗎,咱們法修對武修劣勢在於肉身和速度,程師妹沒有這個劣勢,為什麼還會僵持?』
  
  端木澄說:『因為她不僅僅要保持不敗,還要取得勝利。』利用法修的手段自保那並不難,問題就在於用什麼方式獲勝?武修少見不是因為他們弱,而是適合修練武道的人少,能夠堅持下去的更少。而到了一定的境界,武修往往表現出十分強悍的戰鬥力。
  
  真元會持續消耗,回復卻緩慢,真氣回復的速度要快得多,武修不怕消耗,所以跟武修的戰鬥一定要會把握時機。剛開始要消耗他們的鬥志,而到了一定階段,則要速戰速決。
  
  『還有,妳發現沒有,程師妹正在打亂她的節奏。』
  
  『是嗎?』
  
  端木澄點頭:『妳看,程師妹每次使用法術,正好是林綺的招式將息未息的時間,這讓林綺很難受,她的動作從程師妹施放術法開始就放慢了,因為這種情況下,她不放慢容易出錯。』
  
  『好像是這樣...』陸盈風總算把那個呵欠憋回去了。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靈玉有一種奇妙的信心,總覺得她對上同階修士應該都會獲勝。就算不能獲勝,也不會輸得很難看,更不會因此而沮喪。總之,在她心裡,程師妹是個可以讓人完全放心的人。
  
  兩人說完,挨著陸盈風另一邊坐的胡芷芳輕輕拉了拉她的一袖,低聲道:『陸師姐,謝了。』
  
  陸盈風聽到她的道謝,一臉茫然地轉過頭。
  
  胡芷芳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問太多了,而且問的都還是笨問題...師姐妳可真是個好人,我以前還以為像師姐這樣的門派菁英,一定很驕傲才對。』
  
  啊?陸盈風眨巴了下眼睛。她只是隨口問問而已,真的沒留意胡師妹啊,就這麼被當好人了?
  
  蓮臺上,枯燥的妳追我跑,妳試我探終於停住了。
  
  靈玉查覺到林綺的真氣已經到了一個回復的極限,維持住了平衡,再拖下去不利的就是她了。而且,持續不間斷的小法術已經將她的節奏拖慢,反擊的機會到了。
  
  她的雙手間,一個法陣正在顯形。
  
  另一邊,林綺的臉上,亦露出了別樣的神情。
  
  她舉起手中巨劍,說出了靈玉心中的話:『到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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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20 08:02:56

Chap.417 因禍得福


  可紀承天沒有認輸。
  
  他張開右手,上面碧光浮動,綠色的線條從手掌的紋路一條條凸顯出來,彷彿葉子的脈絡順著手臂蔓延,很快從脖子出來,覆蓋了他俊雅的臉龐,整個人變得妖異而邪魅。
  
  同時,袖口碧光一閃,一柄綠色小劍出現在他的手中。
  
  『這是什麼?』陸盈風驚訝出聲。她從小就認識紀承天,一直以為自己對這位師兄挺了解的,沒想到蓮臺之上會看到完全陌生的招數。
  
  沒有人答得上來,端木澄和宋詡他們也是一無所知。
  
  只有台上的顧真人輕輕嘆了口氣。
  
  紀承天站了起來,整個人與碧綠小劍融為一體,被綠芒覆蓋,一股陌生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開來,有點像曲直之木的生發之氣,又參雜著其他氣息。
  
  徐逆神情一肅,劍氣化出道道劍影,環繞於周身。
  
  紀承天很快動了,他就那樣化為一道綠影,衝了上去。
  
  煉氣期的修士多少還帶著凡人武者的戰鬥方式,等到築基,真元足夠他們施放術法,操縱靈器,就很少貼身了。像這樣的肉搏是武修的戰鬥方式,出現在劍修等注重武力的修士身上不稀奇,出現在法修身上就奇怪了,法修大多不重鍛體,身體強度無法支撐這樣的貼身肉搏。
  
  紀承天這般作法,說明他目前的狀態不能以常理去推測。
  
  靈玉一瞬不瞬地盯著,腦子飛快地思索。紀承天選擇這樣的戰鬥方式,說明他的肉身被強化了,難道還有什麼反轉的手段?可跟一名劍修近身,著實不明智...
  
  此時紀承天已經衝到徐逆面前,綠影與紫氣糾纏在了一起。
  
  靈玉看了一會兒,舒展了眉頭:「原來如此。」
  
  『什麼?』陸盈風正迷糊著,見她似有所悟,連忙問道。
  
  靈玉道:「紀師兄已經沒有真元催動法寶了,所以他將自身當成了催動法寶的工具...」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柄綠色小劍,跟他發動的術法是一個套路的東西,說不定就是他真正的隱藏最深的保命秘術。
  
  說到底,這是在用生命本源來催動法寶,就算能贏,事後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蓮臺有神奇的功效,但消耗本源這種事必定會影響到自身的精血魂魄。下了蓮臺,傷勢自會抹平,但負面影響仍然存在,需要慢慢調理才能讓身體重新到達平衡。
  
  之前受傷他的根基已經受到了影響,紀承天還這麼做,也太拚了。
  
  這麼想的人不只靈玉,端木澄輕聲道:『紀師兄這是何必...』
  
  他們幾人中,能夠理解紀承天的恐怕就是宋詡了。他與丁玉成那一場何嘗不是如此?元寧子這麼生氣,就是因為他使用的手段會影響到自身,可有時候明知道後果嚴重,有些事仍然會選擇去做。
  
  蓮臺上瞬息萬變,綠影與紫氣糾纏了一會兒,劍影合一,化成幾乎擁有實體的劍氣,向紀承天落下。
  
  儘管對手的頑強令人敬佩,徐逆卻沒有留手的打算,這一道劍影落下之時,整個蓮臺都掀起了氣浪。
  
  "砰",一聲悶響,綠影摔了出去。
  
  身上的綠芒閃爍起來,似乎已經不穩,紀承天仍然站了起來,衝了上去。
  
  又一道劍影落下,紀承天再度摔了出去。
  
  可他又站了起來。
  
  一次次地衝上前,一次次地摔飛。
  
  場面慘烈得讓人不忍目睹。
  
  眾雲台上的修士漸漸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太白宗的修士。築基弟子們躁動起來,就連結丹修士也坐不住了,頻頻往上首的元嬰長輩看去,希望他們能夠出手阻止。
  
  輸沒什麼,蓮臺之會已經到了第四輪,太白宗八位修士已經輸了六個,可在蓮臺上這樣一次次被人摔出去,卻讓人感到屈辱。
  
  可惜,元嬰前輩們始終不動如山。
  
  他們幾個人裡錢家樂首先忍耐不住,按劍站了起來:『欺人太甚!』說著便想離座,向元嬰前輩當面懇求。
  
  靈玉卻拉住了他。
  
  『程師妹,妳--』
  
  「不是徐正不肯停手,是紀師兄太頑強了...」她的聲音帶了嘆息。
  
  錢家樂怔了怔,往台上看去。仔細一看,靈玉說的果然不錯,紀承天這項秘術著實奇特,每次都將徐逆的劍氣化解分散,所以始終傷不到他的要害,無法造成危及性命的傷害比試就要繼續,這不是他能控制的。
  
  如果是尋常情況,這是一等一的保命秘術,就連遇到劍修,落敗的情況下都能保留生機,可現在看起來卻分外慘烈。
  
  錢家樂坐了下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蓮臺,喃喃道:『紀師兄為什麼不肯認輸...』他也好勝,可這樣送上去找虐的行為有什麼意義?
  
  到了這個地步,誰也不理解紀承天在想什麼,就連宋詡也不能。
  
  蓮臺上的紀承天再一次爬起來,紫郢劍的威力非同小可,他身上的綠色光芒看起來搖搖欲墜,似乎隨時都會熄滅,可他還是站起來了。
  
  為什麼不肯認輸?此刻的紀承天根本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他只是不想倒下去,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新站起來。每受一次劍氣都讓他感到劇烈的疼痛,可他仍然不想倒下去,繼續自虐地衝上去。
  
  也許,是這樣的疼痛讓他更清醒,有些事他勸了自己幾十年,可性格所礙,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他似乎想要藉著這樣的疼痛告訴自己,看,這世上比你厲害的人多得是,為什麼不能承認自己輸了,承認自己沒有那麼重要?受傷的後果已經造成,為什麼不能坦然接受這樣的現實?再不甘,事實就是事實,在年紀小了幾十歲的徐正面前,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紀承天,連現實都不敢承認,你還有未來嗎?
  
  看著再一次爬起來的紀承天,徐逆的鬱悶不比他少。這樣慘烈的比試看起來像是折辱對手,他本人一點也不好過。可是,紀承天這項秘術太詭異了,他想結束這場比試都做不到,沒辦法,再這樣,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已經站不穩的紀承天,紫郢劍懸空飛了起來。
  
  紀承天再次化為綠影衝來,紫郢劍幻化出縈縈紫光,整個蓮臺都被森然的劍氣覆蓋。紫郢劍帶著無數的殘影,迎了上去。
  
  隨後而來的劍光讓許多人感到無比驚艷,那道深紫色的劍光裡似乎包含了許多深奧的秘密,似有星辰流轉,似有虛空黑暗,似有風暴雷雲,似有冰雪蒼茫。仔細凝望那道劍光,彷彿看見一個世界的誕生,亦能看到一個世界的毀滅。天地間最玄妙的法則都包容在內,最後回歸為純淨的紫氣,在天地初分的時候誕生,化為最銳利的鋒芒。
  
  看到這道劍光,昭明劍君瞳孔一縮,心口猛地跳了一下。這小子什麼時候修練到了這個程度?這是他曾經夢寐以求,卻一直不可得的境界,最後只能轉修紫雷,另尋天地。
  
  紀承天身上的綠光終於被這道紫氣破開了,尖銳的疼痛襲來,他感到解脫的暢快。
  
  終於,不用再勉強自己,可以承認自己的失敗了。
  
  紫氣泯滅,紀承天從蓮臺上消失,出現在了外圍。他的傷已經不存在了,可臉色仍然蒼白,消耗本源導致的身體平衡被打破,影響仍然存在。
  
  他抱拳:『多謝指教。』
  
  徐逆回了一禮:『紀道友心志堅毅,在下亦受益良多。』
  
  紀承天勉強笑笑,化為遁光,回到太白宗的雲台。
  
  閻君出現,宣布結果:『紫霄劍派,徐正勝。』
  
  回到自家雲台的紀承天走到顧真人身前,深揖一禮,低聲道:『徒兒不孝,讓師父擔心了。』
  
  顧真人嘆了口氣,看著他的目光複雜無比:『你能記得就好,為師多年看重不只是因為你天資出眾,更因為你是為師的徒兒--既是徒,亦是兒。為師希望你能成就一番事業,但更希望你一生順遂。』
  
  紀承天一向冷峻的臉上露出了動容之色。他知道師父一直待他很好,元嬰修士中,能夠像自家師父對晚輩這麼和藹的並不多,一點也沒有元嬰修士的架勢。他的性子與師父大相逕庭,有時候還會覺得,師父以元嬰之尊,這般行事太過優柔。可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對徒弟來說,擁有這樣的師父有多麼幸運。
  
  他眼角閃動著光芒,恭恭敬敬,心悅誠服地向顧真人伏下身去:『弟子再也不會讓師父失望了。』
  
  『起來吧。』顧真人甚是欣慰,道:『你今日動用秘術,想必十分難受,好好休息,身體恢復了,為師才會放心。』
  
  『是。』紀承天沒有堅持,直接下了雲台,回宮觀休息去了。
  
  他的心結沒有全部消除,但已經開始動搖,假以時日,自會慢慢消彌。
  
  看到這一幕,靈玉幾人都鬆了口氣。端木澄欣然道:『今日對紀師兄來說,是因禍得福了。』
  
  陸盈風看著他,面露古怪地道:『阿澄,你現在的表情跟顧師叔真像啊!』
  
  『有嗎?』端木澄摸摸臉。
  
  『當然有了,將來顧師叔退位,你去做掌門最合適了,管家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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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19 04:46:10

Chap.416 反轉


  紀承天的狀態出乎意料地好,一個個法術銜接自然,幾乎沒給徐逆反擊的空間,與第三輪天壤之別。不但靈玉等人,連顧真人他們都感到詫異。
  
  『承天怎麼回事?』顧真人轉頭問元寧子。
  
  元寧子跟他一樣詫異,上一輪表現不好,顧真人覺得過問太多會給紀承天造成壓力,所以都交給他來安排。這三天來紀承天仍如往常,沒有特殊的行為。
  
  他不確定地道:『承天一直沒有出來,也許是調整好了。』
  
  顧真人點點頭,暫時只能這麼解釋了,如果他自己能想明白,那最好。
  
  蓮臺上的紀承天內心一片平靜,綠藤橫空,控制了徐逆閃避的範圍,隨後一件法寶拋了出來。
  
  『定魂鈴!』端木澄認出了這件法寶。
  
  『你認得?』陸盈風問。
  
  端木澄點點頭:『多年前跟紀師兄切磋的時候曾經見他用過一次,此寶非比尋常,是直接攻擊神識的法寶。用此寶來對付徐正,還真是恰到好處。』
  
  這件法寶紀承天還是第一次拿出來用,第三輪膠著了那麼久他都能忍住,想來是將此寶視為壓箱底的手段。
  
  定魂鈴懸於半空,微微搖動,詭異的音波傳遞開來。在蓮臺上比試,法寶術法的威力都會被周遭的靈符限制住,其它人不會有影響,可聽到這聲音,每個人都皺起了眉頭。
  
  這實在不是一種好聽的聲音,不帶術法的威力,聽起來都覺得牙酸。
  
  蓮臺上的徐逆在定魂鈴搖動之時,定住了身形,眉頭緊皺,伸手按住了額頭。
  
  定魂鈴搖動得更歡實了。
  
  紀承天緊盯著徐逆,一邊防備他暴起傷人,一邊繼續搖動定魂鈴。徐逆是個十分典型的劍修,他幾乎將劍修的長處發揮到了極致,銳利無比的劍術,風馳電擎的速度,再加上敏銳的直覺和卓越的判斷力,把握時機的能力妙到毫巔,只要有一絲一毫的漏洞就會被他抓到,給予致命的打擊。
  
  杜聖安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如果他的對手換成別人,杜聖安很有可能殺到第四輪。他第一輪遇到徐逆,開局想要試探一下實力,結果底牌的傀儡還沒來得及顯露威力,就被徐逆抓住機會直接擊敗。
  
  有杜聖安例子在前,紀承天當然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他一開始就沒有留手,不管徐逆是不是隱藏了實力,自己都沒有小看他的資本。
  
  與劍修正面對攻,除非對自己的實力很有把握,否則最好不要做這樣的事情。像聶正奇那樣拖著是很正確的處理方式,但徐逆上一場的表現展露出他的另一面,他並不是只會直來直去,同樣會欺騙誤導,想拖的話要小心他的陷阱。最要命的是,他另有主修劍氣,聽了靈玉的提醒,紀承天放棄了拖延時間的想法。
  
  既然如此,他只能另闢蹊徑。
  
  定魂鈴是他多年前奇遇得來的法寶,此物直接攻擊神識,任憑徐逆劍術再強悍,把握時機的能力再高超,都沒有用。針對神識攻擊的法寶太少了,別說結丹期,就連元嬰期都很少見。而修士的神識沒有經歷過結嬰,都不會太強大。
  
  看著蓮臺,靈玉皺起了眉頭。
  
  端木澄剛解釋完定魂鈴的作用,覺得紀承天形勢大好,就瞥到她這副表情,不禁琢磨了一下自己有沒有說錯。可想來想去都覺得沒問題,便問:『程師妹,莫非有什麼不好?』
  
  靈玉道:「此寶紀師兄很少用,是嗎?」
  
  『不錯。』
  
  「是不是使用起來對自己有什麼影響?」
  
  端木澄聞言一愣,他剛才還真的忽視了這種可能。仔細回想,印象中這件寶物十分厲害,可只見過紀師兄使用過一次...
  
  「如果此寶只是紀師兄的手段之一,那倒無妨。如果是壓箱底的寶物,使用了對自己有影響,那就不妙了...」
  
  除此之外,靈玉也有些擔心徐逆,神魂類的法寶很少見,他會不會毫無防備?這個念頭一起,就被她自己掐滅了。神魂類的法寶並非無敵,如果是她驟然遇到可能會被打個措手不及,但對方要是沒有後招,想憑藉這麼一件法寶得勝,那並不容易。
  
  定魂鈴還在搖動,紀承天的注意力卻已經不在定魂鈴上了。他當然不會那麼天真,以為憑藉定魂鈴就能戰勝徐逆,他只是需要用定魂鈴創造一個機會,現在,機會來了!
  
  巨木上突然出現龜裂的痕跡,黑色的紋路遍布整棵巨木,紀承天念了一個訣,巨木便順著裂痕寸寸斷裂。
  
  一塊塊巨木碎片微微震動著,乍然放出強大的木系生息之力,碎片落地生根,重新生長出枝幹樹葉。不同的是,這一次生長出的枝幹不再是枯木狀,而是具有樹木該有的綠色。
  
  眨眼間,整個蓮臺變成了森林將徐逆團團圍住,翠綠的枝葉彷彿一張巨大的網,纏得他不得脫身。
  
  徐逆的臉色有些發白,並非因為森林的纏繞,而是神魂攻擊的影響。他確實沒想到這次蓮臺之會竟然會出現神魂類的法寶,根本沒有防備。紀承天不愧是太白宗多年以來重點培養的菁英,受了重傷強行晉階的情況下,居然能夠施展出這般手段,抓到了一閃而逝的機會。
  
  不過,他可不會停留在這裡!
  
  枝葉仍然在不停地生長,徐逆的紫衣已經完全被綠色覆蓋住了。曲直之木的生發之意充斥整個蓮臺,之前滿溢的劍氣幾乎都被吞吃殆盡。
  
  形勢在幾息之間幾乎反轉,看得人目瞪口呆。
  
  雲台上很多人都在想,難道他們要見證一場驚天反轉?在此之前,覺得紀承天有能力勝出的人最多只有一成,這一成還是因為他之前名聲太響亮的緣故。此次蓮臺之會,紀承天雖然也達到了後期,但他的表現甚至不如一起進入第四輪的同門師妹。而徐逆的表現可以說是毫無缺失,本來有許多人覺得他少年得志,多半心性不足,還因此改了看法。
  
  不過,元嬰修士們並沒有因此而驚訝。一則,紀承天也是年少成名,當年臨海與妖修開戰,他的表現十分搶眼。二則,靈玉能夠看出來的他們當然也能看出來,如果紀承天能夠抓住這次機會,一擊得中,那麼還有勝出的可能,但若不能,那就後繼無力了。
  
  就算紀承天真的落敗,憑他這一刻的表現,也算是不負盛名。
  
  重重綠色覆蓋下,眼看劍氣就要全部湮滅,一道紫光突現,破開了巨木森林。這道紫光極細,氣息卻玄奧蒼茫,彷彿自天地出開便已存在,蘊含著難以言說的天地至理,同時,劍意純淨鋒銳,輕易地割開了巨木森林。
  
  無數的枝葉被劍氣攪動,組成綠色的旋風,以浩蕩無匹的姿態橫掃著蓮臺上的一切。
  
  修為低一些的修士幾乎看不清蓮臺上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看到紫色劍光從中破開,隨後整個蓮臺便成了紫色與綠色的世界,根本看不到兩人的身影,亦看不出誰佔優勢。不過他們都看得出來,徐逆這道劍光並非之前出手的紫雷,應該也是拿出了隱藏更深的絕招。
  
  看到這道紫氣劍光,眾多源嬰修士頗覺詫異,斷岳真人就在喃喃自語:『奇怪。昭明老鬼還藏了手段不成?』
  
  他們都看得出來,這道紫氣看起來是紫霄劍派的傳承,但絕對不是昭明劍君的傳承!昭明劍君的標誌就是他的紫氣雷霆,這是他將紫霄劍典融入自己見解後悟出來的絕招,也是他的根本之道。
  
  如果這真是昭明劍君所傳,斷岳真人覺得自己還是息了找昭明劍君麻煩的心吧!他還在元嬰中期,昭明劍君卻是後期,本來就打不過。跟來這次蓮臺之會,除了給徒弟壯膽,也是因為他花費幾百年時間將太白宗所傳劍典補得七七八八,想找人試試手。如果昭明劍君有這樣的手段,那他還是換個人試手比較。
  
  大部分元嬰修士都是這麼想的,包括紫霄劍派。
  
  如今紫霄劍派的元嬰劍修都是昭明劍君的晚輩,平日裡對他十分敬仰,此時看到徐逆的紫氣,這敬仰之心就更加熱切了。劍君果然是劍君,還以為紫氣雷霆就是他最強的絕招,沒想到還有隱藏手段。
  
  在後輩敬慕的目光中,昭明劍君維持著淡定自若的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內心的驚訝不比別人少。
  
  這紫氣看起來似乎就是紫霄劍典的紫氣劍意,但他卻敏銳地發現裡面有人為掩蓋根本的痕跡,仔細體會,其中的氣息十分陌生。
  
  這小子,真的有異心!
  
  昭明劍君咬了咬牙。本來,他並沒有把那個告密當成一回事,這小子想要自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如果真是個沒有思想的傀儡,也不值得自己花費這麼多心思。有禁制存在,想制住他還不是易如反掌?回去之後加重禁制,便能讓他生死不能,有何可懼?沒想到,他比自己以為的有心機得多...
  
  昭明劍君考慮如何處置徐逆的時候,蓮臺上的亂局差不多定了。
  
  旋風漸漸停歇,被劍氣橫掃絞碎的枝葉落地便迅速枯黃,舖了厚厚的一層。巨木森林再也無法維持,化出本體,如同一截枯木,靜靜伏在地上。
  
  紀承天臉色蒼白如紙,連站著都做不到,半跪於地,殷紅的血跡順著嘴角流下來。
  
  徐逆沒再動手,站在不遠處,手中握著紫郢劍。
  
  勝負已分,只要紀承天認輸,這一場便結束了。
  
  所有人都這樣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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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19 04:45:52

Chap.415 還是繼續


  說話間,第一場開始了。
  
  丁玉成已經被宋詡逼出了底牌,不再隱藏實力,此輪一開場出手便是那日關鍵時刻施展出來的魔君臨世。
  
  這項秘術,表面看來與宋詡的化形白虎之術十分相似。死氣中,一個魔君的影子出現在他的身後,與丁玉成合為一體。立時,丁玉成一改溫文平和的氣質,顯得高傲而邪惡。
  
  魔君臨世之下,極意宗的谷暮芸只撐了十個回合就落敗了。
  
  谷暮芸能以中期的修為打到第四輪,不僅僅是運氣好,自身實力也很強。如果尋常情況下,她對上丁玉成還有一成勝機,可是面對魔君臨世之下的丁玉成,從始至終被壓著打,直到落敗都沒能反擊一次。
  
  靈玉心中一動,看向宋詡:「宋師兄,你之前與丁玉成打過一局,感覺如何?」
  
  宋詡仔細想了想,說:『如果他不召請魔君臨世,程師妹妳勝他不難,可他要是使出這項秘術...』
  
  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其他人都望了過來,尤其是紀承天,聽得十分專注。
  
  宋詡接著道:『這些年切磋,程師妹從未施展出全部手段,我沒辦法判斷你們誰更強,如果單以切磋中妳的狀態來看,丁玉成勝出的機率大些。』
  
  靈玉若有所悟,宋詡這麼說的意思是,如果她沒有其他手段,面對施展魔君臨世的丁玉成很可能會落敗。如此說來,他還真有爭奪魁首的實力,難怪要對紀承天下黑手。
  
  可惜了紀承天,如果他當年沒有受傷,今日同樣有爭奪魁首的實力。也是丁玉成心機太深,當時離蓮臺之會還很久,還沒什麼人記掛這件事,他做事又周密,推出了替死鬼,藍沐陽抓不到他,只把那個動手的弟子廢了。
  
  『程師妹下一輪要是遇到丁玉成就好了。』陸盈風說:『他害得紀師兄浪費幾十年時間,又淘汰了宋師兄,就該正面擊敗他,讓他嘗嘗機關算盡難償所願的滋味!』
  
  靈玉搖搖頭:「我更希望進入決勝局再遇到他。」見陸盈風一臉疑惑,她捏著拳頭說:「就在他以為魁首觸手可及的時候,把他的臉撕下來,狠狠地踩上兩腳,不是更爽嗎?」
  
  陸盈風明白過來,撫掌大笑:『不錯,這樣更爽!』
  
  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有紀承天沈默著沒有說話。
  
  第二場很快開始了,真華仙門譚菁對白鹿庵定如。
  
  定如是中期修為,基礎十分扎實,因此一路順利闖進第四輪。而譚菁,她雖然是後期修士,但大部分人認為,她進入第四輪是因為運氣。
  
  第二輪對上枯禪,譚菁贏得就比較艱難。第三輪很有可能落馬,可她運氣極好,成為輪空的那一個。第四輪運氣也不差,就這麼兩名中期修士,她遇到了其中一個。如果這次她被定如淘汰,肯定會被人認為實力不足,就算成功進入下一輪,也會說她運氣好。
  
  不過,靈玉並不這麼認為。譚菁運氣好是事實,但本身實力並不差。這些年來她與枯禪有書信來往,信中時常提及修練鬥法之事,了解枯禪的實力。他沈穩敏銳,如果譚菁沒有過人之處,就算修為高了一個小境界也無法擊敗他。
  
  果不其然,譚菁在這場鬥法中表現出了後期修士的老練穩重,儘管全程沒有什麼亮點,但也找不到任何疏漏,兩人足足打了一個多時辰,定如被耗盡靈氣,無奈認輸。
  
  休息片刻後,閻君報出了下一場的對局:『紫霄劍派,徐正。太白宗,紀承天。』
  
  眾人看向紀承天,他神情肅然,之前的陰鬱散了許多。陸盈風向他豎起了拳頭:『紀師兄,加油!』
  
  紀承天緩和了神情,向她點點頭,一拂衣袖,化為遁光,掠上蓮臺。
  
  『紫霄劍派,徐正。』
  
  『太白宗,紀承天。』
  
  兩人見過禮,紀承天一彈指,祭出本命法寶。
  
  紀承天的本命法寶是截枯木,約一尺長,顏色黯淡,乍看之下還以為是塊樹根。
  
  他伸指一點,這截枯木瞬間抽枝發芽,化為一根巨木。奇特的是,這根巨木無枝又無葉,不帶任何綠色,看起來...還是像塊樹根,只不過是巨型的。
  
  儘管如此,卻沒人敢小看這塊樹根狀的巨木。太白宗掌門顧真人修練的是《長生妙法訣》,木系法術精純巧妙。紀承天是他的愛徒,修練功法與他一脈相承,這件法寶,是顧真人為了愛徒遠赴大夢澤,取曲直之木製成的。
  
  曲直之木,生長於大夢澤,來歷不可考,帶有純淨的木系本源之力,是修練木系功法的修士夢寐以求的法寶材料。可惜此木似已通靈,並不固定地點,能夠尋到的人鳳毛麟角。
  
  枯木化為巨木,精粹的木系本源之力散發開來,充斥整個蓮臺,其中生發之意令徐逆微微一怔。
  
  之前看紀承天比試艱難,他還以為對方傷還沒好,這一場不需要使出全力,沒想到親身體驗,才發現紀承天的法寶非比尋常。
  
  紀承天再次一點,巨木提起,向徐逆重重槌下。
  
  徐逆沒有退避,而是運起劍氣,數道粗壯的紫雷互相纏繞,沖天而起。
  
  "砰"一聲悶響,紫雷與巨木撞個正著,掀起一股氣浪向蓮臺周圍衝去。
  
  蓮臺周圍的符文微微發亮,將氣浪限制在蓮臺之內。
  
  其他人感覺不到,蓮臺上的徐逆和紀承天都因為強烈的氣浪而呼吸一窒。
  
  氣浪平息之後,兩人的神情越發凝重。
  
  這一對招,是雙方初步的試探。
  
  看了第三輪徐逆對聶正奇那一場,紀承天知道他那道紫氣才是真正的絕招,之前又經靈玉確認,他主修的果然不是紫雷。現在,他本命法寶出手,卻與對方的紫雷旗鼓相當,這說明什麼?對方不用出真正的絕招,實力就跟他差不多。
  
  紀承天心中僅存的一絲僥倖也沒有了,這一場會很難,比第三輪更難。不過,他不會認輸,哪怕實力不及,也要使出全力,敗得堂堂正正。
  
  紀承天掐動指訣,巨木上迅速長出枝葉。這些枝葉長成的一瞬間便抽成細細的絲,結成一張巨大的綠色的網。
  
  靈玉看著,想起當年曾經見過的顧真人的手段。那綠線一結不就成了網嗎?這對師徒果然功法一脈相承,只是顧真人舉重若輕,紀承天更重氣勢。
  
  這次參與蓮臺之會的同門中,除了許寄波,大概就屬她跟師父的功法相差最大了。她沒上蓮臺比試之前,誰能想到,擅長水系功法的蔚無怏居然收了這麼個徒弟,所修的功法與他完全不同,而且還會劍術!不知道有多少人暗罵蒼華真人和蔚無怏這對師徒太狡詐,他們之前雖然打聽到靈玉曾經做過劍修,但卻完全沒想過,她根本不修練水系功法。
  
  面對紀承天的網,徐逆選擇出劍,銳利的劍氣充斥整個蓮臺,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化出劍影,向綠色大網撕去。
  
  紀承天卻沒有跟他硬拚,他將網一收,巨木突然爆開,無數藤條彷彿鎖鏈一般,從半空垂下,向徐逆纏繞而去。
  
  看到這裡,靈玉鬆了口氣。
  
  雖然場上這兩個人都跟她有關系,但她對這一場的勝負並不糾結。蓮臺之會,勝負都是常事,誰勝誰負看誰修為更高,手段更強。輸了,只怪自己太弱。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徐逆應該會勝出。紀承天雖然是她的同門,但關係一般,她還不至於為了一位交情甚淺的同門輸了比試而鬱悶。只是紀承天到底是同門師兄,心裏還是希望紀承天打得好看些,至少不要輸得太狼狽。
  
  從剛才的應對手段來看,紀承天很清楚,與徐逆對戰最好不要正面相對,所以選擇了暫避鋒芒。他性格強勢,能夠做到這一步,說明現在很冷靜。
  
  端木澄也發現了這一點,點頭笑道:『紀師兄狀態不錯。』
  
  胡芷芳看不太懂,藉機問了一句:『端木師兄,紀師兄勝出的可能性大嗎?』
  
  這個問題問倒了端木澄,他想了一會兒,反問:『妳覺得呢?』
  
  胡芷芳說:『看局面,兩人目前氣勢平分,不過紀師兄一直選擇避讓,是不是對方不好對付?』
  
  『徐正這樣的劍修,除非實力強過他,最好不要正面拼鬥。』接話的是錢家樂。
  
  胡芷芳想了想,既明白又胡塗:『不正面跟劍修拼鬥,這個道理我懂。不過,徐正這樣的劍修是什麼意思?他跟別的劍修不同嗎?』
  
  錢家樂解釋:『並非如此,確切地說,他是劍修的典型。』
  
  「劍修也不是每個都相同的。」靈玉接過話:「就說錢師兄好了,他的風格直接火爆,霸氣十足。而紫霄劍派幾位劍修又不相同,段飛羽的劍術長於柔韌,具有黏附之力,是劍修中的異類。樂寧倒是與徐正相似,不過劍氣純粹上略遜一籌。這種差別很微妙,如果妳跟他們打過,就會清楚了。」
  
  『哦。』胡芷芳半懂不懂。
  
  靈玉沒再解釋,這個問題,不親身體驗,很難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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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14096019
大公爵 | 2022-7-18 09:17:53

Chap.414 第四輪


  元寧子以為靈玉是緊張,其實,靈玉根本就不是因為緊張。
  
  終於第四輪了,只剩下十個人,她跟徐逆遇上的機會很大。還有緣修,她也不想提早遇到,而抽籤的結果她根本無法控制。
  
  除了擔心下一輪的對手,她更憂心的是自己的預感。隨著時間過去,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彷彿會有天大的事情發生。她一個一個地回想,預感會應驗到誰的身上。
  
  與她關係親近的人就那麼幾個,幾乎都在這裡。師父、師祖、錢家樂、陸盈風等人,太白宗有這麼多元嬰修士在這裡,應該不會出事。而不屬於太白宗的,只有枯禪、段飛羽、緣修、徐逆等。
  
  枯禪的話關係並不是很親密,只是會隔一段時間通個信,除了問候就是探討修練的問題。緣修畢竟患難相處了二十多年,比枯禪親近,但也多年不曾相見了,不至於一見到就預感他出事吧?與段飛羽關係還不錯,但多半是因為徐逆。
  
  這麼強烈的感覺關係應該不普通,而與她最親近的就是師父和徐逆兩人,會是誰呢?
  
  靈玉越想越是心驚肉跳,太白宗這麼多人,還有師祖在這裡,她覺得師父出事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就算比試結束後師父要上蓮臺與別人解決恩怨,也不會有性命之憂。難道是徐逆?
  
  紫霄劍派於他來說,是靠山,也是敵人,隨時都有可能轉化。目前昭明劍君看起來並不像對徐逆不滿的樣子,但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以元嬰修士的心機也不可能讓外人知道吧?
  
  靈玉心中七上八下,始終安定不下來。這個時候她很想跟徐逆通個氣,但她知道不能夠,蓮臺之會期間,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們怎麼敢聯繫?
  
  說完了別人的徒弟,走出宮觀,蔚無怏見到的就是自己徒弟愁眉苦臉的樣子。他踱過去,等了半天,靈玉也沒發現他。
  
  蔚無怏好奇了:『妳又在胡想些什麼?半天都沒反應。』
  
  靈玉這時才發現師父大人就在旁邊,嘆了口氣:「師父...」
  
  蔚無怏想了想,在她身邊坐下:『該不會還是幾天前那個問題吧?』
  
  靈玉點點頭,她思來想去,忍不住問:「師父,如果你知道我有事瞞你,會怎麼樣?」
  
  蔚無怏頗覺有趣:『什麼樣的事情?』
  
  這還真不好形容,靈玉尋思了半天,也沒想好怎麼跟師父解釋。
  
  蔚無怏本來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她是這般反應,便道:『真是奇了,什麼事能讓妳這麼為難?總不會是有了心上人吧?』
  
  說完了,卻見靈玉目光一動,沒有否認。蔚無怏一頓,收斂了笑容,認真地問:『還真是?』
  
  靈玉低下頭,半天沒說話。
  
  蔚無怏看她這唉聲嘆氣的樣子,納悶了:『就算真有了心上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輩修道求的是長生自在,而不是斷情絕愛,妳為何...』
  
  「師父,我沒辦法跟你解釋。」靈玉打斷他,抬起頭來:「我在做一件事情,可能要很久很久才會有結果,而這件事情關係著另一個人的性命與未來。我擔心的是,也許我的預感是關於他的。」
  
  好半天蔚無怏都沒說話,他斜過視線,用一種飽含懷疑的目光看著靈玉,好像她腦袋壞了一樣。
  
  「師父...」
  
  蔚無怏就笑了:『還有呢?妳不會只是告訴為師這件事吧?』
  
  靈玉糾結了一會兒,繼續問:「師父,如果,我是說如果,他遇到了危險,我沒有能力幫他,您能出手嗎?」
  
  蔚無怏幾乎沒有猶豫地說道:『妳不告訴為師這件事,想來此事頗為複雜,又問了這麼一句話...是背後涉及到其他的勢力,覺得為師會有所顧忌,不便插手嗎?』
  
  沒想到師父僅僅從她的態度就推斷出這些,靈玉悶悶地道:「差不多吧。」猶豫了一下:「另外也是對方實力很強...」
  
  蔚無怏眉頭挑高:『連妳師祖也及不上?』
  
  靈玉再次點頭。
  
  蔚無怏若有所思:『若是如此,為師未必能夠出手。』
  
  儘管已經知道這個結果,靈玉還是感到失望,就連最親近的師父都沒辦法幫她。
  
  見靈玉十分苦惱的樣子,蔚無怏道:『有些事情別人勸也沒用,不過,妳是個聰明的孩子,應當知道糾結無用的道理。』
  
  她當然明白,事情還沒有發生,想得再多也沒有用。
  
  靈玉點點頭:「我明白。」
  
  蔚無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什麼話也沒說,轉身回去了。
  
  靈玉轉過視線,看著溟淵之氣結成的雲霧,紫霄劍派所處的山峰遙遙隱隱。
  
  她沒有發現,蔚無怏走到一半回頭了,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眉頭蹙了起來。
  
  紫霄劍派?難道是那個小子?昭明劍君確實是他和師父都招惹不起的。只是,最愛護那小子的,不就是昭明劍君嗎?
  
  蔚無怏沒想明白,搖搖頭,進了宮觀。別人是死是活,他不關心,不過自家徒兒那邊要多多注意才行,好好一個徒弟,可千萬別壞了前程。
  
  靈玉很快振作起精神,事情還沒發生,這個預感到底是關於誰的還不能肯定,現在就開始憂慮,那不是自尋煩惱嗎?她該關心的是接下來的第四輪比試。
  
  三日一晃而過,第四輪開始。
  
  靈玉看著蔚無怏上台抽籤,焦急地等待著。老天保佑,千萬不要抽中徐逆和緣修...
  
  錢家樂很是稀奇:『程師妹,妳這是做什麼?』
  
  『當然是希望抽個好籤啊!』陸盈風在旁笑道:『程師妹,我覺得妳這次運氣不錯,不會有問題的。』
  
  「有嗎?」靈玉心不在焉。
  
  『當然,妳看妳幾輪下來的對手,前兩個實力尋常,第三輪的樂寧倒是強一些,可妳手上有克制劍修的法寶,打得多順利。』
  
  錢家樂不以為然:『難道不是因為程師妹本身實力強的原因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運氣也是事實。你們想想那個徐正,第一輪遇到杜聖安,第三輪提前遇到聶正奇,除了第二輪運氣好點,哪個好對付?』
  
  幾人聽了都笑了。陸盈風這麼一說,他們發現還真是,徐公子果真是個倒楣蛋,不知道他第四輪會不會又遇到個強悍的對手。
  
  說話間,蔚無怏回來了。
  
  他把名單遞給顧真人,顧真人掃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接著楊真人和顯宣真人都是如此。
  
  看到幾位元嬰前輩的臉色,靈玉和錢家樂對視,交換了一個眼神。該不會真的抽到什麼難纏的對手吧?
  
  幾位元嬰前輩看完,元寧子拿回名單,看了一眼,同樣皺起眉頭。他什麼也沒說,把名單遞給近旁的靈玉。
  
  靈玉自己沒看,傳給錢家樂。
  
  錢家樂看著名單,面露古怪。
  
  「怎麼了?名單有什麼問題嗎?」靈玉緊張地盯著他。
  
  錢家樂搖搖頭,說:『第一場,幽冥教丁育成對極意宗谷暮芸;第二場,白鹿庵定如對真華仙門譚菁;第三場...』他頓了頓,接下去:『紫霄劍派徐正對太白宗紀承天。』
  
  聽到這裡,眾人轉過目光,看著紀承天。
  
  紀承天的精神不是很好,聽到錢家樂報到自己的對手,臉上沒有任何反應,袖子裡的手卻緊了緊。
  
  本來端木澄陸盈風和紀承天的關係都不錯,可這一趟來溟淵,紀承天一直心情不好,他們也不敢多問。
  
  停頓了一下,錢家樂又繼續報下去:『第四場,太白宗程靈玉對刑天門林綺;第五場,觀慧寺緣修對赤霞宮白子文。』
  
  靈玉鬆了口氣,還好,她並沒有提前遇到徐逆和緣修,不過下一輪未必有這樣的運氣了,到時候只有五個人,想要三個人不碰頭,機率太低了。不管怎麼說,他們能遲一輪遇到是好事,若是三人齊頭並進,一起進入前三名的決勝局,那就最好了。
  
  「刑天門林綺?」靈玉沈吟:「她可不好對付。」
  
  這一輪只有兩名中期修士,分別是谷暮芸和定如。不巧的是,她和徐逆、緣修三人遇到的對手都是後期。這個林綺是刑天門的武修,從前面三輪來看風格十分強悍,很難對付。
  
  『程師妹,我們相信妳!』錢家樂揮舞著拳頭。
  
  宋詡看了他們一眼,難得開口了:『武修鬥志旺盛,確實很難對付。不過以程師妹妳的實力,勝出的機率頗大。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對付武修,最好開局先拖上一拖,消耗他們的鬥志。』
  
  靈玉感激地道:「多謝宋師兄提點。」不愛說話的宋詡能說出這麼長的話來實在不容易,這些年,他和靈玉、陸盈風三人總在一處做任務,倒是處出一些交情來。
  
  「紀師兄。」想了想,靈玉還是說了:「當年臨海戰事,我曾和徐正同在一個小隊,他主修的其實並非紫雷,你要多加小心。」
  
  紀承天目光波動了一下,點了下頭:『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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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22-7-18 06:07:12

Chap.413 又一輪


  天地有正氣,於人曰浩然。
  
  浩然之氣究竟是什麼東西很多人說不明白,它不像劍氣之類,形於外而有法可循,十分難以捉摸。
  
  皇風書院和丹心閣眾多儒修大多三、四歲啟蒙,讀書至十一二歲方才正式踏入修行道。需要這麼長的時間讀書,便是因為他們需要培養出浩然之氣,才能夠進入煉氣期。
  
  這個浩然之氣如何培養卻說不清楚,無論是資質還是心性都只能做為參考。有的人讀書極好卻遲遲培養不出,有的人看似蠢笨,卻早早地出現。這一點,跟道修自小通讀道經以求頓悟,進入觀想境界是一樣的。
  
  聶正奇並不是那種資質出眾的修士,他七歲方才啟蒙,十四歲領略浩然之氣,因為起步太晚,皇風書院只是將他列為觀察對象。
  
  如果不是運氣好,被書院一位講書看中,他大概會像大部分書生那樣,走上仕途,成為一個平凡的官員。
  
  在皇風書院他一點也不顯眼,甚至每每歲考落在最後幾名,總是被他人嘲笑蠢笨。
  
  奇妙的是,他這個蠢笨的學生,走得雖慢,卻一直不曾被拋下。五十歲方才進入築基,成為講書,同窗都以為他運氣好。將近兩百歲結成金丹,成為助教,大家還是以為他運氣好。直到他短短四十年突破中期,方才引起了山長的注意,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四十年中期,五十年後期,蓮臺之會舉行之期他正好結丹一百二十年,一舉成為書院最顯眼的"天才"。
  
  可他的內心並不是那些驕傲的天才,自少年起他就習慣了忽視他人的目光,默默地讀書、修練。他不在乎自己到底是蠢笨還是聰明,因為他從不跟別人比較。他強於鬥法,是因為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了修練中去。
  
  聶正奇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蠢笨的聰明人,他對自己的缺點再清楚不過,不會不切實際地妄想,戰勝傳說中的天命之子會有多麼的風光。他已經三百多歲了,不是那些年少成名的天才,出風頭這種事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吸引力。他更知道,同樣是後期,自己的鬥法能力並不比"徐正"強,與徐公子爭奪第四輪的資格,除了穩和拖,沒有其他方法。
  
  但是,當那道紫氣出現的時候,聶正奇明白,自己最大的考驗來了,對方不會允許他拖下去。
  
  浩然之氣出現,似有山嶽重逾千鈞,似有日月光明耀目。
  
  皇風書院和丹心閣的雲台上,有許多人驚嘆出聲。
  
  他們都沒有想到聶正奇的浩然之氣,竟然已經有了實體。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這是浩然之氣已經修練到化虛為實的階段。
  
  尤其是皇風書院的儒道修士,他們都覺得,這樣的浩然之氣,哪怕是最擅長鬥法的劍修,也不一定攻得破。
  
  沒想到,聶正奇的浩然之氣全部施展出來的時候,那抹紫氣突然消失不見。
  
  徐逆一聲輕笑,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蓮臺上。
  
  隱身術,可不只有聶正奇會,他的隱身術沒有那麼精妙,但,只要那麼一會兒就夠了。
  
  『這是--』太白宗的雲台上,錢家樂驚訝出聲。
  
  『錢師兄,怎麼了?』胡芷芳看得半懂不懂。
  
  靈玉吐出胸口憋到現在的一口氣,放鬆下來:「被騙了。」
  
  『什麼?』
  
  「聶正奇被騙了。」靈玉說:「浩然之氣短期內只能使用一次,沒了浩然之氣護體,他擋不住徐正的。」
  
  蓮臺上的發展驗證了靈玉的說法,山嶽隱沒,日月黯淡,浩然之氣消失了,徐逆突然出現。
  
  紫氣爆開,劍影現形,整個蓮臺都被劍光吞沒,眾多築基修士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發生了什麼事。
  
  等到劍光消失,劍氣散去,聶正奇已經出現在了外圍。
  
  他的神情仍然平靜,在徐逆收回紫氣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被騙了。不過這並不能打擊到他,修練至今他輸得太多,以至於早已鋼筋鐵骨,刀槍不入。
  
  他客氣地揖禮:『多謝徐道友賜教。』
  
  徐逆亦回了一禮:『承讓。』
  
  第三輪至此落幕,加上輪空的譚菁,共有十名修士進入下一輪。
  
  這一輪大部分中期修士落馬,只有兩名進入第四輪。
  
  
  『赤霞宮,白子文;觀慧寺,緣修;白鹿庵,定如;太白宗,紀承天;刑天門,林綺;太白宗,程靈玉;幽冥教,丁玉成;極意宗,谷暮芸;紫霄劍派,徐正;真華仙門,譚菁。』
  
  元寧子報完了,揚了揚手中的名單:『只有我們有兩名弟子進入第四輪。』
  
  顧真人十分欣慰:『不管怎樣,他們都努力了,這很好。』
  
  元寧子點頭:『是,下一輪大部分是後期修士,能不能勝出,既要看運氣,也要看實力。』
  
  能夠走到第四輪的實力都不會差,如果抽到中期修士,要輕鬆得多,如果是後期修士,那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他們兩個人如何?』顧真人不放心地問。
  
  元寧子答道:『程靈玉看不出異常,不過可能有點緊張。』
  
  顯宣真人笑了:『緊張就對了,她才多少歲,結丹七十多年就能在蓮臺之會衝進第四輪,很難得了。』
  
  『是。』元寧子也沒當回事,說完靈玉,想到紀承天,有些憂慮:『承天那邊,情況不太好。』
  
  『怎麼說?』顧真人面帶關切。他是紀承天的師尊,可這個時候卻不好多問。
  
  『承天的精神一直很不好,十分焦慮。』
  
  想到紀承天的狀況,顯宣真人都無奈了:『這孩子,怎麼就是喜歡鑽牛角尖呢?』
  
  『他要不鑽,就不是紀承添了。』蔚無怏在旁邊插了一句話,對顧真人道:『顧師伯,說句實話,承天今日如此,也是你從小太看重他了。』
  
  顧真人嘆息著點頭:『是我不會教徒弟啊!』
  
  紀承天什麼都好,資質優秀,刻苦勤奮,又是自小入他門下,顧真人理所當然對這名弟子十分看重。紀承天也從來沒有辜負他的看重,修為進步飛快不說,為人也很有擔當。可他實在沒有想到,他的優點,有一天會變成缺點。
  
  紀承天是有擔當,可就是太有擔當了,遇到事情,容易鑽牛角尖。
  
  當年受傷歸來,他一直很焦慮,擔心自己趕不上蓮臺之會,害宗門錯失這次揚名的機會。之後靈玉歸來,得到宗門看重,令他本來就很焦慮的內心承受到額外的壓力。
  
  紀承天很好勝,他的好勝跟陸盈風還不一樣。陸盈風的性子散漫得多,真的輸了也會自我勸解。紀承天卻不然,他從小到大受到的肯定太多,又是個極認真的人,總是逼迫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不辜負所有人的期望。
  
  一直被肯定的人遭遇到失敗,容易自我懷疑,如今的他,就是這樣的狀態。
  
  他本來就是強行突破後期的,修為並不穩固,造成的結果就是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實力。就在剛才,他發現自己通過第三輪都如此艱難,自我懷疑就更深了。
  
  想到這個問題,幾位元嬰修士頭痛無比。
  
  不管吧,他們總不能看著宗門大有希望的弟子因為自我懷疑而產生心魔,最終殞落。管吧,這種情況還真不好多管,紀承天本身就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別人的勸解對他很難產生影響。
  
  『無怏,如果是你,會怎麼辦?』顧真人想不出方法,乾脆去問蔚無怏。在他看來,靈玉這麼個沒沒無聞的弟子能夠成長到今天,蔚無怏的教導功不可沒。
  
  誰料蔚無怏一攤手:『這種事情,需要怎麼辦嗎?』
  
  『可是,總不能不管...』
  
  『顧師伯,就是你這個態度,承天才會養成這樣的個性。』蔚無怏毫不客氣地直述:『他的性子不是今天才露出苗頭,每一次他一出事,你就跟護崽子的老母雞似的,忙不叠地幫他解決問題。可所有的事情都讓別人解決的話,還需要他自己鍛鍊心性嗎?』
  
  『...』蔚無怏一番話,顧真人老臉微紅。
  
  顯宣真人更是"噗"一聲笑了:『護崽子的老母雞,好形象!』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顯宣真人一邊笑一邊點頭,對顧真人道:『顧師兄,無怏這話不太好聽,但道理不錯。承天的承受能力太弱,未嘗沒有你太護著他的原因。』
  
  顧真人被笑得尷尬:『都已經這樣了,你們好歹出個主意。』
  
  『照我說,把他扔出去就是!』蔚無怏慢悠悠地捏著拳頭,看似悠閒,卻隱露凶光:『他要成為廢人,還是闖過這一關,就看他自己的。如果他還要這樣頹廢下去,那是他自取滅亡。道心這個東西,別人可幫不了他。』
  
  顯宣真人一想,輕輕點頭:『無怏說的未嘗沒有道理。顧師兄,你想想看,承天如果闖過這一關,道心就不成問題了,元嬰也有了希望。你再這樣護下去,解決不了道心的問題,他就算好了,也會停在結丹期,無法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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