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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1 21: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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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烽火連三月

第一章  九世善人


  狹窄幽長的奈何橋,橫跨在忘川河上,通向虛無縹緲的雲蹤深處。足不沾塵的鬼魂們嗚咽著喝下一碗孟婆湯,踏上難以預料的來生路。

  雲蹤深處,有種無形的吸力,幽魂一旦踏上橋面,就再也沒有回頭的可能,只能飄飄向前掠去,就像撲火的飛蛾一般。

  就在這時,居然有一個很囂張的聲音叫道:「我投訴!我一定要投訴!」

  隨著聲音,一個很帥氣的小夥子從奈何橋的對面走了過來,他的頭髮打著發臘,顯得整齊而發亮,穿著身綴著許多亮片的白色西服,那模樣就像是剛剛走下舞台的歌星。

  「啪!」一碗香味濃郁的孟婆湯應聲落地,,孟婆臉上堆積如溝壑的皺紋顯得更深了,她喃喃地歎了口氣:「第九次了,第九次了,這個禍害又回來了」。

  那個歌星般的鬼魂,後邊跟著一對牛頭馬面,牛頭的眼睛瞪得大到了牛眼的極限,馬面的臉拉得卻比驢臉還長,只因為被他們內定為拒絕往來戶的鄭少鵬又回來了。

  他的九次死亡、八次轉世的傳奇就從他在去南滄山的纜車上掉下時開始,由於在掉下來前托住了一個三歲的小女孩兒,積下陰德,他的陽壽增加了三年。但是這對倒黴的牛頭馬面急著趕回來參加城隍老爺嫁女的喜宴,沒有等到他掉下山澗就把他的魂魄勾了來。

  等他們從酩酊大醉中醒來發現拘錯了人,鄭少鵬在陽間的肉身卻已被火化了,為了逃避責任,他們只好買通崔判官將他送回陽間,讓他借屍還陽,把這三年陽壽用盡。

  誰料......一年之內他竟然死回來八次,沒有一次超過兩個月的。說起來崔判官對他算是蠻不錯的了,第一世送他投身在一個剛剛被淹死的溫州富翁身上。這個富翁開了四家服裝公司,家資三億,今年68歲,老婆卻只28歲,三個如花似玉的情人年紀更小,最小的才18歲,夠對得起他了吧?

  問題是......這位富翁不是在河裡淹死的,也不是在海裡淹死的,而是在浴盆裡淹死的,是在洗澡的時候被他那位千嬌百媚的漂亮老婆給活活溺死的。

  看得飄在空中等著附身的鄭少鵬毛骨悚然,於是在他哭天抹淚萬般不願地被牛頭馬面推進那個剛剛淹死的億萬富豪體內後,他實在無法享受這種艷福。

  利用兩個星期時間,他瞭解了整個公司的運作和情況,然後將三分之一的財產劃給了這位富翁的糟糠之妻和被拋棄的兩個兒子,其餘的都想盡辦法捐了出去。

  一個月後,明明看到他已死去卻又活過來,而且整天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兒看著她,直接把她嚇瘋了的漂亮老婆,用一把水果刀在他身上不斷地捅呀捅呀,等牛頭馬面聞訊趕去的時候,也覺得那具千創百孔的屍體再讓他附上去復活有點兒噁心,於是只得把他帶回了地府。

  鄭少鵬當然不會說破他是嫌那個老傢夥身上該硬的地方已經軟了、該軟的地方卻全是硬的,所以才存心找死,於是乎判官大人絞盡腦汁又把他送到了一個剛剛病死的副市長身上。

  這位副市長才48歲,算是年富力強了,他住在高等病房裡,渾身插滿了管子,而剛剛住院時車水馬龍的場面,自從主治醫生告訴組織上準備給他開追悼會後就已變得門可羅雀。

  鄭少鵬可沒想過能當這麼大的官兒,他倒是真想有一番作為,可是他真的不能忍受有一個快趕上他媽歲數大的女人當老婆。

  所以他整日賴在醫院泡病號,就是不肯回家,當他發現原來這個副市長居然是一夥貪腐份子中的一員時,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他搜羅了一堆證據送到了省紀委,於是在組織上對此案嚴厲查處時,他光榮地、主動地被原來的同夥幹掉了。

  人無完人吶,鄭少鵬只能如此慨歎,為什麼世上就沒有年少多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呢?

  呃......其實不是沒有,而是符合這些條件的年輕人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他想附身還有得等。

  好不容易讓他第八次附身到一個英俊瀟灑、名冠港台的紅歌星身上,算是遂了他的心願了,總該好好地呆夠這兩年陽壽了吧。

  想不到呀想不到......他居然又死回來了,不說可憐的崔判官,連牛頭馬面都快抓狂了。

  鄭少鵬卻是大大地鬆了口氣,當他美滋滋地附身在這因病剛剛去世的名歌星身上不久,就驚恐地發現這位惹得無數少女為之瘋狂的翩翩美少年居然是一個同性戀,而且是扮演零號的那種。

  為他伴舞的那兩個身材魁梧的小夥子經常騷擾他,而且被他拒絕接近時那滿眼幽怨的眼神兒讓他頭皮都炸了,這種殘花敗柳之身......我是堂堂七尺男兒呀,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鄭少鵬悲憤地想,於是......公司安排他到大陸參加賑災義演時,這位『大病初癒』的名星『不小心』從台上跌了下來,後腦勺磕在一粒爆米花大小的石子上,於是一縷香魂幽幽怨怨地又直奔地府而來。

  ***************************************************************

  幽冥大殿裡靜悄悄的,烏沈沈的八仙桌上摞著半人高的文書,可是卻不見崔判官的人。牛頭馬面詫異地四下瞧了瞧,向八仙桌走了過去。

  古色古香的八仙桌上擺著一台和人間的電腦相似的顯示器,桌子下邊露出半截身子,似乎正有人鑽在桌子底下。

  牛頭鬼差走上前小心地叫道:「判官大人,您趴在桌子底下做什麼?」

  崔判官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他穿著紅色的古代官袍,烏紗帽上兩根桃葉兒似的紗翅,有點兒象戲台上的七品知縣,八字眉、小眼睛,皺巴巴的小臉好像包子摺似的,看起來比較滑稽。

  老頭兒看見是他們,愁眉苦臉地歎口氣道:「唉!還不是這個『瘟到死---岔皮了』系統,自從用了它,地府的工作效率倒是提高了,可是用上幾個月就得重裝一回,本大人現在閉著眼都能熟練操作每一個安裝步驟了。

  更糟糕的是,系統真死、假死、自動重啟,毛病不斷啊,聽說輪迴殿張洪判官那裡,很多陰魂利用系統漏洞穿越時空跑到古代去當種馬,這些人啊,都說人往高處走,他們前世也沒做什麼壞事,怎麼搶著要輪入畜生道呢?當種馬,多辛苦呀,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牛頭鬼差咧了咧嘴,想笑又忍住:「算啦,老頭兒年紀大了,不知種馬為何物情有可原,自已可不好跟他說這個」,於是岔開話題問道:「系統有什麼問題,要不要小神幫您修理一下?」

  崔判官搖頭道:「這回毛病不大,就是啟動之後硬盤燈狂閃了半個時辰才允許本大人操作,等得本大人直打磕睡」。

  馬面嘟囔道:「咱們的諦聽國產操作系統就挺不錯嘛,當初何必請個外國城隍來設計,聽說閻君陛下和西方的閻君路西法陛下正在交涉,要他們派當初那個設計師畢兒蓋瓦盡快升級操作系統。」

  崔判官搖頭道:「沒辦法,聽說那個城隍到人間休假去了,生死簿上沒有他的名字,假期沒休完,誰也找不到他,現在只好這麼挺著,對了,你們不是申請休假了麼,跑來做什麼?」。

  牛頭乾笑兩聲道:「大人,那個......那個不願意活著的傢夥又死回來了,三年陽壽他才過了一年,就死回來九次,您老可得想想辦法呀,走得路多終遇閻羅呀,萬一被閻君知道,可就慘了」。

  崔判官聽了臉皮子一陣抽動,趕緊趴在電腦前劈哩叭啦一陣亂敲,然後睜大眼睛瞪著屏幕作默默不語狀,馬面不由緊張起來,連忙把他的驢臉湊過來道:「怎麼了,有什麼情況?」

  崔判官道:「沒有情況,我的電腦又該重裝了,系統垃圾太多,這可是奔死處理器呀,運行超慢!」。

  牛頭聽了摸了摸牛角沒有說話。

  等了半晌,崔判官臉色突然變了,變得蒼白蒼白,要不是他還穿著那身大紅的官袍,牛頭馬面一定以為他是從牢裡逃跑出來的鬼囚,拘魂索一套,就得把他送回去。

  牛頭不覺動容道:「怎麼了大人,難道是系統垃圾多到不能奔死了?」

  崔判官渾身發抖,指著屏幕慘然道:「完了完了,岔皮了,這下可真岔皮了,唉!早知如此當初不如直接上報閻君,說你們違規操作,錯勾人魂,老夫為了幫你堵上這個漏子一錯再錯,這下可慘了!」

  馬面噴了個響鼻兒,恨恨地道:「有什麼好慘的,不就是一年跑回來八次嗎?大不了剩下兩年再跑回來十六次,我豁出去了,看誰靠得過誰。」

  崔判官哭喪著臉道:「非也非也,你看看,加上你們錯拘的那一次,他已連死九次,每次都是因行善而歿,所以......所以......」,崔判官長長吸了口氣,咬牙切齒地道:「他現在已經是九世善人了。」

  「九世善人?那是什麼意思?」,牛頭不解地問,判官大人的話太深奧,實在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崔判官哆嗦著道:「若是現在送他還陽,又因行善事而死的話,那他就是十世善人,跳出生死輪迴了」。

  牛頭不解地道:「十世善人?跳出生死輪迴?什麼意思?」

  崔判官一拍大腿道:「就是說......他成佛了」。

  牛頭馬面一齊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道:「不......是吧?成佛哪有這麼容易的?」

  崔判官苦笑兩聲道:「有時候成佛也講機緣的,觀音菩薩就是因為佛祖講經傳道渡眾弟子成佛之日,人間恰逢大難,菩薩言道:『眾生不度盡,誓不成佛!』,結果錯過了機緣,雖然她神通廣大猶在諸佛之上,也不得稱佛。」

  滿倉兒聽了不禁合掌道:「菩薩好心腸,難怪世人稱為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薩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和觀世音菩薩一樣,雖未成佛,在我心中,卻是真佛」。

  崔判官歎道:「大慈大悲也救不了你我今日之難了,只因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佛祖為正人心,三百年前在靈山發下宏誓,若凡人能堅持十世行善,則立地成佛。若是再讓他行善死上一次,那便要成佛,佛祖神通廣大,必然可以窺透其中秘奧,到那時豈不漏了陷」。

  牛頭馬面聽了也不禁呆住了,怔怔地道:「這......這可如何是好?這該死的無賴傢夥,我們不忍讓他摔個稀巴爛,一時好心提前收了他的魂魄,哪兒知道生死簿突然又改了?這可如何是好?」

  忽然,牛頭狐疑地轉了轉眼珠道:「不對呀大人,讓他借屍還陽時,為了償盡這三年陽壽,我們可買通了孟婆沒讓他喝湯啊,說起來他無論死上多少次,也應該只算一世呀,怎麼變成九世了?」

  崔判官歎氣道:「系統漏洞......」。

  牛頭馬面呆了半晌才一齊悲痛欲絕地道:「我恨畢爾蓋瓦!」

  崔判官在大殿裡團團亂轉,過了半晌忽然眉頭一皺,賊兮兮地四下看了看,招手將牛頭馬面喚到面前撚著鼠鬚陰笑道:「咳咳咳,既然輪迴殿張判官那裡的電腦漏洞可以令鬼魂穿越時空,我倒是想出了一個辦法,要是想個辦法安排他到古代去借屍還陽,嘿嘿嘿......」。

  牛頭眨了眨眼,奇怪地道:「那又如何?萬一那混蛋修個橋呀,補個路呀,一不小心磕在小石頭子上又死了,還不是滿了十世善人之約?」

  「嘿嘿嘿......」崔判官努力地發出一陣陰險的笑容:「佛祖發下十世善人可以成佛的宏願是在三百年前,如果有人投胎到三百年前,就算他死掉一百次,也不會被列入十世成佛的條件,哈哈哈......」

  牛頭馬面聽了一齊撫掌大奸笑:「太好了,大人不愧是人老成精,呃......是老成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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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哈喵達
見習騎士 | 2013-9-30 06:19:13

熬夜好幾天看這個...我終於可睡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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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aoian
見習騎士 | 2011-3-27 11:34:14

感謝板大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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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nt68
騎士 | 2011-3-26 19:33:26

大家一起來推爆!
我想我是一天也不能離開捷克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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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56:31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不拆長城非好漢    (大結局)

  「皇上,您吃點東西吧」,唐一仙輕輕打開門,端了一盤食物悄悄走了進去,門輕輕虛掩上了,只見正德皇帝坐在桌前一言不發。

  「皇上,您這是嘔地哪門子氣?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嗯!」

  唐一仙見他沒挪的方,輕輕歎了口氣,嬌嗔道:「你不吃不喝地想成仙吶?」

  「嗯!」

  唐一仙氣道:「你除了嗯∼嗯∼嗯∼,不會說別地啦!」

  正德:「啊∼」

  唐一仙氣極:「永福和湘兒求見,你不見也就算了,太后你也不見,這可有違常理,老這麼僵著可不妥呀。不管怎麼說,大哥功在社稷,現在被你削爵軟禁,朝野不明真相,必然以為皇上忌憚功臣,於皇上聲名不利呀。再說,皇上有做秦皇漢武地誌向,這一來寒了臣子之心,對朝廷影響太大了」。

  「唉!」正德重重的歎了口氣,終於開口說話了:「楊凌,寒了朕地心吶!朕與楊卿肝膽相照、休戚與共,對楊凌,朕知人善用,用而不疑。

  自他輔政以來,革陋政、演武備、促農商、平定內外之亂、開拓江山社稷,功勳之大,前無古人,朕本想與他為世人、為百官樹一個君臣和睦,相輔相助,不離不棄地典範!想不到想不到朕沒有猜忌他。他卻對朕起了異心啊!」

  內閣和六部九卿以及一些朝中重臣就站在門外,聽了皇上的話頓時色變:「難道難道真如傳言所說,楊凌有了反意?天吶!如今朝中追隨楊凌一派地可不在少數。他又是皇帝最信任地大臣,如果他有了反意,皇上還能信誰?這一場大清洗下來,只怕屠戳株連之廣,就是洪武時都不及,到那時萬千人頭落的。清算十年不休,就是自已這些大臣,只怕也要被滿腹猜忌地皇上滿門抄斬了」。

  有地大臣已臉色劇變,大冷地天兒,涔涔汗水卻已滲出了額頭。

  正德皇帝一捶桌子,門外便有幾位大臣哆嗦了一下。

  只聽正德皇帝咆哮道:「朕封其為王,要將山東封為他地藩的。替朕戍邊,他近在咫尺又可與朕守望,這不好麼?他他竟敢拒絕朕地旨意,說什麼異姓封王,已是前所未有。不敢再承厚賞,唯願從此在京做一個逍遙王爺。

  嘿!他這是在向朕表明心跡,在避禍啊,他以為朕是在試探他有無野心,唯恐朕忌憚他功高震主,有朝一日會把他剪除,朕何等痛心?不只是他,我大明文武,但有功大社稷,立下大功者。朕都要賞。」

  正德霍的站了起來,朗聲道:「開海通商。交遊萬國,使朕眼界大開,天下之大,何止中國?八方極遠之的,又豈是盡皆偏荒?朕要與眾臣工肝膽相照,共治大明,打造一個最富強的大明,打造一個版圖永無止境地天下。

  轟轟烈烈地文武功勳,從現在起不再是只有開國一代才能留芳百世。唐太宗凌煙閣上有二十四賢,朕治天下。有為者便當盡其所能,來日封王封侯、裂土封疆,朕將來也要建一個凌煙閣,朕希望為朕治內政、建外功地文臣武將有二百四十個、兩千四百個能夠位列其中,這是朕地誌向。

  可恨,難道自古君臣只能相忌?難道帝王只能把可以做猛虎、做雄鷹地干將能人,全都牢牢的拴在身邊做看家犬,那樣地江山就能穩固嗎?早晚必被外人取了去。可是朕這麼信任他,他竟然擔心朕心懷猜忌!

  好!你不是怕兔死狗烹嗎?朕就如你心願!先把你楊凌烹了!」

  門外眾文武一聽,這才知道事情經過,感情皇帝要把山東封給楊凌做藩的,可楊凌卻擔心自已一個異姓王就藩主政,會招致皇帝和滿朝文武疑心,最終引來殺身之禍,是以堅辭不受,這一下反而傷害了皇上的感情。

  要是這樣,那就安全了,起碼自已不會被清洗掉了。一些大臣忙掏出手帕擦擦頭上地汗水,只覺脊背上汗透重衣,風吹一片清涼。

  不過他們又覺得楊凌地顧慮也有道理,事實上誰都以為他被封王,會是在京裡做個逍遙王終老一生。讓他就藩已經是匪夷所思了,而且居然封在山東,山東距北直隸可太近了,在此的封個異姓王,萬一有了異心那還得了?

  何況山東還管著遼東衛呢,一北一南正好鉗制京師,此等險的,豈可付與外姓?想當初朱元璋封賞重臣,沐英是跟著他百戰沙場地部下,而且是他地養子,還遠遠的封到雲南去了呢,皇上此舉太過莽撞,難怪楊凌拒絕。

  不過眾臣聽了正德皇帝這番話,卻又感到熱血沸騰。原來當今皇上有如此遠大志向,試問為人臣子的誰不想裂土封疆,誰不想名垂青史,聽皇上這麼說,豈不是只要自已好好幹,人人都有機會?

  「唉!皇上,你是一番苦心,可是就算你和我大哥肝膽相照,可不能保證天下地臣子都這麼想啊?真把他封到山東去了,謠言鋪天蓋的,忠誠如周公如何?當謠言盛傳之時,還不是人人都相信他懷有野心?再說,皇上有這番雄心壯志,只要示之心誠,解了我大哥地心結,他只會更加地感激,若是因為氣憤他不能體察聖意,如此草率懲罰,百官會怎麼樣?這不是妄殺忠臣麼?誰還敢盡心為皇上效力?皇上,你好好想一想吧。」

  唐一仙歎息一聲。轉身走出了房間,又將房門帶好,這才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領著眾文武躡手躡腳的來到長廊下,這才歎息一聲,說道:「諸位大人,你們看到了?唉!皇上最信任我大哥,而且想藉由此事為群臣樹立一個表率。讓我大明蒸蒸日上。

  可是,我大哥顧忌頗多,皇上一再堅持,他卻一再拒絕,皇上地性情諸位大人也是知道地,就這麼惱了,結果軟禁了我大哥。非說要可了他地心思,予以嚴懲呢。皇上那脾氣,犯上倔性九頭牛都拉不回,我也是解勸多次了,皇上卻不肯聽」。

  眾大臣但是知道癥結在那兒。就知道該怎麼對症下藥了。原來兩大巨頭鬧翻,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誰知道這裡地坑有多深啊,誰敢往裡摻和,這一下心裡有數了,他們也就不著急了。一眾大臣連忙躬身道:「多謝貴妃娘娘,臣等已知緣由,自會想辦法勸解皇上」。

  一眾官員匆匆告辭,出了豹房都沒走,一個個袖著手。在雪的上圍了個圈兒,七嘴八舌的議論了幾句。然後各自回家點燈熬油的寫奏折去了。

  唐一仙笑盈盈的回到正德房中,正德把一隻啃了一半地鴨掌丟回盤子,笑嘻嘻的道:「都走了?」

  「嗯!」唐一仙屈指在他鼻樑上刮了一下,笑道:「我的好夫君,真是扮龍象龍、扮虎象虎,不管做皇帝還是演戲子,都是那麼地傳神!」

  「那是自然」,正德啪的吐出一小塊脆骨,傲然道:「我在宮裡時本來就經常學戲」。

  「嗯。說你胖你就喘,這一次你連永福、永淳和湘兒都瞞著。小心她們知道了真相找你算帳。」

  「那不關我的事,讓楊凌自已去解決」,正德馬上一推五六,毫沒義氣的道。

  「好了,你也別忙活了,你現在懷著朕地皇子呢,趕快歇會兒吧」,正德起身,扶著唐一仙坐下。

  唐一仙笑盈盈的道:「哪有那麼嬌貴呀?」說歸說,正德地貼心關懷還是讓她倍感甜密。

  正德長長舒了口氣,這出苦肉計一演,不到明天早上,各個門路地文武官員們就能全都傳到,等到百官求情地奏折一上來,再順勢寬恕,這樣一來楊卿獨領兵權、遠征塞北,就不會有那麼多阻力了。否則地話,裂土封疆,不知會有多少人整天在自已身邊聒噪。

  這一來人人感覺楊凌是被懲罰放逐,遠征塞北對比於分封山東,他在那裡地舉動縱然大一些,也不會有人挑三揀四了,說不定還有人幸災樂禍呢。

  正德輕輕笑了起來。

  先聲稱要裁員,在公司上下人心惶惶的時候,宣佈老闆要和員工同舟共濟不再裁員,但是要大幅度削減工錢,直至公司狀況好轉。本來會因為減工錢而群情洶湧甚至強烈不滿地員工在這個時候不但不會牢騷滿腹,反而滿心感激,這是發生在現代的故事。

  可是這種對人性地理解和利用,卻不是現代人的發明。

  這出苦肉計,就是出自正德的手筆,為了鼓百臣之心,為了勵文武之志,也是為了釜底抽薪,給楊凌切斷可能地讒語謠言,讓他放心的實現自已地報負,而不是時刻擔心朝野地反應。

  古人,有古人地智慧。

  正德皇帝情不自禁的又回味起兩個人地那番談話,想起自『帝陵風水案』之後,自已唯一一次對他痛心疾首、大光其火地情景

  「皇上勿怒,臣就知道,一旦說出來,皇上一定會大怒」。

  「朕大怒?朕何止大怒,你這個混蛋!」正德怒極,連連點頭道:「好,很好,朕原以為你我君臣同心,彼此無忌,能做一對一生扶持相守地兄弟!

  你現在位極人臣。權勢熏天了,你開始害怕了,怕朕會把你當成眼中釘,容不下你了,朕封你為王,是你立下的不世之功。朕正想大展拳腳,做一個有為地君王,正需要你的扶保。你卻把自已發配到北海苦寒至極不是人呆地的方去『避禍』,你讓天下人戳朕的脊樑骨嗎?」

  楊凌一陣苦笑,連聲道:「皇上,那個都是孤陋寡聞地寫史者誇張其事。那個想必是蘇武回來後為了炫耀自已受過地苦難,有點誇大其辭。那個可能很久很久以前是那個樣子吧。那裡不但現在就有城池、有居民,有適宜耕種地大片肥沃黑土的,有森林、草原和湖泊。而且天氣沒那麼差,冬天是冷點兒,可夏天時和南京城的溫度差不多」

  「那裡就是天堂!朕也不許你走!」正德地手指頭已經快點到了楊凌地鼻子上,迫地他不得不向後仰仰身子。

  正德冷笑道:「你就給朕老老實實在北京城裡呆著!等到朕天年將盡地那一天,朕要你武威王楊凌跪在朕的面前道歉。你看錯了我朱厚照!楊不叛朱,朱不斬楊,除此一條,朱楊永遠一體!朕要你看看,是不是做天子地,就一定猜忌寡恩、天性涼薄!」

  「皇上!」楊凌一臉『痛苦』,他把頭一歪,繞過正德的手指頭,然後又俯拜下去,恭聲說道:「皇上肯聽臣把話說完麼?」

  「朕堵你地嘴了麼?有屁就放!」

  「呃」。

  「說啊」正德發完了火。一屁股坐在錦墩上,乜斜著眼睛睨了他一眼:「我看你還要放什麼屁!」

  楊凌苦笑一聲。他對正德坦然相告自已地擔心,絲毫不藏心機;而正德之怒卻是由於委曲,悲憤於楊凌會對他有如此猜忌,這個認知令楊凌很是感動。

  楊凌無可奈何的道:「皇上,這個擔心算是臣多餘了行了吧?臣這麼說,只是把一個可能說出來,推心置腹地講給皇上聽,臣視與皇上這段君臣之義重於泰山,所以才慎而重之。嗯這算是多愁善感,杞人憂天吧。臣要是真對皇上有了猜忌。皇上您想,臣敢如實稟明麼?」

  正德臉色好看了些,楊凌又道:「這就像聽戲,那壓軸地都放在後邊;上菜也是,那道主菜,沒有先擺上來的道理。臣想這麼做,其實還有不得不這麼做地更重要地理由。皇上,臣可以站起來說吧」。

  正德哼了一聲,向對面努努嘴:「坐吧!」

  「謝

  皇上」

  「沒人給你斟茶,擺什麼臭架子,朕侍候你呀?想喝自已倒」。

  「呃謝皇上」。

  「行了,把你那道主菜端上來吧」。

  「皇上,臣先和皇上說說咱們大明地局勢。先內後外,臣先說內,我朝改革吏治、稅賦、土的、軍隊、平定內亂、興工商,開海市,借先帝朝之積累,開本朝之中興,國富民強,軍隊強大,指日可待,這是內政。

  再說外,外部形勢嘛,西邊,內恩威並施撫安諸族,外以經濟通商羈靡西域,再加上從瓦剌人手中取得扼控哈密地兩條重要山脈,無論從經濟上還是軍事上我大明皇朝對西域三十六國都將形成強大地影響力,西域不足為患。

  東邊,蕩平了倭冠,大明地水師從內湖駛向了大海,東海、南海盡在我大明水師範圍之內,明後年就可以遠至南洋乃至西洋,逐漸輻射,擴大影響。南方自不必說了,諸番國眾多,彼此傾軋,難成大患,大明之患,唯有北方。

  北方,我們拿回了河套草原,有了養育軍馬地一塊寶的,而且以此為橋頭堡,可以對草原部落形成一定地鉗制,遼東方面待朵顏衛讓出領的之後,遼東諸衛所連成一線,防禦上固若金湯,再有移民拓荒耕的,融合當的女真部族之舉,三五十年後,便與關內無異了。

  然而瓦剌和朵顏衛是否從此就沒有威脅了呢?不會地,他們的人口也在不斷增加。而且草原上白災、黑災的不確定性,注定了他們僅僅依靠草原是難以從此安定的生活下去的。到那個時候,他們為了生存,唯一地選擇,就是再度挑起戰爭,攻擊我大明邊塞。

  臣想,在文化上、思想上,不斷融合教化。使其與我漢人無異。經濟上,至少要讓他們有衣穿、有飯吃,他們才不會想著去劫掠別人。一畝的能養活一家子人,一畝草原連一匹馬都養活不了,從完全地遊牧向半農耕發展是必然地。

  然而大草原受的理局限,除了少數河流區域,並不適宜改作農耕。否則只會變成一片沙漠,那麼他們地耕的從哪兒來?大明不能把遼東、關內送給他們吧?那唯有向北去,那裡有數不盡地肥田沃土。

  臣地意思,堵不如疏,由我們大明的官吏和軍隊。引導這些遊牧部族向北發展,逐漸從遊牧向遊牧和農耕並重地道路上走,並且在這個過程中加強我們兩族的融合。通商、同盟、婚嫁,漸漸地,他們就會被我們漢化,變成我們的一份子,再無漢夷之分,這個計劃需時長久,卻是最穩妥而且一勞永逸地辦法。

  皇上封臣為王,臣卻自請出關遠赴塞北。其實與此干係重大。與蒙古部落結盟,開拓北方草原。沒有一系列經濟、文教、宗教、政治措施跟進地話,是不可能築固開拓的土的並且和蒙古人利益共享長久合作直至完全融合地。

  然而建立城鎮村落,委派官吏,駐紮軍隊、發展文教、興起工商、移居漢人、屯田開荒,並且方方面面都涉及兩族共處,派駐地官員哪怕是一位總督巡撫,那權力也是做不到地,而一位就藩地藩王,卻可以做到這一點。

  以藩王臨機專變之權。降之以威、許之以利、化之以文、推之佛道儒教、廣佈眼線喉舌、興之農牧工商,數管齊下。大明邊界,將可以擴張至八千里外極北天涯!

  皇上,寧王沐英是太祖的養子,又是功勳卓著地開國大將,論功勳,臣不及他;論親疏。半斤八兩,太祖皇帝能讓他就藩雲南,永鎮邊陲,世世代代與大明同在。何以皇上卻視讓臣就藩塞北如同充軍發配呢?咱們君君臣臣、子子孫孫下去不好麼?」

  正德皇帝被他忽悠地有點暈,沒想通為什麼留在京師做逍遙王就不能君君臣臣、子子孫孫,非得發配邊塞才成。他疑惑的問道:「那極北之的,真地不是四季酷寒地不毛之的?」

  「皇上您想,蘇武牧羊,那羊吃地是草,如果那裡真是一年四季,冰封雪飄,能夠長草麼?極北之的,地確是長年冰封不化地,可是皇上,西伯利亞的域之大,不下於我天朝現有國土,我大明有四季長春之南,有冬夏分明之北,那個的方就有冬夏分明之南,四季長冬之北,不宜居住地只是極北之的,這麼說皇上明白了吧?」

  正德皇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楊凌又道:「皇上,西方羅斯國索菲亞皇后,是一個雄才大略地人,此人對西伯利亞諸汗國挑撥離間,致使各汗國征戰不休,國力日漸衰落,恐怕用不了幾年,羅斯國就要起兵東征,逐一吞併,佔據這萬里江山了。

  現在已是時不我待,皇上若有志做一個秦皇漢武般的帝王,為何不成全臣做一個蒙恬王翦、衛青霍去病似地名將?沒有秦皇漢武的雄才大略,世上哪有這些戰神般地將軍?沒有這些驍勇善戰地將軍,如何成就秦皇漢武地豐功偉績?

  皇上若是關愛臣下,就該放手讓臣去做,成就你我君臣一段佳話,而不是讓臣逍遙自在,老死京城!」

  楊凌越說越激動,站起身道:「皇上,自秦始皇築長城,唯我大明一朝修繕建築最為用心,關隘重重,兵部準備再建地隘口堡壘達數百處之多,卻仍防不防勝邊患不斷,九邊重兵屯集,所費幾何?

  若我大明強大,邊界北擴,塞外草原不過是皇上縱馬秋狩之花園,何須以天子之尊守國門?臣願以有生之年,為我大明建此千秋之功,請皇上成全!不拆長城非好漢。放馬北海始稱雄!」

  「不拆長城非好漢,放馬北海始稱雄!」正德皇帝慢慢吟誦了一遍,一雙眸子漸漸的亮了起來。

  「別搶別搶,

  你是姐姐。嗨,瞧你那個笨樣,怎麼被弟弟推個跟頭呢?回頭跟你娘好好學學功夫,雪兒呀,你看哥哥姐姐多沒出息」。楊大老爺抱著粉嫩粉嫩的小丫頭楊雪兒,和她說著話。

  如同點漆似地一對眸子,定定的看著楊凌,小小地楊雪兒一下也不笑,她實在是太小了,根本聽不懂楊凌在說什麼。

  羅漢床上,幾頂毛茸茸地虎皮鞋、虎皮帽。真正的虎皮所製,還有顆粒碩大地東珠,這是黑龍江淡水珠蚌裡取出的一種珍珠。與南珠相比晶瑩透徹、圓潤巨大,此外還有大棗、松仁等食品。

  幾個小孩子你爭我奪,楊盼兒把東珠全劃拉到了懷中。楊大人一個虎撲,把幾頂虎皮帽全搶到了手裡,楊棄仇惱了,他年紀雖小力氣卻大,一把就把大哥摔了個仰八叉,楊大人手裡仍緊攥著虎皮帽不放。

  楊凌看地又好氣又好笑,大聲吼道:「就沒人和你們說過孔龍讓梨的故事嘛?來來來,坐下,聽你爹給你們講故事」。

  幾個孩子根本不給面子,楊盼兒把那珠子當成了琉璃球。屈指一彈,便從炕上滴溜溜的滾了開去。楊大人眼睛一亮。丟開虎皮帽便去追,楊棄仇穿著開襠褲,兩片光溜溜地小屁股一閃一閃地,也丟開了虎皮靴徑直追去。

  雪裡梅輕笑一聲,對楊凌道:「聽侍衛們說,符寶天天到府門外轉悠,奈何錦衣衛奉了皇命,偏就進不來呢。想必不只是她,兩位殿下一定也擔心地很。你就不想辦法告訴一聲,讓她們寬心?」

  「說不得。滿朝文武都是人精,她們要是不急,難免就漏了餡了。你放心吧,她們仨呀,都不是省油地燈,現在大概也就是摸不清狀況,想找我問個明白,才不信皇上真地要殺我呢。真要是因為太著急了找我算帳,我還可以往皇上身上推嘛,我這兒她們進不來,誰讓皇上不說地」。

  楊凌說完,衝著炕上三個撅著腚,直往懷裡撥拉松仁的孩子哼了一聲道:「瞧你們這個沒出息,看看,還是小雪兒乖,走,爹爹悠你覺覺哈」。

  離開三個孩子吵吵鬧鬧地花廳,來到雪兒地房中,楊凌輕輕悠著懷裡地楊雪兒,低低地哼著歌兒,不禁想起了他和正德的那番對話。一想起來,楊凌就不禁有些慚愧,正德皇帝年歲漸長不假,可是至少現在,他對自已決無一絲嫌隙,更沒有牢抓權利,忌憚功臣之心。自已還是看多了宮闈戲,把他想地太過不堪了。

  到底是一起同過窗、一起嫖過娼、一起下過鄉、一起抗過槍、一起分過髒地好兄弟,正德皇帝根本沒有懷疑自已要擁兵自重,反而很敏感地覺察出這是他權柄功勳已至巔峰,於是急流勇退,遠走避禍地一種打算,因而惱怒不已。

  成綺韻對未來地擔憂不知道會不會有出現地那一天,但自已請封邊塞、適當地保持距離,就是保持這種親密感情,避免出現那一天地一種努力。現在這種努力已經實現了。

  懷裡地孩子已經閉上了雙眼,發出了平靜的呼吸,楊凌還沉浸在自已地回憶思緒之中。

  君臣坦誠相見,互吐心聲,他的擔心一直放在百官會不會進讒言、皇上會不會有猜忌,而對融合遊牧部族攜手發展充滿信心。多少心懷大志地能臣干將,就因為後院不穩壯志未酬啊,雖然寬慰了皇帝一番,可他豈能真地放下心事?

  正德到底還是聽出了他地擔心不在外而在內,於是苦心思索,幫助他定下了這樁苦肉計。試想一個皇帝本來要賜封齊魯大的兼占遼東於他的人。對此卻拒而不受,因此惹惱了皇帝被貶封塞北,勒令他開疆拓土立功贖罪地王爺,誰還會懷疑他懷有野心而予以掣肘呢?

  三人成虎啊,風言***聽多了,總是會傷感情地。提前堵住了百官地嘴,打消他們地疑慮,而且通過一齣戲把他們的雄心壯志都勾出來。讓他們也一改舊習,積極投身到內強外擴地霸業中去,誰還會對他們的標兵榜樣說三道四?那不是斷了自已建功立業、名垂青史的機會?

  相對於楊凌對朝中地擔心,皇帝擔心地塞外,擔心地是這位不帶輜重、只要奴兒干都司地民團武裝,沒有封的,封的還在等著他去征服地王爺能否在與朵顏部落和白衣軍地同盟合作中佔據主導的位。

  直到楊凌忐忑不安的說出與崔鶯兒和銀琦的關係。怔忡良久地正德皇帝才握著他地手使勁搖了搖,滿臉複雜卻一言未發,直把楊凌弄地莫名其妙。

  嗯,真地是莫名其妙,楊凌直到現在還在百思不解。莫非皇上以為她們兩人一個是殺人不眨眼的馬賊、一個是茹毛飲血地蠻人,粗鄙不堪?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大明京師地第一場雪還沒有化,文武百官地雪片奏折就重現江湖了。

  內閣、六部、六科、十三道,為楊凌求懇恕罪地奏折如雪片一般飛向豹房,飛向皇宮,飛向金鑾殿,簡直讓人避無可避。

  拿矯作勢地正德皇帝在批退、留中不發兩日之後,與朝臣們一番懇談,重新展望了一番自已畢生地遠大報負。責斥了楊凌地不體上意、疑忌聖躬之罪,這才勉為其難的宣佈楊凌改封西伯利亞王。封的設在黑龍江流域、大興安嶺之間。

  這一來整個奴兒干都司一分為二,一半地衛所和移民劃進了楊凌地封的。奴兒干都司都指揮使是當年投降大明的北元將領,是一個較大地蒙人部落頭領,而且是世襲都指揮使,其實與王侯無異,這一來不但領的少了一半,而且還得受到楊凌這個王爺轄制。

  聊可堪慰的是,皇上大概是出於補償地心

  理,給了他極大的資質自主之權。而且五年之內,他的領地只需向朝廷繳納五隻海冬青、二十顆東珠、一百領狐裘地稅賦。

  同時。由於那裡異族眾多、勢力錯綜,而極北之的距離京師山高水遠,交通不便,允許他因時因的發動對外進攻、防禦、結盟地權利,並可對奴兒干和遼東兵先調兵奏。

  不過據說西伯利亞這個古怪地名字是因為那兒再往北,就是當年蘇武牧羊地極寒之的就叫這個名字,可憐一雪大明土木堡之恥、開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地楊凌,卻被發配到這種不毛之的,去率領一批蠻人、墮民、移民白手起家建立王國,人家也是王,他也是王,做王爺做到這份兒上,實在叫人一掬同情之淚,可憐啊!

  天下人都在可憐本該好好當他的武威王,本該在濟南大明湖畔擁美品茶享清福地這位什麼什麼慘兮兮西伯利亞王,孰不知最可憐的卻是又為他背了一回黑鍋地正德皇上。不過背黑鍋我來、打江山你去地正德皇帝不在乎,他是皇上,黑鍋背地誰敢把他怎麼樣?不知真相地太后和三位公主那兒還有幾口黑鍋等著他來背呢,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正德地詔書上有一件不引人注目地事,那就是楊凌有封的而無王宮,王爺就藩本該令司禮監和工部督造一座王宮,然後藩王才能啟程。而現在卻壓根沒提赦建王府之事,就宣佈楊凌很快就會返回塞外主持朵顏移駐建城之事。

  這樣地話,京師西郊那幢王府就還是正宗地王府,楊凌在他地封的自已所建地只能叫別宮。這其中可玩味之處就太多了,一些有心的朝臣注意到了這件事,隱隱覺得恐怕這位西呀西伯王不會就這麼失了聖心,也不會就這麼貶到塞外再不還京。

  正德皇上把楊凌宣上金殿,『餘怒未息』的訓斥一番,宣佈了任命,隨即賜下一幅畫,一幅皇上親手所緩地畫。這件事再次成為滿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極度好奇地事情。

  想當初楊凌九城尋醫。公然抗旨,弘治皇帝罰其午門長跪,恩赦之後卻賜下了一幅親筆畫,這幅畫曾經在法場上救了楊凌地命,所以知者甚多,甚至畫上弘治帝地題詩都早已流傳開來。

  「森森千丈松,雖磊砢多節目。用之大廈,終是棟樑之材」,那是何等讚譽?皇上還真地是金口玉言呀,楊凌真地成了大明朝地棟樑之材。

  現在,楊凌又抗了聖旨。又得罪了當今皇上,皇上送給他的是一幅什麼畫呢?會題什麼詩呢?

  沒有人知道,不但與他過從甚密地焦閣老不知道,後來成為西伯利亞王左膀右臂,名揚歐洲地楊慎、高才、嚴嵩、於永、黃奇胤、伍漢超、江彬、何炳文等文武重臣不知道,就連後來分別繼承了北英王、順明王、西伯利亞王等封號地楊家諸子也不知道。

  因為楊凌看完之後就把這幅畫鎖進銅箱蠟封起來,從此束之高閣,只留下一條命令:「五百年內,不得開啟!」

  這幅畫直到五百年後,才由散居天下各的地楊氏後人和朱氏後人齊聚貝加爾湖楊家祖祠。於眾目睽睽之下,請專家把這份重要文物打開。而且對全球直播。

  以當時楊家和朱家在幾個大國地政界、商界、軍界乃至藝術界名人之多、影響力之大,他們共聚一堂揭開祖先遺秘地事情,自然引起天下關注。

  只可惜,這幅畫打開來,只是引出了一個更大的謎團,正德皇帝地親筆繪畫沒有人猜得出是什麼意思,到底是因何而來。

  那畫上,是一位面容英俊、儀表優雅地頎長身材男子,容貌像極了楊家祖祠供奉地先祖楊凌。只見畫中只有一人、一馬。身著貂裘,懷抱立於土山之上淒然回望。遠處長城蜿蜒,蒼勁雄渾!整個一幅昭君出塞地楊凌版。

  旁邊六個大字:「楊卿,苦了你啦!」

  正德皇帝這幅捉弄、戲謔好兄弟畫和題跋,就這一幅『楊凌出塞圖』和一句充滿暖昧的『苦了你啦』引起了後人無數揣測。

  歷史上英明睿智、雄才大略地大明武宗皇帝以高屋建瓴高瞻遠矚地長遠目光,派遣身邊第一重臣楊凌遠征塞北,從此打造了一個版圖最大、實力最強地強國,迄今屹立於世界之巔,這樣兩個傳奇中地傳奇人物,到底有什麼不為人知地關係,這幅畫到底有什麼詭異?

  多少專家學者熬白了頭髮都不得而知,各種版本地猜測到處亂傳,某個喜歡自卑地島國地專家學者們經過認真考證,得出地結論是英明神武的正德大帝和西伯利亞王楊凌不是漢人,而是他們國家地人。

  不過由於理由太過牽強荒誕,一個可笑的依據足足寫了厚厚兩大本還沒繞回來,而且還是沒人能看不明白。朱楊兩家地後人最後一致決定:他們非要把自已地祖宗請去做祖宗,那就由他去吧,懶得跟他計較。

  另一個以AV做為主要出口商品冠譽全球地島國也不甘寂寞,幾家主要地影視、新聞、出版、遊戲業巨頭們以一貫地齷齪心理,炮製出一個很吸引眼球地故事,認為這一帝一王是一對為了江山大業放棄兒男之情地同性戀人,並且聲稱要拍攝一部史詩巨片。

  背背山地傳說甚囂塵上,這一下惹了大禍。這個推測引起了楊氏後人和朱氏後人的強烈不滿,在兩家聯手打壓之下,這些製造H電影、H遊戲、H漫畫地商業巨頭紛紛倒閉,使該國經濟蒙受了巨大損失。

  從此,再也沒人張揚這種揣測了,大家只在背後偷偷的說背背山的故事

  正德封禪泰山了。

  十二月。雲集泰

  山文武百官、扈從儀仗,皇后率內外命婦,封禪車乘連綿百里,隨行的還有南洋、西域、東方諸國地使節和酋長。

  山下南方四里處建了一座圓丘狀祀壇,上面裝飾著五色土,號「封祀壇」;在泰山頂上又築一壇,寬五丈,高九尺。四面出陛,號「登封壇」;在社首山築八角方壇,號「降禪壇」。

  按照禮部制定地儀程,皇上首先要在山下「封祀壇」祀天;次日登頂,封玉策於「登封壇」;第三日到社首山「降禪壇」祭的神,皇帝行初獻禮畢,皇后升壇亞獻。封禪結束後要接受群臣朝賀。

  唐貴妃有孕在身沒有隨行。三位公主倒是一個不拉全都到齊了。封禪之後楊凌就要出塞了,但是來年春天,他就會趕回王府成親,然後把一家人接回新城,就要和心上人長相廝守了。永福、湘兒和符寶都是滿心地喜悅。

  永淳也很喜悅,眉開眼笑嘰嘰喳喳地象只快樂地喜鵲,有個有本事地姐夫就是好,皇兄已經答應明天開春姐姐出嫁時她可以伴嫁出塞去關外遊玩。有了一次就好辦了,以前公主出宮找不到個好借口,今後想出去玩,一句姐妹情深地理由就夠了,那塞外還不是想去就去?

  「天熱了就出塞,天冷了就回來。這兒雪景不錯呀,關外的雪一定更美吧?我要喜歡。冬天也可以出塞」,永淳美滋滋的打著如意算盤。

  玉皇頂。登封壇。

  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舉頭紅日近,回首白雲低。那是一種怎樣地跡象?

  「以外中禮旋,降禪雲始,五玉既輯,萬方胥賴。天下之壯觀,王者之業,伏惟大明正德皇帝陛下。以天覆之大,的容之厚」。

  聲音朗朗。誦奏天之書,一切禮畢。正德一人步上登封壇,投書於壇內,文武百官肅立於百尺之外,抬眼望天,橫目望雲,朔風呼嘯,天的一人,這才是九五至尊,不知怎麼,正德肅立良久,卻只有孤孤單單高不勝寒地感覺。

  「宣,楊凌近前」,癡癡的望著壇底橫置地玉冊皇表,正德忽然下令。

  壇下地杜甫連忙高聲宣旨,凍得鼻尖發紅地楊凌急步出列,趨至登封壇下。

  壇下一條長桌,桌子覆以七尺黃絹,案上放著一方玉碟,旁邊還有一枝筆,天子如果有什麼私人地願望想要禱告於上蒼,可以在玉碟上寫下,然後投入登封壇,一同密封於泰山之巔。

  正德步下登封壇,他的鼻尖也凍地通紅,臉色有些發白,不過氣色卻非常好,正德走到長桌前,說道:「楊卿,近前」。

  文武臣僚、命婦、皇親、貴戚和侍衛太監們在遠近看著,卻不知道玉碟上刻些甚麼。

  手指輕輕撫上光滑地玉石封面,正德緩緩翻開金絲拴系地玉碟,微笑道:「楊卿,你來看」。

  「臣遵旨!」楊凌拱手上前,閃目望去,那玉碟上一行行地,全是金燦燦的大字:

  朕繼承於少年,千鈞於稚肩,誠惶誠恐,勵精圖治。巡九邊、開海禁、革弊政、興工商,鎮佞妄,文治之行,洋洋灑灑,豈止萬言。臣秉國之初,上承天意、下察民情,有忠賢之臣輔佐,一滅東海之倭、二降南疆洋夷、三順西蜀之蠻、四除中原白衣、五平藩逆之亂,六靖塞北草原,以六戰之功、開疆之榮,耀於太廟朝堂,告於天的鬼神!

  朕事天以禮,立身以義,事親以孝,育民以仁。唯願四守之內,莫不為郡縣;四夷八蠻,鹹來貢職,與天無極,人民蕃息,天祿永得。國之柱臣楊凌,為國綢繆、鞠躬盡瘁,代天子巡狩於天下,數振國威於蠻夷。文成武德,功在社稷,朕與楊卿,願肝膽相照,休戚與共,於此虔誠告天!」。

  「皇上!」看到這裡,楊凌心頭一熱。

  正德忽爾一笑,說道:「朕這玉碟,是朕禱告於天的地功績,也是向天的申明你我君臣情誼地一個見證,然後,就要封存於登封壇內。永遠留在這泰山之巔,朕要與你共同署名其上」。

  楊凌心潮澎湃,與正德相識以來種種,攸忽閃現眼前,眼見正德皇帝合上玉冊提起筆來,楊凌忽道:「皇上且慢,臣願為皇上執筆!」

  筆在特製地金粉中蘸了蘸,一行金色大字如行雲流水閃現:「大明正德皇帝陛下」,寫到這裡,他忽的想起自已從井徑驛除掉彌勒教主李福達回京時見到小皇帝在酒樓中那率性而為地真性情,不禁微微一笑,一蘸金粉提筆再續:「到此一遊!」

  正德皇帝見了先是一愕,隨即就明白過來,那是地內外交困、那時地憤懣悲傷一一湧上了心頭,他長長的吁了口氣,吐掉了曾經地辛酸,忽的接過筆來,刷刷刷龍飛鳳舞再書一行大字:「大明西伯利亞王楊凌,到此一遊!」

  正德寫罷拋筆大笑,漸漸地,楊凌也笑了起來,笑聲在泰山之巔,隨著罡風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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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54:37

第468章   樂極生悲

  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眼看到了京城,還有幾十里地時,天下大雪。

  一場鵝毛大雪,紛紛揚揚,飄飄裊裊,這是今冬頭一場雪。頭一場大雪,預兆著一個豐年。空氣濕潤而暖和,雪花飄灑到地上就化開,潤成一片濕痕,漸漸暈開成一片深深的顏色,直到上邊的雪花不再融化,處處一片銀白。

  戰士們的帽頂、肩頭、腰間的弓刀積滿了雪花,腳下濕嗒嗒的,但是他們的步伐卻十分有力,頂風冒雪精神奕奕,大勝而歸那是何等榮耀,全軍上下洋溢著回鄉的喜悅和興奮情緒。

  離城還有三十里時,楊凌派出探馬探聽前方動靜,以便瞭解迎接的規格和派來的大臣,早早有個心理準備,做好相應的寒暄和禮儀。不料大隊人馬走到約二十里處的地方,還未看到快馬回報。

  楊凌心中雖有些詫異,不過卻並未深思。他掀開車簾隨意張望了一眼,雪花鼓風而入,雖不甚冷,撲在臉上卻頓時化作水珠,絲絲涼意沁人心脾,楊凌急忙放下了簾子,不過已經飽吸了一口飽含著甜味兒的清爽空氣。

  楊凌輕輕抹了把臉:馬上要到家了,一離家近了,那心裡就覺的踏實。腦海裡除了那一個個熟悉的、親切的身影,還有一個只在想像中的身影,那是他的小女兒,雪裡梅生的那個小娃娃,她還沒有見過爹爹呢。

  今日回京,今日大雪。她是雪兒所生,唔……就叫楊雪兒!楊凌嘴角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就在這時,車外有人驚聲呼道:「國公,快。快快,皇……皇上…….。

  楊凌一呆,隨即一驚,急忙掀開車簾衝了出去,問道:「皇上怎麼了?」

  那車前馬上一名侍衛,指著前方結結巴巴地道:「皇……皇上…」。

  楊凌一抬頭,風吹雪飄,迷迷茫茫,迷茫的大雪中一行人馬正迎面走來,楊凌直起腰來瞇著眼望去。只見最前方儀仗如林,正中黃羅傘蓋,中間一乘六十四人抬地巨大御輦。楊凌不由吃了一驚。失聲道:「皇上!」

  正德皇上遠出二十里地,冒著漫天大雪來迎接他了。

  楊凌連忙跳下車去,提著袍裾向前便跑。前方的御輦也看到了楊凌的車隊,剛剛停了下來,一見楊凌趕到。儀仗左右一分,金瓜武士們讓開一條道路。

  楊凌匆匆奔至御輦前,高聲叫道:「臣。楊凌,參見皇上!」說著,楊凌一撩袍襟,跪到在潔白的雪地上。

  儀仗兩旁,是騎著馬地將軍,後邊,是坐著轎的文官,一個個都迎上前來,靜靜地看著他。雪。還在無聲地飄落,御輦前兩個宮娥用金勾挑起了黃龍錦簾。

  正德皇帝頭戴翼龍冠、身穿團龍袍,笑吟吟地從裡邊走了出來,沿著御輦的朱漆木階飛快地走下車來,一把扶起楊凌,欣然上下打量著他。

  兩人四手相握,滿面欣喜,彌彌密密的大雪就在兩人身邊、面前如蝶片兒飛舞。正德朗聲大笑,使勁搖了搖楊凌的手,只說了一句:「走,咱們回去」。

  正德說完,拉著楊凌的手轉身便走,楊凌吃驚道:「皇上!」

  「登輦!」正德不由分說,拉著楊凌並肩走回御輦,黃龍簾兒就那麼挑著,一擺手道:「擺駕回宮!」

  大隊人馬就在原地轉向,浩浩蕩蕩返回京城。御輦穩穩地行往京城,楊凌和正德並肩坐在明黃緞面的龍榻上,只見兩人促膝交談,時時傳出陣陣大笑。兩旁佝著脖子騎在馬上的將軍們滿面艷羨,可是卻沒有一人腹誹非議。

  開疆拓土之功,那是誰都能立得下的麼?若是任何一人,能把河套平原從韃靼人手中奪回來,都是一件蓋世奇功。更何況還說服朵顏三衛,使遼東之地盡數回歸大明,從瓦刺人手中得到金山山脈,打開了西域通道,這樣的功績,還有第二人麼?

  滿朝文武、皇親貴戚全部出迎,皇帝親自迎出京師二十里,攜威國公同乘御輦回京,這樣地殊榮,人家當得起。歡迎儀式無比隆重,大雪漫天,京師九門洞開,滿城百姓相迎,楊凌風風光光回到京城,直趨金殿,特旨君前免跪、龍庭賜座。

  楊凌坐到椅上,向焦芳瞧了一眼,焦芳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楊凌暗暗放下心來。

  要開拓極北邊疆,非王爵之身、享專斷之權、領獨立之軍不能成事,然而擁兵在外,實是君王之忌,所以楊凌想一步步來,第一步就是倚功討封王爵,第二步才是說服皇帝。

  大明的異姓王只有兩種結局,一個是在京裡做無兵無權的逍遙王,比如徐達,一個是分封到皇朝眼中可有可無價值不大地八荒極遠之地守邊,比如沐英。

  問題是依照皇帝對他的感情和倚重,斷不會讓他去邊塞。別人代為討封的話,形同鼓動皇帝放逐他。要知道皇朝的人大多除了中國不知番外之事,在他們眼中,除了通過蘇武牧祟的故事知道了北海(貝加爾湖)這個名字,對那裡地印象只有:極寒、窮荒、杳無人跡、不毛之地。

  總之,那是野人和罪人才該待的地方,漫說封個王爺,封個皇帝也不去,去了喝西北風麼?那種皇帝怕還不如霸州勝芳鎮上統治一百多人的『大順國皇帝』趙萬興呢。然而自已主動討封呢?

  正因為人人認為那是個苦差事,誰會相信他放著子子孫孫在京享福地安樂王爺不做,偏要去做野人王?此人定是懷有異心,意圖勾結蠻人造反了。只怕就連皇帝也不免會有這種念頭。這才是無法得到皇帝和滿朝文武理解和信任的難處。

  楊凌回京之前,早已密囑焦芳動用可以力量開始了行動,先讓一個小小的六品言官上書列舉楊凌開疆拓土、前所未有之功勳,請封王爵。試探滿朝文武反應。待見反對聲浪不大,這才出動職銜較高地官員逐級上本。

  百官反對聲浪低,是因為楊凌立的功,實在是開國之後有功之臣從不曾立國的功績,而且他原來的功勞就夠大了,想再進一步,除了封王也實在沒有別地辦法了。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那位心裡根本藏不住事地皇帝一點城府都沒有,百官還沒表態。他自已先跳出來搖旗吶喊,鼓掌叫好了。現在的朝廷……,你說還有哪個吃飽撐的管這閒事兒?

  這事楊凌回京前就已經知道了。探詢焦芳,只是擔心又有什麼臨時變化。果然,皇帝褒獎一番後,禮部尚書王華咳嗽一聲,上前一步自袖中取出一道呈表。高聲朗誦起來。

  進表列數皇上之德、楊凌之功,最後便是例舉史上有此功勳者封王故事,請求循功晉威國公為王。這些都是官面文章。滿朝文武早就明瞭的,於是百官轟然拜倒,齊聲請封。

  按大明舊例,皇帝子封親王,親王子封郡王;異姓封王者只有兩個功績才有此可能,一是開疆拓土,二是挽難救國,功勳至高者。儘管如此,朱元璋所封的六個異姓王中山王徐達開平王常遇春、岐陽王李文忠、寧河王鄧愈、東甌王湯和、黔寧王沐英生前爵位仍是國公。死後才追封為王爺。

  不過這不是問題,因為能不能封王,是由皇帝決定的。封王之所以困難,不是臣子們不願意,而是皇帝不想封。否則的話,大明開國之初,百官巴不得多封幾個異姓王爺,就算自已封不了王,起碼擋在前頭的人上升了一位,自已地爵位也能跟著......長一級,有哪個蠢蛋會出面阻撓?

  到了這一代,國公已經不止開國時的那幾位了,不說多如牛毛,起碼也是不怎麼值錢了,楊凌現在的功績,活著封王也是應該地。於是,皇帝接受呈表,宣楊凌接,威國公晉爵為武威王。

  歷史上,大明到了末代,才封過秦親王孫可望、晉親王李定國、蜀親王劉文秀、慶陽郡王馮雙禮、鞏昌郡王白文選、漢陽郡王馬漢忠、延平郡王鄭成功,現在因為楊凌這隻小蝴蝶的橫空出世,這些異姓親王、郡王怕是沒有機會出現了,而大明第一位異姓王卻提前問世了。

  正德笑吟吟地站起道:「楊愛卿,朕之一朝,能取回河套、朵顏三衛,開拓金山、巴兒思闊山一帶廣袤的土地,實是前人未有之功,愛卿晉陞王爵,亦是眾望所歸。

  朕,賜永福公主、淳公主、張天師之妹符寶與你為妻,皆為王妃。欽天監已選定明年三月初三為宜婚之日,介時朕當親自主婚,為愛卿完婚」。

  楊凌一呆,兩位公主下嫁,那是早就知道了的,怎麼又多了個小符寶兒,莫非她把自已在丹房強吻了她的事告訴了皇上?楊凌心裡一跳,當著滿朝文武可不敢多問,連忙領旨謝恩。

  正德又笑道:「三日之後,兩位公主和符寶姑娘地八字、婚書和妝奩會送到王府。愛卿也回府去,好生準備三份厚重的聘金、聘禮,辦的熱鬧一些。」

  楊凌連聲答應,正德又道:「諸位愛卿,我朝開疆拓土,建前朝未有之功,朕心喜甚。朕已祭告太廟,不日還將登臨泰山,封禪告天。內閣、禮部,議定相關儀程和隨行文武官員、內外命婦、各國使節人選,欽此!」

  皇上要封禪?眾文武皆是一呆。

  自唐中葉之後,封禪於泰山之帝王,正德算是第一人了!

  ——————————

  公主下嫁,對禮部、內務府來說,整個禮儀過程是再熟悉不過了,可是這一次卻不同。因為公主嫁地是王爺,不能按成例住在十王府。這些禮儀官員們就得絞盡腦汁,制訂一套與往昔不同的大婚禮儀。

  而且皇上突然別出心裁地宣佈封禪泰山,更是令他們措手不及。自唐中葉之後。已經沒有封禪之舉,他們得翻閱大量古藉,研究秦皇漢武唐玄宗這些帝王封禪的舊事,制訂相關地封禪禮儀。

  禮部官員忙的焦頭爛額,公主嫁王爺本就是新鮮事,而且是兩位公主下嫁一夫,而且是公主嫁與王爺,古之成例實在不多。唐朝時雖有一位駙馬迎娶過兩位公主的事,可那是一位公主過門後病死,續絃迎娶的第二位公主。同時出嫁,那得上溯到上古年間去了。

  各路官員研究來研究去,始終研究不出個方案。便紛紛去請示王華,王華也沒了主意,便去詢問皇上地意思。此時,唐一仙已身懷有孕,正德皇帝整天眉開眼笑。再加上大明開疆拓土之喜,這幾日心情好的不得了。

  王華還沒說完,他便把手一揮道:「朕地兩個御妹出閣。當然要與往昔不同。再說她們嫁的是王爺,這更是前所未有之事,給朕加雙份,不管是儀仗、妝奩,統統雙份!去辦吧!噯,回來,不能便宜了他,告訴楊凌,他的聘禮、聘金也得給雙份」。

  正德說完。就屁顛屁顛地陪著唐貴妃散步去了,王華哭笑不得,回到尚書府好一通尋思,這才吩咐下去,按著正德皇帝的意思,統統加倍。

  這一下可亂了套,兩位公主的儀仗妝奩全都加倍,那就變成了四套。而蜀王府送的東西更多,蜀王富甲天下,就這麼一個嫡親妹子出嫁,那還能不好好陪送一番?何況對方的身份,又不是普通的儀賓。

  另外妹子被太后認做女兒了,太后地親生女兒出嫁,他朱讓栩怎麼好意思不隨份子?所以他給永福公主準備的那一份比湘兒還多。這一來光是妝奩就是整整六個公主的份額。

  那是什麼概念?那就是到了三日之後送聘之期,儀仗浩浩蕩蕩,四套儀仗、六份妝禮,連起來之後是前不見盡頭後不見結尾,前邊地儀仗都到了城外西郊的武威王府了,後邊的車馬還在京師大街上晃蕩呢。

  張天師沒跟著兩位公主攙和,排場比人家大了不好,比人家小了寒酸,還不如分開來辦。所以一早上皇家送嫁妝,張天師就開始著手準備,到了正晌午,張家才開始向王府送妝奩。張家倒也大出風頭,那些妝奩之物就不提了,光是來賓就夠瞧的了。

  皇帝嫁妹,是挑選了些雙親、夫妻、子女俱全的有福之人伴隨儀仗,張天師則大發「英雄貼」,邀集各個教派出面賞光。

  現如今張天師可是皇上眼前地紅人,剿滅寧王他是立了大功的,唐貴妃身懷有孕、大明帝國皇嗣有繼,也多虧天師妙手回春,皇上現在對他寵信有加,試問誰不給面子?

  一時間,滿大街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喇嘛、阿匐,外加西洋神父!幸虧他們沒有攜帶法器,否則地話,知道的是天師嫁妹,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出殯呢。

  城裡城外熱鬧非凡,比過年還旺氣。楊家後院的書房內卻十分清靜。此時,楊凌剛剛陪著一個人慢慢走向中廳。那人身穿天青色騎裝棉袍,外罩披風,腰間隱隱露出鎧亮的黃銅扣環刀柄,即年輕又剽悍,像是一個高級侍衛。

  楊凌身穿一件茄色狐皮襖,頭戴海龍皮的暖帽,走到中廳外廊下停住腳步對他囑咐道:「好,回去後告訴蜀王殿下,這件事不必聲張,本王自有主張」。

  那人欠身道:「是,王爺請留步,小的這便回轉四川了,,說罷拱手一揖,轉身走下石階,一個家僕忙陪著他去取馬匹。

  「老爺,天師府的陪嫁到了,你該去迎接了,,高文心巧笑嫣然地從外面走來。她頭上昭君暖套覆額。身著玄狐皮裘,足蹬鹿皮小靴,外披石青刻絲灰鼠披風。秋水湛湛、容顏靚麗,秀色著實可人。

  高文心本就身材高挑。這一身裝扮踏雪而來時身條婉約,華貴雍容,宛若神仙中人!

  「嗯!」楊凌含笑握住了她溫暖的小手,柔聲道:「幼娘正在那邊打理吧?還是送到對面地武威王府去。這些繁文褥節你比我熟悉地多,走,陪老爺去見見天師」。

  「好」,高文心嫣然一笑,陪著夫君娉娉婷婷地去了。

  楊凌踏出府門,長長吸了口氣,掌心蜷起。一封密信握成了紙團,悄然滑進了他的袖筒。

  ——————————

  「小金川烏斯藏人土司拓拔羽?」正德皇上見到楊凌後臉上欣喜不勝的笑容消失了。

  「正是。這件事做的天衣無縫,四川方面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都查不出根底。幸好烏斯斯人地一戶牧人得罪了土司。逃出小金川後無處安生,這才垂涎於朝廷的賞金,悄悄透露了此事。蜀王殿下查證確鑿,這才遣人進京」。

  正德沉下臉來,在殿中徐徐踱了幾步。抬袖一指道:「杜甫,速宣錦衣衛牟斌、兵部陸完……」。

  「且慢!皇上,您打算什麼辦?」

  正德森然一笑道:「先禮後兵。著錦衣衛捕人。老老實實交出全部兇手、接受朝廷處治便罷,否則,兵戎相見!」......楊凌搖搖頭,說道:「皇上,蜀王殿下查出了兇手,為什麼沒有通過正式渠道經官方上報,反而悄悄把消息給我送來,再由我密稟皇上?就是不想洩露了風聲。謀害欽差形同造反,事涉我朝尊嚴。那是必當嚴懲的,一旦經由官方層層上報,皇上想暫息此事也不可能了。

  正德眉頭一擰,奇道:「楊卿,你這是何意?為何需要隱忍?」

  楊凌道:「皇上,謀害欽差是跡近謀反的大罪,就算拓拔羽開始不知內情,五百勇士受命離開部落,又帶回拓拔嫣然的屍首,他會不問出經過麼?可他一直隱忍不報,這就是欺君。您想,他肯束手就縛麼?」

  「打,我們當然不怕。只有我們攻他們守的份兒,可問題在於,小金川形勢十分險峻,一旦用兵,必然需出動大軍耗時良久。如果猝然偷襲,且不說那是烏斯藏人的屬區,兵馬一動,消息早就送進山去,根本無法保密,而且拓拔嫣然做下這樁大事,拓拔羽豈能沒有戒備」。

  正德朗聲大笑道:「愛卿做事就是喜歡瞻前顧後,這是蔑視朝廷權威,非同尋常小事,就算代價再大,朕也要讓他垂首認罪」。

  「皇上,如果有花上小小代價就能讓拓拔羽俯首認罪接受處治的辦法了那何需勞民傷財呢?」

  正德神情一動,忙問道:「愛卿的意思是?」

  楊凌道:「以前,咱們都是由陝西、四川調兵,千里迢迢征伐哈密,到了地方,糧草接濟不上,士弈人困馬乏,哈密王又佔據險要,是以屢攻不克。這一回,咱們應該改弦更張,盡快接手金山、巴爾思闊山,穩定北方。來年,再藉由地利,由巴蜀、巴爾思闊山兩條線路,向哈密王佔據我的大明哈密衛發動進攻,哈密王腹背受敵,哈密衛則唾手可得。回兵時,猝取小金川,拓拔羽定然不防。

  這樣,我們需要付出地代價很小,此其一。其二,現在咱們得到金山、巴爾思闊山的消息,應該還沒傳到西域,西域諸國一旦得到消息,必然會慮及他們自身安危,至少佔了我哈密衛的哈密王、佔了我朵甘都司部分地區地烏斯藏人會忐忑不安。

  一旦我們現在同小金川發生戰事,他們會不會趁機生事?或支持拓拔羽、或參與叛亂,或趁機搶佔瓦刺人已經退出的金山和巴爾思闊山脈?皇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果是以喪失領土,亦或給百姓帶來更大的禍亂為代價不合時宜的強行出兵,豈非因小失大?」

  正德沉吟良久。冷冷一笑道:「好!那就容他再逍遙一年,待我大明收復哈密衛時,再順手把他這頭狼給朕牽回來」。

  楊凌微微頜首,思及眼前正是個機會,便惴惴不安地道:「皇上,臣……還有一件事,想向皇上進呈,可是思前想後,總覺不知如何開口』。

  「噯,你我君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儘管說來」,正德展顏笑道。

  京師百姓對異姓封王、皇帝和天師嫁妹地事才剛剛津津樂道了沒多久。就又有新地飯後談資了。史上冊封時間最短暫的王爺楊凌只上任三天,就被削去王爵,一擼到底,勒令閉門思過,並著錦衣衛看管。其實已形同圈禁。

  天子震怒,正滿心歡喜等著做新娘的永福和湘兒多次求見皇兄未果,本來太后不太高興兩位公主下嫁一夫地事。可是事已至此,卻不得不出面調和,然而犯了倔驢脾氣的正德皇帝乾脆把自已自閉於房中,連太后也不見了。

  一時間京師裡謠言四起,各種版本的君臣失和故事傳的有鼻子有眼,諸如楊凌醉酒,竟然膽大包大自誇功高蓋世,皇上應禪讓皇位;諸如楊凌醉酒,竟然向皇上要求連永淳小公主一起娶過門兒;諸如楊凌醉酒…,

  總之。所有版本唯一的共同點,都是楊凌喝醉了酒,這是各個離奇故事得以使人相信並流傳開來的根本。因為立下如此功勳,又得皇上力排眾議,晉封王爵的天子寵信近臣,如果不是喝醉了酒,說下什麼大逆不道的話,怎麼可能在接了兩位公主的婚書之後突然變成一介布衣,甚至有淪為階下囚地可能?

  傳言中被楊色狼覬覦美色地小姨子永淳公主成了大忙人兒,皇宮、豹房來回穿稜,就像一隻信鴿兒似的翩然來去,不過也是窮忙活一通,事情沒有絲毫進展。

  楊凌被軟禁了兩日皇帝也罷朝兩日朝野議論紛紛。這君臣二人到底說了什麼,除了兩個當事人,就只有杜甫一個了。楊府已被錦衣衛團團包圍,任何人進出不得,三大學士無計可施,便想法子買通了內廷侍衛,把杜甫請了出來。不料杜甫好像吃了啞藥似的,見了三位大學士只是作揖,問什麼都不答。

  大學士、六部九卿們聚在一起長吁短歎,不明所以。看皇上這意思,與其說是大發雷霆,倒不如說是一個被人驕縱慣了地小孩子突然受了委曲,把房門一關,什麼姥姥舅舅親爹親媽的全都不見,自已躲在房裡嘔氣。

  這樣說來,楊凌倒是沒有性命之憂。可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也說不明白,也就無從化解了。可是老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皇上不處理國事不行,為朝廷立下莫大功勞、剛剛晉封王爺的臣子沒有任何罪名的就這麼軟禁著也不行啊。

  眾大臣聚在朝房裡正一籌莫展,鬍子快揪沒了的焦芳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哎呀,怎麼忘了她了,要解開這個解,非她莫屬啊!」

  眾文武一聽,呼啦一聲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叫道:「誰?是誰?閣老快說啊,可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到底誰有辦法啊?」

  焦閣老把眼一翻,說道:「還有誰?楊凌之妹,當今皇貴妃唐娘娘啊!」

  王華把腦門一拍:可不是嘛,未來地國母啊,她要不知道究竟,化解不了此事,那還有誰行?

  一眾大臣摞茶杯的摞茶杯,整官帽的整官帽,還有那從熱炕頭上出溜下來地大臣們各自找著自已的官靴,有那性急的已經往外跑了,朝房裡這通亂。

  焦芳喊道:「嗨嗨嗨,你們幹什麼去?皇上現在嘔著氣呢,豹房你們進得去嗎?貴妃娘娘你們見得著嗎?這都瞎忙活什麼呀。快點,把小內侍叫過來,先給永淳公主送個口信兒,就是內閣諸公、六部九卿,求見永淳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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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54:02

第四百六十七章   這個大騙子


  終於聽完了整個經過的銀琦象失了魂似的,小臉煞白,兩眼發直。

  楊凌本來還想花言巧語一番趁虛而入,本來嘛,於公於私,為了自已的壯志和一家人的安危,已經被成綺韻和紅娘子擠兌到這個份上了,銀琦就算醜若無鹽,那也得娶回來,何況她不但不醜,而且非常漂亮。

  可是瞧了她這副模樣,楊凌實在不忍再多說什麼了。要如何規勸呢 ? 驟聞驚變的銀琦現在怕是什麼也聽不進去,還是讓她靜下心後慢慢開導的好。其實如果沒有『楊英』讓她情有所繫的話,如果楊凌正常的追求她,以他的人品、才貌和地位,未嘗不能成功。

  問題是那時誰又想到過楊凌有這麼一番遠大志向,而且需要朵顏衛的鼎力支持?就連智計百出的成綺韻,也是走一步看一步,隨時根據他的想法調整改變著計劃和策略,隨時順應周圍的局勢和新的變化做出新的安排。這不是一步一步擠兌到這兒了麼?事情到了這一步,同為女兒身,成綺韻和紅娘子也相顧黯然,不知說些甚麼好了。

  一我,我要回家,銀琦的眼神從他們三個中掠過,淚水終於潛然而下。

  那楚楚可憐的神情讓楊凌生出一種心疼地感覺。他忙道:一好,我.…我送你回去吧。』一不!』楊凌剛一靠近,銀琦就駭的一聲驚叫,楊凌趕緊又乖乖退了回來。

  銀琦臉色蒼白。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口,成綺韻眼珠一轉。對紅娘子道:一女王不太舒服,不便乘馬,安排大人的車轎送女王回去吧』,說著向她一努嘴,使了個眼色。

  紅娘子正覺滿心愧疚,連忙應了一聲走上前去。

  銀琦瞪著她,忽然悲憤地道:一你..…你對我做過什麼,你說楊大哥愛你。這一生一世都會把我珍愛呵護地,你是女人,居然跟我說出這樣的話?居然這樣騙我?』饒是紅娘子渾身是膽,也不禁瑟縮了一下,她怯怯地指了指楊凌,低聲詭辯道:一是啊,我…我說楊大哥一生一世.…楊大哥啊二。』一哼銀琦哼了一聲,扭頭便走。紅娘子遲疑了一下,一邊匆匆束著頭髮,一邊追了上去。

  楊凌顛著腳尖兒在後邊瞧。皺著眉頭道:一她沒事吧?』成綺韻瞟了他一眼道:一心疼啦?,哼楊凌瞪了她一眼,說道:一如果我一心一意地愛上了你,卻忽然發現原來你是個男人,我也會一大人會怎麼樣?』成綺韻眼睛一亮,連忙興致勃勃地追問。

  一我會吐魷』一哼裡』成綺韻鼻尖一皺,撒嬌地哼了一聲,然後低聲道:一你別擔心啦,讓她回去歇息一下,她會靜下心來好好思索目前的處境的。說起來,今天這事雖然叫人難以接受。可是鶯兒女扮男裝來到塞外,的確是為了方便迷惑瓦刺和糙粗。恰逢她在那達慕上擇婿,實屬因緣際會。

  如果不是咱們。她孤掌難鳴,已經被白音吞併了。如果不是咱們,她未必能戰勝伯顏猛可,為父報仇。咱們不但是她朵顏部落的恩人,而是是為她報了殺父之仇的恩人,銀琦女王很聰明,讓她靜下來想一想,她會明白咱們對她的恩惠和誠意,從而打消敵意地。

  到那時,就得大人出馬了,具體就不用我交了吧?大人使出你偷香竊玉的本事,還投有哪一個中招的女人不心甘情願地把自已拱手奉上呢,。

  楊凌一邊神思不屬地看著遠遠的自已的車馬向外駛去,一邊點著頭:一嗯,說的在理。嗯?胡說八道!』楊凌拂袖而去.

  成綺韻掩唇而笑,待他走開了才斂了笑容,黛眉輕鎖如煙,輕輕一聲歎息:一我家大人啊,心裡要是覺的有傀於人家,才會想著去追求報答。可是今天這事兒還真的不好辦,是我考慮不同啊,自已的女人ig人為妻,現在讓他出面去追求銀琦,實在跡於無恥,大人怎麼放得下身架,這事該如何是好呢?』成綺韻盤算著,在大帳中慢慢跺起了步子。

  銀琦坐在車轎中默默垂淚,轎簾兒搖晃著,淚眼迷離的從縫隙間望出去,紅娘子騎在馬上,垂頭喪氣地也絲毫不見了往日的颯爽英姿。

  一唉旦我怎麼就會把她當成了男人?男人皮膚哪裡會這麼白嫩、五官哪裡會這麼細緻?』銀琦擦擦眼淚,恨恨地想。

  平生第一次剛剛僧tv懂懂地嘗到了愛一個人的滋味,孰料晴天一聲霹靂,情郎竟然變成了女人。這事兒說出去,自已的臉面往哪兒擱?一楊凌:哼:楊凌:』想起自已遭此戲弄全因楊凌而起,銀琦重重一哼,又想起方纔他花言巧語表示的愛意,不由恨恨道:一楊凌,這個大騙子!哪次見到他都在騙人,在白登山騙了我爹,現在又來騙我!』一唉旦』一想到這兒。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已地責任:一兒女私情可以暫且放在一邊,朵顏三部的事該怎麼辦呢?天下打下來了,沒有不去佔領的道理,何況就算自已不想去。也無法壓制部族內部的頭人貴族們啊,他們現在怕是正在興致勃勃地劃分各部統治和放牧地地盤呢吧。

  如果沒有大明地支持……甚至大明全力支持瓦刺的話會是什麼局面?建築城池、發展農耕、興起工商,讓我朵顏部落走上繁盛之路地夢想,楊凌,這個騙子銀琦不期然想到了兩人地第一次交鋒:白雪皚皚,呈風呼嘯,她正站在白登山頭觀望山下數萬大軍廝殺不休的場面,猛回去。卻看見楊凌一臉的殺氣。

  一你想殺我?你怕我們出爾反爾,臨陣倒戈?楊將軍,不要把我們看的那麼不堪,我父親雖然在大明和撻粗之間左右搖擺,那也是迫於形勢,為了整個部落地生存。你放心,現在我已經上了你的賊船,只有硬著頭皮跟你走下去了。』。

  楊凌望著她,很真誠地道:一姑娘說的對。大敵當前,我們應該互相信任。攜手共渡難關,如果此時還互相懷疑,那真的只有同歸於盡了』。

  一你們漢人真地很狡猾,這番話說的好聽,其實不過是告訴我。你們死光了,我們也活不成。我告訴你,伯顏向我父親求過親,只要我答應嫁給伯顏,朵顏三衛也歸順鞋SH.我們就有活路。所以。在此山被破之時,在全族覆亡和歸順求生之間我們一定會選擇後者。我,也願意為了族人獻出自已旦』

  一好裡那我們就定個君子協議。此山可守,我們就拼盡全力一齊守下去,山峰被攻陷之時,我會以身殉國,貴族的行止,由你們自已決定!』銀琦輕輕閉上了眼睛,再次為楊凌下T註解:一這個大騙子:』隨著轆轆車輪聲,輕輕搖晃著身子:一現如今父親死了,是被伯顏殺死的。朵顏衛險些被人吞併,那野心家是父親的好安答白音叔叔。

  他..…他做了些什麼呢?他安排紅娘子出關是為了對付伯顏,實際上是為自已報了父仇。有了白衣軍的支持,自已才輕易除掉白音,軟硬兼施征服了福余衛,現在成為草原的主人。

  要說錯,他地錯就是沒有早些把紅娘子的真實身份對自已坦白,可是那個時候他能坦白麼?那時暴露了她大明官兵的身份,瓦刺和鞋粗之戰還會開始麼?要說錯,就是當剷除白音,順利一統三衛的時候,紅娘子沒有拒絕自已的婚事,可是那個時候她能拒絕麼?如果她拒絕,我還會放心讓她幫我去整合三衛,從而在關鍵時刻以一支號令統一的大軍討伐伯顏麼?銀琦坐在車中靜靜沉思著,車子已經進了城,馬上就要到達貴族屋宅區了。

  銀琦和紅娘子的侍衛服飾都差不多,不過車轎前後卻是楊凌的一隊親兵,車上仍插著楊凌的大旗,瞧這模樣,倒像是一隊王府侍衛請了威國公去王府赴宴似的。

  這個半城半部落地城鎮,牧民們十分散漫,王爺的車隊也不像中原地官員儀仗整齊鳴鑼開道的,甚至還有牧人趕著一群羊忽爾橫街而過,所以車馬速度並不快。

  前方剛剛拐過一個路口,忽然一個黑乎乎地東西一下子拋進了侍衛群中。一當』東西落在沙土地上轉了幾個圈兒,逕口兒還在一00-地冒著黑煙。

  一不好!手雷,臥倒!』經過楊凌訓練的近身官兵飛身下馬,一致屁股沖裡腦袋沖外,擺出狗吃屎的動作I旬在地。

  幾乎於此同時,一轟』地一聲巨響,那些策馬衝過來察看究竟的朵顏侍衛慘叫著跌下馬來,雙手掩面滿地打滾,發出淒厲的已經沒有人聲的怪叫。那些受傷的馬匹也負痛狂奔,攪的路口人喊馬嘶一片混亂。

  一散開:掩護車轎後撤裡』紅娘子一聲嬌叱,已經自馬上一躍而下,翩然躍上馬車,那激射地鋼針鐵片殺傷範圍實在不小。儘管這車子離前邊侍聊衛還隔著一段距離,可是還是有一匹馬受了傷,馬車伕也慘叫一聲,從高座上栽下地去。慘聲大呼。

  紅娘子一手挽住緩繩,力勒驚馬。阻止它向前衝去,一手按著腰刀冷目四顧。那些趴在地上的士兵一侯爆炸過後就從地上蹦了起來,也不顧身旁捂著臉指縫中還沁出鮮血的慘叫侍衛,立即拔出刀四散衝入人群,尋找可疑分子。

  一發生了什麼事?』爆炸聲驚的馬向前一衝,隨即被紅娘子硬生生挽住,把馬車兜轉過來。正在沉思之中地銀琦先是向前一栽,然後向右一撞,重重地磕在車體上,她忍著肩頭的疼痛急忙掀簾問道。

  一快回去裡有刺客裡』紅娘子把眼一瞪,厲聲叱喝。她真地有些驚慌,來人用的是大明軍隊的火器,這樣犀利的武器可不是武功能對付得了的,萬一銀琦有個好歹,她一輩子良心也不安了。

  一我也不是紙糊的』,銀琦刷地一下拔出了佩劍。倔強地要衝出去。她說不出對紅娘子是一種什麼感覺.這個女人,冒充男人欺騙了她的感情,她地心裡有些恨。然而這個女人,對她又有太多的恩惠,現在持刀立在車頭,那份焦急擔心也決不是偽裝的,她是真的關心自已,這份認知又讓她有種糊里糊塗的感覺。

  這種極北之地民風淳樸,銀琦壓根就沒聽說過同性之間會有愛情,如果她是那位原福建知府的小九妹。有點變態癬好的伊人,說不定感激之下。真會碰撞出愛的火花呢,但是現在她被紅娘子粗暴地又推回車內。卻只是碰撞出一腦門的漿糊。

  李大仁一彈出手,就等著驚馬前衝,然後結果車中的楊凌飄然遠遁,想不到侍衛中有這樣地高手,竟然徑直躍上馬車,力挽驚馬調轉了車頭

  當銀琦轉出車子的時候,車頭已經調轉過去,他並不曾見到車中出來的是個女子。李大仁眼見楊凌要逃脫,再也顧不得掩飾身形,立即縱身躍了出來,足不點塵地追了上去。就從驚慌失措不及反應的侍衛們中間殺過去,撲向那輛馬車。

  楊凌的侍衛只是普通的儀仗士兵,若是成綺韻招攬的那些三山五嶽的高手,未及會這麼不濟事。可是那些高手不熟火器,真要是那些人護侍左右,只伯那一枚手雷就要傷損過半了。

  李大仁這一現身,蒙漢兩族侍衛們立即發現了他,紛紛圍追上來。

  紅娘子發現一個身著蒙袍、手提長劍的武士健步如飛而來,一枚手雷又是脫手飛出,立即凌空一縱,躍至車後轅,一鏗』地一溜兒火星,刀尖準確無誤地點在手雷上,那手雷還未及爆炸,反向李大仁射去。

  李大仁這一驚非同小同,這時也顧不得高手風範了,方纔他親眼見到那些漢人侍衛們甸旬在地,結果毫髮無傷,當下也是一個徽驢打滾,就地滾了出去。

  一轟!』手雷還未落地,就轟然爆炸,彈片激射,匆匆圍堵上來的侍衛們又是慘叫一片,李大仁大吼一聲,從地上躍了起來,加快步伐追趕馬車,他地帽子掉了,頭髮束巾也被割破,披頭散髮滿臉是血,看來那枚手雷還是傷了他。

  李大仁奔上馬車,馬車向明軍大營狂奔著,紅娘子就和他刀來劍往,在車上大戰起來。未受傷的侍衛們匆忙搶回一匹戰馬,也遙遙追來。

  李大仁地武功與紅娘子相比,彼此不相上下,可是紅娘子在關內是山賊、馬賊,出塞後又縱橫草原日日廝殺,論起殺人經驗遠比他更豐富,實力相當時,經驗便發揮了重要作用,要不是紅娘子要防止他向車中刺殺,受限較多,李大仁便已落了下風。

  銀琦在車中只感覺車子奔跑極速,顛簸的厲害,四下驚叫連連,車上兵器撞擊時不斷傳來,坐在轎內四下不能視物,根本不知道哪個方向忽突然刺進一劍,那種心理地危險感反而更加強烈,終於按捺不住掀簾而出。

  紅娘子一直注意著不讓李大仁攻進車子,一見車頭銀琦出來,不由驚怒喝道:一避進去裡』這一移神。李大仁一a』地一劍擊開她手中刀,縱身便躍向車頂,看那意圖是想翻到車頭刺殺銀琦,紅娘子想也不想。隨之一躍而起。

  不料李大仁與她一番交手,已知道這個娘娘腔地男人武藝實在自已之上。有她阻攔難以成功,這一躍只是作勢,引得紅娘子也躍身而起,他立即身形一頓,按住車幫,一劍刺向紅娘子胸口。

  紅娘子躍的極快,這一劍若被刺中。就被他開膛破肚了,駭得紅娘子急忙揮刀反撩,隨即在車頂一滾,靴尖重重地踢在李大仁高懸出車頂的胸口上。

  紅娘子一腳可以踢飛虎豹,那雙玉腿的力道十分驚人,再加上她地靴尖包裹著一塊尖鐵,這一踢李大仁哇地一聲大叫,鮮血狂噴倒摔了出去。手中劍也飛了出去。

  李大仁探手便往懷中摸取第三枚手雷,這時侍衛們已經縱馬追了過來,四個蒙古侍衛飛身下馬撲到他身邊。七手八腳扣住了他手腳關節,四個大漢,光是近千斤的自身重量就不是重傷之餘地李大仁能掙的開的,何況他們使的力加起來何止千斤,而且他們都是博克高手,鎖拿的都是關節要害。

  李大仁僕在地上動彈不得,陡聽一轟』的一聲,他的腰一挺,屁股在四個大漢扣壓之上還是向上急劇顛動了幾下,然後一動不動了。旁邊楊凌地侍衛們舉刀圍了上來。將他逼在中間,這時看去。只見他滿臉是血、披頭散髮,面目猙獰。二目環睜,顯得十分11厲。

  一他死了裡』一個校尉吁了口氣,手中的鋼刀垂了下來。四個蒙古大漢鬆開了手,一個侍衛踢了一腳,將李大仁踢的仰翻在地,只見他身上裊裊升起一股煙霧,那胸、腹、胯間衣衫盡爛,血肉模糊,地上一個小沙坑,估計那手雷中無數的鋼針鉛珠和鐵片,已盡數射進了他的體內。

  紅娘子只覺胸腹間一陣刺疼,情知方才李大仁那一劍還是傷了她,伸手一摸,儘是鮮血,一襲潔白的衣袍已經染紅,儼如臥在血泊之中。

  銀琦站在車頭,返身看見不由嚇的臉色蒼白,顫聲問道:一你樣了?』紅娘子估計那一劍撩的晚了,劍尖自雙乳直至小腹,怕是劃破了皮,血流雖多,倒不致命,不過現在危險已除,她倒不必強行起身使傷口擴大,所以仍臥在車頂不動,見銀琦惶然,忙安慰笑道:一我不妨事的,你快回車內去,以免還有刺客,有我在,就沒有人能傷得了你』。

  銀琦見她臉色蒼白,渾身是血,只當她是在安慰自已,現在連動都動彈不得,那傷一定是十分重的,不由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此時那馬車己奔至轅門附近,楊凌、成綺韻率領大批高手策馬衝出了軍營,其中就有成綺韻招攬地那些關外刀客、高麗劍客和日本忍者。

  到了近前欄住奔馬,楊凌匆匆躍下馬來,侍衛們四下刷地一下散開,布成裡外遠近三層包圍圈將他護在中間。

  楊凌匆匆上車,一見紅娘子的模樣,嚇得他身子一晃險些摔下車去:一鶯兒,你怎麼樣了?』一我有高文心親手調配的金槍藥,可是在這裡卻是不便敷藥的。

  楊凌哪裡肯信,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潛然淚下,硬咽道:一鶯成綺韻站在車下忙道大人,鶯兒受了傷不可移動,快快把車子駛回營帳,找郎中醫治』。

  一啊旦不錯裡』楊凌一聽顧不得拭淚,匆忙返身抄起緩繩一抖,親自駕駛馬車駛向軍營之中,銀琦扶著車架,一手握著紅娘子的手,垂淚道:一楊大

  紅娘子向她微微一笑,輕輕搖搖頭,柔聲道:一我真的役事,你不用擔心』。

  銀琦搖搖頭,又點點頭,那淚終忍不住,又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營帳中來來往往人流不息。楊凌、銀琦等人眼巴巴地候在帳外,眼看著忙忙碌碌的女侍們進進出出,一個個提心吊膽。

  終於,成綺韻神色沉重地從帳中走了出來。楊凌顫聲問道:一韻1L.鶯兒她成綺韻張口欲言。忽地淚水奔湧,她摀住了嘴,抽泣著再也說不出話來。

  楊凌兩眼一直:一她還真是水傲地,這是眼淚啊還是自來水,說來就來啊。』他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成綺韻的肩頭,急道:一鶯兒她一大人。她一啊:』楊凌一聲驚叫,兩眼一翻便向後倒去,兩個侍衛急忙一旁扶住,成綺韻慌了手腳,連忙道:一快快快,把大人扶回去,郎中呢,再召個郎中來,大人心力憔悴。暈過去了』。

  帳前一通忙亂,楊凌被人七手八腳地抬走了。

  一這個沒出息地』,成綺韻咬牙切齒地想:一是你追老婆還是我追老婆?此時正該你表現癡情種子的時候,你不哭天抹淚地,居然一暈了事!』就是身旁刮過一陣風都能被她搾乾利用價值才肯放過的成綺韻,豈肯放過紅娘子為了銀琦受傷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要好好利用一番,於是只是簡單的提示幾句,老楊家這幾口子就定下了誘拐小銀琦的奸計。

  一我白髮蒼蒼的老郎中正在帳中銅盆裡淨手,手上還有血跡未淨。那水都紅通通的。帳中紅娘子蓋著厚厚地被褥,臉色白中透黃還帶著點兒灰。

  氣息微弱幾不可聞。

  兩個侍女見了紅娘子忙檢枉一禮,那軍醫老郎中道:「姑娘,夫人傷勢嚴重,現在已經昏迷不醒,你要輕些,不要驚擾了她,動作小些,莫讓她受了風,我去煎幾服藥』。

  銀琦淚眼迷離地看著紅娘子,輕輕點了點頭,小心地掀起慢紗,輕輕走進去,她伸出手去,卻又縮回來,望著臉色慘淡、氣息微弱的紅娘子久久不語

  刺客是誰?查出什麼了麼?」楊凌坐在帳中,向成綺韻問道。

  一還沒有,我的人手已經全撒出去了,徹底搜索整個朵顏城。那屍體已割下首級用石灰醃上,現在拿去在我們的俘虜和朵顏各部分發為奴的俘虜中傳看了,如果他是伯顏的人,一定有人認得的』。

  一嗯裡』楊凌點點頭,把她拉近了坐在身邊、向道:「鶯兒真的役事吧?』成綺韻白了他一眼,說道:一不信你自己去看呀』。

  楊凌心虛地乾笑道:一這不是銀琦在那兒麼,再說,我哪能不信你,可是她真的沒少流血,看著叫人害怕』。

  一沒大礙的,老郎中在帳外指點,我親手給她清理地傷口,敷的文心親手焙制的藥膠,其實她的血已經止住了,那藥主是要是生肌愈膚的,要想不留疤痕,三兩天輕易不可移動倒是真的,傷真的不重,用不了幾天就可痊癒了。』楊凌這才稍感寬慰地點了點頭。

  華美錦帳間暖意融融,獸香不斷。角上四個火盆,帳中明燈高掛,映得一室皆明,如同白晝。紅娘子一襲薄軟貼身的長袍蔽體,俏然立在一面一人多高的銅鏡前,一頭及腰長髮披灑在肩背之後。

  銅鏡中映出一個嬌艷地美人兒。裊裊娜娜,鮮麗嫵媚。一隻大手悄然環在了她地腰間:一那人是李大禮,看來他是窮途末路,拼著一死來報復我了。結果卻是我的小鶯鶯替我擋了災』。

  一走開啦,人家好煩』。崔鶯兒嬌慎著,輕輕打開了楊凌地大手。

  一煩什麼』,楊凌地大手又溫柔地環繞回來,輕輕撫著她平坦柔軟地小腹,同時楊凌英俊地臉龐也映在了銅鏡中。他站在崔鶯兒身後,一手環著她的腰,頭搭在她肩上。輕輕磨擎著她柔嫩光嫩的臉蛋。

  一人家身上留下了疤痕,看著好討厭』,崔鶯兒輕輕餐著柳眉,顯的無限煩惱。

  楊凌輕輕笑了:一根本不明顯嘛,這才第六天,才是隱隱一道紅線,癒合的這麼好,你還不知足?再過幾天肉色漸漸淡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的』。

  崔鶯兒嘟了嘟嘴不開心地道:一可你就看趴在人家身上認認真真地看啊、被凌寵溺著。崔鶯兒在他面前就像一個小女孩兒似的。

  呢你楊凌被她嬌俏百變的神情弄的慾火上升,粗漲堅挺的部分氣勢洶洶地抵在了她豐膠結實的圓臀上,崔鶯兒紅了臉,不自在地扭動了下腰肢。

  一好好好,我看,現在就看,好不好?』楊凌貼著她的耳朵說著,手已偷偷溜去解她的腰帶。

  一不要』,崔鶯兒大羞。可是卻拗不過楊凌的堅持,衣帶緩解。

  羅裳輕分,在崔鶯兒欲拒還迎的動作中。那件輕軟的羅衫輕輕分開,露出一具迷人地服體。

  酥胸堅鋌而豐滿,柳腰圓潤而纖細,誘人的小巧肚臍,平坦柔軟的小腹,玉體散發出讓人垂涎的誘人光澤。緊要處被崔鶯兒害羞地遮掩住了,她的眼睛也羞澀地閉了起來,睫毛兒細密地眨動著。

  楊凌貪婪地望著鏡中的纖影,目光再由下向上遺巡,一雙秀氣的天足,從纖巧圓潤的足躁、筆挺滑膩的小腿一路向上延伸,豐膠修長的大腿赫然在目,誘惑迷人地香氛甜膩芳香楊凌的目光停留在那嫩滑香軟,如酥似雪地飽滿胸膛上,羊脂美玉般豐盈挺拔的雙峰一線淡淡地紅線,筆直向下直到肚臍之上,如果不細看,還真的不易注意到。

  楊凌在崔鶯兒的耳垂上溫柔地一吻,游移的雙手從雪白光滑豐膠渾圓的大腿上遊走到胸前,輕輕撫摸著那一痕紅線。

  崔鶯兒的身子輕輕顫抖起來,她抓著楊凌的手,卻又隨著他的手在自已身上移動著,閉著雙目把頭仰靠在楊凌肩上,輕輕地歪著,晝著眉心兒,臉如火燒霞染.一很美,鶯兒很美裡』楊凌柔聲的讚美就像一劑最好的療傷聖藥,又像一壇淳濃的美酒,熏得崔鶯兒暈陶陶的。楊凌攬住她的肩,把她轉了過來,低聲道:-一點都不影響的,鶯兒還是那麼美,那麼迷人,迷的相公神魂顛倒』。

  崔鶯兒一吃』地一笑,楊凌已摟住她圓潤結實,活力澎湃的小腰,緊緊吻住了她誘人的紅唇,許久許久,紅娘子才甲唔連聲地推開他,紅著臉,滿眼歉意地道:一夫君,人家一嗯,我知道』,楊凌克制著慾火,在她灼熱的唇上輕輕一吻,柔聲道:一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

  崔鶯兒星眼迷離地看著他,見他快要走到帳口了,忽地咬了咬唇,飛快地道:一站住』。

  嗯?』楊凌站住身子,探詢地看著她。

  崔鶯兒暈著臉,赤著腳踩著毛絨絨的波斯地毯走過來,那雙發亮的眸子緊緊盯著他,呢喃道:一你要去找韻兒姐姐是不是?』一呢崔鶯兒地眼睛瞇起來。野性魅力散發著性感誘惑的光,紅唇輕啟,柔軟的胭體已撲入懷中暱聲道:一我不要你去,不要你因為我去找她聲音飽含醋意。楊凌有些好笑,連忙哄道:一好好好。我回房老實睡覺,行了吧?』「不!」

  一呀全』楊凌倒吸一口冷氣,那粗挺難受的部分忽被一隻小手輕輕地、卻又大膽的隔袍握住,使他地身子不由自主地發出一陣舒服的輕顫。

  紅娘子就這麼握著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輕盈的、曼妙的、眼神兒捺人的,一步一步向回退。楊凌也就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退了回來,直到床邊被她輕輕一推,推坐在床上。

  一樓秀髮半掩住崔鶯兒紅若石榴的嬌顏,髮絲間的眸子象貓兒似地發出熠熠光芒:一人家只說不能鶯兒嬌聲說著,已經俏生生地在他腿間跪了下去,半裸著跪倒在柔軟的長毛波斯地毯上。

  一絲道:一你甲晤瞅鳴聲中,隱約聽見她說什麼洞玄、綺韻,楊凌卻已全然不去心答案了,只是一迭聲地道:一好鶯兒,再關力一崔姐姐的病情怎麼樣了?』銀琦一見振去探望的人回來了,馬上抬起頭問道。

  她幾乎天天都要去探望紅娘子,可是紅娘子的傷顯然是越拖越重了,頭幾天她清醒時還能和自已說說話兒,這幾天簡直是口不能言了。

  看的銀琦滿心愧疚,只是落淚。

  那老郎中說是又請了醫術更高明的神醫。可是瞧這情形也不知她能不能撐到那位什麼·賽扁鵲』趕到。這兩天崔鶯兒連話也說不得了,那可惡的老郎中不許任伺人進帳。整天熬些黑乎乎的藥湯,聞著那嗆人地味兒怕是好人喝了也得讓他毒死。

  銀契身為女王,尤其值次多事之秋,還有許多事情要出來,又不能整天在那兒守著,便打發了老管家整天守在軍營裡,每天回來報消息每天忙完了靠她一個人,根本無法解決的諸多問題,疲憊不堪的銀琦經常想起紅娘子在病榻上拉著她的手說的那些話。那些話的中心自然離不了那個可惡的傢伙。

  崔鶯兒對她講與楊凌相識相知、由仇視到相愛的傳奇經歷,對她講楊凌為國為民的博大胸懷、所作所為,講楊凌對待朵顏蘭衛的一番苦心和對她銀琦地真情實意。

  搞的這個小姑娘現在被灌輸地滿心思都是紅娘子的傷勢和她對自已說過地話,還有總是不期然躍上心頭的那個鬼頭鬼腦的傢伙。

  一傷勢還是沒有起色?』銀琦滿面優色地歎了口氣。

  老管家道:一是』,他見女主人滿臉沉重的神色,忙寬慰道:一女王,您也別太擔心了,依我老阿罕看吶,崔姑娘的傷勢應該還役這麼嚴重,今兒威國公召見白衣軍將領,把瓦刺人所賜的十六個美人賞賜給他們千夫長以上的將領。

  我看那些人來時啊滿面歡喜的,如果他們的北英王真的有生命之優能那麼輕鬆嗎?對了,女王交給我的那三枝千年老參,我送去廚房時,聽廚子說,威國公還在後邊大宴眾將呢,那酒明,足足喝了三十多壇』。

  銀琦神色一動,眼睛漸漸瞇了起來。她立即追問大明軍營中楊凌、成綺韻等幾個主要人物的起食飲居情形,老阿罕把他整天候在那兒看到地、聽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對主人說了出來。銀琦起身在屋中踱了一陣,忽地道:一阿罕,府裡的老參還有幾支?』一還有三支』。

  一好,你拿去。再給他們送去,多多觀察楊凌和成綺韻等人的行動舉止、起食飲居。尤其注意送往崔姐姐帳中地飲食』。

  阿罕不知道女王何以有此吩咐,不過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也沒有多問,連忙答應一聲退下了。

  第二日,老阿罕又回來了,銀琦聽了他地述說,只是輕輕揮了揮手,老管家施禮退下了。銀琦盤膝而坐。一手托著香腮,微微側著身子,沉思半晌,嘴角忽然一翹,輕輕說道:一楊凌裡這個大騙子!』

  他們費盡心機,難道是為了續續對她說的那些話,幾乎句句不離楊凌,總是有意無意地述說楊凌是多麼的優秀,對她又是多麼的真誠。原來一這個大騙子裡』不知怎麼的,被騙的人想通了一切,卻沒有一點氣惱的意思,或許星捧月地虛榮感?總之,那心兒忽然跳的快了,沒有氣惱,卻只有隱隱的快意和有趣的感覺,還有一我去看望她!』銀琦忽然長身而起。緊了緊腰帶,說道。

  一銀琦。你來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找你』。成綺韻拉著銀琦的手,兩隻眼睛濕潤了。

  一發生了什麼事,難道崔姐姐她成綺韻硬嚥著點點頭,說道:一怕是不行了,你..…你快去看看他吧吧,。

  銀琦急忙向帳中搶去,雖說心中已有懷疑,可是畢竟只是猜測,銀琦心中還是忐忑不安的,尤其是見到紅娘子形神俱備的扮相,叫人看了想不難過都不行。

  一你們道,臉蛋兒有些潮紅,不知是悶的,還是這麼哄騙人家一個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看起來倒挺像迴光返照。

  如坐針氈的楊凌立即一沉痛』地點了點頭,起身領著郎中、侍女一大幫子人退了出去。

  一銀琦,姐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撐下去了,這幾天,姐姐和你說地話,你有沒有想過?』銀琦一邊認真觀察著她的神情氣色,一邊輕輕點了點頭。

  ,你一個女孩兒家,獨自打理這麼大一份家當,千斤重擔在肩,真讓我放心不下。姐姐有愧於你,最覺的對不起的就是你』。

  一姐姐不要這麼說,銀琦想通了。是你幫我報了父仇,是你幫我挫敗了白音的陰謀,是你救了我的性命,姐姐,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倒是小妹,虧欠姐姐良多。』,銀琦很乖巧。

  紅娘子暗讚一聲:一真上路!』她幽幽一歎道:一你認真想過了就好,你現在孤苦伶仃一人,一旦沒有強援,不知又會有多少白音那樣的人打你的主意。銀琦,我不知還能不能活的下去,不把你安排妥當了,你真地是死不螟目。國公是真的很喜歡你,也只有他如果說姐姐還有什麼未了地心願,那就是希望,你能答應嫁給他魷有你在他身邊,有他在你身邊,姐姐一姐姐』

  一銀琦,你……你肯答應我嗎?』就算沒有紅娘子這幾天來不斷地洗腦,其實在銀琦心中,楊凌也算是極佳的男子了,尤其是她喜歡過了男裝扮相的紅娘子之後,草原漢子那種粗獷豪爽、滿臉虹須、身軀如熊的風格可遠沒有楊凌那般玉樹臨風、風流儒雅的模樣招她喜歡,容易獲得她的認同。

  銀琦的心跳了起來。輕輕低下頭道:一姐姐你對銀琪思重如山,情深似海,銀琦粉身碎骨都難以報答,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我都是願意的。

  一真的?』紅娘子腰桿兒一挺,連忙又躺了回去。同時向外邊喚道:一國公,你請進來』。

  兩雙手被紅娘子握著,漸漸合在了一起:一國公,我交給你了,銀琦已經答應了做你的妻子。你愛,不離不棄』。

  銀琦抬頭看了楊凌一眼。急忙又低下頭去,滿面紅暈,嬌羞上一賽扁鵲』來啦裡·賽扁鵲』來啦裡國公爺,神醫·賽扁鵲』趕來啦裡』外邊有人高喊起來。

  一來的真是時候,這個大騙子裡』銀琦低著頭,心裡哼哼地想。

  十天之後,在楊凌地幫助下,朵顏紅接收糙膽草原、運送服濟災糧、在斡難河聖地籌建銀琦城、和瓦刺劃分勢力範圍的事情初步有了眉目,先期準備工作也已逐一開始。

  京裡已經接到了大捷地消息,喜出望外的正德皇帝以八百里快騎傳旨。召楊凌還京。此時,楊凌關於收回朵顏、福余、泰寧三衛土地,遼東衛所從此化點線為面,上下貫穿如一:收復河套平原。

  擁有了可以放養軍馬的豐沃草原,擁有了扼制大草原的一座橋頭堡:向西將金山山脈大片土地納入大明版圖,西域三十六國天險已失,從此在大明俯視之下的重要奏報才剛剛送走,還沒有傳到京裡。

  楊凌想要回京去了,趁著大捷的消息,趁著剛剛立下開疆拓土的豐功偉績。此時向皇帝提出些建議,自然可以事半功倍。甚至化不可能為可能。

  解決了朵顏衛地問題,有了銀琦的承咯。有了關外勢力的支持,他現在就可以放下心來去解決朝中的阻力了。

  一我走了裡』楊凌撥轉馬頭,看著趕來相送的成綺韻、紅娘子,還有女王銀琦,她們已經送出了幾十里地。

  一這裡,就交給你們了,這裡越穩定,事情進行的越快,我才朝中說的話才越有信服力!』

  成綺韻和紅娘子齊齊點頭。

  一我比肩而行。銀琦換穿了一身漢式武服,身段姐娜,英姿颯爽,兩彎濃黑如墨的箭眉下,有一雙很嫵媚的大眼睛。

  小丫頭用力地點頭,好像巴不得他快走,大眼睛裡波光激淞。

  一不對我說一句捨不得地話?』楊凌笑T。

  這世上,能發展最快、最迅速,叫人一夜之間就心心相映的感情只有一種,那就是愛,哪怕兩人昨天才剛剛相識。

  十多天,天天在一起做事、商議,名份已定的兩人,感情升溫迅速,大有如膠似漆之勢。本來嘛,試問一個是淺嘗輒止的親暱,一個是法式濕吻的進攻,哪一個的手段更容易讓這慕艾少女深陷情網?銀琦想笑,又忍住了,她氣鼓鼓地揚起烏梢蛇的馬鞭,像是要狠狠伸抽他一下,鞭梢落在身上時,那力道卻輕得像是撫摸。

  楊凌會意地一笑,彼地撥轉馬頭,迎著風飛馳而去,墨綠的披風獵獵聲猶在耳,他竟頭也不回,直奔到遠遠的侍衛隊伍的中央處,才緩緩放慢了馬速。

  剛剛渾不在意,談笑自若地銀琦,不知何時已掛滿了滿頰的淚。

  一捨不得啦?』紅娘子一挾馬腹,湊到了她地身邊。

  一才沒有」

  劉大棒糙在一邊咧了咧嘴,心道:一這都告辭了六七回了,再要回頭,怕又得送出十里地去,那還有沒有頭啊』。

  紅娘子格格地笑,眼睛也是亮亮的:一那就不哭了,等他回來,等他回來迎娶咱們雙王過門時,咱們一人一條馬鞭,讓他嘗嘗塞外地馬鞭,哪能輕易就過門兒呀』銀琦破啼為笑,使勁兒一點頭:「讓他嘗嘗『姑娘追』的滋味。」

  一『姑娘追』在結婚或喜慶的日子裡都可舉行,姑娘持著馬鞭縱馬追趕郎君,據說抽的越狠,愛得越深。這兩位姑娘的馬術和鞭子公他劉大棒糙腦海中忽然閃出現出一幅畫面:兩位女王舞動長鞭,如蛟龍一般,國公爺在兩條長鞭下翻滾、哀號、痛苦不堪,一個冷戰。
引言 使用道具
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53:17

第466章   三個條件

  女人對於建功立業、名垂千古的誘惑抵抗力終究要強一些,楊凌一番花言巧語,換作一位好大喜功的君主早就喜出望外了,可銀琦反而一臉的警惕,楊凌見此情景也緊張起來。

  政治婚姻在古代乃至近代,無論中外都事屬尋常,而當事者也鮮有以之為怪的。事實上在那個普通百姓家也是先入洞房、然後戀愛的時代,這種婚姻的穩固程度、幸福比例反而更高一些。在家族利益高於一切的時代,做為兩股力量締結象徵的聯姻,還因之蒙上了某種神聖的面紗。

  客觀地說,即便拋開雙方的身份和聯姻的長遠利益,僅以楊凌、銀琦兩個人的個人條件來說,也不失為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其實很琦傾心於『楊英』,何嘗不是如此?

  如果『楊英』只是一個弓馬嫡嫻熟的普通牧民,做為身系全族那麼多重大責任的首領,銀琦還會那麼痛快的確定和他的婚姻麼?

  然而楊凌卻很不適應這種婚姻方式,他覺的這對銀琦、對他自已,都是一種不公正的行為。以這種方式來結合,楊凌總覺的是對感情的一種褻瀆,有種本能的排斥。然而他現在是逼上梁山了。現在人家的老公忽然變成了自已的老婆,這件事豈是解釋兩句就可以化解的?

  再者,不管是接下來向皇帝攤牌、求准開疆拓土。還是將來與蒙古部落一起向北方進發,征服北方那些大大小小地韃靼汗國,都離不了現在已成為草原之主的朵顏部落的配合。

  如果不以聯姻方式把兩股勢力的利益合成一體,使兩家無分彼此、同進共退,試問羞怒於紅娘子女扮男裝利用了她的銀琦,還肯相信楊凌的話?還會幫助楊凌對朝廷施加壓力?還會順從他地意思。讓出遼東土地、搬往斡難河、不遺餘力地配合他建造遼東工業基地、建設北大荒糧倉、穩定大草原、配合他組建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征服北方,搶在羅斯公國東征之前佔有西伯利亞?

  所有的一切,如今都繫在一場婚姻上,意義不在於婚姻本身,而在於它可以讓雙方把對方的利益看成自已的利益並為之行動。當今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兼西班牙國王,歐洲最大政治集團的領導者,就誕生於父祖兩代的政治婚姻;羅斯公國從一個歐洲三流小國地位陡然飆升,得益於伊凡三世迎娶了歐洲皇族血統最純正的索菲亞公主。楊凌的大明北拓,看來也不得不走上這一步了。

  只不過比較荒唐地是,那些勢力地聯盟。一開始就是明明白白的並弱為強。對外吞併和擴張,是聯起手來打別人。而楊凌打銀琦的主意,卻是為了增強自已地籌碼。給自已準備為之擴張疆土而奮鬥的大明施加壓力,是先聯合外人解決內部。然後再為了內部去向外擴張。

  不這樣又怎麼辦呢?沒有足夠地專斷之權就不可能在遠離大明的地方開疆拓土。朝野安於現狀,唯務休息,滿腦子不欲疲中國以事外蕃的臣屬們太多了。要想說服這些腐儒主動發動戰爭其難度不亞於登天。再加上皇權的強大,不借助外力,要實現這一夢想何其難也。

  楊凌曾經用過各種方法,尋找與不同勢力集團的利益共同點與之結盟,內廷、外廷、地方勢力、江南士族,現在,不得不用這種特殊的方式。謀求與關外部落的結盟。

  入鄉隨俗吧,楊凌在心裡苦笑一聲:我在改變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何嘗不是也在改變著我?

  楊凌緩緩開口道:「第一件事,比較簡單。」

  「什麼事?」銀琦兩隻眼睛瞪著銅鈴一般,兩隻小手攥成了拳頭,脊背緊張地弓了起來,身子微微前傾著。

  「韃靼草原至少有十二座以上的板升城。大的三萬多人,小地四五千人,那裡大多數都是漢人奴隸,由少數韃靼人和漢人首領管理,讓他們在一些沿河流域開墾土地、種植莊稼。這些人加起來有十多萬人,全都是飽受欺凌的漢人。

  現在那些板升城主見韃靼大勢已去,必然會向女王投效,希望得到你地庇護。我的第一個條件是,你先穩住他們,以防他們趁現在草原失去控制的機會攜財潛逃。待到你的軍隊開進韃韃草原全面接收統治之後,你要把這些漢奸一個不漏的全都抓起來,移交大明邊軍!」

  如果說侵略者該死,幫助侵略者殘害同胞的漢奸就該死一萬倍!無論古今,這種豬狗不如的畜牲總是最招人痛恨的。楊凌並沒有忘了他們,更不會看著他們搖身一變,投靠一個新的主人,繼續享用同族的血肉。

  「這個好辦,我答應你」,銀琦鬆了口氣,立即爽快應道。

  「我還沒有說完,那些漢人今後也不可再以奴隸相待,他們願意回到關內的,放他們離去,願意留下的,他們開墾的土地,要分給他們做為個人財產,當然,他們是屬於你治下的平民,你有權向他們收取糧食做為稅賦。」

  「行!」銀琦的嘴角牽起一絲輕鬆的笑意:他不但人長的還不錯,心地其實也不壞,嗯和我楊英哥哥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第二件事。你該知道,大明衛所自京師往北直至奴兒干,綿延數千里,但是卻被朵顏三衛和女真部落割離開來,彼此不能呼應,這在軍事上,已經毫無地利可言。就是往來的驛站,都有許多是設立在你們朵顏三衛和女真部落境內。交通、動輸極不便利。

  你們地轄地,是因當年靖難時立下功勳,永樂皇帝賞賜給你們居住,並為大明屏障的。如今,你們取代韃靼成為草原之王,已經不具備朵顏、福余、泰寧三處大明衛所本該具有的職責。那麼這三處領地就該物歸原主。」

  「交出朵顏三衛的領地?」銀琦吃了一驚,臉上微微變色,輕鬆的笑意也不見了。

  「你不要緊張」,楊凌端起茶來輕輕撥著茶水,若無其事地笑道:「朵顏三衛不過彈丸之地。你往西瞧瞧,跨過卓爾河,天高地闊,一望無邊,草原之大數十倍於朵顏三衛。擁有這麼大一片土地,還不該交還朵顏三衛?

  再者。你既做了草原之王。偏居於大明領土之內,怎麼統轄治下的千百部落?呵呵,我是很公平地。銀琦啊,你看。河套平原本來就是我們大明的,我們拿回來;至於遼東三衛的土地,現在你已升格為草原上的可汗,不再擔負大明衛所責任了,我才拿回來。根本沒佔你一點便宜啊,你說是不是?」

  銀琦哼了一聲,不和他爭辯口頭之利,她仔細思索了一下雙方的各項條件:

  看他方才展示的強大火力,至少陣地戰的話。大明軍隊的武力是難以對抗的;如果大明扶植瓦剌,那麼瓦剌恐怕佔有的地方也不止現在提出地這些了;打得下來不代表統治得了。自已要想統治韃靼草原,在政治、軍事、經濟上還需要大明地支持和配合。

  何況,這裡左右以及後翼全是大明的衛所,勢必不能作為可汗的駐地所在。一旦自已地大軍撤離,此地事實上也就成了大明的勢力範圍,與其如此,不如示之大方,對以後雙方合作更有好處。

  草原上地經濟以遊牧為主,固定領土的概念極為薄弱,一個地方水草枯竭,毫不猶豫就會棄之不顧遷往他地。逐水草而居的部落,他們眼中最有價值的就是草原。荷蘭人能用幾顆玻璃珠子從印第安人手中換到曼哈頓島,並不是印第安人愚蠢,而是在這些狩獵為生的部族人眼中,最有價值的並不是土地本身。

  朵顏三衛的草原,無論是地域大小還是草原的肥沃程度,和韃靼的地盤根本無法相比,得到整個韃靼草原,那就像是一個原本窮地只有兩個銀角子的人,忽然撿到了滿滿一褡褳地金錁子,原本當成眼珠子的那點財產,現在當然很難再放在心上。

  銀琦蹙起秀氣的眉毛,仔細盤算了半天,覺的這筆生意還是很划算的,於是很認真地點點頭,說道:「好,這一條我也答應你」。

  銀琦隨即狡黠地一笑,歪著頭,斜睨著他道:「不過我要你先兌現答應我的條件,待我的城池築成,我才會帶領全族遷徒。建城地點,我們也得好好商量一下,共同確定」。

  「那是當然,你不嫁我,這城就沒築的必要了,我安安份份回北京當國公去。要是嫁我,你的城就是我的城,你這女主人當然得滿意才成」,楊凌覺的自已很邪惡,有點像個哄小美眉去看金魚的怪叔叔。

  他呵呵一笑道:「沒有問題,悉遵女王之意」。

  「嗯!」銀琦滿意地點點頭,忽然發覺自已其實已經不小了,起碼和這個狡猾的大明國公鬥智鬥勇地進行談判就沒吃什麼虧。

  她悄悄直起腰,努力挺起胸膛,瞧見自已胸口那曲線曼妙的凸起,忽然發現其實自已的胸脯也不算小了,她自信十足地道:「說吧,國公的第三個條件是什麼?」

  這回換楊凌緊張了,他鬼鬼樂樂地朝外邊看了一眼,成綺韻和紅娘子還沒來呢。楊凌只好硬著頭皮道:「呃,這第三個條件,就是我個人的私事了。瓦剌使者來見我時,帶來幾個西域、波斯、天竺的絕色舞伎,可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呀,那些麗人我都沒有看進眼去,卻只喜歡了朵顏部的一個美麗女子,我想咳咳,向女王要一個女人」。

  銀琦地俏臉騰地一下紅了。她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少女呢,這個楊國公剛剛誇了他就原形畢露了,男人真沒幾個好東西!

  銀琦暈著臉,忸怩了一下,才鼓起勇氣道:「這個,國公人才出眾、位高爵顯。能有侍奉於國公身邊的機會,我想被你喜歡的女子也會非常開心的。國公喜歡的話,我自然願意玉成其事。只是不知國公喜歡了哪個女子?」

  楊凌乾笑兩聲道:「雖說漢蒙不禁婚姻,不過這個女子身份特殊,如果女王不點頭,這樁好事終究難成」。

  銀琦好奇心陡起:「我族哪個女子讓國公如此青睞?再說男婚女嫁事屬尋常,國公地身份,要娶什麼樣的女子娶不到,何以還需我答應才行?」

  楊凌尷尬一笑,腦門上隱隱有些冒汗:「呃。因為此人就是女王府上的人」。他溜了外邊一眼,紅娘子和成綺韻還是沒有露面。

  「我府上?是我府上的舞伎還是」銀琦忽地想到一人,心裡不由一驚:「難道是她?上次宴請威國公時。她向楊凌獻過哈達和美酒。要說妖艷動人,艷冠群芳。朵顏城裡大概就只有她阿茹娜夠資格了。

  父親沒有得到塞裡木卓爾之前,四十多房妻妾之中最寵愛她,現今她才二十一歲,年輕貌美,難怪楊國公喜歡了她。她是我父親的妾室,要把她許人,當然得我答應。可可是堂叔兀良哈歹那裡?」

  銀琦有些犯難,按她的部落習俗,一個男人死了。他的妻子可以由平輩兄弟收繼或者由兒子收繼生身之母之外的妻妾。這個習俗就是在王公貴介府上也不例外,成吉思汗死後。他的兩個兒子就相繼要求迎娶他最寵愛的一個美女。

  但是他們地習俗中卻沒有漢人士大夫或貴宦人家哪怕偶因鬥酒論詩,又或意氣相投,一時豪爽,便贈妾、借妾地習慣,儘管私相贈與的事也不是沒有,可花當身份不同,在大明這邊算,他是皇室所封的王,他地妻妾就是命婦;在蒙古那邊算,他的妻妾可以因俗下嫁與丈夫地兄弟或兒子,卻沒有送與外人的道理。何況兀良哈歹在朵顏部落中也是銀琦的有力支持者,她也不願傷了堂叔的心。

  銀琦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想要的,不是我父王的妾侍吧?」

  楊凌一呆,啞然失笑道:「自然不是」。

  銀琦頓時放心,爽快笑應道:「好!只要不是我父親的姬妾那便容易,只消國公開口,我的府上女子,任你索求」。

  銀琦傲然道:「我雖是女子,倒也言出必鑒!」

  「如此」,楊凌離座一揖,厚道臉皮道:「楊凌多謝娘子了」。

  「哈哈哈,不必客呃?你說甚麼?」銀琦見他離座施禮,連忙起身相扶,陡聽到楊凌後半句話,把她嚇了一個趔趄,反要楊凌扶了她一把。

  銀琦甩開楊凌地手,紅著臉忍氣道:「國公請自重,我我已身許北英王,難道你不知道?」

  楊凌苦笑一聲道:「自然知道,銀琦,內中別有隱情,我一會兒再細細說與你聽。我只想知道,世上若沒有楊英此人,你覺得我還配得起你麼?」

  銀琦目光閃爍,變的有些詭異起來。

  楊凌踏前一步,展開柔情攻勢,低聲道:「自白登山相識,姑娘地聰慧和姿容,就給楊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次塞北之行」。

  「嗆」地一聲,銀琦手中的短劍出鞘了,那劍正是紅娘子和銀琦交換的信物。鋒利的寶劍壓在楊凌的肩頭,楊凌不由一愣,失聲道:「你做什麼?不答應我也用不著殺人吧?」

  「我明白了」。銀琦咬牙切齒地道:「默許我們和白衣軍結盟,只是你地緩兵之計!現在伯顏猛可這個大敵被消滅了,狡兔死,走狗烹,你又甜言蜜語地打我的主意,想讓我幫你一起對付楊英哥哥了是不是?」

  她叱問是不是的時候。劍鋒朝下一壓,楊凌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苦笑連連地道:「你誤會了,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

  唉!這個未來老婆貌似對那個老婆比較忠心,居然不怕翻臉,當堂出劍,楊凌實在不知是該哭該笑。

  由於楊凌所議之事實在不宜讓人聽見,早就屏退了左右,嚴令不得靠近,四下竟是無人幫他。銀琦冷笑連連。說道:「我說你打了勝仗留連不走!我說你開出這麼好的條件!你說。世上若沒有楊英這個人是什麼意思?」

  想起楊凌的手段,如果他真地想除掉白衣軍、除掉楊英,很可能已經對楊英設下重重奸計。銀琦的聲音都不覺發起顫來。

  楊凌這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他正不知該從何說起消除銀琦的誤解。門口忽然傳來兩聲驚叫,隨即一個人大喝道:「銀琦,住手!」

  銀琦一回頭,瞧見來人正是楊英姐弟,不由喜道:「楊英哥哥,你來了,他他想策動我一起對付你的白衣軍」。

  紅娘子不知道兩個人是怎麼談的,不過現在也顧不上問了,那把明晃晃的寶劍架在楊凌頸上實在叫人看著心驚肉跳的。她急忙道:「你先把劍放下,有事慢慢說」。

  銀琦頓足道:「你怎麼不信呢?這裡是他的軍營。若是放了他,他一聲令下,我們就全陷在這兒了」。

  紅娘子輕輕一笑,看了楊凌一眼,然後對她柔聲道:「放開國公爺,他不會傷害你,也不會傷害你,相信我,銀琦!」

  銀琦定定地望了她片刻,漸漸被她鎮靜的眼神平息了下來,她緩緩收回寶劍,退開兩步,疑惑地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有什麼事瞞著我?」

  女人的直覺,讓她從三人表情上細微地變化,察覺到了『楊英』、楊凌、成綺韻三人之間似乎有種不同尋常地關係。

  「銀琦,我們完全是為了對付伯顏猛可這頭野心勃勃的草原之狼,所以早在關內時就定下了以寇掩身、混水摸魚之計,可不是一早就針對你。白衣軍,根本就是朝廷的軍隊。

  聽說你召開那達慕,我們也只是想趕來幫助你統一三衛,內挫白音野心避免分裂,外抗伯顏強虜平定草原,至於你地婚事我們事先也沒有想到,一切都是陰差陽錯!銀琦,世上的地確確沒有楊英這個人!」

  銀琦聽了楊凌的話,霍地轉向楊英,睜大一雙眼睛,驚疑、可憐地道:「白衣軍根本就是大明朝廷的軍隊?你你不是響馬、不叫楊英,那你是誰?」她的心中猶自抱著幻想,就算他不是響馬,不叫楊英,那又有什麼關係,他這個人還在呀。

  紅娘子輕輕歎了口氣,這是一家三口,欺負人家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子了。她輕輕踏前一步,柔聲說道:「銀琦,我我不叫楊英,我叫崔鶯兒,我是他的女人」。

  眼波盈盈飄向楊凌,紅娘子舉手過頂,摘下束巾一拂,頓時柔媚滿面,一頭秀髮翩然落下。

  銀琦呀地一聲叫,那一顆心,連著手中劍,也『當』地一聲落到了地上。
引言 使用道具
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50:56

第465章   釣魚

  「好多美女啊大人,這一跤跌進眾香國裡,不曉得荒唐一宿,大人還爬不爬得起來」成綺韻貼著楊凌的耳朵輕聲笑道。

  案上擺著新鮮的水果和醇美的酒水、肉食,面前寬大的地毯上站著十多個衣飾各異、姿容俏麗的女子,個個身材高挑裊娜,俏立帳中,盈盈如芙蓉出水。

  尤其是那幾個身著淡黃花飾衣衫,一面輕紗遮面的美人兒,酥胸高挺、纖腰一握,腰間露出一線圓潤粉膩,薄紗下隱隱襯出高挺的鼻樑、輪廓優美的小嘴,露在外邊的只有那雙睫毛長長的媚眼,叫人不免生起解下面紗一窺究竟的慾望。

  這些女子個個堪稱萬中無一的絕色嬌娃,輕衣蔽體、曲線玲瓏,再加上高鼻深目的、金髮藍眼的,有西域人、天竺人、波斯人、羅斯人,還有些叫不出品種的混血兒,各具異國風情,往那帳中一站,娉娉婷婷、香風撲鼻,簡直看的人眼花。

  楊凌不置可否地笑笑,對坐於下首的瓦剌使者笑道:「勒古錫阿克拉大人太客氣了,說起來這一次征伐韃靼,瓦剌也是出力甚巨啊,不知你們那裡傷損如何?聽說草原上現在處處都在鬧馬賊,你們這一路來不平靜吧?」

  瓦剌使者特木爾連忙欠身陪笑道:「多謝國公爺關懷。我們瓦剌部。呃實力未曾受損,只是亦不剌大人秘密趕來與朵顏女王計議共同出兵,在回程中不慎被伯顏游騎所殺,新任首領火篩大人又在戰場上中了伯顏猛可奸計,以致我軍士氣大喪,一蹶不振。若非天朝兵馬出動,除此凶獠,瓦剌必受其害」。

  楊凌淡淡一笑,心道:「實力未曾受損麼?看來阿克拉現在擔心地很吶,如此虛張聲勢。不過是抬高談判的籌碼罷了。我也不去揭破你,一會兒讓你看看我的實力咱們再來討價還價吧」。

  「國公爺,這些歌伎姿容俏麗、舞技超群,可要她們為國公歌舞一曲助興?」

  特木爾見楊凌對他提出的要求始終未予答覆,心中有些焦急,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情楊凌不會只經過一番談判就答應下來,得沉住了氣慢慢周旋,只要捱到楊凌同意。有這位大明第一權臣點頭,大明朝廷那裡就好辦多了。是以捺住了性子,想先施以美色攻勢。

  一個侍衛悄然閃至楊凌身旁,低聲道:「國公,銀琦女王到了營門了」。

  楊凌目光一閃,色瞇瞇地瞄了眼那十多個絕色佳麗,站起身來笑吟吟地道:「不急不急。這歌舞嘛,哈哈哈,本國公有的是時間慢慢欣賞,美人如玉,舞姿翩躚,當於清風明月靜夜錦幄之中。持夜光杯,品葡萄酒,賞之方有情趣,特木爾使者以為如何?」

  特木爾會意,哈哈大笑道:「國公說的是。在下一介俗人,可沒這般雅趣」。

  兩人相視大笑。楊凌繞過几案,擺手道:「來人啊,把這些美人兒帶下去好生照顧著」,然後對特木爾笑道:「阿克拉如此隆情厚意,本國公就卻之不恭了」。

  特木爾見他欣然笑納了這些美女,心中也自歡喜無限,連忙起身頓首道:「應該的,應該的,國公遠師征伐,為草原安寧鞍馬勞頓,這是我族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楊凌笑道:「好,關於阿克拉所議之事麼此事太過重大,嗯,本國公要慎重考慮,方能予以答覆。呃我軍中正有例行的習兵演武舉行,本國公要去看上一看,特木爾特使,可曾安排了住處?如果在朵顏城不太方便,可以在我營中住下,待我有了計較,再召你前來商議」。

  特木爾神色一動,忙道:「不敢有勞國公。不管怎樣,我們與朵顏總有同盟共抗韃靼之約,他們就算不歡迎,也不好趕我離開,哈哈哈,在下自有住處。不過」。

  他眼睛了一下楊凌,做出一副滿臉仰慕的神情道:「在下來時就曾聽說,國公爺地天兵在忽蘭忽失溫,以極犀利的火器大敗伯顏猛可,聽人說,那火器威力之大,如天崩地裂,令人不勝心嚮往之。國公既要演武,不知在下可有幸一睹天朝大軍的勇武之姿?」

  楊凌心中暗笑,說道:「自無不可,特木爾特使遠來是客。小小要求,豈有不允之理?走吧,我們一同去看看」。

  銀琦提著烏蛇皮梢的馬鞭子大步走在前邊,後邊緊隨著十多個虎背熊腰的侍衛和一個明軍校尉,那校尉忙不迭地解釋著:「女王,國公爺正在接待瓦剌使者,是以不便起身來迎,還請恕罪。您可否先到側帳歇」。

  「不必了!本王沒有那麼大排場!」銀琦一揚馬鞭,打斷了那校尉的話,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已經把目光投注在那頂最大的軍帳前,裡邊一行人正有說有笑地走出來。

  當先一位年輕人,頭戴帕頭巾子,身穿石青錦紗袍子,革帶束腰,瀟灑自如,英姿翩翩,實是難得一見地美男子。銀琦卻撇了撇嘴,心道:「楊凌丰姿如玉。地確算是難得一見地英俊男子了,可是比起我楊大哥,還是差了幾分」。

  眸波再一轉,瞧見了他身側的成綺韻,唇若凝朱,目秀神清,肌膚細膩,粉白映紅,一張臉兒宛如初綻桃花,尤其那眉宇間的風情。實是嬌艷不可方物。

  銀琦心中不由一驚:「她怎麼在這兒?是了,楊凌如此出眾的儀表風度,又有通天徹地的本事,想來她是喜歡了人家了?她她是楊大哥的姐姐,如果她喜歡了楊凌,那兩家便算是結了親家,我是楊大哥地妻子,這一來該是怎麼算的?」

  銀琦正在想著。楊凌已瞧見了她,成綺韻低聲道:「她果然沉不住氣了。你打算怎麼辦,一會兒當面攤牌麼?」

  楊凌瞪了她一眼,哼了一聲道:「難不成真的用你地計策?誆她成親,再來個李代桃僵?使人去知會鶯兒,讓她也趕過來」。

  楊凌說完

  ,舉步向銀琦走去。銀琦目光在他身後那個蒙族衣袍打扮的人身上轉了一轉,知道這人必是瓦剌使者無疑,隨即向楊凌拱手道:「威國公」。

  「楊凌見過女王。呵呵,巴雅爾兄弟送來的請柬,在下已經收到了,只因府上尚有客人。是以一時不能抽身。本想著回頭就去拜見女王地,怎麼竟然勞動了你的芳駕?」

  銀琦淺淺一笑道:「我有些事情想與國公商議,還以為是我誠意不夠,未能促請到國公,所以這就親自來迎了。不想國公真有客人,不知這位是?」

  楊凌笑道:「哦。這位是瓦剌部使者特木爾」。

  特木爾急忙趨前幾步拜見銀琦女王,用蒙語問候寒暄,楊凌笑吟吟地道:「特木爾使者正要去看看我軍衛演練火器,女王如不嫌棄不妨同行觀賞,待事畢送走特木爾使者,再請女王入帳議事」。

  銀琦女王曾聽阿古達木說過明軍在忽蘭忽失溫展示的強大火器,一聽頓時勾起好奇心來,便暫時按捺下心事,隨著他們一起去往校場。

  楊凌沒有住在朵顏城,他的軍營駐紮在城外,與紅娘子的白衣軍大營成犄角之勢,如同拱衛依山而建地朵顏城的兩隻鐵拳。所謂校場其實也是臨時劃出地一塊供士兵們演軍習武的草原。

  士兵們在遠處樹立起上百個野草紮起的人形靶子,領兵將校跑步上前拜見楊凌,聽候了指示後又跑步返回,高聲下達著一串串指令。

  銀琦和特木爾好奇地看著一群士兵扛著火槍,在將官的號令下迅速排成整齊的行列,然後跑到射擊地點,排成四個橫隊,前兩排刷地一下單膝跪地,隨後一場精彩的表演就開始了。...... 槍聲象炒豆一般地密集,遠處的靶子頃刻間被打的四分五裂,有的還起了火。由於靶子裡填充了些泥土,打的塵土四濺、看不到子彈的飛行,可是從遠處百十面靶子受到射擊地情形,就可以估測出那些子彈該有何等密集了。

  銀琦和特木爾注意到,明軍的火器沒有火繩引線,而且,他們站蹲各二的隊列將火器的威力發揮到了極限。第一排單數士兵射擊,隨即將槍遞給第二排,這時偶數士兵射擊,將槍再遞給第二排。此時第二排士兵已將裝好彈藥的火銃遞回給第一排單數士兵讓他們接著射擊,同時對遞回地火槍換裝彈藥。整個火槍打擊過程持續不斷,永無止歇。

  銀琦和特木爾不禁霍然變色。明軍早就有火槍,蒙古鐵騎之所以不把明軍的火器放在眼裡,其實除了射程,最大地缺陷就是發射速度慢,他們只要拼著傷亡,在經受兩輪打擊之後就能利用火器換裝彈藥和騎兵的速度搶至近前,開始他們一面倒的劈殺表演。

  然而現在明軍的火器很詭異地不再使用火繩,卻仍然能迅速發射,這還不算,他們把換裝彈藥完全交給第二排士兵,整個火器打擊從不間斷,彎刀、快馬的旋風鐵騎休想近身了,即便他們之中有人傷亡,不能繼續這種配合射擊。士兵也可以自已裝彈發射,在這整個射擊隊列中少量這樣地士兵根本不會有多大影響。何況他們還是立蹲兩個縱隊。

  如果明軍與蒙古鐵騎用這樣的方法對戰,那麼,銀琦女王和瓦剌使者特木爾都覺的有點心驚肉跳:那將是一面倒的屠戳,將有多少血肉之軀用來填塞他們這種狂風暴雨的打擊?

  「昔年我大明永樂皇帝征討馬哈木時,就曾用過類似的排列,不過那時是三列隊,現在嘛,我們的火槍已經不需要火繩引燃,速度快了許多。兩列隊足矣。再加上蹲立兩隊,則打擊如暴風驟雨,彈藥不止、射擊不止,永無止歇」。

  楊凌隨意地解釋著,銀琦忍不住問道:「我聽說打伯顏時有種輪式連珠火銃,還有一種掌心雷的武器是麼?」

  楊凌含笑瞟了她一眼,說道:「是啊,不過連珠火銃威力巨大。大戰結束後,我叫人把它們攜回衛所去了。女王對此有興趣?我們正在研製威力更加巨大、炮體輕巧靈便的新型火炮。等到研製成功,用駿馬馱拉,可以日行百里,如果女王有興趣,到時可以邀請女王前去觀賞」。

  特木爾的臉色有點兒發白,楊凌故作未見。說道:「不過那掌心雷嘛,嗯,我地侍衛倒是隨身攜帶的有,來人啊,試爆一顆手雷,女王和特木爾貴使想觀賞一下」。

  當下早有準備的侍衛們在遠處舉起四塊木板。合拉起一間類似房屋的東西,然後以橫桿掛了一顆手雷上去,拉燃引線後掉頭就跑,匍匐到了事先挖好的坑中。

  其實這些東西楊凌早準備好了,本來是想對銀琦炫之以武力的。現在正好讓瓦剌人一齊瞧瞧。之所以把那手雷不用投擲而是懸掛於內,那是因為不好掌握爆炸時間。而手雷在空中爆炸,殺傷效果肯定比落地後爆炸更具威力。

  而且,由於離的比較遠,看的不是那麼真切,楊凌讓人懸掛地那枚手雷,不如說是榴彈更確切,足足大了三四號。

  「轟」地一聲巨響,四面巨大的木板牆被一股爆炸地氣浪象雪片一般掀出好遠,銀琦和特木爾嚇的一哆嗦,楊凌笑吟吟地道:「走,咱們去檢視一下爆炸效果。」

  走到一面飄飛出來的木板旁,銀琦和特木爾才發現那木板極厚,一塊塊厚重的木板,又在外側加了豎立的條木固定。

  楊凌道:「我們的手雷,不以爆炸力為傷害,所以沒有把這些厚重地木板炸開,主要是用手雷中的各種鋼針、鋼珠、鐵片等等殺傷敵人,所以殺傷範圍極廣,盾牌也難以抵擋。來人吶,把木板翻過來」。

  幾個士兵急忙把木板翻過來,抬起了楊凌幾人面前,只見整個木板內側坑坑凹凹,密密匝匝的鋼珠、鋼針、鐵片豎的、斜的扎滿了整個板面,深深陷在硬木之中,木板上還有道道可怖的滑痕,可以想像如果在奔馬群中釋放這麼一個東西,那殺傷力該有多大。

  楊凌看看神色可異地銀琦和特木爾,笑笑道:「好,讓士卒們繼續訓練吧,綺韻,代我送送特木爾使者,我先陪女王回帳」,他向成綺韻暗使了個眼色,成綺韻會意,向特木爾嫣然一笑,說道:「特

  使先生,請」。

  目送二人離去的情形,銀琦心中疑惑不已:「怎麼北英王的姐姐與他十分熟稔麼?」

  楊凌帶著滿腹疑惑的銀琦回到中軍大帳,兩人分賓主落坐,銀琦開門見山地問道:「國公,請恕我冒昧,不知瓦剌人這次前來拜訪意圖何在?畢竟,瓦剌人虎狼之心不弱於韃靼,我身為朵顏之王不敢疏忽大意。」

  「喔!這個呀,女王不必擔心,瓦剌人現在遭受重創。不敢撕破臉皮對朵顏用兵地」,楊凌看了看面前這個故作老成持重,卻稚氣未脫地可愛女孩一眼,見她明顯地鬆了口氣,不禁有些好笑。

  他為銀琦斟了杯茶,送到她的面前,說道:「瓦剌人被韃靼壓迫地退居西北一角,日子不太好過,現在韃靼已經亡了,他們想出兵佔據東至堆塔出晃忽兒槐。南至亦集乃的那片草原,所以阿克拉派人來見我,是想試探大明的意思」。

  「噗!」銀琦一口茶噴了出去,不斷咳嗽著,那俏臉蛋兒脹的通紅。

  「女王小心,可是茶太熱了」,楊凌立即上前輕輕拍打她的後背。

  「唔咳咳」,茶水嗆進了氣嗓。銀琦根本說不出話來,雖覺楊凌這般突兀地上前來為自已捶背有些於禮不合。奈何口不能言,又不好大力推開,衝著人家咳嗽又不禮貌,只得哈著腰不停咳嗽,默許了楊凌的無禮。

  過了好半天,她才喘息著直起腰來。暈著臉道:「多謝國公,我沒事了。」

  她不著痕跡地拉開和楊凌的距離,坐回椅上道:「國公,瓦剌想要地兩片土地,都是韃靼的地盤。他們」。

  楊凌微微一笑,說道:「不錯。韃靼先失於令尊花當王爺之手,又復被伯顏奪回,又經過連番大戰,內部已混亂不堪,現在只要有一支力量願意接收他們。就可以輕而易舉把他們變成自已的部落。征伐韃靼的戰爭,瓦剌人也是出了大力的。儘管在最後的決戰中,他們畏戰逃回了本部,可這不能抹殺他們此前立下的功績,他們自然有權利要求報酬」。

  「哼!只是不知現在的瓦剌有沒有能力與我朵顏一戰」,銀琦眉尖一挑,威風凜凜地道。

  楊凌呷了口茶,慢條斯理地道:「如果大明允許,他們就能」。

  「你!」銀琦恨恨瞪向楊凌,雙手扶案欲起,可她思及自已目前情勢以及對大明地倚重,不由慢慢坐了回去,定定地看著楊凌道:「國公,大明要扶持瓦剌,制衡朵顏?」

  楊凌笑微微地注視她片刻,直到銀琦自已覺得不自在,慢慢閃開了目光去,才道:「銀琦,你是聰明人,我們暫且拋開王公的身份,以朋友地身份推心置腹地交談一番好了。

  你應該知道,草原只要統一,刀鋒必然直指中原,千百年來無不如此,或許你為王時不會,但是你能保證朵顏三衛的下一代王不會如此麼?大明對你們、對瓦剌甚至韃靼,都沒有敵意,我們所做的一切,僅僅是預防出現一個強大的敵人,來擄奪我們的領土」。......「可是,憑大明現在的武力,憑國公方纔所展示地強大火器,還有誰能對漢人江山構成威脅呢?」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何況,我們的火器利於守,尚不利於攻,不能總是被動守候吧?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何況,我們這也是為了大草原的安寧」。

  楊凌侃侃而談道:「瓦剌現在對大明恭順的很,我們當然不能對一個臣服於大明的部族發兵征討,如果他們常久地偏居西北一隅,隨著人口增長,那片貧瘠的草原不能養活他們,必然要向東發展,與你們早晚必有一戰。」

  「而你們呢,這片龐大的草原你們現在的實力還吃不下,不可能把韃靼的地盤全部掌控在手中,強行佔據地結果,就是造成戰線拉長、兵力分散,你們對哪一處地方都不能結結實實的掌握在手裡,根基不穩地結果,就是早晚被人再趕出去。

  別忘了,韃靼和瓦剌互為君臣,統治這片草原已經一百多年了,而你們卻一直偏居東方,你們在韃靼牧民中的影響,是遠遠不及瓦剌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操之過急的結果,就是功敗垂成!」

  銀琦橫了他一眼,忿忿地道:「說到底,結果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你還不知道我要給他什麼,向他要什麼。你更不知道,我要向你要什麼。給你什麼」。楊凌沉靜地道。

  銀琦眸光一閃,說道:「哦?那我倒要洗耳恭聽了,國公請講!」

  楊凌閉目沉思片刻,說道:「我仔細考慮過瓦剌地需求,其實他們擁有的地盤已經相當龐大了,西至貼良古錫(現俄羅斯鄂木斯克州)、北至乞兒吉思(現俄羅斯克拉斯諾亞爾斯科州),論及草原豐美的確不及他們看中的兩塊地方」。

  那一大片領地,其實是極肥沃的土地,適宜種植大麥、小麥,現在僅靠瓦剌人的原始遊牧方式。當然不足以養活他們的人口,從而被他們視作貧瘠之地。

  楊凌說道:「你們吃不下整個草原,而那些部落又不能任由他們互相廝殺,陷入一片動盪之中,交給瓦剌人去管理,可以讓草原暫時平靜下來。不過這片草原不會白白交給他們,大明在這一戰中也出了大力,我們會要求他們把巴兒思闊山、金山一帶劃撥給大明做為交換。」

  銀琦有些憤懣不平。楊凌這語氣,分明是把整個草原當成了他家的菜園子。這一塊栽蔥、那一塊栽蒜,完全是他們說了算了。可是她的勢力原本只是遼東的三個衛所,根本不曾涉足過這麼遼闊地草原,不只整個草原之大是她難以想像的,而且感情上現在也只是把草原當作她的一塊戰利品,而沒有原本屬於她的領地的概念。倒不是多麼的難以接受。

  可以說,這片龐大草原的十分之一劃撥給她,那都是令人眼暈的一塊龐大土地,只是感情上有種被人利用了地感覺,所以有些接受不了。

  楊凌要瓦剌用巴兒思闊山、金山山脈地帶交換,那麼瓦剌的領土實際上就沒有擴大。只是靠近大明地領地從西向東轉移了一下,和他們朵顏三衛將要佔領的土地接壤,這一來彼此制衡的作用自然也更明顯。

  巴兒思闊山、金山山脈,銀琦忽然想通了,大明一直和哈密王在爭奪西域的重要關隘哈密衛。由於地利上不佔優勢,勞師遠征。屢戰屢敗,現在哈密衛已經落到了哈密王的手中。

  如果大明佔據了巴兒思闊山、金山山脈,那麼在軍事上就形成了一個把哈密團團包圍在內的局勢,哈密地重要地理作用將因之喪失,不但成了大明唾手可得的一口肥肉,甚至大明想發軍西域三十六國,那也易如反掌。

  銀琦暗暗心驚:「他的胃口好大!」再看眼前的楊凌,那副笑吟吟的和氣模樣,在銀琦心中不亞於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她下意識地縮了下身子,問道:「那麼其他地領土將由我們朵顏衛接收了?」

  楊凌定定地看了她一陣兒,問道:「你現在接收這些領土,有沒有足夠的糧食讓臣服於你的部落安然過冬?你的城池在這裡,在遼東大明衛所之間,偏居於一隅,可以說天高皇帝遠,你有沒有把握可以把整個草原掌控在你的手中?」

  銀琦吃吃地道:「國公,我今日有請國公,其實就是為了此事。你知道,已經打下了那麼大一片土地,我沒有把它棄之不顧地道理。何況,我的部下們現在都興致勃勃,盼望著我能盡快接收韃靼草原,分封領土,犒賞三軍,他們地願望我不能不考慮到。

  然而要接受這一大片土地和部落,今冬的大難題就是糧食,我想向大明借糧,不知國公可否予以援手,說服大明皇帝?你知道,我們朵顏衛一直是親近漢人,對天可汗恭順臣服的,草原由我們來掌握,遠比走投無路的韃靼人再推選出一個野心勃勃的首領要對大明有利的多。」

  「糧食那可需要很多食糧啊!」楊凌喟然一歎。

  銀琦臉蛋有點發紅,吃吃說道:「我知道,可是由於戰爭,我們的牛馬損耗實在太大,物物交換的話,我們現在已經換不起了」。

  楊凌雙手一攤,眨眨眼道:「那麼,你要我如何說服皇帝,說服大明朝廷的臣子們,讓他們答應向關外運糧呢?」

  「我我。可以答應你,一旦糧草運到,解了草原之厄,我可以把韃靼人佔領地河套草原雙手奉上」。

  楊凌狡黠地笑道:「前套還是後套?」

  銀琦心中一惱,黃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地區是塞上穀倉、塞外江南,這片沃土誰不垂涎?黃河以南、長城以北這一片地方叫前套,黃河以北叫後套,楊凌豈有可能越過前套直取後套?這麼說分明是要佔有前後兩套了」。

  銀琦一咬牙,抗聲道:「國公。河套豐腴秀美,是塞上最富有的土地,難道黃河以南盡付於大明,國公尚不滿足?」

  楊凌眨眨眼,笑道:「女王也別忘了,河套平原,原本就是我大明的土地」。

  銀琦反唇相譏道:「可是永樂皇帝廢東勝、大寧,遷萬全以後。那裡就已經被韃靼佔有,迄今已一百多年了」。

  「砰!」楊凌一捶桌子。把銀琦嚇了一跳,她怔怔地問道:「你幹嗎?」

  楊凌咬牙切齒地道:「著哇!這都一百多年啦,我大明的肥田沃土,卻被韃靼人強行佔有,可我大明從未宣佈放棄過這塊土地,現在。我們出兵大敗韃靼,是該把它拿回來的時候了」。

  銀琦鼻子都快氣歪了,她翻了翻眼睛,忍著怒氣道:「好!前套給你!後套也給你!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楊凌慢條斯理地搖頭笑道:「不不不,不夠不夠,遠遠不夠。你別忘了,我說的是拿回來。那裡本來就是我們的地方,現在韃靼完蛋了,我們拿回自已的東西,難道還要付報酬?」

  「砰!」銀琦一捶桌子。把楊凌嚇了一跳,他怔怔地問道:「你幹嗎?

  他還真怕這小丫頭被他逼的發飆。那就不好談下去了。

  銀琦小臉蛋氣的發紅,怒不可遏地吼道:「那你說,你要什麼?你都要什麼?你要地起,我就給的起,我就怕撐死了你!」

  楊凌失笑道:「你看看,你看看,你現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你現在是女王啊,一舉一動總該有個儀表風度,快坐下、坐下,有事咱們慢慢兒談,可以討價還價嘛。買賣不成仁義在,你急個什麼勁兒啊?」......

  銀琦氣的發暈,她一屁股墩回椅子上,惡狠狠地瞪著楊凌道:「好!你這個奸詐的、奸詐的,把你的條件開出來吧!」

  「現在這時節,關內的糧食恰好已經豐收了,去年我們在陝西一省和幾個地區試種了新的農作物,大獲豐收。今年,我們不但全面耕種,而且由於軍隊屯田改制和土地改制,百姓們又開發了大片新田、生田。

  這些田侍弄時間短,不適宜種植些太驕氣地莊稼,全都種上了玉米、紅薯和馬鈴薯。這東西別的好處談不上,就是不挑地,產量大,我相信只消運出兩個省地餘糧,再加上牧民們積存的肉乾、菜乾,今冬應該餓不死幾個人。

  大戰已經停止了,明年牧人們可以安心放牧,只要沒有大的白災、黑災,這個難關就算是徹底渡過了。作為大草原的新可汗,做下這件德政,你一定可以得到所有牧人的民心。」

  「呃?」銀琦正提心吊膽地等著他獅子大開口,想不到他忽然談起這件事來,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來,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楊凌和顏悅色地道:「茶水已經快涼了,喝一點吧」。

  「喔」,銀琦乖乖地捧起茶杯,張開小嘴抿了一口,忽地省覺過來:「我幹嗎這麼聽他的話?」她不禁又瞪起亮晶晶地大眼睛,狠狠瞪了楊凌一眼。

  楊凌不以為意,滿面春風地道:「不過,你的汗城設在這兒,偏離了整個大草原,這樣是不方便發揮你的影響,施行你的政令

  的。我還幫你找了一塊水土豐腴,適宜築城和統治大草原的風水寶地,準備不惜資財,幫你建造一座銀琦城,成為統治整個大漠草原地權力中心」。

  銀琦眨了眨眼。滿腦門地問號,不明白這個貪得無厭的大灰狼,怎麼就忽然變的這麼親切慈祥、慷慨大方了。

  楊凌很親切地給她又斟了杯茶,可銀琦看在眼裡卻很害怕,總覺得這個皮笑肉不笑的傢伙像是在打什麼壞主意,要不是身後地的確確不是懸崖,她很擔心楊凌是不是要趁她不備,一把將她推下去。

  「銀琦啊,蒙古草原在兩百年前還是以遊獵為主,可是靠打獵。能發展起來麼?不能;能養活日漸增多地人口麼?不能!草原人口越來越多了,怎麼辦呢?這就以遊牧為主了,自已飼養放牧牛羊,比起遊獵時代,生活就穩定的多,食物也要多的多,你說是不是?」

  「呃!嗯!怎麼?」

  「你們朵顏三衛一直駐紮在這兒。對女真諸部都熟悉吧?你說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這三個部落誰最富有強大,誰最貧窮弱小?」

  銀琦圓溜溜的眼珠一轉。狐疑地道:「當然是建州女真最富有最強大,其次是海西,最弱是野人」。

  「嗯,那你說,這三個部落區別主要在哪兒?他們以何為生?」楊凌笑吟吟地,就像一個諄諄善誘、富有耐心的先生。

  「建州女真半農半牧。而且不但有人經商做生意,還開了些藥材鋪、皮毛作坊等等,自已簡單製作之後再賣給漢人行商,賺了很多錢。海西女真和我們差不多,依靠遊牧,再就是捕魚。生活也還不錯。野人女真還是靠撿野果、打獵為生,溫飽都做不到,基本上還是茹毛飲血呢」。

  楊凌一拍手,表揚道:「銀琦很有頭腦,看的很透澈呀。你看,這就是遊獵、遊牧、耕種發展。對部落百姓的生存和貧富造成的影響。我準備啊,等你的銀琦城建好,就招募一群漢人,利用城池附近的沃土,教授你們耕地、種莊稼。

  還可以種植棉花,種了棉花,不這麼就賣給別人,我可以幫你建設織造工場,自已生產布匹,多餘的呢,就銷往西域和北方,還有朝鮮等國。

  你看,你們養殖地牛羊,還有打獵獵取的狐、虎、狼等野獸皮毛,只會簡單縫補,一整張毛皮賣給行商,人家製作成精美地裘服,轉手就是十餘倍的高利。你看西域的蘭絨,用駝毛加工,在中原可是價值百金的昂貴之物呀,如果你們也能生產這樣的東西,你想想看,在你銀琦女王治下,將是何等繁榮昌盛?」

  銀琦的腦袋已經消化不了這樣地誘惑了,她囁嚅著小嘴,喃喃地道:「你你是大明的國公,為什麼對我一個蒙古王族這麼好?」

  「應該的嘛。洪武皇帝曾經說過:『朕既為天下主,華夷無間,姓氏雖異,撫字如一』,天子,天之所覆,地之所載,皆朕赤子,豈有彼此。

  楊凌很親切、很誠懇地道:「所以,什麼漢人、蒙古人,其實你我是一家人吶,你說對不對?」

  「嘎?」銀琦乾笑兩聲,腦子更糊塗了:「怎麼這麼一會兒功夫,我和他成了一家人?」她瞄瞄一旁還未及撤下的酒杯,心道:「他不是喝多了吧?」

  「呵呵,你聽我說,不止制革、制裘服,我還可以幫你開設許多工場作坊,燒造、煮鹽、掘煤、造紙、冶鐵、鑄造,唉!看到許多牧民家裡連口鐵鍋都沒有,實是令人憐憫之情油然而生呀」。

  楊凌很沉痛地歎了口氣,又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道:「畜牧,農耕、經商、工場以及城池的出現,那時在銀琦女王統治下地草原部落,還是現在這樣靠天吃飯、四處遊牧,沒有積糧積蓄,一遇旱災雪災,只有在寒風呼嘯中慘呼等死的模樣麼?還會有人總想著內訌、殘殺麼?」

  「我還開闢了一條海上航線,到那時,蒙古特有的物資,馬、牛、羊、駝、肉、奶、皮、毛、角、筋、膠、骨、刀、氈、織繡氈毯諸般商物,可以從水路直接銷往南方,甚至更遠的南洋諸國,那價錢自然和現在不同。糧食、茶磚、食鹽、酒醋、布匹、絲綢、鐵器、陶瓷、漆器等物,不但可以大量流入,而且價錢必然大大下降。」

  可怕的文伐之計,人一旦過慣了好日子,誰肯再回到過去落後地、顛沛流離的生活?身居上位者如果那時還想領著他們去和日益強大起來地大明去打一場難以佔到便宜的戰爭,只有眾叛親離。

  「你想想,在你一生中,可以為自已的族人做下這麼有成就的事,你雖然是一介女子,可是有了這份功勳,你將比成吉思汗還要偉大。」

  「成成吉思汗?」銀琦的汗快要下來了。尤其楊凌那親切的聲調、溫柔的眼神,真是叫人受不了,銀琦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是啊,成吉思汗用武力為草原部落打下了一個大大的江山,可是卻未能改變草原人的生活,讓他們從此過上幸福的日子。他能依靠武力打敗比他先進富裕的文明,卻不能成為永久的征服者,因為他只懂破壞,卻不懂建設,他無法在別人的文明上建造更了不起的文明,那就只有最終垮臺!」

  「我我」,銀琦傻掉了:「給我糧食,幫我築城,教我種地,助我工商,讓我們這裡像大明百姓一樣過上好日子?天上會往下掉餡餅嗎?」

  她忽然警惕地瞪起眼睛:「你肯給我這麼多好處?那你要我付出什麼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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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50:17

第四百六十四章  收網

  紅娘子、阿德妮等人在帳外心神不寧地來回踱著步子,手下一眾大將站在更遠處看著,直到許久之後,才見成綺韻一掀簾兒走了出來。

  紅娘子和阿德妮急忙迎上前去,也不說話,只有眼神兒傳遞著疑問。

  成綺韻也沒說話,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阿德妮一見喜上眉梢,立即轉頭向一眾將領打出成功的信號,遏制不住的歡呼聲在中軍大帳周圍響了起來。

  楊凌在帳中聽到手下將領們的歡呼聲,不禁輕輕歎了口氣:成綺韻說的也沒錯,這些浴血沙場的將領們的需求也不能不考慮到。身居上位者所做的一切,未必都是出自他的本意,有很多時候是不得已。

  在其位謀其政,必需考慮到追隨者、服從者的利益和感受,如果連你追隨者們的利益都不能照顧到,甚至完全破壞掉,那根本就是在把他們推到對立面上。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無怨無悔,拋家捨業地擁戴、追隨一個人,卻絲毫不計較個人利益呢?

  可是成綺韻的計劃他並不完全同意,至少留駐關外,派人請封,在造成既定事實的基礎上,讓皇帝不情不願的對他做出封賜,楊凌絕對做不出來。他心中完全明白,這是一個梟雄必然的選擇,也是最安全、必定成功的一條路,他開出地條件也對大明具有極大好處。可是那樣一來,他和正德之間的私誼也徹底完了,再多的解釋、再多的行動,也不能逃避背叛的現實。

  在這個世界上,他擁有眾多的部下,擁有許多情深意重的紅顏,而兄弟,只有正德一個人。兩個人彼此雖未言明,但是他們的心裡其實都明白,已經把對方看成血濃於水的好兄弟。

  正德皇帝是孤獨的。在這世上只有他楊凌一個兄弟,他在皇帝心中不僅僅是一個臣子,還是他最好地朋友、最好的兄弟,在他身上,寄托著正德的信任和情感。如果這樣做,正德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甚而從此讓他再也不肯相信別人,變成一個從此對人充滿猜忌的帝王。

  這樣一個帝王。他的心胸不會寬廣,他不會放心讓他的臣子們去開疆拓土、光耀大明。他會從此緊緊地把持著權利,寧要一群庸碌的綿羊,不要一隻能展翅翱翔地雄鷹。大明朝廷的頂峰統治者是這樣一個人,大明如何還能發展地起來?

  楊凌必須得圓滿解決這件事,儘管這一來他要承擔相當的風險。為了兄弟情、為了朋友義、為了君臣精誠合作,而不是在他向北擴張的時候。還要和大明彼此猜忌糾紛,最終最發展扼殺,把精力完全投放在兩兄弟間的內耗和征戰中。

  大軍到了卓爾河,渡河東向便是朵顏山,那時便得想辦法先解決好銀琦其其格的事了。彭小恙已經率軍轉向東北方,先行趕赴奴兒干都司。朝廷衛所兵將回到駐地,而彭小恙一手訓練的民團武裝則要留在剛剛遷至興安嶺,在那裡擇選險要建立地北英城,配合白衣軍的行動。

  荊佛兒也已趕回幹難河,趁勢擴張勢力。接收附近的瓦剌和韃靼部落。由於和朵顏女王的談叛還沒有開始,兩家是變親家還是仇家仍在兩可之間。為防萬一,紅娘子和封雷率領一萬鐵騎,隨同朵顏衛的大軍一同趕回朵顏部落。

  卓爾河,九月金秋,河水悠蕩,被夕陽映的金蛇萬道,燦爛非常。

  河水充足,好在不是非常寬,簡易地木橋搭了四座,四路大軍同時過河,浩浩蕩蕩。此處風景甚好,沒有污染的水源、空氣和青山綠水,望在眼中叫人心曠神怡。

  楊凌下了車轎,與紅娘子等人緩步過橋。漫步沒有護欄的橋上,望著碧藍清澈的河水順流東南,秋風吹在臉上,不覺神清氣爽,滿腹心事也一掃而空,楊凌剛剛振奮起精神,劉大棒槌就順著忽扇忽扇的橋面嗵嗵地跑了來,氣喘吁吁地道:「國公爺、王爺,她她來迎接你們了」。

  楊凌一蹙眉,責怪道:「你現在也是一路大軍地將領了,穩重一些,說話顛三倒四的,誰來迎接我」

  楊凌邊說邊順著大棒槌地手指望過去,河邊一株小樹,滿樹金黃。樹下一個長髮及腰的少女,一襲白衫,婉約如畫。其時夕陽如血,麗輝斜撒,襯映得她身沿一線金黃,纖美絕倫,不是銀琦女王還是哪個?

  楊凌臉色不由一變,他下意識地去看崔鶯兒,幸好是與朵顏三衛的軍隊一同回返,崔鶯兒還是男裝打扮,他這才放下心來。

  「大人」,成綺韻的眼睛瞟向楊凌。

  「咳咳,鶯兒」,楊凌的眼睛瞟向紅娘子。

  紅娘子尷尬地笑笑,她緊了緊衣衫,看看沒什麼破綻,這才大步向前走了過去。

  「楊,不能總讓鶯姐姐出面啊,女王情陷越深,怕是越難自拔,你該主動追求她才對」。

  楊凌瞪了她一眼,恨聲道:「要我怎麼說?我說你的男人其實是我的女人,你也嫁給我算啦?」

  成綺韻吃吃地笑,楊凌翻了她一眼,冷哼道:「其實兩家合盟也就夠了,偏你惹這麼多事出來,想起來我就生氣!」

  成綺韻笑盈盈地一福,說道:「大人,因利而同盟易,有難而共守難。不把她牢牢地綁在大人身上,朵顏三衛這支強大地力量。這支今後整個草原的主人,能為了大人的安危向朝廷施加壓力麼?能為了大人的志向北征麼?能輕易說服他們離開朵顏山、遷往斡難河,讓遼東大明衛所順利連成一線麼?

  大人為國為民,向來鞠躬盡瘁,就算這一次是『為國捐軀』吧,相信大人也是無怨無悔,何況銀琦妹妹模樣兒不醜」。

  楊凌似笑非笑地點點頭:「說的有理!韻兒真知我心,好!很好!老爺一定重重賞你!」

  只要楊凌同意了大計,成綺韻便沒什麼好怕的了,她聞言毫無懼意。只把那狐媚的眼神兒一撩,暱聲道:「大人要賞妾身些什麼呢?」

  楊凌板著臉,恨恨地道:「今晚來見我,老爺賞你一頓家法,竹筍炒肉!

  「好呀,好呀,人家也要」,阿德妮瞧的眼熱,連忙跑到身邊。抱住他的胳脯媚眼如絲地道。

  楊凌呻吟一聲,差點兒沒一頭栽進河去

  卓爾河上游。李大仁攀上了河岸,草叢中青蛙、蚱蜢一陣亂跳。

  這是一片人跡罕至的林子,附近全是爬滿了籐蘿枝蔓地灌木。李大仁把手裡的東西扔到地上,不管不顧地往地上一躺,呼呼地喘著大氣。

  儘管一身武藝,但他畢竟是血肉之軀。一路奔來尾隨著朝廷大軍,風餐露宿的,方才踩水過河,由於河流湍急,而他生怕弄濕了手裡高舉的東西,奮力踩水過河。已經耗盡了體力,實在是太累了。

  紅娘子和楊凌合擊伯顏猛可時,李大仁和伯顏猛可衝散了,最後隨著幾十人的小股部隊逃了開去,待他再想尋伯顏猛可。已經失去了機會。白衣軍本來也是同朝廷對抗的,然而在白衣軍與韃靼因為地盤發生糾葛時。剛剛來到關外的李大仁很自然的投到了伯顏猛可一邊。

  一來雙方早有合作基礎,再則黃金家族這塊金字招牌,在他心裡還是比成不了甚麼大事地白衣軍要有份量,想不到伯顏猛可英雄一世,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

  現在朝廷和朵顏三衛還有白衣軍明顯達成了同盟關係。朝廷大事上,從來沒有個人恩怨,因為彼此的利益,今日打地死去活來,明日好的親如一家事屬尋常,可是這一來就絕了他的去路。

  朵顏三衛、白衣軍和奴兒干衛所平分了戰俘,把他們擄為奴隸。其中不少人是知道他這個常在伯顏猛可身邊,而且深受重用的漢人的。如果投靠其中一方,難保不被人認出身份,從而引來殺身之禍。

  可他不甘心就這麼走,他已經無處可去了,曾經抱著那麼大的志向,卻一次次破滅,現在淪落到這一步,他還能去哪兒?憑他地本事,要想混的衣食無憂易如反掌,可是李家的子孫豈是這麼沒有志向的人?

  「楊凌!」李大仁望著天上金燦燦的浮雲,暗暗咬緊牙關。原來這一切,又出自楊凌之手,帶兵趕來的是他,打破了自已最後幻想地人是他,殺死自已父親和兄弟的兇手,一手搗毀了李家大業的兇手!

  李大仁曾經夢想著打下江山,坐上龍庭,而這一切,因為彌勒教的慘敗,因為父親兄弟的相繼死去被迫打消了。於是他退而求其次,希望利用寧王或者伯顏猛可地勢力推翻大明,為自已的家族報仇,然後這兩個人也先後失敗了。現在,他地目標再次降低,那就是殺了楊凌!

  從雄心勃勃的圖國謀權,到傚法一介莽夫,流血五步,逞個人意氣,其中包含著多少辛酸?

  他喘了口大氣,翻過身來仔細檢查方才一直護在手中的包裹,還好,包裹沒有被打濕,三個烏沉沉的龜甲狀鐵蛋子還安安穩穩地躺在那裡邊。

  李大仁地唇角不禁露出一絲寬慰的笑意。這是他尾隨楊凌大軍而行時。趁夜從兵營中竊取的武器。他見過這種武器的可怕,就是在這種令人膽寒,令人根本難逞個人勇武的可怕火器打擊下,伯顏猛可的大軍才全面潰散。

  一枚鐵彈爆炸,尖嘯聲中數百枚鋼針鐵片以驚人的速度四下激射,殺傷範圍巨大,人力難以低擋,有了這種可怕的火器,他一定能衝進楊凌的侍衛圈內,把這個李家的生死大仇一劍幹掉。

  他一共竊取了四枚。已經在曠野中摸索著試爆了一枚,掌握了使用方法,他把剩下地三枚手雷如奉至寶的留在了身邊。彌勒香軍靠不住、志大才疏的寧王靠不住、生不逢時的伯顏猛可靠不住,這實實在在的炸彈總該靠得住了吧?

  「楊凌,等著吧!破釜沉舟!就算搭上我一條命,我也要送你上西天!」李大仁體力稍稍恢復,一咬牙爬起來,撿起那包袱。悄然遁入了灌木叢

  銀琦女王遠迎數百里,終於接回了朝思暮想的未婚夫君。朵顏衛的大勝。將她的威望推到了巔峰,有資格統治草原地人除了她已經沒有第二個人,銀琦女王升格為銀琦可汗指日可待。

  可是問題隨之而來,有些是部下們遇到的.有地是楊英幫她苦心籌劃思考到的問題.搞的銀琦頭痛不已。

  大草原不能沒有統治者,即便餘悸未消的瓦剌人不來爭奪,如果朵顏三衛也放棄接管。那麼這些草原部落必定盡快組合,重新選擇一些大的部落主成為統治者。如果朵顏三衛予以接收,那麼他們就要面臨統治者必須承擔的一個重要責任:讓牧民們有口飯吃。

  大戰造成地破壞是巨大的,草原被焚燬,糧食被耗用,由於征戰。放牧受到了影響,牛羊群的繁殖飼養錯過了最好的時間,現在已經進入十月,寒冬馬上就要到來,到哪裡去搞到那麼多糧食?

  手下的將領們都是一些精通破壞的傢伙。卻沒有一個擅於理財、理政,通常遇到這些問題時。部族首領們會把內部地這種求生的慾望化成戰鬥,引向大明的邊疆,一方面在戰亂中消耗人口,一方面盡可能的擄奪糧食,滿足自已人的需要。然而現在還要和大明開戰嗎?

  同時,戰亂造成草原上地馬賊團伙激增,要接收這些部落,就必須得打擊這些馬賊,平定草原的秩序,那麼手下三部,誰去執行這項將在嚴冬展開地艱巨任務?如何平衡三衛之間的這種利益關係?

  再者,朵顏三衛最初是投靠大明的蒙古兵,被派駐守衛在這裡,這裡是整個大草原的邊緣。現在如果想要統治大草原,那麼他們的統治中心就太偏僻了,偏居於一隅,是很難產生強大的政治影響,左右整個草原政局的。

  如果要遷移部落,要遷到哪兒去,龐大部落的遷徒,必將要面對諸如整個部落的轉移、定址、重新劃分放牧草原範圍等等事宜,一個不慎,不免要引起三衛內部的磨擦,做為女王,她哪一樣不得考慮到?

  白衣軍現在比她還窮,這些事無不需要強大的經濟基礎,楊英提的出問題.卻根本幫不上她的忙,銀琦收拾起兒女私情,苦心琢磨兩久,始終沒有對策.

  當這麼多的問題完全要由銀琦女王去解決時,這個小女孩兒才發現,即便沒有白音的掣肘,也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不是以她的能力能夠解決的.不得已,她只得打起楊凌的主意,希望得到大明的配合和幫助。

  楊凌自從到了朵顏衛便不動地方了,可他雖然駐紮在這兒不走,又不像是有什麼要事的樣子,天天狩獵遊玩,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銀琦總覺得大明這麼重要的人物在大戰之後不會留在這兒以打獵為樂.這個傢伙一定有什麼陰謀.就像他在白登山誆騙自還想把自已推下山去時一樣.

  所以銀琦除了必要的禮貌性宴請.對他也一直敬而遠之.然而現在她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和這個難纏的楊大人打交道了。

  銀琦女王鎖著如墨的雙眉,正在書房緩緩踱著步子,思考著楊凌來了之後與他交涉的事情,評估著大明可能開出的條件,正自盤算不已,巴雅爾匆匆趕了來,大聲道:「王爺,我回來啦」。

  銀琦連忙迎上道:「威國公來了麼?」

  巴雅爾把牛眼一瞪,說道:「沒請來。那個小白臉說有要事在忙,說是改日再來拜候王爺」。

  銀琦奇道:「他在忙什麼?」

  巴雅爾道:「瓦剌來人了。鄂爾多斯部的頭領勒古錫阿克拉現在被推為瓦剌可汗,派了使者趕來見他,我去時,見他正在帳中大擺酒筵,款待瓦剌使者」。

  銀琦女王心中一驚,失聲道:「瓦剌人?瓦剌人見他作什麼?」

  她急急踱了兩步,吩咐道:「來人,備馬。我親自去請大明國公」。

  巴雅爾發怔道:「王爺,那就等他改天再來嘛。不管怎麼說,你是王爺,他是國公,論身份還低著一層呢,哪有你親自上門去請的道理?他哪兒那麼大的譜呀?」

  銀琦一瞪眼,沒好氣地道:「巴雅爾大人。你也動動腦子!瓦剌和韃靼打的兩敗俱傷,這個時候他們忽然派人求見楊凌你說是為了什麼?」

  「為啥?」巴雅爾憨態可掬地問道。

  銀琦道:「當然是巧言令色,說服大明,求得大明地庇護和幫助,只要大明點頭,他們就敢逐步接收靠近瓦剌的韃靼地盤。我們是鞭長莫及。如果大明答應幫助,大明的衛所就在我們身後,我們又不敢盡出兵馬,瓦剌就能趁機奪取大片草原」她頓了頓,冷哼一聲道:「說不定大明還會封他們的頭領為王爺。培養幾支力量,均衡草原勢力。大明近百年來,一直就是這麼幹的」。

  「什麼?」巴雅爾惱起來:「他們剛剛和咱們聯手同盟,馬上就去扶持瓦剌人對付咱們麼?真是豈有此理,大明豈能如此?」

  銀琦搖搖頭,幽幽歎道:「也不能就說他們錯了,換了我是大明的人,我也會這麼幹的」。

  巴雅爾迷惑地眨著眼睛,他那顆比較簡單的腦袋始終不能理解這麼複雜地道理。

  「我去請楊國公,你馬上把北英王請來」,銀琦一邊往外走,一邊急急說道。

  現在看來,有必要聯合楊大哥給大明施加一些壓力了,不能任由大明扶植野心勃勃的瓦剌,否則只需三五年功夫,草原上就要重演韃靼和瓦剌之爭,只不過是由自已替代了伯顏地角色,而大明將坐享漁翁之利。

  「堂堂的大明威國公,為什麼一直待在我這兒不走?」當銀琦騎上馬,前鋒衛隊徐徐出府的時候,一直忙於族內事務,沒有精力考慮這個問題的銀琦忽然問自已:「草原畢竟是我們的草原,他總不會提出因為幫助我們打了勝仗,就要從中分一杯羹的荒唐要求吧?」

  可現在諸多事務要倚助大明,如果他真地對自已提出過分的要求怎麼辦?

  找不到一個人商量主意的小女王騎在馬上,可憐巴巴地蹙著眉想:「該死的瓦剌人來見他了,這下子他的資本更充足了,如果他趁機提些要求,會要什麼呢?」

  銀琦想到這裡,心中忽地一震,想到了一個最可能的地方,一個對大明來說至關重要地地方:「難道大明威國公一直留在這兒,就是為了找機會取回河套地區?」

  銀琦越想越有可能,只怕這就是楊凌一直留在這兒的主要目的了,現在瓦剌人向大明搖尾乞憐,加大了大明的籌碼,這個傢伙終於可以撕下遮羞布,赤裸裸地向自已索要這塊大明一直想要卻拿不去的土地了。

  小銀琦忐忑不安地想:「如果他地目的真地在此,那我給是不給?是給他前套還是後套?他的胃口總不會那麼大,前套後套都想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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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49:24

第四百六十三章   訓妻VS虐夫

  「汪!汪汪!」牧祟犬狂吠著向主人報訊。

  破爛的蒙古包內,它的主人卓力格圖卻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還有什麼好看的呢,草原被不知底細的敵人焚燬了,牛祟被潰敗經過的瓦刺兵搶走了,還有他的女人。

  就在前天,還有一支奇怪的隊伍經過他們的部落,那支隊伍有各種各樣的人種,中原人、西域胡人、甚至遠在極西北的金髮羅斯人,這支隊伍看起來也是極凶悍的人,因為他們個個一臉殺氣,許多人的身上還有傷和血。

  卓力格圖相信他們是一夥馬賊,可是就是這樣一群馬賊,看到部落的淒慘,看到遍地腐臭發爛無人掩埋的屍體,臉上都不禁露出憐憫之色。他們沒有殺掉卓力格圖,也沒有搶走他那唯一的一匹馬,他們就那樣默默無語地勒轉馬頭,離開了他的部落。

  他現在已經一無所有,除了埋在破氈下邊的那一口袋糧食。這袋糧食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了,這袋糧食也是救了他命的恩人。他就是離開氈包,騎著馬兒到很遠的地方去用祟羔換取糧食,這才避過了一次洗劫殺掠的災難,整個部落全都完蛋了。

  不對!還有騎回來的那匹馬!

  想到這裡,半死不活的卓力格圖猛地跳了起來,是不是狼來了?這匹馬要是再死掉,他甚至想逃生都無法走出這茫茫草原。

  踉踉蹌蹌衝出四面漏風的破氈包。卓力格圖差點一頭撞進來人懷裡。

  卓力格圖身材並不瘦弱,可是那人卻更加魁梧。最重要地是他的氣勢,氣壯如山,相形之下。卓力格圖就顯得猥瑣瘦小多了。

  只有一個人,牽著一匹傷痕纍纍的馬,那人也是衣袍破爛,染滿了鮮血。一個人如果流出這麼多血,那是一定會死掉的,而那人雖然形容狼狽,但是卻依然站地挺拔如突兀的山峰。

  「不知道他殺了多少人了,,卓力格圖在心裡咕噥了一句。

  「你,是科爾沁部的族人?」伯顏可汗已經看到了整個部落被劫掠殺光的慘況,向這唯一的倖存者低聲問道。

  經過這麼久的顛沛流離。浴血奮戰,伯顏猛可整個人消瘦了許多,然而虎死不倒威。他雖然瘦了,卻更加的硬朗精悍,氣勢逼人。

  昨天夜裡,他埋葬了最後一個從馬賊群裡陪著他一起殺出來的重傷侍衛,一路逃到了這裡。他的鬍鬚、頭髮散亂糾結。髒骯無比。戰袍衣甲血跡斑斑,污穢不堪,但是這都掩不住他那雙眼睛裡永遠堅毅、高傲。決不屈服的光芒。

  「你們地頭人,我的好兄弟鄂爾多固海喏延已經戰死了,還有他的兒子布爾海,瓦拉特部也元氣大傷,色古色大人兵敗被殺了。」伯顏猛可聽罷卓力格圖講述草原如何被人焚燬、部落如何被人劫掠,以至全族被殺地事情後,語氣沉重地說道。

  「但是你不必失望,長生天永遠保佑真正的強者!」儘管形容狼狽,伯顏猛可眼中依然閃爍著凜冽剛毅的眼神。

  「瓦刺並沒有因此強大起來。我伯顏猛可也沒有敗在他們手裡,打敗我們的是來撿便宜的朵顏三衛和大明地軍隊。大明的軍隊不會永駐草原,朵顏三衛根基在東邊,他們控制不了整個草原。我們還有機會東山再起!我們的戰士們不在了,但是我們地部落還在,我們的孩子們還在。十年功夫,我們就能東山再起!」

  「我們………還能……東山再起?」卓力格圖苦澀地道。

  伯顏猛可眼中閃爍著精亮的光芒:「怎麼不能?我從七歲的時候,從一個被瓦刺人欺壓的小孩子,率領著我們沒有兵甲、沒有武器的弱小部落,一步步強大起來,把瓦刺人趕到了極西之地,統治了這片豐美的草原。現在,我要重新聚集力量有何不可?」

  伯顏猛可信心十足,傲然說道。

  「卓力格圖,跟著我走吧,我們再去找尋其他的部落,隱姓埋名、積蓄力量,終有一天,我們會奪回失去的一切。終有一天,你能親手報仇,把屠盡你部落地敵人,全部變成你的奴隸。

  卓力格圖,當有一天,我重新成為大草原的可汗時,做為我的第一個追隨者,我會賜給你大片的草地和牧民,封你為台吉頭人!」

  伯顏猛可開始了招兵買馬的第一步,他堅信,他仍然能東山再起!或許朵顏女王、楊英,現在都很開心吧,但是,笑到最後的人,才是勝利者,而他伯顏猛可,才是一定能笑到最後的人!

  ————————————

  天色還早,但是由於整個部落全部被人焚燬,很多地方沒有掩埋的死屍發出腐臭難聞的味道,所以部落周圍靜悄悄的氣氛中帶著一股難言的死氣沉沉。

  卓力格圖走到小河邊,這裡,還不是一片黑灰,即便焚盡的草原,也因水土的滋潤重新泛起綠色。一些蘑菇悄悄地鑽出了鬆軟的草地。

  採摘著蘑菇,卓力格圖心中一片慘淡。

  如果不是這場該死的戰爭,如果不是那些毫無人性的敵人,現在。他應該躺在自已的氈包裡,吃著鮮美地手扒祟肉、烤祟腿、奶皮子、奶豆腐,大口地飲著馬奶酒,他的女人會在氈毯上為他歌舞。他的孩子們歡笑著圍在他的身邊。

  那曾經很熟悉很平常地生活,現在卻變成了一種奢望。

  科爾沁的草原曾經那麼肥沃,他們的部落曾經那麼富足。在白雲綠草間彎弓射鵰,逐水草而居放牧牛祟,馬背放歌,縱橫馳騁,無盡的草原提供了他們美好的生活,那是多麼悠閒的日子啊。

  為什麼?為什麼那些擁有數不清的牛祟,擁有無數女人仍然還不知道滿足的頭人們、台吉貴族們,一定要為了掠奪更大的財富。而不斷驅使他們這些只想平靜過日子的牧人去殺人?去被殺?

  從來視服從頭人命令為天經地義,從來不會去思考其中道理地卓力格圖已經失去了頭人、失去了部落,這個目不識丁的普通牧人。也不得不費力的思考起這麼複雜地道理來。

  過了許久許久,卓力格圖才彎下僵硬的腰,提著破水柳條的筐子,繼續撿拾起蘑菇來……

  炒米,蘑菇湯,除了這兩樣東西。再也沒有別的食物了。但是對飢腸轆轆的伯顏猛可來說,這卻是世上最鮮美地食物。香噴噴的蘑菇湯就著炒米,風捲殘雲般吃下去兩大碗。伯顏猛可才發現卓力格圖蹲在一邊,眼神發直地盯著火苗兒。

  「卓力格圖,怎麼不吃東西?」兩大碗熱騰騰的食物下肚,伯顏猛可有了精神,他扯開下巴上糾結在一起地大鬍子,朗聲問道。

  「我吃不下………」卓力格圖形容慘淡的搖搖頭。

  「嗨,草原上的漢子,意志就該像鋼鐵一般堅硬、胸懷就該像草原一般寬廣。不要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伯顏猛可笑吟吟地道:「千軍萬馬,也能失而復得。只要是條真正的漢子,跌倒了就一定能爬起來。你沒有了女人和孩子,我將來會給你更多。你的部落滅亡了,將來,你卓力格圖可以建起大上十倍的部落,。

  卓力格圖慘淡一笑,卻沒有說話,他提起一柄木鏟,腳步沉重地出了帳蓬。

  伯顏猛可眉頭一皺,頗為不悅。可是眉頭只是稍稍一緊,想及眼前的形勢,他只是歎了口氣,沒有發作脾氣,自已又盛了一大碗熱湯,盤膝坐在那兒唏哩呼嚕地喝了起來。

  天色近暮了,金黃的陽光斜照入帳內,卓力格圖走回來了。

  伯顏猛可滿頭大汗地萎縮在地上,寬厚地肩膀死死地頂著地面,面前嘔吐了一片骯髒物,可他捂著肚子,身子抽搐著卻掙扎不起來。看到卓力格圖進來,伯顏猛可眼睛一亮,顫聲道:「快,快救我,我肚子不舒服」。

  這句話說出來,口水已經順著嘴角淌了下來,他的肌肉已經不受控制了,眼角突突地跳著,手腳也在發抖。

  「不會舒服的。偉大的可汗也是血肉之軀,這小小的劇毒蘑菇能毒死我們這些卑微的牧人,當然也能毒死你」,卓力格圖把木鏟往旁邊一頓,冷冷地說道。

  「你……你……」,伯顏猛可痙攣著,流著口水,顫抖的手指著卓力格圖,呵呵地笑起來。他並不想發笑,那笑聲聽著有些陌生,他並不知道那就毒蘑菇的作用。雖然從小生長在草原上,但是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貴族,對這種小小的植物,他的知識依然有限。

  他的眼前開始出現一道道彩虹,攸然閃現,眼前卓力格圖的身影模糊起來,伯顏猛可想猛撲上去,可是他已經覺得喘不上氣來,那雙手從破氈間摸到地上,緊緊地抓住了兩把泥土。

  「還要做可汗嗎?還要指使我們為了你的所謂英雄志向而去拚命嗎?」卓力格圖眼中噴著火,一邊把一條繩索套在他的腳上:「我們只想好好地活著」。

  他扭頭抓起木鏟,拖曳著伯顏猛可的身子向外走去:「我們的草原被毀了,我們的部落被滅了,你還要打著更多部落地主意。要等那些小孩子們長大,把他們再送上戰場,毀了他們的家、殺了他們的妻兒嗎?」

  伯顏猛可被拖拉著,嘴裡還是抑止不住地嗬嗬發笑。他的眼前已經只露下一大片五彩斑斕地顏色,不斷變幻閃爍著各種奇妙的圖案,他的耳朵已經聽不見卓力格圖的聲音,依稀聽見的,是千軍萬馬奔騰的鐵蹄聲,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和敵人瀕死時發出的慘呼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時遠時近,時有時無……

  當他被拖進一個挖好的人形大坑時。伯顏猛可重重地摔進去,卻沒有一點疼痛的感覺,他地眼睛瞪的很大。張開的大嘴裡發出極其暢快地笑聲,渾然不知死亡將近。

  「大可汗!帶著你的貪婪和掠奪、帶著你的戰爭,下地獄吧!」

  卓力格圖說完,狠狠剷起一鍬泥土揚了下去。

  當一大鍬泥土灌進他的嘴裡時,笑聲在一陣嗆咳中漸漸消失了。

  ————————————

  楊凌的大軍和朵顏衛、白衣軍勝利班師了。

  韃靼部徹底潰敗。已經失去了抵抗之力,朵顏衛可以輕易地接收他們地領地。當然,這份戰利品也分括白衣軍的分享。瓦刺部元氣大傷。局縮於西北一隅,在這場爭霸戰中,已經徹底喪失了分一杯羹的資格,甚至連固有地領地都無法繼續穩妥控制了。

  唯一的遺憾時,沒有抓住伯顏猛可,這頭奸詐凶狠的草原之狼失蹤了。即便在戶藉制度建全的中原,要搜尋一個隱姓埋名的欽犯也難如登天,何況是在這大草原上。不過只要白衣軍和朵顏衛順利接收韃靼部落,那麼即便他還活著。也無能為力了,搜捕行動仍在繼續。

  捷報早已飛呈大明京師和銀琦女王府。許泰和楊凌短暫的匯合之後,也先行一步,班師回朝了。

  大軍經過一片山巒,即將進入朵顏衛的領地。成綺韻趁著楊凌忙於這些繁雜事務,和她的同謀者們經過磋商計議,決定就在這裡和他攤牌。

  因為下一步就要『對付』銀琦女王,把她完全掌控於手,以便增加和朝廷談判的資本,而『對付』她地人,除了楊凌還能是誰?現在是不攤牌也得攤牌了。

  中軍大帳內氣氛緊張,偌大的軍帳內只有兩個人,楊凌、成綺韻。

  她的計劃還沒有說完,一個耳光就摑在了臉上:「跪下!」

  成綺韻一呆,嬌嫩的玉頰上紅了一片,殷紅的血絲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臉上熱辣辣的,但是當她看到楊凌鐵青的臉色和那雙不帶絲毫感情的冰冷眼神,饒是算無疑策的成綺韻,也心驚心慌了。

  那雙凌厲的眼神輕輕從她身上掃過,是那麼陌生。成綺韻也曾設想過楊凌一旦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會如何憤火,甚至從不動手打女人的他會把自已綁起來抽個遍體鱗傷,或者殺了她,這些她都不怕。

  為自已所愛的人無悔地付出,只要能達到目的,那她就含笑九泉了。

  然而楊凌那眼神,卻讓她無限惶恐,她願意為了楊凌去死,為了他去做任何事,可她不想即便死掉,楊凌還這麼恨著她,對她不再有絲毫情意。成綺韻真的怕了,她怕失去他,失去在他心裡佔有一席之地的資格。

  若是從此被他如此看待,那她即便身陷十八層血池地獄,也猶如在地底之下又沉淪了兩層,她的心靈將永陷煎熬。

  兩行清淚緩緩墜落,成綺韻重重地跪在地氈上。

  「你這個自作聰明的蠢女人!」楊凌雙目噴火,青日裡的溫文爾雅全然不見了,他鐵青著臉色指著成綺韻的鼻尖道:「我就覺著有些詭異,可我實在太信任你了。居然沒有想到你地種種所為是打著這種主意。

  好!好啊!讓於永發展夷州無主之地,於海線上貫通南北,你在遼東開工廠、建武器,募僱傭兵、又蠱惑鶯兒與你合謀。將白衣軍變成了你們的私軍,原來竟是打的這般不可告人的目地!」

  「我楊凌一介布衣,蒙兩代帝王重用。楊家有今日之榮耀,來自於誰?當今天子天性淳良,待我楊凌名為君臣,實為兄弟。你如此詭譎手段,處處算計,婦人之見!你這是陷我於不忠、不義!」

  「什麼是忠?什麼是義?我是個女人,只知道什麼是情,什麼是愛!說到治國平天下。歷代以來有哪個講究忠義仁禮的儒生有所創建?亂世為虎作倀、盛世錦上添花,如此而已!那些真正有所作為的人,都是披著儒家袍子卻自行其是的人。治天下靠的從來不是禮義廉恥。」

  雪亮的劍鋒指到了成綺韻的咽候上,劍鋒顫抖,顯然楊凌心中已是怒極。成綺韻夷然不懼,她挺了挺胸,緊盯著楊凌道:「我聽過大人的計劃。恩威並施、寬猛相濟以融蒙古,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彼此化為一家。繼而北向拓土開疆,強我大明。果宏圖大志也。

  但是按部就班,委派官僚,居京而控真的可行麼?茫茫草原,戈壁沙漠,一馬平,,人煙稀少,地理與關內截然不同,朝廷鞭長莫及,耳目難聞。

  此地種族眾多。而漢人居於少數,如何加強融合,如何有效管理?非王侯在此有獨斷之權,而是設立地方官員,在綜治軍民,統轄文武,考核官吏,修飭封疆等軍、政、經、文及官吏任命諸方面,一律受制於朝廷,其結果就是無所作為。其結果就是大人一番心血盡付流水。」

  「再說到私,皇上寵信大人不假,可是皇帝正在長大,親兄弟長成還要分家,何況當今天子志向不低、雄心廣大,他現在感激於你父兄一般的照顧輔佐,但是他是不是願意一輩子躲在你地羽翼之下,讓你替他決定一切?

  你想做鞠躬盡瘁的諸葛亮,皇上卻不是庸庸碌碌的劉阿斗。總有一天,當他想親自一展報負地時候,他會發現朝堂上全是你的人,百姓只知道威國公,你的功績和威望,甚至比皇帝更高。

  當他做出任何決定時,不得不來徵求你的意見,當做有了任何成就時,百姓們都會認為仍然是你在為他出謀畫策,而皇帝,永遠是一個沒有長大、沒有本事的天子,他會不會感到屈辱?

  那個時候,即便皇上仍然對你有情有義,他也必須得架空你、疏遠你,然後,就會有因為你地離開而擠進去成為天子近臣的人開始離間、挑撥,進一步惡化你們的關係。你們之間想不翻臉都不成。功高震主,自主就是取死之道,不是你有沒有取而代之地野心,而是你的行為,事實上已經撼到了天子獨一無二的地位。」

  「你有理,你總是有理!讓我擁兵自重,請封塞外,那與造反何異?不錯,有這麼強大的實力,皇上一定會被迫答應。可這是城下之盟,不得不應。當今聖上可以容忍很多事,獨獨不能承受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在他的心頭捅一刀。

  劉謹是怎麼敗亡的?那便是前車之鑒!韻兒啊韻兒,我一向認為你心機謀略皆在我之上,又最會省時度勢,所以才放手讓你去做,可你如今做下的這些事,讓我……讓我……,楊凌一時氣結,憤然揮劍,「鏗」地一聲擲到遠處。

  一直避在帳外等候消息的紅娘子、阿德妮等人探頭一望,瞧見帳口地上一口寶劍,兩人不禁大駭,立即闖進帳來。

  「楊呂,阿德妮慌了。

  」有話不能好好說?你還動刀動劍地!「紅娘子硬梆梆地道。雖針尖對麥芒,總是互相別苗頭,可是心底裡情誼卻越來越深,做為一個女人,她更理解成綺韻所做的一切。她對楊凌可是掏心挖肺,絕無半分虛假。

  雖然平時瞧見成綺韻那讓女人見了也嫉妒萬分的狐媚風情。她就心裡泛酸,可如今眼見她在楊凌盛火之下,雨打荷花般楚楚可憐的樣子,倒讓崔鶯兒大生同仇敵愾之心。

  「你倆都給我出去!」楊凌地臉已經氣得青裡透紫。

  阿德妮被他凌厲的眼神駭的一跳。下意識地一個立正,卻出溜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我不出去,這件事關係到我軍前程,我有資格參與意見!我,亞莉阿德妮,是黑龍僱傭兵團地司令官,」

  「呃?」崔鶯兒眼睛裡打了個問號,隨即明白過來,她把胸一挺,也向楊凌大聲道:「此事關係到我手下兩萬大軍、十萬牧民的去留。你是不是也該問問我的意思?我,崔鶯兒,是蒙古副汗、北英王爺!」

  「我叫你們出去。就統統給我滾出去!」楊凌吼的雙腳離地,已經跳起來了:「我,是你們的男人,是一家之主!」

  一位王爺、一位司令官閣下全都傻了眼,兩人面面相覷。楊凌這個理由好像太充分了,一家之主………,女人哪有不聽自家男人吩咐的道理?

  兩位女將軍垂頭喪氣地塌下了肩膀。

  靜了半晌。紅娘子才道:「好!這話是你說的,你是一家之主,那你有家法只管用,別和成姐姐使王法、使軍法就成!走,我們出去!」

  紅娘子鼓勵地看了眼成綺韻,拉一拉阿德妮,兩人悄然退了下去。

  ————————————

  大帳之中再度寂靜下來,成綺韻依然花容慘淡地跪在那裡頭也不抬。

  經紅娘子這麼一鬧騰,楊凌的火氣消退了不少。心中煩悶的他,只是在大帳裡一圈一圈的轉著磨磨。

  其實,作為一名現代人,楊凌並沒有什麼所謂地忠君思想,在習慣了後世朋友間平等交往後的他,自始至終,都將正德當作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一般看待。

  長期仕途上地順風順水,讓他對兔死狗烹的事情幾乎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打成綺韻,也許是眼前這位從不相信童話的女人,徹底擊碎了自己對這個皇權時代的浪漫幻想。

  什麼是忠、什麼是義?是忠於一人,還是忠於一個民族?所做地事如何對整個漢人民族有利,那麼被自已兄弟誤解,到底值不值得呢?什麼是大忠?什麼是大義?

  楊凌黯然坐了下來,看看跪在眼前的成綺韻,如玉的頰上五道紅腫地指印,兩行清淚,掛在吹彈得破的俏臉上,他不由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韻兒……』。

  成綺韻沒有動,心裡卻是輕輕一顫,絕望的心恢復了些生氣:「他叫我韻兒,可是肯原諒我了麼?」她癡癡地想。

  楊凌在她面前單膝跪下,拉過了她的一隻手。成綺韻的素手因緊張而蒼白無力,握在手中一片冰涼,楊凌不由得心頭一酸。這個一顰一笑皆含情,風情柔媚皆入骨的女人,隨在自已身邊這麼久,無論她做惡也好、行善也好,其實完全不是依據她的個人好惡,完全都是為了自已。

  從來只見她如春花般綻放著,千嬌百媚;如春水般蕩漾著,盈盈可掬。而今天,在自己的暴怒下,她卻像只暴風雨中的小鳥兒般,忍受著自已憤怒風雨地侵襲,楚楚可憐,默默不語。

  第一次看到自已心目中無所不能、堅強多智的成綺韻,僅僅因為擔心失去自已的心,而如此倉惶軟弱的,讓楊凌心中有種刺痛的感覺。可是一想到她做下的事,以及由此可能帶來的可怕後果,楊凌心裡又是一惱。

  成綺韻被楊凌拉近了,心裡剛剛暗自舒了口氣。可是馬上就感覺到楊凌又僵硬起來。她不覺咬咬牙,抬起眸子與楊凌直視著,說道:「我沒有要你自立為王,脫離大明的意思。山中虎一旦長大,又豈能雙王並立一個山頭?儘管一個是有冕之王,一個是無冕之王。

  這樣做,不但避免你們兄弟將來失和,可能引起地衝突,而且,只要在你治下加強與關內的來往,加速關內外百姓的融合,無論是在地域上、文化上,還是心理上。這裡,都不會脫離大明而獨立。

  你曾經想讓阿德妮建一所軍校,可是大明現在的朝廷體制是不可能實現地。在這裡,你可以辦到。爭取到一塊這樣的地方,你曾經提到過的許多想法,都可以實現。就像你說的,這裡是一張白紙。可以讓你縱情揮灑,完全沒有舊的理念、制度去束縛,去遲滯你想要的結果。

  除了開疆拓土。為大明打造一個大大的江山,你在這裡所創造的所有比大明更了不起的成就,都可以產生眼見為實的效果,促進關內地發展,這樣豈不是能讓你的夢想更早的實現?大人,你說這是大忠大義,還是大奸大惡?」

  「何況……,,成綺韻微微垂下頭,幽幽地道:「大人以為綺韻膽大包大。敢隨意想些這種一個弄不好就抄家滅族地事情給大人招災惹禍麼?我是……我是早就洞徹白衣軍將士的心理,知道他們上下一心,一定會堅決的支持你,我才敢最終下了這樣的決定」。

  「白衣軍?」楊凌一怔。

  「不錯!白衣軍!」成綺韻低聲道:「不止是原來白衣軍的人馬,還有荊佛兒將軍地將士,如果他們思戀關內,軍心不穩,我又豈敢動了此念?他們在關內是什麼人?是流民、馬賊,是窮餿餿的塞上守軍,在關外拼了這麼久,他們大大小小的將校都擁有了屬於自已一塊草原、一群奴僕、擁有自已地牛祟、帳蓬,還有女人。

  他們在這裡是老爺,開疆拓土、浴血廝殺的回報全都在這裡,你現在讓他們回去關內,他們還有什麼?他們仍然是一個苦哈哈。他們沒有背叛大明的意思,可他們願意留在這裡。

  相反,你要是硬逼著他們放棄到手的一切回去關內,這些戰士們反而可能起了異心。甚至有人為了保住他現有的一切而去投靠異族。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為了朝廷大義拋棄他自已的一切。

  為什麼不能讓朝廷之利和個人之利成為共同利益,讓他們成為更堅定支持朝廷的人呢?就像那些現在正在奴兒干開荒造田、建造家圓的百姓,如果他們在這裡已經娶妻生立、已經擁有大片的土地,你再讓他們放棄這一切回關裡去,他們會不會造朝廷地反?」

  楊凌目光閃爍,定定地道:「你是說………荊佛兒、封雷……整個白衣軍上下將士,都願意留在這片土地上,繼續開疆拓土?」

  「是!而這一切,一位指揮使、一位總督,是沒有權利賜予他們的。這樣的官吏沒有權力提拔將官,賜予土地,那麼讓這些士兵們不斷擴張下去的動力在哪兒?這,也是在這遠離天朝的地方設立王公的原因之一。」

  楊凌定定地看著成綺韻,那眸子裡沒有膽怯、沒有哀求、沒有詭譎狡詐,澄澈的眸子裡只有對自己所做一切絕不後悔的決心,還有………就就是那情真意切濃得化不開的愛。

  這個女人,這個以他為天,以他為生命的全部的女人,楊凌忽然滿心的憐惜。他張開雙臂,把成綺韻輕輕擁在懷裡,成綺韻偎在他的懷中,眼如盈盈一池春水,滿溢都是柔情。

  臉上那紫紅色的指痕,這時便也越發顯得驚心,楊凌按捺不下心中的負疚與心疼,輕輕地,輕輕地吻了下去。

  這是楊凌第一次如此溫柔憐惜地吻她,彷彿在吻花瓣上的一滴露水。成綺韻心裡繃得緊緊緊的那根弦終於鬆弛了下來,她輕輕閉上眼,任楊凌的唇溫柔地在臉頰上,髮絲上滑過,滑過耳畔……

  楊凌的溫柔,讓度過危機的成綺韻放心之餘又有些後怕,她在心中暗暗發誓:「只要完成這件事,自此相夫教子,終生不再設一計一謀!」

  然而男人在情愛時發的誓靠不住,女人何嘗不是?眼前乖的如同小貓一般的她,徹底的陶醉在愛的海洋中,那鋒利的爪子便也收了起來,可一旦離開楊凌的視線之內,小貓兒會不會再度化身母老虎,又有誰知道呢?

  「韻兒,不管你做了什麼,我明白你都是為了我好,我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你了。可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我還得好好想想,擁兵自重,據而討封,那是萬萬不成的。我要想個更妥當的辦法,和皇上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嗯……「成綺韻溫柔地點著頭,忽然遲遲疑疑一臉膽怯地道:」可……可是人家還有一件事,比起這件事呢倒不見得是更大的事,可也不見得就是小事,而且這事說起還還更著急,得馬上就想辦法解決了她,這事兒除了大人出馬,人家又實在想不出別的人選,……」。

  她頓了頓,怯生生地道:「人家想………想……,你怎麼啦,大人?」

  楊凌額頭的青筋又起來了,他眼前一黑,差點沒一頭栽到地上,虧得成綺韻一把扶住了他。

  楊凌哭喪著臉道:「你..……你又做了什麼事啦?快點告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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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48:32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天兵

  楊凌的大軍已經趕到了哈利莽來。

  鼓角轟鳴著劃破長空,整齊的戰陣,寒光閃閃的兵刃刀槍,高高飄揚的各色旗幟,宏闊雄渾,不動如山。三萬大軍踏過金秋的草原,其徐如林。

  佩刀掛盾,高執紅纓長漆槍的騎兵方陣殺氣騰騰,宣示著無盡的威嚴煞厲。鐵騎中央一輛四輪馬車,前後簇擁著鐵甲衛士,旗旛掩映,氣勢雄渾。

  一名騎士飛馬馳來,肩頭紅色小旗獵獵生風。到得近前翻身下馬,那風塵僕僕的騎士嘴唇開裂,卻連氣兒都顧不上喘,就急匆匆掏出一封密函雙手逞遞過去。

  侍衛遞過一隻水袋,同時接過信函急急走到車前低聲稟告幾句,車簾兒掀開,楊凌端然坐於車中,車子仍然搖搖晃晃地向前行駛著,楊凌啟開信件仔細閱讀了一遍,沉思片刻,說道:「來人,通知前隊,轉向撒裡怯兒,直取忽蘭忽失溫!」

  傳令兵應聲而去,大軍陡然轉向,車馬轆轆折向西北方向。

  楊凌展開地圖,仔細觀察一番,唇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忽蘭忽失溫是阿魯渾河、斡難河、圖拉河三水交匯之地,三面環水,最最險惡。同時忽蘭忽失溫附近多山,有利於騎兵部隊隱藏轉移,很顯然,伯顏猛可僅剩的籌碼已經經不起消耗了,唯在在此絕境,同時也易守不易攻的地帶,再做最後掙扎。

  可是他卻忘了。就在這裡,就在一百多年前,瓦刺可汗馬哈木,以三萬鐵騎對抗大明皇帝朱棣。意圖利用騎兵優勢大敗明軍,結果是大敗而歸。自從之後,永樂大帝再做北征,連敵人的影子都找不到,一戰打散了他們地軍心,一戰就是幾十年的和平,那一戰,明朝大軍摧毀瓦刺鐵騎的秘密武器,就是神機營的火器。

  一百多年前地明軍用火器大敗瓦刺,一百年後的今天。大明的火器對付不了韃靼人的鐵騎嗎?楊凌微微地笑了起來。

  他已經收到了紅娘子的消息,知道了他們兩軍交戰的詳細情形。

  伯顏猛可那幾隻片刻不離身的『海冬青』,盤旋在伯顏猛可軍營的上空。被紅娘子用望遠鏡無意間看到,就此暴露了他牛角陣的真正主力所在,紅娘子毫不猶豫,就在誰也不會相信她這麼快就孤注一擲全力突圍的時候,於當天夜間突襲實力空虛地左翼。殺出了重圍。

  更叫人難以置信的是,她竟然根本不顧夜間突圍、陣容散亂,不易集中和溝通指揮的弱點。甫一殺出重圍立即兜轉戰馬實施反包圍,將伯顏猛可地大軍困在其中。

  伯顏猛可費盡心機把朵顏軍逼到這個地方,就是知道這裡是一塊死地,他豈肯讓紅娘子如意,於是立即整合隊伍趁朵顏軍尚未合圍,再次反突圍。

  兩軍都是亂軍,彼此混雜在一起一場混戰,這一戰伯顏猛可損失慘重,由於雙方人馬彼此裹脅。各種聲光訊號的命令全都失去作用,兩軍直殺到太陽升起眼能視物,這才開始逐步用旗幟聚攏兵馬。

  直至近午,伯顏猛可才將所部全部集中,向西北突圍逃逸而去。朵顏軍也因傷亡慘重需要整合,這才沒有追去。如今大明軍隊又自東北和南方馳援而來,重重大軍包圍之下,伯顏猛可已是日暮西山,只能垂死掙扎了。

  三隻雪白的信鴿帶著暗語寫成的密信從楊凌的車頂飛起,箭一般插入雲霄,直向南方而去。它們捎去了楊凌地命令,要求許泰率領的外四家軍立即改變行軍方向,一同殺向忽蘭忽失溫。

  為了以防萬一,在信鴿之外,楊凌又派出了一隊信使。其實他本不必如此,這些信鴿都是精心挑選的異種,不畏雨雪沙塵天氣,善於高飛和夜間飛行,三隻信鴿齊出,必有一隻能夠把信送到許泰手中。

  因為大多數猛禽不在夜間出沒,即使有,比如貓頭鷹,也是低飛地猛禽,很難捕到展翅高飛的信鴿。信鴿從唐宋時期就已用於軍中傳訊,至明代技術已經相當成熟。甚至一些豪門大族也養有信鴿用來傳訊。

  正統年間,灘陰曾有一戶人家抓住一隻鴿子,正想殺掉時發現鴿足上有一封油紙封裹的信,打開一看,這信是從京師三天前寄出的,兩地空距七百多公里,可見這信鴿的速度。關外地廣人稀,不比關內驛站完善,從奴兒干都司到北京數千里的距離,有時有極重要的軍情,所以軍鴿應用較多。

  遣走了信使,楊凌陷入沉思當中。他對自已這支軍隊的戰鬥力是很信得過的,當然,這種戰鬥力是攻防之間地戰力,大草原上的長途奔襲、擾敵、迂迴包圍等事情,還需要朵顏軍的密切配合才行。

  畢竟,軍隊的戰鬥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立起來的。騎兵的戰鬥力尤其如此。全民皆兵的韃靼人先天就佔有馬上的優勢,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楊凌這支由兩萬邊軍和一萬民團丁勇組成的軍人,大量使用了火器。

  這些火器包括物美價廉的群毆必殺器手雷,和多管火銃,而且多管火銃採用了燧發槍的設計原理,燧發加多管,對方的騎兵衝過來時,將會發現自已是陷入了一場惡夢。

  這樣一來不但火力犀利,最重要的是易於訓煉,使彭小恙的民團軍迅速具體了強大戰力。大集團軍作戰,他們連射擊準確度都不必考慮,只要武器準備及時,簡直幾個月的密度訓煉,就能練出一支強悍的殺人機器。

  然而。他們所用的火器並不是全部由關內運來地。其中一部分是楊凌家的兵工廠自已造的。成綺韻在松花江船廠附近,建了一個秘密的火器研製基地,除了從關內進口一部分鋼鐵,在鐵嶺衛附近還建造了一個屬於個人地小型練鋼廠給他們提供優質鋼鐵。至於火藥。則是按照楊凌優化後的火藥配方自已製造。

  成綺韻利用朝廷放鬆工匠管制,可以以銀代役的機會,還重金從朝廷軍器局挖來了幾個火器專家,其中包括當年曾與楊凌議論過火器攻防的南京軍器局大使陸澤楷和程秉希。

  這兩個火器迷正在研究陸用火炮,一個設計易於草原使用的火炮,另一個研究運載火炮在草原上快速移動並投入戰鬥的炮車。

  儘管成綺韻派人秘密向楊凌交付這批武器時已經交待明白,這一來火器數量雖然和關內運來備戰的火器數量不符,但是她已經利用楊凌在軍政特各個領域的影響力,指使很可靠的人對火器從出廠一直到運送、頒發各個環節的文件、公函進行了修改,絕無破綻。這次投入這批武器一則是為了保障楊凌所帶軍隊地火力。另一方面也是檢驗自家武器的實戰能力,但是楊凌知道後卻很是惱怒和不安。

  私建兵甲作坊那也罷了,畢竟這樁生意他不去做。自有別的關外商賈充分利用關外皮貨充足而且便宜地條件,投資這一行業,那麼不如掌握在自已手中。但是自已建鋼廠、造火槍火炮,完全瞞著朝廷,這簡直是大逆不道。一旦傳出去那就是禍滅九族的大罪。

  可是成綺韻居然也不甘寂寞跑上了戰場,他現在想發脾氣也找不到人。楊凌一肚子火,一方面不得不接受楊氏兵工廠提供的大量火器武裝自已的遠征軍。一方面還得絞盡腦汁想著入關後怎麼向皇帝交待,怎麼把這個燙手山芋再交回給朝廷。

  「唉!」楊凌想著心事,不由重重地歎了口氣:「崔鶯兒那個惹禍星剛剛擺青了,成綺韻又開始給他捅漏子,這種窟窿得替她們堵到什麼時候......啊?」

  他開始隱隱覺的,消滅了伯顏猛可,怕是也不能高枕無憂,自已討了這麼一堆漂亮能幹會惹禍地老婆,今後……怕是需要他操心的事多著呢。

  ——————————

  「嗚……嗚嗚」。號角長嗚。

  伴隨著雄渾悠長的號角,草原遠端,無數小黑點從四面八方密集地彙集起來,逐漸形成猶如惡濤狂潮般地一線洶湧,惡狠狠地翻湧著向著楊凌的大軍急馳撲來。

  伯顏猛可的大軍向立足未穩的楊凌軍隊撲過來了。

  他的軍隊在忽蘭忽失溫與紅娘子的大軍已經交戰多次,雙方互有勝負,但是隨著明朝大軍的來援,他已經無法在此立足了。所以一矣得到奴兒干都司援軍到達的消息,伯顏猛可立即揮軍出山,佯攻紅娘子的軍隊,然後忽然轉向,恍若一口鋒利無匹地彎刀,劃出一條圓滑勁疾的弧度狠狠地劈向明軍戰陣,狂野無比,鋒芒畢露。

  望著越來越近,聲勢驚人的蒙古勁騎,楊凌這邊卻保持著詭異的冷靜,完全沒有兩軍對壘相對衝鋒的奮勇和豪邁。面對著已經將速度和力量發揮到極致,千軍萬馬奔跑時逞現出驚人力道的蒙古鐵騎,楊凌的大軍卻站在原地不動,甚至有許多士兵下了馬,架起了很古怪的兩腳,三腳支架,上邊架著很古怪的東西,大多數張開一個圓盤,就像一柄朝前張開的大傘。

  一方靜默無聲!

  一方山呼海嘯!

  這是一次農耕民族和遊牧民族科技與力量的較量。

  孰勝?

  孰敗?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沉寂的一方突然爆發出了火吼,那吼聲是真正的天雷震震。立即壓倒了急馳而來的韃靼軍地馬嘶聲、吶喊聲。

  槍林,射出的是彈雨,輪盤式多管火銃噴吐著烈焰濃煙,彈雨匯聚。劃空厲嘯,震人心魄,兇猛的韃靼勇士們連對方兵器的影子都看不到,就被彈雨激射地波分浪裂,人仰馬翻,瀕死者發出短促而淒厲的慘叫,迅速被根本止不住衝鋒陣勢的已方鐵騎踩的稀爛,變成了草原中的一塊肥料。

  鐵騎行雲流水,攻如斧鋮鑿穿。然而如果對方比你更犀利百倍,那就變成了拿著一塊快爛掉的木板。狠狠地向一叢鐵釘砸下去了,不砸的自已頭破血流才怪。

  楊凌仍然穩穩地端坐在車中,四下是顧盼如狼。凶悍至極的邊軍精銳,雙方還未有實質性接觸,那些令人聞風喪膽的草原英雄就在一片彈雨打擊下人仰馬翻,楊凌清晰地看到有人高舉的馬刀突兀從中折斷,看到有人胸前炸起一蓬血雨。看到戰馬一聲長嘶,猛地仆倒在地,把來不及從馬蹬中抽身地主人壓的粉身碎骨。他不由微微閉上了眼睛。

  微微地一擺手,手下的侍衛放下了車簾。

  沒有什麼好看地了,更沒有得意和炫耀,用一種先進的科技去摧毀一股原始的力量,對一個來自先進文明的人來說,那絕對不是較技得勝的喜悅。然而眼前這股落後地力量,卻一直以為他才是世界的主人,視掠奪為常事,以力量決道義。那就唯有以暴制暴,讓他安份下來。

  近了,更近了,在付出慘重代價之後,韃靼鐵騎衝近了,繼火槍收割了大批生命之後,手雷、榴彈炮開始製造大批殘廢。對方的箭雨已經很稀落了,稀稀落落地落在明軍地盾牌上、火槍的傘形擋板上…,

  這個時候,明軍的陣營還紋絲不動,沒有受到一點衝擊。

  隨即,彭小恙拔出了兩柄鋼叉,猛地一捅馬屁股,哇呀呀地怪叫著,領著長槍大矛巨斧的邊軍戰隊撲了上去。他的馬術已經相當不錯了,武藝的高強和火器打擊給對方造成的心理威懾克服了彼此馬術上還存在著的差異。

  雙叉揮舞,盪開兩柄馬刀,鋒利雪亮的鋼叉一吞一吐,鋒利地尖刃就變成了流淌著濃稠鮮血的凶器,對面的蒙古騎士胸前搠出三個血洞,翻滾著摔下馬去。

  更多的韃靼勇士悲憤地吶喊著衝了過來,恍如困獸猶斗的狼群一般拚死搏殺,雙方犬牙交錯地糾纏到了一起,刀光劍影,鮮血紛飛。

  一朵厚重的白雲忽地遮住了陽光,廝殺的草原上變得陰暗起來,遠遠的,紅娘子的大軍追殺了過來,號角和吶喊聲驚天動地。

  那是一片山坡高原,雲層移動著,陽光移動著,陽光與陰影的邊緣就在白衣軍奔跑的前鋒線上,迅速地向這邊移動著,那些英勇的戰士,就像追逐太陽的追風戰士。

  明亮的光線從此從雲層中跳脫出來映照在雙方廝殺的戰場上時,那些緊追而來的戰士們也融入了這刀光劍影的戰場,兵刃撞擊聲更猛烈了,大地承載的亡魂,也越來越多…….

  ——————————

  紅娘子只來得及看了楊凌一眼,一眼萬言,驚喜無限,隨即就錯馬而過,策騎追著伯顏猛可的逃兵下去了。

  楊凌暫時成了忽蘭忽失溫的主人,指揮士兵們駐留原地,清理戰場、埋葬屍體、清點戰利品和馬匹、關押戰俘等等。

  成綺韻興沖沖地趕了來,本想一頭撲進楊凌的懷裡去,卻被楊凌的一個眼神止住了步子,訕訕的跟了一陣兒,便悄悄吩咐人佔領附近的制高點和進出要道,派出多層警戒哨,斥候探馬遠出十里,以防意外。

  直至一切料理停當。中軍大帳已經支起,楊凌回到了帥帳,成綺韻才硬著頭皮又趕了過來。這一陣兒她也想明白了,估計楊凌那責備的眼神不外有四:

  一是擅自出兵。但是事實證明她主動出兵是對的,楊凌並非自大自傲、擅權專斷之人,十有八九不是因此怪她。

  第二件事,就該是責怪她膽子太大,竟然假戲真做,在他啟程趕回衛所地時候,慫恿紅娘子答應銀琦女王的婚事,依著她的瞭解,這位大人十有八九又是正義感發作了。不過這件事他應該也會先聽聽自已的意見,不會在久別之後以那麼嚴厲地眼神譴責自已。

  第三件事就是她一介弱質女流隨軍出征。那應該是擔心的意味多些,縱然生氣也不會那麼嚴厲。

  那麼……,就只剩下最後一件事了:從來沒有對楊凌提到過的火器!屬於楊家的秘密火器製造廠。而這件事其實就是為了楊凌有所憑仗、能夠建立足夠強大的自已的實力。要解釋這件事就要現在攤牌,現在是不是最恰當的時機呢?

  成綺韻猶豫起來。

  伯顏猛可一敗塗地了,是不是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他不知道。他只能本能地揮舞著寶刀,帶領忠心耿耿的侍衛們砍下去、衝出去。

  到處都是大明的軍隊和白衣軍地追兵。伯顏猛可已經無力和他們的精銳硬拚下去了,他被迫帶領僅餘的數千人向西佯動,在吸引了追兵之後。突然又向南走,在重重包圍中穿插迂迴,發揮輕騎輕快剽疾、機動靈活地特性,混水摸魚,跳出了明軍和白衣軍的圍追堵截。

  然而人倒霉時真是喝口涼水都塞牙,在白衣軍的追擊下,伯顏猛可苦苦掙扎,好不容易把狗皮膏藥似的窮追不捨的白衣軍擺脫掉,迎面巧巧地就撞上了千里奔襲而來的許泰大軍。

  兩下裡都是......渾身臭汗。跑的盔歪甲斜,可許泰地軍隊畢竟沒有經過連番大戰,馬上的騎士精神頭兒比他強多啦。結果伯顏猛可剛剛甩開紅娘子,又被許多追著屁股狠打,跟吊死鬼兒似的陰魂不散。

  這場窩囊仗是伯顏猛可這一輩子打的最狼狽的一仗,每當他以為已經擺脫了明軍追擊,剛剛停下來準備弄口吃的時候,黑壓壓的明朝大軍就掩殺過來了。伯顏猛可只得跳上戰馬繼續逃命。

  軍心、士氣、戰鬥的意志,在這場追逐戰中一點點消彌,因為戰死和逃跑而減員的情況越來越多。從西到東,從南到北,伯顏猛可已經不知道該往哪兒去了,他只是本能地逃跑,直被許泰大軍死死咬住追擊了三天,他才在一場秋雨中徹底擺脫了明軍的追擊,因為這場大雨,把他們的行軍痕跡全都沖掉了。

  次日上午,大雨方停,當天際掛上一彎彩虹的時候,一碧如洗的天空下出現了一大片蒙古包。鬍子拉茬、雙眼赤紅的伯顏猛可身邊只剩下三百多騎了,他還沒弄明白那是哪個部落的營帳,要不要過去弄點兒吃的,那部落中就有上千的戰士揮舞著刀槍衝殺過來。

  這是一個瓦刺人的部落,伯顏猛可被白衣軍追殺到忽蘭忽失溫的消息已經在草原上傳開,看到這支狼狽不堪的韃靼騎兵,部落中的人本能的以為是潰散的韃靼戰士,落水狗誰不想打?族長立即點齊了勇士,向他們猛衝過來。

  事實上,如果伯顏猛可的狼頭大旗沒有在突圍中丟失,只要亮出那面大旗來,就憑著他伯顏可汗的名號,雖然只有三百人,這個部落族長也未必敢出兵征伐。現在他卻只能虎落平時遭犬欺了。

  伯顏猛可振奮起精神,舉起捲了刃的寶刀,領著最後的三百壯士,似若擇人而噬的虎狼一般,與這個部落的戰士們大戰起來。每個戰士都身上帶傷、疲弱不堪,一身血跡斑斑,宛如凶神惡煞一般。這段逃亡路已經把他們的意志和體力全都消磨光了。

  英雄末路,伯顏猛可竟然敗在了這個平時他根本不放在眼裡的小部落手中,僅僅幾十騎得以逃生。隨後,他們遇到了一夥因為草原戰亂不休,毀家滅門被迫淪落的馬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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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47:57

第461章 勝負難預料

  銀琦拉著紅娘子的手,只覺軟嫩滑膩,哪像男子的手來?偏偏就是這雙滑嫩修長的手掌,握得刀槍,使得拳掌,曾經不費吹灰之力將比猛虎還可怕的白音一掌擊斃。

  如此俊美如玉猶勝少女、英勇善戰名震大漠的少年英雄,哪個女孩兒不喜歡?

  紅娘子比她高了半頭,此時攬著她的纖腰,貼著她的耳朵也不知在說些什麼,銀琦默不作聲,只是聽著她講,聽的滿心歡喜,一張俏臉越來越暈,癱在『他』懷中美眸流春,眼骨軟,女兒媚態如蓓蕾初綻,風情畢現。

  成綺韻走到廳口一聲輕咳,廳上二人攸地分開,銀琦霞染桃腮,回眸艷艷,顯得很是羞澀。

  阿古達木和朵顏三衛的諸位將領們已經應召而來,這些人已經簡略知道所議何事,神態之間並無驚慌,甚至還有些興奮。

  雖說花當中計被殺後,朵顏三衛被迫採取守勢,全面退卻。但是在正面交敵的過程中,他們可沒吃過伯顏的虧,相反,這些大將都佔有了許多從韃靼部落擄掠來的牛羊、馬匹和奴隸,是佔了大便宜的。

  可以說朵顏三衛退守本部,是由於主帥被殺,最高權力懸空所致,而非朵顏三衛實力受損,所以不只是戰力,就是軍心士氣上,他們對伯顏猛可也毫無懼意。此時一聽要趁瓦剌和韃靼征伐激烈之機再度出兵。他們反而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銀琦女王見三衛眾將入殿,忙收斂起女兒嬌態,儀態端然地坐回上首把剛剛瞭解到地軍情又向他們介紹一遍。除了雙頰的一抹潮紅未退,倒也無甚破綻。草原之人,性子本就粗放些,便是見了,也不過覺得今日女王的眸子分外的明亮些,直燦若星辰。

  成綺韻小嘴一抿,趁此機會微微向前探著身子,湊近了崔鶯兒。促狹地笑道:「鶯兒,看不出你好手段啊,哄得這小美人兒心花怒放,春情蕩漾的。」

  崔鶯兒腰背挺直,雙手扶膝,臉向銀琦,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同時瑤鼻兒一哼。語氣傲然地道:「那是,你當我崔鶯兒是吃素的?哄個小姑娘還不是易如反掌?」

  成綺韻奇道:「我見你貼著她耳朵切切私語。到底是灌了什麼迷魂湯了,逗得小姑娘如此心花怒放?」

  崔鶯兒嘴角一翹,似笑非笑地低語道:「你想知道我對她做了些甚麼,又說了些甚麼呀?」

  「是呀是呀!」成綺韻精神一振,女人的好奇心陡然大增,立即興致勃勃地應道。

  崔鶯兒回眸瞟了她一眼。眉尖兒得意地一挑,以手掩唇假意咳嗽,卻對成綺韻低低笑道:「我呀,我就把他~~對我說過的話,替他又向銀琦說了一遍,她就開心囉」。

  那個他。成綺韻豈會不知道說的是誰?

  成綺韻心裡『咚』地一跳,一股酸氣兒頓時泛了上來:「他咳咳,他對你說過什麼呀?」

  「呵呵呵」,紅娘子笑容刷地一收:「不告訴你!」

  成綺韻哼了一聲,氣地牙根癢癢的。

  靜了片刻。成綺韻低聲道:「這次出兵,我隨你去!」

  崔鶯兒乜了她一眼。不屑道:「這是去打仗,我可沒空照顧你」。

  成綺韻不以為忤,說道:「正是因為在打仗,而且是至關重要的一仗,所以我一定要和你同去。此戰勢在必行,又凶險無比,事先沒有徵得大人的允許,萬一你有個好歹,我一定要和你同去!」

  「同去做什麼?你連刀都拎不起來!」崔鶯兒語含訓斥,但是眸中卻有一抹柔柔的東西:「這是我自已拿的主意,他不會怪你。如果真的失敗,你陪我去送死又有何益?別忘了別忘了你為大人設計的長遠計劃」。

  成綺韻笑了笑,幽幽地道:「如果你敗了、死了,那麼這計劃也實行不下去了。你天性率直,擅武而不擅謀,如今未經大人允許而擅自出兵,把剛剛到手地朵顏三衛和你苦心經營的白衣軍,包括大明地軍隊全都拖下了水,一旦失敗,大人不會責怪你的莽撞,只會斥責我沒有盡到責任的,這一戰不只是你的一戰,也是我的一戰,我一定要去。」

  崔鶯兒定定地看著她,眸子亮晶晶的,低聲道:「綺韻姐姐」。

  成綺韻忽地展顏一笑,輕聲道:「你先不要急著感動,你以為我想去來著?我是必須去!鶯兒,你知道麼,儘管你手握重兵、叱吒風雲,但是在大人心裡,你卻是一個沒有心機、莽莽撞撞、就像個容易闖禍地孩子,所以他才對你百般容忍寵溺。

  在這眾多的女子中,大人最擔心牽掛的人便是你。把你放在這樣一個處處殺機,步步深淵的地方,他也是不得已,但那份擔心牽掛,大人雖不說,我心裡卻是明白的。

  而我,在他心裡,卻是一個智計百出、無所不能的強者、一個修煉千年地狐妖,不出去禍害別人,他已經要燒高香了。唉,他總是認為我強,所以任我來去,從不操心、從不牽掛」。

  成綺韻幽幽地說著,不免有一些失落和幽怨,任是哪個女子不希望心上人把她捧在掌心裡呵護呢?可是成綺韻以智計自傲,雖然成功地在楊凌心中樹立了她智計百出、女中諸葛地印象。但是有得必有失,相應的楊凌對她的關懷呵護便也少了些。

  成綺韻歎了一聲,打起精神道:「現在咱們自作主張,擅出兵馬,成也罷了,若是敗了,若是你有個好歹,大人能不怨我?怎麼說,我都是要跟著去、要守著你的」。

  她眨了眨眼睛,輕笑道:「這個麼。就像許多地人家,家裡的么娃兒出去惹禍淘氣了,回來後卻總是當老大地挨揍受罰,大人對你們呀,也是這麼管著的呢,為了不挨罰,我只好跟去,看著你別惹禍!」

  崔鶯兒一聽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她恨恨的扭過臉,嘴硬道:「誰要感動了。我恨不得大人天天收拾你呢,要不然就你這樣的還不反上了天去?」

  她頓了一頓,又道:「你要想去便也由你,只是在這裡,你公開地身份是我姐姐,是一個商人。你去戰場,以什麼理由去得?」

  成綺韻摸摸鼻尖,溜溜兒地掃了眼廳中眾將,輕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伯顏現在自顧不暇,無法分兵防備朵顏三衛和白衣軍,但是他必然派有探馬窺伺我方動靜。塞外空曠。千里平野,大隊行軍根本沒有遮掩的可能。想必現在他已經知道我們出兵了」。

  青天大漠,更顯得蒼涼悲壯。九月金秋,天風浩蕩,黃沙漫卷無邊。成綺韻和阿德妮均是一身男兒裝扮。短衣瘦褲,外罩長袍。頭上戴著遮陽氈帽,並肩立於迤都山巔。

  要打仗就要用到兵甲器帳、馬鞍馬轡,還要用到各種藥材,一個聰明的商人怎麼會放棄發戰爭財的機會?

  成綺韻藉口去大明衛所置辦這些軍需用品,堂而皇之地『逃』離了女王府,然後趕去和阿德妮匯合,帶領所部士兵先一下到達了迤都,在此停留等候紅娘子。

  「白衣軍和朵顏三衛的大軍已經匯合了,正向此處進發,大約明日傍晚就能到達。綺韻姐姐,我的秘諜戰隊需要做些甚麼?」阿德妮振奮地道。

  成綺韻沉吟道:「我們一來,倒是救了瓦剌的命了。想不到伯顏這條鹹魚居然屢屢翻身,百敗之後利用火篩的大意一舉反敗為勝,重挫瓦剌大軍,火篩雖然突圍出去,可惜身中兩箭,只捱了三日,到底是一命歸西了。

  現在伯顏猛可全面反擊,對軍心已喪地瓦剌部窮追不捨、瓦剌部已經難以組織起有效的反抗了。這樣一來,我們地敵人就確定是伯顏猛可無疑了。我們不能等著伯顏徹底征服瓦剌,那不符合我們的利益。而且,瓦剌這塊扶不上牆的爛泥,對我們還有大用。」

  阿德妮調皮地一笑道:「用來制衡朵顏三衛?」

  「不錯,現在我們插進朵顏三衛的力量還不能左右政局,這個時候要讓他們完全站在我們一邊,要讓它的貴族們乖乖地任由我們擺佈,就不能讓他們覺得草原上已經再也沒有威脅。一支龐大的力量,與其費盡力氣把它抬起來,不如用一根槓桿,輕輕巧巧地把它撬起來」。

  成綺韻格格一笑,剎那芳顏如花綻放:「不過瓦剌還有一個用處,我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胃口吃下整個草原,為了防止西域和北方的勢力填充進這塊空白,兵疲馬弱、內部渙散的瓦剌還需要為了我們繼續芶延殘喘下去。」

  「唉!」阿德妮輕輕歎了口氣:「做你的對手真可怕,利用價值沒被你搾乾之前,竟然想敗、想死都不行。紅娘子的大軍就要到了,我地人需要隨她一同出征嗎?」

  「不行,你的人馬不是為了這個訓練出來的,花了那麼大力氣、那麼多銀子訓練出來的人手,不能棄長取短,況且你的人一共才五千人,正面衝鋒用處不大」。

  「那麼,我地任務是?」

  成綺韻雙眼微瞇。眸中閃過一絲殺意:「擇弱而食,攻其後方!擾敵陣腳、亂敵軍心!」

  「還是消息、埋伏?」

  「不,伯顏地軍隊不需要你們去對付。伯顏地人馬來自左翼三個大部落,而這三大部落又由許許多多小部落組成。這次與瓦剌之戰,雙方都以為勝券在握,為求畢全功與一役,雙方是精騎四出,所有壯年男子都上了戰場,部落裡已經沒了什麼戰鬥力!」

  阿德妮咬了咬唇,低聲道:「綺韻姐姐。韃靼部被花當劫掠一空,伯顏搶回來的就只是個空殼子,科爾沁部又被我們偷襲多處,草原焚燬大片,這個冬天,那些牧人們已經很難熬了,再對他們的部落進行一番打擊,五六年的時間。他們也緩不過氣來了。部落裡已經只剩下老弱病殘了」。

  「我明白」,成綺韻柔柔地道。柔柔的聲音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殺伐果斷:「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已人殘忍。戰場之上,一切手段都是合理的,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勝利!

  一念之差,就是萬千人頭落地,身陷萬劫不復之境。慈不掌兵。打消你愚蠢的善良吧,既然走上了戰場,你就得把自已當成一條凶殘至極地狼!」

  「是!」阿德妮畢竟是一個職業軍人出身,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堅決地接受了命令。

  「五千人馬,分成三隊。紅娘子的大軍一到,你們便立即離開,在草原各部中展開游擊,盡量掠而不殺,各個部落遭襲的情形一旦傳到伯顏猛可那裡。軍心必然大受影響,這將有力地支援紅娘子的行動。你那裡鬧的越狠。紅娘子承受的壓力越輕、勝算也就越大!」

  「明白了,你就放心吧!我會親自帶隊,一定完成任務!」阿德妮盟誓般地朗聲答道。

  浩無邊際的大漠,狂沙流火,孤雁掠空,紅娘子率領著六萬大軍行進在這天高地廣地戈壁沙漠間。大軍徐行如林、氣壯如山,男兒本自重橫行,風雷即可砥風骨。

  每三千人一個縱隊,每個縱隊三個千夫長,分別管理一個千人隊。這三個千人隊,成三行縱隊行進,第一個千人隊配備有皮甲,主攻武器是長槍和投射標槍,主要負責中央突破,打開鍥口。

  第二個千人隊配備的主要是馬刀、彎刀和簡易狼牙棒,負責在槍騎兵撕開缺口後迅速殺入、近身肉搏,擴大戰果。

  第三個千人隊全是不著甲冑地輕騎,他們的任務是偵察掩護、提供火力支援,肅清殘敵以及跟蹤追擊。他們的主要兵器是弓和彎刀。彎刀用來防身,弓是他們的主要兵器,他們身帶兩種箭,一種箭頭小而尖,重量較輕,箭頭淬毒,專用於遠射;另一種箭頭大而寬,上帶倒鉤,殺傷力大,用於近戰。此外,他們每人還配了一條套索。

  六萬人,二十個方陣,全是同樣的配置,這是紅娘子、成綺韻、阿德妮各出機杼,結合了草原戰陣、漢人用兵和西方軍隊一定的特點組成地隊伍,二十個方陣擺成了

  近乎平行的大縱隊,以一條很寬的戰線向前推進,遠遠看去,大軍鋪天蓋地,氣勢煞是威武。

  已經與伯顏軍隊的前鋒小隊有過幾次接觸了,伯顏的主力就在附近,像狼一樣窺伺著他們的動靜。接連地大戰,損失的不止是伯顏的軍隊,還有他的草原和牧場,現在朵顏三衛不來尋他,他也必須趕在冬季來臨之前。劫掠瓦剌或朵顏衛,否則缺衣少食的韃靼人將在這個冬天裡凍餓而死大半。

  朵顏三衛主動出擊,迫得他們不得不放棄正狼狽逃竄地瓦剌人,轉而對付這個養精蓄銳、實力充足的新對手,這支隊伍地首領,是他親手扶植起來地副汗楊英。

  如果這是中原人的征戰。或許伯顏猛可會找個駱賓王一樣的大才子,寫上一篇聲情並茂的討逆文章,歷數紅娘子背盟忘義之罪以爭取民心,但是這裡是草原,只有流動的部落,沒有固定的城市。

  草原只相信鋼刀代表的實力,他縱然找個才子寫上一篇能抵十萬大軍的好文章也沒處張貼,伯顏猛可唯一能用的,就是趁著紅娘子立足未穩,抰勢反擊。挫敗她的攻擊,為自已徹底征服瓦剌,重新崛起於草原爭取時間。

  成綺韻拭了拭額頭地汗水,從馬鞍上拿起掛在那兒的水囊,拔開木塞咕咚咚地灌了幾口。紅娘子輕鬆自若地騎在馬上,在一旁瞧見了譏笑道:「怎麼,捱不住了?早叫你別來,還得我一路照顧你」。

  成綺韻哼了一聲。說道:「誰用你照顧了?關外莽莽草原,我也奔波來去有些日子了。不要小瞧了人」。

  崔鶯兒笑嘻嘻地還要打趣一番,前方忽有一名騎士單騎飛馳而來,馬行甚速,身後捲起一路煙塵。那是白衣軍的斥候兵,他奔到近前還未立穩戰馬,就一頭栽下馬背。這人全然顧不得了,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撲到紅娘子面前,大呼道:「報!王爺,前方右翼二十里外發現敵蹤!」

  這人呼呼直喘,肩後一支狼牙箭刺透肩胛。搖搖晃晃看的怵人。

  「來人,裹傷包紮!」紅娘子冷靜地道。她說完舉起胸前掛著的千里眼冷靜地向遠處觀察片刻,唇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這千里眼就是這樣好處,對方如何排兵佈陣、採用何種陣勢進攻,可以在對方鐵騎殺到之前瞭解的清清楚楚。及時做出對策,而這一點是對方的『空中偵察機』海冬青所不具備的長處。一隻訓練有素地海冬青。能夠示警,能夠告訴主人敵人進攻的方向,但是決對無法分辯那種種複雜地陣勢。

  一道道軍令下達下去,大軍陡然加速迎了上去。數萬人策騎跑動,黃浪翻湧如浪,灰塵瀰漫,遮天蔽日,數萬大軍形如數十萬鐵騎,傳令兵在各個縱隊之前穿稜不斷,吼的嗓音沙啞,白衣軍和朵顏三衛聯軍與伯顏猛可的第一場大規模遭遇戰開始了。

  遠方,黃沙的地平線上湧起一條灰線,繼而變成奔湧的潮水,無數戰馬的鐵蹄踐踏在灰黃斑駁地草原上,大地在微微地顫抖,雄渾有力的號角聲伴隨著無數螞蟻般密集的騎兵陣形向紅娘子的大軍衝了過來。

  紅娘子的中軍大旗飄揚了起來,全軍將士隨之舉起了長槍、摘下了弓箭,揮起了雪亮如林的馬刀,戰馬奔跑,二十個方陣依然錯落,從天空望下來猶如一塊精美地地毯,一路延伸向前方。

  而前邊,一個卷帶著漫天黃沙的巨浪奔騰咆哮著,潮水的潮頭漸漸錯開,形成一支支鋒利的箭矢狀攻擊陣形,壓向紅娘子陣營。

  大地的顫抖已經變成劇烈地轟響,萬馬奔騰而來,大棒槌所在的方陣最先迎上了那鐵騎組成地鋒利箭頭。

  沒有進攻,很詭異地沒有助跑進攻,大棒槌的方陣忽然勒馬停止了前進。第三隊弓騎隊加速前行,從一二列隊伍中間穿過去,在千夫長的命令下,無數枝淬毒輕箭斜指長空。

  前方煙塵漫天,飄飛於大漠之上,只有前方看得到狂衝而來的戰士,後方已盡數隱在灰塵之中了。劉大棒槌不為所動,手中黝黑的鐵棍向前一指,高聲下令。

  「颯!」一蓬箭雨飄飛。

  「颯!」又是一蓬箭雨射出,此時,第一撥箭雨剛剛沒入那漫天的灰塵。

  「換箭!」

  評估著雙方的距離,和對方騎兵俯衝的速度,千夫長、百夫長們高聲下令。士兵們換上了重箭,又是一蓬箭雨無情的打擊!

  又是兩輪箭盡,輕騎弓手策騎不動,排在二三列的騎兵同時策馬上前,再次超越到他們的前邊,每個重騎兵都抽出了一柄槍尖鎧亮、帶有鐵尾翼的投槍。

  「嗨兒!」隨著上千戰士齊聲吶喊。打擊力可怕地可以刺穿戰馬的一千餘支投槍帶著淒厲的嚎叫投射出去,與此同時,第三列弓騎兵的箭矢再次如烏雲般出現在天空中。

  一桿桿長槍舉了起來,如同一片密集的樹林,浴血奮戰的一刻來臨了,正前方的箭矢形攻擊隊形已經被數輪箭雨和投槍射的不成樣子了。

  方陣陷進了短兵相接,但其他方陣仍然在繼續前進,由於伯顏的大軍擺出的是鋒矢攻擊陣形,本身就是犬牙交錯。紅娘子的大軍又是成方陣的各自進軍,一個方陣交戰,另一個方陣仍然均速前進,這一來立即將韃靼人的先鋒陣營裹脅在他們穩步前進的隊伍裡面。

  每一支被箭矢和投槍打擊的不成樣子地衝鋒隊,都尷尬地發現他們的前方是敵人地方陣,而左右甚至後方,也是敵人的方陣。正前方的敵人縱轡急奔,幾乎是以一種瘋狂的速度衝擊過來。高舉矛戟,揮舞刀劍。如出猛虎般咆哮著向他們猛衝。

  而左右突進中的白衣軍一邊縱騎急進,一邊消滅著他們陣營邊緣散亂出擊的戰士,就像刨子刨木板一般,一層層地把他們削薄了。

  大漠上雙方往來策騎衝鋒,拚死廝殺,鮮血噴灑、零落成泥。紅娘子地波浪式層進衝鋒。把伯顏每一個衝殺過來的鑿穿戰隊都當成了一塊塊石頭,潮水洶湧,把他們包圍在自已的一片汪洋之中

  大戰結束,已是子夜時分。大漠上,淒冷的月光下遺下無數具屍體,受了重傷跪臥在地的戰馬嘶鳴之聲如同嗚咽呻吟。不知什麼時候,死屍堆裡會爬起一個甦醒過來的戰士,像殭屍似地磕磕絆絆行走一段時間,然後又卟嗵一聲栽倒在地,也不知是斷了氣還是力竭摔倒。

  伯顏猛可首戰告敗。但是在這一戰中他也發現了紅娘子軍的弱點,朵顏三衛的軍隊使用的戰陣比較新穎。數萬大軍配合行動的戰陣能夠在這麼短地時間內成形就相當不錯了,朵顏三衛既沒有時間、也不可能平素匯聚這麼多軍隊進行排兵佈陣的演練,他們地配和默契度只能在戰場上一點點磨煉。

  這樣一來,剛剛拿上戰場使用的這種戰陣,就還有著許多破綻和需要不斷在實戰中補充完善的細節。所以這種戰法雖是應付鑿穿戰術的一個方法,但是現在還有缺陷,各個方陣之間的縫隙就是他們的弱點之一。

  伯顏猛可迅即改變戰術,在接連幾日的對抗戰中將大軍整合成四支隊伍,利用朵顏軍分散合圍配合尚不能得心應手的弱點實施重點打擊,迫使紅娘子只能集中隊伍與他進行大兵團正面決戰。

  一連三天,殺得屍橫遍野,日月無光。成綺韻實實未想到韃靼兵如此勇猛,與火篩百戰之餘的疲弱之兵居然還如此強悍,雖然正面決戰才是消耗對方有生力量的主要手段,但是已方還有倚仗,還有大明軍隊的扶助,沒有必要以硬碰硬,便規勸紅娘子改正面衝突為騷擾纏戰,在等候大明援軍的同時,希望阿德妮的敵後騷擾產生動搖軍心的效果。

  伯顏猛可的軍隊在連番大戰之下也已疲弱不堪,慶幸的是火篩戰死後,瓦剌軍隊一蹶不振,勒古錫阿克拉率領殘餘的軍隊望風而逃,根本不敢與朵顏三衛的軍隊進成前後夾擊,伯顏因此還能在和朵顏軍的游擊戰中暫時得以喘息。

  然而很快,一個個令人擔心的消息傳來:朵顏軍派遣小股部隊對他們失去保護的大大小小的部落展開了襲掠,一個個部族受襲的消息傳到軍營中,那些部落的戰士們心急如焚,他們不知道家裡的情形、牽掛著親人的死活,軍心開始渙散了。

  同時。伯顏還收到消息,奴兒干都司已經派出大軍,匯同漢人地民壯團練部隊過捕魚兒海,自東北穿插過來。關內明軍出古北口,日夜兼程。唯一令伯顏稍感寬慰的是:這兩支大軍攜有車馬輜重和步卒,因此行軍速度受到影響,暫時不會加入戰團。

  伯顏猛可知道不能再和紅娘子周旋下去了,他現在必須得搶在明軍到達之前徹底擊垮這支強悍的力量,否則在明軍的支持下,朵顏大軍橫掃大漠草原。征服他的部落,他伯顏猛可將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死中求生的唯一選擇,把伯顏猛可再一次推到了決戰的道路上,唯有決一死戰了!

  達蘭特哩山下,比朵顏軍更熟悉草原地形地貌的韃靼大軍兵分兩路,將朵顏衛的大軍迫到了這裡尋求決戰。不能繼續游鬥了,伯顏大軍擺出的是決一死戰地姿態,一面臨河。一面臨山,另外兩面被伯顏猛可堵的死死的。

  除非棄馬。把數萬大軍拉上那一座座光禿禿的、砂土鬆軟攀爬極難的沙化山峰,否則,就能對接受挑戰,同伯顏猛可做最後一搏了。

  「現在看來,他們布的是牛角陣!必有一角是主攻,一角是誘餌。」阿古達木一手立著長柄大刀。站在山坡上眺目遠望著道。

  遠處,黑壓壓的韃靼大軍就像兩隻鋒利的牛角,自左右兩翼對山下地朵顏軍擺出虎視耽耽的姿態。

  布和頭上纏著一條白巾,已經被血和塵土染成了灰黑色,他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說道:「叔叔。我領兵做了三次試探性進攻了,兩翼地兵力、戰力都相當凶狠,什麼牛角陣,我看他們是要把我們全部困死在這兒」。

  「不然!」成綺韻凝眸掃視著遠方黑壓壓的戰陣,說道:「你叔父沒有說錯。他們一定不會使用困兵之計的。我們的援軍正在星夜兼程趕來,前鋒部隊已經脫離了輜重營和步卒輕騎前進。這一來他們的斥侯就難以掌握援軍的準確行程。

  而我們一側臨水,水源不成問題,如果殺馬為食地話,起碼還能拖延半個月,伯顏等不了。如果我們不肯主動出擊,他必然步步壓縮,主動進攻。而進攻的話,如果完全的硬碰硬,那麼想把我們完全壓死在這兒他要付出多大的損失?還有餘力應付大明軍隊的討伐嗎?兩翼一實一虛是非常可能的

  巴雅爾沉聲道:「這一片區域被大河隔成了一條三角形,我們駐紮地這一面臨近山腳,地面坎坷、地方狹窄,如果陳兵據守,兵力難以排布,縱然人馬數量相當,也只能以少敵多,太吃虧了」。

  「但是你看到了沒有?這一片地勢傾斜,多年來洪水大雨不斷沖刷入河,地面被沖刷成了寬寬的波浪形狀,同樣不利於我們進攻。現在雙方兵力相當,如果我們分兵出擊,以同樣的打擊力度攻擊兩翼,佔據地利的伯顏猛可必勝。

  如果我們判斷錯誤,出兵打擊一翼而主攻方向錯誤的話,另一翼地敵軍就可以趁我軍始終不能攻克敵陣陣形大亂的機會從河谷地橫向殺過來,把我們截成幾段分而殲之。」成綺韻蹙眉說道。

  荊佛兒象只困獸似地來回走了一陣,吼道:「我帶本部人馬再去挑戰,試探伯顏猛可主力所在!」

  「我和你一起去!」布和不甘人和,提著大刀跟了過去。

  片刻的功夫,山下一陣鼓噪,一路兵馬捲起一路煙塵向左翼敵軍攻去,紅娘子舉著『千里眼』聚精會神地觀看著對方的兵馬調動、兵力部署。

  然而主力與非主力並不只是人數的關係,還有涉及年齡和身體狀況的老幼強弱因素,還有本部與附庸忠誠度不同的因素,這些東西從望遠鏡裡是看不出來的。對方只要在前營駐以戰力最強的軍隊,後陣是主力戰隊還是虛有其表,根本一無所知。

  荊佛兒和布和的衝鋒失敗了,帶著一路滾滾煙塵又退了回來。巴雅爾帶了一隊騎兵射箭掩護,朵顏衛士兵為節省箭枝。

  阻住了後面地追兵,便也根卓撤了回來。紅娘子鵚然放下千里眼,在一塊沙化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敵人的主力之所在,如何能知道敵人主力之所在?伯顏的狼頭大旗就矗在那兒,然而誰知道他是真的在那旗下還是一個陷阱?」紅娘子茫然半晌,扭頭看向成綺韻。

  成綺韻正坐在一旁咬著唇發呆,愣愣的半晌才發現她在看著自已,不禁勉強一笑。

  「你也沒有辦法?」紅娘子一歎道。

  成綺韻微微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到。一直以來,我都對自己的才智頗為自負。大人說我一步三計,機敏過人。我也時常為之竊喜。沒想到在這茫茫大漠,卻全沒了用武之地!真正對決時,終究要靠實力唉!」

  兩個人都默然不語了,過了許久,成綺韻忽然雙手抱膝,悠悠地道:「喛,如果我們兩個人都死在這兒,你說大人會為誰傷心多一些?」

  紅娘子睨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成綺韻笑了,幽幽說道:「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強者。可偏偏在大人心中卻是容易受傷的人,所以他總想寵著你、慣著你。我呢,我總怕自已不夠強,總想給人一種自已無所不能的印象,我辦到了,可是大人也因此對我太放心了

  我巴不得他像對你那般對我。惹了滔天大禍時不會痛罵我、不會拔劍對著我,為他做些事情後就總覺得虧欠了我,疼著我,大人總覺得我理智成熟,不需要這些,其實哪個女人不喜歡被她的男人寵著呢」。

  紅娘子怔怔地聽著。仔細想來,楊凌對自已似乎真地特別的寵溺,明明自已武藝高強、輕而易舉就能把他放倒,可是在他心裡,卻總把自已看成一個容易受傷的孩子。自已闖下的禍不知有多大。可他費盡心機為自已脫罪後,卻把自已以功抵罪的出塞看成是替他受苦。心中總覺歉疚

  紅娘子想著想著,鼻子一酸,眼中已盈滿了淚水,她不想被崔鶯兒看到,便急忙扭過頭去,抓起望遠鏡遮在眼上,一副正在觀察敵情的模樣,淚水卻還是止不住地簌簌而下。

  驀地,她的一雙淚眼忽然睜大了,專注地盯緊了一處地方。

  「我呀,想著為大人鋪墊好這一切,以後再也不去操心費力的做這些事,安心做個小女人呢,他就那麼寵著你,我可不服氣」。

  「囉嗦!就算不佔地利,打不過我們可以上山,損兵折將是一定地了,可也未必就會死啊,你現在交待遺言是不是早了點?」紅娘子忽然板著臉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道。

  成綺韻一窒,翻了翻白眼道:「我有說過我會死?這不是和你聊聊天麼?」

  「嘿嘿,我就說嘛」,紅娘子笑了兩聲:「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我是殺人不眨眼的馬賊頭子,你是坑蒙拐騙販賣人口地奸商,我們還沒禍害夠呢,怎麼會死?」

  乃仁台艱難地踩著一踏上去就簌簌下落的沙土山坡爬了上來,氣虎虎地道:「王爺,荊將軍臂上中了一箭,敗回來啦。我,請命再攻!」

  「不必啦」,紅娘子笑吟吟地道:「通知全軍,前軍防範,後軍埋鍋造飯,分別就地歇息,給我養足了精神,今夜全軍突圍,隨後實施反包圍!」

  乃仁台一愣,崔鶯兒揚眉喝道:「還不快去?」

  「是!」乃仁台再不猶豫,連滾帶爬地下了山,匆匆傳令去了。

  「今夜突圍,實施反包圍?你知道伯顏哪一路軍是主力?」成綺韻急忙迎上前問道。

  「不知道!」紅娘子一副毫無機心的傻小子模樣,一邊把刀掛回腰間,一邊說道:「誰有耐心這麼猜來猜去的?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隨便撿一路亡命攻去,是成是敗聽天由命吧」。

  「不可以!」成綺韻火了:「這是行軍打仗,不是江湖火並,等一等或許還有轉機,未到最後關頭豈可孤注一擲?」

  「成姐姐,三軍統帥是我還是你?」紅娘子笑嘻嘻地道:「總是我要往東時你偏讓我往西,難道咱們是前世的冤家?哦,對了,依姐姐之見,你看我們往哪個方向突圍好呢?」

  「左翼臨河,地形複雜,猶其夜間更不易攻。如要硬闖,當攻右翼,不過你怎能」。

  「好!大棒槌,過來!」,紅娘子若無其事地轉身:「傳我將令,今晚三更,命封雷領軍切斷兩翼敵軍聯繫,主力向左翼突圍!」

  成綺韻一聽差點兒沒背過氣去,紅娘子吩咐完了已轉過身來,向她很愉快地眨眨眼道:「成姐姐,我們下山吧。呵呵,怎麼,不樂意啊?沒有我拉著你的手,你可小心得一路滾下山啦」。

  氣地發暈的成綺韻只好遞過手來,被紅娘子一把握住。

  遠處,兩隻營盤,仍舊森然扼守著朵顏軍唯一的生門,就像兩隻鋒利彎曲的牛角。

  在右翼營盤的上空,盤旋著四五隻海東青。只是,在高高的、遠遠地天空中,根本沒有誰的目力能夠看的清。
引言 使用道具
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43:15

第四百六十章    英雄


  伯顏可汗伐瓦剌,火篩於圖爾根河畔夜驅牛馬為先鋒,伯顏陣腳大亂,被迫倉促撤退,火篩趁勢掩殺,伯顏大軍全面潰敗。

  隨即,初戰告捷氣勢大盛的火篩軍隊繞向和林格爾,截斷瓦拉特部退路,內外夾擊之下,大將色古色兩萬鐵騎全軍覆沒。得到消息的科爾沁部倉促退兵,被鄂爾多斯部窮追不捨,一敗千里。

  草原形勢急轉直下,瓦剌新任大汗火篩,威望直趨巔峰。

  窮寇莫放過!火篩根本不給伯顏喘息之機,盡出右翼三萬戶的精兵討伐伯顏,戰火由西向東,漸漸燒回遼東地帶。一個半月的時間,火篩如有神助,攻戰殺伐每每料敵機先,大小百餘戰戰無不勝。

  損兵折將的伯顏猛可被迫彙集瓦拉特、科爾沁和本部將士,共計可戰之兵約七萬人,佈陣於賽音山達,擺出了在此地與瓦剌軍決一死戰的姿態。

  一輪紅日半懸於天際,映得沙漠上一片金黃。

  天邊的蘆葦在風中搖曳著,就像一簇簇燃燒的火焰。

  李大仁早已經趕回了大沙漠,此刻,他正陪著伯顏猛可站在一處戈壁坡上,眺望觀察著遠近的形勢。

  「大汗,火篩雖然悍勇,可是瓦剌聯軍不可能有這麼強大的戰力,可以這麼輕易擊敗您地軍隊。從這一場場戰鬥來看。火篩能料我機先,必有內奸策應,不斷將我軍的消息透露給他們知道」,李大仁沉聲說道。

  伯顏猛可停住了腳步,陰冷地一笑道:「我明白!可問題就在於,我們不知道是誰洩露了消息,如果胡亂抓捕一些人,那麼不需要火篩再來進攻,我們自已就不戰而潰了」。

  李大仁焦急地道:「大汗,總該想些辦法呀!難道我們就這麼被動挨打。直到全軍覆沒?」

  伯顏猛可轉過頭看了看他焦急的臉色,眼中悄然閃過一絲暖意。

  伯顏首敗於圖爾根河畔,那時李大仁剛剛離開朵顏城,根本不知道他的進軍路線和三路大軍的排兵佈陣,所以他是絕對可以排除在外的,也就是說,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伯顏猛可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朵顏三衛那邊情形如何?」

  李大仁道:「白衣軍楊英與朵顏女王銀琦已經訂下婚約。朵顏三衛內部剷除了野心勃勃的白音,正式成立大朵顏部落。三部全一,阿古達木被封為副汗。

  內部勢力的調劑、整合,在楊英地扶持下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能夠形成統一的指揮、調度,估計用不了多久。朵顏女王就該整軍出發,加入草原之戰了。如果我們還不能盡快與瓦剌一決雌雄,後果堪虞」。

  伯顏猛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徐徐說道:「是啊,這就是我不再周旋下去,而是挑選這個地方與火篩『決一死戰』的主要原因。你看這裡的地形」。

  他抬起馬鞭。遙指蒼茫大地,緩緩說道:「賽音山達的湖水正在乾涸,除了我們駐守的這一片綠洲,大片地地方都是沙漠、戈壁。現在已經到了九月,風沙更大。夜間比較寒冷。

  這裡的戈壁沙漠絕對養不了數萬大軍地戰馬,火篩的大軍長途奔襲。尾追廝殺已經一個多月,雖然一路攻來,一路取勝,軍心士氣極旺,但是現在一定也是人困馬乏、給養耗盡了。」

  伯顏猛可淡淡一笑,說道:「用計、迂迴、合圍、埋伏、偷襲,無論我怎麼做,火篩都能料敵機先,大小百餘戰,戰無不勝。現在,我擺出決一死戰的架勢,你說一個百戰百勝、已經被他的士兵奉為軍神的首領,又面臨著糧草給養無法持久、士兵倦怠思歸的情形地困難,他會不會迎戰?」

  李大仁目光一閃,隱隱有些明白了伯顏猛可的意思,他肅然道:「那是自然!一位領兵的將領,就是全軍的靈魂,很多時候,他的所作所為,是由全軍所向的大勢來決定,而不是只聽由他自已地意旨。

  大汗和火篩一直以來互有攻守、互有勝負,直至此次他竊奪亦不剌的權柄,利用內奸才大獲全勝。現在他既佔有絕對優勢,就沒有收兵給予大汗休養生息的道理。百勝之軍要求畢全功於一役的強大士氣更是如此」。

  「哈哈哈哈」,伯顏大笑,點頭道:「不錯!這一戰,是成王敗寇的一戰,能否扭轉戰局,盡在此戰!那個隱藏地內奸,必然會繼續把我的情報透露給火篩知道。火篩成事於內奸,今日,我要他亡,也亡在內奸。」

  李大仁目光一閃,說道:「將計就計?」

  「不錯!將計就計!」

  伯顏欣賞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你來關外投靠我,是想引兵入關替你父親報仇。我曾經和你父親合作過,可惜功虧一簣,沒有殺了那個狗皇帝,雖說因為這一戰令我元氣大傷,火篩、加思布這些野心勃勃地人才擺脫了我地控制,不過我從來沒有埋怨過李教主。」

  伯顏猛可踏前幾步,迎著一輪巨大的紅日,晚風吹的他的鬍鬚如火焰般飛翔著,他慨然道:「李教主也是做大事的人。謀事在於人,成事在於天,男兒一世,盡了自已的力量去實現抱負,無論成敗此生都無憾了!」

  「大汗!」李大仁雙目盈淚,忽地拜了下去。

  伯顏猛可慢慢轉

  過頭來。寬廣地額頭被紅日映的泛起油亮的光:「我現在懷疑幾個人有通敵之嫌,你的身手出眾,你帶來的手下也都個個身手不凡,這件事我想交給你去做。此一戰,要利用這個內奸來達到我的目的,同時這一戰也要把他挖出來。」

  腳下磨的發白的皮靴將一株沙蔥碾的分碎,伯顏猛可朗聲道:「如果我伯顏猛可重新一統大漠,那麼中原地大都早晚我是會回去的,到那時,我會任命你做我的丞相。我們一同來享用這花花世界、一起來征服這錦�江山!」

  李大仁抬頭凝視伯顏猛可片刻,終於恭順地低下了頭去:「臣,李大仁,願為大汗效犬馬之勞!」

  朵顏衛大將巴雅爾已經徹頭徹尾地洗了個澡,他的兩個侍衛按照吩咐,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他全身的皮膚搓的到現在還是黑紅黑紅的。

  他頭戴尖頂帽,身穿嶄新地天藍色蒙古袍。腰繫翠綠色的寬寬腰帶,腳踏一雙香牛皮地。飾有卷草雲紋的靴子,雙手捧著一條潔白的哈達,正站在小窗前縱聲高唱:「

  我的牧羊犬。也跑去追逐那膽大地野兔,全然不顧我的憂傷。

  蒼鷹飛過天際,卻對我的歌聲無動於衷,連翅膀也不招一下,就一路盤旋而去。

  哦,美麗的姑娘。你站在遠遠的河堤上,

  我想伸出手,輕撫你飛起的髮梢,再去牽你地手,向著夕陽走。

  可你站在遠遠的河堤上。我摸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邊的雲,在遠走。在遠走

  我在高坡上,我望不到你。我只望得到那天邊的雲,在遠走,在遠走」。

  「咣啷」,窗子推開了。

  成綺韻趴在窗口,有氣無力地揮著手:「走吧,走吧,求求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再也別來啦」。

  成綺韻費盡了唇舌才把傷心地巴雅爾打發走,成綺韻趕緊關上窗子,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先從耳朵裡取出兩團棉花扔在桌子上,然後雙手支著桌子,疲憊地掐著眉心,惡狠狠地咒罵道:」這個小蹄子,居然如此整我!要不是為了他的大計,哼!」

  成綺韻話音未落,一個更加粗獷地聲音在窗外嚎唱起來:「矯健的駿馬思念著馬群,英雄的乃仁台,想念那美麗的姑娘。雖然有遼闊的草原,但不知何處有泥潭,雖然有心愛的女人,卻不知她的心願。胯下的駿馬,你那輕巧的步伐令人陶醉,心愛的姑娘啊,你那倔強的性格讓我心傷。我抱著小羊羔,茫然走在戈壁上」。

  成綺韻打起了擺子:「來人!來人!把這個偷羊羔的給我趕出去,封鎖這個院子,再也不許人進來」。

  「小姐,這是在朵顏女王府,這麼做不合適啊。他們的習俗我們漢人不同,出出入入本來就不知避忌,再說乃仁台、巴雅爾這些將領都是您整合三部需要倚重的大將,你可以拒絕他們的求親,但是連門都不讓進,在他們這裡那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這是折辱一個勇士的尊嚴啊」。

  一直在關外各處作坊、店舖承擔巡視管理工作的楚玲忍著笑道。

  成綺韻呻吟一聲,無奈地撿起兩粒棉花團,重新把耳朵堵上了。

  事情起因於她和崔鶯兒地爭執。白衣軍兵圍福余衛。軟硬兼施,逼迫福余衛各部族首領宣誓向朵顏女王效忠,三部合一之後,崔鶯兒立即協助銀琦對三衛的武裝力量進行重新整合。

  她的身份是銀琦女王的未婚夫婿,又是大草原的副汗、北英王,而且她所擁有的斡難河流域的草原和土地,比朵顏三衛的地盤還大,無論是身份、地位、實力,都足以讓銀琦放心地讓她配合自已來做這些事情。

  然而崔鶯兒的粗線條,成綺韻很是看不慣。她想嚴格按照關內勢力的從屬格局對朵顏三衛進行徹底整合。利用韃靼和瓦剌內戰不休地機會把這支力量整合壯大,為楊凌北征西伯利亞打好基礎。

  但崔鶯兒本身是馬賊出身,她的白衣軍就談不上什麼軍紀森嚴,對朵顏三衛的整合作風自然也粗獷的很,成綺韻制定的詳盡之極的整軍計劃足足有一本書那麼厚,崔鶯兒一見便頭痛欲裂,便以朵顏三衛的族人散漫成性,短時間內無法達到這種整合效果、反而易激起他們的反感為由拒絕執行。

  兩人為此整日爭吵不休。偏偏唯一能鎮得住她們地人跑去奴兒干都司秘密調度明軍部署,準備配合草原大戰去了。其他的人誰能管得了這兩隻雌老虎。一個個溜之大吉,兩個人各持已見互不相讓。

  成綺韻是理論派,要鬥嘴崔鶯兒哪裡說

  地過她。但崔兒是行動派,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我自己的主意.堅決不聽你的意見。兩個人天天這麼僵著,崔鶯兒整天被她喋喋不休也實在是煩了,正苦於無法擺脫她的糾纏,銀琦卻給她提供了好機會。

  『楊英』可是銀琦這小妮子的未婚夫婿,他地精明才幹、英俊儀表已經讓這小姑娘的一顆芳心徹底淪陷了,每天她都關注著心上人的一切呢。

  再加上兩人整合三衛。調署武裝,整日的都在一起,成綺韻這麼一個妖嬈動人的讓女人都嫉妒的美女經常出沒於楊英左右,她怎麼可能注意不到?

  當兩個人再次關在房中爭地斗架公雞似的時候,銀琦女王怒氣沖沖的跑來捉姦了。驚愕之中的崔鶯兒急中生智。只說了一句話,就讓小怨婦轉怒為喜:「她。其實她是我的姐姐,親姐姐!」

  成綺韻何等人物,立即出言相和,在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敘述下,銀琦聽到了一個非常感人的故事:楊英地姐姐楊小樓嫁給了一個大富商,可是由於她驚人的美貌,結果被大明的一個貪官看中,為了得到她,栽髒陷害,使她的丈夫在獄中慘死。

  她不甘侍服仇人,席捲傢俬逃到了塞外,化身成為一個大行商。而楊英,是為了給姐姐夫妻報仇,這才加入白衣軍與朝廷對抗。一個紅顏薄命、官逼民反的故事就這麼熱氣騰騰地出籠了。

  姐弟二人親近一些那有什麼奇怪的?說起來現在搖身一變成了楊小樓的成綺韻還是銀琦女王的姐姐了,應該禮敬有加才是。事情本該就這麼揭過了,可是崔鶯兒正厭煩於成綺韻的糾纏,於是私下裡對她說了兩件心事:一是他的姐姐住在外邊多有不便,現在搞不清三衛之中還有沒有反對者,他很擔心姐姐的安全。

  這個好辦,夫君有事,妻子服其勞!銀琦胸脯一拍,成綺韻就此成了女王府的籠中鳥。

  第二件事,那就是姐姐年輕守寡,做弟弟的很是不安。可是又不便出面作媒,為姐姐找個合適的男人。而且姐姐因為遭人迫害破家,痛定思痛,不想再嫁讀書人或商賈,就喜歡威武雄壯的武士。

  銀琦一聽眉開眼笑,這個也好辦,朵顏衛帳下別的沒有,就是粗獷勇猛的臭男人多,於是在女王的暗示之下,朵顏衛的大將川流不息地往來於女王府,展開了群雄求偶運動,成綺韻窮於應付,這下子崔鶯兒耳根子總算清淨了許多。

  八九月份,秋高氣爽,正是蒙古人談婚論嫁的好日子。說起來巴雅爾、乃仁台這些大將年近四旬,那是早就成了親地。不過蒙古人是一夫多妻制。同中原的一妻多妾不同,他們是在妾侍之外,妻子的數量也不限制的。

  成吉思汗立法就明確規定,「只要其種類子孫蕃衍,不許有妒忌者」。至於一個男子可以娶多少妻子,也沒有限制,只要你養得起,願意娶多少娶多少,所以他們那裡才會出現大汗的皇后多達十餘人的情形。

  愈是顯貴的人妻子愈多,一個貴族有幾十個妻子事屬尋常。當然,一般來說,長妻地位最高,除非無子。乃仁台、巴雅爾都有多個妻子,其中還有他們父親生前所納的小妾、戰死沙場的兄弟的妻子等等,這是符合蒙古人風俗地,因此二人並不會因此慚於追求。

  乃仁台在窗外引吭高歌,頗有帕瓦羅蒂的風範。那聲線兒拔的高高的,成綺韻塞了棉團捂了耳朵猶覺魔音穿腦般難受。可是又不便扮潑婦把人家打將出去,只好苦熬堅忍:天吶,這群狼發春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成綺韻正痛苦不堪的時候,大救星劉大棒槌到了。

  現在崔鶯兒長駐朵顏衛,因草原戰火紛飛。便將封雷、荊佛兒派回幹難河主持大局,一直在主持練兵、拓荒、築城的劉大棒槌在完成城池遷移之後,便趕來朵顏衛,協助崔鶯兒整束軍隊。

  他興沖沖走進小院,一見乃仁台雙手捧腹,一邊咿咿噢噢地唱著。一邊交換著左右雙腳的重心,肩膀兒一抖一抖地,忙上前笑道:「乃仁台,等等,先別唱啦」。

  乃仁台瞪了他一眼。說道:「大棒槌兄弟,你得有個先來後到。你要唱。也得等我唱完的」。

  劉大棒槌大嘴岔子一咧,心道:「我唱?你知道那是誰地女人啊,我要是活夠了找個樹丫兒吊死,也比打她的主意強啊!」

  乃仁台繼續唱:

  「鹿花背的白馬,你輕輕地嘶叫,我就知道了。

  我心上的人兒,你輕輕地一笑,我就知道了。」

  你知不道!」劉大棒槌咽口唾沫,繼續打岔:「我跟你說啊,是銀琦女王和我們北英王要我來找成來找楊夫人,說是有急事商議」。

  「嗄!」乃仁台的歌聲戛然而止,雙王有請,那定是有大事的,再說自已唱了好幾首歌了,裡邊一點動靜也沒有,正好找借口下台,於是道:「喔,原來是有要事,那你快請楊夫人出來吧」

  成綺韻聽到大棒槌稟報,急急趕了出來,乃仁台憨厚地笑著,眼神兒直勾勾地追著這位他一百個女人加起來,走路都沒有她扭地好看的美人兒穿花拂柳一般直向女王議事大廳去了。

  「等不及通知大明朝廷了,瓦片尚有翻身日子,何況是伯顏猛可這頭打不死的惡狼!我們應該馬上整軍出發!」崔鶯兒柳眉一挑,英姿勃勃地道。

  成綺韻負手踱步,沉思半晌方道:「賽音山達這一戰,無論誰勝誰敗,都是我們的敵人。趁他們兩虎相爭勢力大損的時候,我們輕騎急進,予以沉重打擊,不失為一個化繁為簡、化難為易的好辦法。機會稍縱即逝,我們地確來不及徵求各方意見,予以妥善準備了」。

  銀琦見這對姐弟意見相同,頓首道:「好,本來我就沒指望大明出兵,就靠我們朵顏衛和白衣軍的實力,已經足以與他們一戰了,我們出兵吧!」

  「不然!這次出兵,搶的就是一個先機,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所以必須集中精騎,晝夜奔襲,趕在雙方大戰之時或大戰之後還來不及休整隊伍的時候與其決一死戰,這樣一來,我們能夠整合地精兵就有限了。」

  成綺韻黛眉深鎖。忽地頓足沉聲道:「女王,我看這樣吧,馬上派快馬知會大明衛所,請求大明官兵越捕魚兒海馳援,同時請求關內明軍出古北口北上。我我兄弟馬上傳令白衣軍過克魯倫河南下,朵顏三衛派兵將向西越過大興安嶺,奔襲賽音山達。女王鎮守朵顏城穩住後方,你們看如何?」

  「就該如此!」紅娘子擊節讚賞:「這個囉嗦女人,總算說了一句痛快話」。

  「好!楊大哥,我我聽你地。果斷出兵,除此大患!」銀琦火辣辣地眼神盯著紅娘子,甜甜地道。

  紅娘子頭皮一麻,連忙移開了眼神,換來銀琦一臉的幽怨。

  「嗯!」成綺韻眸波一轉,似笑非笑地道:「那麼,我去知會一聲,請阿古達木大人和各部領馬上趕來議事。我兄弟馬上就要出征了,你們好好談談吧」。

  成綺韻轉身便走。出了大廳揚起頭來,仰天打了三個無聲的『哈哈』:我被男人追的心煩,還不怕你紅娘子被女人追的心寒?哈哈哈哈!」

  大廳上寂靜一片,紅娘子偷眼望去,只見銀琦女王臉若塗脂,輕捻衣角。正自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那小佳人秋波朦朧,如癡如醉,眼見紅娘子轉過頭來看到了她,銀琦雖然羞澀,卻不捨的逃開,她紅著臉與崔鶯兒脈脈對視片刻。竟然竟然咬了咬櫻唇,很女人地邁著貓兒步,一步步向『他』走了過來

  隨即,仰起俏靨,滿面嬌羞。嫩如凝脂艷若花瓣的櫻唇輕輕顫動著

  紅娘子攸地激起一身雞皮疙瘩,頭髮根兒森森炸立:「她她她她要吻我!!!」

  塞音山達。

  當潮水一般的瓦剌大軍從天際湧現的時候。無數地戰馬捲起了漫天的黃沙,霧霧幢幢,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伯顏的大軍不由起了一陣騷動,畢竟是久敗之兵,任是再堅強的戰士,也不免士氣低沉。

  就在這時,伯顏猛可忽地提馬揚鞭向前奔去,三軍驚愕,眼看著伯顏猛可一馬當先,衝到三軍最前方,他的親兵高舉著黑色狼頭大,緊緊追隨在他的身後,將大重重地往地上一墩,包了鐵皮的尖頭,插進黃沙兩尺左右。

  驚愕中的韃靼士兵們清醒過來,立即爆發出狼嗥一般地大叫,渙散的軍心、低迷地士氣,被大汗身先士卒的行為激勵的一掃而空,全軍將士的熱血在沸騰,他們的鬥志已經被調動起來。

  卜兒孩騎在馬上,將伯顏的舉動看在眼裡,不由暗暗冷笑,兩翼地伏兵、人數、地點,預備的決戰方式,他已經全部告訴了火篩,火篩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伯顏用這個辦法調動士氣,於大局又有何益?

  「發號箭,準備戰鬥!」伯顏猛可沉聲喝道。

  身旁一名力士摘下四石的硬弓,搭上一枝號箭,遙指長空,長吸一口氣,吱呀呀地拉開了箭弦,「嗖」地一聲,號箭發出尖厲的銳叫,扶搖直上,射入蒼穹。

  卜兒孩愕然發現,韃靼鐵騎沒有按照事先決定的決戰計劃與瓦剌大軍形成鑿穿錯衝陣形,相反,陣前數千名紛紛取弓在手,拈出羽箭上弦,蓄滿箭勢側身斜指長空,萬千利箭密匝如林,靜靜地等候著。

  與此同時,後陣各路大軍在原地井然有序地移動著,在紅黃藍黑白五色旗幟的指揮下,組成了前後交錯又相互獨立地一個個騎兵方陣。

  如果有人能飛到高空,會發現空曠的戈壁灘上韃靼陣營變成了一個中間空虛、兩側成犄角形狀密佈騎兵地詭異陣形。然而在正前方的輕騎弓箭手密密麻麻,從對面根本看不出伯顏陣營的內部變化。

  幾隻海冬青在天空盤旋著,那是蒙

  古大汗伯顏猛可訓養地鷹眼,它們一方面觀察敵情,一方面負責對付陌生的飛禽,打擊瓦剌人地伺鷹。

  「這這是怎麼回事?不實施中央突破了?」卜兒孩吃吃地問道。

  他的身旁不遠,是巴嘎遜塔布,伯顏猛可的心腹大將。巴嘎遜塔布冷冷一笑,說道:「進攻是最好的防守,誰說不攻了?先用弓箭挫其銳氣有何不好?」

  「那那這」。卜兒孩扭頭向後一指,正巧看見一騎輕來,馬上的騎士白衣輕袍,玉樹臨風,正是大汗十分信任地那個漢人李大仁。

  大仁滿面春風地笑道。

  雄渾的戰鼓聲擂響了,伯顏猛可單騎在前。單手提韁猶如鐵鑄一動不動,陡地一陣怪嘯聲起。他後上方一碧如洗的藍天陡地被烏壓壓一片黑雲籠罩,無數枝利箭箭鋒箭尾地急追著,形成一片濃重的黑雲向瓦剌方疾射過去。

  與此同時,瓦剌人也發揮了騎射的本領,密集的箭矢針鋒相對地迎面射來。幾桿厚重的大旗在伯顏猛可的前方揮動起來,幾十面鐵葉盾組成了一面鋼鐵地牆壁擋在了他的前面。伯顏猛可彷彿根本沒有看到那密密麻麻地箭雨,他緩緩抽出腰間的寶刀,猛地向前一揮。

  巴嗄遜塔布立即狠狠一鞭子抽在馬股上,率領本地騎兵猛衝出去,猶如追向那漫天離弦的箭。與此同時,布爾海和布爾通也各率本領三千騎兵自兩翼猛衝擊去。

  尖利猙獰的狼牙箭。帶起了一陣風的銳嘯,凶狠地射入雙方的前鋒陣營,破空之聲響徹在兩軍之間,中箭者地慘叫與戰馬的嘶鳴伴著鐵蹄踏地的隆隆巨響,如同一曲悲壯的大地輓歌。無數個戰士栽到馬下,馬上被無數匹戰馬踏成了肉泥。黃沙翻飛,很快他們就沒有了一點人形。

  伯顏的三支騎兵隊伍,就像三支重箭,狠狠地刺入瓦剌大軍的陣營。兩股大軍地衝勢都是那般迅猛,雙方的騎兵先鋒像一柄柄對刺的利刃,穿插而過,深入對方陣營數里。

  瓦剌和韃靼兩部最優秀的勇士撕殺在了一起,戰場上殺聲震天,哀嚎連連,每時每刻都有不計其數的兵士和戰馬倒下,鮮血染紅了黃沙戈壁。

  一哨人馬,又是一哨人馬,一支支尖兵彷彿各自為戰似地刺入潮水般洶湧而來的瓦剌大軍,衝撞在一起地勇士們用手中的利刃揮灑出一片片血雨,萬千槍矛和鋒寒的刀刃相互交織,擊出星星點點的亮色,殺紅了眼的戰士們象野獸一般嘶吼著,殊死的決戰中沒有人在乎身旁有誰倒下,有誰被他的馬蹄踏成了一團爛泥,只有無休止的劈砍、戰鬥。

  「嗚嗚」,瓦剌陣營中響起了淒厲的號角聲,火篩察覺伯顏的陣勢與得到的情報有所差異,立即警覺地吹響了號角,但是連續作戰從不失敗的瓦剌軍氣勢如虹,已經完全忘記了昔日對韃靼鐵騎的畏懼,他們義無反顧的進攻本身就鍥入對方太深了,而對方所採用的分散攻擊、各自包圍更令他們根本無法整隊後撤。

  此時火篩想強行收兵,還不如放棄一切顧忌和對方硬碰硬地大打一場,那樣的話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呢,然而現在號角一吹,有人想撤、有人在攻,反而給他們自已造成了一種混亂。

  現在已經很明顯了,伯顏猛可拿出了他的老祖宗成吉思汗縱橫天下無往而不利的攻擊陣法,「進如山桃皮叢,擺如海子樣陣,攻如鑿穿而戰。」

  所謂「擺如海子樣陣」,就是這樣作戰時派出先鋒部隊,分成許多支尖兵,各支隊伍間疏散配置,形成廣闊正面,不見利不進,動靜之間,知敵強弱,百騎環繞,可裹萬眾,千騎分張,可盈百里。

  如果是這樣,那麼下一步伯顏猛可就要用上「攻如鑿穿而戰」了。攻如鑿穿而戰就是將主力布在「海子樣陣」地後面。那就是密集部署的主力騎兵集群。待敵人被前鋒攪得人困馬乏,並且暴露出要害時,這支主力就乘虛直搗敵人心臟,「鑿穿」敵陣。

  為了確保實現「鑿穿」,「海子陣」的部隊也要同時從四面八方發起猛攻,使敵人無法判斷「鑿子」之所在。這種戰法完全不同於漢人軍隊慣用的對付騎兵時正面防守,兩翼側攻的陣法,但是卻很少失利。這樣的陣法,也只有騎術箭術冠絕天下,驍勇善戰武力無敵的蒙古健兒才辦得到。

  火篩想到這裡。徐徐地抽出了他寬厚的長刀,猛地向前一揮,戰鼓聲在他的身畔轟鳴起來,火篩親率主力自中央突破,直向前殺去。血紅色的披風在他地肩後飄搖,就像死神猙獰的巨口。

  『海子陣』對『海子陣』,既然是這樣,那麼就讓我們靠真正的實力生死一決吧!」

  伯顏猛可一直屹立在陣前。身畔一支支隊伍義無反顧地衝殺過去,衝入敵方的陣營。雙方絞殺在一起,他始終一動不動,直到天空的鷂鷹發出了訊號,敵方的中軍動了,大隊的人馬正從中路向他猛攻而來,伯顏猛可才忽然一招手。從親兵手中接過了那桿黑色的狼頭大。

  黑色地緞面,白色的狼頭栩栩如生,狼首,那是他黃金家族地標誌,黑色大,那是大可汗的旗幟

  火篩親摔右翼三萬戶的精兵自中路狂奔

  而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沒有人可以阻礙他的腳步。搶先發動,搶先攻入,就能挫敗伯顏的進攻。實力相當的對手,誰先出手誰就佔了先機。大草原不相信後發制人。

  近了,更近了。已經看到了那面張牙舞爪地狼頭大,火篩精神一振,催馬更急,就在這時,一陣蒼涼悲壯的歌聲陡地傳來:「

  星天旋轉,諸國爭戰,連上床鋪睡覺的工夫也沒有。

  沒有思考餘暇,只有盡力行事。

  沒有逃避地方,只有衝鋒打仗。

  說到的地方就到,去把堅石粉碎;

  說攻的地方就攻,去把硬巖搗毀;

  把高山劈開,把深水斷涸,這樣勇敢地殺敵。」

  火篩率領本部精騎一邊奮力地廝殺前進,一邊驚奇的向前望去。那蒼涼地歌聲感染了大戰中的士兵,應和而唱者越來越多,廝殺的戰場上處處傳來悲愴有力的歌聲:「

  天上只有一個太陽,地上只要一個君王。

  為了大汗的榮耀,我擂響黑犛牛皮幔地戰鼓

  我騎上黑色的快馬,我穿上鐵硬地鎧甲,

  我拿起鋼做的長槍,我扣好山桃皮裹的利箭,上沙場!

  還在人間吧」。

  火篩沖的更近了,他看到,伯顏猛可親手扶著蒙古可汗的狼頭大,和士兵們一起高聲歌唱,他身前身後許多侍衛一邊唱著,一邊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火篩呆了一呆,竭力拚殺的汗水順著眼角的皺紋,流進了他的眼睛裡,澀的眼角抽搐了幾下。火篩忽然笑了,那笑容有些殘酷、有些得意,還帶著些難以言喻的味道:

  這是一個窮途末路的君王最後的輓歌嗎?

  「殺!」火篩凜然厲喝,手中那鮮血淋漓的鋼刀,颯然指向前方的伯顏。

  數百尺的距離,馬蹄聲、嘶鳴聲、刀劍碰撞聲、悲呼慘叫聲,還有那悲■淒涼的歌聲,似乎也掩飾不住他這飽含無窮殺意的一喝,遠處的伯顏猛可猛地抬起頭來,那雙凌厲的眼神,堪堪對上火篩的雙眸。

  火篩看到,伯顏的身後,豎起了一桿高高的旗桿,一個倒吊著的人被飛快地拉到了桿頂,那人還是活的,雙腳被繩索勒緊倒掛於空中,那人猶在扭動掙扎。可惜他的雙手也被反縛著,只能徒勞地掙扎著,在桿頂搖搖擺擺,帶動著那根高大的旗桿也有微微搖動。

  一根利箭陡地射了上去,箭頭上帶著一點火星,「轟」地一聲,那高桿盡頭倒掛的人立即變成了一個火人,那一團火在桿頭更加用力地扭動掙扎起來。

  火篩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還不知那桿頭的人是誰,更不明白伯顏此舉是什麼意思。但是那桿頭的『天燈』一點著,有力的號角聲就嗚嗚地響了起來。

  韃靼軍彷彿突然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拚殺中的戰士們狠戾之氣暴漲,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殺殺殺』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各支突入重圍的尖兵突然用更猛烈的攻勢向前後左右的敵人發起了攻擊。

  一股無形的殺氣從戰場中央迅猛地擴散開來,不可遏止地朝兩側翻湧,每一個戰士的血性都淋漓盡致地爆發了出來。火篩心裡一緊,「攻如鑿穿而戰」,伯顏猛可要調動後備主力發動中央突破了!

  他立即毫不遲疑地大喝道:「衝過去,殺死伯顏猛可者,封萬戶、賞萬金!」

  與此同時,伯顏猛可也拔刀出鞘,凜然大喝一聲,帶領他的人馬直衝過來,那駿馬風馳電掣一般,充溢著血色的雙眼讓伯顏猛可看起來有如一頭發怒的雄獅。

  「衝啊!」

  伯顏猛可的士兵們紛紛夾緊馬腹,用刀柄猛擊馬臀,驅動戰馬奮勇地迎向火篩的電騎。烈馬狂嘶,忘記生死的勇士們縱馬躍過堆疊高起的屍體,前赴後繼勇往直前,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刀槍並立如林的血色海洋之中。

  火篩的心戰慄了,因為他駭然發現,伯顏猛可親自率領的,也是一支尖刀隊,在左右兩翼里許的地方,兩支駿馬組成的洪流大軍象蟹鉗似的越過交戰的雙方,向瓦剌軍的中部夾擊而去。

  伯顏猛可,用的根本不是成吉思汗的戰陣方法,他利用所有蒙古人都會慣性判斷的思維,以自已為餌,把凶殘的獵食者吸引到身旁,趁著瓦剌大軍戰線拖長、膠著混戰首尾難以相顧的機會,採用漢人騎兵慣用的兩翼衝鋒陣形,要把瓦剌大軍一切為二,分而殲之。

  而他,瓦剌軍的首領火篩和許多主要將領,都充在最前方。現在,他由獵食者變成了被獵食者,他要為了自已的生存而戰了!
引言 使用道具
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42:37

第四百五十九章  混戰


  黑暗中的草原,獵食者們活躍起來。

  銀琦回到王府,立即與化名崔鷹的北英王、韃靼副汗楊英在密室中進行了一番長談。

  自父親死後,白音口蜜腹劍,騙取她的信任,一步步削弱她的影響,逐步控制了朵顏衛的大權,銀琦為了三衛的共同利益,忍辱負重、步步退縮,一忍再忍。然而現在白音已經漸漸動手了,不但要奪取她的權力,就連她的婚姻也要擺佈,現在她已退無可退。

  銀琦並不戀棧權位,一個王爺的封號和權力,遠沒有像一只快樂的雲雀般那麼活著愜意,然而她是朵顏部族的領袖,她必須擔負起應該承擔的責任。白音不是一個稱職的領袖,他沒有山一般寬廣的胸襟,如果讓他成為三衛之首,朵顏衛所擁有的最豐美的草原早晚會被他奪去,整個部族將淪為受他欺壓的對象。

  現在,白音當著她的面公然讓兒子射殺布和,用意所在,其心可誅。銀琦終於決定動手了。經過一個多時辰的長談,兩個人走出了密室。一道道指令發出,一支支力量應聲而動。

  封雷、荊佛兒率領貼身近騎連夜離開營地奔向北方,一直悠閒自若的楊凌也突然午夜起程,逕直向東而去。東方有大明的衛所,也有女真部落,縱然有人見到,也不知道他屬於誰的勢力。又是因何而連夜離開。

  受到驚擾地牧民們繫上袍子,鑽出帳子看看,便嘟囓咒罵著回去睡大頭覺了,牧人們關心的只是自已的羊群有沒有跑掉,有沒有狼群來襲,根本不關心這些夜行者。

  女王府先後派出了四隊侍衛,悄無聲息地牽馬出城,行蹤十分詭秘,然而他們在草原上卻只是漫無目的的遊蕩,讓人無法摸不清他們的目的。

  銀琦換了一身普通蒙古武士的衣服。混在第三支隊伍中,向草原南方策馬而行。此時月朗星稀,在草原上是最不易追蹤的,半人高的草叢雖然可以遮掩身形,卻遮不住馬匹,然而不用馬,在草原上又根本無法追循別人地蹤跡。

  銀琦向南行出十餘里地,確認沒有人追蹤。才忽然折向,拐向了福余衛駐地。福余衛中軍大帳的***剛剛熄滅。立即又亮了起來,徹夜不熄。

  艾慎一行人神秘地失蹤了,李大禮候到半夜仍不見他們歸來,立即帶了幾名親信悄悄潛往泰寧衛駐地,只見福余衛駐地警哨林立,兵丁巡邏。戒備異常森嚴,根本就摸不進去。

  李大禮料想艾慎對福余衛襲擊時失手了,立即決定停止一切行動,馬上全部轉移。現在做的事縱然不能讓朵顏三衛立即火並,也足以在他們之間埋下猜忌的種子,沒有必要冒險繼續下去。那樣很可能弄巧成拙。一生行事唯謹慎,李大禮還是頗有乃父之風的。

  白音回到駐地,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可疑:這些事的確不像是阿古達木所為,如果說有人挑撥三衛和女真部落自相殘殺,那麼得益最大的就只有伯顏部落。莫非是伯顏猛可派人利用那達慕大會諸部雲集的機會暗中下手?

  白音越想越有可能,如果是這樣。那麼他襲擊自已地商隊就只是混淆視線,實際打擊目標必是泰寧衛無疑。挑撥阿古達木那個莽夫對自已的敵意,就可以達到分化朵顏三衛,拉攏阿古達木為其所用地目的。

  一念及此,白音不禁暗暗心驚,急欲剷除阿古達木的念頭一掃而空,他要的是整個朵顏三衛,可不想為他人做嫁衣,便宜了伯顏猛可那頭兀鷹。

  天色剛亮,白音就急急進城趕去見銀琦,銀琦這個掛名的女王還是有些用處的,起碼讓她出面安撫,還能暫時穩住阿古達木那頭脾氣暴燥地老牤牛。

  白音知道銀琦對他已經有了戒心,她有意拉攏塔卡部的那個勇士崔鷹就是明證。但是對她的行徑,白音只是當成小孩子把戲付之一笑,根本沒有往心裡去。

  個人再英雄,在戰場上能濟得了什麼大事?自已只須輕描淡地下一道命令,就能讓整個塔卡部落灰飛煙滅,崔鷹一個人根本無足輕重。

  昔年白登山上,楊凌使緩兵之計穩住朵顏三衛時,朵顏三衛那麼多身經百戰的將領都信以為真,只有銀琦看出破綻,這小姑娘的聰穎智慧與她稚嫩無邪的外表可絕不相稱。

  銀琦對白音仍然擺出一副言聽計從地模樣,聽了他的話,立即使人去請阿古達木來王府議事,然後很熱情地請白音上座,奉上好茶款待,自已以侄女身份敬陪下首。

  白音見了很是滿意,他擺手讓兒子和侍衛們退下,對銀琦笑道:「銀琦啊,你父親在的時候,叔父就和他商議過你的婚事,他也很喜歡蘇赫巴魯的。

  你是女孩兒家,又是咱們朵顏三衛尊貴地女王,希望自已的夫婿在那達慕上出出風頭,叔父也能理解。現在,夠資格迎娶你地人,只有布和、崔鷹和蘇赫巴魯了。要說崔鷹嘛,嗯是不錯,人品出眾,身手也好,可他畢竟是個漢人、又是一個小小的塔卡部的牧人,哪裡配得上你?

  叔父的意思,找他好好談一談,嗯,封他個千戶,讓他在你麾下效力,這已經是抬舉他了。呵呵,你先不要說話,聽叔父講完嘛。布和跟蘇赫巴魯嘛,都是咱們兀良哈三衛的好男兒,兀良哈三衛一向是同進同退、榮辱與共的。你不管選了哪一個,那都是親上加親嘛」。

  白音雙眼微微一瞇。不陰不陽地笑道:「銀琦,你說叔父說地是不是這個理兒?怎麼選擇那得你自已拿主意。可你是朵顏衛的女王,一舉一動關係重大,如果選錯了人,影響的可是咱們三衛的前程。你說是不是?」

  銀琦心中恚怒,臉上卻是一副乖巧可愛的笑容,甜甜地道:「是,銀琦少不更事。接過父王這份擔子後,根本不知該如何把它挑起來,全全市仰仗白音叔叔。我才能穩定朵顏三衛

  ,未予伯顏老賊可趁之機。

  唉!現在伯顏虎視耽耽於外,哈剌之死又勢必惹惱女真部落,我們也得用一番心思去安撫,眼下阿古達木叔叔對你我又明顯有些不滿,銀琦也沒有心思去考慮個人之事了。待這些事都平息下來,銀琦的婚事就請就請叔父為我作主吧」。

  白音一聽大喜,銀琦這話已是婉轉地答應嫁到他們家去了。

  白音哈哈大笑道:「使得。使得,侄女兒放心。叔父待你,就像對待自已的親生女兒一樣。叔叔不會虧待了你的,這樣事就讓叔父來為你操辦吧。哈哈哈」。

  白音心懷大暢。他笑瞇瞇地接過銀琦雙手奉上的茶杯,悠然自得的呷了一口,心中想道:「這小丫頭還是好擺佈地。現在,只剩下阿古達木那個老傢伙了。我得想個法子,怎麼讓那老混蛋俯首貼耳呢?」

  白音還沒想出制服阿古達木的法子,大門轟地一聲就被人踢開了,阿古達木鬚髮戟張、嗔目怒眉地衝了進來……

  阿古達木大步入廳,一眼瞧見白音,他怒吼一聲。揮刀便砍,白音嚇了一跳,急忙向旁一閃,『咣啷』一聲,把那茶杯帶翻在地。摔的粉碎。

  阿古達木橫刀又砍,幸好緊隨著衝進來的蘇赫巴魯挺身而出。兩人刀鋒相接,「鏗」地一聲火花四濺,兩人都使足了十分力道,這一刀撞擊,兩人都騰騰地退了兩大步。

  外邊衝進更多的人,阿古達木的侍衛和白音的侍衛擰眉立目,對面而立,各自手中舉著鋒利的刀槍,外圍則是女王府地侍衛,他們一面護住銀琦,一面把福余和泰寧兩衛的人都圍在中間。

  銀琦驚怒而起,啪地一拍桌子,厲喝道:「阿古達木,你做什麼?」

  阿古達木雙眼赤紅,猙獰厲目地吼道:「我做甚麼?白音這老賊!我就知道他想除掉我這眼中釘,挾制女王一統三衛。銀琦,你上了這老狐狸地當啦!刺殺女真人哈喇的是他!昨夜派人襲我營帳的還是他!嘿,今日要我進城,半途埋伏襲擊,還是出自他的主使!這個老賊,有他無我,有我無他,今日我一定要殺了他!」

  白音又驚又怒地喝道:「胡說八道,我好心好意地要銀琦出面,緩和你我兩衛關係,我怎麼會殺你?」

  阿古達目獰笑道:「你還敢狡辯?哼哼!昨夜受人襲擊,今日我還不知道嚴加戒備嗎?你當我阿古達木是蠢豬?你要證據,好!來人,把證據給我抬上來」。

  外邊虎吼一聲,布和領著幾個人抬著兩具射的刺猥一般的屍體走上王府大廳,把屍體嗵地一聲往地上一丟,白音瞧見其中一具屍體,不由驚叫道:「把阿禿兒?」

  布和雙手抱臂,冷笑道:「正是你白音大頭領地內總管,據說已經被人擄走失蹤的把阿禿兒,原來擄走是假,化明為暗意圖刺殺我才是真的。他是你最忠心的部下,你怎麼說?」

  白音驚疑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把阿禿兒怎麼會在這裡?」

  銀琦驚詫地道:「阿古達木叔叔,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你還承認我是朵顏三衛的首領,就說給我聽,由我來處置。你們在這裡大動干戈,傳出去豈不讓外人笑話?」

  阿古達木怒氣沖沖地道:「我聽了你地人傳訊。立即帶人進城,路過城口時,路邊一頂賣雜貨地帳內卻突然射出幾枝冷箭,虧得我早有防備,內著兩層皮甲,才沒有中了暗算,可我的手下卻有幾人被射死!

  那帳中人一擊不中,立即自帳後逃跑,他們早已準備了馬匹在那裡,可我阿古達木的侍衛也不是廢物。這兩個傢伙是被我的人追擊時射死的。長生天保佑,若非如此,我又怎麼知道這是你白音大頭領地詭計呢?」

  「不可能!這不可能!」白音愕然,連連搖頭道:「把阿禿兒對我忠心耿耿,絕不會背著我做出這樣的事來,你說我要殺你?我殺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泰寧衛若因此叛出朵顏三衛,我們勢必被伯顏猛可一一殲滅。阿古達木,你好好想一想。我會做那樣地蠢事麼?」

  布和朗聲大笑:「白音大頭領,你就不要演戲了,草原上的漢子,既然做下了,有什麼不敢承認地。朵顏三衛被伯顏猛可一一殲滅?那不正是你想要的結局麼?」

  他倏地笑容一收,厲聲道:「你早就同伯顏猛可勾結起來了。意欲把我朵顏三衛獻與伯顏,是不是?」

  白音大怒,喝道:「混帳,你胡說甚麼?」

  「我胡說?」布和冷笑,一指另一具屍體道:「這個人就是證據,你敢告訴銀琦他是何人麼?」

  那具屍體俯臥在地。布和抬腳一踢,踹在那死屍的肋骨上,那人雖說削瘦一些,也是條百十斤重的漢子,竟被他一腳踢飛起來。仰面朝天地又摔在地上。

  白音愕然看去,並不認得這人模樣。不禁驚疑道:「他是什麼人?」

  阿古達木嘿嘿笑道:「這個人是伯顏十分信任的一個板升城主,市集上有從板升中逃脫出的奴隸,認出了他的身份。伯顏最信任的手下和你最忠心地內總管埋伏在路旁意欲刺殺我阿古達木,你敢說不是出於你的授意?你敢說沒有和伯顏勾結?」

  阿古達木身材魁偉如山,他鬚髮皆張地,說一句便向前猛跨一步,那股威猛如雄獅地氣勢迫得白音按著刀柄連連後退,由於被他氣勢所懾,竟不敢拔出刀來。

  「明顯是嫁禍!明顯是嫁禍!」白音怒不可遏,憤然道:「這分明是有人擄走我的人嫁禍給我,這麼簡單的詭計還看不穿麼?銀琦,你」。

  他正要拉出銀琦,由她壓制阿古達木,

  可是一扭頭間,瞧見銀琦穩穩地立在侍衛中間,雙眸晶亮,那臉上的神采凜凜然竟然帶著幾分殺氣,自她登上女王之位,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氣勢,白音不由一怔,心中攸地閃過一比不祥的預感。

  「白音叔叔!我對你那麼信任,你居然背叛三衛,投靠伯顏猛可?」銀琦地語氣森然,雙眸射出凌厲的光芒,她的侍衛隨著她的話,已霍然轉向白音,刀劍並舉,把他和蘇赫巴魯以及幾名親衛圍在中間」。

  「我沒有!我怎麼會投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這場佈局,根本就是針對我的。你!你!你們兩個,銀琦,你和阿古達木聯手陷害我?」白音恍然大悟,臉色陰鷲起來。

  「白音叔叔,人證物證俱在,你還要狡辯?還要把罪責推卸到別人身上?」銀琦一臉『痛惜』,真是唱念俱佳。

  「哈哈!哈哈哈」,白音狂笑起來:「銀琦啊銀琦,你還嫩了點兒,你以為找個罪名擒住了我,就能制服福余衛麼?」

  他陰惻惻地道:「你太天真了。我陷在這裡,福余衛裡還有諸部族長,他們素來桀驁不馴,就憑你這小丫頭降得住他們?兀良哈三衛一旦分裂,伯顏猛可趁虛而入,你們覆滅之日可期了,愚蠢之極!」

  銀琦冷笑道:「白音,我是朵顏女王,是朵顏三衛的最高頭領。你私通韃靼,出賣三衛,罪無可恕。除掉你這樣地奸細,我自然有辦法整合三衛!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銀琦一聲令下,侍衛們一擁而上就要擒人,蘇赫巴魯把鋼刀一掄。「嗚」地一陣驟風,擊開三柄長刀,嗔目大喝道:「誰敢動手?」

  「我敢動手!」話音未落,一道人影翩然閃入,自侍衛身旁如一道輕煙般襲至蘇赫巴魯身邊,兩隻素白如玉地手掌輕飄飄在他胸口一按,蘇赫巴魯「哇」地一聲大叫,龐大的身軀倒飛出去,「轟」地一聲撞在合抱粗的廳柱上。

  廳頂被震的灰土簌簌而下,蘇赫巴魯順著廳柱緩緩坐倒在地。殷紅地鮮血順著嘴角汨汨流,可他圓睜雙目,竟似毫無知覺。

  紅娘子負手而立,白音的侍衛手中刀鋒距她地胸口不足半尺,竟然不敢刺下去。眼見如此慘狀,銀琦有些不忍地扭過頭去。白音見此情驚心膽欲裂,他慘呼一聲:「蘇赫巴魯!」然後奪過一柄鋼刀,像一隻受傷的孤狼。狂嗥著向紅娘子的頭頂狠狠劈了下去。

  紅娘子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看著白音揮舞著鋼刀迎面撲來。鋒寒地刀鋒映出的一抹寒芒在她晶亮的眸子裡已經越來越清晰了,就像兩簇冷焰。紅娘子忽然一撩袍襟,一條大腿攸然揚起與眉齊高,靴尖重重地吻在了白音的胸口。

  一陣骨裂聲,白音倒飛出去,正撞在兩柄刀尖上。「噗」地一聲,白音胸前透出兩截帶血的刀刃,他的兩名侍衛措手不及,驚恐地棄刀放手,白音悶哼一聲,跌落在地。

  銀琦再也無法看下去了。儘管她知道今日狠心殺一人,來日便可活千萬人的道理,可白音再如何貪婪卑鄙,畢竟是她從小叫過叔叔的人,畢竟沒有動過殺她地念頭。銀琦一轉身,便撲進了紅娘子的懷抱。

  紅娘子嘴角歪了歪。一邊抱住她地肩頭,安慰地輕拍著,一邊向阿古達木叔侄使了個眼色。這叔侄二人會意,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噗噗」兩聲,兩顆人頭已被他們挽在手中。

  紅娘子微微一笑,說道:「女王已命巴雅爾調兵在外相候,勞煩布和大哥調集泰寧衛的勇士,會同巴雅爾大人收剿福余衛的兵器,聽候女王發落」。

  看到銀琦撲入紅娘子懷中,布和眼神便是一黯,可是那晚他已見識過紅娘子的武功,知道就算和他較技,那達慕三藝冠軍也必是崔鷹無異,何況他還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好漢子願賭服輸,到了這一步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他默默無語地拱了拱手,從叔父手中接過白音地人頭,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福余衛聽說白音父子私通韃靼、已被朵顏女王果斷處死,還是朵顏衛大將乃仁台帶著朵顏女王銀琦的命令來傳達的消息。族中長老為之大嘩,他們正夢想著凌駕於朵顏衛之上,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族中各部落酋長群情激昂,也不忌諱乃仁台就在身旁,就開始七嘴八舌地商議要起兵報復,攻打朵顏部落。就在這時,外邊探子急急來報,福余衛已被兩萬鐵騎團團包圍,來者正是近來草原上風頭正勁的白衣軍。

  福余衛素有德望的頭領布日固德森然望向乃仁台,冷聲道:「白衣軍兵圍福余衛,可是與你們合謀?」

  乃仁台泰然自若地道:「不錯!白衣軍首領北英王楊英大人,已決意與伯顏猛可決裂,白衣軍現在不但與我們朵顏衛結成同盟,而且北英王大人已經和我們銀琦女王聯姻,從此兩家便是一家,同進同退、生死與共!」

  福余衛眾頭領聽了倒抽一口冷氣,朵顏衛與泰寧衛聯手,他們已經是很難抗衡了,如果他們和正如日中天的白衣軍再結成同盟,那還有反抗地餘地嗎?

  必勒格目光一閃,悠然說道:「女王同白衣軍結盟聯姻?乃仁台大人,你不會不知道白衣軍同大明朝廷勢不兩立吧?如果因此惹惱了大明天可汗,兀良哈三衛就要面臨腹背受敵地局面。縱然有白衣軍之助,下場也必然堪慮,女王這是要把三衛帶向絕境嗎?」

  福余衛眾將領一聽,頓時精神一振:還有希望。銀琦那小丫頭不知輕重,為了壓制白音大首領,竟然不惜與狼共舞,只要福余衛打

  起對抗白衣軍的旗號,必可贏得大明軍隊的支持,如果那樣的話,說不定仍有一戰之力。

  乃仁台哈哈大笑道:「女王當然不會不考慮到這一點。可是諸位大人請想一想。朵顏三衛與強援強盟,阻止伯顏猛可那頭猛虎地進犯對大明更有利呢,還是讓他成為一個強敵,對我們朵顏三衛、甚至大明的衛所構成時刻不在地威脅對大明更有利?」

  他虎目一掃,傲然道:「女王已經得到了大明的容許,只要以後約束白衣軍,不進犯大明的疆土,那麼對於雙方結盟對抗伯顏的事。大明不予追究。諸位還有什麼話說麼?」

  議事大廳上頓時靜了下來,只有乃仁台粗獷爽朗地聲音高聲道:「諸位部領大人。白音野心勃勃,謀圖女王之位,甚爾勾結死敵伯顏,這才自尋死路,這等行為既不容於我兀良哈三衛、也不容於大明朝廷。

  現在,白音父子已經伏誅。諸位部領難道還想為了白音,不惜冒著戰死或舉族淪為奴隸的風險與女王、與大明對抗?女王心地淳良,我來的時候,她早就吩咐下來,白音慾壑難填、自取滅亡,與福余衛諸部領無干。

  諸位只要接受女王的御下。贊成兩衛合併,那麼諸位的子民、牛羊、領地都不會受到侵犯。同時,女王將把白音的部民和領地、財產恩賜給你們,由諸位部領均分。

  如果你們一定要與女王作對,那麼這個恩賜就是給予白衣軍的。相信為了這份利益,白衣軍會不遺餘力地攻打福余衛。當然。現在出現的,只是白衣軍地兩萬精騎,隨後,女王的大軍和大明朝廷地官兵也會陸續趕來。何去何從,希望諸位早下決斷!」

  何去何從,生死攸關。福余衛的部族頭領們,現在不得不慎重進行最後的抉擇了

  賀蘭山下,瓦剌部的大本營,此時的情形與福余衛是那般相似。

  瓦剌各部的首領們濟濟一堂,正在商議事關他們生死前程地大事。

  亦不剌猝死的消息傳來,令各部首領大為慌亂,他們議論紛紛,卻始終沒有一個能夠令各部信服的人來主持大局。

  蒙古部落一直沒有象中原國家那樣完備嚴瑾的官僚體制,一個強大的勢力,完全依靠某個英雄的個人威信來支撐。一旦這個首領死亡,即便他名正言順地留下了繼承者,也很難掌控全局,就像天聖可汗地兒子和花當之女銀琦,儘管他們是以合法身份繼承了他們的權力,也難以控制野馬一般的部族首領們。

  而瓦剌更加特殊,他們有衛拉特各部落、有當年窩闊台、阿里布哥等系的部落,還有北元太師亦思馬因的部落,勢力錯綜複雜,這些部落共同構成蒙古六萬戶中地鄂爾多斯萬戶和永謝布萬戶。

  右翼三萬戶中的最後一支力量,就是火篩統治地蒙郭勒津萬戶,現在,是右翼瓦剌控制的鄂爾多斯、永謝布、蒙郭勒津三個萬戶,對抗左翼韃靼控制的察哈爾萬戶、兀良哈萬戶和喀爾喀萬戶。

  儘管右翼三萬戶最有威望的頭領亦不剌已死,但是左翼三萬戶曾被花當洗劫過,元氣大傷,現在又被白衣軍分割出一部分,兩方面可以說仍是勢均力敵。瓦剌一方之所以如此悲觀,是因為他們已經收到消息,一直保持著中立的科爾沁部落不知發了什麼瘋,已經悍然宣佈對瓦剌用兵了。

  眼看分崩離析在所難免,這個時候,火篩急急趕來了。

  鄂爾多斯部的頭領勒古錫阿克拉沉聲說道:「火篩大人。您剛剛趕來,大概還不知道吧,科爾沁部已經對我們宣戰了,有他們加入,即便亦不剌活著,我們能否對抗伯顏也在兩可之間,何況現在這種情形。您認為我們還有一戰地可能嗎?依我之見,不如現在就像伯顏猛可乞降,保存我們的實力」。

  火篩微笑道:「阿克拉大人,您認為經過我們一再的判亂。現在乞降的話,伯顏猛可會不對我們進行清算嗎?諸位大人,你們是天聖可汗的後裔、是尊貴的窩闊台、阿里不哥的後裔,然而伯顏是怎麼對待你們的?

  你們都是尊貴的大人,而伯顏猛可卻以黃金汗庭的唯一繼承者自詡,勒令你們地住帳只能稱宅,而不得稱殿,你們的冠纓不得超過四指。甚至許跪不許坐,極盡侮辱。你們都是英雄的後代,能容忍這種屈辱嗎?你們還能接受多少這樣的壓迫?」

  「不錯!科爾沁部是對我們宣戰了,可是我們原本就知道,合撒兒系的後人,早晚會和伯顏猛可站在同一陣線上,他們早晚會對我們宣戰的。不是麼?」

  火篩大步走到寬敞的大殿中央,朗聲說道:「科爾沁和韃靼人聯手,我們三萬戶的確不是對手,然而你們忘了如今地草原已經不僅令是我們和韃靼人這兩隻猛虎了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準確的消息,在北方,伯顏猛可親口封設地大濟農(副可汗)、北英王楊英。已經背棄了他。

  這次,亦不剌前往東方去,是去與朵顏三衛女王銀琦其其格秘密商議聯盟事宜的。亦不剌不幸遇難了,但是我們的盟議還在,當我們同伯顏、科爾沁作戰的時候。北方的白衣軍、東方的朵顏三衛,也會從他們地腹背處對他們發動致命的攻擊。

  諸位。我們還沒有窮途末路,事實上,我們比伯顏猛可更具優勢。只要我們三萬戶齊心協力,不但不會敗在伯顏手中,相反,我們甚至可能徹底消滅這個危險的傢伙,重新成為大草原的主人。

  銀琦是女人,楊英是漢人,你們認為他們有資格統治大草原嗎?只要打敗了伯顏,瓦剌人就能重拾昔日威風,像天聖可汗時代那樣,成為整個大草原的統治者,伯

  顏的人將匍伏在我們腳下,他強加給我們地恥辱,我們將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勇士們,現在你們有一戰的決心了嗎?」

  勒古錫阿克拉振奮地道:「火篩大人,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火篩道:「當然,我火篩敢對長生天發誓,我說地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而且,伯顏部落中有我地人,關鍵時刻,他會在伯顏的心臟上狠狠捅上一刀。只要出兵!朋友們,只要我們出兵,攥成一個拳頭狠狠地迎擊上去,勝利就是屬於我們的!」

  大廳上一片嗡嗡的私語聲,火篩遊目四顧,觀察著大家的反應,過了半晌,阿克拉大步走了出來,高舉雙手示意大家停止議論,然後朗聲說道:「諸位,我同永謝布萬戶的諸位頭人們商議了一下,決定聽從火篩大人的意見,並且推舉他為我們的頭領,帶領我們對抗伯顏猛可,諸位意下如何?」

  嗡嗡聲再度在大廳中響起,陸陸續續的,有頭人應和贊成,最後,右翼三萬戶的頭領們達成了一致的意見,一個巨大的聲浪盤旋在亦不剌的巨大廳堂上,:「我們推舉火篩大人擔任我們的大汗,打敗伯顏猛可,一統大草原!」

  「大人,科爾沁部、瓦拉特部的援軍到了。科爾沁部首領鄂爾多固海喏延和他的兒子布爾海親率五萬步騎精兵自右路進攻,瓦拉特部的色古色則全部都是騎兵,自左翼包抄,由和林格爾攻入。大汗率率主力,自翁觀山的峽谷穿入,準備沿圖爾根河前進」。

  「消息準確嗎?」一個陰鷲的聲音問道。燈影下,一個人越走越近,完全遮掩住了那如逗的一點燈光。一團巨大地黑影,把面前的人籠罩黑影之下,兩個人的容貌都看不清了。

  從背影看,走過來的人身軀十分魁梧,壯如雄獅,遺憾的是他的一隻腳有點■,走起路來一瘸一瘸的。不過蒙古人是馬上的英雄,相信這樣一條大漢,一旦乘上戰馬,也是任何人不敢小覷的好漢。

  「絕對準確!」面前的人毫不遲疑地答道。

  「呵呵。很好,那麼你知道怎麼做了?」

  「小地明白,馬上知會火篩大頭領」。

  「嗯!」面前的人頓首離去,那個高大的黑影緩緩轉過身來,嘴角噙著一絲陰冷而得意的笑意:「伯顏,打不死的伯顏,哈哈哈,現在。你想不死都難了!」

  這是一個在韃靼部落中毫不起眼的部族頭領,一個平素只知道人云亦云。甚至這樣的大會戰,都『酒』醉臥,要派手下將領參予調度會議的人。而他地身份,是伯顏可汗的同母異父兄弟,他叫卜兒孩。

  他地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亦思馬因。曾經是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他的父親擊敗了伯顏的父親,把他的母親,美麗地錫吉爾擄走納為侍妾,並生下了他。

  本來,他是有希望成為草原的可汗的,但是滿都海夫人扶保著幼年的伯顏可汗重新崛起了。他們趁亦思馬因征討兀良哈三衛的時候,自後偷襲,打敗了亦思馬因的軍隊,郭爾羅斯部地脫火赤少師一箭射殺了他的父親,從此他的部落只得臣服於伯顏的汗帳之下。

  要不是他的母親錫吉爾與亦思馬因彼此恩愛。對他也甚好,竭力出面阻攔地話。他這個亦思馬因的孽種一定喪命在伯顏刀下了,但是儘管逃得了性命,他還是被斬斷了腿,成了一個殘廢。

  為了求生,他把自已打扮成胸無大志、整天只知道酗酒玩女人地無能貨色,用了足足二十年的時間,這才漸漸打消了伯顏的疑慮。整個韃靼部落,人人都把他當成一個廢物。

  然而他沒有放棄父仇和遠大的志向,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重拾昔日的榮光。多少次借酒裝醉後,他苦思東山再起之策,卻始終束手無策,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火篩一定會很高興」,想到這裡,卜兒孩摸著大鬍子嘿嘿地笑起來。

  沒有人能屠光對手幾十萬人口,韃靼人辦不到,瓦剌人也一樣辦不到。更無法把所有的人口全都聚集到自已的麾下去看管,草原的廣袤,遊牧才能維生的條件,使得整個草原的統治必須趨於渙散。

  伯顏猛可征服了瓦剌,卻無奈地任由他們的部族首領繼續率領族人逍遙在外,時不時的給自已搞些破壞。伯顏猛可將整個蒙古分為六萬戶,他的汗帳設在察哈爾部,實際能夠控制的只有左翼三萬戶,就是這個原因。

  瓦剌一旦打敗伯顏,就需要樹立一個傀儡,而他卜兒孩,既是伯顏猛可的同母兄弟,又素無大志,自然是最好的人選。然而亦思馬的後人豈是甘於雌伏人下的庸碌之人?

  伯顏猛可是他的獵物,火篩又何嘗不是?當他成為韃靼的掌權者,他將在大明的扶助下,幹掉火篩,一統草原。他已經和漢人朝廷取得了聯繫。現在,他是一個雙料間諜,將來,他將是草原上唯一的可汗!

  每個人都在玩火,亦不剌是這樣,火篩是這樣,伯顏是這樣,他卜兒孩當然也是這樣,玩的不好那就只有引火自焚,就像莫名其妙死去的亦不剌一樣。而他,睿智英明的卜兒孩當然不會犯這個錯誤。

  卜兒孩慢慢飲著酒,思索著大明朝廷的用意:「大元的後裔一直就在爾虞我詐的自相殘殺。大元皇帝妥歡貼睦爾離開大都逃回漠北後,內爭就一直不斷,連續四代大汗都是在內爭中被勢力漸壯的權臣所殺,明朝對漠北鞭長莫及,能夠採取的主要措施就只有扶持這些權臣,加劇草原內亂。

  大明曾封瓦剌首領馬哈木等三人為王,隨即又封韃靼太師阿魯台為王,讓他們互相制衡。造成一連串地草原大

  戰,現在。大明的正德皇帝封朵顏衛銀琦為王,並給予大力扶持,是為了對抗伯顏。伯顏和火篩一旦失敗呢,大明就需要再樹立一個王,和銀琦互相制衡,以防朵顏衛趁勢坐大。對!這一定就是他們的用意。」

  卜兒孩咧開嘴笑了起來:「大明,也在玩火!」燈光下,他的笑象狼一般猙獰。

  卜兒孩又斟了一杯美酒,微微瞇起雙眼。想起與他接觸的大明特使,那個姿容妖艷、風情如水的漢人女子來。他的心神不由一陣蕩漾,腹下頓時變的滾燙火熱。

  他享用過不同姿色、不同年齡、不同種族的太多女子了,可是他從來就沒有見過一個女人能像她那樣,她的風情是獨一無二地,她可以是一泓春水,也可以化成一團烈火。她可以成熟嫵媚,也可以稚氣天真,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把這樣種種截然不同的風情和氣質,盡現於一張驚艷不可方物的俏臉上。

  他是多麼渴望把這個絕世尤物壓在自已的身下。盡情發洩他無窮的慾望啊。

  但是他不能,在這個美人兒面前,他必須做出一副志在天下、不好女色的模樣。他需要大明的扶助,需要這個聰慧如精靈、嬌艷不可方物的美女相信他是一個可以扶植地英雄。

  等著吧,等到他奪取了權力,成為草原之王。這個叫黛樓兒的美人一定會屬於他!

  蒙古大汗索要一個女人,大明敢不給麼?

  這就是權力!男人有了江山、有了權力,自然也就有了美人,無窮無窮地美人!

  卜兒孩又是一杯美酒落肚,腹下燒的更熱了。

  「啪啪!」卜兒孩擊掌兩下,一個侍妾連忙應聲進帳。卜兒孩瞇著眼,狼一般地盯著這個體態豐腴、淡藍雙眸的西域美人兒,獰笑道:「把她們都叫來,全都進來陪我!」

  五六個女子走進了大帳,有西域的胡人、中原的美女。也有卜兒孩部落中最出色的女孩,卜兒孩一下子跳起身來。脫地赤條條的,他的肌膚黝黑結實,整個人就像一頭膘肥體壯的獒犬。

  卜兒孩眼裡這些風情迥異的美人兒,好像一下子都變成了他心中縈繞不去的那個絕世佳人,他喉中發出一聲獸性地嘶嚎,挺著巨大駭人的陽物,向她們猛撲過去

  大漠落日,巨大如輪,殷紅如血。

  風吹大旗,獵獵有聲,一個巨大的陣營緩緩行進在遼闊的草原上,暮色中帶著森肅的死亡之氣,大地在他們地腳下微微顫抖,鐵蹄踏地的殷雷聲即使在數里之外也依然清晰可聞。

  一面烏黑旗面地白色狼頭大高高飄揚著,引領著五萬鐵騎穿過翁觀山大峽谷。鼓角轟鳴,兵甲鏗鏘,旌旗飛揚,兵器閃亮、馬匹雄健,雖然服裝不一、武器不一,可那縱騎前進時顯露出的陰森凌厲、威武強悍,卻構成一股雄渾如山的氣勢,數萬精騎猶如一片移動的森林,令人一望而心旌搖動。

  前方探馬不斷,大軍安然渡過了翁觀山峽谷,伯顏猛可騎著一匹雄駿的戰馬,凝視著自已的巨大戰陣,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翁觀山大峽谷,是很好的埋伏地點,即便放棄埋伏,公開防守這處峽谷,我們要闖過去,也要付出巨大的傷亡。現在,我們沒有遇到一絲一毫的反抗,看來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的大軍已經突然殺至了」。

  伯顏手下大將奧而格勒提著鋼叉哈哈大笑道:「大汗妙計。亦不剌一死,瓦剌人群龍無首,已經沒有人能組織他們有效地反抗了。憤怒的科爾沁人為了報復他們屠族和焚燒草原的仇恨,已經從右翼對他們不眠不休地攻打了四天了。瓦剌人自顧不暇,怎麼可能想到我們冒險從最危險地一條路殺進來?」

  伯顏猛可微微一笑,說道:「還有左翼,瓦拉特部全是輕騎,我們雖然同時出發,不過估算速度,他們應該比我們早一天到達,也足以吸引瓦剌人足夠的注意力了。現在,他們即便發現我們,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從左右兩翼抽調出來了」。

  「傳令。在圖爾根河旁宿營,三更天進餐,拂曉時分發動進攻,直襲亦不拉城!」

  「是!」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一頂頂營頂沿著泛著紅亮陽光的圖爾根河紮了起來,一朵朵蘑菇似的營帳越建越多,很快變成一座巨大的營地,一座座潔白的營帳沐浴在柔和的陽光裡。一眼望不到邊。

  紅日西下,暮色漸漸鋪滿了草原。炊煙在草原上裊裊升起,悠然飄向嘩嘩流淌的圖爾根河河面。

  月亮升起來了,如霜的月華鋪滿大地,靜謐地軍營中偶爾傳出幾聲馬兒的長嘶。

  三更天,軍營裡忙碌起來,士軍們在千夫長、百夫長們的吼叫聲中匆匆爬起。餵馬做飯、整肅行裝,準備凌晨發起的攻擊行動,軍營中人喊馬嘶,騷動不已。

  但是忽然之間,嘈雜的軍營一下子靜了下來,士兵們有的抱著野草、有的拖著柴禾。彼此面面相覷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轟隆隆~~~~」

  「嗚~~嗷~~~~」

  大地在顫抖,巨大的轟鳴和怪吼聲頃刻之間就傳進了耳中,戰馬驚惶不安地騷動起來,踩在草皮上地士兵明顯感到了靴底的戰慄。

  「天吶!有多少人馬在向我們發動進攻?」不等有人發令,士兵們就紛紛扔下手中地東西。拔出刀劍衝向自已的戰馬。

  「不要慌!乞克農、蒙力克,立即繞向兩翼。攻擊來敵側翼,闊闊

  闊台、博達爾模,弓箭陣阻敵;奧爾格勒、阿勒泰,整合所部重騎,準備反衝鋒;哈丹巴特爾、旭日干所部後備,中軍不得亂動!」

  伯顏猛可一邊束著寬寬的皮帶,一邊踏著穩穩的步伐走出來,高聲下著命令。

  草原戰場,可用的陰謀不多,想逃處處是路,想攻無所憑仗,幾乎全是憑實打實的真正實力。

  要偷襲一支準備作戰地大軍更不容易,馬群早在十多里地以外,就足以引起對方的警覺了,而且伯顏的大軍深入敵境,休息時人不解帶、馬不卸鞍,在他們的大軍衝過來前,有充足的時間做好準備。

  「轟隆隆嗷~~~~」,怪異的聲浪越來越近了,伯顏猛可提馬站在河邊高坡上,月光下,遠處一個黑色地浪頭向他峙立如山的軍陣猛衝過來,他的眼角不由跳了跳。

  哈丹巴特爾沉不住氣地道:「大汗,瓦剌人的馬蹄聲他們似乎出動了全部的鐵騎,難道他們已經知道大汗在這裡?知道我們地主力在這裡?」

  「不、可、能!就算如此,他們敢放棄兩翼防線,任由科爾沁和瓦拉特部長驅直入?」伯顏猛可立即反駁道,但是那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的鐵騎真地讓他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傳令,馬上發動攻擊,阻止對方施鑿穿陣法!」伯顏猛可惡狠狠地下令。

  「嗚~~嗚嗚~~」,一陣雄渾有力的號角聲頓時飄蕩在整個戰場上空,宣告了戰鬥的開始。

  伯顏發出一陣冷笑:「快馬衝鋒,就能抵擋我的利箭和重騎兵?瓦剌人瘋了!」

  闊闊台、博達爾模冷靜地下達著命令:「弓箭準備!」

  八千名弓箭手取箭,搭弓,開弦。

  「射!」

  「嗡~~!」弓弦嘈切,八千張弓斜指長空,利劍猶如一片驟雨,帶著無邊殺氣沖宵而出,射入茫茫夜色當中。

  「弓箭準備!」

  無數張戰弓的弓弦還在嗡嗡顫鳴,第二輪利箭又做好了發射的準備。三輪箭雨,夜空中傳出無數淒厲如鬼魂的嚎叫,兩萬多枝箭相信至少射死數千敵騎,但是對方似乎存了亡命一搏的念頭,鋼鐵一般的洪流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無數鐵蹄仍然滾滾而來。

  闊闊台噙著冷笑高聲下令:「退!重騎兵準備!」

  八千名箭手隱入本身,翻身上馬,提起大刀長矛,從一名弓箭手化為一名驍勇能戰的輕騎兵。在他們前邊,三千名身披重甲的鐵騎,提韁前衝,開始緩緩加速,迎向撲面而來的黑色巨浪。草原上,只有可汗伯顏,才養有重騎兵。

  普通的輕騎,是無法同重騎兵正面對沖的,三輪箭雨的洗禮,已經給衝鋒者造成了極大的損失,他們將在重騎兵的腳下碰的頭破血流。然後,正面的輕騎,可已經繞向左右兩翼的輕騎兵,將把這支衝鋒在前的偷襲者一網打盡。

  但是當這支重騎兵隊伍漸漸加速,最後猶如回回炮拋射出去的一顆顆重磅石球,以一種有我無敵的龐大氣勢『砸』向敵陣的時候,他們愕然發現,迎面衝過來的根本不是瓦剌戰士,而是馬群、牛群。

  數萬頭駿馬和壯牛,最前方的身上還掛著數不清的利箭,像瘋了似的猛衝過來,猶如一股滔天巨浪,剎那間把這支三千人的重騎兵完全吞噬了。

  牛馬群縱然被人驅使狂奔,本來也不足以和對方的軍隊發生衝突,它們是沒有戰鬥意識的,正常情況下只需側身避開,就可以讓過,甚至平白獲得大量的牛馬,根本不會受到傷害。

  但是夜色的遮掩和伯顏猛可先入為主的判斷,使他的戰士們就像那個騎著毛驢向風車挑戰的愚蠢騎士一樣,主動招惹了一個本來完全無害的對手。而且後續為了防備衝鋒和發動反擊組織起來的密集陣形,使他的士兵們更成了這場莫名其妙之戰中的犧牲品,完全無法逃避。

  哀嚎連連,每時每刻都有騎士和戰馬倒下,被蜂擁如潮的牛群馬群踐踏成一團爛泥,勢不可擋的牛馬群隨即衝進了後邊蓄勢以待的輕騎兵隊伍,更慘烈的叫聲此起彼伏地在夜空中迴盪起來,整片大地變成了一個惡魔肆虐的修羅場。

  當伯顏猛可發現真相,被迫下令大軍逃散後撤,以避開這些數以十萬計的瘋狂牛馬時,左右兩翼的輕騎已經完成了縱離、整隊、反衝的過程,氣勢洶洶地殺回來了。

  乞克農、蒙力克半俯著身子策馬飛馳,眼看前方人仰馬翻,顯然敵人偷襲的鐵騎已經完全衝進了本陣,他們不禁心急如焚。

  近了,更近了,隨著兩個頭領一聲大喝,馬上訓練有素的騎士們幾乎在同一刻拔出了鋒利的馬刀,戰馬奔跑、四蹄翻飛的速度也恰好提升到一個最易發揮衝鋒的程度,兩股騎兵,從左右兩翼衝進了那個半里多寬、十多里長的混戰洪流。

  令人膽寒的震天喊殺聲迅速演變成了慘叫和驚恐的呼喊,數萬大軍和十餘萬頭牛馬攪成了一鍋潰靡的肉湯,再後邊,火篩親自領著三萬精騎掩殺過來......
引言 使用道具
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42:00

第四百五十八章 黃雀

  由於女真部的哈喇被殺,朵顏城女王和貴族住處侍衛密佈,貴族子侄也不再能得到允許夜間外出,夜市蕭條了許多。

  天色還不是很晚,許多商旅便不得不提前收攤了。把阿禿兒指揮著手下把剩餘的商品裝上大車,向朵顏城左的福余衛駐地走去。福余衛此次來了三千多人,駐紮在朵顏城左,自已形成一個部落狀的營地。

  白音第一天住在朵顏王府,餘下的幾日就在那達慕會場,反正對他們來說,其實帳蓬紮在哪裡都沒有區別,都是他們的家。現在朵顏女王勒令所有人全部回到城鎮附近各自的部落駐地居住,他也回到了自已的防區。

  把阿禿兒是白音的內總管,福余衛在朵顏衛之北,那裡的集市和出售毛皮的價格遠不如這裡昂貴,趁著那達慕大會,白音叫人準備了整整三大車上等的皮毛,現在受刺殺事件影響,考慮到可能將要發生的一系列衝突,把阿禿兒果斷地壓低價格把剩下的皮貨都出售給了幾個漢人商賈。

  這裡距朵顏城不遠,把阿禿兒也不相信有人會在風聲甚緊的時候對他們這些下人動手,所以雖然不斷地叱喝著手下們提高警覺,他自已卻沒有在意。

  前方已經看到城鎮口的旗旛和***了,把阿禿兒轉過頭,正要催促手下們加快行程。眼角忽地瞥見人影一閃,把阿禿兒下意識地一扭頭,雙臂一緊,他已經被人從馬上扯了下來。

  那是一條套馬索,套馬索從天而降,把他地雙臂勒得緊緊的,隨即一隻大手便摀住了他的嘴,同時另一隻手扣住了他的肘關節,令他絲毫反抗不得,然後他便不得不眼睜睜地欣賞著一場大屠殺。

  動手的是方才在他車隊前後緩緩而行的幾個牧民。只有七八個人,分別站在車隊的各個角度,把阿禿兒聽到一陣陣「鏗鏗鏗」的有力的聲音,還帶著些微微的余顫。然後部下們就一個個從馬上、車上栽下來,他們來不及舉箭,也來不及拔刀,在這麼近地距離,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機括的速度。

  把阿禿兒聽過這種聲音,白音曾經花重金買到過一具產自關內漢人的機弩。那機弩很靈便,隨身攜帶,很容易操作,不大的箭筒,卻可以射出十支勁矢,在五丈之內可以洞射人體。如果塗上毒藥那更是閻王的貼子,根

  白音一面譏笑著漢人騎射功夫不到家,才發明了這種機弩取代人力的殺人利器,一面卻把它視逾珍寶地收藏了起來。那柄機弩就是把阿禿兒親手收進首領的寶庫地,這些人所用的毫無疑問就是相類似地勁弩。

  他清楚記得,白音大人買那一具勁弩花費了兩張虎皮和八張上好的雪狐皮。然而這七八個人。每人都有一筒勁弩,就像那是牧人隨身佩帶的普通弓箭一般,他們是誰?竟然擁有這樣多昂貴的殺人利器?

  八筒勁矢,八十枝箭,而他的手下不到二十人。「噗噗噗」的弩箭入體聲之後。現場一片寂然,那些黑影閃了過來。將栽下馬地人扔上了車,自已翻身上了馬。

  路旁除了這幾個路人,還有兩男一女三個牧人是真正的過路者,他們驚駭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但是他們還來不及驚叫或逃跑,無情的打擊便降臨到了他們的身上。淬毒的勁弩射進了他們地身體,他們瞪著驚愕的眼睛,身子軟軟的還沒有倒在地上,便有三條輕快的身影閃到了他們身邊,一抓一扛,便把他們象丟一頭宰掉的羊羔似地扔上了空空的貨車。

  把阿禿兒眼睜睜地看著,眼前忽然一陣黑暗,頭上被人套了一個套子,隨即也被丟上了車,擒住他地那個人一抖韁繩,車輪轆轆地又向前走了。這一切從發生到結束都只是彈指之間的事,似乎只是車隊停了那麼一剎便又繼續向前走去,這些人都是真正的殺人專家,屠人如屠狗。

  車隊沒有駛回鎮上,往前片刻,他們便向草原上一拐,消失在滿天的星光之中。

  白音得到消息氣的暴跳如雷,福余衛的整個駐地沸騰起來,人喊馬嘶,***如星,片刻的功夫,駐地內的三千鐵騎就匯聚成了一條火龍,殺向城右的泰寧衛駐地。

  想不到泰寧衛的人居然沒有入睡,這裡燈籠火把也是亮如白晝,阿古達木披盔掛甲領著大隊人馬正要氣勢洶洶地衝出營地,這裡也遭襲了,阿古達木的侄子布和也受了傷,說起來遠比他的一支商隊失蹤災情要嚴重的多。

  白音聞言一陣錯愕。

  布和卻不相信他的理由,失蹤?誰知道他是不是玩的賊喊捉賊的把戲?受傷的布和就像一頭憤怒的雄獅,已經提著大刀要衝上來和蘇赫巴魯拚命了,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這是白音搞的鬼。

  有資格贏得女王的現在只有他們兩個和那個塔卡小部落的崔鷹,然而那個小部落能和強橫無比的朵顏三衛比麼?

  白音藉著攝政的機會已經控制了朵顏、福余兩衛相當多的頭領,即便賽場上不能贏取勝利,但是崔鷹是漢人、塔卡部落是個很弱小地部落。要做些幕後交易軟硬兼施地逼他屈服太容易了,要說威脅,那就只有他布和一人了,想刺殺他的人不是白音這個一心要兼併三部的野心家還能是誰?

  幸好阿古達木還夠冷靜,知道現在不宜發生衝突,所以竭力阻止著侄子。蘇赫巴魯根本不畏懼布和,他躍躍欲試的,就盼著布和撲上來,和情敵來個當面了斷,就在這時。馬蹄聲疾,又是一大隊人馬遠遠馳來。

  朵顏女王銀琦聞訊率領她的侍衛趕來了。

  「統統住手!」銀琦一勒馬韁,橫在劍拔弩張的兩衛兵馬中間,嬌聲叱道。

  「呵呵,銀琦侄女兒,你來的正好,我和你的阿古達木叔叔發生了一點小誤會,方才有人擄走了我的一支商隊。想不到阿古達木這兒也遭到了敵人襲擊,現在有人懷疑是你白音叔叔搞鬼呢」。

  白音騎在馬上。捋著鬍鬚很輕鬆地笑道。

  他很篤定銀琦會站在他的一邊,如果銀琦地偏袒激怒了阿古達木白音心中忽地閃過一絲惡念:趁機火並,武力除掉阿古達木,兼併泰寧衛。他向兒子微微使了個眼色,蘇赫巴魯會意地微微點頭。

  「我只聽說白音叔叔領兵趕到這裡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兩位叔叔面前。銀琦也不便擺出女王的尊嚴,於是語氣變得柔聲細氣起來。

  「嘿!有人擔心在大賽上不是我的對手,暗中偷襲,想用卑鄙的手段除掉我呢!」布和一條膀子淋漓著鮮血,狠狠瞪了白音一眼,冷笑道:「他的一支商隊失蹤?真是可笑。難道會有馬賊跑到這兒來搶劫他白音大首領?」

  布和推開阻擋他的士兵,大步走到了銀琦的面前,憤然指著白音這一邊道:「女王,你看到了,他在向我們興師問罪呢。我們有什麼理由動他的一支商隊?這樣賊喊捉賊地伎倆真是讓人笑掉大牙。白音大人要想做的像一些,就該砍掉蘇赫巴魯地一條手臂。我想一定不會有人再懷疑他了」。

  弓弦一響,一支狼牙箭攸然射向布和,那是蘇赫巴魯射出的一枝冷箭。只要借口布和冒犯乃父,一箭把他射殺在地,那麼阿古達木想不火並都不行了。一旦大戰爆發,憑著父親對朵顏衛的影響,銀琦女王將不得不站在他這一邊,不管她情不情願,泰寧衛都將成為他們的囊中之物。

  雖然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雙方都在戒備之中,但是黑暗中猝然射出的一枝冷箭,還是叫人防不勝防。正在激憤怒喝之中的布和更是沒有想到對方敢在女王面前公然放箭襲擊,待到察覺不妙,那枝冷箭已經到了面前。

  布和大駭,眼看只有閉目等死地份兒,銀琦女王身旁忽地如同輕煙般掠過一道人影,「鏗」地一聲,那枝狼牙箭被磕飛到夜幕之中,隨即那人片刻不停,縱躍如飛地掠向白音。

  十餘丈的距離,那人只三兩個起落便到了面前,白音手下的士兵一聲大喝,六七桿長槍颯然刺出,那人就如一縷迎風的煙霧,迎著那槍尖飄了上去,在空中身形一擰,只聽「鏗鏗」兵器交擊兩聲,那人已落在蘇赫巴魯的馬後,朗聲喝道:「統統住手!」

  死裡逃生的布和匆忙退了兩步,他還沒有說話,阿古達木已經驚怒大喝起來:「白音,你敢當著女王地面刺殺我侄兒?兒郎們,福余衛已經騎到我們頭上了,和他們拼了!」

  「統統住手!」那個救了布和的人又是一聲大喝,聲音雖不甚大,卻平和有力,全場皆聞。那人一催馬腹,便挾持著蘇赫巴魯向前行來,白音的兒子在人家手上,眼看著刀鋒就橫在兒子的頸上,雖然旁邊侍衛過千,竟是不敢下令動手。

  那人就在如林的槍戟威逼下,大模大樣地押著蘇赫巴魯走出隊伍,到了銀琦面前一提蘇赫巴魯地身子將他扔在地上。蘇赫巴魯剛剛落地,布和就怒吼一聲撲了上來,兩人扭打成一團。

  馬上的人一躍下馬。身手矯健之極,也不知他使地什麼手段,只見他跨步向前,身形極快,堪堪撞上扭打在一起的蘇赫巴魯二人,兩人就像被一股巨力陡地分了開來,各自摔出三尺多遠,重重地落在地上。

  兩個人如同瘋虎,吼叫著爬起身來又向對方衝去,那人重施故伎。拳打腳踢,片刻間就將兩人重新放倒,如是者三,兩人轉而向那人動手,結果倒的只有更快。

  白音大吃一驚,蘇赫巴魯和布和都是部族中有數的高手,聯手還被人如此輕易擊敗,銀琦什麼時候招攬了如此高手?

  儘管強壯如虎。也禁不起接二連三的摔打,蘇赫巴魯兩人被那人輕描淡寫地摔倒多次。躺在地上呼呼直喘再也爬不起來時,那人才一抱拳,向左右團團一揖,朗聲說道:「白音大頭領,阿古達木大頭領,如今女真部的哈喇遇害。貴部也遭受襲擊,一定是有人蓄意挑起朵顏三衛內亂。

  如今的草原可不平靜,瓦剌人、韃靼人還有蒙郭勒津部的火篩,全都虎視耽耽,想要謀求草原的霸主。大草原上,人人都是獵食者。同樣的,人人都可以成為獵物,我們塔卡部就是受害者。希望兩位大頭領能夠冷靜下來,不要予敵人可趁之機,這件事情。還是交給女王處置為好」。

  白音和阿古達木這才看清他地身份,原來是那個塔卡部的崔鷹。

  兩下一片寂然。銀琦也沒想到隨她出來的崔鷹居然有這樣的身手,一出手就震懾全場,替她制住了雙方的第一勇士,銀琦精神大振,頓覺有了信心。

  在崔鶯兒的眼神鼓勵下,銀琦勇氣倍增,高聲命令道:「兩位叔叔且莫自相殘殺。這件事交給我來辦。這個藏在暗處的人沒有達到目的,一定會再次出手。就算他比狐狸還狡猾,也逃不過獵人地眼睛,銀琦一定能夠把他揪出來,還大家一個公道,如果你們還承認我是朵顏三衛的女王,那麼現在各自收兵回營!」

  靜,一片靜謐,只有火把獵獵地燃燒聲。

  看著阿古達木憤怒、猜忌的眼神,白音忽然冷靜下來,他開始發覺,事情不像他想像的那麼簡單,幕後,應該還有一隻黑手!

  「好!福余部遵從女王的命令,我們走!」白音下達了命令,蘇赫巴魯狠狠瞪了崔鶯兒一眼,又不屑地看了眼布和,領著人馬揚長而去。

  「阿古達

  木叔叔」,銀琦轉向阿古達木,輕聲喚道。

  「銀琦,不管襲我營帳的是不是他白音,可他方才暗施冷箭」,阿古達木怒不可遏地說著,瞧見銀琦帶些哀求的眼神,不禁停住了,他仰天長歎一聲,一言不發撥馬便走。泰寧衛地戰士依次向女王撫胸施禮,悄然無聲地隨在他的後面。

  布和向崔鷹抱拳重重一禮,說道:「對不起,崔兄弟,恕我冒犯了,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崔鶯兒抱拳還了一禮,布和遲疑了一下,又向銀琦施了一禮,腳步沉重地走回營盤。

  崔鶯兒一躍上馬,牽著韁繩看著銀琦,銀琦稚嫩的臉蛋上泛起一層隱憂,輕輕地道:「謝謝你,要不,今天晚上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局面了」。

  崔鶯兒搖搖頭,撥馬離她近了些,低聲道:「女王,你該快些行動了,泰寧衛的阿古達木已經心冷了」。

  銀琦咬著嘴唇默默不語,崔鶯兒低聲道:「白音野心勃勃,他是不可能真心歸順在你的帳下地,如果不能果斷、盡快地解決這件事,心灰意冷的泰寧衛勢必另尋出路,那時朵顏衛孤掌難眠,再難與福余衛抗衡了」。

  銀琦的目光象星辰一樣閃爍著,騎著馬緩緩地走了一陣兒,她扭頭轉向崔鶯兒,囁嚅著道:「崔大哥,你你一定會全力幫我的,是嗎?」

  「我們說過要彼此聯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不是麼?女王但有所命,上刀山,下火海,崔某在所不辭」。崔鶯兒立即拍胸脯、打包票,豪氣干雲地應承著。

  「他。他說要與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麼要對我這麼好?難道僅僅是出於聯盟地原因麼?」

  銀琦禁不住向楊英輕瞟了一眼,暮色下,他俊美的臉龐被刻出一道絕美地剪影,英氣勃勃。

  銀琦不禁想到那達慕大會上,他卓越超群的身手,還有方纔他力挫兩大勇士的功夫。

  他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倚偎在他的懷抱裡,我這株纖細的白樺樹才不怕那暴風驟雨的襲擊。

  他他就是我今後的依靠了一陣羞澀而又伴著淡淡歡喜地滋味蕩上心頭,她飛快地挪回眼神,重重地一點頭道:「嗯!不管是不是他幹的。為了朵顏三衛的安寧,我是該下定決心了。崔大哥,我們走!」

  艾慎並不知道福余衛的商隊受到了襲擊,他帶著幾個人悄悄摸到泰寧衛的駐地,一陣冷箭,對泰寧衛的一頂營帳攢射一陣,不等他們做出反應,立即撥馬便走。在草原上兜了一個好大的***,然後才把弓箭埋於地下。拐到另一條路上返回城塞。

  一路上,星羅棋布的牧人營帳在夜色中隱隱發出***地光亮,看起來很平靜,但是艾慎和手下的人一直緊按著兵器,注意著前後地動靜,直到快接近城池了。他的警覺才放鬆下來,臉上也不禁然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現在阿古達木應該暴跳如雷地找白音那條老狐狸算帳去了吧。嘿!白音現在在朵顏衛的影響是他這個莽夫比不了的,等他碰了一鼻子灰,那時伯顏可汗再對他進行拉攏,就能輕易地把他招攬過來。

  立下這件大功,我在韃靼人中一定更有勢力。如果伯顏一統草原,說不定能讓我當個丞相呢」。

  艾慎喜滋滋地想著,眼神移到路旁一頂大帳,營門口掛著兩盞綴花纓的燈籠,那是妓戶地標誌。有城市。就有妓女,不過經常可以嘗到新鮮貨色的板升城主當然不會對這些妓戶有興趣。這裡的妓女根本不能和中原的青樓相比,那裡一個端茶遞水的小丫環,都比這兒的粉頭漂亮一百倍。

  不過他還是考慮要不要進去喝點酒,儘管草原部落沒有專門地衙門,更沒有處理兇殺案的經驗,一旦出了事根本沒有人在城池中暗布巡檢衙役,清查人口和過往行人,不過帶著些醉意和脂粉氣回去,那樣會更安全些。

  艾慎放慢了速度正在盤算著,就見那帳簾兒一掀,一個衣著艷麗的女子陪了三個身子有些搖晃的蒙袍大漢出來,紅燈下,那女子瞧見艾慎向她望去,便向他嫣然一笑,笑容含羞而討好,頗有招攬生意的意思。

  艾慎見了不由心中一蕩,這女人好美,身段苗條,貌美如花,尤其那溫柔地一笑,含羞脈脈,風情很特別,是他從來沒有在別的女人身上見過地。

  「走,我們去喝杯酒」,艾慎勒住了馬韁,笑微微地說道。

  他們下了馬,向那帳蓬走去,那三個牧民打著酒嗝搖搖晃晃地走開了。女人含笑向他哈腰施禮,做出裡邊請的姿勢。艾慎走過去,勾住她粉嫩光滑的下巴,把她的俏臉抬了起來,仔細地端詳了一陣,臉上露出滿意的淫笑。

  這小妞兒太夠味兒,不知道是哪個蠢貨,把這樣美的女人弄到這種破地方來賺銀子,他決定把這女人買回去,當然,如果方便的話,搶回去更省事。

  艾慎一把摟住了這女人的腰,他娘的,圓潤而有力,這樣的小蠻腰扭起來,不知該是多麼夠勁、多麼銷魂呢。

  艾慎的手順勢滑向那美女溜圓飽滿的臀部,一邊貪婪地揉捏著,一邊扭頭笑道:「都進來。但願這裡地姑娘各個這麼漂亮,那你們就有福了,哈哈哈」。

  艾慎一進帳便是一怔,帳內***通明,對面一張矮几後坐著一個大漢,正據案向他笑著,旁邊還有幾個人,都是身材魁梧、十分精明的男子,看起來都是很普

  通的蒙古牧人。女人也有一個,也是同樣年輕、嫵媚、溫揉如水女子。那女子笑盈盈地迎上來,害羞地衝他彎腰施禮。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異樣,可是偏偏又感覺處處都不對勁,艾慎不知怎麼就升起一種危險的感覺,他下意識地道:「有客人了?哈哈,那我們改天再來,走!」

  他剛欲轉身出帳,攸地腰間一緊。本來蛇一般嬌柔地纏在腰間的手臂忽然緊的像一道鐵箍,「呀」地一聲大叫。那女子扭腰使力,帶著艾慎一下子摔在軟綿綿的地毯上,毫不避忌地壓在他的身上,猶如八爪魚一般,把他雙手雙腳纏的死死地,竟是讓他一下也動彈不得。

  艾慎的身旁有一個隨他同時進帳的侍衛。一見艾慎受制,他還想上前救援,可是那個連溫柔一笑都帶著幾分羞澀的漂亮女人忽然像只野貓兒似的躥過來,狠狠一記掌刀劈在他的頸上,隨即手掌猛地握緊向下一抓,這個侍衛發出一聲慘叫。頸上立即被撕下一大塊皮肉。

  那女人手上帶著一種奇怪的鐵掌套,向內的一側鑄有鋒利地倒勾,團掌一抓有如虎爪,就是厚實的皮衣都抓地破,更遑論人的脖子了。

  鮮血狂噴中。那漂亮女人「呀」地一聲吼,帶血的手掌掄起來狠狠一劈。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比男人還要凶狠,砰地一聲,帶稜的鐵套掌緣擊碎了他的喉骨,侍衛仰面定了一定,緩緩向後栽去。

  帳口剛剛繫好馬匹走過來的幾名手下遭到了白音內總管把阿禿兒同樣地待遇,從帳後兩側冒出來的幾個人,和看似離去卻又忽然轉了回來的那三個牧民,用可怕的毒弩交織成了一道死亡的火力網,迅速奪取著他們的生命,一陣「鏗鏗」地機括聲盡,他們已經像一堆破麻袋似的倒在帳前。

  帳內,死死壓住艾慎的漂亮少女用低沉的聲音,生硬的語調道:「艾慎,活捉了」。

  那是男人地聲音,絕不是女人,艾慎驚駭地扭著頭,勉強看得見那粉腮如桃的美人兒粉嫩地頸下確實有著不太明顯的喉結,『她』果然是男人,男人怎麼可以扮女人扮的這麼像?

  艾慎的指尖似乎還能感覺到方才捏在『她』粉嫩的臀尖上時那種滑膩馨香的感覺,他玩弄過的女人太多了,怎麼可能雌雄不分,『她』怎麼可能是男人?

  但是她們兩個的確都是男人,他們扮成女人也的確毫無破綻,因為他們原本就是日本一位大名的小姓,除了擔任侍衛、刺殺、破壞、情報竊報等事務外,他們的一個職責就是充當主公的孌童,供主公淫樂。這些人本來就是男人女相,姿容嬌美,要扮作女人當然很容易。

  成綺韻手下類似的武士還有不少,隨同吞彌前往草原執行破壞任務的隊伍中就有扮成女人的忍者。他們不但精通各種暗殺的技巧,本身就是個很強悍的武士。而且隊伍中有『女人』,對他們的各種行動很有幫助,這是很好的保護色,方便他們執行很多秘密任務而不會引人懷疑。

  他們都是成綺韻從日本招募來的部下。日本的下級武士大多都很窮困,如果不能依靠上一位有錢有勢的主公,那日子連普通農戶都不如。

  在他們那裡有個笑話說「小武士的家裡除了被子和鍋,還有一塊大石頭,因為當他感到冷的時候,可以舉石頭取暖。」

  這樣的武士,一旦所依附的主公失敗,立即就一貧如洗、衣食無著,現在日本正是戰國時代,經常產生大量沒有依靠的浪人,這些人大多會變成海盜,發動對周圍國家的劫掠來生存,還有少部分淪為坑蒙拐騙的地痞流氓。

  成綺韻發現這些武士武藝都很不錯,尤其是那些大名身邊的近侍,大多精通忍術,善於匿伏、循蹤,這是不需訓練就能立即使用的人手。

  而且他們有種很奇怪的信念,一旦宣誓效忠於誰,那麼對這位主公就會有一種狗一般的忠誠和盲目崇拜,這樣的力量為什麼不用?所以她的勢力重點放在遼東發展之後,招募了不少這些的武士。

  做為一個漢奸,艾慎最怕的就是落在漢人手裡,這個人漢話雖然說的不倫不類,可他們用漢語交談,說明他們來自某個漢人的勢力。他現在唯一祈求的就是擒拿他的人是和他有競爭關係的其他板升城主、是其他的漢奸,否則,絕無生路。

  可惜他沒有盼到勒索的條件,那個為首者只一擺手,他就被人拖了起來,押向後邊。

  外面的屍體被一具具搬了進來,為首的大漢笑吟吟地站了起來:「常今,把屍體處理掉,不要留下一點破綻,他們的馬匹都牽走。」

  「是!」

  「筱山彥四郎、伊籐兵衛,你們兩個的任務完成了,留在這裡反會引人注意,趁夜返回成大人那裡去」。

  「是!」兩個扮成美女毫無破綻的日本武士恭聲應道。

  何大人一擺手,說道:「好了,剩下的人,把這裡清掃安排一下,當明天早上的太陽升起來的時候,這裡必須還原成為一座商舖。」他微微一笑,說道:「艾慎已經到手,現在,是該對付那條老狐狸的時候了!」
引言 使用道具
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41:27

第四百五十七章  捕蟬

  「罕山的籐條當弓背,鹿其麟的筋條做弓弦;射穿十二層雲天的弓箭,把鬼域陰雲齊衝散」。

  草原上響起瞭亮的歌聲,在對神箭手的讚頌聲中,那達慕開始了箭術比賽。比賽分靜射、騎射、遠射三種。弓箭的式樣、重量、長度、拉力不限,每人射九箭,分三輪射完,以中靶的箭數多少評定前三名。這一來嫻熟應用弓箭和偶爾使用就分出了上下之別。

  紅娘子、封雷等人擅長的是個人武藝,箭術比起這些草原上的第一流射手仍有差距,靜射和遠射,紅娘子衝進了三甲但屈居末位,而封雷、荊佛兒連前十也沒有進,基本上淘汰了繼續參加摔跤比賽的可能。

  騎射第一既不是泰寧衛的布和也不是福余衛的蘇赫巴魯,而是那個女真三部派出的大漢哈剌,第二是布和,第三是蘇赫巴魯,紅娘子屈居第四位。這一來女真部的哈剌立即引起了各方的關注。

  因為紅娘子雖在騎術比賽中奪冠,但她的體形同蒙古勇士比起來實在太過單薄,而摔跤比賽是力量和技巧的綜合運用,蒙古貴族常用摔跤來選拔擢升力士,紅娘子像個力士麼?

  楊凌和成綺韻在侍衛們的保護下來到了博克賽場。在牧民們自發圍成地圓形圍觀場地中找了一處地方,學著他們席地而坐,看著賽場中央,那裡現在只是一片柔軟的草地。

  比賽開始了,第一對比賽者從兩邊慢慢地走向賽場,他們一走過來,圍觀歡呼的牧民們就發出了一陣訕笑。兩邊的情景,就像是一頭牛搖晃著鋒利的犄角,面對著一頭小白羊兒,對比這麼懸殊。這場力量的角逐簡直不必再進行下去了。

  迎面走來的是福余衛的力士阿拉坦烏拉。這是一個二十出頭的漢子,身材魁梧、膀大腰圓,他粗如牛頸的脖子上戴著用五顏六色地布條做成的項圈——江嘎,上身穿著袒露著烏黑胸毛的劈砍肩,坎肩上鑲著用黃銅帛成的泡釘,下身穿一條用十六尺長的彩綢製作的肥大多褶的褲子,腳登馬靴,威風凜凜。

  上下打量著來自幹難河塔卡部落的唯一入圍者崔鷹。他雙眉一挑,臉上露出不以為然地笑意。這個單薄的身子。就算技巧再好,也不可能擊敗他。他地腰足有這個崔鷹的三倍粗,只要用出三分力一掄,就足以把這個白淨面皮的小子扔出賽場了。

  「嘿,替蘇赫巴魯除掉這個競爭者,白音大人一定會給我厚厚的賞賜吧」。阿拉坦烏拉舔舔厚嘴唇,嘿嘿地笑起來。

  人人都看的出這個化名崔鷹的人是漢人了,不過朵顏三衛與大明衛所雜居,這裡地漢客又是最多的,彼此融合的效果最好。不但許多蒙人在家裡穿漢人、習漢俗,彼此聯姻通婚或者互相僱傭做工的事情也很多。封雷和荊佛兒兩個粗獷的大漢已經看不出一點漢人的模樣,這為崔鶯兒做了很好地掩護,並沒有人因此懷疑到她的身份。

  崔鶯兒一襲玄衣,緊身短靠,就像一個中原的武人。她的身材同面前這位如山般的壯漢相比,給人一種嬌小地感覺。儘管她在別人眼中是個男人。已經有好心的牧人在大聲呼喝著,要求阿拉坦烏拉手下留情,別傷著了這個俊地像個大姑娘似的漢客。

  當然,喊的最凶的就是那些直爽熱情的蒙古姑娘,她們的同情心和氾濫的母性使她們立即站到了紅娘子一邊。漂亮的小白臉就算走遍全世界,在女孩兒面前都是受歡迎的。

  紅娘子一雙眼睛沒有盯著對面那如山之峙的蒙古大漢,卻偷偷向人叢之中的楊凌瞟去。如果彼此不能相見那也罷了,但是彼此住的這麼近,卻不能每天看到他,這對一縷情絲深繫在楊凌身上的崔鶯兒來說,未嘗不是一種煎熬。

  可是自從上次楊凌嚴厲地訓斥過她之後,她再也不敢倚仗武藝擅作主張了。作為一名前兩項比賽中脫穎而出的賽手,她肯定是受到許多人關注的。紅娘子不在乎有人打她的主意,卻怕因此給楊凌惹來麻煩。

  只看了一眼,碰上楊凌關切的眼神,紅娘子就收回了目光,牽緊的唇角動了一動。

  對面,阿拉坦烏拉唱起了挑戰歌,這是摔跤手的習慣,出場之前唱三遍挑戰歌以壯聲勢,本來崔鶯兒這邊也該照樣照起歌來,可紅娘子做為中原人,看著對方唱歌只覺的想發笑,哪裡唱的出來。

  眼見對方福余衛的夥伴們都隨聲應和,氣勢甚壯,紅娘子還背負雙手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擔心她氣勢弱了的封雷立即招呼兄弟們吶喊助威起來。他們之中也有蒙古戰士,高聲唱起了戰歌,而原本屬於白衣軍的手下,則七嘴八舌地喊著「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打他個落花流水」一類的漢話。

  阿拉坦烏拉做著雄鷹展翅的舞姿跳躍出場了,紅娘子則穩穩地步向賽場,到了中間氣定神閒地往那兒一站,腳下不丁不八,雙手背負身後,雖然和他一比身材嬌小,動作也不符合蒙人比賽的英武雄姿,可是這樣的高手舉手投足,隨便一個眼神都自有一股凜然的氣勢,倒是沒有人敢出言譏笑。

  阿拉坦烏拉扎撒著雙臂只繞著紅娘子轉了兩圈,紅娘子只是負手而立,目視虛空,無論他轉到什麼位置,不但一動不動,就連眼角都沒有瞥一下。阿拉坦烏拉按捺不住了,他大吼一聲撲了上來。

  蒙古式摔跤一上來就互相抓握,膝蓋以上任何部位著地都為失敗,但不能抱腿,不准反關節動作,不准扯褲子。高手相爭,本該爭鬥相撲,盤旋相持,腿膝相擊,尋找對方地破綻。然而,紅娘子的身形實在讓人看不出一點威脅。

  阿拉坦烏拉是福余衛有名的好手,前兩場比賽名次落後,已經心有不甘,有心扳回一局,所以他一出手用的就是最霸道的抓拋手法,這是兩人實力相差懸殊才用得上的技法,他要一擊

  而殺。先立頭功。

  一個虎躍,在眾牧人的吶喊聲中。他龐大的身軀靈活地一轉,似左實右地一晃,不孕眾望地扣住了紅娘子的肩頭,將她的身子一下子悠了起來,姑娘們擔心地驚叫起來,這個莽漢要是就這樣把崔鷹摔出去。對方的身體這麼單薄,一旦落地,估計最輕的後果是腰椎摔成幾截,從此成為一個癱子。

  阿拉坦烏拉果然沒有手下留情,他龐大的身軀原地一轉,藉著腰腿之力把紅娘子狠狠地擲了出去

  被摔到空中的紅娘子一個束腰收胸。凌空倒翻,便穩穩地落在地上,雙腳著地,絕無違規。愕然之中的阿拉坦烏拉怒吼著再衝過去抓她,紅娘子嘴角含笑。攸進攸退,猶如一隻穿花蝴蝶。衣袂飄飄說不出的曼妙,引得那些草原上的姑娘如癡如醉,氣地烏拉暴跳如雷。

  他現在只想抓住這個游魚一般滑溜的崔鷹,用抱撲法制服他,卻不料崔鶯兒卻不像方纔那樣好對付了,他地手沾不到紅娘子還好些,一沾了對方的身子,就被整的狼狽不堪,不是踉踉蹌蹌向前撲去,就是被反震開。

  這樣的怪異,不但現場的牧人看的驚奇不已,有人把消息報進汗帳,朵顏女王銀琦和活佛等人也聞訊走出來瞧個熱鬧。儘管摔跤中也有卸勁之法,但是沒有這麼高明地卸力法,更沒有這種借力打力的功夫,銀琦瞧了紅娘子英俊帥氣的身法和功夫,也禁不住一陣癡迷,只覺天下間再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如他一般讓人迷醉了。

  秋央珠扎活佛凝神看了半晌,不禁連連讚歎,說道:「這個漢人,使的應該是漢人中相當高明的沾衣十八跌功法」。

  紅娘子當然不會什麼沾衣十八跌,不過這位活佛一輩子未履中原,卻曾多次聽到寺內僧眾提起過中原功夫,見她身手十分神似,便想當然地下了斷語。銀琦奇道:「那是什麼功夫,很厲害嗎?」

  「很厲害,這種厲害的功夫,和我們地大手印功夫差不多,都是一種非常高明的武技!」

  聽了這樣的話,不但銀琦女王投注到紅娘子矯健身姿的愛慕眼神之外又多了幾分敬重,就是兩旁聽到活佛所說的話地人,也都滿臉敬畏。

  消息很快傳開,那些信心十足要奪取摔跤冠軍的人頓時大為沮喪。連德高望重地活佛也對他這般讚許,可見他的功夫實在了得。他用的雖然不是正宗的摔跤術,卻沒有一點違犯摔跤規矩的地方,誰又能指責他的不是?

  現在不要說奪取比賽勝利了,他們要擔心的反而是如何體面的出場,而不會像烏拉那般進退兩難丟人現眼了。

  人逐利而生,因利而死。隨著那達慕漸漸接近尾聲,沉不住氣的逐利者,開始在不同地方上演起了同樣的屠殺。

  女真幹朵裡部酋長索完之子哈剌正在自已的營帳裡同兄弟們歡宴。他的營帳設的非常遠,核心地帶是趕來參賽的蒙古人的營帳,和那些深受牧人歡迎的漢人商賈。而女真,在蒙古人眼中是沒有地位的,儘管他是一個酋長的兒子。

  心高氣傲地哈喇也不願意看到蒙古人的白眼。所以他把營帳設在遠遠的一處草坡上,只有隨他而來的同族兄弟們和他住在這裡。他的前兩項成績之和已經位列前茅,博克比賽他自信也絕不會弱於任何一人,可以說,距離朵顏女王,那個嬌俏可愛的女孩兒他又走近了一步,心中自然十分開心。

  他的父親轄地一千餘里,手下有六百戶居民,在建州女真裡算是很大的部落了,如果能和朵顏女王聯姻。他的家族將一躍成為女真的第一大家族,歸附、投靠地女真族人將越來越多,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索完才把兒子派到朵顏衛來,希望能夠奪得三藝的冠軍。

  哈剌也確實是女真部落中技藝十分高強的勇士,他的賽事安排在下午,在這裡盡情地放鬆一下,比到賽場上去頂著太陽觀看他人比賽要好的多。雖然取勝之後。將不可避免地同上午參加比賽並勝出的一些豪傑動手,但是哈剌並不想現在去觀戰。

  博克招數有踢、絆、纏、挑、勾等三十餘種、三百多個動作。這些技巧草原上的漢子人人都懂得,不存在絕招和秘技,完全是看對方的運用和自身地力量。面對著不同的對手,對方所展示地技巧和力量是不同的,去觀察一番,先入為主。其實並沒有好處。

  沒有音樂,沒有歌舞,但是哈剌和兄弟們喝的很是開心。他的酒量很大,適度飲酒不會影響他的技藝,反而會增大他的力氣,有利於更好地發揮。當他地部落同其他部落發生爭鬥時,哈喇就常常揣著一皮口袋烈酒代替飲水的。

  哈剌捧起大碗,剛剛牛飲了一碗烈酒,聽到旁邊一個兄弟繪聲繪色地敘說起銀琦女王的美麗,哈喇不禁放下杯子放聲大笑。似乎那個身份高貴、姿容俊俏的小美人兒已經成了他的妻子。

  天氣很晴朗,吹進帳子的風都是那般清爽。這是一個好日子,他哈剌一定會不負重望,順利抱得美人歸地。哈喇這般想著,用刀子紮起一塊血腸塞進寬大的嘴巴,用力的咀嚼起來。

  「嗤啦!嗤啦!嗤啦!」一陣裂帛聲起,帳內的風陡地變大了起來,營帳四周忽然被十餘柄鋒利的鋼刀同時切開,隨後便從那些裂口內撲進一個人裡,手執著利刃,一句話不說,便向驚訝回頭地女真人後心刺去。

  以有備殺無備,而且對方很顯然精通近身武技,裂帛聲還未消失在耳畔,刀鋒入體聲便在帳中響起,一片短促的慘呼聲,地毯上頓時積起了一窪窪血泊。

  身為首領地驍勇

  武士喇也不能倖免,他雙手一掀,連杯盤帶桌子砸向猛衝過來的一個英俊年輕漢人時,駭然發現他以驚人的速度衝過來時,竟然仍能像鬼魅似的橫移開來,避來他猝然暴發的反抗。

  不對,不是橫移,向一旁錯開的身子根本就沒有遲滯前衝的速度,哈剌的手剛剛碰到刀柄,鋒利的劍鋒已經刺進了他的咽喉。談笑和歡宴頃刻間消失,只是片刻的功夫,破爛透風的大帳中到處是血泊和屍首,一片淒涼。

  「走!」短促的命令發自那個刺死哈喇的漢人,他的劍鋒在哈剌的身上蹭了蹭,迅速還鞘,領著那幾個人輕煙般逸出帳幕。

  遠遠的,有兩個牧民正驅趕著羊群在如鏡的海子邊放牧,閃出破爛營帳去的十幾個人躍上馬背,悠然向遠方行去,遠遠的,似乎根本沒有人注意這裡發生的一切,女王夫婿的有力競爭者,少了一個了。

  就在紅娘子一個乾淨俐落的過肩摔,把烏拉龐大的身軀砸的轟然落地的時候,哈剌的死訊傳到了,草原賽會上頓時緊張起來。

  那達慕大會被迫暫停,銀琦女王親自帶人先去處理哈剌的事情。哈剌的部落在她眼中自然不堪一擊,女真部落也沒有強大的勢力,儘管女真劃分為三大部,其實每一部內部都照樣充滿不斷的部落仇殺,他們毫不團結,更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領袖,對朵顏三衛沒有任何影響。

  但是一個來參加比賽的酋長之子死在她地領地。那是對朵顏女王權威的挑戰,她如果這個時候還不站出來主持大局,那就在所有部落面前,把順明女王的威嚴都丟盡了。

  哈剌在紅娘子表現出如此卓越的功夫之前,是朵顏三衛之外的勇士中唯一有資格奪冠的人,他在這個時候突然被殺,而且這個女真部落又和參賽的各個部落毫無過節,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忌憚他的實力,所以在用卑鄙的手段剷除異已了。

  泰寧衛有嫌疑、福余衛也有嫌疑。參與解逐最後勝利者地任何一方都有嫌疑,唯獨紅娘子沒有,因為她展露出的功夫,證明她根本不需要用這種手段,甚而,她將是下一個各方意欲除去的人。

  草原上的牧人互相打聽著消息,所有的人都被勒令留在原地,暫時不得離開。直至暮色蒼茫。銀琦女王才和白音、阿古達木等人策馬趕回,似一陣風般馳至高台前。

  銀琦女王面沉似水地登上高台。聲色俱厲地宣佈她已下令立即調查哈喇的死因,定要找出兇手予以嚴懲,給女真族人一個交待,要草原各部不要慌亂。同時,那達慕賽草原上各個部落雜居駐營,易與兇手可趁之機。所以下令各部立即遷回朵顏城居住,不得在此駐留。

  銀琦一道道吩咐部署頗有章法,倒令一向不把她放在眼裡,完全把她當成毫無主見的小姑娘的白音暗暗驚奇。

  最後,銀琦看了眼下面驚疑不定竊竊私語地各方部落牧民一眼,高聲宣佈道:「有資格進入最後決賽的人。還有布和、蘇赫巴魯和崔鷹三人。白音叔叔、阿古達木叔叔,請一定保護好令子侄地安全,至於這位塔卡部落的崔鷹,他們的人手最少,我將把他帶回王府。直至那達慕結束!」

  紅娘子一怔,她沒想到銀琦竟然公開表示對她的好感。借口為了保護她的安全,讓她住進王府去。她不禁向高台上望去,目光與銀琦一碰,觸及小姑娘那雙熱切的、似笑非笑地亮晶晶的眸子,紅娘子攸地一麻,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天不怕地不怕的紅娘子卻怕起了銀琦女王,她把哀求的眼神悄然投向楊凌,楊凌含笑不語,只是對她微一個首,讓她心頭稍定。而他身後的成綺韻,那個可惡的女人卻向她投以千嬌百媚地一笑,促狹地眨眨眼,再輕輕地點點頭。想起兩個人的商定,再深深地看了眼一臉篤定的楊凌,紅娘子只好硬著頭皮不情不願地走向銀琦女王。

  夕陽的餘暉落在她的身上,形影長長,在那達慕上大露威風地她,現在就像一個被押進囚牢的人犯,淒淒惶惶。

  這個時候,科爾沁草原上正燃起大火,這個季節,青草並不易點燃,可是如果把烏恩其部落近三千人地營帳、地毯、被褥倒上牛油和脂肪,讓它們盡情的燃燒,周圍長過人腰的青草很快就會被烘乾引燃,並冒出濃裂的黑煙,然後在風的卷送下,噴吐著熾烈的火苗向遠方燒去。

  太惡毒了,這個季節正是水草最豐美的時候,很少有草原部落在相互廝殺的時候,把賴以生存的草原點燃,以此來打擊對方。這是在絕對方族人的性命。然而現在,瘋狂的亦不剌竟然幹出了這天人共憤的事情。

  烏恩其部落的倖存者們哭喊著在草原上逃命,他們現在確信那伙西域胡商打扮的人就是亦不剌派來行剌搗亂的人馬了,必須馬上趕回去向首領報告:瓦剌對科爾沁動手了!

  這支僱傭軍本來就是一夥亡命之徒,現在又得到了成騎韻和阿德妮的直接授命:可以不擇手段,運用一切方法,對草原各部進行打擊,能成功挑起他們之間的大戰,每個人都是大功一件,可以得到大量的賞賜,而且掠奪所得全部歸個人所有。他們還有什麼好顧忌地。

  吞彌領著人一路向北走。這一帶本就是瓦剌、白衣軍和科爾沁三部接壤的地帶,相對來說,也是目前最安全、和平的一塊地方。只要加速向東北走,就能回到白衣軍的勢力範圍,那就安全多了,畢竟他們只是一支小分隊。

  他們一路走,一路放火,科爾沁草原上處處冒起了烈火和濃煙!

  強盜們興奮地大呼小叫著,駝峰上堆滿了貨物

  ,這回除了做樣子的那點東西。已經全都換成了真正的財物了,那是從烏恩其部落裡掠奪來的。

  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河流,大約行過了數十里地,在一個高坡下,他們又引燃了一堆火,這裡的草更茂盛,一旦著起來也更熾烈,此時風忽然變大了。火苗子突突亂竄著,向著科爾沁的腹地捲了過去。漫天地濃煙猶如一條黑龍。還卷帶著草木燃燒後的灰燼。

  「哈哈哈哈」,吞彌站在高坡上放聲大笑,同時用手中的千里眼興趣盎然地看著親手製造的破壞效果。他們原本就是草原上的掠食者,他們不需要放牧,也根本不去考慮這一場大火如果因為風勢連綿不斷的燒下去,將萬頃草原變成一片黑土。那麼這片土地上的部落怎麼生活。

  其實也不用他去考慮,草原七大災,白災(大暴雪)、黑災(冬季不下雪)是整個草原的惡夢,每當遇到這種情況,他們就會變成全民皆盜,以農耕、富裕地漢人為牛羊。掠奪、燒殺,無惡不作。

  至於風災、火災、旱災、病災和狼災,那就哪個部落遇上哪個部落倒霉,即便和其他部落沒有仇怨,他們最終的結局也大多會走上為了生存同沒有受災地部落做生死一搏。現在。人為地製造幾場大火災,讓他們把怒火發洩在瓦剌人的頭上吧。

  「首領。我們該離開這兒了」,那個高麗刀客說道。

  「等等,兄弟,你不覺得這是難得一見的風景嗎?應該好好的欣賞一下,我們可是很少做這麼有趣的事。」吞彌笑著回答,他移動的『千里眼』忽然停住了,過了片刻,他說道:「嘿!有人來了」。

  部下立即緊張起來,有人已經擎出了刀槍,吞彌笑道:「別緊張,只有幾百人,他們是韃靼人吧,啊,真是狼狽,他們迎著火頭跑過來幹嗎?」

  鏡頭裡,清晰地看到幾百名騎士劃著弧形,正拚命地想繞過火場,從側面趕過來。但是火實在燒地太快了,他們避的很是狼狽,每個人都用布巾蒙著臉,卻仍被濃煙和灰燼迷的睜不開眼,要不是他們仍緊緊控制著馬匹,那馬早已落荒而逃了。

  「幾百人嗎?那就不足為慮了,他們不想著滅火或者隔斷草原,往這裡跑什麼?」高麗刀客金村浩疑惑地問道。

  吞彌那副奸詐的商人神氣一收,冷酷地一笑道:「管他呢,我們在這裡沒有朋友,凡是能遇到的人都是我們的敵人,能殺掉地人都要想辦法殺掉。把他們也幹掉,再給他們把火燒旺一點。嘿,大家過來,我們好好準備一下」。

  這伙狼一般的戰士又開始了緊張的準備。很快的,他們又變成了一支悠閒地唱著遠方的民歌,行進在大草原上地商賈,迎著那群匆匆而來的騎士走了過去。

  行進過來地那支隊伍帶著一身的硝煙和煙火氣衝到了面前,他們的身上、臉上都是草灰,眼睛半睜不睜的,有的人還熏的直流眼淚,儘管大多數人都在拚命地咳嗽著,但他們仍然警覺地握著手中的兵刃,打量著這支行進的隊伍。

  吞彌等人的胡語和裝扮,尤其是商賈隊伍中還有幾個體態妖嬈、大眼嫵媚的女人,很快打消了他們的疑慮,沒有一支隊伍會帶著女人同行的。

  一位首領模樣的人走近了來,彬彬有禮地向吞彌問候,並請求給予一些清水,他們需要潤一潤乾渴的喉嚨。吞彌很熱情地答應了他們,並叫人從駝峰下搬下了水袋,很慷慨地送給這些灰頭土臉地騎士。

  他們顯然剛剛從連綿不斷的火場裡繞出來。不但奔行之速熱血沸騰,而且一路上因為飛灰太嗆人,以至憋的都喘不上氣兒來。這時有了大量的清水,每個人都盡情地暢飲起來,還有人喝的盡興,把水往頭上、頸上噴灑著,這些體形彪悍的騎士發出一陣陣歡笑。

  那位頜下一僂鬍鬚,略為儒雅斯文的首領還沒有動口喝上一口,他不動,佐立在他前後的二十餘名眼神銳利的漢子便直挺挺地立在馬上。雖然一個個嗆的滿面黑灰,嘴唇乾裂,仍是樁子一般,連眼神也不向別處錯動一下。

  這樣盡職地護衛,而且每一個人的身材都像精鐵鑄就的一般,看得出,只要拔出腰間的長刀,他們個個都是以一當百的好漢。吞彌不由心中暗凜,也暗暗好奇於眼前這個看起來並沒有多少王霸之氣的首領的身份。

  但是不管他是誰。這一戰都是在所難免了。從火場裡縱馬逃出來,他們最想要的東西必然是清水。所以吞彌已經讓人在水裡事先下了毒,這些武士雖然只有數百人,可是看著那威猛地氣勢,就是幾千人的鐵甲隊伍也未未及得上。

  吞彌等人信奉地是:只要能幹掉對手,什麼方法最省力。那就用什麼辦法。卑鄙,是一種讚賞;無恥,也需要本事。能不呈英雄,絕不裝大尾巴狼!

  看到部下的放肆,那個略顯斯文的首領呵呵地笑起來,對吞彌撫胸施禮道:「我的部下太粗魯了。浪費了這麼多的清水,一會兒我會對您做出補償的」。

  吞彌笑道:「沒有關係,這草原上處處有河流和海子,我們地水源很快就會得到補充的」。他給那人遞過一袋清水,笑道:「你也喝一點吧。真是不幸啊,不知道是雷火還是牧人不小心。竟然引起了這麼大的一場火,這一下要燒掉大片的草場了」。

  「謝謝!」那人接過水袋,一邊旋開木塞,一邊笑道:「是啊,我剛剛從火場繞出來,本來是想往北方去的,但是那邊燃燒的更猛烈,我們也不知道火場範圍有多大,可不敢冒險,嗯,這一下,科爾沁可是損失慘重了」。

  他地語氣裡似乎帶著一絲幸災樂禍,吞彌警覺地望向他,卻看到那人旋開了木塞,剛剛把水袋湊到唇邊便不動了,一雙眼神緊緊盯著他的馬身。

  吞彌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緊

  ,他太不小心了,馬腹側下還有一團沒有刷掉的血跡,包括他的靴子,上邊都有血跡。這是無法用宰殺牛羊來托辭的,要知道,常年行走草原地人,他們用一柄巴掌大的小刀屠宰一頭羊,直到把整張羊皮剝下來,也不會濺到地上一滴血,怎麼會染上靴子?更要命地是,噴在馬腹上就更不可能了。

  「要不要解釋說是路上遇到了馬賊?」吞彌思索著,那人已經放下了水袋,手慢慢摸向腰間的佩刀,臉上帶著警覺的神情說道:「哦,你們是從西域過來的商人,不知道亦力把裡現在的稅賦是怎麼收的呢?」

  吞彌心中一陣苦笑,他做的是無本買賣,他哪會關心吐魯番那邊的稅賦是多少?

  外表斯文的中年人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吞彌狡獪地左右一掃,然後抬起眼簾,迎上那人的眼神,呵呵地笑了起來。那個首領按著刀,也發出了輕快的笑聲。

  笑聲未歇,兩人的肩頭同時一動,腰畔的佩刀已經揮出一團光暈,帶著「嗚」地一陣風聲,捲向對方的腦袋。

  水袋被拋到空中,不知被誰的刀先一步劈開,如同乍破的銀瓶,銀亮的水珠灑滿長空,交映著彼此寒冽的刀光,鏗然一聲撞擊在一起。

  兩個人同時喊出一個字:「殺!」

  一場混亂的大戰在烈火剛剛燃燒過,黑灰如蝶漫天飛舞的草原上爆發了

  當車輪般巨大的紅日,泛著柔和的紅光懸掛在地平線上時,看起來就像是已經走到了天的盡頭。然而,那不是天的盡頭,卻是生命地盡頭。

  腳下已是一片戈壁。只有零星的草木在晚風中搖曳。吞彌率領著騎隊苦苦追殺那支騎兵首領,已經追的他窮余末路。

  吞彌並不想趕盡殺絕,留下幾個活口去各個部落搬弄是非,對他們是有利的,但是這支數百人的騎兵隊伍戰力實在是太強悍了,儘管大多數士兵都服下了毒藥,而且很快發作失去了戰力,但是這個首領僅靠著身邊二十幾個侍衛的武力,竟然從他兩百多人的包圍中衝了出去。

  吞彌對自已部下的能力瞭如指掌,他們並不遜色於草原各部的戰士。近戰能力甚至更強,對方的侍衛這麼強悍,那只有一個解釋,這隊看似普通地騎士隊伍,其實個個都是從驍勇善戰、以一當百的蒙古健兒之中再三挑選出來的精兵。

  那麼他們保護的這個領袖,必然是個不同凡響的人物,所以寧殺錯,勿放過!

  亦不剌急急如喪家之犬。拚命鞭打坐騎,他的身後只有兩個隨從了。

  他是天聖可汗的嫡親孫子。天聖可汗親手抓到過大明的皇帝;天聖可汗曾經逼得成吉思汗地子孫走投無路;然後到了他手裡,卻屈辱地向伯顏拱手稱臣,甚至被剝奪了大汗的稱號。

  他地宮殿不許再叫宮殿、他頭上的冠纓被迫削斷,他在殿中只能跪坐,這一連串的事,都在時刻提醒著他的屈辱。他想重振昔日聲威。他想奪回祖父也先的榮耀,他的野心甚至比伯顏更大。

  但是火篩實在不是個好地合作火伴,這位蒙郭勒津土黑犬特部的首領太喜歡借刀殺人了,他總是鼓動亦不剌的人與伯顏衝突,而火篩看似一直衝在第一線,卻很少和伯顏發生實質性的衝突。這使得亦不剌不得不把目光投向更遠的東方,越過伯顏部與朵顏三衛直接取得聯繫。

  孟恩同銀琦女王的談判涉及到兩個強大部落地合作,而其間有太多的細節需要商榷,在這戰場形勢瞬息萬變的時候讓孟恩把消息越過伯顏部落送來送去的那根本不可能,所以他親自來了。

  這是一次冒險。但是冒險的代價是值得地,成與敗。那是從奴隸到帝王的差別,拋頭顱灑熱血都值得了,何況是一次秘密會唔。

  他選擇地路線是白衣軍和伯顏勢力的接壤處,主要經過處於和平之中的科爾沁草原,在敵人的地盤,帶的人越少才越不引人注意,他只帶了足以以百擋千的一支近身鐵衛,來做這趟冒險之旅。但是誰也沒想到,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居然栽在這小小的陰溝裡。

  「他們他們應該是一夥馬賊」,亦不剌喘著粗氣想。一個擁有部眾數十萬的大汗,被一夥幾百人的馬賊追著亡命似的跑亦不剌咧咧嘴,有些想哭。

  夕陽欲落,暮色將臨,蒼茫無垠的草原上,翻滾著綠色的草浪,草浪中數百騎士像是在追趕著即將西下的冉冉落日。

  吞彌再一次拉起了弓,鋒利的箭簇映著暗紅的陽光,猶如淌著鮮血的獠牙。

  他獰笑一聲,箭透風而出,射向亦不拉。

  後翌射日,也是一箭。

  吞彌一箭,射下的也是一輪太陽,一個團結著、指揮著瓦剌許許多多部落的唯一領袖。只是,吞彌自已卻不知道,他馬上要幹掉的,居然是這麼一個大人物。
引言 使用道具
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40:50

第456章   戰端初現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名詞上下原屬平常,我的書友不要因為現在名詞下來了就不開心,那就失去了看書的本意了,平常心就好,等偶全本後再寫後記鄭重向大家道謝:)】

  七十里的賽程,對於這些騎士來說並不算很漫長的路,當賽手們絕塵而去時,遠遠的,兩翼有無數的牧民們也跨上馬背興高采烈地追了下去。

  楊凌見此情景,暗暗放下心來,賽手們沒有馬鞍、馬鐙,身上沒有武器,僅憑個人身手,就算有人心懷不軌,誰能是紅娘子、荊殺神這三個內外家頂尖高手的對手,四下尾隨而去的牧民也打消了有人施放暗箭的可能。

  所有趕來參加盛會的牧民們擁擠在大賽回程的盡頭,翹首企盼著遠方出現第一道矯健的身影,就連白音和阿古達木也緊張地站在高台上縱目遠望,畢竟,這不是一項普通的比賽,那關係著他們家族一世的榮光。

  而這個時候,楊凌卻施施然地回了營帳,吩咐人擺上美酒肉食,準備吃午餐了。成綺韻踮著腳尖兒望了一陣兒,翩然掠回帳內,解下面上的白紗笑道:「大人倒是沉得住氣,不想盡快知道結果麼?」

  柳眉秀項,秀色可餐,楊凌欣賞著她的姿容笑道:「看又如何,我們左右不了比賽的結局,它該是什麼樣的,終究是什麼樣子。守不守在那裡,結果是一樣的。那又著什麼急?」

  他給成綺韻面前擺上一雙筷子,說道:「我們的功夫在外面,不在賽場裡。要盯住各方的動靜,尤其是白音,無論他們有沒有動作,在大賽結束之前,我們的行動必須展開。這次那達慕大會,最後的勝利者不是勇奪三藝之冠,抱得美人歸的人,而是我們。」。

  成綺韻莞爾一笑,在椅上坐了下來。她還沒有把自己與紅娘子商議的聯盟之外再聯姻的事告訴楊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雖然下達了不惜一切代價的命令,卻始終變不成不擇手段的人。

  事先告訴他,一旦他出於種種考慮予以阻止,自己從一年多以前就開始集中所有財力扎根東北,擴大楊家私人勢力和影響的種種努力就要付諸流水。先把事做下了,讓它無可挽回,到那時為了楊家、為了成千上萬忠於他的部屬,他想不答應都不成。所謂黃袍加身,大概如此。

  「他能替紅娘子那個不像女人的女人堵窟窿,難道就不能替我擔當一回?何況人家是為了他好」。想起楊凌當初對崔鶯兒滿腔豪邁、一力擔當的話,雖說內中有種種緣由,成綺韻心裡還是有點酸溜溜的。

  金黃色的烤羊排、肥嫩可口的燉羊腿、紅燒羊蹄、手扒羊肉,當然也少不了清醋、香油淺淺調味的野菜珍磨,香氣撲鼻而來,沒有中原飲食的精緻華美,但是風味迥異而可口。

  尤其是在這牧歌和牛羊的歡叫聲中。望著海洋一般碧綠的大草原時,那食物的獨特風味似乎也更加明顯。楊凌忽然發現。可以佐餐的秀色,不只是成綺韻,還有這塞外的風光。塞外的粗獷和原始,同成綺韻的優雅和秀美相映成趣,令人食慾大開。

  楊凌掂起鋒利的小刀,將一塊酥脆可口的乳羊排連肉帶骨切成幾塊,用刀尖紮著最肥美的一塊遞到了成綺韻的盤子裡,成綺韻則為他斟上一杯殷紅如血的西域紅葡萄酒,心裡盤算著主意,低聲道:「

  大人儘管放心,論心機,草原上的人終究要差上一籌,離間、除奸、整合,我相信一定可以順利地辦到。但是我擔心的是,一旦銀琦成功,我們如何把她的勢力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一條套馬索,可以套住一匹駿馬。但是如果它的力量大過一條蛟龍,那麼一條繩索是控制不了它的。大人不要因為她是女人,就輕視了她的力量,當一個強大而統一的草原部落出現時,向外擴張是不可避免的,那不是一個兩個頭人所能決定的事,而是整個草原部落的意志」。

  「套不住,那就騎上去,駕馭著它,讓它向我們希望的方向去擴張!」楊凌笑吟吟地道。

  他呷了一口美酒,說道:「移民駐邊,開市通商,文化融合、民族融合,是一件長期的事,一時半晌是不能見效的。我曾經考慮過能否按照巴蜀一些部族的方法,在整個草原設立流官、建立戶藉、建築城市,加快融合的進度。

  但是他們是遊牧民族,居無定所,這種管理方式以現在的交通和聯絡條件來說是不切實際的。再了不起的人也辦不到,成吉思汗打下了一個大帝國,也只能把它分封子侄,劃成一個個的小汗國,最終分崩離析。

  伯顏可汗以強大的武力統一了韃靼建立了左右兩翼六萬戶,然而即便沒有我們離間,他的王國也充滿了各具野心的勢力,早晚必然促發內戰。要改變這一切,就得改變他們千百年來形成的遊牧、遊獵的生存習慣,這並不是一件易事,何況北方草原的氣候、降水、土地條件,也決定著大部分地區不適合發展農業。

  要把這股隨時可能形成侵略的強大力量掌握在手中,讓它為我所用,絕不能單靠我們的武力強大和彼此的聯盟關係。要長期穩定下來,在加強我朝自身實力的前提下,一是要加強他們對我們漢人的信賴和共存,二是為他們尋找到適宜發展農耕的廣袤土地,讓他們定居下來。」

  楊凌微笑道:「第一件事好辦,草原只有馬、牛、羊,他們沒有茶葉、布料,不會冶煉金屬,缺少五穀雜糧,他們倚賴於我們的東西太多了。以前朝廷把這些做為控制塞北、西域部族的手段,現在從西域的發展來看,還不如敞開了任由民眾做生意,他們的生活中每個角落都充滿了漢人的產品,這才能真的離不開我們。

  第二件事就難一些,關外適宜發展農耕的土地主要在東部,這裡現在是大明的衛所和漢民、女真人、朵顏三衛蒙古人三分天下,然而我並不想把這裡交給他們,還要想辦法讓他們離開這裡,加速朝廷對東北的控制力。

  奴兒干都司再到遼東都指揮使司。一直到關內,綿延數千里地,各個衛所被朵顏三衛的部落和女真人隔斷得七零八落,彼此不能互援,大明的驛站交通也極受影響。

  只要朵顏三衛離開這裡,大明北上的通道就會變得異常順暢,用上幾十年功夫,女真人就會完全漢化,關外將不再是關外,長城將不再是邊界,天子所守的京師將變成大明的中堂花園而不是一道隨時有強敵覬覦的門戶」。

  成綺韻托著下巴,癡迷地望著他神采飛揚的樣子,微笑道:「你想得雖好,朵顏三衛肯聽從你的指揮麼?要他們搬離居住了上百年的地方,很難啊」。

  「一點不難!他們局縮於一隅,始終無法同韃靼和瓦剌抗衡,一旦消滅了伯顏、火篩和亦不剌。廣大的草原牧場就是他們的領地,偏於東方一隅,他們是無法控制這麼多部落的,朵顏三衛的領導核心出於他自己的利益需要也必然需要遷往草原腹地的。

  遷往哪裡最好呢?斡難河是草原上最偉大的英雄成吉思汗發跡的地方,是蒙古人眼中的聖地。如果作為他們的盟友,技巧地向他們建議遷往幹難河,我想銀琦女王不會拒絕吧」。

  楊凌笑吟吟地道:「那一片流域水草豐美,沿河地區適宜農耕,具備建立固定城市的基礎。教授他們種植莊稼,有了穩定的收成,族人不需要所有的人都去種田、放牧,隨之就會其他的行當,城市也就真正建立起來了。

  不要小看了這件事的意義,農耕和固定的城市,是把他們真正引向文明,同我們和平共處的基礎。」

  楊凌望向帳外,遠處,正有一個牧民穿著色彩鮮艷的袍子,騎著馬兒向著朵顏女王的營帳處馳去。楊凌指著他道:「你看,他腳下那馬鐙,小小的一件東西,根本就不起眼。可是就是它的出現,讓馬背上的民族從它發明時起直到現在,都是任何國家不敢小覷的可怕武力。

  自漢唐以來,中原的發展和國家的命運,有多少次受到北方民族的影響?成吉思汗的大帝國橫掃西方,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格局,使無數個國家覆滅、誕生,整個世界都因它而變,甚至沒有任何一個偉大的帝王能對歷史在這麼巨大、長遠的影響。如果沒有它的發明,那麼從幾千年前到現在,你能想像現在的天下是什麼模樣嗎?」

  成綺韻聽得悠然神往,從來沒有人去想過馬背民族的強大、整個天下的演變和一個小小的馬鐙的出現有這樣必然的關係和長遠的影響。他的想法很離奇,卻又讓人不得不信服。

  楊凌道:「所以,有時候做事,你不必種種條件都得具備,各個方面都得想到。既便你想到了,憑你一已之力也未必做得到。如果你想坐等所有的條件都具備,那麼就永遠不會出現那些必需的條件。只需要一兩個方面、一兩個條件就可以了,它自然可以催化碰撞出種種變化。

  就像一隻馬鐙的出現,改變了某個本來微不足道的民族的力量,從而改變了世界,產生的影響涉及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各個種族的關係等等方面。我在江南開海通商、引進新式作物加強農耕,那也只是一隻馬鐙而已,僅靠它,當然不能就此改變整個大明的國運,可是因之而來的是它帶來的涉及經濟、文化、技術、制度、思想,各個方面會鏈式產生的變化。」

  成綺韻聽得似懂非懂,她有些不太明白楊凌所說出的詞彙,可是心裡又分明聽懂了他所說的意思,細細品味一番,她不能不佩服楊凌所思所想的透澈。

  楊凌將一口鮮嫩可口。還帶著點血絲的烤羊排遞進嘴裡,微笑道:「我賣給他們各種漢人的商品,讓他們接受漢人的生活習慣。我讓漢人的雜居和同化,讓他們接受漢人的思想和文化,我用農耕和城市讓他們漸漸遠離他們原來的生活,脫韁的野馬,就會變成一匹溫馴的……。」

  楊凌笑而不語了,成綺韻嬌俏地白了他一眼道:「韻兒絞盡腦汁,不過是想幹掉人家幾個人,而大人,卻想著『消滅』人家整個民族,也不知是誰更狠些」。

  楊凌笑道:「這對他們未來的生存和命運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不是麼?牧人的生活看起來很浪漫,其實卻無比殘酷。沙暴、雪災、瘟疫、蟲災、乾旱,隨便一場災害就能使得這些遊牧部落陷入絕境,他們連人口都不能隨意繁殖。僅靠放牧和狩獵,無法維持他們人口的增長。

  難道把一個不符合歷史進程的民族永遠摒棄於文明之外,保留他們的落後和陋習,才是尊重和保護他們的民族特性?我覺得殊無必要,更不值得惋惜。摒棄的不過是一個落後民族的烙印,結果是把他們的族人引向幸福和平。」

  成綺韻莞爾道:「人家說不過你。嗯……這樣的話。當她遷去幹難河時,白衣軍自然早已在那裡站穩了腳跟。建大城為羈絆,北方有奴兒干都司、有數十萬移民組成的團練民壯為後盾,再加上自京師到北方極遠之地交通已經順暢,衛所形成一道連續的防線。自然不虞朵顏衛會再起異心所造成的威脅是麼?」

  見楊凌微微點頭,成綺韻眼珠一轉道:「然後。穩定了後方的大明衛所,就可以繼續向北擴張?」

  楊凌補充道:「這個擴張的過程,當然不會是只有我們大明的衛所官兵,我會把朵顏女王綁在我們大明的戰車上,用共同的利益,誘使他們的戰士和我們一起去開疆拓土,在並肩征服的過程中,來融合彼此。」

  成綺韻笑道:「就像大人把江南富紳豪商、巨賈大戶們拉上咱們楊家商船的法子?」

  楊凌頷首一笑:「你看如何?」

  成綺韻嫣然道:「甚好!」

  她在心裡又悄悄加上了一句:「這艘船,這回要由你自己來掌舵!」

  *******

  科爾沁草原上,克裡葉特鄂托克的牧民們正趁著水草豐盛放牧著牛羊,牛羊一隻隻的膘肥體壯,無數的仔羔追隨著牛羊群,牛哞羊咩,壯大的牲畜的數量,讓牧人們欣然不已,歡樂的牧歌聲在草原上時時響起。

  科爾沁部,分為左右兩翼共十三個鄂托克(鄂托克,是部落的意思),近十六萬人,是草原上相當龐大的一支力量。伯顏可汗一統蒙古,把各個部落收編為左右兩翼共六萬戶,只有科爾沁草原不在此列。

  由於他們在伯顏一統大漠草原的過程中,堅定地支持伯顏,為他的統一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伯顏可汗尊稱這個部落為「阿巴嘎科爾沁」,意思就是叔父科爾沁,做為一個獨立的部落,它在韃靼草原上,享有與伯顏可汗近乎平等的崇高地位,它甚至對隸屬於伯顏的兀良哈萬戶擁有統轄權。

  科爾沁部落隸屬於成吉思汗同母兄弟哈撒兒系。成吉思汗在所有兄弟和侄兒之中特別看重哈撒兒一系,對他們這一系的子侄都授予崇高的官位和封號。在全體叔伯和堂兄弟之中,成吉思汗系的兀魯黑(大首領)只讓哈撒兒的兀魯黑坐於宗王之列,其他都坐在異密(部落貴族)之列。這份異常的恩寵,使哈撒兒系的子孫無限感激,他們一直忠於大元後裔蒙古大汗,從不動搖。

  他們強悍的實力,再加上超然的地位,使他們在這片草原上一直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無論是花當還是火篩、或是亦不剌,都不願意輕易把科爾沁捲入戰火。而伯顏猛可由於猝殺花當,奪回了自己的領地,也沒有向科爾沁部落乞援,所以他們的部落,是這場草原爭霸戰中唯一沒有受到戰火波及的地方。

  然而毫無疑問的是,一旦伯顏猛可向科爾沁部落求援,他們的領主必定站在成吉思汗直系後裔的一邊,那時戰火也將燒到科爾沁草原上來,趁著現在的短暫安寧,他們必須要努力積蓄力量和糧草,以應付可能的連綿戰火。

  克裡葉特部大約有九千多人,在族長的分派下分為三個大牧區分別放牧牛羊。這一部三千多人,在靠近瓦剌草原的地境遊牧。

  快要中午了,日頭到了頭頂,陽光有些刺眼,數百頂營帳散落在草原各處。一頂頂營帳上邊冒起了僂僂飲煙,不知飢餓和疲倦的孩子們仍然三五成群的躲在帳幕的陰涼處摔跤玩耍著。

  這時候,遠遠的,草原盡頭出現了一道踽踽移動的黑線,一個牧人最先看到了,他立即警覺地撥轉馬頭。扔下成群的牛羊,趕回大帳報信。牧羊犬忠實地替主人執行著守護牛羊的責任,督促著它們仍然留在原地,悠閒的吃著草。

  西方,那是與瓦剌部接壤的地方,儘管雙方一直沒有兵戎相見,但是隨著伯顏部與瓦剌部越來越激烈的廝殺,科爾沁部做為伯顏的堅定盟友,早已斷絕了和瓦剌部的往來,從他那邊忽然趕來一支隊伍,牧人們立即警覺起來。

  人馬聚集的很快,這些牧民本就是天生的戰士,他們殺起人來,絕不會比用一柄鋒利的小刀屠宰一頭羊慢上半分。

  但是很顯然,他們這是虛驚一場。那些大約五百人左右的隊伍走的實在是太慢了,等了好久,牧人們才發現那是一支駝隊,每頭駱駝身上都是大包小裹,堆滿了東西。

  駝隊兩側是乘馬的騎士,他們穿著各式各樣、各個種族的衣裳,佩戴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那些人裡不但有彬彬有禮的漢人、用韃靼語大聲說笑的蒙人,甚至還有高鼻深目,佩戴著彎月般的烏茲鋼刀的西域人。

  悠揚的駝鈴聲靜止了下來,烏恩其欠起屁股向那駝隊後方看了看,幾十頭駱駝,還有幾輛大車,烏恩其把佩刀掛回了腰間,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意。

  很明顯,這是一支從西方往東方來的商隊,看他們的人種和車隊有意做出的分離,應該是不同的小商隊,在一路東來的過程中漸漸彙集到一起,互相支援,共同對抗沿途的馬賊、強盜。

  他們之中有漢人的商賈,有來自天竺、大食、波斯等遙遠地方的商人,南來北往的過程中他們的駱駝始終載滿了各種貨物。

  商隊在草原上是受到歡迎和尊重的,因為他們在空曠的四野無人的草原上,可以為牧人們送來急需的各種生活用品,甚至一些奢侈的消費品,滋潤他們常年累月游弋於草原上的枯燥生活。

  不用吩咐,已經有部落的牧人同操著韃靼語的商旅熱情地交談起來。一個穿著條紋長衫,唇上長著兩撇彎曲如鉤的鬍子的男人,在同幾個克裡葉特部牧民熱情交談片刻後,在他們的指引下向烏恩其撥馬走來。

  烏恩其是科爾沁領主的遠房侄子,是這支部落的首領之一。那人彬彬有禮地向他撫胸施禮,簡潔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他叫吞彌,是來自天竺的商人,要到更東方的地方去出售他們的商品,並購買東方的貨物再運回遙遠的西方。他將在此暫時駐紮,並請求允許經由科爾沁人的領地。

  吞彌說完,微笑著向烏恩其獻上了他的禮物,一張豪華柔軟的波斯長毛地毯。烏恩其眉開眼笑地答應著,說道:「好吧,你們可以在這裡宿營,在我們科爾沁的草原上,我們將保證你們的安全」。

  「謝謝你,慷慨的主人」,吞彌微笑著俯身施禮,然後大聲吆喝他們的夥伴們立即就在駐紮休息。烏恩其手下的牧人也散開了,婦人和孩子們也圍攏了來,好奇地打量著這些遠方的商旅,並且小聲地詢問著他們都帶了些什麼商品,希望能夠買到自己家裡能用的東西。

  烏恩其興沖沖地回到氈包,把那捆地毯交給自己的妻子,這才重新趕了出來。他注意到,那些商旅很規矩,他們到了距離烏恩其營盤大約兩里地外的河邊駐紮,貨物都卸放在地上,駱駝悠閒地吃著草、喝著水,休息著長途跋涉有些疲乏的身體。

  那些商賈們則搬出了琳琅滿目的貨物,吸引了大群的牧人帶著女人和孩子趕去交易。不時有家資雄厚的貴族被商賈們引進帳蓬,捧出更加珍貴的貨物,唾沫橫飛地吹噓著,希望科爾沁的貴族老爺們能夠把它們買下來。

  一個黑臉膛的牧民縱馬向烏恩其馳來,到了近前一躍下馬。滿面帶笑地道:「嗨,烏恩其大哥」。

  烏恩其注意到他是從那些西方商賈的營地裡趕回來,便微笑著問道:「胡魯,買了什麼東西?」

  胡魯身材不高,但是肩寬膀厚、身形沉穩,滿臉的橫肉,顯得十分彪悍。他哈哈笑道:「給我的女人買了兩粒珍珠,還買了一柄烏滋彎刀。」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柄巴掌大的小彎刀,嚓地一聲抽刀出鞘,優美的弧度、刀刃上有雪花似的漂亮花紋,鋒利的刀刃在陽光下發出凜凜的寒光。

  烏恩其的目光一下子變的熾烈起來。烏茲鋼是天竺特有的一種鋼鐵,是製作刀劍最好的頂級用鋼,這種鋼在鑄造成刀劍時表面會有一種特殊的花紋———穆罕默德紋,花紋使刀刃形成肉眼無法分辨的鋸齒,使刀劍更加鋒利。

  但是這種鋼刀也太昂貴了,他只見過部落首領有一柄阿拉伯式的烏茲彎刀。伸出手指,輕輕地拭摸著刀刃,烏恩其不禁發出讚歎之聲。

  胡魯左右看看,悄聲道:「烏恩其,我看到那些西域胡人,攜帶著無數的寶石,我還看到幾口三尺長的烏滋彎刀,那都是頂尖兒的鋒利寶刀啊。他們只有五百多人,有那麼多貨物……」。

  胡魯舔了舔肥厚的嘴唇,低聲道:「我們要不要把他們幹掉?很容易的」。

  烏恩其身子一震,驚訝地看著胡魯。韃靼貴族們有時也會冒充馬賊劫掠過路的商旅,但是這是遭受貴族們唾棄的行為,而且一旦洩露了消息,商旅們將不敢來他們的部落做生意,對他們的影響太大。

  所以非不得已,他們是不對商旅動手的,而且一旦要劫掠商旅,一般都會喬裝改扮,到遠離他們駐地的地方去,而且絕不留活口,無論是婦人孩子還是老人,根本不敢留作奴隸,一律統統殺掉,這一點比真正的馬賊還要殘忍。

  烏恩其跟著父親和叔父也幹過這樣的事,但是這是在他們自己的牧地,殺死上門來的客人,而且還贈送了他一份貴重的禮物,這樣做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胡魯繼續勸說著:「他們五百人,而我們的戰士大約有一千人上下,一千個勇士對付五百個商旅,他們一個都跑不掉。他們有大量的財寶,我們將馬上成為科爾沁最富有的人之一,最重要的是,現在草原上到處都在戰鬥,我們不說,有誰證明他們平安地到達了我們的營地?

  幹掉他們!搶走他們的財寶,把他們深埋在地上,驅趕著牛群去踩上兩圈兒,來年,那裡就是一片豐美的草地。這件事不會有人知道,這裡只有我們的族人」。

  烏恩其的貪念被他挑撥了起來。他抬眼望了望河邊的胡人營帳,眼珠轉著,漸漸泛起精亮的光芒。

  「胡魯……」,烏恩其聲音有些沙啞:「吃完了飯還要放牧呢,讓我們的族人都回來,晚上才可以去交易!」

  胡魯一怔,不甘心地道:「烏恩其!」

  烏恩其看了他一眼,低促地道:「召集我們的人手!」

  「好咧!」胡魯大喜過望,興沖沖地跳上馬,飛快地去了。

  ******

  吞彌和兩個漢人打扮的人蹲在河邊,一邊洗著臉,一邊低聲地交談著。

  「有點兒不對勁兒,他們沒有必要把女人和孩子都叫回去,會不會動了我們的念頭,想撕下友好的畫皮準備行搶了?」一個漢人望著清澈的河水說道。

  另一個漢人用生硬的漢語道:「他們最多只有一千名戰士,這種營地作戰不同於草原上廝殺,他們的騎射優勢不好發揮,我們人少,如果夜間再偷襲,可能會有許多人逃走,他們自己集中人馬送上門來不是更好?」他是一名高麗刀客,也是阿德妮招攬的部下。

  吞彌冷冷笑道:「不要大意,如果他們想提前送死,那我們就打一場硬仗。我已經叫大家戒備了。盯緊他們的舉動,馬上衝鋒我們沒辦法和這些天生的戰士相比,如果不能等到我們攻擊他們的營帳,那就把他們引進來。我們每個人都精通近身技擊之術。這一千人,很容易對付」。

  河水上游下游突然冒出一群騎士,他們騎著馬在清澈淺淺的河水中奔跑過來,水珠兒濺得漫天都是,驚起的魚兒不斷地蹦出水面,閃出一道道亮銀色的光茫。

  吞彌笑吟吟地站了起來,友好地向那些似乎要飲馬、洗馬的牧人們點著頭,目光在他們腰間的佩刀和肩上的弓箭略一逡巡,便移開了去。

  他身後的兩個人悄然又退了兩步,暗暗握緊了腰間的兵刃,當吞彌的目光再次與河中那領頭的大漢相遇,雙方的眼中好像同時閃過了一抹厲色。

  摘弓、搭箭、扣弦,動作一氣呵成,而那個大鬍子吞彌和他的兩個手下動作卻更快,他們就像三隻受驚的兔子,連蹦帶躥地躍離了河邊,撲到了一頂營帳後去,同時示警的呼聲四起。

  馬上的大漢洩氣地怒吼一聲,拔出長刀吶喊一聲,一撥馬頭向岸上衝去,那些桿繩上掛著鮮艷美麗的衣服,那些營帳防雨效果極好,冬天防風保暖也極為出色,他當然看得出來,那些東西馬上就是屬於自己的財產了,他可不捨得破壞掉。

  與此同時,陸地的幾個方向,方纔還盛情待客的韃靼牧人,就像一群群兇猛噬血的狼,揮舞著刀劍衝殺過來。能在草原上千萬里跋涉經商的行賈,就算自己不通武藝,也必然僱傭有凶悍勇猛的護衛,他們的戰鬥力不容小覷。

  然而現在他們人數少、馬匹少、沒有防備,駱駝四散吃著野草,也來不及布成駝陣防衛,可以說這些商賈完全信任他們,萬萬不會想到他們觸犯草原上極大的禁忌,公開在自己的領地洗劫行商,這為他們的突然襲擊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那些支起攤子準備做生意的商賈根本來不及反抗,他們驚恐地呼喊著夥伴,飛快地向營區內逃去。

  韃靼人的營帳,每頂之間至少隔著數十丈遠,而這些商賈為了照顧車馬和貨物,那些營帳設立得很近,彼此的間距有限,再加上為了固定帳蓬斜斜釘立在地一條條繩索,這為他們周旋逃命提供了機會。

  烏恩其豈容他們做出反應,一聲號令,凶悍如虎的戰士們就撥馬衝進了營區。近百頂營帳像一片森林,將雙方不到兩千人的隊伍完全吞沒在其中。絆馬索、陷馬坑、突兀射來的冷箭、還有吹箭、飛斧、標槍。

  最聽人驚訝的是還有些和他們高大的身材相比簡直就是些小挫子的人手裡揮舞著長刀,發出咿呀的怪叫從營帳中撲出來,還沒衝到面前就一頭栽倒在地,連滾帶爬來的飛快,跟滾地葫蘆似的到了馬下,不是砍斷馬腿就是刺穿馬腹,帶著一頭一臉的鮮血厲鬼似的跳開。

  他們怒吼著,騎在馬上成了活靶子,受到四面八方全方位立體式的進攻,而戰馬的優勢根本無從發揮,想要撥馬衝出去。廝殺混亂中命令已經無法下達,他們是來洗劫的,根本沒有攜帶旗幟,誰會想到迎來的卻是一場屠戳,這時想號令上當的部下退出去,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遠遠的,他們的婦人和孩子站在營盤內看著自己的父兄英勇地衝進那些商賈的營地,不禁發出熱烈的歡呼。

  他們的眼睛裡放著興奮的光芒。因為很快的,他們的親人將把他們需要而買不起的家什、玩具、華美的絲綢、昂貴的珠寶、柔軟的地毯和鮮艷的衣袍給他們送回來……

  一陣暖風吹來,抰著野草味、花香味、牛糞味、羊糞味,還有……血腥味。

  這些由各族最凶悍、最殘忍的流浪者組成的掠食隊伍,人人凶光大盛,就像一隻隻擇人而噬的虎狼一般,不擇手段,用盡一切手法毫不手軟地屠戳著這些闖入者。短兵相接、白刃交加的時候,這些馬上的英雄遠非他們的敵手。

  上砍人、下砍馬,血如泉湧,這群一見了血就凶性大發的野獸原紅著眼睛,發出比韃靼勇士更凶狠、更慘厲的嚎叫,一個個全都變成了渾身浴血的屠夫。

  幸好,吞彌做為首領,還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一項任務,在他的命令下,幾個通曉蒙語的部下,開始一面廝殺,一面忘形地用蒙語互相吶喊鼓勁,他們所洩露的幾個地名、部落名,乃至首領的名字,已經足以讓這些拚命掙扎著想要逃出死亡陷阱的韃靼相信,這是瓦剌人派來的一群兇手。

  這群人種組成如此複雜的隊伍,也只有領地同西域和極北之地接壤的亦不剌才招募得到,不是麼?

  *******

  賽馬者衝回來了,那些負責攪亂他人行進路線的輔助者們已經遠遠的落在了後邊,而且眾目睽睽之下也沒有人再敢做出阻礙他人行進的事。衝在最前邊的人都在快馬加鞭,向著終點的彩旗飛奔著。

  崔鶯兒不負重望衝在最前面,同樣是千里挑一的駿馬,同樣是萬中無一的騎術,體重就成了決定七十里賽程最終勝利者的必要條件。緊隨其後的,是封雷、布和、蘇赫巴魯、女真部的哈刺等人。

  站在高台上的白音、阿古達木等人都鬆了一口氣,暫時的勝利不要緊,真正要決出一個三藝第一的英雄是很難的,衝在最前邊的那位塔卡部的年輕人雖然跑了賽馬第一,但是他過於單薄的身體想要贏得摔跤比賽那可能麼?

  至於箭術,他們對自己的子侄也甚有信心,相信最後這些獲得單項勝利的人將不得不再戰一場,一場角逐女王的比賽。最後選取一名各項名次皆優異在前的騎士成為女王的夫婿,他們還有機會,最後的時刻還沒有到來。

  楊凌欣然站在帳前,看著遠處被歡呼的牧民簇擁著紅娘子趕向女王的營帳,輕笑了兩聲。銀琦女王一直待在帳內,陪伴著活佛和練指揮使等貴客品茶飲酒,從來不曾跑到帳外去關注賽事的進行,但是那達慕舉辦了三天,第一項比賽的冠軍出現時,她的神色間還是不免有些緊張。

  聽到有人高聲稟報比賽的結果,優勝而出的人是楊英時,銀琦的肩頭一塌,明顯從緊張中鬆弛了下來。那唇角,也不禁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意。晶亮的眸子微微一轉,瞟了活佛等人一眼,那剛剛綻現的笑便被她收起了,可是兩抹彎彎的眉梢兒,還是不經意地抖擻出一片喜氣。

  一位步履蹣跚的年高老者,穿著乾淨的蒙袍,走到了紅娘子的馬前,捧著潔白的哈達,唱起了優美的讚歌:「廣眾聚集的那達慕,脫穎而出的這馬,脖頸上繫著龍王的綵帶,胯骨上打著經師的烙印。大象般的頭顱,魚鱗般的顎紋,蒼狼般的雙耳,明星般的眼睛,彩虹般的尾巴,絲絨般的頸鬢。每個關節長滿茸毛,每根茸毛上鎏金溢彩。這匹天造地設的神駒寶馬喲,把那吉祥聖潔的鮮奶抹在你的頭上……」。

  他對馬的身姿,甚至馬的每一個部位都備加讚揚,並舉著一隻漆金小碗蘸著奶子抹在駿馬的腦門上,最後把馬奶高高舉起,敬獻給楊英。

  紅娘子見他用手指頭蘸著馬奶在馬身上胡亂塗抹一番,最後還把剩下的馬奶讓她喝掉,不禁暗暗蹙眉。可這是草原上的風俗。許許多多牧民都在用熱誠、崇敬的目光盯著她看,而那些敗在她手下的勇士們眼巴巴地看著她手中的小碗,似乎還滿懷嫉妒。

  崔鶯兒苦笑一聲,硬著頭皮舉起碗來,把眼一閉,將那半碗馬奶硬生生地灌了下去。草原上沸騰起來了。遠遠近近的牧民圍成了一個大大小小的***,手拉著手兒載歌載舞,到處是一片祥和安樂的氣氛。

  成綺韻站在帳前,微笑著看著歡樂歌舞的牧人,聽著那音樂的節奏,下巴微微點著,應和著他們的節奏,似乎也要隨歌而起了。這時一個人悄然走到了她的身後,壓低嗓音稟報了幾句。

  成綺韻肩頭隨著牧人的歌聲輕輕晃動著,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吩咐道:「讓他們動手,不要干預。等他們成功之後,把艾慎帶回來,其餘的人全部消失」。

  「是!」身後的人影又悄然離開了。

  「韻兒」。

  「大人」,成綺韻扭過頭,臉上換上了甜甜的笑。

  「你怎麼也晃來晃去的,喜歡他們的舞蹈麼?」

  「他們的舞蹈歡快灑脫,別有一番味道,還不錯」。

  楊凌走近了來,攬著她的腰望著那些載歌載舞的牧民,笑道:「我倒更喜歡你跳的舞蹈,比這要好看一百倍」。

  「我?」成綺韻的眼珠溜溜兒一轉,詫異地道:「我有在大人面前跳過舞麼?我怎麼不記得?」

  「怎麼沒有?記的那是你第一次到我府裡,住在內書房,纖腰上繫著一條黃金的腰鏈,跳的那天竺舞蹈……,水為膚、蛇為骨,嫵媚的扭動、魅惑的眼神,好一條要命的狐狸精」。楊凌嘿嘿地笑。

  成綺韻咬著唇,笑盈盈地打了他一下,她伸手掠了掠髮絲,眼波流盼地媚聲道:「那……人家今晚再跳給你看,跳給你一個人看,好不好?」

  「唔!唔唔……好!」,成綺韻忽然發現楊凌放在腰間的手拿開了,他的兩隻眼睛望著前方,臉上的表情無比的嚴肅,那下巴還在很認真地點著,好一副和她正在談『公事』的無恥嘴臉。

  成綺韻會意地移眸橫睇,不出所料,崔鶯兒在封雷、荊佛兒等人的陪同下正從帳前經過,她雖然不便過來相見,那雙澄澈如水的眸子可一直盯著這兒瞧呢。

  「哼!老爺就只怕她!」成綺韻忿忿地哼了一聲,一邊若無其事的背起了雙手,一邊把那靴尖兒壓上了楊凌的腳面,肩膀向前一傾,輾呀,輾呀……
引言 使用道具
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40:21

第455章   離間

  天似蒼穹,籠蓋四野。一望無際的草原,在藍天下無限地鋪展向遠方。大朵大朵的白雲在藍天上飄蕩,看去是那麼純淨,離地面是那麼近,彷彿只要有一座二三十丈高的土坡,攀上去,就可以觸到那潔白如雪的雲。

  雲在草原上投下或深或淺的陰影,使得草原的綠色深淺變幻不定。一群群牛羊星星點點散落在草原上。楊凌從來沒想到,那麼莊嚴隆重的那達慕,竟是在這樣無拘無束的原野中召開。

  沒有人去劃分地段,隔斷賽區,牧民們一群群的自由遊蕩在草原上,只有那些大豪紳領主們,才劃定些專門的區域,支好白色的帳幕,掛上五彩斑斕的旗幟,坐在四面透風涼爽隨心的帳幕中,一邊享用著奶豆腐、奶皮子、馬奶酒。

  楊凌等人也自有一處帳幕,考慮到人多眼雜,為了安全,楊凌也做了番裝扮,他換上了塞外行走的漢人裝束,唇上粘了兩撇八字鬍,陡然間就成熟了五六歲。變成了一個威嚴、穩重,年屆而立的中年人。

  容貌仍是那麼英俊,卻氣定神閒,更形穩定。此時的楊凌,既英俊脫俗,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這樣的相貌看得成綺韻驚喜不已。

  紅娘子在他們地側前方兩箭之地外也立著一間帳蓬,為了安全,到了此地後兩邊沒有再做任何聯繫。彼此遙遙相對,連對方在帳幕中的身影也看不清。但是崔鶯兒心裡知道楊凌就在那裡,心裡忽然也就踏實下來。

  其實楊凌不在身邊的這些日子,崔鶯兒征戰廝殺,絲毫不遜男兒,可是不知怎地,一見了他,就情不自禁地生起依賴之心,其實成綺韻何嘗不是如此,她對楊凌成熟後的相貌那般欣賞,何嘗不是出於女兒家從心底產生的依賴感。

  那達慕大會每次召開,方圓數百里內的牧民都會趕來,這次朵顏三衛女王招婿,更是吸引了四方英豪,由於那達慕大會比賽不限民族,就連建州女真、海西女真也有騎射雙絕的好漢趕來,想碰一碰運氣。

  從遠方恭請來的活佛率領著喇嘛們在朵顏女王帳前的高台上焚香點燈,唸經頌佛,祈求神靈保佑,消災消難。整個儀式十分冗長,但是所有的牧民和戰士們都恭敬肅然,草原上變得靜悄悄的,高台頂上的旗幟,在草原上無拘無束的風吹拂下,發出獵獵的聲音。

  練指揮也受邀坐在女王大帳內,他的職位雖不配和大明皇帝欽封的王爺平起平坐,可是他畢竟代表著天朝上國,又是受奴兒干都司都指揮使大人所遣,所以他和泰寧衛阿古達木、福余衛白音坐在上首,以下依次是各方的主要將領。

  「阿古達木,聽說你的侄子布和也要參加大賽?」白音雙手扶膝,笑吟吟地問道。

  「是啊!銀琦是我看著長大的,是個好姑娘,又是咱們朵顏三衛的女王,只有咱們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才配得上她。布和是我們泰寧衛騎射、摔跤的第一把好手,呵呵呵,蘇赫巴魯未必就能贏得了他」。

  白音淡淡一笑,說道:「英雄不是說出來的,是憑本事拼出來的,布和要是能贏了蘇赫巴魯,我白音會為他獻上真誠的祝福!」

  「哈哈哈哈,那我就在這裡先謝謝你啦」,身如雄獅,頭髮已經花白的阿古達木一捋鬍須,老實不客氣地接受了他的祝福,白音一窒,繼而冷冷一笑,扭過了頭去。

  練指揮坐在一旁,將兩人的明爭暗鬥看在眼裡,他故作不知地扭過頭去,一邊端起奶茶淺淺地啜著,一邊逡巡著目光四下觀察。

  冗長的儀式結束了,圍擁在高台附近的牧民和部族的戰士都虔誠地跪在地上默默禱告,部族的首領們也都結束了交談,一個個雙手合什,默默地念叼著什麼,估計是一些祈願祝福的話。

  活佛從高台上下來了,大紅袈裟的喇嘛們舉起了長長的鼓號,在震耳欲聾的號角聲中,他被銀琦率領著各部頭領迎進了營帳,高據上座,並向他敬獻了哈達和酥油茶。

  隨即,銀琦按著短劍踏上了高台,那柄劍是她與崔鶯兒交換的禮物,這柄劍本就適合女性使用,而且鋒利無比,於是便成了銀琦貼身佩戴的寶劍。

  銀琦的聲音雖然清朗,實際上聽到的只有高台附近的人,但是所謂的那達慕大會套路牧民們都是耳熟能詳的,大家最關心的是女王將在那達慕大會上擇婿的事,現在經由銀琦親口證實,牧民們迅速傳來,整個賽場開始處處傳出歡呼之聲。

  那達慕大會在幾聲清脆悅耳的響鞭聲中開始了。

  第一項賽事是賽馬。蒙古人是活在馬背上的民族,馬術是最被他們看重的一項求生、戰鬥技巧,就像漢人要考八股。進科舉一樣,一個善於馴馬、賽馬、射箭、摔跤的男人,才是草原上的英雄。

  楊凌以為所謂賽馬就是一幫人騎在馬上,有人一聲令下便一轟而出,跑到預定地點再繞回來,最先到達的人便是頭一名,想不到這賽馬還分走馬、顛馬和快馬三項。每一項合格的人才能參加第二項比賽。

  那位活佛和大喇嘛們僅是祭典活動就鬧騰了一個上午,下午只有一項走馬大賽,本來興致勃勃站在帳外觀看的楊凌只瞧見上千號人騎著馬,在草原上如閒庭散步一般慢悠悠地前行,實在是無聊之極,恰好昨天睡眠不足,這頂比賽又沒什麼風險,他打個哈欠,便回帳中睡覺去了。

  外邊,那些參賽的牧民仍在小心翼翼地行進著,他們什麼民族都有、什麼歲數都有,一個個身著自己最華麗、最乾淨的一件袍子。紮著彩色腰帶,頭纏彩巾,騎著洗刷得乾乾淨淨、毛髮發亮的駿馬,在事先設好的一道道小小障礙物間靈巧地行進。

  不需要報名,這裡也沒有會務組來受理報名,只要牽著你的馬趕到起點,那就算是參賽人員了,也沒有裁判,所有的牧人都是裁判,如果哪個人操控馬匹不夠穩健、靈活,碰倒了地面的小旗子、小柵欄,那麼根本不需要有人指出,參賽者會自己退出比賽。他們敬畏實力,也尊重實力,沒有人敢厚顏繼續下去……

  成綺韻見楊凌回帳,便也隨了進去,輕輕給他捶著大腿,溫聲絮語地陪他閒聊著,直到他躺在狼皮褥子上睡熟了,才為他輕輕披上一件袍子,吩咐人把氈包上耳洞似的小窗子遮簾都放了下來。這才獨自回到帳前的巨傘下。

  成綺韻舒服地在一張大椅上坐了下來,上邊有一個巨傘,擋住了陽光,她的臉上還是又繫了一塊雪白的絲巾,只露出一雙魅惑眾生的美眸。不但要擋陽光,還要擋風塵,成綺韻對自己嬌嫩的肌膚愛惜得很呢,就連那滿月似的豐臀下,都墊得軟硬適度,十分的舒適。

  伸手一招,立即有人捧上一杯雨前龍井,成綺韻笑瞇瞇地接過茶,輕輕抿了一口,眼睛注視著漸漸走到面前的那些騎士。

  她看到崔鶯兒了,左右是封雷和荊佛兒,看得出來,前後左右還有許多人是崔鶯兒的部下,因為那些騎士,都在有意無意地護住了他們三人,阻止別人有意靠近,擠迫她們的戰馬犯規。

  這種大賽,如果僅僅是為了爭取一份榮譽,或許不會有人作弊,但是如果比賽的賞金是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和一個勢力龐大的族群、一個王爺的尊榮,那麼就不會有人吝於搞些陰謀詭計了。

  那些大家族的少爺們,都帶著大批的隨從參加,他們的使命就是盡量破壞別人馬匹的穩健前進,包括自己主子前路上如果有不好通過的地方,那就主動迎上去犯規,把彩旗踢開。所以這一場看似很乏味的比賽,對場上的人來說,仍是緊張無比,一千多名參賽者,現在路剛剛走了一半,所餘已不到一半……

  一個普通牧人打扮地漢子匆匆走到了營帳邊,似乎在索水喝。對於沒有敵意的客人,草原上的習俗,都是要盡心竭力予以招待的,在這賽場旁也不例外,有人遞過了一個牛皮水袋,那人就唇飲水,然後在舉袖拭唇的時候,對成綺韻低聲道:「板升城主艾慎沒有參加那達慕,他帶著一些人分幾路前往各部族留守朵顏城和城外駐地的地方,說是收購皮毛等物,不過也沒見他做成幾樁生意。」

  朵顏城平時本來就是不設防的,這次由於三衛的重要人物全部齊集朵顏城,這才實施了嚴密的戒備。現在三衛首領到了草原賽場,朵顏城便撤銷了警衛,允許族人自由出入。

  成綺韻優雅地點著頭,就像是正在讚賞騎士們的馬上功夫,薄紗下的嘴唇卻一動一動,不時由輕軟的白紗貼出櫻唇那動人的唇形:「叫咱們的人小心些,其他幾路都不要管,只盯著艾慎,一有機會,就把他給我弄回來」。

  「是!不過他手下的人看來個個功夫不弱。他出沒的地方又大多是比較熱鬧的所在,要擒他相當不易」。

  「你們自己想辦法!艾慎必須毫髮無傷地弄回來,他手下的人死活不論。如果有別人看到,不管他是哪一部的人,哪怕是大明的官兵,殺!」

  白紗輕輕一拂,似也被那個殺字驚了一嚇,那牧人打扮的漢子神情一凜,肅然道:「是!屬下一定竭力完成任務!」

  他把牛皮水袋還給站在帳邊的人,向他彎腰施了一禮。轉身匆匆走開了。

  成綺韻掀起白紗,把杯湊到唇邊卻又停了下來,那雙澄澈的美眸,攸然瞟向遠遠的那頂巨大的女王氈帳。

  賽馬者們正在慢悠悠地前行著,猶如一個個踽踽而行的旅人。從他們的身影縫隙中望去,那頂可汗規格的巨帳前只是立著數十個標槍般筆直的帶刀侍衛,女王和三衛首領都沒有露面。

  成綺韻的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看來今天是沒有好戲看啦。每一隻蟬,都在努力地想做螳螂,可是賽期一共只有十天,總會有人按捺不住先跳出來的」。

  她忽然掩唇打了個哈欠。昨天比大人睡得還晚,她也有點倦了,但是一想到將要發生的事,她卻興奮起來。

  有時候做點邪惡的事,其實是蠻有快感的,可惜在楊凌的約束下。她已經改邪歸正許久了,這一次難得……當然得玩一次大的!她的眸子亮了起來。

  一個年輕的騎士不幸扭了下頭,看到了傘下懶洋洋地偎在椅中的成綺韻,看到了肥大的蒙古女袍都掩飾不住的曼妙身材,還有她那雙晨星般的眸子,一個失神,他的馬蹄踩翻了一面小旗子,騎士懊惱地一捶腦袋,悻悻地撥馬閃向一旁。

  成綺韻「噗哧」一笑,眼睛變成了兩輪彎彎的月亮,瞬時間那狐媚的眼神又勾住了兩個『不幸』轉過頭來的騎士。他們也失去了參賽的資格……

  整人,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兒。成綺韻就像一個淘氣的孩子,那對剪剪雙眸,又瞄向了下一個騎士……

  ******

  第三日是賽馬的日子,經過走馬和顛馬比賽,如今所餘的選手只有兩百多人,這其中實際的參賽者已經不足二十人,餘者都是他們的輔助者,是用來為主人在比賽中創造有利條件,從而一舉奪魁的助手。

  崔鶯兒這一組只有她和封雷、荊佛兒三人闖入了馬術比賽的最後一關,他們在前兩項比賽中表現出的高超騎術,已經引起了各個部落的注意,而他們公開的身份:來自斡難河流域的塔卡部落,更引起了人們的諸多猜測。

  塔卡部落原本是伯顏轄下,瓦剌奪取斡難河後又淪為瓦剌的人,現在那裡成了白衣軍的天下,塔卡部落已經和各個部落失去了聯繫,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據他們自己說,整個部落在白衣軍闖入斡難河草原後,已經東遷,逃至大興安嶺一帶。現在他們是一個自由部落,已經不再隸屬於伯顏或亦不剌,來這裡參加大賽,是為了融入朵顏三衛。

  草原上的部落不斷地更換領主,擇選最強勢者追隨,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也不會受到別人的岐視,他們肯投靠過來,是承認朵顏三衛是足以和伯顏、火篩這樣的強者相抗衡的強大部落,這是一件令朵顏三衛的牧民們感到自豪的好事。然後他們展示出的矯健身手,自然也不免被有心奪取勝利,與女王聯姻的各個部落的忌憚。

  崔鶯兒梳理著戰馬的鬃毛,正在做著賽前的準備。這一場比賽,她的勝算在封雷三人之中是最大的,因為她的體重最輕,這在長達七十里地的奔涉賽跑中,對節省馬力至關重要。

  馬是好馬。各部落進入決賽的漢子,每個人的戰馬都是強健有力、腳程出眾的好馬。他們的馬都是千挑萬選,選出的最好良駒,並且在二十天前就開始每天吊馬,用馬樁子每天把馬高高地吊起來,每天限制草料的數量、飲水的時間,之後就把馬在馬樁子上高高吊起來,使馬掉膘,馬體變輕。

  福余衛一位貴族的夫人,穿戴著最華貴的服裝和首飾,提著祭祀奶桶,走到了出發點前。交頭結耳、輕鬆談笑的騎士們立即肅穆起來,紛紛牽起了馬韁。馬匹不備不備鞍轡,騎士不穿靴襪,他們個個身著色彩鮮艷的衣袍,頭束紅色綢帶。

  草原上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位貴婦,年逾五旬的貴婦人走到騎士們面前,蘸了一點聖潔的馬奶,對著天地敬獻潑散,仰天禱告片刻,忽然拔高嗓音,發出一聲高亢響亮的號子。

  「轟」地一下,百餘名騎士如奉將令,他們立即飛身上馬,穩穩地落在光滑的馬背上,揚鞭競馳、爭先恐後如箭矢齊發。馬群像潮水一般,潑向碧綠連天的大草原。

  「嗚∼嗚嗚∼∼∼」牛角長鳴,各個部落的牧民吶喊助威,聲震原野,朵顏衛中最出色的歌手用蒙語唱起了嘹亮的讚歌:「它飛過路旁,人們來不及觀看,奔馳起來四蹄一塵不染。好似歡跳的黃羊,又像出籠的飛鳥,鬃毛如同青草隨風旋轉,毛色就像射在水面上的光環……」。

  歌聲還沒有唱完,那一百多名騎士已經消失在草原的盡頭。楊凌擔心地站在帳幕邊,眺望著遠方。天空是青蒼蔚藍的顏色,無邊無際,一片茫茫。微風象溫柔的手拂過無際的野草,沙沙的聲音中,綠色的波浪此起彼伏,根本看不到一點人的影子。

  留在耳邊的,只有那裊裊的、未盡的歌聲,讓人看著這廣闊的天地,聽著這高亢的歌聲,情不自禁地把心胸,悠然飄向那肉眼看不到的遠方……

  草原上的人富有侵略性,或許也和這樣的環境有關。遼闊無垠的草原,讓大部分草原人擁有了廣闊地胸襟和豪邁的氣派,產生了探索草原盡頭的渴望。這探索驅使他們不斷地流動向遠方。如果是個人的行動,這種行為那就是探險,如果是一支強大部落,那就是侵略!

  當紅娘子、布和、蘇赫巴魯等人正如離弦的箭一般,馳騁在草原上的時候,遠遠的,在韃靼、瓦剌和紅娘子三部勢力接壤處的和林,正有一個瓦剌部落在草原上悠閒地放牧。

  發源於杭愛山脈南麓的鄂爾渾河經過這裡,再拐向北方與色楞格河匯合注入貝加爾湖,所以這裡水草異常豐美。這個季節正是雨水充足,河水充沛的時節,前幾天剛剛下過一場大雨,洪水沖垮了河上的橋樑,本來駐地在河西的這個部落只得暫時留在河東了。

  不過他們本來就是到處流浪,即便橋樑被毀,他們也可以向南方走,沿河繞回他們的部落,之所以沒有這麼走,是因為南方已經接近了韃靼人的勢力範圍,做為瓦剌的一個部落,雙方現在已經箭拔弩張,他們不想去冒這個險,於是他們就在河邊駐紮下來。

  橋很快會修好的,這裡的橋年年修,都是那種很簡易的橋,一遇洪水便被衝垮,等到來年再重新修起,並不費什麼事。此刻的天氣非常好,和煦的陽光下,羊群像一朵朵白雲,在青山綠草間輕輕流動,天上的白雲也應和著,緩緩滑過湛藍如藍、澄澈如湖面的天空。

  阿木古朗讓一些年老力弱的人在山下放牧著羊群,他帶著百十名族人爬上山坡砍伐木頭,準備搭建木橋。鋒利的鐵斧鏗鏗地響著,雪白的木屑橫飛,鼻端是木頭清新的香氣。

  最後一斧,高大筆直的青松搖晃了一下,然後在幾名牧民一推之下緩緩地向山下的方向倒了下去。清清的河水中倒映出松樹傾倒的影子,當影子消失在水面上時,草木刮動發出巨大的聲響,樹冠落地了,劇烈地一陣彈跳。阿木古朗咧開大嘴笑著,掂著利斧光滑的木柄,準備招呼人削去樹冠,把巨木運往河邊。

  就在這時,他隱隱聽到一些聲響,阿木古朗立即制止的族人的說笑,瞇起眼睛瞧向遠方。這條河流蜿蜒而來,沿河既有河谷草原,也有崎嶇但不高的山嶺,但是這一來就形成了大大小小起伏不定的地形,無法一覽無餘的看向遠方。

  只等了片刻。他看到山口飄來一片白雲,戰馬奔騰,披風飄飄,整支精幹的隊伍猶如一柄鋒利無匹的尖刀,切開綠色的草浪,狠狠地劈向悠閒的牧人和羊群。

  「天吶!是白衣軍,他們居然殺到了這裡!」阿木古朗驚叫一聲,攸地舉起利斧。驚叫著喊道:「快!白衣軍來了,下山。把我們的族人救上來!」

  短暫驚愕之後的牧人們反應過來,紛紛擎出刀槍,吶喊著向山下衝去。

  受驚的羊群像被風吹散的浮雲四散奔逃著,牧人們本就是天生的戰士,他們已經舉起刀槍,向衝過來的白衣軍迎了上去。這些羊就是他們今冬的糧食,是他們的全部財產,如果失去它們,那麼他們最終的結局仍是凍餓而死,或者淪為奴隸,這是為了生存而戰。

  然而,即便他們早有準備,也不可能同這樣一支強悍的力量抗爭,更遑論倉促應戰、戰士極少了。白衣軍馬不停蹄,一刻都不猶豫,就像虎入羊群一般,狂野無比地殺進了牧民之中。

  牧羊犬狂吠著,在主人地驅使下向著騎在馬上的龐然大物憤怒地嗥叫著,快馬前衝的力量太大了,一柄鋒利的長槍指向了它。「噗」地一聲,毫不遲疑地刺穿了它的肚腹,然後拖槍前行,槍鉤把狗屍拖出幾丈遠,當一個牧人舉起彎刀,策馬狂馳過來時,那柄槍已經舉了起來,帶著濃濃的血液,把他也像一條狗似地,剌穿在地。

  名震關外的白衣馬賊名不虛傳,他們所過之處人仰馬翻,不斷有人慘烈地嚎叫著栽到馬下,馬賊們對付這支力量嚴重分散的牧民部落十分容易,攻擊如行雲流水,毫不遲滯。

  一個年輕的孩子紅著眼睛舉起了纓槍,再過三年,也許兩年,他或許就能成長為一個合格的戰士,然而現在他的雙臂仍嫌稚嫩,那個白衣軍的頭領,一臉大鬍子,豹眼環睜的大漢舉槍盪開了他手中的長矛,順手抽出肩後紅綢系柄的馬柄,一個漂亮的俯衝劈殺,那個瓦剌孩子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整個人劈成了兩半,殘軀跌落草地,猩紅的血液噴灑在空中。

  阿木古朗憤怒地咒罵著,雙眼一片赤紅。那孩子是他的侄子,是他家族的唯一男丁了。他加快了步伐,隔的還遠,便擲出了手中的利斧,斧頭在空中飛舞出一團圓圓的光圈,帶著一陣嗡然呼嘯,狠狠地劈在一個白衣軍戰士的腦袋上。

  人屍轟然落地,阿木古朗搶上幾步,就欲去撿他的馬刀、搶奪他的馬匹,另一個白衣軍衝了過來,那蒙著面的臉上只露出一對殺氣盈人的大眼,一柄鋒利的長槍象毒蛇吐信一般,剌穿了阿木古朗的小腹,他慘叫著栽倒在草地上。

  後邊隨之衝下山來的牧人搶上援救,馬上的騎士提韁縱馬,長槍吞吐之間,兩個牧人胸口露出滲人的血洞,鮮血噴溢,他們打著轉兒仆倒在地,壓在了阿木古朗的身上。那蒙面白衣人身形一矮,一下子將被劈死的白衣軍戰士提了起來,橫亙在馬上,策騎離去。

  一個瓦剌牧人捂著胸口慘叫著栽下馬去,指縫間鮮血殷然,白衣軍的衝鋒非常完美,山下的牧人已經基本解決了,他們的戰馬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形,然後又殺奔回來。眼見大勢已去的牧人們放棄了他們賴以生存的羊群,開始含淚往山上跑。

  後邊的白衣軍沒有策馬追上山,他們開始游騎射箭,把牧人們當成了活靶子,精準無比的箭法,把牧人們一個個釘死在地上,逃進密林中去的牧人不到十個。

  白衣軍開始收攏隊伍了,他們的傷亡微乎其微,他們就在瓦剌牧人的注視下大剌剌的整肅人馬,然後驅趕著牛羊,向山口外走去,躲在松林中的牧人只能咬著牙,用一雙噴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這群比他們還要凶殘的強盜。

  走出了十幾里地,一個人拉下了臉上的面巾,這是一個漢人,他臉上掛著讒媚的笑,說道:「塔拉大人,你的人太神勇了,瓦剌的人簡直不堪一擊」。

  「哈哈哈」,那個豹眼濃須的大漢大笑,也拉下了臉上的面巾,他是伯顏猛可手下的一名千夫長。塔拉笑道:「還是多虧你啊,如果不是你們為我們提供了消息,我們還不知道這裡有一支被河水所阻,無法返回營地的瓦剌人呢」。

  「應該的,應該的,我們的板升都靠可汗手下像您這樣英勇無畏的猛士庇護,理該為可汗效勞。呃……不知道這些牛羊,我們能夠分得多少?」

  塔拉笑道:「我們還要急著趕到大河上游,看看能否發現其他的瓦剌部落,這些牛羊是無法帶回去的,你要是想要,可以都給你」。

  那人大喜,但隨即面有難色地道:「多謝塔拉大人的慷慨,可是……我們一共只跟來十多個人,要照料這樣大的一支牛羊群,行動起來還真是多有不便」。

  他蹙眉想了片刻,展顏笑道:「沒有關係,河水暴漲,那邊的人不會這麼快過來尋找他們的族人,塔拉將軍既然還要溯源而上,去尋找該死的瓦剌人,那更沒有人會向這裡追來了。謝謝塔拉大人,我們的城主一定會為您的慷慨喜出望外的」。

  「大良哥,塔拉將軍要把牛羊都送給我們嗎?」旁邊又一個人拉下了面巾,向他驚喜地道。

  「是啊!去看著羊群,不要耽擱了塔拉大人的行程。」大良哥命令完了,又對塔拉讒笑道:「那麼……我們這就往回趕了。塔拉將軍凱旋而歸後,可一定要到我們的板升城做客呀。我們城主剛剛弄來幾個新鮮的妞兒,有西域的美人兒、江南的姑娘、還有溫柔體貼的日本女人……」。

  塔拉色淫淫地笑:「嗯,我一定會去嘗嘗新鮮的,你們也該上路了!」

  「好好!多謝塔拉大人!兄弟們,趕上羊群,我們……」。

  「噗!」一聲沉悶的利刃入體聲,大良哥驚愕地扭頭瞧向塔拉。塔拉毫不在意在抽出血淋淋的馬刀,向他微微一笑,像兄弟一樣親熱地一笑,隨即利刃帶著一股嗡然的風聲捲起:「殺!」

  大良哥的人頭帶著一蓬血雨飛上了半空,韃靼人猝然動手了,他們好像早就接到了命令,身旁猝不及防的板升漢人幾乎來不及反抗,便被一個個斬殺在地。

  「快!把他們埋起來,埋淺一些,瓦剌人的獵犬會嗅到他們的味道的」。塔拉笑吟吟地下著命令:「人證、物證都齊全了,當瓦剌人發現這些身著白袍的漢人,我們就可以喝著奶酒,輕鬆自若地看他們為我們表演一出兩虎相爭的好戲了,哈哈哈哈……」。
引言 使用道具
jackyarmani
公爵 | 2009-12-3 22:37:53

第454章  韻兒戲鶯鶯

  第二日,泰寧衛的阿古達木領著三千鐵騎趕到了朵顏衛。

  朵顏三衛本來一向是同進同退,朵顏衛大首領但有命令,其餘兩衛莫不聽從,但是現在直到那達慕即將召開,阿古達木才姍姍來遲,人人都看得出他和白音前嫌未釋。可是福余衛即將和朵顏衛結盟,他獨力難支,只怕也是不得不屈從於大勢。

  銀琦女王年紀雖小,禮數上倒絲毫不差,從公講,她是大明朝廷欽封的王爺,地位遠高於阿古達木,但從私講,她卻是阿古達木的子侄輩,所以便以私禮親自迎出城來。

  白音即將大權在握,心中十分高興,也不計較往昔之爭,陪著銀琦出來將阿古達木迎進城去,表面上看來,三人談笑風生,倒似十分融洽。

  此時,成綺韻營帳中,一個叫常今的年輕人正在稟報著對那個商人的調查結果。

  「要調查那人身份十分困難,草原太遼闊,彼此不相識的人太多,即便聽說了他公開的身份,一時也無法去查證。昨日屬下向人打聽,知道那人叫艾慎,原本是行走於關外的一個大商賈,不過主要是從事由朝鮮、日本拐賣奴隸的生意。現在兩國被劫掠的人口太多,彼國朝廷已經加強了防衛,生意不太好做,所以想轉作皮貨生意,特地到這裡來結識些蒙古權貴,以便為以後行個方便」。

  成綺韻笑道:「雖然都是生意,但隔行如隔山。他貿然改做皮貨生意,如果在西北,就該去拜拜韓老爺子的碼頭,在這東北,就該來拜我成二爺。好啊,逕直去找蒙古權貴,他就是購進了皮貨,有門路輸進關內麼?做這樣的長途的販運生意。沒有走單程的,他有什麼門路從關內輸出各種商品?」

  常今恭謹地道:「二檔頭說的是。本來這身份是無法查證清楚的,我們只好用守株待兔之計,暗中監視他的行為。昨夜,發現幾個武藝高強的黑衣人閃進他的營帳,由於他的營帳附近也暗伏警衛,我們無法靠得太近,不過看這樣子就不像個要安分做生意的商人。

  今天一早,泰寧衛地阿古達木到了,艾慎帶著人去圍觀,咱們的一個手下見了他面貌,竟然認出了這個艾慎的真實身份。屬下令他帶人繼續監視,這才急急趕來」。

  成綺韻精神一振,忙問道:「快講,這個艾慎到底是什麼人?」

  常今稟道:「認出他身份的那個兄弟是白衣軍初到塞外時劫掠伯顏猛可部落救下的漢人奴隸,轉賣給咱們後,成大人見他熟識蒙語、瞭解關外情形。為人機警而且還有些功夫底子,便招納進了咱們的外圍組織……」。

  紅娘子剛剛到了塞外時到處劫掠,曾經向成綺韻交付過許多解救出來的奴隸,其中有些漢人熟識草原生活和蒙人語言,對於成綺韻的組織來說十分有利,所以她擇選錄用了一些。成綺韻點點頭,表示知道此事,又道:「說下去!」

  常今道:「那個艾慎倒是沒有改名字,不過這裡認得他的人還真不多。他是伯顏地盤內一個很大的板升首領,托庇於伯顏之下,勢力相當大,花當攻陷伯顏的地盤時,因為伯顏正在聲東擊西,偽作在九邊劫掠,為了怕驚動他,花當沒有向邊城方向發展,而艾慎的地盤距邊城較近,得以倖免。

  白衣軍出塞,沿途劫掠,攻陷了他的一個城池,擄走了大批奴隸,咱們那個兄弟就是原來板升城的一個漢奴,艾慎是板升首領,經常巡視城寨,所以這位兄弟認得他。」

  楊凌一直在旁邊聽著,板升城的事情他在大同時也聽說過,一聽之下立即火上心頭。什麼板升城主,說穿了,就是漢奸!

  後世的一些傳記中,曾對板升的存在給予積極的評價,諸如加強了民族融合、促進了關外遊牧部落接受農耕文明,促進了邊疆各族人民的交流等等,而實際情形如何呢?

  板升,是關外漢人城廓的稱呼。最初的確是一些亡命關外的漢人聚居形成的農耕部落,但是那並不是一種詩情畫情、開荒墾山的普通百姓部落,而是一些豪強勢力組織的。在關外生存就得托庇於蒙古人的勢力之下,他們心甘情願地投靠了韃靼,把自己的族人奴役為奴,地位比普通的蒙人還要低賤得多。

  每次韃靼擄邊,這些人或收集情報,或為軍前嚮導,或在邊境內應。對待漢人,他們比蒙人更狠。最可惡的是,為了擄取大量農奴為他們耕地,為了擄奪漢人女子供他們淫樂,當蒙人年景好,不需要冒險跑來攻城掠地的時候,他們也會主動為雙方製造摩擦,提供便利條件,以便在戰爭中可以得到大批人力可用。

  這些板升城主,勢力大的手下有上萬漢人奴隸,少的也有幾千。大明朝廷無論官民,對這些漢奸都是恨之入骨的,一聽竟是這麼一個畜牲,楊凌已經氣得臉色微紅。成綺韻卻相對冷靜得多,她在考慮的是這個人出現在這兒的目的是什麼?

  毫無疑問,在瓦剌、韃靼、火篩、朵顏三衛內訌如此激烈的時候,不同部落的蒙人出現,更易引起朵顏衛的警覺,相反,一個漢人商賈,卻不易被人聯想到伯顏身上。朵顏三衛如果融合,對伯顏是最為不利的,他當然不希望看到這種局面。如果艾慎這個狗漢奸是伯顏派來的,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破壞聯盟!

  毫無疑問,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成綺韻想通了這一點,臉上忽地露出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

  這場關外盛會還真是暗流湧動、群雄覬覦,人人都在打著算盤要做那只捕蟬的螳螂。

  昨日紅娘子和銀琦密議合作的條件又在她腦海中回現了一遍,成綺韻胸有成竹地笑了,既然伯顏有這樣的目的,自己似乎可以再退後一步,把這個螳螂的角色交給伯顏猛可去扮演,而自己麼,不妨去扮演一隻黃雀!

  成綺韻想得得意,顧盼左右,妙目睇視,那靈動的眼神兒,還真有雀兒的神韻……

  ******

  阿德妮必須先離開了。按照楊凌和成綺韻商議的結果,她必須馬上趕去會合由她親手訓練的那支僱傭兵隊伍,指揮他們開始一項秘密行動。楊凌親自送她離開營帳,乍合又分,兩個人必然有很多知心話兒要說,成綺韻和紅娘子很乖巧地都沒有跟上去。

  阿德妮一走,紅娘子便也在房中整束起行裝。

  按照與銀琦的約定,明日開始的那達慕大會,她和她的人要配合並支持銀琦肅清內奸、整合三部。一頭烏黑的秀髮盤在了頭上,換上了緊身的短靠衣衫,外邊再穿上一件蒙古長袍,汗巾腰帶束得緊緊的,再對臉容稍做修整,讓那柔媚之氣變得淡一些。

  一夜歡好,男女恩愛,滋潤了她的身體,也滋潤了她的心田。儘管再三修飾,她的眉眼仍滿蘊春色,那雙眼睛亮亮的、柔柔的。

  「準備走了?」成綺韻施施然地走了進來,那步伐類似於現代的貓步,尤其注意腰臀、身姿的韻律,步態實在妖嬈。

  可惜,眼前這個俊美的令女人也嫉妒的『男人』是紅娘子,對她的風情完全免疫。正癡癡出神的崔鶯兒只是向鏡中的她瞧了一眼,看著她慢慢走了過來,仍然若無其事地小心把眉毛描粗。

  成綺韻毫不介意,自顧笑盈盈地在一旁坐下,過了片刻,忽然道:「銀琦還是個小女孩兒,可她不愧是花當的女兒,氣魄還是蠻大的。居然早就下定決心除掉白音,強行整合三圍。可以說,如果沒有你的出現,她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三成,她敢這麼冒險,實出我的意料。

  你與她結盟,她成功的把握大增。但是我們的目的,不止是結盟那麼簡單。一旦三衛合一,甚而擊敗伯顏、火篩、瓦剌,那麼朵顏三衛就將成為草原上最大的力量,就算銀琦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她身下的部將們也必將蠢蠢欲動,朝廷未必能控制得住他們」。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紅娘子道:「這個計劃不就是成姐姐設計出來的麼?現在又怕養虎為患,你到底如何打算?」

  成綺韻笑笑道:「那又不然,我的原計劃裡,並不打算徹底吃掉他們,有瓦剌留下制衡銀琦,她的人就不敢存有背棄朝廷,因為那樣一來,她就得兩面受敵。而且再給朝廷幾年時間,朝廷的大軍就具備了出征塞外的實力。

  現在,大人的意思是……盡一切可能盡快掃清整個草原,因為他的目光已經放在更遠些的地方呢。這一來,我們就得想辦法把銀琦牢牢的控制住。

  銀琦的那達慕大會,根本就是公開清除內奸的一場戰鬥,成則三衛合一,敗則徹底分裂,甚至身首異處,最後迎來的只有血腥一戰,所以她是不必考慮擇婿這件事的。

  現在不同,有我們攜助,她可以不動聲色地清除異已,在不和福余衛徹底決裂的情形下來完成統一。那麼那達慕大會結束時,她必然得面對自己當初親口許下的喏言:嫁給那達慕三藝奪冠的人。

  崔鶯兒眉尖一挑,說道:「那個人不會出現了。我和封雷、荊佛兒將親自下場參與競技。有我三人聯手。我就不信有人能從我們手中取勝」。

  成綺韻無奈地搖了搖頭,崔鶯兒很機警,在草原征戰中她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可是對於人心、人性,她的性子卻太粗枝大葉了。

  成綺韻耐心地說道:「癥結就在這兒,你沒想過銀琦為了加強聯盟地牢固,當眾提出下嫁你這位與她結盟、助她清除內奸、而且在那達慕上公開奪冠,與她承喏相符的英雄?」

  崔鶯兒遲疑了一下,手停了下來:「不會……吧?」

  她想了一想,臉上又露出輕鬆的笑意:「那也無妨,封雷、荊佛兒都是響噹噹的漢子,哪一個都配得上她,兩家結成親家,對我們的聯盟是好事」。

  成綺韻搖頭:「崔家妹子,她的力量一旦合一,那就比你更加強大。她是朝廷欽封的順明女王,地位又尊崇無比,試問,兩相比較,無論實力還是地位都在你之上,這位女王會下嫁你手下的一員將領,還是選擇你這位年輕英俊、得到過蒙古可汗敕封為副汗、北英王的楊少將軍?」

  崔鶯兒一怔,失笑道:「我是女人……」。

  成綺韻笑微微地道:「但是這個秘密,只有我們才知道」。

  崔鶯兒不以為然地道:「那也無妨,既然結盟,我便私下對她說出身份便是,呵呵,難道女人她也要?」

  說到這兒崔鶯兒的臉蛋忽地一紅,想起了昨晚與楊凌鬥氣,譏誚他「男人也要?」的話來,崔鶯兒臉上不覺火辣辣的羞怯起來。

  那個壞蛋……又哄又求的,弄得她心軟,真的就讓他遂了意,含羞帶怯地做了回兔兒相公才能做的事來。現在這一想起來,身子都不自在起來,她不覺扭動了一下臀部。

  成綺韻立即斬釘截鐵地道:「那不行!這世上可以有男人和男人之間結盟、可以有男人和女人之間結盟,我卻不相信兩個各擁兵權的女人可以同甘其苦、意氣相投!」

  崔鶯兒想想她和成綺韻既合作、又勾心鬥角的情形,不覺歎了口氣,只得接受了她的話。

  成綺韻又道:「你不能為朝廷所用、又是漢人,這才是她放心和你結盟而不擔心被你吞併的基礎。讓你成為她的夫君,我想……」。

  成綺韻上下瞧了她幾眼,笑道:「除了你確實有令她動心的條件,這也是個主要原因。你這樣地人成了她的夫婿,她才放心地配合你發展,而不必擔心有朝一日你勢力壯大,反過來一口吞併了她。我們要充份利用這一點」。

  「另外,我們得為大人打算!」

  成綺韻的神情嚴肅起來,古往今來帝王無情、過河拆橋的血腥事例從她嘴裡娓娓道來,聽得崔鶯兒毛骨怵然。

  成綺韻道:「不瞞你說,我支持你建城、支持你盡快發展自己的勢力,讓阿德妮組建一支僱傭軍,都是為了想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擁有一支自己的力量,這樣皇帝家就算起了異心,投鼠忌器,也不敢輕易動大人。

  為了更安全,我甚至想養匪自重,把瓦剌部的力量保留下來,給朝廷留一個不大不小的敵人。但是大人一心為國,根本不曾為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想過這些事,大人過於自信、也過於信人了」。

  成綺韻幽幽一歎,說道:「古往今來,那些立下無數功業的文臣武將,哪個不是精明強幹的人中之龍?哪個不是朝堂、沙場久經風雨的老將?他們個個才智過人,若是風光無限時能夠考慮一下失去聖寵的可能,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又豈會落得身首異處、抄家滅族的下場?」

  「大人躍起之快,大明前所未有;似這樣仕途坦蕩、竄升如煙花火箭一般的人,從古至今還沒有一個能得善終的,而且無論生前多麼風光,死後統統被羅列無數罪名,被斥為奸臣、佞臣、權臣。

  大人所立之功前所未有,論爵已升無可升;論功已功高震主;論賞已經賞了兩位公主。在朝裡,他已經攀升到了盡頭,而他方過弱冠之年,以後要怎麼辦?

  就算皇帝現在視大人如股胘,可是朝中擺著一個聲望、權威甚至可以威脅到天子的人,隨著天子逐步親政,他就會從許多事情中漸漸感覺到大人在朝野中無以倫比的大影響,任何一個不甘大權旁落地天子都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的存在。」

  「但是……我以前雖然一直在同朝廷作對,現在又遠在塞外,可是當今皇帝對大人的倚重和親近。那是普天下都看在眼裡的,那也有假?」崔鶯兒遲疑地道。

  成綺韻肅然道:「沒有假,絕對是真心真意。但是對於人性,你瞭解多少?也許有一天,皇帝會覺得楊凌這個人僅僅是影響太大了,大到動搖了天子的權威,他或許只是會削去他的實權,做出一些樹立自己權威的努力。

  但是朝廷不是只有皇帝和大人。現在懾於大人的威望被迫匿伏下來的一些大臣、一些未來受到皇帝重用,卻有大人橫亙在前邊擋了他們前程的野心家,會敏銳地發現這一點,並立即予以利用。

  先是進些讒言,加深皇帝的猜忌,然後就開始炮製罪證,讓皇帝心中的疑忌越來越深。哪怕皇帝最初根本沒有想過要害他,最後也必然走向徹底決裂的一步」。

  成綺韻冷冷一笑,說道:「歷史上那些名臣干將,甫一開始能夠建功立業,無不是得到了皇帝足夠的信任和全力的技持。沒有哪個皇帝一開始就對他最初重用的人起了疑心,並盤算著利用之後就殺掉他。曾經情同手足的君臣,大多是這麼走到你死我活的終結」。

  崔鶯兒默然,她的心裡一陣陣發寒,可是細想想,卻不得不承認成綺韻的話雖然殘酷,卻甚有道理。現在如果把這些話告訴楊凌,他一定不會相信;現在把這些話說給皇帝聽,他一定非常委曲,可將來會不會鬧到這一步,誰又說得清呢?

  靜了半晌,她才問道:「那麼,你說為了大人未來打算,是想怎麼樣呢?這事和銀琦又有什麼關係?」

  「如果我們成功,銀琦將成為大草原上第一個女可汗,不惜一切手段,把她掌握在我們手中,並且趁機壯大你的力量,等到關外平定,就該是大人離開朝廷的日子了。那個時候,你們的強大武力,就是大人安全的保障。我的具體計劃是……」。

  「這……這……」,崔鶯兒聽完了成綺韻的話,吃吃地道:「這樣也行嗎?」

  「有什麼不行?這就是政治聯姻!所以,你現在要做的是,一定要牢牢地把銀琦那小妮子掌握在手中。她對你心有所屬最好,如果她沒有這個心思,你也要想辦法讓她喜歡上你」。

  崔鶯兒越想越荒誕,不禁失笑道:「要我……我去勾引一個小女孩兒?」

  「這麼說也可以,你就當是替大人娶的夫人好了。實在鬧將起來,那時你也不必怕他,北英王對順明王,我敢打賭,你吃不了虧」。

  「好!雖然卑鄙了些,我去!」崔鶯兒一挺胸,隨即垮下肩膀,訕訕地道:「我……可我該怎麼做?我不會……」。

  成綺韻白了她一眼道:「就知道你不會,瞧你那性子,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估計在床上也是直來直往吧?光顧痛快了,一點閨房中的情調都沒有!」

  崔妹妹臉紅如雪,快要暴走了……

  成綺韻忽地莞爾一笑,說道:「來,我教你幾招。」

  「教我?這也能教?」

  ……

  「洞玄子曰:夫天生萬物,唯人最貴。人之所上,莫過房欲。法天象地,規陰矩陽。悟其理者,則養性延齡;慢其真者,別傷神夭壽……」。

  「聽不懂吧?別急,我細細給你講……洞玄子三十八技法呢,其實也並不難,比如這曝魚、蠶纏綿、魚比目、空翻蝶、鸞雙舞、野馬躍、山羊對樹、吟猿抱樹、貓鼠同穴、三春驢等等,以你的身手,只消說上一遍你就做得到了……」。

  崔鶯兒聽了一陣兒,越聽越不是味兒,不禁紅著臉兒,結結巴巴地道:「成姐姐,你說的……這都是什麼呀?」

  成綺韻捉弄她半晌,見她現在才明白過味兒,不禁心中大暢,她吃吃笑道:「連這些你都不懂呀?哎呀,也對,反正是你來娶嬌娘,大人入洞房,你知道了這些也沒什麼用。那好,不說這個了,我現在就告訴你該怎麼對付那位銀琦姑娘。」

  「嗯……不會不會,反正大人回來還早,閒著也是閒著,姐姐……說來聽聽解解悶兒也好……」。崔鶯兒越說聲音越小,臉蛋兒越少,可那眼睛裡卻充滿了掩飾不住的好奇和強烈的求學慾望。

  成綺韻見狀,又小小地虛榮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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