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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8 12:01:05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4 16:58 編輯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5-29 23:47 編輯

作者:維和粽子
書名:公子無恥


【內容簡介】
拿錢救人,沈知離把剛剛被心上人從懸崖上推下來摔得血肉模糊的某公子折騰活過來,結果這位公子失憶後出現了類似雛鳥情節的一見鍾情……

某公子屬下:「沈谷主,你……能不能先哄哄他……」
沈知離:「沒興趣。」
某公子屬下:「診費什麼絕對不在話下!我們這多的就是銀子!」
沈知離:「我看起來像能被銀子收買的女人麼?」
某公子屬下:「拉拉小手一萬兩!」
沈知離:「……成交!」

但她完全低估了某公子的無恥程度。
「我什麼都會,做飯,洗衣,打掃衛生,還可以倒貼錢……要不要考慮一下?」某公子張著無辜的大眼,拽著沈知離的衣袖。
沈知離甩不開袖子,歎氣撫額內容簡介:「你打算倒貼多少?」
某公子的眼眸明亮內容簡介:「把我自己倒貼上可以嗎?」
沈知離內容簡介:「你還可以再不要臉一點嗎?」
某公子默默垂下頭,而後舔了舔唇,飛快擡頭,在沈知離的唇上啄了一下。
沈知離完敗。


【目錄】

卷一.情定回春谷
卷二.情深明月宮
卷三.情不捨南疆
卷四.情歸回春谷
卷五.情不捨魔教
番外篇


【相關作品】公子難求公子傾城


【備註】
男主名字被系統改成蘇沈澈(發出後自行變動)
並不是沈,而是ㄔㄣˊ穩的「ㄔㄣ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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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8 14:54:01

【生子番外】

  沈知離懷孕了。

  這個帶著爆炸性的消息迅速傳播全江湖。

  「知離,讓我聽聽你的肚子好不好?」

  某天然黑閃爍著純潔的眼睛一臉期待。

  沈知離面癱狀:「才三個月,聽你個頭啊!起來,不要擋著我。」

  蘇沈澈:「知離,你要做什麼嗎?要喝水?要吃飯?要……什麼我來幫你做!你不用動的!」

  沈知離:「……我當你養豬麼!」

  蝶衣雙手捧心口,傻笑:「小姐……不知道是小小姐還是小公子呢,好期待好期待好期待。」

  戰軒:「小蝶,你想生一個嗎?我可以幫你哦!」

  蝶衣:「……滾!」

  沈祭月:「我這就要當奶奶了?不是吧!老娘才二十多歲啊!」

  宇宴微笑:「恭喜恭喜,要紅包嗎?」

  青荇熱淚盈眶:「……好感慨啊。」

  翟鳳斜眼:「別急著感動……我感覺你的奶爸生涯很快就要到來了,還不知道主上的孩子會是什麼樣的奇葩呢。」

  牧歌冷冷:「什麼?這種事情為什麼要來打擾我?」

  阿修羅王:「這關我什麼事?」

  乾達婆王:「同上。」

  夜叉王:「復議。」

  龍王:「呃……有喜宴的話我就去!」 南疆王妃:「夫君!沈姑娘懷孕了,若是個兒子可以跟骨朵定個娃娃親什麼的呢!」

  南疆王苦惱道:「可是……瑟瑟,我們是仇敵誒,這樣不好吧……」

  花骨朵得意洋洋:「父王母妃!長老說因為我是獨女,為了保證血脈,我可以娶很多個夫君哦!我已經定了……」掰手指,「一二三四五……個夫君了,也不在乎再多一個嘛!」

  花久夜:「……」轉身就走。

  沈知離不解。

  蝶衣一溜小跑去打聽,又一溜小跑過來:「小姐 小姐,聽說花公子正在研究怎麼能讓男子產子呢!」

  沈知離:「……」

  幾天後。

  沈知離:「……咳咳,師兄那個研究怎麼樣了?」

  蝶衣:「好像取消了。」 沈知離:「為什麼!!」

  蝶衣:「因為葉教主好像對此也很感興趣的樣子……還特地帶了羽護法過來一起研究……」

  好吧……她還是老老實實自己生吧…… 在懷孕的這幾個月裡,沈知離充分享受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蘇沈澈已經完全懶得出門,每天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守在沈知離身邊,一臉溫柔癡迷的望著沈知離的肚子。

  除此之外他還愛不斷的研究著青荇給他送來的上百冊有關生產養胎的書籍,每天沈知離的飯菜都是他一手負責,衣食住行一針一線,細緻到讓沈知離都快暴躁的程度。終於,若干月後。

  被養的珠圓玉潤的沈知離很順利的生出了一個兒子。

  清醒過來,沈知離就看見蘇沈澈一臉慈愛的望著懷中裹著襁褓的存在,接著不斷用手指逗弄著懷裡的孩子,一邊逗弄還一邊嘟囔:「這玩意就是我兒子麼?怎麼有點醜醜的感覺……算了,爹不嫌棄你的!以後娶不到媳婦大不了爹給你綁一個回來……」

  沈知離扶額:「……把孩子給我!」

  蘇沈澈一驚,有些依依不捨的遞給沈知離,還忍不住補充道:「雖然他是有點醜啦,但是……他畢竟是我們的親生兒子,知離,你就……」

  沈知離咆哮:「你這個笨蛋!嬰兒都是這樣的!」

  小嬰兒滿月時取了名字。

  蘇景環。

  小景環在褪去了嬰兒肥之後,眉眼越發的肖似蘇沈澈,秀致溫雅純良無比,神情卻怎麼看怎麼像沈知離,常年板著一張小臉作深沈苦逼淡漠狀。

  無倫蝶衣怎麼逗他,也不肯露出一絲笑顏。

  全家人想盡辦法,小景環還是一副死面癱樣。

  誰料到最後這個難倒所有讓你的問題,被葉淺淺一把九環大刀全部解決,她只把刀插在蘇景環身邊,同時冷冷道:「笑不笑?」

  蘇景環小臉崩了下,綻開一個無比陽光燦爛的笑容。沈知離沮喪的按著額頭。

  蘇沈澈不解:「知離,怎麼了,小景環不是笑了麼?」

  沈知離更加沮喪:「……你們家這種祖傳的受虐傾向習慣是改不了了麼!」

  ……她基本已經能預料到她兒子悲慘的未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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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8 14:52:22

【關於生理知識的問題】

  蘇沈澈:

  眾所周知,某蘇姓少年在童年時被誤丟在青樓,慘遭蹂躪,於是對於青樓相關都深惡痛絕。

  但這並不影響他對於未知領域知識的探索。

  〈粽:蘇姓少年是雙子座的。〉

  蘇姓少年第一次在睡夢中發生某些和諧事件的時候,是毫無知覺的。

  醒來後,對於被窩裡的陌生液體蘇姓少年陷入了沈思。

  更讓他陷入困惑是某個會不顧他的意志自己豎起來的部位。

  他戳了戳……

  ……還會彈誒。

  ……這種事情顯而易見的是沈思不出結果的。

  於是,偷窺別人就變成了正常的行為。

  〈粽:到底哪裡正常了==|||〉

  在偷窺中獲取經驗,在偷窺中得到昇華,在偷窺中達成變態……

  (蘇沈澈:雷影的(嗶……)其實比我的小啦→_→)

  -----

  花久夜:

  是的,你沒看錯。

  師兄他除了中蠱,苦情,吐血,他還是個一切都發育正常的男人。

  是男人就會那啥……

  不過,介於他的身邊沒有可以(劃掉)的竹馬,只有一個可以欺負的青梅。

  他更早注意到的問題是……

  為什麼師妹和我不一樣呢。

  師妹每個月總有幾天會消失……回來之後臉色慘白活像被抽掉了半罐子的血……

  師妹為什麼比他要白也要小呢,師妹的手為什麼總是軟綿綿的呢,唔,當然臉蛋更加軟綿綿……

  還有,師妹為什麼上茅廁的時候不是站著的呢……

  〈粽:最後這句還是擦掉吧……毀形象了……〉

  師父說,因為師妹是女的,他是男的。

  可是,為什麼師妹和膳房裡做飯的李大嬸都是女人,師妹的胸就這麼平呢?

  (花久夜(深沈):我本來準備等師妹長大試試看手感和臉比起來哪個好的,結果……一直沒有等到這天。

  沈知離:你夠了!TT)

  儘管師父跟他說了,花久夜依然處於一知半解的懵懂狀態。

  直到有一天,師父給了他一本書,《陰陽調和概要(附採陰補陽十二問)》。

  細細研讀之後,他終於弄明白了很多一直困惑著他的問題……並且進而產生了一個新的問題。

  生孩子是個很有趣的事情麼?

  師父說,我也沒生過,不過應該很有趣吧。

  他沈思了良久,對師妹說:師妹,我們來生個孩子好了。

  結果……

  沈知離一邊翻著攤在桌上的書冊,一邊打著呵欠說:不要。

  花久夜:為什麼!?

  沈知離握拳:我要生也是給師父生,才不要給你!

  花久夜:……

  〈粽:於是你記仇到現在麼……一直惦記著生孩子什麼的……「_「〉

  -----

  青荇:

  青荇:為什麼會有我,我不是路人甲麼!

  〈粽,湊字數嘛,你懂的。〉

  翟鳳叉腰,擡腿,一截雪白的小腿從開衩的長裙中探出:來,小青荇,姐姐可是專管錢權美色的,什麼不會的話姐姐可以教你哦!

  青荇(移開視線,微微臉紅):這麼多人看著……

  翟鳳(拽青荇衣領):我們回房間!

  -----

  沈知離:

  沈知離:別看我,我跟師兄一樣是看書知道的啊……沒什麼好問的……我又沒有師兄那麼變態……

  -----

  葉淺淺:

  葉淺淺(咬甘蔗轉頭,卡嚓卡嚓):問什麼?

  粽(擦汗):呵呵呵,沒什麼,我只是路過路過……啦啦啦,天氣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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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8 14:51:32

【小蘇成長番外】

  關於尿床這件小事

  對於每一個青春期的少年,都會有一些羞澀又難以啟齒的小問題。

  這點,無論某個蘇姓少年黑的如何天然自成,都無法避免。

  面對這些問題,蘇姓少年採取的措施是……

  「阿影!」

  雷影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什麼事情?」

  蘇沈澈托著下巴,無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幫我買點東西好不好?」

  雷影:「不行。」

  殺了他!不能殺……殺了他!不能殺……

  蘇沈澈耷拉下腦袋,手指在地上劃圈圈,撅嘴:「……我就是想買本書而已,就在外面的很近的書局應該就有賣的……」

  雷影懷疑看:「你自己怎麼不去。」

  蘇沈澈苦惱:「姑姑說不讓我出門。」

  雷影更懷疑:「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蘇沈澈抱頭:「我做錯事情了。」

  雷影:「什麼事?」

  蘇沈澈左右看看,確定沒人,才把雷影拉到房間裡。

  雷影警惕的看著他,寒毛都豎了起來,手按在腰間劍柄上,全身上下處於高度戒備狀態。

  蘇沈澈揚起乾淨的臉蛋,只是此時臉上卻掛滿了苦逼。

  ……這平時不是我的表情麼?雷影想。

  蘇沈澈:「那我跟你說了,你不許嘲笑我。」

  雷影口不對心的點頭。

  蘇沈澈:「……我尿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吼!!!!!!

  蘇沈澈居然尿床啦!!!!!!!!

  哈哈哈,他自有記憶以後就從來沒有尿床過,可是蘇沈澈這麼大居然還尿床了!

  太丟人了啊!!好丟人啊!!丟死人了啊!!!

  〈粽:雷影你瘋了麼……〉

  雖然雷影竭力保持著冷峻的神情,但是不斷聳起的肩膀出賣了他的內心。

  蘇沈澈垂下眼眸,整個人散發著說不出的消沈氣息:「我就知道,算了,你笑話吧……」

  雷影:「我沒有……噗……不好笑……哧……」

  蘇沈澈用一種悵然的口吻道:「……去幫我買本書吧。」

  雷影:「好……噗……什麼書……哧……」

  蘇沈澈:「呃,名字應該是叫做春宮圖冊。」

  作為一個常年以做好本職工作為己任的少年雷影表示:「這是什麼書?」

  蘇沈澈幽幽轉頭:「畫冊而已,春天宮廷的圖景。」

  雷影:「你買這個幹嘛?」

  蘇沈澈幽幽轉回去,望向窗外,只留下一個黯然的側影:「消遣。」

  買本書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看這傢夥這麼倒黴的樣子,就當同情他好了。

  雷影轉身準備走,就聽見蘇沈澈的聲音:「還有一件事忘了說。」

  不耐煩回頭。

  蘇沈澈:「記住,千萬千萬不要在書局裡翻開這本書。」

  少年人總是這樣……

  你越是不讓他做的事情,他越是喜歡做……

  歎氣。

  雷影進了書局,裡面站著的大多是書生童子之流,當然也有不少懷春少女紅臉翻看著架子上的艷情話本。

  將劍往檯子上一壓,雷影保持著冷靜表情,對書局掌櫃道:「給我一本春宮圖冊。」

  書局掌櫃擡頭:「……」

  周圍書生:「……」

  少女們打量了雷影,有的羞澀掩面,有的嘖嘖歎氣,有的竊竊私語。

  雷影面無表情。

  ……天殺的蘇沈澈又陰我麼!?

  書局掌櫃愣了愣,才抖了抖臉上的肉,綻開笑容:「有的有的,少俠等等,我這就去拿,不過不知少俠喜歡哪一種呢?」

  雷影:「什麼哪一種?」

  書局掌櫃腆笑:「我這裡種類繁多,應有盡有。您是喜歡欲說還休半遮半掩的還是風格比較火辣……」

  雷影不耐煩:「我幫別人買的,隨便拿一本就行。」

  書局掌櫃:「別人?」

  雷影:「一個……」想到蘇沈澈,雷影心中不覺燃起濃濃的怨念,「長得比女人還娘氣又難伺候的小混蛋。」

  書局掌櫃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露出了悟的表情:「……我知道您要什麼了。」

  沒過多久,他把一本包裹密實的薄薄書冊遞給雷影。

  伸手比劃了一個五。

  雷影取出五文錢,掌櫃搖頭:「五十文,我們這可是請的宗子宗大師畫的,保證畫面細緻,筆觸動人,絕對的珍本啊!一定能滿足您和……呃,那位的要求。」

  雷影皺眉,但懶得討價還價,終究還是付了。

  ……這到底是什麼書,怎麼這麼貴!

  省吃儉用的少年雷影百思不得其解中……

  腦中驀然閃過蘇沈澈的話。

  ——記住,千萬千萬不要在書局裡翻開這本書。

  到底是為什麼不能翻呢,這書到底是什麼內容,為什麼這麼薄薄一冊賣的這麼貴呢。

  沈思良久,雷影做了一個讓他後悔的腸子都青了舉動。

  是的!

  他翻開了!

  只見那頁面上,用極其細膩的筆觸繪著兩個赤身**的男子,他們抱在了一起……

  男子!!!!!!

  只看了一眼,雷影就覺得胸中翻滾,一種難言的噁心感覺蔓延上了。

  一把上前揪住書局掌櫃的衣領,雷影暴怒吼道:「我要的是春宮圖冊!」

  四週一片寂靜。

  書局掌櫃顫了顫,從底下又摸出一本書冊:「那個……那個,是我誤會了,我弄錯了……應該是這本這本……」

  雷影鬆開他的衣領,接過翻開一看。

  ……又瞎了一次。

  但是這一次……雷影多看了兩眼……

  咳咳咳咳咳……

  書局掌櫃哭喪著臉,看著被嚇跑的書生們,其中還有好幾個偷偷夾帶著跑出去……

  錢啊,還沒付錢啊你們……

  」少俠,這真的就是春宮圖冊了啊,春宮圖冊難道不是描寫男子女子情愛場面的麼……嗚嗚嗚嗚……」

  他低頭了好一會才發現沒有動靜。

  擡起頭,那個黑衣馬尾的少年已握著手裡的書冊怒氣沖沖悄然遠去……

  「蘇沈澈!!!!!!!!」

  撓了撓耳朵,蘇沈澈眨眼:「買回來了麼?」

  雷影把書冊摔到蘇沈澈身上,蘇沈澈毫不在意的翻開,津津有味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做著類似「原來還有這樣的,這樣也可以啊」這樣的感慨。

  雷影:「……」

  他知道!他知道!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春宮圖冊是什麼!!!!

  又翻了翻另外一本,蘇沈澈驚訝的看向頭髮有上豎趨勢的雷影:「阿影,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種愛好……」

  蘇沈澈往裡面縮了縮,一臉防備的看著雷影:「……別這麼看著我,我只喜歡女孩子的。」

  雷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蘇沈澈合上最後一頁,笑:「好了好了,分給你看就是了。」

  輕歎一口氣,蘇沈澈把那本春宮圖冊塞進雷影的衣襟裡,打了一個呵欠,回去睡覺。

  雷影僵硬著身體,拳頭捏的格格作響。

  我忍我忍……

  掉在地上的書冊掀開,露出其中一頁,容貌姣好的女子揚著面龐,手在自己白皙的身體上摸索……

  第二天一早。

  蘇沈澈早起升了一個懶腰,發現某只跟屁蟲還沒出現。

  詫異之下推開了雷影房間的門,房間裡的雷影赫然在……洗床單。

  「嗯……雷影,你也尿床了麼!?」

  蘇沈澈靠著門框,嗓門之大,驚起一灘鷗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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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8 14:43:13

《番外篇》


【雷影番外:關於天然黑這種超越外掛的存在】


  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

  雷影恐怕這輩子都忘不掉那天,他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剋星。

  (咬牙切齒音):蘇沈澈。

  七歲的小雷影黑衣黑髮,面沈如水,雙手抱著著幾乎和他一般高的寶劍,緊緊跟隨在前頭的黑衣男子身後。

  在為期半年的甄選中,他以各項考核第一的成績從上千名孤兒中脫穎而出,即將被任命承擔最重要的任務,這樣的重擔壓在他的身上,讓他不得不把還帶著嬰兒肥的包子臉繃得更緊。

  「站住。」

  雷影立時停下腳步,手握劍柄,蓄勢待發模樣。

  黑衣男子道:「看前面。」

  雷影戒備轉頭。

  不遠處的花叢裡坐著一個同他年紀相仿的漂亮小男孩,他一身純白衣衫,笑容明媚燦爛,從揚起的嘴角可以清晰看見六顆小白牙,一雙琥珀色的瞳仁清澈澄透,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直視的乾淨氣息,像個精緻的瓷娃娃。

  雷影繃著小臉詢問:「任務是要殺掉他嗎?」

  黑衣男子搖頭:「比殺掉更難。」

  雷影皺起小眉頭:「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黑衣男子繼續搖頭:「不!……是陪他習武。但是……」他頓了頓,重重補充,「在這個過程中不論你多麼的想都不能殺掉他。」

  雷影不解:「這個任務很難?」

  就在這時,那個在雷影眼中一直鐵血無情冷酷猶如冰山的教習師父第一次露出了不堪回首的沈痛表情。

  他眺望著遠方幽幽道:「……你很快就明白了。」

  -----

  花叢邊。

  小男孩微笑:「你叫雷影?」

  雷影點頭。

  小男孩歪頭問,柔軟的髮絲覆蓋在他的額頭上,是一片溫潤的陰影:「阿影,以後就是你陪我習武麼?」

  儘管被第一次見面的人叫這種暱稱讓雷影有點彆扭,但他還是點頭點頭。

  「我叫蘇沈澈。」小男孩仍舊笑,潔白的小乳牙一閃一閃,對他伸手:「來,握個手嘛!」

  他的笑容溫暖如冬日陽光,一點點沁入人心。

  雷影不自覺的伸出那只常年握劍的手,握住蘇沈澈的小手。

  好小好軟好溫暖,還有點黏黏的甜甜的感覺。

  原來和人握手是這種感覺……

  雷影小心翼翼的想。

  不能用太大力氣,萬一把他的手捏碎了就不好了。

  收回手,蘇沈澈兀自轉頭去忙活,好一會不再理他。

  雖然比同齡人都穩重,但雷影到底只是個孩子,忍不住好奇問:「你在做什麼?」

  蘇沈澈頭也不回:「弄玩具。」

  雷影:「什麼玩具啊?」

  蘇沈澈:「等一下哦……啊,好了。」

  接著雷影就看見蘇沈澈握住什麼用力一捅,接著撒丫子狂奔消失。

  雷影:「???」

  剛站起身,一轉頭雷影只見密密麻麻的蜂群衝他直撲而來,雷影頓時眼前一黑。

  再醒來已經躺在醫館裡,渾身都疼。

  見他醒來,老大夫一邊整理藥材一邊歎氣道:「……到底是個孩子啊,小雷影,馬蜂窩不能捅的知不知道。」

  雷影張口,發現腮幫鼓起說不出話,用手一摸,兩隻手連帶著臉都腫成了球。

  他驚恐萬分,只能拚命搖著頭。

  老大夫:「別抵賴了,你手上還有掏出來的蜂蜜呢,要不是這個,你還不會被叮的這麼慘。」

  ……蘇沈澈!和他握住他的手!!!

  第二天一早,蘇沈澈毫髮無損的捧著一個球狀的東西站在他面前。

  雷影扭頭,不看他。

  蘇沈澈憋著小嘴,委委屈屈的樣子:「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被蟄的這麼慘……我以為你肯定會跟著我跑的。」

  雷影憤怒轉頭:「#%¥#%……¥」(翻譯:我來得及跑嗎!)

  蘇沈澈把手裡的東西往前一捧,神情泫然欲滴:「這個給你玩好不好。」

  雷影定睛一看……這是神馬?好像是一個黃黃的裡面有洞的東西……

  還沒等他看仔細,一隻馬蜂從裡面悠悠飄了出來,對準雷影的腦門,屁股尖一壓。

  雷影兩眼一黑,又翻過去了。

  臨暈過去之前,雷影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讓我殺了這個混蛋吧!

  -----

  雷影傷好的若干月後。

  蘇沈澈:「阿影、阿影,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雷影:「……」

  蘇沈澈小臉一垮:「你還在生我的氣麼?」

  雷影:「……沒有。」

  蘇沈澈露出明媚笑容:「沒有就好,我們出去玩吧!」

  雷影沈思,出門的話,雖然不能殺了他,但是能夠在路上趁他不注意偷襲胖揍一頓。

  看著蘇沈澈毫無所覺的純真笑容,雷影陰暗的勾起一側的唇角。

  街上人很多,攤販也很多。

  蘇沈澈東看看西摸摸,很興奮的樣子,雷影陰沈的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大嬸,這是什麼呀?」「小東西小東西,不值錢的,拿去拿去。」

  「咦,漂亮姐姐,這個我沒有見過誒!」「小弟弟喜歡的話,就拿一個走吧。」

  「這個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小公子拿兩個嘗嘗吧,喜歡下次再來買哦。」

  沒多久蘇沈澈的懷裡就裝滿了泥人、冰糖葫蘆、風車、蜜餞、紅棗、鴨脖子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腳步一停,他忽然轉頭看向雷影。

  雷影抱著手臂:「……」看我幹嘛,不要指望我幫你拿。

  蘇沈澈眨著水汪汪的眼眸:「你要不要呢?我可以分你一半!」說著塞給了雷影一個糖葫蘆、一個風車、一個……

  雷影沈默了一下,開口:「為什麼給我?」

  默默接過,雷影心裡有種莫名的感覺。

  他這是在討好我麼?

  蘇沈澈彎起眼眸:「姑姑說有好東西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啊!嘗嘗嘗嘗,糖葫蘆甜不甜?」

  好朋友?

  雷影咬了一口,糖衣的味道化在嘴裡,一直甜到心裡,他暗自想,看他這個傻樣,胖揍就算了,揍他兩拳意思意思差不多好了。

  -----

  蘇沈澈:「啊,前面是什麼?」

  雷影擡頭,眼前是個頗大的店面,外頭罩著黑布看不清裡面的情況,不時有吵鬧聲傳出,再定睛一看,頂上寫了斗大一個字:賭。

  蘇沈澈很感興趣的眨眼眨眼:「我們進去玩玩好不好?」

  雷影思索了一下,點頭。

  賭坊裡魚龍混雜,很適合下黑手。

  呃,他只揍一拳,一拳就好。

  「小孩子,這可不是你來的地方啊,沒有銀子……」

  蘇沈澈從懷裡取出一錠十兩紋銀,天真笑:「銀子我有啊!」

  「……那、那客人裡面請。」

  一邊饒有興致的四處打量,蘇沈澈一邊把手裡的東西塞進雷影懷裡。

  雷影接過東西想:要在哪下手呢,再等等,等人多了好了……

  「買大買小,買定離手!」

  「大!」

  蘇沈澈開心:「贏了!」

  「小!」

  蘇沈澈低落:「輸了。」

  「贏了!」「輸了。」「輸了。」「輸了。」「贏了!」「贏了!」「輸了。」「輸了。」「輸了。」「輸了。」

  「輸光了。」

  蘇沈澈撅嘴看著雷影:「怎麼辦,如果沒有銀子都輸光了回去的話,我會被姑父罵的。」

  雷影:「……」關我屁事。

  蘇沈澈掏出一根玉梳:「只有去典當這個了,這個是我從沒見過面的娘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他的眼神哀傷落寞,是雷影從沒見過的消沈。

  雷影:「……等等。」

  蘇沈澈擡頭。

  雷影后悔的想咬了自己的舌頭,但還是從懷裡掏出一枚玉珮:「當這個吧。」

  那是他第一次在訓練中得到第一獎勵的,應該價值不菲。

  蘇沈澈:「這怎麼可以。」

  雷影越來越後悔了:「讓你當你就當!」

  「阿影,你、你真是太好了!」蘇沈澈一臉感激:「……我很快就回來!」

  看著蘇沈澈逐漸消失的背影,雷影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

  片刻後,幾個大漢圍住雷影。

  大漢:「小子,跟我們走吧。」

  雷影:「?」

  大漢:「你家主子把你賣了壓在這裡抵債,你還不速速按下手印。來人,把這小子給我按倒!」

  雷影:「……」不能殺蘇沈澈但他總能殺別人吧!

  夕陽西下。

  雷影拖著一身的傷苟延殘喘回去,就看見蘇沈澈坐在門口,手裡玩著一枚玉珮。

  見他過來,蘇沈澈站直身:「阿影阿影,我沒有賣你的玉珮哦!」

  每一個字都是從齒縫裡崩出來的:「你賣了我!」

  蘇沈澈揚起唇笑:「你不是回來了麼!」

  雷影:「……」

  蘇沈澈:「呃,阿影你幹嘛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啊?好可怕……」

  雷影:「我殺了你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蘇沈澈:「我是沒什麼啦,但是你撐得住麼?」說著,他用一根小手指戳了一下雷影的腦袋。

  雷影撐著的最後一口氣被吹散,轟然倒地。

  ……老天爺啊,來道雷劈死他吧!

  -----

  附蘇沈澈的小日記。

  三月初一

  姑姑說給我找了一個小夥伴一起習武,甚開心,那些大叔真的很無趣,望新人可以玩的久一點。

  三月初五

  新人是個黑黑的看起來很好騙的傢夥,往他手裡塞蜂蜜竟然都沒有發現,不過也多虧了他,終於能弄到那枚馬蜂窩了。

  後來去看他,沒想到馬蜂窩裡還有蜜蜂殘留,呃,這個不是我故意的,他好像很生氣?

  六月初八

  沒想到他會答應和我出去玩。

  大嬸們還是一樣的好騙。

  分了一點給他,他竟然覺得感動,稍微有點不安。

  第一次去賭坊,原來真的有人作假,有點興奮,不過輸光了也是不行的。

  只能靠博取同情了,他比我想得還傻,算了,還是不當了直接走罷,我真善良啊。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28 14:41:25

【八五章】

  面具男:「……」

  花久夜:「……」長歎,「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面具男微微咳嗽:「拍了一下他的胸口而已……」

  花久夜:「他快給你拍死了知道嗎?」

  面具男繼續咳嗽。

  花久夜斜眼,語氣不置可否:「你知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他把插入我師妹心臟裡的管子另一端插進他自己的心臟裡,我師妹的身體是經過師傅藥材養護的,血液進出她的身體不會有什麼排斥反應,但這傢夥只草草吞了兩枚護住心脈的藥就貿然動手,而且從他身體裡流逝的不僅有血液還有巨大的生命力和生機……他能活下來就已經是萬幸了,你居然還拍他胸口!」

  蘇沈澈面色慘白的躺在床上,呼吸輕微,幾乎看不出是死是活。

  花久夜不易察覺的抿了一下唇。

  但就算是已經死了,他也一定要把蘇沈澈命拽回來!

  不然以沈知離那種性格,一旦知道蘇沈澈為了救她把命都搭進去,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情。

  回春谷裡存有大量的珍稀藥材。

  反正不是用自己的,花久夜幾乎用了所有能用的辦法,蘇沈澈總算還活著,卻一直未曾醒來。

  這麼長時間沒見到蘇沈澈,就算是養傷沈知離也沒法安下心。

  眼見傷口一天天好轉,沈知離總算忍不住趁夜跑到蘇沈澈的院中,過去蘇沈澈那麼多次在夜裡潛進她的房間,這卻還是她第一次去找蘇沈澈。

  靜謐的月光下,蘇沈澈的眼眸輕輕閉著,神情安詳,對一切都渾然未知的樣子。

  第一次來的時候,沈知離以為蘇沈澈只是睡著,第二次第三次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不對。

  ……蘇沈澈是從來沒有醒過。

  他依然有脈搏有心跳,只是很淺很淺,淺到甚至不足以讓他醒來。

  不知道為什麼,在沈知離的認識中,蘇沈澈一直是無比強大的,強大到無所不能,似乎沒有什麼能難倒他也沒有什麼能真正傷害到他,但此時她才發覺,蘇沈澈就算再強,說到底也是個人。

  一個有七情六慾,會害怕會受傷會生老病死的人。

  事實上,她早就已經見過他最狼狽的時候,從萬丈懸崖摔下被屬下擡進回春谷的蘇沈澈,也是瀕臨垂死的蘇沈澈。

  ……但好像潛意識裡,不會這麼覺得。

  說不依賴,可每當遇到危險遇到困難的時候,卻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因為他太喜歡自己,因為他會為自己做任何事情……

  摸著手腕上的傷口,沈知離想,就連在石窟裡命懸一線的時候想到的也是他,不是麼?

  每一次的期待,最終都沒有落空。

  蘇沈澈做到了,一次又一次。

  只是這一次的代價也許太大,大到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醒來又或者在醒來之前就已經死了。

  沈知離的目光無聲流連。

  用手指勾勒著蘇沈澈輪廓,每一分每一毫都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

  心底忽然很平靜。

  從她看見那根插進蘇沈澈心口的管子的時候,就已經認定了,這個人,她想要嫁她想要一輩子陪伴的就是這個人。

  如果這個人死了,那麼,她也會陪著他。

  沈知離幾乎每晚都會過來,時間不會太長,也許只是一炷香,一盞茶的功夫。

  花久夜應該是知道的,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去。

  來了之後,她會坐在蘇沈澈的身邊,握住他的手說一些自己過去的事,或者是捧一卷話本輕聲的念,又或者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看著蘇沈澈,時間到了再安安靜靜的回去。

  做這些並不會讓她覺得無聊,相反的,會非常非常的安心。

  有時候就連沈知離自己都會覺得驚訝,至少在遇到蘇沈澈之前,她不曾想過自己會這樣這樣的重視一個人,甚至超過了師父。

  師父死的時候,她雖然難過,但那樣的悲傷還是能忍住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接受,然後逐漸去習慣。

  但是……哪怕只是想一想蘇沈澈如果就這麼死在她面前,便一瞬間心痛的無法呼吸。

  微微彎下腰抱住蘇沈澈,把腦袋擱在他的肩窩。

  沈知離合上眼睛,想起了那段照顧蘇沈澈的時光,一邊吃著蘇沈澈的豆腐一邊嫌棄他。

  嫌棄他只為了被拋棄就輕生,但也會猜測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鼻腔酸澀,眼眶也慢慢紅了。

  她無聲的低喃:「醒過來啊,笨蛋……你再不醒過來,我就嫁給別人了!」

  事到如今,才發現等待是一件這麼痛苦的事情,即便再努力也得不到回應,又是多麼令人沮喪。

  那過去無論蘇沈澈怎麼做,她都不肯相信,不肯動心的時候,蘇沈澈又是什麼樣的心態。

  他為她做了這麼多,她卻好像什麼也沒做過。

  ……可是,還會有機會麼?

  有機會再讓她去做過去沒做到的事情麼?

  閉上眼睛的沈知離未曾留意到,蘇沈澈放在身側的手指極輕微的抽動了兩下。

  像是極力掙扎的生命,用盡所有的力氣想要掙脫桎梏。

  指尖輕輕的滑動,在沈知離的手背上寫下兩個字。

  ——不要。

  不要嫁給別人,他只是有點累,但一定會醒過來,所以不要嫁給別人。

  沈知離驀然一驚,猛然起身看向蘇沈澈。

  蘇沈澈的手已經垂下,雙眸緊閉,容顏如水般澄澈沁人,還是沈睡的模樣,只有手背殘留的溫度能夠證明剛才曾經發生的。

  但沈知離卻已經忍不住。

  她緊緊緊緊的握住蘇沈澈的手,慢慢笑出聲來。

  眼眶越發的紅,笑容卻完全抑制不住,在頰邊一點點擴大,純然的喜悅。

  「騙你的,笨蛋,我才不要嫁給別人呢。」手攥緊:「所以笨蛋,快點醒過來啊。」

  數月後以後。

  沈知離淡定的看著鏡子。

  接著慢慢攏好衣服,無奈的撐住額頭。

  就連傷重成那樣的蘇沈澈都已經活蹦亂跳了,她左胸口的創口居然還是沒能完全復原。

  蝶衣啃著梨子安慰她:「小姐,你就好好養傷嘛,反正蘇公子每晚都會偷偷跑過來,能不能出去有什麼差別嘛?」

  沈知離:「我真的不喜歡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感覺啊……」

  蝶衣不以為然:「不就是偷情嘛?」

  沈知離驀然轉頭:「你從哪裡聽到的這種詞?」

  蝶衣舉起雙手,咬住梨子含糊道:「呃……不管我的事,是戰軒,戰軒說的!他說主人果然聰明,人生最刺激莫過於偷情,比正常男歡女愛來的有趣味的多……」

  沈知離陰沈:「……以後你離戰軒遠一點。」

  蝶衣:「呃……」

  沈知離岔開話題:「對了,那信應該早就送到了吧。」

  蝶衣掰著手指數數:「半個月前就應該送到了。葉姑娘應該這兩日就會到了!」

  「砰。」

  門被暴力推開,不斷晃蕩發出反覆撞擊的聲音。

  葉淺淺踏著一地的碎屑環視四周:「沈谷主,我是來慰問的。」回首道:「禮物!」

  乾達婆王率先捧著琴進來,將一個漂亮的首飾盒放到沈知離的手上,笑容溫婉清麗,完全看不出過去的凶悍模樣:「沈谷主,女為悅己者容……裡頭有我特地調製的上好胭脂水粉,我覺得會對你有用的。」

  沈知離:「……謝謝。」

  夜叉王跟著踏了進來,放了一把匕首在首飾盒上,挑眉笑道:「防身。」

  沈知離:「……謝謝。」

  阿修羅王的速度最快,幾乎是一閃而過,沈知離的身邊就多了一個裝著各種補品的盒子。

  沈知離:「多謝。」

  ……總算來了一個稍微靠譜的。

  沈知離往補品上掃了一眼,僵了。

  只見盒子外赫然有幾個小字:鹿鞭,虎鞭,羊鞭……

  龍王落在最後,手也背在身後,有些羞澀:「一盤紅燒肉。」

  沈知離:「……」

  垂下頭,沈知離看見塞進手裡的……呃,半盤紅燒肉,

  龍王忙解釋:「不是老子偷吃的啊,是剛才來的路上摔了一跤,半盤子肉掉到地上了!」

  沈知離:「……」

  拜託你說謊的時候稍微擦擦嘴角的油好嗎?

  「這是……」

  阿修羅王突然眼尖指著沈知離桌上畫滿了小人的紙張。

  乾達婆王率先一步上前取過:「給我看看!哈哈,真的是啊!」

  阿修羅王陰冷道:「不許都拿走!分我一半!」

  乾達婆王笑得風情萬種:「給你給你就是了,說好,看完了交換。」

  阿修羅王不耐煩:「知道了,女人,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過。」

  然後,兩個人旁若無人的看了起來,不時發出非常可怕且詭異的笑聲……

  夜叉王架起劍:「我出去找人練練劍。」

  龍王打了個嗝,正直道:「我去看看膳房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兩個人也一溜煙消失。

  沈知離突然想到:「葉……教主,那羽護法呢?」

  葉淺淺:「我們出來玩,他在看教。」

  沈知離:「……這樣啊。」

  葉淺淺抓了抓頭髮,想著自己能做什麼:「我……」

  話沒說完,門外響起一個驚喜的聲音。

  「葉……淺淺?」

  葉淺淺神情自若的轉身:「哦,花公子。」

  花久夜站在門外,不自覺抖了抖一頭烏黑亮澤的長髮,手握成拳抵在唇下。

  「咳咳……你怎麼來了?」

  有那麼點點的緊張……

  葉淺淺:「魔教大局已定,我來看沈谷主的。」

  花久夜:「咳咳,你要逛逛回春谷麼?我可以當嚮導。」

  葉淺淺想了想,反正也沒事做,閒著也是閒著,當下點頭:「好。」

  接著,兩個人和諧的並肩走了出去。

  沈知離輕籲了口氣,對蝶衣招招手:「我們可以出去了……」

  沒人回應。

  「蝶衣、蝶衣……」

  蝶衣從門外探出頭:「小姐,蘇公子那邊好像吵了起來誒。」

  「什麼?」

  沈知離提著裙角,朝著蘇沈澈那邊跑去。

  心中不由想道:今天還真是人多的古怪……

  一進院中沈知離就被震住了。

  美麗的叫人窒息的面容,眉眼秀雅,唇薄而精緻,整個人宛若水晶般剔透明晰。

  ……見了這麼多次死的,這還是沈知離第一次見到活的。

  過去美則美矣,卻總叫人覺得少了幾分生氣,但現在……

  「什麼!你說他是我的兒子!?」沈祭月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蘇沈澈。

  ……怎麼有點生氣過了的感覺。

  另一側的白髮男子點頭:「他就是你和蘇慎言的兒子,蘇沈澈。」

  沈知離:「請問你是……」

  沈祭月奪過話頭:「魔教前教主宇晏,我的青梅竹馬,也就是幹掉我的那個。對了,你是誰?」

  沈知離驚:「不是說宇晏已經死了麼?還有我是……呃,一時解釋不清。」

  沈祭月:「詐死唄,反正我都能活過來,他還活著有什麼大不了的。」

  白髮男子靜靜轉眸看向沈知離,冰雪覆蓋般的眼眸像是冰雪初融,隱約透出些欣慰的感覺。

  沈知離皺了一下眉心,怎麼有種說不出的熟悉味道。

  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人。

  「你……真的是我兒子麼?」沈祭月咬住手指問。

  蘇沈澈似乎也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沈吟了一會,他才道:「從血緣上看,應該是這樣的。」

  這是當然,換做沈知離若是見到一個看起來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還異常美貌的女子,那句娘親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

  沈祭月繞著蘇沈澈看了許久,又上下打量了半晌。

  蘇沈澈禮貌的問:「您覺得我這個兒子有什麼問題麼?」

  沈祭月站定,又用力咬了咬手指:「沒問題,就是太沒問題了……」

  蘇沈澈:「何解……」

  沈祭月:「好合我的胃口。」

  蘇沈澈:「……」

  放下手指,沈祭月攬住蘇沈澈的手臂,同時挑起他的下巴,道:「兒子,我太喜歡你這張臉了,你介意亂倫麼?」

  蘇沈澈:「……」

  沈知離:「……」

  宇晏:「……」

  沈祭月輕輕巧巧的在蘇沈澈的唇上吻了一下:「兒子,嫁給我吧!」

  沈知離:「……」

  雖然她已經接受了蘇慎言已經死了的這件事,但是未免接受度太好了吧!喂喂,雖然你夫君死了很多年,但對你來說他才死了幾個月而已啊!

  而且這是她兒子啊,親生兒子啊!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肯放過嗎?

  宇晏:「……」

  ……原來我一直只是輸在臉上了麼!

  老男人的心有種被戳中的感覺。

  蘇沈澈一把拽過沈知離,擋在身前:「知離,見過婆婆!」

  沈知離:「……」

  喂喂,蘇某人,不要拖我做擋箭牌啊!你說不出口以為我就說得出口了嗎!

  沈祭月看了一眼沈知離,歎氣道:「原來是有主的啊,媳婦你好。」伸手。

  沈知離:「你好……」握手。

  沈祭月:「兒子就交給你調-教了,什麼時候不滿意了再還給我啊。」

  沈知離嘴角抽搐:「……我知道了。」

  「對了……」沈祭月四下張望,「那個帶面具的呢?他怎麼不見了?前段時間都是他陪著我的,這幾天突然不見還有點不習慣。」

  蘇沈澈:「他去接受花久夜的面部恢復治療了。」

  沈祭月:「誒?我還以為他天生長那樣呢!那麼獨特的臉恢復什麼啊!」

  蘇沈澈默默:「……你之前往死裡諷刺他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沈祭月掩唇,笑聲動聽:「那是開玩笑的啦,開玩笑的啦,我怎麼會是那種只看臉的膚淺之人呢!」  眾:默。

  待沈祭月和宇晏消失,沈知離才拉住蘇沈澈問:「蘇……你家就沒有點正常的親戚麼!?」

  蘇沈澈苦惱:「你想見麼?」

  沈知離:「啊?」

  蘇沈澈:「我姑父和姑姑就在外面。」

  沈知離:「啊!」

  片刻後。

  蘇沈澈的姑姑,也是北周的皇后娘娘,蘇婉之開心地握住沈知離的手,放進去一個紅包:「雖然沈澈是我哥哥的兒子,但我一直當成自己孩子養的,做長輩的給不了別的,就先給你包個紅包當見面禮好了。」

  沈知離熱淚盈眶,努力點頭。

  一雙修長漂亮的美男子之手橫插過來,拿過紅包。

  北周的皇帝陛下姬恪微微有責怪之意:「第一次見面怎麼能送紅包這種東西。」

  說著順手把紅包塞給了一邊站著的小正太姬定欒,同時沈知離的手上也多了一個金牌。

  姬恪溫和笑:「但凡州府衙門敢有人為難你,便出示這塊金牌。」

  雖然年紀已經不輕,但姬恪當年那北周第一美男子的稱號也不是白叫的,只這一笑就足以叫人心跳加快。

  只可惜……

  沈知離怨念:其實我想要紅包啊紅包啊,剛才那個紅包好大啊!

  見沈知離消沈下來,蘇婉之垂頭擔心問:「怎麼了……是不是蘇沈澈欺負你了!跟姑姑說,姑姑幫你撐腰!」

  蘇沈澈無奈:「姑姑……」

  倒是一邊站著的姬定欒邁起小短腿,跑到沈知離面前,將紅包又放回沈知離的手裡,漂亮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綻開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大姐姐,定欒不要,定欒給你!」

  沈知離眉開眼笑接過,順便摸摸姬定欒的腦袋。

  看這精緻的小鼻子大眼,長大肯定也是個禍害姑娘的模樣。

  此時,突然一個侍衛疾步走了過來,對著姬恪低聲說了兩句。

  姬恪的眉宇微皺。

  然而不等眾人反應,不遠處突然走過來一個少年。

  此時已經是午後,蟬鳴聒燥,灼熱的光遍射大地,連地面都彷彿烘烤出了一種火燙的味道,本該是有些煩躁的時候。

  但那個人卻讓著一切都瞬間褪去,他像是從玉砌冰雕不食人間煙火的宮殿中走出,帶著絲絲縷縷捉摸不定的冰寒味道。

  一襲簡單至極的白衫,卻被他穿出天衣錦緞也不曾有的華貴。

  唇畔依稀有笑,沁人心脾,神情倨傲、散漫卻也惑人,偏偏眸中又似能盛載萬千紅塵,又似連一片雲也停駐不下。

  他突兀的出現在本不該他出現的場合,卻又如此協調。反倒是在此刻的其他人,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也許與地點無關,這個人站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合適。

  少年徑直走到姬恪面前,淡淡說了些什麼。

  姬恪似乎很生氣,但最後到底沒發怒,只皺緊眉揮手放行。

  少年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在這個過程中,原本喧囂的人群都一下安靜了起來,似乎連午後的陽光都漸漸淡去。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那個少年。

  儘管他什麼也沒做。

  直到少年走遠,沈知離才留意到少年的頭髮竟然是純然的銀色,然而他的氣勢太盛,以至於過度注意他的本身,而忘記了這個令人驚訝的特徵。

  她怔了怔,瞬間腦中閃過兩個詞。

  風華絕代、傾國傾城。

  蘇沈澈握住沈知離的手,語氣有點酸:「看呆了?」

  沈知離嘴硬:「沒有!」

  蘇沈澈:「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他都這樣。」見沈知離眨巴著眼睛期待,不由歎道,「他是我姑姑的大兒子,姬定嵐,定欒的哥哥。不過他年前給自己改了名,並不認這個。」

  沈知離不可置信:「他和定欒是兄弟?」

  明明剛才她才在心裡誇過姬定欒,但比較起來差別簡直……天淵……

  蘇沈澈點頭,又補充:「是個非常讓人頭疼傢夥。」

  沈知離還想再問,蘇沈澈已經不滿的一把抱住她。

  「知離,別再關心別人了嘛!」

  沈知離下意識:「那關心什麼?」

  蘇沈澈:「比如說我們的婚禮啊,我的全部身家可都給你了,不能不對我負責的!再比如,知離……」他摸了摸沈知離的肚子,琥珀色的眼睛彎起,滿是期待:「我好想要個小小蘇!」

  沈知離:「……」

  ……想要你就自己生好了= =!

  說罷她轉身就走。

  蘇沈澈連忙追去,神色嚮往的構思:「知離,不用生太多,我們生兩個就好,先生個哥哥,等玩膩了再生個妹妹,讓哥哥照顧妹妹順便我把十二夜全部交給他,我們再去遊玩,冬天去四季如春的雲郡或者南疆夏天就去明月宮泡溫泉,對了,我已經找人去挖明月宮了,我覺得那個地方很適合我們養老,等老了我們可以泡在溫泉裡……」

  沈知離:「……喂喂,你手放在哪裡了!」

  蘇沈澈:「呃……」停頓,苦惱道,「知離,我覺得你還是多吃點番木瓜吧,不然以後小小蘇出生了我怕萬一……」再捏一捏……

  沈知離僵硬。

  天空中驟然迴盪起一聲悠遠的咆哮,久久不停。

  「蘇沈澈,你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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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5-28 14:36:46

【八四章】

  石窟內空寂無人,到處是堅硬冰冷的岩石,就連說話也隱約能聽見回音。

  握緊手心,指節用力到發白。

  「拔掉。」沈知離低聲道。

  蘇沈澈不解:「什麼?」

  沈知離低吼出口:「把管子拔掉我給你止血啊!你到底插了多久,流了多少血?會死人的啊你知不知道!」

  蘇沈澈淺笑道:「相信我,我不會死的。」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你也不會死。」

  不知道蘇沈澈哪裡來的這種自信。

  但沈知離不禁想起另外一件事,脫口道:「那祭月呢?你娘親呢!她……」

  救活了沒有?

  蘇沈澈笑:「不用擔心,她已經被帶出去了,只是現在還昏迷著,等十二夜華的效果完全發作,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沈知離側眸間,正看見那株曾開的無比璀璨奪目的花,此時已經委頓在湖中,只餘一片枯黃凋零的花萼,淒涼非常。

  剛剛愉悅起來的心又沈了回去。

  「蘇沈澈。」

  冷靜下來的,沈知離的聲音在石窟裡空寂迴盪:「拔掉管子罷,就算你現在救活我,我也活不過三十的。」

  ……那還是在之前,這麼一場大出血,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身體的虛弱。

  現在恐怕連三十歲都活不過。

  她已經二十多了,再沒有多少年華了。

  蘇沈澈伸手將她散下來的碎發別到而後,輕聲道:「不會的。」

  語氣很篤定。

  不等沈知離說話,蘇沈澈又不疾不徐的慢聲繼續說。

  「十二夜華是借命,你應該知道吧。那麼你救活了我的母親,她用了你的壽命,你現在其實應該已經死了。」蘇沈澈捏了捏沈知離的臉頰,視線垂下,放空般投落向別處,唇角漸漸勾起,「獻祭者的確是就算用十二夜華也救不回來……但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辦法。」

  兩張薄薄的昏黃紙片塞進沈知離的手中。

  看了太多次,她自然認得出來,那正是師父給她的小冊子裡缺失的部分!

  蘇沈澈:「……就是在獻祭者未死去之時,利用十二夜華復活的被獻祭者再將血液反哺,將壽數平分,當然,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被獻祭者此時還在昏迷反哺實在很難,更何況被獻祭者本身的血液就太少反哺回去只怕十有八九會把自己好不容易復活的壽命反搭進去,所以這幾乎是個沒什麼用的辦法……但是這幾日我研究了很多次,發現其實有一個漏洞可以鑽,反哺要的血液和生氣,卻未必要被獻祭者本人,她的血親同樣可以……」

  「我是她的親生兒子,還有誰比我更適合呢?」

  沈知離怔怔然聽著。

  直到蘇沈澈說完,才突然道:「壽數平分是什麼意思?」

  蘇沈澈遲疑著道:「字面上的意思。」

  沈知離突然握住他的手,皺眉,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那就是說我平分了你的壽命,那豈不是說如果你原本就算有五十多年的壽命能活到八十現在就只能活到五十?」

  心突然狂跳了一下。

  「蘇沈澈,你瘋了麼?拔掉,快點拔掉!」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胸口的管子,手卻一下被蘇沈澈用力握住。

  「是,可我覺得這是好事。」

  沈知離剛想說話,就被蘇沈澈再一次打斷。

  「你死,我死。你活,我活。」

  吻了吻沈知離的手指,他溫聲道:「如果你死了,只有我一個人活著的話……我會很痛苦的,知離。」

  沈知離惶急道:「可是……」

  「不管是五十還是三十,能跟你在一起,就已經足夠了。」

  虛環住沈知離的身體,蘇沈澈道:「……還有,我很開心,你肯承認說愛我。真的,非常非常的開心,我這輩子都沒有這麼開心過。」

  大約再也沒有人可以把肉麻到死的情話說得這麼自然而然,自然到好像他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沈知離的唇動了兩下,但什麼也說不出口。

  一縷血絲自蘇沈澈的唇角溢出。

  抿緊唇,拭去唇角的血絲,他支著額,聲音驀然低了下來:「……這管子插進心口還真痛。」

  沈知離發覺不對,輕輕想要推開蘇沈澈:「可是我……」

  為什麼沒覺得這麼痛!

  蘇沈澈輕歎氣:「知離,你還是先睡會吧,再醒時一切都好了。」

  沈知離:「喂喂,這種時候怎麼能讓我睡……」

  不容分說,冰冷的手掌蓋在沈知離的眼前,視線裡一片黑暗,意識淡去,再是不情願也無法控制的昏睡過去。

  雖然是沈知離自己的意願,但之前讓她承受那麼多痛苦他已經很難過了。

  剩下的這點,就讓他替她承受下來好了。

  纖長濃密的睫輕顫著合攏,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又是一聲歎息。

  只是這一聲像是喚起了無數往事穿越過數不清的年月呼嘯而來,包含著無盡複雜的情愫,最終化作一個再簡單也再篤定不過的詞宣洩而出。

  「我的知離。」

  清晨。

  數只淺黃的雀鳥唧唧喳喳著落在枝頭,枝椏震顫,晨間來不及化的露珠順著葉脈沒入土地。

  薄霧散去,山水依濛,自一片裊裊黛青中洗練而出。

  脈脈晨輝一寸寸漫射開去。

  艷陽晴好,澄空萬里。

  「你竟然是十二夜電堂的堂主?」

  蝶衣不可置信道。

  戰軒賤賤一笑:「花雨雷電,十二夜四大堂之首的雷堂堂主正是在下。」

  翟鳳不屑,雙手環胸:「有本事牧歌在的時候你也這麼說啊!」

  戰軒笑得更賤了:「你不覺得我就外貌來說,對上牧歌是壓倒性的勝利嗎?那種完全不解風情的男人跟我有可比性麼!?」說話間他擺出了一個自以為很器宇軒昂的姿勢……

  翟鳳翻了一個白眼。

  在那個變態主上的調教之下,十二夜的下屬基本上看見自家主上都跟見了鬼一樣,尤其是常年近距離被荼毒的幾個堂主。

  ……要知道就連那個除了機械研究對一切都不感興趣的常年面癱臉雷堂堂主牧歌,在提到蘇沈澈的時候也會一反常態,當然,翟鳳完全可以理解,蘇沈澈對待屬下那種做法簡直比仇敵還要可怕……

  然而,在這當中也有例外。

  戰軒就是那個奇葩一樣的例外存在。

  這個奇葩在蘇沈澈的常年摧殘之下,不僅沒有覺得痛不欲生,反而非常甘之如飴。

  根本就是那種蘇沈澈打他左臉,他會把右臉湊過去,打完了還會說,好爽好爽再多蹂躪我一點吧然後把屁股也伸過去……的這種。

  翟鳳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真是光是想一想就覺得一陣惡寒。

  而且這貨竟然還十分的崇拜蘇沈澈。

  完全不顧自己賤氣外露的氣場,學著蘇沈澈整天一身哭喪一樣的白衣,還在大家都管蘇沈澈叫主上的時候,堅持一臉驕傲的叫他主人……

  主人個頭啊!

  大家都是拿錢混飯吃的,你這麼敬業還要不要人混了啊!

  還好,蘇沈澈本人對這個稱呼也稍微有那麼一點膈應……當然他不會表現出來,只是每當戰軒叫他主人的時候,蘇沈澈總是會一臉慈祥的摸著戰軒的頭說「乖小僕,陪我習武好不好」,然後再把戰軒揍的鼻青臉腫奄奄一息……

  但就算是在這樣的調教下,戰軒還是被不斷言傳身教的蘇沈澈教育的越發無恥淫-賤不要臉。

  一次次不斷地突破著他深不可測的下限。

  ……不過,俗話說人至賤則無敵。

  當一個人賤到極致的時候,還真的是天下無敵。

  至少這個時候,恐怕就連蘇沈澈也做不到這個程度吧……

  戰軒嗷嗚一聲撲過去,抱大腿:「夫人。」

  剛剛清醒的沈知離僵直在房門口。

  戰軒蹭了蹭:「夫人,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蝶衣怒,捲袖子扒戰軒:「放開我家小姐!聽到沒有!就算你是代蘇公子也……」

  憤怒的妹子力量是無窮的。

  戰軒眼見要被扒開,乾脆轉移陣地,抱住蝶衣。

  蝶衣:「……」

  沈知離:「什麼代蘇公子?」

  戰軒舔臉笑:「在下的主人就是十二夜公子蘇沈澈。」

  沈知離一愣:「……那婚書是?」

  戰軒:「自然是帶我家主人和夫人你的!」

  沈知離嘴角抽搐了一下,按住隱隱作痛的心口,低咳了兩聲。

  蝶衣連忙一腳踹開戰軒,攙扶住沈知離。

  沈知離搖頭

  ……倒是沒有想像中的嚴重,雖然傷口可能要養很久,但總有好的一天。

  「我沒事,蘇沈澈呢?」

  蝶衣有些為難:「我也……」

  「他沒死。」

  紅衣花久夜踏入院中,勾唇譏誚道:「什麼都不懂就敢往心口插東西,也是那傢夥運氣好,沒插死自己。」

  沈知離一眨不眨盯著花久夜,見他是說的不像假話,不禁笑道:「謝謝師兄。」

  師兄的醫術絕對不會比她差到哪裡去。

  ……這笑容實在刺目。

  花久夜身形一動,彎腰一把抱起沈知離,掠回屋中床上放好。

  「誰準你出來的!給我好好躺著,我沒準你下來,你就絕對不許給我下來!」轉頭,「那個小侍女蝶什麼……」

  蝶衣指自己:「我?」

  花久夜:「對!給我看著你家小姐,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許她出這間屋子,知道沒有!」

  蝶衣收令,一臉崇敬重重點頭道:「知道了花公子!」

  沈知離:「……」

  催眠這麼久了都還沒解麼……

  「等等,那……師兄,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去看蘇沈澈?」

  已經轉身準備出門的花久夜微微轉眸,眼睛裡閃過一絲不懷好意道:「想見他?那等你的傷口什麼時候完全癒合了再說吧。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也知道的很清楚……運氣好的話,半年多吧。」

  晴天霹靂。

  沈知離拽過花久夜的衣角,抱大腿,怨念:「師兄……別這樣啊……」

  戰軒:「……」

  這招原來夫人也喜歡用啊!

  不遠處的房間。

  「少年人,你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慘啊。」一個面具男靠在門口朝裡張望,聲音沙啞難聽。

  床上躺著的人眨了眨眼:「你是……南疆的那個說要認我做兒子的?」

  面具男略顯詫異,走到床邊:「誒,少年人你竟然還記得我?」

  床上的人笑笑道:「嗯,我記性很好的。」

  面具男也笑:「那記性很好的少年人,告訴我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的啊?」

  床上的人想也不想道:「是為了救我娘子啊。你呢?你又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樣子的?」

  面具男摸著面具的下巴,想了想,突然笑著拍了拍床上人的胸口:「少年人,我們還是真有緣分啊,我感覺我好像也是為了救娘子才弄成這樣的……」

  再遠一點的房間。

  「老娘的頭怎麼這麼痛啊……」

  某絕色女子揉著自己的腦袋:「這是什麼鬼地方?不對,我不是被宇晏殺掉了麼?宇晏!宇晏!我兒子呢!」

  更遠許多的某個密室裡。

  「阿嚏。」

  某個鶴發青年顏的男子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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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36:19

【八三章】

  早在幾天前十二夜華就有開放的跡象,今天總算正式開了。

  沈知離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原本在她的構想裡,就是這樣一個人靜靜的進來,再靜靜的死去。

  空氣裡浮動著淺淺的香氣,雖然淡卻攝人心魄。

  漂浮在冷湖上的花朵貪婪吐蕊,每一個瓣朵都宛若冰雕玉啄,流轉著冰冷的華光,它們盡情舒展著自己的美艷芳華,將每一分的美麗都綻放到極致,猶如罌粟花般,引誘人上前,獻出鮮血。

  即使是沈知離,也在那樣盛大而不顧一切的妖嬈美麗中恍惚了。、

  十二夜華孑然的兀自開放,用盡全部的力氣為這一生只一次的開放。

  ……再然後絕望的迎向死亡。

  實際上也是,不論是否使用十二夜華,它都會在凋謝的瞬間枯萎。

  無可挽回。

  沈知離定定站了好一會,才按下機關,緩步走向十二夜華。

  彷彿在歡迎她,十二夜華的花瓣隱約又伸展了幾分,在空寂的石窟裡微微搖擺。

  石窟裡,似乎又更冷了一些。

  從石道中,有一本已經泛黃了的小冊子。

  因為已經過了太久的時光,冊子的紙質變得極其脆弱,沈知離不得不萬分小心的翻開。

  這是沈天行留給她,關於如何獻祭的說明。

  小冊子的內容已經不全,但所幸關於獻祭的部分一句也不曾缺少。

  又確認了一遍幾乎可以倒背如流的內容,沈知離才再一次合上。

  閉上雙眼,在腦中仔仔細細的過了一遍全部的內容,確定萬無一失,她才又一次走了回去。

  ……即使慢一點,也要確保這個過程一點都不能錯。

  畢竟是要犧牲她的性命來成全的事情,如果最後她死了,師父的心上人還沒有活過來那豈不可笑。

  走回湖邊的棺木前,沈知離利用棺木底下的機關將棺木推到湖中十二夜華邊。

  歇了一口氣才推開棺蓋,打開機關,將女子小心的取了出來。

  說是水晶棺,但這其實是師父不知從哪運來的千年寒冰,可保屍首萬年不腐。

  沈知離的手幾乎凍僵,但還是一點點小心的將女子抱出,保證不讓她磕碰到一點。

  不得不說,這具身體實在保存的很好,不但沒有半點老去,肌膚也依然鮮活的吹彈可破,要做到這種程度僅靠千年寒冰也是不夠的,不知道師父到底付出怎樣的代價,讓她的時間幾乎凝固在了剛死去時的樣子。

  將女子小心放在十二夜華邊,沈知離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放在女子的胸口,同時微微傾斜花身,確保當十二夜華凝結凝露的時候,那些珍貴的摻雜了她的生機的凝露能夠順利的滑入祭月的口中。

  而後,她點燃了一株長長的引魂香,花香散去,只剩下一股似乎可以洗滌塵垢的禪香。

  沈知離鬆了口氣,繼續最後一個步驟。

  放血。

  靠在棺木上,沈知離握住匕首,石窟外突然響起一陣響動。

  「沈知離,你給我開門!」

  「小姐,小姐!」

  「沈谷主!」

  沈知離取了兩團棉花,塞住耳朵,同時手起刀落,腕上頓時多了一道傷口。

  和平時只放一些不同,這是最後一次,就算不放干她身體裡所有的血,至少也要放個七七八八,所以創口幾乎一下把手腕上的血管一下都割裂,血點噴濺在十二夜華上,觸目驚心。

  這樣的痛楚已經很熟悉了,但卻從沒有一次這麼疼過。

  瞬間讓她想起了那個落滿大雪的夜晚,她匍匐在地上,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全身上下被積雪掩埋,寒冷透過皮膚滲入骨髓,身體裡的血液也都好像凝結成了冰晶,四肢僵硬到已經感受不到溫度。

  就連意識也隨著身體的僵冷而逐漸消逝。

  現下無論如何是比不上那種痛楚的,多年前的她尚能忍,現在又怎麼忍不住。

  將手搭在十二夜華上,沈知離緩緩合上眸。

  她的體質特殊,不需要刻意去引導,血也會潺潺不絕的流淌,永不停歇。

  石棺冰冷,血液被抽乾更是讓手臂痛的麻木,頓了頓,沈知離往口中塞了些麻痺散,便沈沈睡去。

  ……也許會一睡不醒了?

  她想。

  只可惜她的運氣沒這麼好,不知過了多久,又一次幽幽轉醒。

  手腕上依舊滴著血,半個身體已經麻木,意識也不像之前那麼清晰,冷汗順著額頭流下,心口無端惶急。

  這種症狀……

  大概已經流逝了她身體裡將近兩三成的血液了吧。

  她自己就是大夫,很清楚,雖然她來之前在舌根含了續命的丹藥,但至多流逝到六成的血液,她就會完全失去意識。

  到了那個時候基本就是回天乏術。

  視野可見的地方,十二夜華以越發妖嬈的姿態盛開,足以迷醉人心,勾動魂魄。

  花朵正中晶瑩的液體一點點凝結,滑落,落入女子口中。

  而那端的女子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光暈,原本冰冷不似活人的臉孔也煥發出點點生機,在這樣下去,應該不久以後就能漸漸有意識了罷。

  ……那麼她的犧牲也不是完全沒有用的。

  石窟外轟隆隆的聲音驟起。

  是在砸石門的聲音。

  沈知離一怔。

  他們還沒死心麼?

  ……然而心底深處,莫名的想起另外一個人。

  那個只是她手上蹭破了一點皮都會緊張心痛半天的人,此時如果看到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很心疼?

  可在這麼想的同時,卻又不希望蘇沈澈真的來阻止她。

  已經做了這麼多了,就差這最後一步,如果蘇沈澈真的讓她前功盡棄,就算是救活了她,她也未必會感激他,甚至或許會恨他,恨他害自己失言,恨他讓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人總是這樣矛盾。

  砸石門的聲音已經大到即便沈知離塞住耳朵都無法忽視。

  就算石門是用最堅固的材料製成,被這樣砸下去也難免被砸開吧。

  夜長夢多。

  她看了看手腕上流淌著的血,無聲歎:這樣的速度還是慢了。

  再過一會,只怕她也動不了了。

  狠下心,沈知離用身體裡僅存力氣取出石道內早已準備好的一根指粗的管子,反手扎進心口。

  她扎的極有技巧,再加上管子也經過特殊處理,被扎也不會立刻死去。

  大量的血卻一下順著管子流淌了出來,但這樣的疼痛也不是她現在的身體承受的了的。

  剛扎進去,沈知離就痛得眼前一黑,支撐不住暈厥過去。

  「知離……」

  她這是……已經死了麼?

  為什麼會聽見蘇沈澈的聲音?

  「知離,醒醒。」

  眸瞇成一條縫,蘇沈澈光潔而俊逸的臉龐清晰可見,他的神情很平靜,琥珀色的眼睛裡卻像是有烈火靜靜燃燒,一團簇成一團,透過視線直直撞進她的心口,灼傷了她的靈魂。

  ……大概是真的已經死了吧。

  不然又怎麼會夢到蘇沈澈。

  ……不過就算是假相,能見到蘇沈澈,也是一件令她開心的事情。

  沈知離對著蘇沈澈,徐徐綻開一個笑容。

  一個很輕很輕,卻異常美好的笑容,沒有苦澀沒有無奈沒有哪怕一丁點的桎梏,只是單純的因為看見他而喜悅。

  輕輕捧起沈知離的頸,淡若清風的吻落在她的額上,再蜻蜓點水的滑過鼻尖、下頜、唇瓣,輾轉吮吸,並不深入,只是親暱的磨蹭著。

  「知離,你這個笨蛋。」

  他輕聲歎息。

  那麼那麼好聽的聲音,低沈悅耳,像一支悠然的笛聲,趁夜入夢,叫人不願醒來。

  只是在夢醒之前,她還有事情沒有告訴他。

  沈知離舔了一下乾裂的唇,掙扎道:「蘇沈澈,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到底是說出了口,藏在心裡那麼久的話。

  如釋重負。

  愛就愛了,有什麼是不能承認的呢,只可惜,生前到底是沒機會告訴他……

  話音一落,沈知離只覺得肩膀被猛然抓住,冰冷的唇重重壓下,不容分說的深深吻住,這個吻激烈而深情,灌注過來的溫度讓她連靈魂都一下顫慄了。

  身體的感官霎時清晰起來。

  唇舌交纏,蘇沈澈口中的溫度和氣息都再清楚不過的包裹住她。

  而同時感受到的還有蘇沈澈胸膛的一陣陣暖意。

  不對!

  沈知離的腦中像是被雷劈了一道!

  ……死了,怎麼可能還會有這種感覺?

  方纔那種夢幻似的感覺隨之褪去,石窟還是那個陰冷的石窟。

  她低低垂下視線,插在她胸口的管子依然插在她的心口,只是管子的另一頭……

  此時正插在蘇沈澈的心口。

  隨著這個認知,她能感覺到自己手腕上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而潺潺的血流正通過蘇沈澈的身體流進她的身體裡,平靜而緩和,就像它們原本就是一體的,生機和活力一點點充盈著她的身體。

  沈知離擡眸,蘇沈澈淡琥珀色的眼睛彎起。

  一如初見。

  那一剎那,她的腦中一片空白,許久方清醒回神。

  ……他到底做了什麼!

  到底誰才是笨蛋!

  「別哭,我的知離。」

  冰冷的指節溫柔的蹭過她的眼瞼,襯得那張臉龐白皙到蒼白的地步。

  沈知離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淚水竟然已順著眼角滑落,一滴接著一滴,完全抑制不住,喉嚨裡也像是被什麼堵住,哽咽得幾乎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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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36:01

【八二章】

  沈知離跑到石窟的時候,石窟外正轟隆隆的響著。

  周圍圍了好些不明所以的人,忐忑著不敢向前,看見沈知離猶如看見救星:「沈谷主……花、花公子他這是要……」

  花久夜斜斜坐在一塊石階上,身前是個巨大的投石機,手中握著的巨石輕輕拋入投石機,再按下機括,巨石便猛然撲向石窟,引起一陣驚天動地的撞擊聲。

  很顯然,而剛才那些響動就是他用投石機毀壞石窟時發出的。

  沈知離幾乎是有些無奈的站到花久夜身前。

  花久夜擡眸,三分醉,三分冷,還余三分的陰沈:「讓開!」

  沈知離定定站著,定定看著他:「師兄……」

  花久夜站起身,淡淡酒氣順著他的衣衫飄來,眼睛深處也染了幾分赤紅:「滾。「

  沈知離只是固執的道:「師兄。」

  「我沒有你這樣蠢笨的師妹!」

  也許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花久夜沒有這麼容易善罷甘休,沈知離並不意外。

  她只是握住花久夜的手臂,輕道:「夠了,師兄……我很感激,但……夠了,不用再為我做這麼許多了。如果有心,就安心的送我一程罷。」

  花久夜冷冷道:「你讓我怎麼安心?」

  怎麼可能安心的看著她去死?

  她是陪了他那麼多年青梅竹馬的小師妹,她是他在最絕望的時光裡唯一能想到的美好,她是硬生生把他從南疆的深淵裡拽出來的人……也是,他在這個世上僅存的親人。

  沈知離從身後抱住花久夜,突然揚起嘴角:「師兄,葉淺淺是個好姑娘。」

  花久夜一僵:「你現在提她做什麼……」

  沈知離的語氣竟然意外的輕快:「喜歡的話就去追求好了,雖然葉姑娘性格是……了點,但是我覺得師兄你還是很有希望的……我不在了之後,師兄你……」

  說起來,她還真的要感謝蘇沈澈的七情丹。

  雖然因為藥效產生的感情看起來有些不靠譜,但葉淺淺確實是個好人,如果花久夜真的追到她,未必不會動了真心,畢竟……喜歡有時候也是一種習慣,更何況,就算不喜歡,至少,花久夜不再是一個人。

  花久夜沈默了一刻,反手攬住沈知離。

  胸膛緊貼,微暖的氣息熨燙,驅散了所有的寒意,沈知離也更緊的抱住花久夜。

  誰都沒有再說話。

  也不需要再說什麼,一切都不過是廢話。

  人群不知是何時散了,碎石遍地散落。

  天光依然大亮,刺得沈知離幾乎睜不開眼睛,半閉起的眼眸裡酸酸澀澀,有什麼逐漸撐破眼皮,滿溢而出,迷離的視線裡水汽朦朧。

  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她的手背上,順著指尖滴落。

  她驀然想起在南疆皇宮地牢時,她也是這樣抱著放聲大哭的花久夜。

  只是這次哭的人換做了她。

  她不怕死,只是……突然有些傷別離。

  真的只是一些……

  擁住她的懷抱更緊了些。

  沈知離咬住唇,靠在花久夜的肩上。

  她此生脆弱的次數實在太少,從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世上最能依賴的只有自己,但在這樣的時候,突然希望有些什麼可以依靠,有什麼可以填補像是驀然空下來的心口。

  然而一合上眼睛,第一個閃出腦海中的卻是一張清澈溫暖仿若冬日暖陽的臉孔。

  不管是淺笑溫柔笑甚至無奈笑都清晰浮現好似就在眼前,鮮活地讓心也跟著微微抽痛。

  他說:

  「知離,我想你……」

  「知離,沒關係,你信不信,我都喜歡你。」

  「知離,我會用這世上最盛大最囂張的婚禮娶你……」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這麼這麼喜歡這個人。

  喜歡到……

  沈知離緊緊的閉著眼睛,手握住襟口。

  ……喜歡到甚至會因為他真的就這麼被自己氣走而難過懊惱。

  會為自己做的事情而後悔。

  這大概也是她這一生少有的。

  剛回到自己的屋中,沈知離就是一怔。

  「這是……什麼?」

  蝶衣看見擺在屋子正中的寶箱,也覺得匪夷所思,見沈知離居然也不知道,乾脆上前打開箱子。

  不等沈知離看清,蝶衣又猛然合上,用一種很飄忽的聲音道:「小、姐……」

  「到底什麼東西?」

  沈知離頓了一下,耐不住好奇,乾脆自己上前打開箱子。

  結果……

  沈知離轟然關上箱蓋。

  半晌才又打開,撈起裡面的東西往下看。

  放在最上層的是一堆金票,最低面額是十萬兩。

  再往下是房契地契,千畝一算,光看上頭的地址就基本遍佈全國。

  再再往下是各種各樣的鋪子,成衣鋪子,酒館,飯莊,錢莊,茶樓,米鋪,胭脂鋪……數都數不清……

  蝶衣目瞪口呆的看著,喃喃道:「這一箱子……能買下我們整個谷吧。」

  沈知離越往下數越手軟。

  ……很清楚回春谷價值的沈知離想,就她手裡的這些別說買回春谷了,都夠買好幾座城了吧。

  ……那些什麼一箱子銀子一箱子金子都弱爆了弱爆了啊!

  蝶衣:「小姐……這種來路不明的錢我們可不能收,誰知道會惹上什麼麻煩。」

  沈知離喃喃:「聘禮……」

  蝶衣不解:「聘禮?誰的聘禮?」

  沈知離迷離:「……別人送的。」

  蝶衣見沈知離有漸漸趴進箱子裡的趨勢,忙道:「小姐小姐,要是聘禮就更不能收了啊!收了就要嫁的啊!到底是誰送的,我這就叫人替小姐你送回去,若是少了一星半點可就不好交代了……」

  沈知離繼續迷離:「……不還了。」

  蝶衣急得跺腳:「小姐小姐!」

  沈知離雙眼朦朧的趴在那堆紙張上:「……嫁就嫁,不過不是我……」

  蝶衣:「啊?」

  沈知離:「……冥婚吧,明天把師父的棺材挖出來好了……回來我給他蓋個陵墓,他應該不介意的……」

  蝶衣大驚:「……小姐你在說什麼呀!」

  沈知離飄渺的笑了笑:「昨天婚書我簽的沈天行,用簽處方的草書寫的,對方認了一個沈字就走了……」

  蝶衣:「……」

  小姐……你這樣好可怕啊!!!!

  不就是點銀子麼!小姐你冷靜一點啊!!!!

  任何一個徹頭徹尾的財迷在見到這麼一堆財富的時候都不可能冷靜下來。

  雖然沈知離起初攢錢的心願是為了不再受窮、不再讓人因為缺少銀兩而死去,但久而久之慳吝的個性已然深入骨髓……面對近在眼前順理成章唾手可得的巨大財富,那種想要據為己有的強大慾望,簡直……

  漸漸冷靜下來的沈知離用手撐著頭,絕望道:「蝶衣,打暈我吧。」

  ……這些銀子如果都給她,她可以在全北周開滿回春谷的醫館藥房啊!

  但是挖師父的墳這種事情她也是真的做不出來啊!

  忍不住,好痛苦。

  正在痛苦之時,門外響起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

  「沈谷主!」戰軒滿臉喜氣,「您也在啊!正好,麻煩寫下生辰八字,這樣我也要找人對過八字再決定上門迎親的日子!」

  沈知離目光複雜:「……」

  蝶衣擋在沈知離身前,叉腰:「你、你……趕快收回聘禮!我家小姐是不會嫁給你的!」

  戰軒精神一振,湊前一步,握住蝶衣的手,情深意切的肉麻:「這位姑娘……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年歲幾何?可曾許人家?」

  蝶衣臉紅:「你問這些做什麼?」

  白衣佩劍,身高八尺,也算是個樣貌堂堂的漢子,想到這裡,蝶衣的臉更紅了。

  戰軒湊得更近,用力在蝶衣的手上吃豆腐:「……你家小姐很快會變成我家夫人,到時我們朝夕相處你難免會對英俊瀟灑器宇不凡的我生出什麼特殊情愫,我自然要先問好,我這個人很有原則的,從來不對有心上人的……哎呦……」

  蝶衣:「滾!」

  戰軒被一腳踹飛,緊接著丟過來的還有那只價值連城的聘禮箱子。

  「臭不要臉的!」

  再接著,砰一聲,大門緊閉。

  反應過來,戰軒跪地捶門:「喂喂,我錯了啊,開門啊,我們重新來過啊,再給我一次機會啊……沈谷主,交不了差我家主人會很生氣的啊我不想讓主人生氣啊我很愛我家主人的啊,喂喂……」

  蝶衣看了看不早的天色,小心問沈知離:「小姐,您也早些休息罷。」

  沈知離咬手絹,不甘地怨念扭:「丟出去了丟出去了丟出去了……」

  蝶衣:「……」

  戰軒幾乎每日都背著那個箱子前來,但也幾乎每日都被蝶衣一笤帚一笤帚的趕出去。

  抱大腿抱小腿就連抱腰抱腳都做了,偏偏蝶衣不止不吃這套,戰軒抱得越歡騰她的怒氣越重,於是往往白天是戰軒追著蝶衣送東西,晚上蝶衣拿著笤帚攆著揍戰軒,到了後頭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追著誰……

  沈知離一邊整理著回春谷中的東西一邊看兩人打鬧,雖然心疼那箱裡的錢,但心情也無端的好了起來。

  ……等她故去之後,除了將回春谷還給師兄,多給蝶衣留下幾間藥店舖子罷,到時候讓她招個自己喜歡的夫婿,陪了自己這麼久蝶衣也耽誤了最好的婚嫁年華。

  將遺書放進信封中塞進抽屜裡,沈知離再次推開了石窟的門。

  石窟裡,那朵淡紫色的艷麗花朵此時已開得絢爛。

  ……十二夜華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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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35:30

【八一章】

  休息過後,谷中的事宜還是要處理的。

  之前她離開,大小事務都由谷裡的管事處理,如今她一回來,這些自然都要同她一一稟報,畢竟她才是回春谷真正的谷主。

  忙了兩三日,沈知離才得閒坐在院中休憩。

  蝶衣特地替她煮了銀耳蓮子羹,半吹半喝了一碗,放下青瓷碗,望著碗中殘餘的湯汁,她恍然想起蘇沈澈。

  被她氣跑了之後,蘇沈澈也已經好幾日沒有消息了。

  也難怪,任誰一片好心被那樣對待都會覺得受傷罷,不來見她也是常理。

  既然活不長,就不要有什麼感情。

  沈知離一直這麼想,所以待人從來是客氣有餘,卻少有親厚。

  往來送去了許多的病人,也有不少感懷她的恩德,想要留在她身邊侍候一二,或者家有餘財自覺條件不錯的乾脆想向她求親,都被沈知離直接了當的拒絕了。

  病人只是病人,大夫也只是大夫。

  醫人是她的職責所在,更何況她的診金並不便宜。但除此之外,他們並不需要再有什麼其他的關係。

  彼此不過過客。

  沈知離。

  知離、知離……

  從師父給她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一早便知會離開。

  她冷漠的看著病人們來來去去,從沒想過在誰的身上寄托什麼感情,也沒想到會和其中一個發生什麼關係,更沒想到會愛上誰。

  曾有個貴胄公子很不能理解的問她:「雖說是因為感懷姑娘救助家父的恩典才會求親,但在下也確實仰慕於姑娘的人品與醫德,小可自忖條件不差,而且保證三媒六聘迎姑娘進門,姑娘為何這麼乾脆的一口拒絕。」

  沈知離被糾纏的不耐,直接道:「我最多只能活到三十歲,就這樣你也願意娶我麼?」

  對方一愣,隨即竟是一口應下:「那又如何,人生在世固有一死,早死遲死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三十足夠生兒育女。」

  這話說的人不是不感動,沈知離卻只笑了笑:「你現在說自然可以,可是真到了那時候,你未必就會這麼覺得。更何況,我三十死去之時,你不過三十出頭,正是男子風華正茂的年紀,定然會續絃娶妻,到時我的夫君會對另外一個女子寵愛備至,而我的子女要喚另外一個女子為娘親……抱歉,這點就算是我死了,也一定會不甘心的。」

  可是這一刻,沈知離取出那一縷結髮,握在手心。

  她突然覺得,就算蘇沈澈會忘記她,娶別的女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愛之前,她可以自私的說不甘心,可是愛了之後才發現,她更希望的是,蘇沈澈過得好。

  所以才會對他怒目而視,才會想要趕走他,才會……

  沈知離將結髮放在桌上,苦笑著想,自己這個樣子還真是不像過去的沈知離。

  又看完了一個病人,窗外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雨聲連綿不絕,像是不會斷絕,陰沈的氣息遮天蔽日。

  沈知離正想吩咐蝶衣多加些衣服,花久夜踏著馬從雨幕裡疾馳到她面前,當頭便問:「氣走了蘇沈澈是嗎?你到底什麼意思?不會對那件事還沒死心吧!」

  沈知離一時驚訝,不及回答。

  花久夜翻身下馬,又氣喘籲籲的接著問:「你是想著自己就要死了?所以氣走他讓他不至於眼睜睜看著你死麼?那你想過沒有,你死了之後,他會不知道麼?」

  沈知離低聲:「我有安排。」

  花久夜:「什麼安排?」

  沈知離抿唇:「我已經準備好了替身,在我死後,她會代替我出嫁,然後生兒育女,過正常人的生活。嫁妝是半個回春谷,沒人會不答應的。」

  花久夜:「我不答應!沈天行讓你守好回春谷,你就是這麼守的?」

  沈知離擡眸:「師兄你也知道師父最在乎的是什麼,他想要的我一定會替他做到。」

  「那蘇沈澈呢?」花久夜的黑眸中捲起晦暗的漩渦,眼角的傷疤更顯得猙獰:「你覺得他知道你嫁給了其他人就不會難過痛苦麼?」

  沈知離平靜道:「可他畢竟以為我活著,知道我嫁人了和知道我死了,哪個會讓人更痛苦?」

  花久夜:「如果我不許你死呢?」

  沈知離笑:「師兄,殺了我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阻止我死未必就這麼容易了。」

  花久夜按住沈知離的肩膀,神情稱得上氣急敗壞了:「你就鐵了心為沈天行死麼?」

  沈知離點頭。

  花久夜高高揚起手:「迂腐!愚蠢!」

  沈知離仍舊站著,閉上眼睛,沒有躲。

  手猛然甩下,卻在碰到沈知離臉頰的瞬間停住,五指蜷縮漸漸成拳。

  沈知離睜開眼睛的時候,花久夜已經摔門而出,雨水打濕的背影在雨夜裡格外的蕭索。

  不一樣。

  師兄,你跟我不一樣。

  所以不明白我的心情。

  這個世上,我答應誰的事情都可以反悔,但惟獨師父的,不能。

  怪她愚蠢也好固執也罷,當年被沈天行從冰天雪地裡救下來,她跪在沈天行面前說,恩人救命之恩寧死以報,那是真心的,即便到了現在也未曾改變的。

  就算那個老頭子已經死了又怎麼樣,她答應過的事情,不會因為這個而有任何改變。

  花久夜和蘇沈澈都被她氣走了,但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

  每隔五日她會去看一次十二夜華。

  花養的很好,離開放只有一步之差。已經等了這麼久,也不在乎再多等些時日。

  沈知離向谷中的成衣鋪子定了幾年份的衣物,又買了許多新的玩具去看孩子們。大雜居裡的孩子們仍然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對他們來說,他們的煩惱是夫子教的文章第二日能不能背誦出來,所有的草藥能不能認得出,還有揀草藥分發的那點月錢夠不夠偷買一點零嘴。

  午後的陽光曬得地面微醺,暖融融的桔色光線下,沈知離也有些倦懶。

  去鎮口的酒館買了酒,她又去給沈天行上了一次香。

  聽來入谷求醫的江湖人說,如今魔教已與正派談和。

  新任的魔教教主是個女子,還是當初和十二夜公子盛傳為佳偶的魔教護法葉淺淺,和她知道的一樣,並且魔教與正派雙方約定三十年內不得再起風波。

  三十年,只怕現在主事的人也都已經老去,再打也與彼此無關。

  正派原本就是因為魔教屢屢偷襲入侵才奮起反抗,如今得到這樣的結果,也尚算滿意,畢竟雙方都已經損失慘重,斬草除根已經是不可能的。

  除此以外,十二夜公子也由於在此次反抗魔教中出力甚巨,得到了一致的稱讚,甚至有好些掌門表示將來一定會推舉十二夜公子為武林盟主。

  ……如此這般,皆大歡喜的結果。

  沈知離聽完,只笑了笑,到底沒什麼反應。

  又過了幾日,谷裡來了一個有些特別的人。

  「沈谷主好,在下名叫戰軒。」

  來人一襲白衣,腰間配劍,但這一身卻與蘇沈澈渾然不同,蘇沈澈的白衣怎麼穿怎麼透出一股翩然貴胄公子的味道,而這位則讓人覺得有種……呃,難言的痞氣。

  「久仰大名,此次是代我家主上前來求親的!」

  他的態度很認真,卻總叫人覺得玩世不恭。

  「求……親?」

  戰軒重重點頭,腆臉一笑:「聘禮就放在外頭,沈谷主,要搬進來嗎?」

  沈知離端起手邊茶杯喝了一口,緩緩放下……

  「來人!送客!」

  戰軒搓搓手:「別這樣嘛沈谷主,你看我大老遠來一趟也不容易啊,您就收了嘛……」

  還有別的病人,沈知離懶得浪費時間,逕直出門,反正有人會打發他離開的。

  她走,她走,她……

  誒,怎麼走不動?

  低頭一看,就發現剛才還站在她身後的戰軒此時竟然、竟然……

  一臉賤樣的戰軒死死抱住沈知離的大腿,仰首道:「沈谷主若是不收下我家主人的聘禮,就在這裡踹死我吧!」

  沈知離:「……」

  見沈知離僵硬,戰軒努力蹭了蹭她的大腿:「夫人!」

  沈知離:「……」

  ……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麼賤的人……

  她甩腿,對方死抱住不動。

  她踹人,對方干之如飴。

  這種樣子又實在不能去求救。

  她……

  「算我求你了,戰公子,放開我行嗎?我還有正事要做啊……」

  戰軒一掠頭髮,瀟灑甩頭:「聘禮!」

  沈知離崩潰:「我收我收行吧,你快點走啊!」

  戰軒這才心滿意足從懷裡抽出紙筆丟給沈知離:「簽名……」

  看模樣是份婚書,沈知離無奈,又急於脫身,沈吟了一下,在末端簽名:沈天行。

  見戰軒摸著紙片走遠,沈知離才鬆下口氣,轉身立刻吩咐,從今天起,但凡見到此人,死也要堵在谷外。

  ……簡直是神經病一樣的存在。

  回轉回屋,剛想去見新的病人,就見蝶衣臉色發青的急匆匆走來……

  沈知離:「怎麼了?」

  蝶衣:「小姐,石窟那裡好像……」她咬唇,「出……」

  「事」字尚未出口,沈知離已朝著石窟快速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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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33:45

【八十章】

  半柱香之後。

  「走了,還回頭看什麼?」花久夜不舒服地擦了擦嘴角,口氣不善,「我警告你,師兄看他非常非常非常的不順眼!」

  沈知離收回回望的視線,道:「嗯,趕路了。」

  說話間,她卻不由回想起方纔的場景。

  在一片詭異的氛圍中,一身破爛黑衣手握重劍的高馬尾男子爆發出滔天巨力,飛起一劍,重重敲暈了蘇沈澈。

  然後他微微躬身,拖著蘇沈澈的衣領迅速消失。

  整個世界都一下子安靜了。

  「喝水麼?」

  面前遞過來一個酒壺,沈知離接過喝了一口,遞還給葉淺淺。

  葉淺淺長髮一揚,轉頭遞給花久夜:「喝水麼?」

  花久夜想也沒想接過就對嘴灌了幾口。

  沈知離:「……」

  喂喂,她剛才才對嘴喝過,不對……

  沈知離的目光落在兩人交接的雙手……方才花久夜吃的七情丹裡,下的是……

  葉淺淺的血!

  沈知離望著兩人背影的目光霎時變得十分複雜。

  渾然未覺的兩人並騎而行,紅衣女子冷艷無雙,絳衣男子邪魅陰冷……逆著沙漠中蒼涼遼闊的紅日,竟是……意外的般配。

  沈知離默默的想,他們若是真在一起了,那將是多麼令人無語凝噎的一對啊……

  饒是葉淺淺熟悉位置,從沙漠裡走出也花了足足五六天。

  出了輝月城,葉淺淺找了家客棧三人住下,按照男女應是葉淺淺和沈知離一間,花久夜一間,但花久夜堅決不放心師妹同葉淺淺住在一起,協商結果,三人住一間……

  房間只有裡外兩張榻,出於安全考慮自然裡面那張是沈知離的。

  顛簸辛苦,沈知離倒頭就睡,醒來揉著眼睛推門而出:「早……」

  戛然而止。

  「對不起,我再回去睡一會。」

  ……淩亂的外間床榻上葉淺淺和花久夜衣冠不整的倒在上面,四肢交纏,小幾上還倒著幾壺已經喝空了的酒罈,外衫散落一地。

  要不要一打開門就讓她看到這種閃瞎人眼的畫面啊!

  沈知離努力托住已經快要掉下來的下巴。

  再推開門,外面的場景已經變得非常正常,卻又非常的不正常。

  葉淺淺淡定的擦著刀,花久夜低頭餵著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花。

  可是……沈知離抽嘴角,你們為神馬要背著坐啊?

  覺得不正常的不止有沈知離。

  花久夜一臉淡定的騎在馬上,但是……我@#¥#%,昨晚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明他們倆只是對坐著喝酒聊天,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那個樣子!

  還有……他微微瞇起眼睛,用餘光謹慎地掃了一下旁邊同樣面無表情咬甘蔗的葉淺淺。

  為什麼……

  他會覺得……

  這個葉淺淺越看越發順眼,越看越發漂亮啊,真心我@#¥#%啊!

  就在花久夜的反覆糾結葉淺淺的冷漠淡定與沈知離諱莫如深的眼神中,三人終於趕到了回春谷。

  葉淺淺停在谷口道:「我就不進谷裡,便在這裡告辭罷。」

  花久夜一怔:「你這就走了?」

  葉淺淺勒住韁繩,輕輕點頭:「嗯,江湖再見了。」

  馬蹄剛走出不到一步,就又聽見花久夜的聲音:「等等,我送你罷。」

  葉淺淺詫異:「送我?」

  花久夜似乎很艱難的開口:「女子獨自行走不安全。」

  葉淺淺更詫異,霍然拔刀兇猛地插在地上,寒光陣陣:「不安全?」

  花久夜難得的臉上露出幾分自暴自棄的煩躁神情,他微微移開視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在意:「反正我就是想送你,一句話願不願意?」

  葉淺淺抓了抓頭髮:「好吧。」

  目送他們遠去,沈知離隱約有一種老爹要娶後娘的感覺。

  不過……還是祝他們幸福好了。

  順便繼續同情一下師兄,擺平葉淺淺這種女子應該是一件需要流血流淚打掉牙和血吞的事情吧。

  回身望去,還是她生活了許多年的回春谷。

  一草一木一房一屋都熟悉的像是印刻在記憶裡。

  這裡畢竟是她的地盤,輕而易舉摸到石窟,沈知離推門而入。

  石窟裡的景象並沒有改變,依然是一方冷湖,一座棺木。

  觸了觸棺木,輕輕用指尖推開。

  晶瑩剔透的水晶棺木裡,靜靜躺著一個女人,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她身著一身淺銀色的長裙,將身材包裹的非常完美,曲線畢露,眼眸輕輕閉合,似乎還能看見睫毛微顫,彷彿隨時會醒來,但即便保存的再完好,也無法改變她已經死去的事實。

  在知道她是師父心上人的時候,沈知離曾經非常非常的嫉妒這個女人。

  她明明是個死人了,卻還霸佔著師父內心最深處的愛。

  但此刻,她用手指描繪著女人的輪廓,心裡卻只剩下一片柔軟。

  這是……蘇沈澈的母親。

  以前未曾留意,現在看去,秀雅到極致的眉目和薄而優美的唇,和蘇沈澈其實如出一轍,沈知離甚至可以想像,這個女人若是笑起來,恐怕也是那樣溫柔無害的。

  她其實很熟悉這個女人。

  十二夜華雖然是傳說中能起死回生的神花,但限制也非常多。

  比如,一朵花只能由一個女子獻祭,獻祭的女子必須要心甘情願,還必須是純陰體質,比如,被復活的人需要在十二夜華沒有種下之前就滴血和神花血契,再比如,獻祭之人和被獻祭著必須要氣息相通……

  十二夜華其實並不是復活,而是借命。

  抽取獻祭者的生氣以及血液將生命力抽空獻給被獻祭者,也就是已死之人利用未死之人的生命繼續活下去。

  所以她真的很熟悉這個女人,從十二夜華被種下的那一刻起,她和這個女人的生命就聯繫在了一起。

  注定要為了這個女人而死,沈知離本來只打算在回春谷平平靜靜的過完她剩下的這些歲月。

  可是,沒想到……

  蘇沈澈。

  手按在心口,藏在衣襟裡中纏繞著結起的髮絲熨燙著胸口,連心底都變得溫暖。

  抿了一下唇,將棺木合緊,沈知離才朝著湖面走去。

  冷寂空曠的湖面上飄蕩著許多水中花卉,但最顯眼的還是池心正中的那株淺紫色的花。

  色澤冰冷的巨大深紫花萼漂浮在水面,淡紫的花瓣開放了大半,骨朵晶瑩剔透,光華流轉。

  ……那是一朵即將盛開的花。

  天下聞名的神花——十二夜華。

  沈知離按下一個機關,水面自動分開,她徑直走到花邊,從懷裡取出匕首,割破手肘,鮮紅的血液滴落在花瓣上,一滴一滴匯作一團。

  而頃刻間,落在花瓣上的血液就被瓣朵貪戀吸收。

  沈知離咬唇忍痛,在心裡默默數著時間。

  度瞬如年。

  無論何時都痛得無以復加。

  她怕冷,這裡卻寒冷猶如冰窖,她一受傷便血流不止,這時卻不得不自殘放血。

  終於,放夠了足夠的血,沈知離迅速將傷藥抹在手肘,同時按住傷口,無力的身體滑坐在地上。

  卻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以前雖然也會乏力,但並不至於到這種程度,果然已經快到了最後的時刻麼?

  想著,又過了一會,沈知離才站起身搖晃著離開十二夜華,同時重新啟動機關。

  機關剛剛合攏,石門就打開了。

  「小姐……」

  蝶衣抹了一把眼淚,直直撲過來抱住沈知離:「小姐,我就知道你在這裡,你終於回來了。」

  沈知離僵了一下:「鬆手。」

  蝶衣一愣,就看見沈知離手臂上隱約滲出的血絲,忙心疼的鬆開,又回望了一眼湖面,欲言又止片刻,終是把嘴裡的話嚥下。

  沈知離笑了笑,拉住蝶衣的胳膊:「好了,出去了。」

  蝶衣歎氣:「小姐……」

  沈知離:「歎什麼氣,快點!啊,離開這麼久,真是懷念小蝶衣的手藝,晚上下廚給我做點菜好不好?」

  對著沈知離的笑顏,蝶衣重重點了點頭。

  洗了澡,重新上過藥,又睡了個長長的午覺,沈知離才伸著懶腰起來。

  小心纏好繃帶,沈知離出了裡間,就看見桌上擺著兩三樣菜,都是她喜歡吃的。

  雖然胃口不佳,但菜的味道實在絕妙,好得讓沈知離幾乎把舌頭嚥下去。

  看來她不在的日子裡,蝶衣的廚藝突飛猛進了嘛。

  小小的開心讓沈知離揚起了嘴角。

  飯桌上還缺了個湯,想必蝶衣正在做,沈知離起身想,嗯,應該去膳房表揚一下她!

  蝶衣應該已經通告了谷裡她回來了,迎著一路的「谷主好」,沈知離漫步到了膳房門口,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膳房裡此時倒是一片喧嘩。她擡腿剛要進去,正巧遇上要出來的蝶衣。

  見沈知離獨自出來,蝶衣不由擔心道:「小姐,外頭冷,你快回房吧,等湯做好我這就回去了!」

  沈知離笑笑:「好。不過我是來誇你的,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啊,菜做得非常美味。」

  蝶衣的臉一下紅了,半晌囁嚅道:「那……不是我做的。」

  沈知離微微一愣:「那是新換了廚子?我去看看。」

  「是……」

  蝶衣叫出聲,沈知離半個身子已然邁進了膳房裡。

  只見一眾廚子圍著一個高瘦頎長的身影,不時發出指點和讚歎的聲音。

  而從這個方向只能看見那新廚子微微垂著頭,露出脖頸上白皙的肌膚,烏潤長髮垂到腰際,身體繃成了好看的弧度,同時一手按住案板一手不斷揮動,熟練地做著切剁的動作。

  沈知離看見他將切好的東西放進一側的鍋裡,然後迅速倒入幾樣東西,緩慢的攪動湯汁,過了一會,再不時彎下腰舀出一些品嚐味道。

  這一切做的認真而自然。

  沈知離的心加快跳動了一拍。

  新廚子終於將湯盛出,還點綴了若干裝飾的蔬菜,才突然回頭看向她,笑容溫柔親切:「知離,喝湯麼?」

  沈知離一時突然有些說不出話。

  拉住她的手,將她按坐在椅子上,他才回身去舀了一碗湯,遞給沈知離,然後坐在她的面前,一臉期待的看著她,好像在等待誇獎的小孩子。

  但那一身略顯陳舊的圍裙穿在他的身上實在怪異。

  沈知離沒有動勺子,反而道:「蘇沈澈,你不用這樣。」

  蘇沈澈眼眸彎彎:「知離,先喝點嘗嘗看嘛,聽說是你喜歡的我剛跟師傅們學的哦。」

  旁邊的廚子們也紛紛附和:「十二夜公子天賦驚人,學了一個下午就都學會了,谷主嘗嘗吧!」

  沈知離卻沒理會,只是垂眸:「蘇沈澈,回去吧。」

  她只有很短暫的壽命了。

  蘇沈澈:「不回去。」

  沈知離的聲音壓低,彷彿生氣一般:「讓你回去你就回去,聽不懂人話嗎?」擡手打翻了擺在面前的碗碟,碗碟碎裂,熱乎乎的湯汁撒了一地。

  ……必須讓他離開!

  她的話音未落,已經是滿場噤聲。

  所有廚子都提心吊膽的看著一直性子溫吞的谷主第一次用這樣尖酸刻薄的口氣同人說話。

  蘇沈澈沒有生氣,反而和顏悅色道:「知離,我再給你盛一碗,好不好?」

  沈知離豁然起身,冷冷道:「不是說好跟你分開我一個人回來麼?你跟過來幹什麼?一直纏著我你不煩麼?你不煩我都煩了!」

  不、不是實話。

  蘇沈澈無奈笑:「煩也沒辦法啊,知離,誰讓我喜歡你呢?」

  沈知離:「我都記起來了。」

  蘇沈澈不明所以:「什麼?」

  沈知離語氣更冷:「你是為了十二夜華罷,幾年前是,現在還是,你不過是因為知道回春谷有十二夜華,可以復活你母親才來接近我的,對不對?假裝失憶,我已經被你騙過一次了,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我告訴你,十二夜華我死都不會給你的!你死心吧!」

  是假的,她知道是假的。

  蘇沈澈:「不,我喜歡……」

  沈知離打斷他,將無理取鬧發揮到極致:「你不用解釋了,我不想聽!我不想聽,一個字都不想聽!你現在馬上給我滾出回春谷,我永遠都不想見到你!」

  說著,她用力將一整盆的湯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給我滾!」

  蘇沈澈沈吟了一下,抱住沈知離就親了上去。

  誰料沈知離似乎早有預料,沒等蘇沈澈親到,刀鋒已經劃破了蘇沈澈的臉頰,形成一道淺淺的血痕。

  用刀抵住自己的脖子,沈知離好似憤怒到了極點:「滾!」

  蘇沈澈摸了摸臉上的傷口,又靜靜站了一會,才解開圍裙,緩步走了出去。

  等他徹底消失,沈知離終於慢慢收回了刀,彎腰指尖沾了一點還在瓷片上的溫熱湯汁。

  鹹淡適宜,味濃鮮美。

  的確是她喜歡的。

  看著滿地狼藉,蝶衣握住沈知離冰冷的手,心疼的低喚:「小姐。」

  沈知離站起身,衝她輕輕一笑:「我沒事。」轉頭看向廚子們,「那個……勞煩各位收拾了。還有,以後別讓那個人再進來了。」

  走出膳房,今夜漆黑無月,連顆星子也望不見。

  快到她的院子時,沈知離突然出聲問:「我剛才是不是很過分?」

  蝶衣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小姐,我知道……」

  已經做了決定,沈知離的神色很平靜:「如果我百年以後有機會,替我跟他說聲『對不起』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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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26:12

【七九章】

  沈知離執意要走,簡單收拾了行囊,第二日一早便準備出發。

  三月之期,距此不遠。

  她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回春谷。

  還沒出了院門,就看見葉淺淺黑沈著臉,雙手抱肘垂眸沈思,一見她出來,葉淺淺放下雙手道:「要回回春谷?我送你回去。」

  沈知離有些不好意思:「之前麻暈你……」

  葉淺淺:「不用說了,我答應過送你平安回去。」

  說話間,她牽出了兩隻駱駝,沖沈知離道:「走罷。」

  跟著葉淺淺,沈知離不由問:「那魔教的事情……」

  葉淺淺:「已經答應和談了,具體的還需要雙方討論,我先送你回去也來得及。」

  沈知離動唇許久,只道一聲:「哦。」

  畢竟她不過是個局外人。

  「不過……」葉淺淺轉頭看向沈知離,弧度優美的唇勾起,微微一笑,眉宇間美得驚心動魄,「談判的前提是,下一任的神教教主是我。」

  沈知離愕然:「啊?」

  葉淺淺簡單敘述:「蘇沈澈教的。跟神教說我假意順從正派,實則心向神教,跟正派說我已經棄暗投明,對十二夜公子言聽計從。然後兩方都答應了。」

  沈知離:「……」

  ……這種兩面潛伏很無恥的啊!

  快走到總壇外,葉淺淺拉住韁繩,道:「上駱駝。」

  沈知離僵硬了一下,手腳並用掙扎著爬上駱駝的駝峰之間,駱駝悠哉的微微側身,沈知離嚇得渾身一顫。

  葉淺淺嗤笑:「我扶你上去。」

  好不容易坐穩,沈知離一側眼就看見葉淺淺一個極其瀟灑利落的翻身直接躍上,紅衣翩躚風騷的一塌糊塗。

  見沈知離直勾勾盯著她,目露羨慕嫉妒恨之光,葉淺淺愣了一下:「……難道覺得翻身上馬這種事情很值得羨慕?」

  沈知離:「……」

  ……你是來拉仇恨的麼?

  會翻身上馬了不起啊!

  葉淺淺笑了一下,隨即又像是想起什麼,斂了幾分笑意:「沈知離,其實你有一點也讓我很羨慕。」

  沈知離目光懷疑地看她,根本沒打算從她嘴裡聽到什麼好話。

  目光放遠,葉淺淺的聲音輕得有些模糊:「……和蘇沈澈很像,無論自己身上發生過怎麼樣慘痛的經歷又或者要去面對任何可怕的事情,你都能夠很淡然的面對。」

  沈知離一怔,實在沒想到她會說這個,隨即笑了笑:「或許吧。」

  葉淺淺:「之前沒有聯想起來,後來我才反應過來你之所以讓我三個月一定送你回去,是因為十二夜華吧。你說過那是定期靠你的血液供養,那個期是三個月對吧。能不能告訴我,還有多久十二夜華會成熟?」

  沈知離沈默了片刻:「多則半年少則半月。」

  話音一落,空間像是瞬間寂靜。

  良久,葉淺淺道:「那他會傷心的。」

  沈知離失笑:「你不是還讓我親口告訴他我們不可能麼?」

  葉淺淺:「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我想開了,不是我的終究不是我的,強求也沒用。還有,你……真的不打算告訴他麼?」

  沈知離垂下眼睛。

  塵封的記憶被逐漸催發,蘇沈澈沒有告訴她在那間密室裡後來發生了什麼,但她的記憶確實慢慢恢復,一開始是片段,然後連接拼湊被一條又一條的線索串聯,她從沒有一刻這麼清晰的記得她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事情。

  ……包括那無端多出來的三個月。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過去竟然是認識蘇沈澈的。

  雖然五官輪廓略有差距,但她還是一眼能夠認出來,那個藏在記憶深處總是掛著相似笑容卻一肚子壞水的少年是蘇沈澈。

  隨之而來的,還有有些陌生的感情,並不濃烈、淡淡淺淺的眷戀。

  她眷戀著少年的笑容和他溫暖的懷抱。

  強迫自己冷靜,沈知離道:「如果告訴他,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搗亂。我答應過師父,一定要做到。還有……」停頓了一下,「也許你不知道,我師父想要復活的那個人,是蘇沈澈的親生母親。」

  「所以,我想,就算我死了,他也不至於一個人孤寂。」

  ……她猶記得回春谷石洞的水晶棺裡那個女人的樣貌,和畫裡的如出一轍,只是更加的柔和也更加美麗,想來,也應該是個很溫柔的母親。

  師父喜歡的女人總不會太差。

  葉淺淺牽著駱駝走了一會,才道:「你自己決定,希望你不要後悔。」

  會不會後悔?

  沈知離的手貼住心口,卻無意間扯出一樣東西。

  她低頭一看,是兩縷繫在一起的頭髮,最底端垂著一條細細的穗子。

  驀然想起,似乎是還在回春谷的時候,花久夜拔了蘇沈澈一縷毛,他就乾脆和自己的結在一起。

  結髮,是夫妻新婚洞房裡才會做的事情。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離。

  有什麼說不出來情緒襲上沈知離的心頭。

  他沒有來送她……

  手指握緊髮絲,沈知離忍不住回頭向後看了一眼。

  沈知離:「……」

  某人:「……」

  沈知離抽嘴角:「……你怎麼在後面!?」

  某人露齒一笑,白牙閃亮:「知離,你跟你半天了,你才發現嗎?」

  見沈知離面癱不答,某人自動自發從沈知離手裡搶走東西:「剛才你一直在看的是……」某人露出一臉驚喜的表情,「知離,這不是我們的定情信物麼?」

  沈知離一把奪過,臉微微有點紅:「……不是!」

  他們哪有定情信物這種東西啊!

  蘇沈澈倒也不在意,轉為扯她衣角:「知離,要走的話,帶上我吧。」

  沈知離怒目,甩手:「你走什麼?你腰上的傷還不夠麼?出去是沙漠,萬一掙裂傷口沒法動彈,你想回來都回不來!」

  蘇沈澈又拽上,無辜眨眼:「知離,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對你妹啊!

  我才是手無縛雞要靠人保護的那個好不好?

  沈知離突然對於自己之前居然還會有掙扎的情緒感到非常的詫異。

  雖然時辰尚早,周圍人不算太多,但此時已有好些不知的魔教還是正派的弟子投來非常八卦的目光了啊!

  趕緊從這個丟人的傢夥身邊消失才是正經啊!

  葉淺淺收到沈知離丟過來的求救眼神,握緊兩根韁繩同時用力,駱駝的速度一下快了起來。

  沈知離:「你還不放手?」

  蘇沈澈:「不放!」

  沈知離:「一把年紀了又不是三兩歲的小孩還拉拉扯扯的,你丟不丟人?快鬆開我的衣服!」

  蘇沈澈一臉認真:「不要!」

  沈知離抓狂:「有人在看啊!啊……你看你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衝過來!」

  蘇沈澈深沈目:「知離,沒用的,我是不會扭頭……」

  話音戛然而止,只見一隻靴子好巧不巧砸在蘇沈澈的頭上。

  蘇沈澈:「……」

  沈知離捧腹大笑:「哈哈哈……我沒騙你啊,你後面真的有……」

  只聽幾聲腳步飛掠,一隻修長的手從蘇沈澈的頭上拽下那只靴子,灰常淡定的穿好,再灰常淡定的掐住蘇沈澈脖子,聲音陰森幽冷令人不寒而慄:「竟敢用冒牌貨耍我……」

  手指收緊,帶著喘息略顯慵懶的嗓音一點點廝磨著:「我真是好久沒遇到這麼令我不爽的事情了。」

  蘇沈澈擡腿反踹,花久夜側身避開,蘇沈澈反手一肘迅速從花久夜的鉗制裡脫出。

  像演練過無數次一樣,兩人迅速對打起來。

  沈知離:「師兄,住手……」

  花久夜冷哼:「不許求情!今天不弄死這傢夥我花久夜三個字倒著寫!」

  沈知離:「夜久花,好難聽啊師兄……」

  花久夜已經完全懶得理她,和蘇沈澈對掐的渾然忘我。

  由於蘇沈澈身負重傷,花久夜體力不支,華麗的招式對擊很快告一段落,最後演變成了雙方掐著對方脖子的古怪姿勢。

  沈知離按著額轉頭。

  葉淺淺托著下巴,倒顯得有幾分興趣,勾唇悠哉定言道:「喂,有沒有覺得他們很像鬥雞?」

  沈知離:「……」

  不由回去看了一眼,臉紅脖子粗,神情扭曲滾倒在一起神馬的,還真的有點像誒……

  身後魔教女弟子甲:「你看你看,這兩個有沒有點像這畫裡的小花和小黑?」

  女弟子乙:「哪裡像啦,小花小黑明明是相愛的啊!而且你看這兩個人臉都扭的看不出原樣了。」

  女弟子甲西子捧心:「就是這樣才更讓人心動,不信你看他們掐的多激情啊,簡直比畫上的還要激烈啊,啊啊啊……這就是傳說中的相愛相殺麼?」

  沈知離面無表情轉頭:「抱歉,能借我看一下麼?」

  奪過,翻閱……果然是她畫的那些渣渣一樣的東西麼……

  痛苦思忖間,沈知離擡頭便看見蘇沈澈趴在花久夜身上,手中捏著一顆指甲大的藥丸猛然塞進花久夜的嘴裡。

  花久夜擡手就揍了蘇沈澈兩拳,剛想吐出來就見蘇沈澈驟然俯下身,清俊臉孔在他的面前瞬間放大,唇與唇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花久夜驀然一驚。

  他娘的,蘇沈澈要是敢親他的話,他就把蘇沈澈的嘴巴剁下來!

  渾然不覺的蘇沈澈衝他曖昧一笑,手指還點了一下他的脖子。

  好噁心啊……

  「啊啊啊啊啊,太讓人興奮了,我受不了了!」

  「啊啊啊,我也是,他們是要親了吧親了吧!」

  魔教女弟子甲乙突然尖叫出聲,掩面狂奔。

  咯登。

  花久夜提心吊膽之下突然受驚,脖子一直,那藥丸猛地被吞嚥了下去。

  蘇沈澈迅速恢復正常,從一時怔愣的花久夜身上爬起,邀寵一樣屁顛屁顛跑到沈知離旁邊。

  花久夜像是突然回神,摀住脖子,臉色青白:「卡……卡住……水……」

  片刻後,花久夜一邊灌水一邊摸著脖子劇烈咳嗽,臉色黑得好似鍋底。

  沈知離不無擔心地問:「你給他吃的到底是?」

  蘇沈澈湊到她耳邊低回:「七情丹。」

  沈知離驚訝:「……那個不是……」已經被你吃掉了嗎?

  蘇沈澈溫和一笑:「除了知離你餵給我的,其他人給的東西我哪有這麼容易中招。」他笑得越發溫柔,「敢陰我,至少也要做好被我陰回去的心理準備嘛。」

  沈知離:「……」

  為什麼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七情丹這種危險物品你為什麼要隨身攜帶啊!

  蘇沈澈遺憾道:「本來是想等雷影有心上人了再餵給他的,沒想到……我真是善良。」

  沈知離:「……」

  同情望師兄……

  話說那藥少說也有好幾年了吧,會不會過了期限變質壞掉啊,師兄吃了沒問題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小蘇這麼黑,腫麼可能被雷影那個笨蛋高馬尾黑衣死悶騷少年暗算!吃得死死的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七情丹終於用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師兄是個大杯具啊……被天然黑各種玩弄神馬的∼

  捧臉,線索都用上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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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22:16

【七八章】

  聽見蘇沈澈走遠的聲音,沈天行的五官依舊如初,神情卻像是剎那蒼老。

  動手摘下那幅畫,沈天行靜靜的凝視著,他愛了一輩子的女人,他以為會和他陪伴終老的女人,即便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卻還是敵不過她和那人短短數載的相遇。

  這就是命麼?

  「沈祭月。」

  他輕輕呢喃出這個名字,每個字都透著悵然若失。

  小時候因為頑皮時常受傷,只能靠教中大夫上藥治療,她便經常托著下巴雙眼閃爍的同他說,大夫都好厲害,我長大也要嫁個大夫!

  於是,他去建了回春谷。

  因為她說過最大的心願是和心愛的人,天涯海角一路同行。

  於是,他給自己起的化名叫沈天行。

  因為她說她覺得沈默寡言的人可靠。

  於是,他從此三緘其口。

  他按著她的喜好做盡了一切,可惜的是,最後和她一起天涯同行的……

  不是他。

  他甚至還記得,沈祭月大大咧咧的告訴他「小晏,我好像看上一個男人了」時,自己的心在一瞬間碎裂的感覺。

  清晰的幾乎可以聽見每一道裂紋擴散的聲音。

  那時的他很想抱住沈祭月,告訴她自己有多喜歡她,又有多麼多麼的希望她不要喜歡上別的男人。

  但骨子裡天性的驕傲讓他沒有這麼做。

  ——這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漸漸地,沈祭月同他漸行漸遠。

  每次都來去匆匆,笑容裡也帶上了漫不經心的敷衍,和他說話會走神,會不自覺的微笑……卻不是因為他。

  他盡力忍耐。

  可在沈祭月告訴他自己懷孕了的時候。

  即使再如何隱忍,刺痛到無法忍受的心還是崩塌了。

  他選擇告訴了長老。

  身為聖女,沈祭月最大的責任便是同他生下魔教下一任的繼承人。

  違背誓言的聖女,當誅!

  再然後,沈祭月反叛,他誅殺了沈祭月,一切甚至有些不真實……那是魔教最暗無天日的一段時光,四分五裂分崩離析,他告訴自己是因為沈祭月反叛他才會殺了沈祭月,理所應當順理成章沒有任何需要愧疚的地方……可心裡卻清楚的明白,是因為嫉妒。

  年輕氣盛而不計後果的行為讓他嘗盡了苦果。

  沈天行閉了閉眸,伸手推開前面的棺木。

  手指觸碰到棺木裡冰冷的衣衫,他輕歎了一口氣,沈知離想起了對他的承諾也想起了當年和蘇沈澈的歲月,再讓她做這樣的決定,是不是有些殘忍了。

  魔教內部。

  乾達婆王在密室裡不斷踱步:「現在怎麼辦?」

  龍王按著額頭:「乾達婆……你別再走了,我頭暈,唉,好餓啊。」

  夜叉王揚唇,勾起一串樣貌奇特的果實餵狗一樣丟進龍王嘴裡,道:「三條路,殺,跑,投降。」

  龍王憤怒:「嗷嗚……」

  乾達婆王沈思了一下:「阿修羅王去找羽護法了……還是等他回來……」

  門被轟然推開。

  三人同時轉頭。

  葉淺淺一襲紅衣,逆光倚在門邊,淡淡的陽光從她身後漫射而來,她挑眉,語氣不佳道:「諸位,有意和談麼?」

  魔教另一間屋子。

  「你……為什麼?」

  沈知離淡定的剪掉紗布,又取了布條繫好,道:「我同情你啊。」

  羽連默默轉過頭:「……用不著。」

  沈知離:「你讓我捅了他七刀,又被他挑了手筋腳筋,大家一樣就抵過了啊,但是你看他什麼都有,出身名門有錢有勢還不缺女人愛,你什麼都沒有,又是私生子又苦逼沒人愛,當然是你比較可憐,我同情你有問題麼?」

  羽連:「……」

  你是在故意刺激我麼?

  沈知離大力拍了一下羽連的手:「好了,以後行動不成問題,就是習武什麼完全不行,不過你本來也不會武功,沒什麼關係的啦,只要小心別傷到就行了。」

  羽連:「……」手腕痛得臉都扭曲了。

  沈知離又擡手逗了逗趴在羽連身上的小黃鳥,小黃鳥很愜意的蹭著沈知離的手,但腳卻抓在羽連肩上半點不動。

  微微有些感慨,沈知離道:「這鳥好像很喜歡你啊……也難怪,你養它養的很好,唔,好像又肥了一圈。」

  羽連:「……」根本不想理她。

  我又利用你又想殺了你還對你意圖不軌,你稍微給我一點正常反應好不好?

  沈知離:「……也不知道這貨會不會飛。」說著,她一把抓起小黃鳥丟向空中。

  小黃鳥驚恐的瞪大了鳥眼,死命的撲騰翅膀,羽連見狀,不由自主的身體前傾,張開雙手小心地接過因為太肥導致完全飛不起來的小黃鳥。

  驚魂未定的小黃鳥整個癱在羽連的手上,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當中寫滿了或許是……感激的情緒。

  羽連的目光也不自然變得柔軟。

  沈知離笑了笑,彎下腰:「羽連,你親手殺過人麼?」

  羽連一怔,抿唇,沒有回答。

  沈知離:「我殺過,而且還是個大人物……戳進心臟,一刀斃命……但是滋味真的很不好受,一個大夫卻要親手葬送掉一條性命……」

  羽連:「……你想說什麼?」

  沈知離從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遞給羽連:「你恨十二夜公子,對吧……那麼殺了我是對他最好的報復,下手吧。」

  羽連握著匕首,怒道:「你在開什麼玩笑!」

  沈知離:「我沒開玩笑,戳進心臟可能有點難度,但是割開我的脖子應該你還能做到。」

  羽連的手顫抖著,良久,將匕首丟到一邊,又一次抿唇不言。

  沈知離撿起匕首:「我沒瘋,你不敢,對吧……你根本不敢殺人,就連當初給我下的暗示,都是去恨蘇沈澈,其實你如果給我下殺掉蘇沈澈的命令,大概那七刀我捅的就不是腹部了……」

  也許是她聖母,但她沒法看著這個一輩子背負著悲慘命運的羽連就這樣孤寂的死掉。

  ……她始終記得那個溫柔的會在她喝藥的時候準備蜜餞、會認真把她說的醫理記下、會擔心她出門說「就只能一會」的男子,而那時候羽連恐怕並不知道她的身份。

  沈知離無聲歎氣,說到底,還是她的性格如此,只要對她好過,她就會銘記一生,滴水之恩湧泉以報。

  更何況,羽連,並不是不可救之人。

  在說到葉淺淺的時候,在照顧小黃鳥的時候,他的神情會溫柔的不可思議。

  出神間,沈知離聽見羽連低微到幾不可聞的聲音。

  「對不起……」

  不等沈知離說話,羽連迅速取出一疊紙放進沈知離的懷裡,接著迅速扭過頭。

  沈知離接過一看,有些失笑,那是她記憶缺失的時候記錄下來害怕自己忘記的內容,明明當初已經被羽連捲成一團丟掉,現在卻又被細緻的展平。

  紙上寫得很雜亂,但最多的內容還是蘇沈澈。

  比如:

  蘇沈澈之言千萬不可輕信,呃,但偶爾也無妨。

  蘇沈澈極擅偽可憐,不可隨意心軟。

  蘇沈澈甚有錢,可任意壓搾。

  呃……蘇沈澈身姿頎長,曲線十分完美。

  看得太專注,走著走著,沈知離一頭撞進一個懷抱裡。

  連忙收起紙張,沈知離才擡眸。

  蘇沈澈撅嘴:「……知離。」

  沈知離扭頭就逃。

  蘇沈澈撲上去,抱腰,聲音無限委屈:「知離……為什麼這幾天都不理我,還去給那個(以下省略一萬惡毒詞彙)的傢夥治療?」

  他如今十分後悔沒有直接幹掉羽連。

  沈知離低聲:「放開我好不好?」

  蘇沈澈:「不好!」

  沈知離按著額頭,痛苦道:「我現在真的不想見到你……」

  蘇沈澈心碎:「為什麼?」

  沈知離:「你以為捅你七刀這件事我沒有心理負擔麼!?」

  蘇沈澈:「這種沒有存在價值的東西要它幹什麼?」

  沈知離掙扎:「……放開我。」

  蘇沈澈突然鬆開手,彎下腰,捂著腹部,低吟了一聲。

  沈知離立刻轉身,小心的觸碰上蘇沈澈的腰間,眉宇間掛滿了擔心:「我剛才碰到你的傷口了麼?有沒有怎麼樣?喂,你……」

  被蘇沈澈整個抱緊懷裡,此刻他的臉上哪裡看得到一點病痛的苦楚。

  「知離,你還是擔心我的嘛!」

  沈知離面癱狀轉身就走。

  又被人抱住。

  低沈悅耳的聲音宛若夜風輕拂,在耳畔動人至極。

  「知離,我真的不在乎……」

  握起沈知離的手,抵到唇邊,蘇沈澈的聲音幾乎是有些無奈的:「知離,我愛你,在這世上我只愛你一個。比起你,就算命也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別說捅我幾刀,就算你真的殺了我,我還是愛你。所以,別糾結了,好好跟我過日子不好麼?我答應過,給你一場全江湖最盛大的婚禮,你忘了麼?」

  沈知離微微覺得有些雞皮疙瘩。

  但還是不得不慨歎……這世上就是有人能把這種噁心到死的情話說得這麼這麼的自然而順理成章!

  婚禮……

  她當然記得。

  ——等我回來,知離,我會用這世上最盛大最囂張的婚禮娶你。

  ——好,我等你。

  她是這樣回答的,卻從一開始就沒有把這句話當真。

  婚禮,是她答應了師父之後,就再也沒有奢想過的東西……只有不到三十歲的生命,談何結婚生子,最終不過是誤人誤己,不如不做。

  沈知離突然反握住蘇沈澈的手,道:「只愛我一個,那……你娘親呢?」

  蘇沈澈聞言一頓,便答:「她是很對我重要的女性沒錯,沒有她就沒有我,但是……我沒法對一個甚至沒和我相處過一天的人產生什麼刻骨銘心的感情。」

  話音未落,蘇沈澈突然莞爾一笑:「雖然我覺得如果是我娘親的話應該不用擔心,但她不在的話,你嫁給我就直接是十二夜的女主人,不用伺候婆婆,也不用考慮跟婆婆性格合不合……」

  他的笑容溫暖而明媚,琥珀色的眼睛裡澄澈一片,像是從沒有經歷過任何的傷痛和苦難。

  沈知離的腦海中驀然閃過一個畫面。

  白衣少年站在她面前,歪著頭,唇邊漾起一個柔和笑意,眼波瀲灩似能醉人:「少谷主,我是新來的小廝,我會端茶遞水打掃衛生,還有……」他羞澀的垂了眸,「暖床……」

  ……那時候花久夜剛走,她的心情差到極點,數月都未曾露出笑顏,卻被那個少年的一句話莫名逗笑。

  只是……

  ——主上出生沒多久夫人就去世了,便一直靠著畫軸維持對於母親的記憶,後來他漸漸懶得翻了,我便替他收著。

  青荇的話。

  他是真的不在乎麼?

  還是說在等待了太久以後,也漸漸失望了。

  沈知離抿了一下唇:「你在這裡養幾天傷吧,正好魔教的事情不是還沒有處理完麼?正派恐怕也不會讓你這麼快走。我……就先回回春谷了。」

  蘇沈澈:「什麼時候?」

  沈知離:「明早。」

  蘇沈澈撅嘴:「能不能不走?」

  沈知離回答的很快:「不能。」轉身,「我去出恭,不許跟過來!」

  數十里外。

  駱駝君:「……」口吐白沫。

  花久夜甩鞭:「快點給我動!」

  駱駝君倒地。

  老子真的不行了啊,尼瑪,你還要轉圈圈多久啊!

  花久夜斜睨,鄙夷道:「……沒用的東西。」

  駱駝君:「……」

  花久夜跳下駱駝,極目遠眺。

  不由感慨道:我¥#@¥%%,這他媽沙漠怎麼都長一個鳥樣!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他終於……好不容易啊……

  而且下一章→_→他會更杯具。

  最後,掩面。

  再附贈一個短小的崩壞新年番外吧:

  話說,很久很久以後,某天然黑和某財迷一起包餃子過新年ing

  酒足飯飽。

  某財迷:「過年要紅包!」

  某天然黑:「老婆,存折都給你了= =。」

  某財迷:「不管我還要!」

  某天然黑歎氣脫衣服。

  某財迷斜眼:「你幹嘛?→_→」

  某天然黑簡潔道:「以身抵債!」

  某財迷:「……用過太多次的東西不值錢了。」

  某天然黑:「……」

  轉身出門。

  某財迷:「喂喂,大年三十的你出去幹嘛?」

  某天然黑:「粗去變身!」

  某財迷:「……」

  變你妹啊,上面再變下面還不是一樣= =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28 14:21:53

【七七章】
  
  密室裡很安靜,只能聽見火焰嗶剝的聲響。
  
  雷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顯然是剛才被對方一擊即中的打暈。
  
  略微轉眸,蘇沈澈平靜開口:「要殺了我麼?據說已經死了的魔教教主大人。」
  
  那個男人卻只不說話的看著他。
  
  蘇沈澈揚起唇角:「若是不殺我,那我就走了。」
  
  男人仍舊不說話。
  
  蘇沈澈頓了頓,伸手去觸碰他娘親的那副畫像,還未觸到,一道淩烈劍氣射來,石壁頓時凹下去一塊。
  
  若換他劍氣外放也絕對做不到這個地步。
  
  ——這樣的武功,是宇晏無誤。
  
  蘇沈澈收回手,若有所思的看著指尖。
  
  宇晏終於開口,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緩緩道:「聖教現在如何了?」
  
  蘇沈澈擡眸:「快被我滅了。」
  
  出乎意料的,宇晏並沒有很生氣的樣子,只是淡淡道:「很好……不愧是月的兒子。」
  
  蘇沈澈輕笑:「我還用不著你誇獎。」
  
  宇晏沈默了一會:「你比小時候更像你娘了。」
  
  蘇沈澈:「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見過你……還有,殺了我娘的你實在沒什麼立場說這種話。」
  
  宇晏失笑:「那你現在……是來為你娘報仇的麼?」
  
  蘇沈澈:「原本是。」
  
  宇晏:「原本?」
  
  蘇沈澈:「姑且不論我能不能殺得了你,我對殺死一個跟死人沒什麼區別的人沒興趣。」
  
  宇晏微微不解。
  
  蘇沈澈平淡敘述:「放著魔教教主的位置不坐,躲在這個暗無天日地方對著我娘的棺材懺悔懷念,一輩子無法從殺了我娘的陰影裡走出,行屍走肉一般活著……不是跟死了差不多?而且……殺了你你不會比現在更痛苦了。」
  
  宇晏輕輕拍了拍手,唇角猶帶笑容:「說得好。」
  
  蘇沈澈是該恨這個人的。
  
  如果不是宇晏殺了他的娘,他爹蘇慎言也不會就此消沈醉生夢死,一年到頭不肯見幾次兒子。
  
  他也不用從小就背負上提母親報仇的負擔,更不用成為他並不喜歡的十二夜公子。
  
  但很可惜,蘇沈澈從來對此無所謂。
  
  無論他父親理不理會他,無論是誰殺了他的母親,無論成為誰又做什麼,都無所謂。
  
  他來只是因為沈知離不希望再有更多的死人,而且他也想用魔教來做迎娶沈知離的聘禮。
  
  無端的是非蘇沈澈根本沒有興趣招惹。
  
  「宇教主願意在這裡呆多久都無妨,小輩先走了。」蘇沈澈拱了拱手,架起雷影就要朝外走。
  
  宇晏:「等等……」
  
  蘇沈澈沒回頭:「還有什麼事?」
  
  宇晏一字一頓道:「十二夜華……你不想復活你母親麼?」
  
  蘇沈澈:「生死有命各安天命,叫十二夜公子是因為我父親想復活她,並不是我。」
  
  宇晏的突然加快道:「若我可以告訴你哪裡有十二夜華呢?而且只有數月的時間它就會開放……」
  
  蘇沈澈笑:「沒興趣。」
  
  宇晏:「……就在回春……」
  
  驀然回頭,眸光驟然凝起,蘇沈澈打斷他道:「你到底是誰?」
  
  宇晏突然笑出聲,緊接著咳嗽了兩下:「看樣子,你想起來了。那時候你明明是想救你母親的不是嗎?」
  
  蘇沈澈放下雷影,表情漸漸冷了下來。
  
  「那時候是那時候,但現在我有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宇晏:「比復活你母親更重要?」
  
  蘇沈澈:「是。」停頓了一下,他的表情緩和了一些,「當然,這個還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也不會有今天的她。」
  
  宇晏輕輕出了一口氣:「我明白了。」
  
  重新撈起雷影,蘇沈澈轉身朝外走。
  
  一團銀色的氣旋在宇晏的手心漸漸成形,他的手指蜷縮成團,笑意斂起,看向蘇沈澈的眸子也漸漸黑沈而無情。
  
  在蘇沈澈即將走出密室的時候,宇晏驟然用力!
  
  掌風帶著氣旋猛然襲向蘇沈澈的背心!
  
  蘇沈澈腳跟一滑,從自己的位置硬生生移開了幾尺。
  
  他正待回頭,突然聽見一個急促的女聲:「蘇沈澈,小心!」
  
  蘇沈澈被整個人撞開,而撞倒他的女子因為速度太快一頭撞上牆面,不省人事。
  
  「知離……」
  
  蘇沈澈怔怔然一瞬,呢喃出兩個字,雙手瞬間捧起沈知離閉眸沈睡的臉。
  
  宇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愣,待看清沈知離面容之後,他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半蹲下身,他道:「放手,我來幫她看看。」
  
  蘇沈澈只猶豫了剎那功夫,便咬唇鬆開手,同時捂向自己的腹部。
  
  宇晏先是在沈知離的頭上摸索了兩下,微一皺眉,拔下一根簪子。
  
  接著另一手搭在沈知離的脈上。
  
  沈吟一刻,宇晏的神色一變,口中低道:「黃薇花粉和毒狼草汁……」他轉頭看向蘇沈澈,「她是不是遺忘了什麼?」
  
  蘇沈澈點頭。
  
  宇晏似乎猶豫了一下:「需要我幫她恢復記憶麼?」
  
  蘇沈澈毫不猶豫:「不需要。你只用幫她看傷就好。」
  
  「為什麼?」宇晏一愣,隨即淡然道,「她身上並沒有什麼大傷,不過是撞到頭一時暈厥,半日便可醒來,並無大礙……不過你為什麼不願她記起?」
  
  蘇沈澈笑得很好看:「因為沒有必要,就算她第三次忘記我,我也依然會讓她愛上我。」
  
  他說的很自然,並不是為了搪塞他,而是蘇沈澈本就是這麼想的。
  
  宇晏枯竭的心突然沈了沈。
  
  那一刻,吞噬了心靈的情緒,叫做嫉妒。
  
  ……是的,他嫉妒,嫉妒於蘇沈澈的自信,更嫉妒於沈知離對他的捨命以護。
  
  「你是什麼時候想起來的?」宇晏抿了抿唇,「恨我麼?」
  
  蘇沈澈想了想:「不過兩個多月前我服下七情丹解藥的時候……你應該知道,那東西除了能解七情丹,還有一個作用是抹去所有控制人心丹藥的藥效,至於恨你……」他仰頭笑了笑,「剛記起來的時候,我是恨過你,畢竟你讓我遲了這麼久才和她在一起,不過,恨你也於事無補,那幾年的時光我到底追不回來,何必為了恨你而放棄我到手的時光。」
  
  宇晏輕歎了口氣:「你很喜歡她?」
  
  蘇沈澈微笑:「不是喜歡,我愛她。」
  
  宇晏:「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因為你娘……」
  
  「毫無關係。」蘇沈澈又一次打斷他的話,「我愛沈知離,只因為她是沈知離,跟其他的原因沒有任何關係。」
  
  宇晏沈默著不知在想什麼。
  
  蘇沈澈艱難地扶著牆站起身:「想殺我的話,現在可以繼續……我腹部重傷未癒,你想殺我其實易如反掌,用不著偷襲。」
  
  宇晏仍舊沈默。
  
  蘇沈澈想從他的手裡接過沈知離,宇晏卻不肯放手。
  
  僵持了一會,宇晏突然低頭凝視懷中的女子,她清麗的面龐上隱約有幾分焦灼,很熟悉,在擔心人的時候沈知離通常是這個表情,鼻子微皺,嘴唇緊抿,額汗順著頰邊滴落。
  
  恍惚間,還是那個年少無知卻又容易滿足的少女。
  
  他輕道:「抱歉了。」不知是對誰說的,話音未落,宇晏的手飛快將一顆藥丸塞進沈知離的口中。
  
  蘇沈澈:「你給她吃了什麼?」
  
  宇晏:「不過是能恢復記憶的丹藥……你也很想讓她記起來罷。」
  
  無論蘇沈澈願不願意,她都不能忘,尤其是忘了對他的承諾。
  
  宇晏的手慢慢鬆開,蘇沈澈終於順利的從他手裡接過沈知離,溫柔的用手指拂開沈知離的發,蘇沈澈道:「那我走了,我想你也大概也不希望她在這個時候見到你罷……她與我不同,就算你換了面貌,她也肯定能認出來。對吧——」
  
  蘇沈澈淡淡叫出了他的另外一個名字。
  
  「——沈天行。」
  
  這個名字像是一把能打開魔盒的鑰匙,讓宇晏、或者說沈天行驀然一凜。
  
  再回神蘇沈澈已經抱著沈知離踏步出門,沈天行眼眸一掃,道:「你的屬下,你不帶他走麼?」
  
  蘇沈澈的腳步停了一下:「你現在的心情應該不會太好罷,雷影就先留給你玩,別玩死就行,呃,他自己應該會想辦法出去的。」
  
  宇晏失笑。
  
  眼睛卻似乎透過那半明半暗的背影看見了幾年前迎著朝陽笑容明媚又狡黠的少年。
  
  那時花久夜剛剛知道真相憤慨離開,他沒有阻攔。
  
  三個月後,他無意間路過沈知離的院子,掃見一個白衣少年坐在屋頂上,風吹亂少年的發,半遮住面容看不清晰,紛紛揚揚的緋紅花瓣落滿他的肩頭發梢,少年對他膽小又冷漠的女弟子伸出手,極溫柔道:「知離,上來好不好?」
  
  青衣少女躊躇片刻,四下望望,提起裙裾就順著一側的梯子爬上屋頂。
  
  白衣少年笑容滿滿,張開雙臂,將少女抱了滿懷:「知離,你看,沒什麼可怕的嘛!」
  
  青衣少女:「喂喂,放開我啊,誰準你亂抱我了!師兄說過的,女孩子是不能給人隨便抱的,喂,你到底聽沒我說話啊……」
  
  「聽見了,當然不能隨便,所以你以後就嫁給我好了。」白衣少年在少女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口,一臉陶醉:「知離,你的臉好軟好香。」
  
  青衣少女惱羞成怒,一拳捶下。
  
  白衣少年驚惶著叫一聲,身體一軟便向下翻去。
  
  青衣少女連忙用手去拽,白衣少年一個旋身,反抱住青衣少女,安安穩穩的坐在屋頂上:「知離,你看你還是擔心我的嘛,嫁給我有什麼不好的?」
  
  ……因為那個旋身,他看見了少年的臉,瞬間如遭雷擊。
  
  原本他只覺得不悅,花久夜和沈知離相熟尚且過了好些年月,而這個少年僅僅用了三個月就讓沈知離放下了心房,沈知離怎可如此缺乏警惕之心,可在看見那張同祭月有五六分相似的臉時,沈天行一下明瞭。
  
  ……他是為了他母親而來。
  
  留不得,卻也殺不得。
  
  思前想後,沈天行抹去了蘇沈澈和沈知離的記憶,並將蘇沈澈送回了十二夜。
  
  而後他一直想法設法阻止兩人相見。
  
  卻沒想到,即便再阻止,這兩人仍是相遇相愛,一次又一次。
  
  不曾許諾,不曾遺忘。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5-28 14:17:42

【七六章】
  
  「主上,屬下已經打探到了魔教密室的所在。」翟鳳拱手。
  
  薄唇抿起,斑駁的光跳躍在蘇沈澈的臉上,將那張清俊的臉映的明明滅滅辨不清晰。
  
  他虛按了一下腹部的傷口,揚唇笑笑。
  
  ……也該到結束的時候了。
  
  下方的翟鳳聽見蘇沈澈低低的笑聲,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顫,背脊發寒。
  
  蘇沈澈的手按住她的肩膀,略揚了一下下巴,輕點道:「嗯,可以殺人放火了。」
  
  同一時間。
  
  沈知離用針放倒一個單溜出來的魔教弟子,換上衣服潛回去,才發現魔教此時遠比她想像中的亂。
  
  不時有打鬥聲傳出,因為害怕被發現,沈知離只得一路沿著牆根走。
  
  「彭」
  
  一道沖天火光霎時燃起。
  
  沈知離不自覺仰頭看去,火焰的位置在魔教正中,猶如飛舞的火龍一般騰空。
  
  ……這火未免太風騷了吧!
  
  「走水了走水了!」
  
  「聖殿起火了!不行,快到聖殿去救火!」
  
  伴隨著淩亂而快速的腳步聲,魔教總壇的其他地方也同時燃起了火焰,整個魔教內部像是一下子燃燒起來。
  
  濃煙滾滾衝了出來。
  
  沈知離定了定神,摸了塊布巾浸透水掩住口鼻衝了進去。
  
  魔教外殿。
  
  「十二夜公子,這……」
  
  蘇沈澈看向部分集齊在一起的正派人士,微微一笑:「諸位不用擔心,這火燃起了的地方並無人居住,只是為了引開魔教的注意而已……還有幾派弟子被關押在魔教地牢內,祁山掌門已經帶人去救了。」
  
  祁山掌門是這一任的武林盟主,自然沒人有意見,眾人紛紛表示放心。
  
  靜了靜,蘇沈澈微微垂首,溫文有禮:「此次實在感謝各位伸出援手助在下搗毀魔教。」
  
  眾人立即表示,剷除魔教人人有責,十二夜公子不必多禮。
  
  「不過……」
  
  蘇沈澈露出似乎很感動的表情,依然風度翩然道:「若想剷除魔教必須毀去魔教密室的內部的機簧,那樣魔教總壇對外的機關便會被毀去,否則魔教難滅……另外,諸位當中可能有些人知道有些人尚不知,家母曾是魔教的聖女,因叛出魔教而在二十多年前被魔教教主宇晏所殺,所以在下想獨自去魔教密室了結這一樁事,也算慰藉家母在天之靈。」
  
  說話間,濃密的睫羽輕顫著合起,彷彿含著說不出的寂寥哀婉。
  
  知道當年那樁事的人連忙寬慰蘇沈澈,不知的人在露出詫異表情後表示理解。
  
  對外十二夜公子的身份一直成謎,只知道他十多歲初入江湖的時候便已有花之不盡的銀兩和無數下屬,好些已經成名的武林人士對他都十分客氣,其中尤以祁山掌門為主,當年這位掌門大人沒少替十二夜公子忙活,以至於都有人猜測十二夜公子是不是祁山掌門計蒙的私生子。
  
  不過好在隨著年華漸長,十二夜公子慢慢能獨當一面,對於他父母的議論也少了許多。
  
  蘇沈澈拱了拱手,又向眾人鞠了一躬。
  
  「多謝諸位。」
  
  而後便踏步出門,只留下一個略顯黯然的背影。
  
  來得幾個女弟子同時摀住心口……隱忍壓抑身懷血海深仇卻還是這麼溫和有禮謙謙君子的十二夜公子,實在是……太戳人心口酸澀處了啊!
  
  殿外。
  
  翟鳳立在石階前,稟告:「主上,幾處的火都已經放過,引開了大半部分,還有小部分已經被雷統領帶人處理掉了,牧歌堂主正在研究如何開密室的門,他說最長不出半個時辰便好。」
  
  蘇沈澈點了一下頭:「你和青荇留在這,我一個人去就行。」
  
  剛安撫過受傷弟子的青荇聞言,忙急道:「主上,你現在腹部還有傷,還是讓屬下……」
  
  蘇沈澈抿唇一笑:「不是還有雷影牧歌嗎?」
  
  青荇:「……」
  
  主上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就是有他們兩個才更可怕啊!
  
  「不用太擔心主上我了。」
  
  蘇沈澈白衣一轉,由一名弟子領著朝著魔教總壇深處走去。
  
  從牧歌打開的門進入,密室由一條小徑曲折而下,蘇沈澈用打火石點燃了一盞壁燈,拿起照著路朝前走。
  
  密道倒沒落多少灰,顯然是有人常進來。
  
  ……說起來,蘇沈澈看著指尖少許的灰塵想,他以前也曾走過這條路,只是那時候他是在襁褓中被人帶出來的,尚無記憶。
  
  「別亂摸。」
  
  雷影冷冰冰的提醒蘇沈澈:「摸到什麼機關我可來不及救你。」
  
  蘇沈澈失笑了一下:「用得著這麼記仇麼?不過是小時候捉弄你而已……你看牧歌多想得開,從來不主動找我麻煩……」
  
  雷影抱著劍面癱回答:「他不是想得開,他是已經把你當死人了。」
  
  蘇沈澈停下腳步,在雷影肩上拍了那麼一拍,笑容燦爛:「但你可不能把我當死人,雖然我現在確實只剩半條命,但若我死了,我敢擔保你十有八九要為我陪葬,所以好好保護主上罷。」
  
  雷影:「……」
  
  克制克制克制……
  
  密道盡頭,視野豁然開朗。
  
  頂端是一道石門,雷影霍然推開,門的那邊站著一個同樣一襲白衣的男人。
  
  他握著一本書,神色溫柔,五官和蘇沈澈依稀有幾分相似,但精緻有餘到底不如蘇沈澈看得令人舒服,因而兩相對上倒有些贗品對上真跡的味道。
  
  羽連在身後的桌子上一拍,蘇沈澈身後的石門驟然合攏。
  
  「又見面了,十二夜公子。」笑容仍是溫柔,眼睛裡的顏色卻漸漸暗淡下來,純黑染透,隱約透出瘋狂的意味,「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
  
  蘇沈澈斂卻幾分笑:「我也差不多猜到你會在這裡。」
  
  羽連:「知道你還來?竟然還大膽到只帶一個侍衛?」
  
  蘇沈澈點頭,口中理所應當道:「嗯,因為兩個人就夠處理你了。」
  
  羽連幾乎要笑出口。
  
  處理他?
  
  蘇沈澈到底哪裡來的自信?
  
  「十二夜公子,我是應該誇你太大膽還是該說你太愚蠢?」羽連終於撕破偽裝,冷笑道,「我實在看不出你到底比我強在什麼地方,憑什麼什麼都是你的。不過,這些也就到此為止了。你應該知道,這裡是機關操縱所在,卻也是機關最密集的地方……不過和你母親死在一處,也很適合你,畢竟,算是你害死她的……」
  
  說話間,羽連的手指在身後一動,牆面翻出機關——幾十駕強力弓弩,接著弓弩上的長箭雨一般投射而來,這些箭簇的力度千鈞,掉在地上的甚至嵌入地下。
  
  但,他想像中血濺當場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雷影揮劍擋下大半的箭雨,而蘇沈澈的身形飄動,在箭雨中迅速輕靈穿梭,只能看見他純白的衣袂被風掀動,位置恰到好處一分不差。
  
  下一刻!
  
  蘇沈澈的手已經停在了羽連的脖子上!
  
  速度快到彷彿只是一瞬!
  
  羽連一怔,隨即大叫:「不可能……你受傷了,而且你的速度不可能這麼快!」
  
  他原本準備了很多後手,但是怎麼都沒有料到蘇沈澈會這麼快這麼簡單粗暴的擒住他。
  
  蘇沈澈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到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完全是壓倒性的速度!
  
  手指用力,能聽見羽連的喉骨斷開的聲音,蘇沈澈輕描淡寫:「沒什麼是不可能的。」轉頭吩咐雷影,「阿影,我處理他,你去毀掉機關裝置。」
  
  雷影頓了頓,不情不願的應下。
  
  羽連手腳掙扎,無意間碰到蘇沈澈腰間,觸手一片濕熱。
  
  剎那,羽連明白了。
  
  蘇沈澈也是硬撐,用身體硬撐,負荷不了,卻為了做剛才那個動作傷口崩裂都毫不在乎。
  
  他還想伸手,卻被蘇沈澈一下踩到地上,蘇沈澈迅速把他身上的暗器毒藥搜出丟在一旁,俯視著他,笑容越深:「我知道你嫉恨我,不過,很抱歉呢,我從來沒把你放在眼裡過。」
  
  囂張的話用平淡的口吻說出,更加令人羞憤。
  
  羽連:「我……」
  
  根本不等羽連說話,蘇沈澈一腳重重踩了下去,肋骨頃刻斷裂,他勾了勾唇,歎道:「但是……你不該對她下手。」
  
  明明仍舊是那副容顏,但蘇沈澈此刻的表情逆光看去一瞬間顯出了幾分難言的猙獰。
  
  羽連皺著眉,痛得連話都說不出口。
  
  蘇沈澈從羽連身上搜出的東西裡夾出一片薄如蟬翼的刀,手指電閃般劃割,羽連的手腳同時開始流血。
  
  「所以,我真的很生氣……」
  
  勾起的唇角邊笑容一如既往,語氣平和:「不過不用擔心,我不會殺了你,因為那實在太便宜你了……嫉恨我是嗎?但從這一刻起,你注定一事無成……」蘇沈澈的表情鎮靜到殘忍,「因為你這輩子都擡不起手了。」
  
  站起身,蘇沈澈擦去濺到的血,逕直朝裡走。
  
  雷影站在一堆巨大而複雜的機關面前,難得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他仔仔細細的把整個機關研究了一遍,更加茫然了。
  
  蘇沈澈捂著腰間,聲音略低道:「怎麼了?」
  
  雷影怒道:「這件事分明應該讓牧歌來的,我怎麼知道怎麼毀掉機關裝置……」
  
  「這還不簡單。」
  
  蘇沈澈笑了一下,拔劍在機關上用力一戳,只聽匡噹一聲,整個機關都不斷發出火花摩擦的聲音,接著從中斷開癱瘓。
  
  雷影:「……」這樣也行!?
  
  蘇沈澈將劍塞回雷影的刀鞘,重新捂著腰間,道:「好了,走罷。」
  
  雷影默默看了一眼蘇沈澈腰間漸漸洇出血跡的傷,克制住自己犯賤的衝動,跟在蘇沈澈身後。
  
  蘇沈澈並沒有朝外走,反而走到機關的一側,用力扳動一個藏得極深的機關。
  
  「轟隆」一聲後,露出了另外一個密室。
  
  蘇沈澈鎮靜自若走了進去。
  
  沒想到……是真的……
  
  略顯陳舊的密室裡堆放著幾乎海量的秘籍和武器,隨便拿出去一件恐怕都會令人瘋狂。
  
  他並沒有拿的意思,已經足夠有錢,他不需要這些東西。
  
  徑直走到最深處,擺著一副紫檀木棺材,而棺材上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畫像。
  
  蘇沈澈仰頭望著畫像上的女子,雲紋繡銀蝶銀花曳地裙,高盤的流雲髻,眸光清澈如水,她美麗的令人驚歎,卻又不讓人覺得距離,只一眼便叫人不自覺對畫上的人產生親近的感情。
  
  ……他的母親。
  
  他並不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她,因為生下他導致身體虛弱才會被宇晏乘虛而入殺掉這種事情,根本毫無邏輯,但顯然他的父親不是這麼想的,那個懦夫那個可憐蟲……
  
  蘇沈澈靜靜看著與他從小看得不同卻又氣息相似的畫卷,微微出神。
  
  「你……」一個沙啞蒼老而冷漠的聲音突兀響起。
  
  蘇沈澈愕然回頭。
  
  目之所及的地方,站著一個鬚髮盡白五官卻年輕深邃的男人,他只是遠遠站在那裡,便好似一座高山聳立,狹著沖天氣勢,不怒自威。
  
  蘇沈澈腦中思緒電轉,閃過一個名字:「宇晏?」
  
  密道外。
  
  「沈姑娘,密室從這裡便可進入……只需要小心即可。」
  
  青荇輕聲囑咐。
  
  看著沈知離漸漸模糊的背影,翟鳳道:「讓沈姑娘去真的好嗎?」
  
  青荇按了一下眉宇:「不知道,但我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還是讓沈姑娘下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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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09:26

【七五章】
  
  雖然不知道葉淺淺說得是什麼,但沈知離對離開這件事一點意見也沒有。
  
  她的性子一向隨遇而安,這點無論失憶與否都改變不了。
  
  閒來無事,沈知離尋了紙筆勾勾畫畫。
  
  她的畫技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畫上的蘇沈澈栩栩如生,倒像是她曾經畫過多次一樣,沈吟了一會,她又畫了另一個妖嬈艷麗的絳衣男子,畫完之後沈知離不知為何越看越想笑。
  
  沒樂多久,又被一隻不知哪裡來的肥肥小黃鳥吸引了注意,逗它逗得不亦樂乎。
  
  小黃鳥撲閃著翅膀一個勁的往外跑,見沈知離沒跟上,又折返回來,幾次後沈知離才明白它是想要帶她出去。
  
  外面有人把守,就連葉淺淺出入都會被看著,她更是寸步難行。
  
  托著下巴,沈知離摸了摸小黃鳥毛絨絨的頭:「不行啊,我出不去的。」
  
  話音未落,一個陰影從她身後投射。
  
  沈知離回頭,嚇得倒退三步:「羽、羽……」
  
  羽連的神情憔悴了許多,溫柔的表情卻沒有多少變化,指著沈知離手上的小黃鳥道:「可以把我的鳥還給我嗎?」
  
  沈知離將小黃鳥奉上,同時警惕道:「你……」
  
  小黃鳥猶豫了一下就趴上羽連的手,漂亮到巧奪天工的手指溫柔撫過小黃鳥的身軀,羽連的神情靜謐而柔和,就像個溫和無害的好好公子:「你不用擔心了,既然淺淺救了你,我就不會再對你動手了。」
  
  沈知離鬆了口氣。
  
  「正派有部分人潛了進來,局勢越來越緊張,我不對你動手,可不能保證其他人也不會動手。」
  
  羽連平靜一笑,笑意浮在面上,眼底一片冰冷:「還有,你最好祈禱自己別遇到十二夜公子,我下在你腦中的命令還沒有散去。」
  
  沈知離的氣壓低了下來,也不知道蘇沈澈現在怎麼樣了,他腰上的傷還沒好,又是在魔教……
  
  可是,遇到蘇沈澈,哪有這麼容易?
  
  當晚沈知離看見葉淺淺拖著蘇沈澈進來的時候,表情複雜的難以形容。==
  
  葉淺淺將蘇沈澈往沈知離床上一丟道:「你不是會醫術嗎,別讓他死了。」轉身便離開。
  
  沈知離先是縮在一邊,把自己身上所有可以致人死地的東西都拿走,又見自己想殺蘇沈澈的衝動並沒那麼強烈,才小心接近,蘇沈澈沈沈昏迷,沈知離把過脈確定他沒有性命之憂才小心解開衣衫看蘇沈澈腰間的傷。
  
  果然傷更重了些,沈知離歎了口氣重新上藥。
  
  直到她把蘇沈澈的傷都處理好,也沒見蘇沈澈醒來,沈知離只得靠在床邊打量著蘇沈澈。
  
  不得不承認蘇沈澈的皮相實在不錯。
  
  沈知離看了許久,竟也沒覺得膩歪,反而覺得那清俊眉眼、白皙肌膚、高挺鼻樑、微揚唇瓣無一不順眼至極,讓她很想伸手摸摸看。
  
  於是……她就伸了……
  
  用指尖勾勒著蘇沈澈的輪廓,沈知離微微出神。
  
  良久,起身,抱回畫紙畫筆,對照著蘇沈澈細細勾畫他的模樣。
  
  畫著畫著心也軟了下來。
  
  ……她過去是真的喜歡蘇沈澈?
  
  回想起葉淺淺的話,沈知離不由放下紙筆捧著下巴想,蘇沈澈若是也這麼喜歡她的話,那麼他們其實是兩情相悅的?
  
  既然兩情相悅,那就在一起好了。
  
  雖然她回去開個小醫館再招個夫婿入贅的願望可能會化為泡影,但……好像也沒那麼難以接受。
  
  並且……作為一個一旦作出決定就九頭牛也拉不回的人,沈知離開始更深遠的想像。
  
  蘇沈澈這麼有錢,嫁給他的話,那他的錢不都是自己的了?
  
  想到這裡,沈知離的腦海裡不由浮現出一堆金山銀山簇擁著她的景象。
  
  一彎手,就是一捧金子灑向天空……
  
  太美妙了……
  
  沈知離捂著臉,不由自主的咯咯咯咯笑出聲。
  
  於是,蘇沈澈從昏迷中剛醒來,就聽見沈知離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他:「……」
  
  ……發生了神馬麼?
  
  沈知離堆了滿臉的笑,關切的湊到床邊:「你醒了?」
  
  蘇沈澈:「……」
  
  ……知離突然這麼熱情,他居然會有點不習慣。
  
  沈知離替蘇沈澈掖了掖被角:「再休息一會吧,呵呵呵呵……」
  
  蘇沈澈一把握住沈知離的手,眼睛眨動,微微露出迷惑的表情:「知離,你怎麼了?」
  
  沈知離反過來用雙手包住蘇沈澈的手,用力握緊,語氣更加關切:「我沒事,你呢,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抽手放在沈知離的額頭,蘇沈澈眉頭略皺:「是發燒了麼?」
  
  沈知離取下蘇沈澈的手放在心口,用看金山銀山的眼神看著他:「澈,我真的沒事的。」
  
  蘇沈澈:「……」
  
  為什麼突然有種背脊一寒的感覺。
  
  頓了頓,蘇沈澈驀然伸手在沈知離的臉上用力揉捏。
  
  沈知離含糊道:「……你在做什麼?」
  
  蘇沈澈一臉認真:「……這怎麼會是我的知離,我的知離哪有這麼溫柔,居然還會叫我『澈』,太可怕了……」
  
  ……可怕你妹!
  
  沈知離一巴掌拍掉蘇沈澈的爪子,怒道:「我不是沈知離還有誰是沈知離!」
  
  蘇沈澈像是鬆了一口氣,彎起眼眸:「知離,你還是這樣讓我比較習慣。」
  
  沈知離:「……」
  
  ……這貨是欠虐體質嗎?
  
  見沈知離面癱狀看著他,不言不語,蘇沈澈反而小心翼翼湊過來,雙臂輕輕環住沈知離,低沈而帶著磁性的聲音在耳畔輕歎:「知離,你沒事就好……我很擔心你,真的,非常非常的擔心。」
  
  沈知離的下巴擱在蘇沈澈的肩膀上,輕聲回:「我知道。」
  
  ……因為,我也有那麼一點點的擔心你。
  
  抱了好一會,蘇沈澈稍稍推開沈知離,試探著問:「知離,你……剛才那樣,是……表示你已經接受我了嗎?」
  
  被這樣直接問,沈知離也有點不好意思,微微移開視線:「我……」
  
  蘇沈澈眨眼眨眼,十分期待:「那我可以先親你一口麼知離!」
  
  沈知離:「喂喂,不要得寸進尺啊……」
  
  蘇沈澈撅嘴:「很想很想。」
  
  沈知離的心漏跳了一拍,耳朵根微微泛紅。
  
  蘇沈澈起身靠近沈知離,沈知離心跳更快,終於在蘇沈澈湊過來的瞬間,沈知離一時情急隨手從旁邊抽了一個東西擋在兩人之間。
  
  退開身體,蘇沈澈看著印著他嘴唇痕跡的畫紙:「……」
  
  沈知離翻過畫板,發現蘇沈澈親上的正好是她畫的那個絳衣男子的嘴唇:「……」
  
  「對了。」蘇沈澈從懷中取出一疊紙,表情有些複雜的遞給沈知離,「這些是……」
  
  沈知離接過一翻,嫌棄道:「你從哪弄來的?這畫的畫風有點眼熟,就是內容幾乎沒有邏輯可言的,簡直就是為了搞笑而搞笑的!不過,這個白衣的怎麼瞧著有些像你……」
  
  蘇沈澈沈默了一下,道:「……這個好像是你畫的。」
  
  「我?」沈知離驚訝,「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畫這種沒有半點意趣的東西!」
  
  他要怎麼告訴她這東西在魔教內部似乎十分流行,他剛逃出地宮的時候躲進了一個女魔教弟子的房間,結果對方一臉興奮的看著他,還非要他在一沓畫紙上簽什麼「小花小花,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平生不懂相思,才見小花,便害相思」……簡直莫名其妙……
  
  他還以為是魔教最近流行的暗語,研究了好一會才發現和那日在城樓下撿到的畫有著千絲百縷的聯繫……
  
  對了,城樓。
  
  蘇沈澈輕輕撚起沈知離的一縷頭髮,吻了吻道:「對不起,知離。」
  
  沈知離眨眼:「你又對不起我什麼了。」
  
  蘇沈澈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想說而已。」
  
  ……既然不記得,也就沒必要告訴她,包括那天看見她被壓在城樓上,他緊張的手都在出汗的事情,乾達婆王曾經被男人狠狠拋棄過,所以她不會對同樣被拋棄的沈知離下手,他在賭,是因為他沒有信心能夠十拿九穩的救出沈知離,他無法想像那天沈知離真的從城樓上摔下來,他會怎麼樣。
  
  又一次失去她麼?
  
  沈知離懷疑看:「你越這麼說越可疑……」
  
  蘇沈澈又笑了笑,笑得越發溫暖如春,將沈知離再次擁入懷中,他道:「就算對不起你也沒關係,反正我會用這輩子去還。」
  
  沈知離:「喂喂,別這麼肉麻,還有什麼一輩子的承諾是最不可信的了啊……」
  
  蘇沈澈用鼻尖在沈知離頸項間蹭了蹭:「知離,那什麼是可信的?」
  
  沈知離斬釘截鐵:「銀子!」
  
  低沈的笑聲悶悶響起。
  
  沈知離不悅:「你笑什麼?」
  
  蘇沈澈:「我在開心,知離,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沈知離頓了頓,才有些彆扭道:「突然說這個幹嘛?」
  
  蘇沈澈低笑:「怕你不記得而已……」
  
  沈知離無聲道。
  
  笨蛋,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忘得掉?
  
  以後的幾日,沈知離一直提防著自己傷害蘇沈澈,好在幾次都反應的夠快,才沒把蘇沈澈幹掉。
  
  葉淺淺來的時候沈知離剛處理掉砸向蘇沈澈的藥碗,葉淺淺對她道:「守衛我都打點過了,快點跟我走。」
  
  沈知離點頭,剛走出門發現不對:「蘇沈澈呢?」
  
  蘇沈澈扶著門廊,笑笑:「我還要用魔教做你的聘禮,怎麼可以現在走?知離,你跟著她先走會很安全的。」
  
  離開魔教總壇路上。
  
  「葉護法。」
  
  「嗯?」
  
  「那個,有關蘇沈澈……」
  
  「什麼……你……」
  
  沈知離從葉淺淺身上抽出偷襲用的銀針,抱歉道:「對不起,我還是沒法一個人先離開。」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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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08:27

【七四章】
  
  羽連起身,眉宇間極溫和,輕喚道:「葉護法。」
  
  葉淺淺抱著自己從不離身的九環大刀,頗有些不悅地問:「那個地宮是怎麼回事?」
  
  「那是過去的魔教就有的陷阱,只是因為多年未曾開啟少有人知,我在典籍上找到開啟的辦法,已經同長老們和其他法王說過……」他神色平和。
  
  葉淺淺根本沒耐心聽他說完:「那十二夜公子和沈知離呢!」
  
  羽連一頓:「……我不知道。」
  
  葉淺淺轉身,突然一聲極細微的呻吟從床簾裡透出。
  
  羽連的手指一僵,葉淺淺已經掀開簾子,看著床上面容隱忍冷汗不斷的沈知離,一把抱起沈知離,葉淺淺大踏步出門。
  
  走到門口的時候,羽連腳步動了動,似乎想攔,但終究沒做。
  
  葉淺淺卻停下腳步,目不斜視道:「你以前,從來不會騙我……我很失望。」
  
  羽連張了張口,只歎出一聲:「對不起。」
  
  漂亮的手指扯住葉淺淺的衣角,就像小時候他曾經做過的那樣,但這次葉淺淺毫不猶豫的甩開了他的手。
  
  羽連擡起眸,凝視葉淺淺遠去的背影,惶恐才漸漸爬上脊背。
  
  他有留下葉淺淺的辦法,可縱然有一千種一萬種,他也不敢去做。
  
  為了報仇,為了奪回他失去的東西,他可以傷害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卻唯獨不敢碰葉淺淺一根手指。
  
  在日復一日的掙扎忍耐中,那個紅衣冷漠的少女已逐漸長成了他的神明。
  
  「醒醒。」
  
  葉淺淺有些粗暴的晃著沈知離的頭。
  
  沈知離茫然了一會,才掙扎著爬起來,待看清後又狐疑道:「你是?」
  
  葉淺淺一愣,扯唇道:「你失憶的消息居然是真的……你和姓蘇那個混蛋輪流失憶嗎?」
  
  「蘇沈澈!」
  
  沈知離霍然起身,就想爬下床:「他還在地宮裡。」
  
  還沒下去就又被葉淺淺按在床上:「我會想辦法救他的,你去了也是添亂。」
  
  沈知離仍有些摸不著頭腦:「那你到底是?」
  
  葉淺淺勾唇,一抹不甘心夾雜著壞心,她道:「我是蘇沈澈的情人。」
  
  「啊?」
  
  精緻的容貌被紅衣襯托的越發美艷不可方物,顧盼間流光溢彩,再加上她隨性張揚的氣質,七分的美麗也會被放大到十分。
  
  ……於是,這傢夥其實是她的情敵?
  
  不對,她又沒答應蘇沈澈什麼,蘇沈澈的情人是誰其實和她沒什麼關係。
  
  可是……還是好不爽啊。
  
  那個人不是明明說喜歡她嗎?為什麼又冒出來這麼一個……
  
  沈知離壓了壓氣,低道:「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只是因為他身上的傷是我捅的,若是死了的話,我有點良心不安……出去後,我一定不會纏著他的。」
  
  她說完好一會都沒聽見葉淺淺的聲音,不由詫異擡頭,卻更詫異的看見葉淺淺的眸中隱約有惋惜的情緒。
  
  「蘇沈澈聽見你的話,大概會很難過罷。」葉淺淺起身朝門外走,「看來你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聽出葉淺淺話中有話,沈知離不由自主道:「等等,我應該記得什麼嗎?」
  
  丟下一句「你等著」葉淺淺便出門。
  
  從羽連處得知蘇沈澈已經逃出了地宮,又要來了解藥,葉淺淺才回轉過來。
  
  她不擔心羽連會不給她,羽連從來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喂沈知離吃下藥,葉淺淺便閒得一邊啃甘蔗一邊練刀。
  
  她私放沈知離和私通蘇沈澈等於是被龍王、乾達婆王和夜叉王知道了,雖然有羽連力保,礙於葉淺淺爹娘的恩德龍王和乾達婆王也替她說了幾句好話,但如今的葉淺淺也相當於被軟禁,雖行動仍自由,但大半權利被剝奪,也禁止和正派人士接觸。
  
  葉淺淺也知道自己這次造次,不再輕舉妄動。
  
  事實上,倘若不是因為她的爹娘俱是前代法王,魔教如今又與正派打的鏖戰正酣無力處理她,只怕自己的懲罰早就下來了。
  
  兩天後,沈知離仍然沒有想起過去的事情。
  
  葉淺淺找到羽連,羽連發誓道他的解藥絕對沒有問題,這恐怕是沈知離自己受了刺激不願記起。
  
  受刺激?
  
  葉淺淺直接問沈知離:「你最近有做什麼刺激的事情嗎?」
  
  沈知離想了想:「捅了蘇沈澈七刀算麼。」
  
  葉淺淺:「……」
  
  見葉淺淺面露同情,沈知離突然反應過來,很是忐忑道:「那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捅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捅你情人的,真的,而且他也沒死!」
  
  葉淺淺眸中同情之色更甚,良久,道:「該心疼的人是你,不是我。」
  
  沈知離茫然了。
  
  葉淺淺隨手從窗邊木架上抽出一把刀,手指摩挲著刀身,忽然一笑:「雖然不甘心,但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沈知離更茫然。
  
  「卡嚓」刀在葉淺淺的手中斷開。
  
  沈知離:「……」
  
  葉淺淺將刀丟開,又抽出一柄,掂量道:「之前騙了你,我跟蘇沈澈並沒有那種關係。你想聽我們之間的事情嗎?」
  
  沈知離看著葉淺淺手裡寒光陣陣的大刀,嚥了口口水,點頭。
  
  葉淺淺的爹娘曾受過蘇沈澈娘親的恩惠,所以臨終前吩咐她,若是遇到蘇沈澈,能幫便幫。
  
  初入江湖的葉淺淺化名柏淺,憑著一手出神入化的刀法和絕色的容貌混得很是風生水起,但那時她並沒想到去找蘇沈澈,只是幾月後,無意間看見四處張貼的鎮南鏢局懸賞,才起了心思。
  
  那時,她正被青城派掌門之子追得心煩意亂,正想找點什麼事情發洩,揭了懸賞四處追查蘇沈澈。
  
  找到才發現蘇沈澈和她想像中的蘇沈澈並不一樣。
  
  至少不是江湖上傳聞的那種翩翩溫潤如玉正氣浩然公子,她用柏淺的身份行走江湖多時,也不是沒人懷疑過她的身份,但蘇沈澈卻是第一個一眼就猜出她身份的人。
  
  蘇沈澈微笑著跟她說:「我們合作如何,我知道你並不喜歡現在的魔教。」
  
  是的,她不喜歡。
  
  為什麼離開魔教,就是不喜歡那裡的勾心鬥角,不喜歡營壘分明的等級階層,不喜歡用武力來給人分級。
  
  很矛盾,她一出生就是站在魔教頂端的存在,可她不喜歡。
  
  於是,他們互相合作。
  
  蘇沈澈對所有人都說她是他的心上人,他幫她驅逐所有礙眼的追求者,他對她好的沒有原則。
  
  她犯錯闖禍,蘇沈澈上門賠禮道歉。
  
  她想要什麼,蘇沈澈一擲千金為她弄到。
  
  就算她發火,就算她揍他,就算她無理取鬧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蘇沈澈仍舊是一副溫柔和順的樣子,輕描淡寫揭過。
  
  江湖上所有人的人都說十二夜公子寵紅顏知己柏淺寵到了骨子裡。
  
  但,其實,他只是不在乎。
  
  他只是,想找個人寵。
  
  ……他不喜歡她。
  
  沈知離打斷葉淺淺的敘述,口氣酸酸的不能理解道:「他對你這麼好,怎麼會是不喜歡,哪有人會對自己不喜歡的人這麼好?」
  
  「一開始我也這麼以為,但是……」
  
  葉淺淺斜了沈知離一樣,平靜道:「我趁他洗澡的時候壓倒過他,但他什麼也沒做。」
  
  ……你能不能不要用這麼平淡的口氣說啊!
  
  沈知離抽嘴角:「……他說不定比較傳統。」
  
  說完,沈知離想起那個抱著她吻到地下的蘇沈澈……==|||
  
  「別打斷我。」葉淺淺:「……我以為他下面有問題,還滿江湖的替他找大夫和藥方。」
  
  沈知離:「……」
  
  你是有多恨蘇沈澈啊……
  
  葉淺淺繼續道:「鬧得全江湖都知道了以後,他無奈按住我的手說『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我不明白,晚上回去發現他往我床上塞了兩個男人。」
  
  沈知離:「……」
  
  其實蘇沈澈這是報復吧!
  
  「他不喜歡我,他怎麼可以不喜歡我?我有哪裡不好了?怎麼會有男人不喜歡我!」葉淺淺的語氣倒很平靜,「我當時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去找羽連要了七情丹的藥方。」
  
  沈知離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七情丹,那個傳說中讓人服下就會喜歡上對方的藥?」
  
  葉淺淺懶得再解釋,點頭:「我和十二夜的暗部統領雷影達成一致約定,花了半年時間集齊所有的藥材又找人配好,最後設計讓蘇沈澈吃下七情丹,以為只要服下,他肯定會……可最後他還是沒喜歡上我。」
  
  沈知離奇道:「怎麼會?藥是假的還是他根本沒吃下?」
  
  葉淺淺:「這點我也想知道。」
  
  頓了頓,沈知離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十二夜暗部統領……應該是蘇沈澈的屬下吧,他怎麼會同意讓他的主上服下這樣的丹藥?就算對身體無害,但是這樣的事情未免也太……」
  
  葉淺淺:「這個我以為是雷統領為了報復。」
  
  沈知離:「……好複雜的恩怨情仇。」
  
  葉淺淺:「後來蘇沈澈知道了,我跟他打了一架,大概兩天兩夜吧,打了幾百里的路,一直到懸崖邊上,我就把他推下去了。」
  
  沈知離:「……」
  
  葉淺淺看著沈知離驚愕的面容,勾唇:「後面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他摔下去之後還是你把他救回來的,然後他就愛上你了。」
  
  沈知離低聲:「我不記得……」
  
  葉淺淺:「認識蘇沈澈這麼久,他對女子的態度一向很好,卻都是彬彬有禮不曾半點逾矩。對他來說特別的女子大概只有三個,我算一個的話,另外一個就是你。」
  
  沈知離不由問:「那還有一個呢?」
  
  葉淺淺:「蘇沈澈他娘。」
  
  沈知離:「……」
  
  葉淺淺:「你不記得也沒關係,原本蘇沈澈和我的合作是我助他傾覆魔教,但現在他提的唯一的要求,是讓我把你平安帶出去。」
  
  沈知離靜了很久,才彷彿失聲道:「那就是說,他對我,應該是真心的?」
  
  葉淺淺:「大概是他這輩子最真的。」
  
  又頓了頓,沈知離才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雖然相處不久,但她也知道葉淺淺的性格恐怕極其驕傲,這種唯有丟臉的事情有怎麼會主動告訴她。
  
  葉淺淺別開臉,語氣生硬:「就當是我同情那個姓蘇的罷。」
  
  她怎麼也忘不掉推蘇沈澈下懸崖的時候,蘇沈澈的表情。
  
  不是憤怒,不是驚慌,不是惶恐,甚至沒有怪罪和恨意,他微笑著,張開雙臂直直墜下,琥珀色的眼睛空洞洞毫無生氣,神情如釋重負。
  
  就好像,對他來說,命也是無所謂的東西。
  
  蘇沈澈對於她,是份不甘。
  
  承認也沒什麼關係,在那段被稱作江湖第一愛侶的日子裡,她喜歡上了十二夜公子。
  
  所以才在知道蘇沈澈並不是喜歡她的時候這麼憤怒,除了覺得被辜負,更深的是自尊受傷,她的人生過於順風順水,喜歡她的男人更是數之不盡,可唯一傾心的蘇沈澈竟然敢不喜歡她。
  
  但如今看到蘇沈澈和沈知離這個樣子,那些憤恨也徐徐淡去,她喜歡的,是那個對柏淺一心一意,滿腔深情,即便天上的星星也肯為她摘來的十二夜公子,不是現在這個。
  
  蘇沈澈不過是替她編織了一個夢。
  
  現在,夢已醒。
  
  葉淺淺將刀放回原處:「等過幾天找到機會,我會帶著你出去……」重新提起她那把九環大刀,踏步出門,「當初是我帶你來的魔教總壇,我自然也會送你回去,還有半個月到三個月,在那之前我應該能守信把你帶回回春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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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07:03

【七三章】

  沈知離被蘇沈澈抱著重重摔下,因為有蘇沈澈墊在底下,不算太疼,只是胸口悶痛了一下。

  等等,蘇沈澈墊在底下……

  沈知離的心漏跳一拍,手腳並用的爬起身。

  地下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蘇沈澈,她忙從懷裡取出一隻急用的火折子點燃,轉頭朝蘇沈澈照去。

  蘇沈澈躺在她身下,一動不動,眼睫顫了顫才倏忽眨開。

  沈知離目光複雜地看著他,手懸在半空,不敢去觸碰他的腹部。

  倒是蘇沈澈還揚起唇衝她笑了笑:「知離……」

  「知你妹啊……」血液從蘇沈澈腰腹間的白衣上浸染出,點點紅斑,觸目驚心,無端的惶恐從沈知離的心頭蔓延而上,她怒道,「你還有心思叫我,有沒有搞錯,腰上的傷口還沒好,你就膽子這麼大,要是……」

  後面的話沒來得及出口,沈知離便驀然被蘇沈澈環住,貼近他的身體。

  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卻很篤定:「沒事,我沒事。」

  輕微的聲響在空曠的地下迴盪,莫名的安心。

  沈知離合了一下眸,才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要這麼在乎蘇沈澈,為什麼看見他為了自己受傷會覺得這麼憤怒難過難以忍受,為什麼會因為這個人的一句話而覺得心疼。

  「我們之前是認得的罷?」

  蘇沈澈:「嗯。」

  沈知離的聲音很輕:「抱歉,我不記得……」

  蘇沈澈很快接道:「沒關係!」

  沈知離:「什麼?」

  蘇沈澈:「忘記也沒關係……」黑暗中說話聲清晰而平靜,「記得也好,忘記也罷,我在乎的是你,無論多少次,我都會讓你重新愛上我。」

  與其說是自信,倒不如說是篤定。

  ……那種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無論多麼困難痛苦,都一定要做到的篤定。

  沈知離垂下睫,內心翻江倒海一樣。

  說不觸動是不可能的,可是觸動中,又好像有什麼不安藏在裡面。

  「嗯……」似乎觸碰到傷口,蘇沈澈輕微皺眉。

  沈知離霎時清醒。

  「你忍一下。」

  沈知離咬著火折子一頭,摸出幾瓶常用的傷藥和藏在衣袖裡的銀針羊腸線,定神掀開蘇沈澈的衣襟下擺。

  雖然傷口癒合了不少,但反覆的撕裂讓那裡甚至比她剛捅過時看起來更猙獰可怕,最初的衝擊感過去,沈知離的手漸漸穩住,用針尖上的麻痺散減少蘇沈澈的疼痛,咬住針頭穿針引線,乾脆利落的扎入蘇沈澈腹部的傷口中。

  蘇沈澈悶哼了一聲。

  冷汗從沈知離的額頭流下,她的手一頓。口中含糊道:「實在疼的話咬點什麼分散一下注意力,千萬別咬到舌頭了。」

  接著穿針引線,小心的在一團血肉模糊中縫合。

  縫合的還可以,沈知離心頭略鬆,肩膀上突然一涼,她才意識到自己一側的衣衫被人拽了,露出半邊香艷的肩膀。

  ……蘇沈澈不會要咬她的肩膀吧!

  這個想法還沒消散,沈知離就感覺到蘇沈澈溫熱的嘴唇正貼在她赤裸的肩膀肌膚上。

  ……他、他不是認真的吧!

  沈知離正想縮著躲開,但看到手頭完成了一半的縫合工作,一咬牙想,算了,給蘇沈澈咬一口又不會死。

  手上的工作繼續,肩膀上卻沒有意料中的疼痛,反而像是被人順著肩膀舔舐而上,微微的酥麻和舌尖觸碰的黏膩混雜著傳遞來。

  低喘了一口氣,沈知離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肩膀上的觸感以千萬倍反射到她的神經上,蘇沈澈哪怕一個輕微的動作都好似帶著說不出的情色意味。

  ……這是怎麼了!

  用意志強壓住那種衝動,沈知離專注於手上的縫合。

  好了!縫好了!

  收回針線,沈知離正想歇一下,蘇沈澈的手指碰到她的臉頰,點燃了一串說不出的快感。

  蘇沈澈低沈的音色彷彿含著無限誘惑,勾魂攝魄:「好像是……情蠱發作了。」

  沈知離顫抖著唇:「情蠱是什麼……」

  口中的火折子掉落在地上,「啪」一聲熄滅。

  替她拉好衣服,蘇沈澈將沈知離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聲音低弱而溫柔:「沒什麼,一會就好。」

  火折子滅之前,他有看清楚,這裡顯然是底下類似地宮的存在。

  四周無窗無簾,都是以土建成,十分簡陋破敗,最右側的後面有一個可以出去的石門。

  房間不大,只有他和沈知離兩個人。

  其他人恐怕掉到了其他的地方。

  沈知離在他的懷裡蹭來蹭去,但還有理智,沒有大幅度掙扎扯動他的傷口。

  不過,對於蘇沈澈來說,已經夠難熬。

  眨了眨眸,他正考慮要不要做些什麼,一陣巨石摩擦的轟隆聲響起,擡眸,他們的正上方正有一堵石牆快速的降落了下來。

  環住沈知離,蘇沈澈一個側身剛想避開,突然懷裡的人掙開,一頭栽入了石牆那方。

  速度太快,蘇沈澈根本來不及拽回沈知離,只能看見石牆落下前那一閃而過的畫面裡,有個白衣男子靜靜站在那裡雙眸緊盯著他,像是已經等了他許久。

  眼神幽暗而快意。

  石牆那頭。

  抱起沈知離,羽連不斷轉動機關,一層層向上走去。

  沈知離緊閉雙眼,咬住下唇,努力用刺痛將身體裡湧動的莫名情潮壓了下去。

  「怎麼了?」將沈知離放在榻上坐好,他問。

  沈知離茫然的睜開眼睛。

  眼前的男人容貌溫潤,嗓音溫和,唯獨眼睛沒有多少溫度,讓沈知離產生很不舒服的感覺,她往後靠坐了一些,防備道:「你是誰?」

  「連我都不記得了嗎?」

  羽連半彎下腰,手指撫摸上沈知離的發,那枚簪子果然不見了。

  沒有簪子,長距離的操控就變得異常困難。

  因為他的觸碰,沈知離的臉上不可抑制的浮起潮紅。

  羽連有些意外,柔聲問:「你中了春藥麼?」

  沈知離低喘:「沒有!」

  說著避開羽連順勢滑到她臉頰上的手。

  ……事實上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羽連保持著手的動作,僵持了一下,笑:「才不過短短幾日,你不會又喜歡上那個十二夜……」

  死死咬著唇,沈知離不開口。

  羽連柔和的聲音漸漸帶上扭曲的味道,他抓住沈知離的肩膀,低吼:「為什麼?他有什麼好的?為什麼你們一個二個都被他蠱惑!明明我認識你更久對你更好不是嗎,為什麼你喜歡上的不是我?我對你不夠好嗎,你告訴我為什麼啊?」

  他的手指用力,沈知離的肩膀被勒得劇痛。

  雖然覺得他可悲,但心裡半點觸動也沒有,沈知離扯了扯唇,艱難道:「你想問的人根本不是我罷。」

  握住她肩膀的手漸漸鬆弛。

  長髮垂下,蓋住羽連的眸:「是,不是你。」

  作為一個沒有任何名分的私生子再加上無法習武的體質,注定了他備受欺淩的童年。

  起初同齡的孩子還有所忌憚,但自從那次……

  「哼,欺負你怎麼了,老子還揍你呢,來,按住他……啊,教主。」

  一襲玄色教主長袍的宇晏面無表情的看了他們一樣,毫無感情的視線掃過臉被死死壓在地上的羽連,連停留也不曾多停留一刻,便轉身離開。

  「哈哈哈哈,你看,教主根本都不管你啊,還有傳聞說什麼你是教主的兒子,教主怎麼會這麼對自己的兒子,我看你根本就是個野種嘛!」

  ……他在意的從來都只有那個女人,就連看見她兒子的情緒都比見他要多。

  之後的欺淩更如家常便飯。

  「揍他揍他,哈哈哈……」

  「把他吊起來吊起來才好玩,看他臉紅的像豬肝一樣!」

  「看他看他,他被欺負哭了啊,哎呦,你們發現沒有,這小子的皮膚比女人還滑,性子也比女人還軟啊,不知道……」

  他被壓住四肢,按在地上,為首的少年一邊解他的衣衫,一邊露出他看不懂的興奮神情。

  然而,就在那瞬間。

  「啊啊!」伴隨著少年殺豬一樣的慘叫,一隻斷腕飛了起來。

  羽連擡起婆娑的眼睛,視線所及的地方,一片明艷絢麗的緋紅,像是漫山遍野開遍的紅蓮,囂張而美麗,幾乎灼痛了他的眼睛。

  冰冷傲慢而無波動的女聲緩慢響起:「都給我滾。」

  那些在他面前耀武揚威的人,立刻像是受到了驚嚇,連滾帶爬的消失。

  抱住九環大刀的少女對他伸出手,淡淡問:「能起來嗎?」

  他不敢接,低聲道:「剛才那個……是長老的兒子,你砍了他的手……」

  「那是我要擔心的事情。」少女不耐煩道,「你到底起不起來?」

  他握住她的手,小小的,也並不溫暖,卻讓他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少女一把拉起他,轉身便要走,但似乎又想起什麼,從懷裡丟了一本冊子給他:「這個給你,我看不進去,你過對你可能有點用。」頓了頓,「還有,男子漢大丈夫有點骨氣,沒事不要隨便哭。」

  那是一本毒經,只有魔教高階弟子才能擁有的。

  他看著她的背影,久久凝視,像是有什麼從胸膛裡破殼而出。

  於她,不過是一時興起。

  於他,卻是溺水者僅存的浮木。

  再然後,無論他憑借一手出神入化的毒術到了什麼樣的位置,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會毫不猶豫盡己所能的滿足。

  因為他愛她,比誰都更愛。

  但是,為什麼……她會喜歡上十二夜公子。

  只那個人的存在,就讓他覺得無法忍受。

  要搶走……要搶走所有他所擁有的。

  羽連驟然擡手,又是一根銀簪插入沈知離的發中,他溫柔呢喃:「忘了十二夜公子罷,和我在一起,忘記他罷……」

  沈知離的眸霎時空洞,只有身上的反應誠實而簡單。

  羽連將沈知離放平,手指停留在她的衣結。

  「羽護法大人……」

  羽連一凜,拉下床簾,道:「什麼事?」

  來人一臉為難地急道:「葉護法大人找你,現在快要闖進來了,我們根本攔不住!」

  「我知道了……」

  話音未落,紅衣女子已經破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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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06:41

【七二章】

  這世上還真有人把肉麻當有趣了。

  沈知離不斷擦著臉頰想。

  出門之後卻發現有些不對,旭日城的人似乎都在忙碌著,她想了想,決定去找看起來最好說話的青荇。

  青荇也在收拾東西,聞言,點頭道:「之前已經耽擱了許久,我們總要去魔教總壇的。」

  沈知離愣了一下:「就你家主上現在那個身體,還要去魔教?」

  青荇頷首:「主上是十二夜公子,正派大舉進攻魔教,主上從中周旋良多,如今主上若是不去的話,事後定會遭人非議,而且……主上籌謀已久,這一趟魔教之行是勢在必行的。」

  頓了頓,沈知離問:「你們都走了,那我……」

  青荇頓了頓,才道:「自然是跟我們一起。」

  沈知離:「你就不怕……」

  「怕。」青荇苦笑道,「但是主上的命令同樣不能違背,為今之計,我只能一直看著主上了,盡力在姑娘出手前攔住。」

  沈知離:「若是攔不住怎麼辦……」

  青荇沈聲:「那我就只能以死謝罪了。」

  沈知離若有所思的出門。

  第二日,果然有準備好的馬車在屋外等著她,沈知離掀開簾子,就看見那張清俊純善又欠揍的臉。

  霍然合上簾子,沈知離背著小包袱,踏上最後面的馬車。

  ……既然蘇沈澈不答應讓她離開,那麼避著他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了吧。

  馬車裡坐著一個灰衣長髮蓬頭垢面的男子,他盤膝而坐,面前的桌上堆了一堆亂七八糟有木頭有鐵片總之看不出是什麼的東西,聽見響動,男子木然的轉頭。

  沈知離微笑:「幸會幸會。」

  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又回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他的手很靈巧,不斷在活動銜接著什麼,只是做的東西沈知離怎麼也看不懂,默默研究了一會,沈知離就百無聊賴的趴在窗口朝外望。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咚咚」傳來有人上車的聲音。

  「知離,你渴麼,想喝茶嗎?」

  沈知離頭也不轉:「不想。」

  又一炷香。

  「知離,你餓了麼,想吃點東西嗎?」

  沈知離略微轉眼:「不想。」

  還一炷香後。

  「知離,你……」

  沈知離轉頭,怒道:「不想!」

  蘇沈澈修長的手指扣在馬車木板上,眉眼溫潤:「我是想說……」

  馬車裡的男子按下馬車一側鑲嵌的機括,只聽卡嚓兩聲,蘇沈澈扶住的木板霍然翻動,將蘇沈澈的手迅速甩開。

  蘇沈澈眼疾手快腳尖在車轅一點便要躍入車中,男子又按下另一個機括,馬車兩邊翻出一排短弩,尖峰對準蘇沈澈,上弓發射動作流暢一氣呵成對準蘇沈澈的方向激射出去。

  蘇沈澈左閃右避躲開箭簇,無奈道:「牧歌,我現在重傷,你就不能手下留情一點麼!」

  男子的聲音低啞:「我的字典裡從來沒有留情二字。」

  說罷,按下第三個機括,馬車四壁彈出一張巨大的網將蘇沈澈團團圍住,接著一個彈射,蘇沈澈被遠遠彈到最前面的馬車中。

  沈知離的額頭上流下了一滴巨大的汗,失語良久道:「呃……他現在的確是重傷,你這樣不太好罷。」

  男子平淡應道:「若他不是受傷,我按的就是這個。」

  應聲一個機括被按下,兩排扎滿鋼針的鐵板呼嘯著轟然合攏,寒光森森。

  沈知離:「……」

  ……她到底上了怎樣一輛馬車!

  又無語了一會,沈知離囁嚅道:「你、你……你不會也這麼對我吧。」

  男子繼續忙碌地擺弄著桌上的東西:「不會,只要你不吵。」

  坐如針氈了一上午,停車午膳時,沈知離忙下車旁敲側擊打聽。

  不等青荇說話,翟鳳先拍著沈知離的肩膀道:「那是我們十二夜專司器具製造的雷堂堂主牧歌,沈姑娘,你知道他的馬車為何要在最後麼?」

  沈知離不解:「為何……」

  翟鳳低聲道:「早年一次我們被魔教追殺,主上丟下十二名煉器弟子同牧歌一起斷後……誰都以為牧歌九死一生,誰料牧歌用他的馬車一口氣足足幹掉了兩百多名魔教弟子,並且毫髮無損的從魔教包圍圈中逃出……」

  沈知離驚駭:「好恐怖!然後呢?」

  「然後?」翟鳳聳肩:「然後主上躲了三個月各種暗器機關的暗算。」

  沈知離:「……」

  翟鳳:「所以平日別說我們,就連主上看到牧歌都是繞道走的,這次的攻城器械都是他一手設計的,簡直可怕的……」翟鳳頓住,一副不忍回想的模樣,又拍了拍沈知離的肩膀,「沈姑娘若是想躲開主上,牧歌那裡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記得千萬不要惹怒他哦!」

  沈知離悍然點頭。

  懷著複雜的心情,沈知離重新踏上了車。

  期間蘇沈澈多次嘗試上車,均未果,沈知離抱著小包袱,聽著耳邊敲敲碰碰的聲音,看向無邊無際的黃沙。

  「你失憶了?」

  隔了一會,沈知離才反應過來那個聲音是在問她,吞了口口水,她連忙點頭。

  牧歌看了她一眼:「過來。」

  沈知離小小掙扎了一下,在那雙沒什麼感情波動的眼睛下警惕的靠過去,還沒反應過來,牧歌驟然對著她的伸出手。

  ……我@#@¥#%,你要做神馬!

  沈知離驟然閉眼,等了一會,只覺得頭上刺痛了一瞬,並沒有其他可怕的事情發生。

  她試探著睜開眼睛,便見牧歌正握著一支髮簪,眉頭微皺,手指用力,髮簪頓時一斷兩截:「彫蟲小技。」

  定睛一看,沈知離認出那是她的髮簪,上面的翡翠石都在緊握之下變形掉落,霎時心疼,卻又礙於牧歌,不敢上前,只得眼巴巴望著。

  牧歌的眉頭仍舊微皺:「你有什麼感覺麼?」

  沈知離:「啊?」

  牧歌:「想起什麼?」

  沈知離搖頭:「沒有。」

  牧歌隨手將斷開的簪子丟向窗外,淡淡道:「沒事了。」

  沈知離:「……」

  還我的簪子啊混蛋!

  鬱鬱寡歡了兩日,沈知離的注意力終於被其他的引開。

  雖是無邊無際漫漫黃沙,但一路上有之前正派人士留下的路標倒也不難走,只是一路都看見有黃沙掩埋的屍體,不免讓人心寒。

  終於幾日後他們遇到了第一波魔教機關,所幸有所準備傷亡還不算慘重。

  一行人中大夫極少,沈知離便下了馬車替人包紮,她的技術熟練又足夠耐心,很快同傷員打成一片,也懶得再回牧歌馬車。

  再者牧歌忙著研究拆下的機關殘骸,根本無心理會她。

  車隊已經距魔教總壇越來越近。

  「沈姑娘,沈姑娘,我的傷口又裂了,能再幫我包紮一下嗎?」

  沈知離轉身,微笑:「哦,等我一下,馬上好。」

  出聲的十二夜眾緊張了一下,沈知離已經轉身替他解開繃帶,仔細看了看傷口,又上了點藥,才小心的一點點重新綁好。

  她的動作很認真,神色專注,秀麗的面容雖然不算絕色,但卻是那種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耐看的類型。

  「沈姑娘……」雖說都傳言沈姑娘同主上有情愫,但是這些天沈姑娘都泡在這裡照顧傷員,根本連見都沒見主上一面嘛,哪裡像有情愫的樣子!

  沈知離詢問道:「嗯?」

  被問到的男子扭捏了半晌,道:「你吃了嗎?」

  這麼蠢的問題!他懊悔的想咬自己的舌頭。

  沈知離撓了撓頭:「剛才不是你給我送的飯嗎?」說著,莞爾一笑,「對了,忘記說多謝了。」

  對著如花笑靨,男子臉色一下子漲紅。

  ……他長這麼大,大多時間都在出任務,根本沒有時間也沒機會見什麼妹子啊!之前見到最多的妹子還是主上過去的相好葉淺淺。

  比較起恐怖凶殘又暴力葉淺淺,沈姑娘真的是好好啊!又溫柔又善良還會照顧人!簡直跟小時候娘親說的好媳婦的樣子一模一樣啊!

  ……噢,心跳的好快怎麼辦!好緊張!說不出話了!

  沈知離的手貼在他的額頭上,略詫異問:「誒,好燙,你是不是傷口有炎症了?」

  男子的臉爆紅:「沒有,我……」

  「你可以出去了。」和和氣氣的聲音。

  男子忙道:「別,先等會我還沒有……」擡頭驟然一驚,「啊,主上,小人這就走了!」

  蘇沈澈雙手環胸,一臉淡定謙和笑容走來,靠近男子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男子臉色巨變,不可置信道:「主上,這……」

  蘇沈澈摸摸他的頭:「乖,主上相信你可以的。」

  男子幾乎淚奔:「主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蘇沈澈笑得越發溫和動人,繼續在他耳邊用好聽的音色道:「連主上的人都敢調戲,你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快去吧!」說著,擡腳將人踹飛。

  沈知離聽不見兩人的對話,不滿道:「那人是傷員,傷口還是我剛包紮好的,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野蠻啊。」

  蘇沈澈撅嘴:「我不開心。」

  沈知離:「你不開心管我屁事。」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沈知離轉身就想出去,她可沒忘記要避開蘇沈澈,萬一一不小心又狂性大發捅死他什麼的可就……

  蘇沈澈閃身攔住,一臉委屈:「知離,為什麼躲著我。」

  沈知離徑直走她的:「沒躲著,就是不大想見到你。」

  拽住沈知離的衣角,蘇沈澈:「……也幫我包紮傷口好不好。」

  沈知離斷然:「用不著!你不是有專門的大夫麼?」後來沈知離才知道,作為這一行人的頭領,蘇沈澈根本不缺大夫。

  蘇沈澈:「我想要你包紮。」

  沈知離扯自己的衣袖:「沒興趣……鬆手。」

  蘇沈澈攥得更緊:「不鬆手!你都幫剛才那個人包紮,你還對他笑。」語氣無賴又孩子氣,甚至還帶著幾分指責。

  沈知離嗤之以鼻:「你幼不幼稚啊……這種事情也要攀比。快點鬆手!」

  蘇沈澈死活不鬆手:「我不是攀比。」

  沈知離:「那是什麼?」

  蘇沈澈斬釘截鐵:「是吃醋!」

  沈知離:「……」

  吃醋,你吃個屁的醋啊,這種醋有什麼好吃的啊!

  蘇沈澈垂下眸:「剛才那個人喜歡你。」

  沈知離:「……你想太多了吧。」

  蘇沈澈低氣壓:「真的。」

  ……只有你這個笨蛋連別人喜歡你都看不出來吧。

  見蘇沈澈真的不像在說謊,沈知離略驚訝了一下,回想,剛才那個人在之前的機關中傷到了手臂,她照顧了他幾次,雖然說接觸不多,但是他好像真的一見到自己整個人就變得怪怪的,難道是真的喜歡自己?

  摸了摸下巴,沈知離繼續回憶,好像人長得還挺周正,看起來地位也不是太高正好適合她這種普通老百姓,而且性格又夠軟乎,應該不會排斥入贅這種事情,越想越覺得適合,她一拳捶在另一手的手心,轉身道:「早說啊,我現在就去問他願不願意入贅我沈家……」

  還沒走出一步,腰就被人抱住。

  沈知離掙扎:「你幹什麼,鬆開……」

  蘇沈澈說話呼出的熱氣拂過她的耳畔,口氣商量一般:「知離,我覺得是不是最近我的存在感太低了。」

  沈知離:「……您太謙虛了。」

  輕歎了一口氣,蘇沈澈無奈道:「果然對你還是這種辦法最適合……」

  沈知離下意識接:「什麼辦……」

  最後一個字沒出口就被完全吞沒。

  將沈知離推到一邊靠著,蘇沈澈把壓抑多日的感情盡數用嘴渡給了她。

  隨著激烈的親吻,突然四周猛烈的震動了起來。

  沈知離努力想推開蘇沈澈,又怕碰到他腰腹上的傷口,投鼠忌器之下雙手被蘇沈澈牢牢按住。

  蘇沈澈微合眼眸兇猛地吻她,一副就算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也絕對不動的樣子。

  沈知離苦逼的想,他們不會真的這樣吻到死吧,這種死法也太丟人了啊!

  不過很快,她就沒有功夫再想其他。

  而周圍的震動也越演越烈,地面猛然下陷,速度快到猝不及防,黑暗已經瞬間吞沒了兩人。

  不遠的石窟。

  一名魔教弟子跪在地上,恭敬道:「羽護法大人,他們俱已掉入地宮。」

  羽連的視線從桌上碎裂的玉器上擡起,輕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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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28 14:03:12

【七一章】

  清晨。

  「主上,屬下動作會盡量輕柔的。」

  蘇沈澈靠著榻癱倒,笑得溫柔:「我知道了,沒關係。」

  握著藥瓶的青荇的手顫了一下。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給主上上藥!

  眼一閉心一橫,青荇顫顫巍巍地動手去解蘇沈澈的腰帶,聽見一聲低微的咳嗽,睜眼正對上蘇沈澈那雙似笑非笑的清澈瞳眸,青荇的心裡突然咯登了一下,隱約有種很可怕的感覺好似要噴薄而出……

  「砰。」門被推開。

  屋內的兩人同時轉頭,進來的女子略頓了一下,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看著兩人的動作。

  「呃……我有打擾到麼?打擾到的話我……」

  青荇像看見救星一樣,三步並兩步走到沈知離身前,將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塞進沈知離的懷裡,道:「主上就拜託沈姑娘了!」

  說罷,便匆匆而逃。

  沈知離看了一眼飛快消失的青荇,又轉眸看向榻上躺著的某位公子。

  蘇公子整了整衣襟,唇邊綻開溫雅笑容:「知離,過來。」

  沈知離:「……」

  ……過來你妹啊,不要用那種噁心的笑容看著我啊。

  抽了嘴角,沈知離轉身就想走,蘇沈澈的聲音才又從後面傳來:「知離……幫我上藥好不好?」

  沈知離:「不好。」

  出乎意料地,蘇沈澈沒有死纏爛打,只失笑了一下,「也是,我死了你也不會在意的……」

  他的臉色蒼白,還沒有恢復過來的樣子。

  「……因為你不記得我了。」

  並沒有刻意哀怨的語氣,平平淡淡的敘述讓沈知離心無端動了動。

  「混蛋,別亂動啊,坐好!」

  沈知離在心底歎了口氣,手腳利落的解開蘇沈澈外衫,又散開已經被血浸透的繃帶。

  因為這個動作蘇沈澈的臉似乎更白了一些,削薄的唇微微抿起,唇角微翹的看著她。

  被他看得彆扭,沈知離動手把他的臉扭開才道:「別影響我……」

  耳畔是蘇沈澈輕微的笑聲,很輕很輕,輕到猶如歎息一般。

  繃帶下的部分比沈知離想像中的還要糟糕,簡直是一團血肉模糊,聯想起白天這個人還在端著碗好聲好氣的勸她吃飯……實在……這傢夥到底是什麼體質啊!

  壓下心頭些許說不出口的酸澀,沈知離定了定神,乾脆利落的替蘇沈澈處理傷口。

  動作嫻熟到讓沈知離自己都有些怔愣。

  蘇沈澈不說話,空氣裡只有沈悶流動的氣息。

  沈知離低低開口:「那個……其實不是因為欠錢什麼吧?到底我為什麼要捅你,你又為什麼要這麼遷就我?」

  隔了一段時間,才聽見蘇沈澈的回答:「嗯,不是因為欠錢。」

  ……她就知道。

  鬱悶了一會,沈知離悶聲道:「那是因為什麼?」

  蘇沈澈沈吟道:「其實是你欠我東西,你用那個威脅我……所以我只好忍你為所欲為了。」他說的一本正經又順理成章,看不出一點撒謊騙人的痕跡。

  為所欲為什麼……聽起來好流氓啊……

  迅速從腦海中掃除一些不該有的東西,沈知離懷疑看他,「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威脅你?你的什麼東西在我這裡?」

  蘇沈澈笑歎:「真的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沈知離:「……到底是什麼?」

  蘇沈澈用手按住心口,語氣三分溫柔七分繾綣,眉眼溫存:「心,我的心……你拿走了卻不肯換回來,我很苦惱……喂喂,知離,你輕一點啊……」

  沈知離恨恨地替蘇沈澈上藥,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這樣信口開河真的好嗎?我明顯不認識……」

  「我認識你就好。」蘇沈澈迅速打斷,聲音苦惱,嘴角卻還有笑意:「以前也是,我說的明明是實話,可你總是不相信……」

  眼眸合攏,濃密的黑睫襯得臉頰越發蒼白。

  久久沒有等到沈知離的回答,蘇沈澈剛想開口,轉頭就看見沈知離的高舉著用來剪繃帶的剪子朝著蘇沈澈刺去,黑眸沈沈。

  所幸蘇沈澈反應夠靈敏,手指迅速在沈知離的腋下一點。

  沈知離的手頓時失力,軟向一邊,剪子也倒在了一邊,只是撲過來的去勢仍沒有改變,蘇沈澈無奈之下只好雙手環抱住沈知離。

  在他懷裡掙扎了好一會,沈知離才慢慢安分下來。

  只隔著薄薄一層衣衫,蘇沈澈的身體顯得很溫暖,當然或許是因為血液的關係……

  悶悶的女聲響起:「我剛才……」

  蘇沈澈點頭道:「想殺了我。」

  從蘇沈澈的懷裡出來,沈知離按著額頭,移開視線:「剛才,那個,對不起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完全不受控制的……」

  「沒關係。」

  蘇沈澈回答的很快,眼眸彎起,嘴角邊逸出苦笑:「不過,你可以先幫我止血嗎……我覺得我快死了……」

  沈知離對上蘇沈澈毫不在意的笑顏,不知怎麼地,心裡沈重的感覺無端少了幾分。

  經過剛才那一番折騰,蘇沈澈腰間剛上好藥的傷口又崩裂流血,沈知離略帶歉疚的重新替他上藥包紮,動作萬分輕柔,盡量不弄疼蘇沈澈。

  她做的很專注,甚至沒有發現蘇沈澈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不曾離開的視線。

  大功告成,沈知離擦了一下頭上的汗:「你可以把衣服穿好了。」

  蘇沈澈苦下臉:「身上好痛,手臂動不了……」

  畢竟是她剛才害得蘇沈澈傷口崩裂,沈知離只猶豫了片刻,便動手替蘇沈澈穿上外衫,又一個個繫著衣結。

  距離實在很近,呼吸可聞。

  沈知離從最末端的繫起,能感覺到蘇沈澈的鼻息在脖頸處散發著溫潤的熱度。

  微濕微暖微微的曖昧。

  沈知離的臉不自覺的紅了。

  蘇沈澈的聲音從頭頂飄來:「知離,其實記不得也挺好,你以前沒有現在容易臉紅呢……」

  沈知離的臉更紅了。

  肩膀一沈,能感覺到蘇沈澈的下巴搭在了沈知離的肩膀上。

  沈知離的身體一僵,不知道如何動彈,手指上的動作也漸漸慢了下來。

  奇怪的是,她並不排斥,甚至好像很習慣於這個人的靠近。

  窗外有各種各樣的吵嚷聲,但在這一刻,它們好像都被隔絕在外,周圍的時間空間好似一下子靜止了。

  動作越來越慢,沈知離發現自己似乎……有些貪戀這一刻的靜謐。

  放下手,靜靜等著,直到肩膀酸麻,沈知離才忍不住道:「喂喂,你下去吧。」

  沒人回答。

  沈知離小心推開身上的人,蘇沈澈合著眸,呼吸淺淺,已經睡著了。

  ……居然在這種狀況下睡著!

  這個人他!

  沈知離呆滯了一下,終究將蘇沈澈輕柔的放在了床上,輕手輕腳退回床下,又替他掖好了被角。

  漂亮的睫毛覆蓋下,一圈濃重的黑色陰影映在蘇沈澈的眼眶下。

  應該是累得吧……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她很在乎的人麼……可是為什麼她又會忍不住動手殺他?

  不過……沈知離定定看著那張安靜清澈謫仙般純善的睡顏想,這傢夥長得還真的蠻耐看的,只是,自己留在他身邊,不是什麼好事吧?

  「沈姑娘,這件事真的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青荇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一件倒黴事連著一件倒黴事。

  別人不知道,以主上對於沈知離的寶貝程度,若是隨便把她送走,那麼下場……

  沈知離理所應當道:「給我點銀子,送我離開這裡,應該不是很困難的事情罷。」

  青荇:「這個,主上……」

  沈知離一臉警惕:「你不會是想讓我還那七刀吧,事先聲明,我可記不清楚了,而且你家主上也說了,那是他欠我的錢的原因……現在我不想捅了,只要拿錢走人,你不是應該高興嗎?快點給我拿個幾十萬兩我就走了。」

  青荇一臉苦逼:「不是這個原因啊沈姑娘,實在是……」

  沈知離:「那十萬兩,十萬兩就夠!也不用你送我了。」

  青荇:「真的不是這個……」

  沈知離痛心道:「那五萬兩好了……我捅他都捅了七萬兩呢,你們不至於這麼摳門吧。」

  青荇:「……」

  這個死要錢的脾氣就算失憶都改變不了嗎?

  見青荇真的不動搖,沈知離只好歎氣道:「不讓我走的話,我醜話說在前面,萬一我出什麼狀況,真的不能保證不對你家主上動刀子……如果你家主上又被我捅個七八刀一命嗚呼的話,可不能怪到我身上。」

  青荇一愣:「沈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沈知離:「就今早我差點又捅你家主上一次。」

  青荇:「……真的?」

  沈知離點頭:「所以為了你家主上的人身安全,還是讓我離開吧。」

  他以為是她想走麼,在她記憶模糊不清的現在,有這麼個能夠隨便捅還顯然很有錢的宰割對像在,若不是考慮到如果幹掉他的主上,自己小命也難保,趕她走她還不想走呢。

  她可沒忘記那天得知那個十二夜公子被她捅了以後,屋外一群人嚷嚷著要抓她就地正法的事情。

  如果不是蘇沈澈叫了一個女下屬先頂替著,她早就被抓去關了。

  ……若是再來一次,真的把蘇沈澈捅死的話,可沒人會再幫她了。

  又頓了一會,青荇才道:「沈姑娘,你真的都不記得了麼……如果一走了之的話,那麼若是永遠都記不起來……」

  沈知離:「那有什麼關係,只要我現在過得開心不就好。」

  青荇驚訝:「誒?」

  沈知離看了看自己的手;「我這雙手一看就知道沒武功也沒做過什麼粗活,外加體質一般不會武功,你們這種武林人士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想加入糾葛……不過……」她摸著下巴,「我好像會點包紮,也許還會點醫術,也許是個鄉野大夫也說不定,嗯,離開以後的話,我去弄點醫術看看,再開個小醫館,招個上門夫婿什麼的就齊活了。」

  青荇嘴角抽搐了半晌:「……好規劃。」

  沈谷主失憶了之後竟然會是這種性格,突然有一點點為主上默哀的感覺。

  沈知離回眸莞爾一笑,伸手:「所以給錢吧。」

  一沓銀票放在了沈知離手上。

  沈知離的眼睛登時一直,迅速抄過,手指靈巧的飛快點數張數和上面的面額,腦內疊加。

  一萬兩,五萬兩,十萬兩……

  發財了我!

  「銀子還夠嗎?」有人問。

  沈知離滿口應道:「夠了夠了!不對,不夠,有多少給我多少!」

  那人道:「我這裡還有很多,不過有個條件……」

  沈知離斷喝道:「什麼!什麼都行!」

  那人道:「……你的規劃裡,可以算上我嗎?」

  沈知離霍然擡眸,對上蘇沈澈清透的琥珀色眼睛。

  倒退一步,沈知離靠在牆上,問:「你剛才聽了多久?」

  蘇沈澈揉了揉剛睡醒的眼睛:「有一會了。」

  沈知離輕歎:「那我們說清楚好了……」

  「說清楚什麼?」

  沈知離:「我會忍不住對你動手的……」

  蘇沈澈笑著點頭:「嗯。」

  沈知離:「我會殺了你的……」

  蘇沈澈繼續:「嗯?」

  沈知離抓狂:「你沒聽明白麼,你會死的啊,下次就不一定有七刀這種好運氣了啊!就這樣你還想把我留下嗎?」

  蘇沈澈一手按著腰間的傷口,另一手捧起沈知離的臉,吧唧親了一口:「比起死,我覺得和你分開會更痛苦……還有,知離,你真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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