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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5:41:55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4 17:12 編輯

作者:花日緋
書名:皇子誘受,侍衛傲嬌!


【內容簡介】

女主是只公認的廢柴,有多廢,見仁見智。
高壓下的生活,苦逼又無奈,於是有一天,她爆發了……

文案單薄,但內容『肉』厚,我已經將不利於社會人文發展令世風日下不正歪風吹拂春回大地艷陽高照陽光明媚的和諧內容轉換成了積極上進文明自然有利於身心健康的內涵了。

★鄭重聲明:本文正經,杜絕一切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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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42:23

【第79章.番外結局】

  大京千禧元年,被暴風雨沖刷過的皇宮還未從死亡的氣息中恢復過來,奢華依舊,卻人事全非,一場硝煙瀰漫的戰爭終於落下帷幕。

  此次戰爭的最終勝利者——攝政王李淮璟一襲錦綠貂絨披風,重華殿中負手而立,寒著蒼白俊美的臉,陰狠深邃的目光掃向一旁。

  羽林衛總將徐風單膝跪地,雙手將一隻精巧的銀製托盤舉至頭頂,肅穆著面容等待發落。

  攝政王面無表情走上前,蒼勁頎長的手指探出披風,執起托盤上的兩隻精巧的小玉杯,玉澤通透,一看便知是上好玉石,兩隻玉杯被一根有些殘舊的紅繩纏在一起,從紅繩來看,玉杯的主人應該用了很久,卻絲毫未損杯身,可見其愛惜。

  修長的手指劃過杯口,落在紅繩之上,唇角微動,目光中一股不易察覺的怒火正冉冉升起,他放下玉杯,修長的指頭又執起另一物件,那是一根很普通的白玉簪,沒有浮華的雕飾,兩朵寒梅並放枝頭,簡單到讓人記不住它的存在。

  「三千羽林衛找遍了宮中,都沒有發現她的行蹤,只找到這兩樣東西,它們被掛在永定門後的一棵杏花樹上。」徐風低垂著頭,不卑不吭的回稟道。

  李淮璟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那根木簪出神,因為他沈默,空氣都彷彿凝滯了般,所有人凝神靜氣,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會刺激到這位手段狠絕,喜怒無常的主子。

  李淮璟全神貫注的輕撫木簪,陰鷙的目光中染上層層霧水。又將目光轉向兩隻晶瑩剔透的玉杯,毫無示警的,李淮璟抓起那兩隻玉杯便摔了出去,撞在廊外石柱之上,脆響過後,玉杯頃刻間碎片飛濺。

  陰寒的,彷彿天生不含人類感情般的低沈聲音響起:

  「兩天時間,若找不回她,三千羽林衛……殉葬皇陵。」

  李淮璟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去,步履依舊穩健,卻不復往日果決,手中的木簪上還留有她的氣息,明知虛無卻又那般真實。

  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想要見到她,想得心尖發痛都抑制不住。

  他,終是怕了。

  -----

  五年後

  大京王朝在經歷了無數風雨洗禮過後,終於迎來了政局的穩定,新帝即位,朝臣更替,數不清的浩劫均已塵埃落定。

  新帝是已故懷慶王之子,有謀略,有胸襟,有抱負,在攝政王的悉心教導之下,儼然朝著一代明君的方向走去了。

  天下初定三月不足,攝政王李懷璟驟然請辭,將緊握在手的兵政權利拱手讓給了新帝。

  朝堂中的各方勢力均不知道攝政王此舉有何深意,一個個費勁心機猜度用意,著實又掀起了一陣風起雲湧,各方勢力都做好了準備來應對這位前攝政王突如其來的攻勢,奈何,事情的結局卻仍是出人意料的。

  攝政王請辭的背後並沒有隱藏著大家所想像中的危機,他的請辭卻是真的請辭。

  對新帝提出後的第二天,攝政王府便被遣散一空,包括從小伺候攝政王的親近僕從們都不曾留下,據管家言,攝政王已然在前一天夜晚便離開了王府,不知去向。

  雲深霧罩的軒轅峰上,長身而立兩名男子,左側一位英挺不凡,眉宇間正氣凜然,脫了年少時的稚氣。而右側則一位清秀無比,歲月彷彿在他的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他們俯瞰著軒轅峰下的巍峨皇城,只聽立於左側的男子蘇青言道:「他什麼時候找到的?」

  右側男子蘇兒看了一眼侄子後,溫柔道:「大概兩年前吧。」

  「那就是找了三年,也難為他了。」蘇青雙手撐住長劍,放眼望去:「她現在什麼地方?」

  蘇兒笑得有些惡作劇,道:「你猜。」

  蘇青見自家叔叔如是表情,腦瓜子飛快運轉,驚呼道:「不會是……果然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在他的眼皮子地下生活了三年。」

  「這些年,璟總以為她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了,所以便命人天涯海角的去找,誰知道……」

  「知道她確切的位置嗎?」

  這些年李懷璟的搜人行動很是保密,以至於他們一直沒有收到什麼確切的消息,如今想來,他還真是好久沒有見到那個女人,那個一生為情所困的女人了。

  「城北麻衣巷,你知道璟是如何找到她的嗎?」

  對於蘇兒的問題,蘇青搖頭表示疑惑,只見蘇兒清秀的眉眼都染上了調皮,語氣輕快道:

  「她賣的酒很好,人們口徑相傳,宮中的羽林衛慕名而去,這才發現這個賣酒的老闆竟然與他們搜尋多年的人長相神似。」

  蘇青朗聲笑道:「哈哈,當真世事難料,也終是他們緣分未盡。」

  「我們走吧,也該去會會老朋友了。」

  -----

  城北的麻衣巷中,有一家隨意酒館,只賣酒不賣其他,他家的酒香氣四溢,入口濃郁,入喉清冽,入腹火烈,堪稱酒中極書,一開始的時候,賣的不多,所釀幾乎只夠老闆一人獨飲,直到後來,越做越香,客人絡繹不絕登門相購,老闆在街坊鄰里的『逼迫』之下,才不得已多做些出來,一時間,竟供不應求。

  韓平沒有改名換姓,沒有刻意隱藏,只是隨波逐流的活在這世間百態中,原本是兵行險招的一步棋,成與不成誰都不知道,但幾年下來倒也相安無事,她也就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畢竟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時間沖不淡的,再濃烈的感情都會被沖淡,何況他對自己有沒有存在過一分的感情還說不定呢。

  開始的時候,她也害怕他找來,她真的累了,不知道如何面對,現在她淡了,因為內心的害怕已然消弭漸散,她想通了,對一個不曾愛過自己的人過於牽掛,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她怕他找,可是他根本不會找。一切煩惱的根源,只不過是自己內心空穴來風的期盼,太可笑了。

  可是……這一日……她卻在朝陽初升之際,看到了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

  他沒有騎馬,沒有隨護,一身素衣,眉宇間的邪佞依舊,目光中卻少了仇恨的浸染。

  「你……」

  韓平放下手中的水舀,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卻見那人如春微笑道:

  「掌櫃的,在下身無長物,孤家寡人,幸而身強體健,還望掌櫃收留。」

  「……」

  他終是為了她,拋卻了一世崇華,卸去了滿身榮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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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39:13

【第78章.塵埃落定】

  強烈的衝擊讓六位長老撞離了軌道,長老們紛紛倒落在地,吐血千丈,而韓平則是依舊位於不變之地,人懸浮在半空中,雙目緊閉,髮絲飛舞,額前精氣聚斂,呈紅色,竟然漸漸形成了一道弓狀痕跡。

  「烈日弓,送到。」

  就在此時,一陣雜亂的車轱轆聲自遠處傳來,朗聲之後,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側頭望去,只見以陳青為首的二十幾個漢子手推鐵車走了進來。

  而鐵車之上,正是將王神器——烈日弓。

  燕君離瞥見了烈日弓,只覺眼前人影一閃,韓平在眾人的目光之中,鬼神不驚的驀然來到烈日弓上空,嚇了陳青等眾人一大跳,韓平目露紅光,像是韓平,又不像是韓平,陳青等人終是沒敢說話。

  烈日弓,重逾千斤,非將王不能駕馭。

  曾經韓平懷疑過這句話,因為就在不久前,烈日弓剛剛被運入大京朝的時候,她便托過它,並不覺得有多重,大家會如此傳說,大多是以誇張,如今想來,卻也是天道注定般的巧合。

  如命運的觸碰般,自韓平靠近烈日弓不久之後,弓身便綻放出一種奇異的五彩之光,韓平持弓上躍,與燕君離對峙當場。

  那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打鬥,也是星辰變等待了二十年之後的戰鬥,天地為之震動,山河為之咆哮,重華殿外掀起了一陣如龍捲風般的狂暴,碎裂的白玉磚盤旋而上,被甩出去後的力量,不亞於一個絕頂高手的氣勁。

  玉沙迷了眾人的眼,華麗的宮殿頃刻間變為修羅練場,韓平手中的烈日弓,以內勁為箭,一箭一箭連貫射出,燕君離左右翩飛自信從容的躲避。

  韓平此時只覺得體內的氣勁快要爆炸般,急需排力,她也顧不上規律,只是如機械般將內力化作箭矢,她知道這樣急切的後果便是兩敗俱傷,害人害己,就算最後僥倖贏了,自己的身體也會因為難以負荷而潰敗的。

  就在此時,只見一道身影一飛沖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加入了韓平與燕君離之間的戰局,李淮璟手持飛虹劍,鷂子翻身之後,劍鋒直刺韓平後背,扎扎實實給了韓平一個大窟窿。

  韓平心如刀割,怒不可遏,燕君離看準時機向韓平襲來了致命的一掌,韓平無力考慮其他,只得盡最大努力控制住氣息,使其團於體內的真氣不至於瞬間潰散,拼著兩敗俱傷的危險,硬生生接下了燕君離一掌。

  兩相交手,天地為之震動,天色如暗夜降臨般,風捲殘石,迷得眾人睜不開眼,一聲淒厲的長嘯透過風石逆天傳出,幾乎要震碎人耳膜般尖利。

  韓平整個人自半空跌落,被劍貫穿的傷口處鮮血隨即噴出,身體的苦痛並不能沖淡內心的崩潰,她縱是對李淮璟有一百個防範的心,也沒有料到他會在這種緊要關頭下如此毒手。

  「李淮璟!暗箭傷人非君子所為,你太卑鄙了。」韓峰見韓平倒下,便立即衝過去將她扶在懷中,口中對李淮璟斥責道。

  韓祈也放下了戰鬥,來到韓平身旁觀察她的脈象,同樣的琥珀之眸中露出了不解之色,但她沒有做聲,只是按住父親肩頭,讓他不要激動。

  「……」李淮璟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驚虹劍,對於韓峰的指責權當沒有聽到般,從容的自懷中掏出一塊白綢,擦了擦手掌。

  燕君離自半空緩緩落下,對李淮璟投去一個讚許的目光,桀驁笑道:

  「卑鄙什麼?他們本就是水火,又豈會共存?」她說著看了一眼李淮璟,又道:「更何況,璟體內寒毒的發作之日將至,若無本座助他,又豈能活得太平?」

  星辰變與韓家的人聽了燕君離如此說辭之後,又一次對她師徒二人進行了一番責罵,李淮璟由始至終都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兀自低著頭面無表情看著自己的手臂,那道紅線以由掌心上延,漸漸變成了暗紫,確實危在旦夕。

  「你……當真是為了醫治身上寒毒才傷我的嗎?」韓平自韓峰懷中坐起,摀住腰間的血窟窿,臉色蒼白的問。

  李淮璟看了她一眼,便斂下了眸子。

  韓平見他如此,深吸一口氣,暗自調息,只覺得體內真氣流轉,並不如先前被刺之前那般想要宣洩了,反而一種融合感緩緩自丹田溢出。

  腰間的傷口,原本血流汩汩,此時竟也生出一種奇妙的溫暖,片刻之後,便是星星點點的瘙癢,韓平彷彿悟出了什麼,氣守丹田,以一口真氣凝結於腰腹間,旁人可能無甚感覺,畢竟她全身上下已然被鮮血染紅,但內裡肌理發生的變化,卻是她難以忽視的。

  她的傷口,正在快速的癒合,世間萬物,以人體最為脆弱,生命只有一次,血脈斷了便是死,而她此刻的行為,真真正正的是在挑戰人類的極限定律。

  燕君離間韓平閉目養神,暗覺不妙,心中有一道微弱的聲音彷彿正在騷亂著她的思維,那種奇異的,類似於第六感,那種感覺告訴她,若想除掉韓平,此時是最適合的時機,不知道為何,她總覺得若過了此刻,接下來的韓平便會更加難以對付。

  掌心凝結真氣,少了烈日弓的助力,燕君離自認能夠贏得毫不費力,思緒稍定,她便火速出手,用上了十成功力,對韓平攻去了致命的一擊。

  韓峰等原本圍繞在韓平週身的人被燕君離這道真氣掃到了點點,幾個人便如不受控制般炸飛了出去,唯有韓平保持在原來的位置,如石頭般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雙目緊閉,任那狂風掃過,亦無分毫動搖。

  燕君離這掌凝聚了她的十成功力,她原本就是打算以此致命一擊瞭解韓平,誰料,掌力剛剛碰上韓平,她便心知不妙,源源不斷的勁力打在她韓平的身上,竟如石沈大海般毫無感覺,綿綿無遙的感覺瞬間席捲燕君離的全身,此時她想退卻是無能為力了。

  過了大概有一盞茶的時間,重華殿外的凝結空氣彷彿忽然松疏,上空的黑雲也開始層層消散,豁然開朗。

  眾人只覺韓平週身散發出一種墨藍色的內斂光芒,睜眼之際,一道比之雷電仍要猛烈的寒光射出,直擊燕君離的心房。

  一代宗師竟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般,毫無阻力的向後撞去,在撞斷了大殿門柱之後,她摀住心口,吐出了二十年來的第一口鮮血,久違的受傷感覺讓她覺得有些陌生恐怖,此刻的她才恍然大悟,冷眼看著自地上平靜站起的韓平,還有那個她自以為攥在掌心的徒弟,一切都已瞭然。

  燕君離沒有再說什麼,便號令離開,這是她作為一宮之主,作為一代宗師最後的尊嚴。

  當燕君離與帝王谷的部眾們一一離去之後,太子李懷昶自人群中衝出,手持一柄金燦燦的黃金寶劍,指著李淮璟怒道:「李淮璟,你真是個畜生,枉為韓平那般信任與你,你竟然暗箭傷人,試問你這種書行,如何居高位,統治天下?」

  因為李懷昶的指責,眾人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李淮璟身上,有憤怒,有同情,有不恥,種種紛雜的目光將李淮璟浸透其中,但那廝卻如恍若未見般,依舊清風拂面般的毫不在意。

  似乎一點也沒有自覺,自己此刻正身陷群攻之中,他背後帝王谷的助力已潰然離去,此刻在場的韓家也好,星辰變也好,只要凝結任何一方的力量,便可將你李淮璟當場拿下。

  李淮璟微笑著看著韓平,那一眼彷彿讓韓平回到了那一刻繁花似錦的小路上,陽光那般明媚,他的笑容那般純淨,映襯著奪目的海棠亦是那般絕美。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而她,也累了。

  剩下來的事情,便是李懷昶與李淮璟兄弟之間的事情了,星辰變在這兩位皇儲之間,自始至終都是保持著中立的態度,因為都是李家子孫,他們又能偏幫哪一方呢?

  事情的發展結果,韓平不想看到。無論哪一方的輸贏,對她來說都有遺憾,既然遺憾,那又何必在此糾結呢?

  太子是她的初戀,感情微妙,自道不明,而李淮璟卻是使她淪陷的男人,美妙甜蜜,卻也痛徹心扉。

  她知道,李淮璟刺她的那一劍,不是想害她,而是在保護她,當時那種情況,如果不是有李淮璟的那一劍,估計她已經被洶湧而入的內力撐破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確定李淮璟對她是真情還是假意,她累了,不想再糾纏於這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中了,太子的利用,李淮璟的曖昧,都是令她身心疲憊的根源。

  曾經的她,也如懷春少女般,幻想過愛情,可是到最後她才發現,受了這麼多的傷之後,她竟然越來越弄不懂何為愛情。

  此時這種境地,離開,也許是她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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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30:19

【第77章.當面對峙】

  哈,這下可熱鬧了。

  該到的不該到的竟然全部到場了,韓平不禁懷疑,今天到底是怎樣的黃道吉日,宜報仇雪恨,宜上門尋仇?

  重華殿外,老劉等星辰變的長老們對於帝王谷的出現表示驚訝,但長老畢竟是長老,怎麼說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很快便進入了戰鬥準備階段。

  忽然一陣虎嘯山吟,白影如電般竄出,來到韓平身側,威風凜凜的白虎前爪俯伸,虎目怒瞪,銅鈴般的大小,看起來十分精湛。

  「小白?你來了,真是太好了。」

  韓平撲上前去將小白摟住,一陣狂親之後,滿心滿腹都是感動。自從上次一別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它,那時的自己都是抱著必死決心,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相見。

  小白低吼幾聲,被韓平勒得喘不過氣,一個勁的掙扎想要逃脫,奈何壓在它身上的某人重如泰山,根本撼動不了,只好大張虎口氣喘籲籲起來。

  一人一虎的重逢並沒有使緊繃的氣氛緩和多少,相反還有點火上澆油的意味,帝王谷與星辰變的眾人全都神色不善的看著對方。

  「燕君離,帝王谷與星辰變自古便是自理一方,如今你們多次干涉大京內政,已然違反了百年之約。」

  老劉一派宗師般的氣勢自他瘦小的身體中疾射而出,不知道的以為他只是說了幾句話,只有真正的內功高手才能看出與他的話一同迸射而出的猛烈內勁。

  帝王谷主燕君離微微一笑便化解了迎面而來的攻勢,一派君臨天下般唯舞獨尊的氣質自週身散發:

  「大京朝之所以有今日的局面,與我帝王谷何干?是你們宗室內訌,禍起蕭牆,本座不過推波助瀾,何罪之有?」

  老劉斂眸怒道:「哼,那你現在闖入大京皇宮,倒是為何?」

  燕君離冷哼一聲:「璟兒是本座的徒弟,如今師父前來探望徒弟,有錯?」

  老劉一時語噎。

  燕君離雙手負在身後,兀自環顧起四周的建築,那種閒庭信步的自在,不知道的還當真以為她是過來走親戚串門兒的呢。

  「你強詞奪理!」老劉身後的一位長老忍無可忍,站出來指著燕君離道:「你蓄意挑起我大京宗室內鬥,弄得骨肉相殘,兄弟兵刃相見,如此卑鄙無恥的行徑,卻是一句事不關己便可推卸的嗎?」

  那位長老言辭激烈,顯然衝著激怒燕君離而去說的,韓平此刻已然清楚的看到了燕君離眼中醞釀而生的殺氣,奔騰而瀉,威力懾人,如果不是立場問題,她真的很想去勸勸那位老人家,一大把年紀了,就別學年輕人抄傢夥玩兒命了,那個女人顯然不是什麼好鳥。

  「推卸?」燕君離的聲音有些低沈,她重複著長老的話,目光深沈:「推卸了,你待如何?」

  如此囂張的態度,著實給長老們一個刺激,只見先前出聲的那位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殺向了燕君離。

  兩人交手之初,週身藍光乍現,暈暈騰騰叫人入贅迷霧,看不真切。

  韓平正聚精會神的盯著,卻只見眼前人影一閃,她忽覺動彈不得,被一股近乎恐怖的力量籠罩著全身,寒氣由腳底向上蔓延,彷彿要將她凍成碎片般,無孔不入鑽進她的經脈之中。

  韓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無法抵抗的力量,壓得她不得不絕望,那是一種絕無勝算,必死無疑的感覺。

  就在她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只覺得喉嚨口一緊,她整個人被那股強大的力量扼住向上拎起,雙腳離開地面。

  痛苦的張開雙眼,韓平看到了一雙血紅血紅的眸子,是燕君離,只見她此刻髮絲怒張,週身被氣勁包圍,袍角飛揚,如果不是被人扼住了喉嚨,生不如死,韓平真的想為她此刻的造型拍手叫好。

  而那一邊,原本想與燕君離動手的長老,此刻正與蘇兒交手,蘇兒的功力,韓平是見識過的,他本就是蘇莫行的弟弟,而蘇莫行與燕君離的關係眾所周知,所以,蘇兒也是帝王谷的人,他會出戰,韓平覺得一點也不奇怪。

  只不過,她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是那老頭惹得燕君離,為何現在卻是她在承受後果?無論怎麼說,燕君離也應該去扼住那老頭的喉嚨,而不是她的呀。

  雙腳離地,找不到支點,韓平只覺掙扎無用,體內自有一股火熱的氣流緩緩竄上丹田,剛要孤注一擲爆發的時候,只覺身子一斜,扼在喉嚨口的力量瞬間消失,久違的空氣湧入鼻腔,五臟六腑也都擺脫了疼痛,她整個人旋轉一圈後,落入了一個穩健的胸膛。

  趁著乾咳的空當,韓平看了一眼他,只見李淮璟正憂心忡忡的盯著她漲紅了的臉頰,目光中的關切一下子便讓韓平感覺置身雲端,掃盡一切苦痛。

  「璟兒,你幹什麼?」

  燕君離厲聲對李淮璟吼道,她自立在半空,週身圍繞著強勁的氣,彷彿將整座宮殿中的氣流全部吸引過去般,她衣袂髮絲飄揚,雙眸血紅迸射出濃烈殺氣。

  「……」李淮璟沈默著將韓平放了下來,護在身後。

  燕君離氣極:「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她是什麼身份?你是什麼身份?你保護她合適嗎?」

  隨著燕君離的暴怒,重華殿外的混亂就此展開,韓家此時也看出了事情始末,雖然現大京朝內正處於多變之時,但燕君離的到來,卻給了他們一個暫時團結的理由。

  因為,無論李淮璟與李懷昶之間的鬥爭結果如何,都是李氏家族的內政,燕君離代表著大齊,與大京本就是水火不容的。

  自古時開始,星辰變便是大京的守護宮,而帝王谷則守衛大齊,名義上看似兩不相干,但實際上,卻都有著想要吞併對方的野心,這就好像是兩個國家之間的鬥爭與侵略。

  原本兩地勢力均衡,能力也相差無幾,但自從二十年前,星辰變老尊主仙逝的突然,星辰變未能及時找到天定的繼承人,實力這才日漸懸殊,畢竟他們就算能力再強,也終究只是長老,而燕君離的武學造詣二十年前就與星辰變前老尊主相差無幾,經過這二十年的精進,現在更加恐怖。

  所以,雖然從局面上看,星辰變這方人多勢眾,但想要擒獲燕君離等仍屬困難。

  韓平恢復過來之後,便想要再一次加入戰局,卻被沈默的李淮璟擋住了。

  「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韓平強忍內心痛苦,拂開李淮璟的手掌,正色問道。

  李淮璟依舊沈默,卻還是堅定的阻擋韓平的去路,眼看著韓峰韓祈遭到帝王谷眾長老的圍攻,韓平抑制不住擔憂的心,想要上前搭救,可是卻始終走不出李淮璟的防守範圍。

  「李淮璟!」韓平厲聲叫道:「現在這種時候,你到底想怎麼樣?我知道,你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你對我的感情也只是你為了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既然如此,你現在又何必惺惺作態?」

  「……」

  李淮璟一雙墨玉色的瞳眸緊緊盯著韓平,自聽到韓平說出『惺惺作態』一詞開始,眸色漸變灰暗。

  韓平看著那雙總是藏著很多秘密的眸子,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有點重,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再繼續拖沓下去,有什麼事情,趁著今日一併說出來好了。

  「你……根本沒有愛過我,我是你手上的棋子,慶幸的是,我是一顆比較關鍵的棋子,還不能讓你用過便丟,你讓我做了這麼長時間的夢,騙了我這麼長時間,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今日嗎?」

  韓平刻意裝出冷然決絕的姿態,用言語化作鋼刀,一下一下攻擊著李淮璟。

  「為了……今日……如何?」李淮璟看著韓平的樣子,良久才斷斷續續說了這麼一句話。

  韓平諷刺般的冷笑一聲,指著四周的亂鬥,挑眉說道:

  「為了……殺我!你師父對你的要求就是——殺了我,對吧?」

  對於來自燕君離的殺意,韓平並不是第一次感覺到,上回為了搭救韓祈,一路上也與燕君離間接交手,要不是齊宣阻止,也許她早就被殺了。

  「說的沒錯。你比我想像中要聰明一些。」燕君離不等李淮璟開口,便從旁說道:「如果他們早一些發現,說不準你會是本尊的對手,可惜一切都太遲了。璟,殺了她!」

  韓平彎起嘴角表示極度諷刺,她朝李淮璟丟去一個趕快動手的挑釁目光,然後張開雙臂,靜等對方動手般從容不迫。

  「現在動手,時機未到!快,佈陣。」

  老劉趁空擺脫了蘇兒的糾纏,振臂一呼,幾位白鬚白髮的長老盡數聚攏過來,只見六個加起來五百歲的老人家圍成一圈,擺出了一個奇怪的陣法,忽然天地間風雲湧動,一股電流從天而降,彷彿繩索一般捆縛住韓平的腰部便將她拉到了幾位長老正中心的位置上。

  韓平被一道耀眼的白光射瞇了雙眼,身體四肢與丹田之處彷彿有幾股源源不斷的內力洶湧而入,瞬間填充了她的經脈。

  「哼,現在傳功,太慢了吧。」燕君離長嘯一聲,躍至半空,整個人化身成一道疾射而出的箭般,射向韓平等。

  但箭矢雖快,卻終究抵不住強大功力的防禦,幾位長老合力之後,一道足以撼動天地的力量便圍繞在他們周圍,任何氣勁與生物皆難靠近半寸。

  「無極變法——你們以為能夠擋得住我燕君離嗎?」

  燕君離重整旗鼓,再一次準備攻擊,週身上下籠罩著一片湛藍之光,練武之人都知道,內家功夫的氣勁是最難練成的,而湛藍之氣更是世間難得,由此可見,燕君離的功力確實能夠唯我獨尊,稱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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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28:43

【第76章.王王相對】

  韓平轉身看了一眼李淮璟,只見他神情淡然,彷彿完全不知道這件事般表現的無懈可擊,看不出絲毫愧疚。

  「胎兒?」韓峰有些迷惘,但很快便恢復過來,道:「韓毓當日與太子一同被囚,腹中胎兒是死是活,就要問他了。」韓峰闊掌一伸,指向李淮璟的方向。

  也許是韓平急切的目光打動了李淮璟,讓他竟然自帝台之上走下,雙手攏入袖中,一副事不關己,淡然自若的模樣。

  只見他自韓平面前站定,先是曖昧一笑,將韓平因為急促奔跑而落下的一縷髮絲攏至耳後,手背輕轉,乾脆撫弄起韓平微微泛紅的耳垂,弄得她很是尷尬。

  「這件事問我也沒用。」李淮璟捏著韓平的耳垂,神色輕佻的說道:「畢竟……腹中胎兒不是我的。韓平你說對吧?」

  「……」

  李淮璟這番近乎調戲的話,讓韓平尷尬的簡直無地自容,本以為他會適可而止,沒想到他又接著說道:

  「若是你們問我韓平腹中如何,本王倒是能夠回答。」

  意味不明的話讓韓峰大吃一驚,他瞪大了雙目,直直看著韓平平坦如初的小腹,難以置信的呢喃道:

  「平,平兒你……」

  韓平翻了個白眼,一把扯下李淮璟不安分的手,甩至天邊,然後才篤定的對韓峰說道:

  「我什麼都沒有,別聽他瞎說。」

  聽韓平如是說,韓峰緊張的心情頓時鬆了不少,這才想起自己是被人耍了,一雙虎目淩厲的掃向李淮璟,只見後者兩手一攤,表情無辜道:

  「我是說,如果你問我韓平的情況,我會清楚的告訴你,她沒有。」李淮璟欠扁一笑,惹得韓峰額頭青筋暴露,身後死士躍躍欲試想要上前扼斷他的喉嚨。

  可儘管如此,某人還是無甚自覺,竟然得寸進尺,撫上韓平的小腹,幽怨的埋怨道:「我的小平兒正跟我慪氣,一個月都不讓我碰幾回,這種概率,怎麼會有呢?對吧?」

  李淮璟的這番似嗔似怨的語調,讓韓峰等惡寒不已,但一個個都看在韓平的面子,不跟他計較,不過,韓平可忍不住,只見她深吸一口氣,猛然抓住李淮璟的前襟,惡狠狠道:

  「少廢話!」韓平以眼神讓他閉嘴:「我問你,韓毓在哪兒?」

  「……宮中。」李淮璟難得配合的說道。

  韓平有些意外他的老實,一怔後,再接再厲問道:「那她腹中的胎兒如何?」

  「……死了。」李淮璟一如既往的乾脆。

  「死……了?」韓平如遭雷擊,神采奕奕的目光瞬間黯淡下來,心中五味陳雜,不知道是個什麼味道,定了定神後,才又問道:

  「怎麼……死的?」

  李淮璟輕輕的將韓平揪住其前襟的手包裹住,拉至腰間,笑若佛陀般善良道:

  「讓我想想啊……她不甘被囚,妄圖懸樑自盡,被禁衛軍發現之後從樑上掉了下來,落地過重,孩子就沒了。這個理由很合理吧?」

  「什麼?」韓平對於李淮璟的輕描淡寫表現得難以置信,她心情十分複雜,一種發自內心的憤怒瞬間充滿了她的胸腔。

  「就是你所聽到的。很驚訝嗎?」李淮璟笑若蓮花,環顧一圈後,對韓平攤手道:「韓毓在我手中,難道你們還指望我幫她安胎?」

  韓平猛然擡手,想要給李淮璟一個巴掌,卻被他迅速截住,攥在手掌,不肯鬆開,就在韓平掙扎的時候,挺立一側站崗的蘇青忽然開口了:

  「韓平,你別再傻了,他們根本就在騙你。韓毓是被攝政王軟禁在宮中,但是,她根本沒有懷孕,又何來墮胎?那一切都是逆臣李懷昶為了騙你為他做事編出來的謊言。」

  蘇青的為人向來正直,韓平是知道的,他雖然替李淮璟做事,但自己的心中自有一桿衡量世間善惡的標尺,如今他這麼說,她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她疑惑的看著似笑非笑的李淮璟,又看了幾眼韓峰,就在兩方僵持不下的時候,重兵把守的重華殿外卻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是……太子?

  韓平吃驚的向後望去,只見原本應該被囚於偏殿的太子李懷昶在眾人的簇擁之下走了進來,他的身後站著的,竟然就是重傷剛愈的韓祈。

  她雖形容憔悴,但餘威尚在,依舊給人一種鐵血戰神的耀目感覺,一襲火紅色的戰袍行走中飄蕩著,一桿紅纓銀槍使其更添威懾。

  「蘇將軍的話說得真好,讓本太子自慚形穢,都快不好意思出現在三姑娘面前了。」

  蘇青等禁衛軍自看到太子李懷昶開始,便展開了一級戒備,各自亮出兵器,嚴陣對壘。

  「九弟。」李懷昶說完那番話之後,又將目光轉移到了李淮璟身上,笑面狐狸般說道:「對不住了,本太子救兵趕至,這場仗,你怕是就要輸了。」

  「……」

  眾人屏住呼吸,靜待李淮璟接下來的反應,可是,眾人意料之中的驚詫卻沒有出現在李淮璟臉上,而是換上了更加高深莫測的微笑:

  「這場仗,本王從未想過會輸,所以才放心大膽的讓你跟韓平接觸,韓平是星辰變的接班人又如何?是大京國的戰神又如何?撇開這些,她還是我李淮璟的女人。」

  就在此時,天際飄來大片紅雲,自重華殿外上空壓境而下,太子背著大門站立,墨黑的瞳眸中湧盡了陰霾,在詭異紅雲背景的映襯下,越顯鬼魅。

  天際紅雲下方,突然出現一群黑袍怪人,他們一個個手持雲仗,身穿斗篷,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向重華殿走來。

  他們入來之後,誰都不看,率直朝韓平走來,整齊跪地山呼:「恭迎尊主。」

  首當其衝的一個黑袍怪人將斗篷除下,竟然露出了一張韓平再熟悉不過的臉孔——老劉。

  往事歷歷在目,與老劉相知的一幕幕在韓平眼前閃過,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一個古稀老人會跟她成為莫逆之交,原來一切都是有緣由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韓平不得不成為整個場中最震驚的人。

  只聽老劉回道:「星辰變,是大京背後的守護星宿,前任尊主仙逝時曾經說過,下任尊主將在韓家臨世,一開始,我們都認為,這個人是韓二姑娘,可是接觸了幾回,老朽才發現不對,二姑娘勇猛有餘,身上卻獨獨少了一樣東西。」

  老劉看了一眼韓祈後道:「二姑娘身上,少了一股『仁義』。所以,她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韓峰很意外的看著黑袍老劉,在韓祈與韓平身上來回回望,一雙虎目中滿是瞭然的無奈。

  韓平聽後,冷笑一聲:「那你們又如何斷定,我就是呢?」

  老劉高深一笑:「有些時候,天生異象,並不是人力所能決定的。

  韓平想起了那些發生得特別突然的事件,她不想再說什麼了,依舊冷笑問道:

  「那如今,你們想我做什麼?」

  老劉微微一笑:「想請尊主帶領星辰變一同保衛大京,匡扶皇室。」

  「皇室?」韓平深吸一口氣,指了指李淮璟道:「匡扶哪個皇室他們都姓李,不是嗎?」

  老劉精華內斂的眸子垂了垂,篤定的說道:「自古長幼有序,嫡庶有章,老祖宗的規矩不能打破,尊主三思。」

  也許是她的這番疑問引起老劉等眾人的誤會,以為她是偏幫李淮璟那一方的,但實際上,她真的只是想問問清楚,環掃四週一眼,只見李懷昶滿目期待的看著她,而李淮璟則是似笑非笑的低垂著那雙令她神魂顛倒的墨玉眸子……

  韓平覺得好笑極了,平生第一次受到這麼多人的矚目與期待,與曾經的不聞不問,輕視厭惡相比較,韓平現在覺得非常諷刺,這就是所謂的,瘦田沒人耕,耕了有人爭嗎?

  突然好想逃離這一切,曾經日夜期盼的關愛突如其來落了下來,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這些對她來說都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那麼,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呢?

  琥珀之眸轉向李淮璟的方向,只見他亦在看自己,韓平與之對視,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始終無從說起,直到此刻她才清楚的明白,一顆真心付諸東流的苦楚。

  眼前這個人,從來就沒有向她交代過真心,在每一次的翻雲覆雨之後,他可有那麼萬分之一的真情流露,可有那一點微塵般的關愛發自內心?

  還有他,太子李懷昶。

  這個男人曾經是她心中的神,絕嶺之花般高雅聖潔,可是,在這種關鍵時刻,他也與那些工於心計的人無甚兩樣,為了權力,為了地位,他也可以放下曾經的堅持,曾經的善良,來誘惑一個對他沒有防備的人。

  他向來知道她對他的尊敬,他的話,韓平即便懷疑也一定會去照做,所以,他利用了這一點。

  韓平終於知道了,原來這個世界不屬於她,從來就不。

  就在此時,天際傳來一聲轟隆隆的震動,半邊天的紅雲震盪不已,以老劉為首的星辰變眾長老瞬間轉移到重華殿外,其速度快如光影,確實不凡。

  天際的震動之下,韓平彷彿看到了一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蘇莫行。

  還有那個,傳說中的帝王谷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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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27:11

【第75章.波詭雲譎】

  韓平自宮外回來之後,沒有避開宮中守衛,而是堂堂正正的從中門入內。

  守門的士兵早就換了一批人,韓平刻意放慢腳步也沒有看到熟悉的面孔,但儘管如此,她還是暢通無阻的進來了,原因無他,現在她韓平的這張臉,就是出入宮中所有府門的通行證。

  皇城內的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攝政王李淮璟給她的特別關愛,只有韓平自己知道,這是試探。

  不知道為何,她就是覺得這是試探。就好像他明明口中說著,不會干涉她的自由,卻還是派人暗地裡監視她的行蹤。

  沒有絲毫避諱,韓平再次來到了軟禁太子李懷昶的院牆。

  入內之後,長髮披肩的太子依舊站在那株桂樹之下,素色的服飾寬大飄逸,腰間未繫腰帶,如此雖顯頹廢,卻多了些許風情。

  李懷昶的美色,向來是韓平所垂涎的,如今他這副模樣,直叫韓平好生尷尬,看他仰首望天,神色寂寥,思慮重重的模樣讓韓平不好唐突,只得垂首輕咳。

  太子轉首,看到來人是韓平,竟綻開了一抹明媚妖嬈的笑容,嘴角勾出些許魅惑。

  這神情,讓韓平一下子就想到了李淮璟。

  兩人到底是兄弟,儘管五官並不很相像,但有些神情與動作,總是驚人的相似。

  李淮璟笑起來的時候,也如他這般風情,這般魅惑,但每次李淮璟笑,都是有目的的,笑容背後總是藏著一套叫人難以看穿的謀略,有一種人,會讓你用殘暴的手段,壓得你哭著去死,還有一種人,會帶著笑容,讓你感到莫名其妙的去死。

  很顯然,李淮璟是後者,那麼,太子呢?

  「回來了,城內情況如何?可有韓毓的消息?」

  太子轉身急切的向韓平走來,一手抓上她的胳膊,面露擔憂之色,一個愛妻心切的善良形象就這麼鮮明的呈現在韓平面前。

  「暫時還沒有,太子莫心急。」韓平抿嘴搖頭安慰道。

  李懷昶聽韓平如是說,神色立刻黯淡下來,一雙黑眸中頓時湧出一抹憂鬱。

  「雖然沒有韓毓的消息,但是我已在城內做了記號,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的。」韓平本就不是那種會安慰人的人,只能盡她所能說些事實給他聽。

  太子抑鬱的點了點頭,將韓平領至樹下的石桌旁,執起茶壺,給韓平倒了一杯茶,隨口問道:

  「九弟對你還好嗎?」

  韓平接過茶水,沒有料到太子會突然轉向這個問題,猛地想起自己與李淮璟如今互相猜忌的情形,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打馬虎般點了點頭,以喝茶掩飾不安。

  李懷昶自幼長在深宮,見慣了女子失寵時的落寞神情,見韓平如此,心中多少有些瞭解,只見他微笑著,一手按上了韓平的肩膀,一手拉著她的衣袖讓她坐下。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九弟對你若有所冷落,你也不要太往心裡去。」太子如是安慰她道。

  韓平看著手中淡淡的茶,眼瞼低垂,水霧氤氳而上將她的眸色淹沒,叫人看不出意思,良久後,才聽她輕聲問道:

  「你覺得,我與他……應該繼續下去嗎?」

  太子被韓平的這個信任感十足的問題問住了,思慮良久後才道:

  「三姑娘的這個問題,現在的我回答不了。」太子說道:「若他還是以前的九弟,我會希望你們繼續,並誠摯祝福你們的。但自從他挾天子篡位,又對父皇做出那種不可原諒的事之後,我根本就已經不認識這個弟弟。」

  這是韓平這些日子中第一次聽人提起老皇帝,不禁脫口問道:

  「他對皇上做了什麼?」

  李懷昶有些意外的看著她,不解道:「難道三姑娘不知道嗎?」

  韓平搖頭,李懷昶的眸中湧出濃濃的陰霾,沈重道:

  「他將父皇的四肢經脈挑斷後,軟禁在宣平殿外,任其風吹雨打,還下令不準任何人出手搭救。」

  「……」

  韓平沈默了,她有些難以相信李淮璟會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做出這種殘酷的事情,太子在旁搖頭歎氣道:

  「但這些也不能怪他,父皇從小就待他很不好,甚至曾經派人出宮追殺過……」

  韓平耳中聽著太子的聲音,只覺得越來越遙遠,而她的心神被漸漸侵蝕,她猛然想起,李淮璟的母妃就是被老皇帝那般賜死的,不同的是,老皇帝將齊妃娘娘的手腳砍斷,而李淮璟是將父親的手腳經脈挑斷……

  從前的事情忽然間清晰起來,她想起了齊妃娘娘的死,想起了李淮璟身上的寒毒,又想起蘇青曾說過李淮璟小時受到過的非人追殺……

  她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太子處的,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而她所知的李淮璟的形象也越來越模糊,原來到最後,她根本就不曾瞭解過他,他的仇,他的痛,他的悲傷,他的怨恨……從來都沒有細心的去瞭解過。

  整個宮中都對她隱瞞的事情,如今由太子之口聽說,韓平知道,太子這麼做,絕非偶然,他就是要告訴她李淮璟是個多麼喪心病狂的人,他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可是,太子沒有想到的事情是,有些事情,即便她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太子可能覺得,告訴了她這件事之後,她會替他去宣平殿探望探望老皇帝,沒錯,她可以去探望老皇帝,但事已至此,她的探望也不能讓老皇帝的經脈復原,做了也沒有意義。

  李淮璟既然放心讓她與太子接觸,就肯定料到太子會將這些事情告訴她,但他還是默許了,這就說明,他不在乎讓她知道,李淮璟不在乎的事情,就說明對他沒有威脅。

  正失神之際,忽然一名禁衛軍衝至她面前,對她單膝跪下,雙手抱拳道:

  「三姑娘慢行,攝政王有請。」

  韓平吃了一驚:「所為何事?」

  「韓家餘黨被擒,攝政王請姑娘去重華殿聽審。」禁衛軍盡職報告。

  韓平腳步一個倒退,不敢相信他說的話,但知曉這種事情關係重大,量他不會胡說,當即斂下心神,朝重華殿跑去。

  她在城內留下了大量的記號,並走街串巷毫不掩飾身份,為的就是引韓家人主動找她,雖然是兵行險招,但她各方面都安排妥當了,為何還是被李淮璟鑽了空子?

  還是說,這回不是李淮璟出手,而是韓家人主動出擊?他們因為摸不準她的身份與立場,所以才假意打草驚蛇,施以投石問路之舉,為的是試探她。

  就在她腦中一片混亂之際,她趕到了重華殿外。

  還未入殿,便聽見一個粗狂高亢的聲音說道:「黃口小兒,真當我韓家沒人了嗎?」

  這是……韓峰的聲音。

  自從她在齊國掉落山崖,匯入激流命在旦夕的時候,韓平也曾幻想過,韓峰會搜尋她的下落,但幻想過後,又一次以失望告終,韓平畢竟不是韓祈,不是韓毓,根本不值得韓峰出手相救。

  聽到殿外傳來聲響,負手而立的韓峰猛然轉身,看到了面無表情的韓平。

  原本挺立的身子忽然繃直,像是忽然看到了剋星般一動不動,盯著韓平的臉好一會兒後才緩緩上前,抓住她的手肘,雙唇顫抖,醞釀良久後,才輕聲說道:

  「平兒,爹對不起你。」

  韓平看著眼前這張像是忽然間老了十年的男人,心中滋味陳雜,鼻頭有些泛酸,但她還是很爭氣的穩定住了,沒有任情緒氾濫下去。

  「韓祈怎麼樣了?」

  韓平將韓峰的手自手肘上拉下,鎮定自若的問道。

  那日分離的時候,她是抱著必死的心將生的希望讓給了韓祈,所以自然不希望她有事,要不然她的這番謙讓就顯得太傻了。

  「好得差不多了。」韓峰有些失落的看著被推開的手掌,答道:「就是傷了喉嚨,怕是今後難再出聲了。」

  韓平想起當日韓祈喉嚨上的那條血痕。

  韓峰看著韓平,嘴唇一張一合的,像是要詢問些什麼,韓平沒有等他說話,便走至中央環望一圈。

  蘇青一襲將軍戎甲,威武不凡的立於帝台當下,身後一班銀盔銀甲的禁衛軍兩翼排開,很是氣派威風。

  李淮璟身為攝政王,此刻位處大京朝的最高權利中心,雖不是皇帝,卻堪比皇帝,因此他正高立帝台之上,居高臨下看著殿下眾人。

  只見他嘴角含笑,一副老謀深算的淡定相,韓平與他眼神相接的時候,李淮璟在帝台之上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也上去。

  韓平沒有理他,而是看了看與韓峰站在同一側的人,有幾個是她小時候見過的韓家死士,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人算終究是敵不過天算。

  「你們的事情我不想參與。」韓平忽然開聲,對雕樑畫棟的重華殿中的所有人說道:「但是……」

  她來到韓峰面前,沈沈的歎了一口氣,問道:

  「我只想知道韓毓的下落,還有她肚中胎兒是否安好。」

  問出這句話,韓平直視韓峰雙眼,只見對方露出不解之色,道:「韓毓……與太子一同被囚宮中,你不知道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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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26:46

【第74章.天生異象】

  回到寢宮,韓平腦中還在不住回想李懷昶的話,那個被他畫出來便即刻擦掉的圖形一直浮於她的眼前,那個圖形,會是韓家用來與外界聯繫的?

  太子說的話,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韓毓會懷孕,這件事情本身雖然有疑點,但估計不假,李懷昶會擔心韓毓,她也不懷疑,但是,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又真的只是一場營救韓毓的計劃嗎?

  正坐在桌前失神,便覺門內湧入幾人,為首的自然是李淮璟,韓平見到他,原本趴在桌上的身子忽然繃直,琥珀的眼眸中略帶防備的看著他,李淮璟嘴角勾起一抹誘人的笑,這笑,僅一瞬間的功夫便消失殆盡,韓平僵坐著,耳中只聽李淮璟用生硬冷漠的聲音對跟著他入內的幾位大臣說道:

  「事情的部署便是先前會中所言,你們依著辦便是。」

  李淮璟氣質高華,自有一股壓人的氣勢,那幾位大臣唯唯諾諾的點頭,有兩個,我竟然還認識,從前巡城的時候,遇到過幾回,沒太多交集,但是現在,總覺得他們看她的眼神不那麼單純,甚至還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韓平無奈的垂下了腦袋,也不怪他們如此,如果是她看到一個無鹽女靠著身體勾搭上了高位者,她也會對她『刮目相看』的。

  「是。」

  能留下來協助攝政王的大臣都是聽風辨位的翹首人物,對於李淮璟的命令,他們即便是心中有所反駁,但也絕對不會當面表露出來的,這是他們的官場伎倆,也是他們的生存之道。

  「讓影衛盯著,別打草驚蛇了。」李淮璟再次出聲吩咐道。

  大臣們俯首行禮過後,才恭敬退出,他們退出之前,竟然集體不忘跟韓平做了一揖,這使韓平覺得受寵若驚,卻又感到無力回天。

  李淮璟在韓平身旁坐下,便立刻有婢女前來奉茶。

  他抓起韓平的手,放在掌心摩挲,唇角再次勾起那抹誘人的笑,輕聲細語的問道:

  「這些日子事情太多,倒是冷落你了。」說著,李淮璟的手便撫上韓平的臉頰,越發甜膩輕柔道:「我的小平兒沒有生氣吧。」

  韓平被他那句『小平兒』嚇得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驚恐萬狀的看著李淮璟,將他的手從自己臉頰上拉了下來,重重的拍在桌板上。

  李淮璟也不生氣,看著自己的手,頓時笑得開懷,痞氣十足道:

  「喲,看來真的生氣了啊?」

  說著便又再接再厲前來掰韓平的臉頰,以兩隻手指輕輕的鉗住韓平的下巴,迫使她正視他的存在。

  韓平對他翻了個白眼,無奈道:「你做什麼了,我要生氣?」

  「哈哈。」李淮璟莫名道:「氣勁兒還真不小呢。」

  說著便湊至韓平跟前,不容置疑的截住她的唇舌,另一隻手扣住她的後腦,便開始了一場火熱的追逐戰,韓平開始的時候還是抵死反抗,奈何李淮璟段數太高,她又豈是對手,不消一盞茶的時間韓平便四肢發軟,繳械投降了。

  一番火熱的激吻之後,韓平與李淮璟倒在軟榻之上,她的半個身子都被李淮璟抱在懷中,韓平氣息未定,仍在喘息,便聽李淮璟柔雅的聲音在她的耳旁響起:

  「今天下午去哪兒了?」

  韓平耳根一熱,只覺得心跳不受控制的激動起來,垂下眼瞼,暗叫糟糕,她這是怎麼了?李淮璟不過問了一聲,下午去哪兒了,她就做賊心虛般面紅耳赤。

  「看你這副模樣,好在我是知道你的秉性的,不然還真以為你背著我跟哪個野男人苟合了呢。」

  李淮璟噙著笑,捏著韓平耳垂,看著它越來越紅,不由得回想影衛的匯報,心中不自覺的閃過一道酸楚,但這股子酸氣兒剛才冒出一頭,便被李淮璟拍死在肚中了,因為他是李淮璟,是攝政王,又豈能像尋常小氣男人那般吃醋呢?

  韓平自他懷中掙扎起身,紅著脖子埋頭囁嚅道: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我去了哪裡?」

  李淮璟好整以暇的側臥在榻,墨玉般的黑髮自指尖流瀉,眼波流轉間,勾畫出了好一幅美人橫臥圖,韓平看著又是心中一陣氣憤。

  「我知道。」他直言不諱:「但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韓平坐在軟榻一側,稍事整理衣衫後,便想站起來,卻被突然橫過的手臂再次拉了回去。

  「你知道的事情,為什麼我要再說一遍?你不相信我,你可以派人調查我的行蹤,那都是你的事,我不會干涉。但我也有權保留自己的空間。」韓平一把甩開李淮璟橫過來的手臂,正色怒道。

  李淮璟見她如此,竟一反常態笑得越發開懷,最後竟然拍著床板對韓平說:

  「哈哈哈,韓平你真的很可愛,總是固執的維持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自尊。好吧,你既然要保留自己的空間,那我也不好強逼,保留就保留吧。」

  韓平被他說得更加生氣,剛想發飆,卻又聽那頭斂笑說道:「但是……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千萬別客氣喲。」

  李淮璟自榻上坐起,衣衫敞了一半,淩亂風騷的撩了一束頭髮,對怒氣洶洶的韓平拋去一個媚眼,似真非真道:

  「現在的大京朝,攝政王的威懾可比其他一些阿貓阿狗要來的強哦。」

  韓平皺著眉,聽他如是說,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她聽懂了李淮璟話中的含義,他是要她看清實力,不要去做無謂的事情,大京朝現在已今非昔比。

  她知道,但是她不能。

  此刻,她才終於明白過來,自己這麼多年來,卻還只是一文不名的小人物的原因了,身懷絕技卻故意暗藏,鮮於出手,會這樣,不是因為她做人低調,而是因為,她斷絕不了世上的某些情感,若是按照佛家所言,太執著也是一種罪過,須斷,卻難斷,說到底,她身上雖然有著命運的制約,卻也難以拋卻塵世間最常見的東西。

  不管太子所言真假,她都不希望韓毓出事,無論她是不是身懷六甲,無論她懷的是不是王朝最後的繼承人……她都要救她。

  -----

  第二天一早,韓平醒來後,便去了蘇兒住的地方,將他連拖帶拽的翻出了皇宮,去到民間。

  蘇兒以為她要拉他去幹什麼,誰知道,她只是說要回家一趟,讓他幫忙掃灰,聽到她如此鎮定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兒簡直想直接倒地表示自己的詫異。

  在這種時候,如果韓平要他提供情報,搜尋亂黨,甚至是刺殺攝政王,這些蘇兒都覺得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她提的要求卻是這般的叫人難以接受呢?

  蘇兒無語。

  跟在韓平身後,回到了那處他也曾生活過的小院子,然後,整個人僵直著身體,被韓平裡三層外三層裹好了,手中被塞入了一根雞毛撣子,然後,韓平在他後背上推了一下,蘇兒才意識到自己的命運。

  可憐兮兮的回頭看了一眼韓平,卻見她正在搗鼓那些已然半死的花草,根本不當他是一回事,蘇兒這才認命的走進了裡屋。

  待他再次出來的時候……韓平……已經不見了……

  蘇兒扯下頭上的遮灰布,暗自歎了一口氣,姑娘,其實你要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他在心中默道。

  韓平從自家出來之後,便從集市左停右逛,穿行而出,然後一路朝著原野狂奔而去。

  就在穿行市集的時候,她就順便將她暗自練習了一個晚上的記號用石子劃在了所有她覺得可疑的地方,當然,圖案有稍許改動,但這些改動只有她一人知道。

  要她找人,不如讓人來找她來的容易些。

  她畫出了圖案,一來引起韓家人的注意,二來擾亂李淮璟派人跟蹤的步伐,不失為一策好計。

  當她在一塊貌不驚人的小石塊上留下了今天最後一個印記之後,她看看天色不早了,也該回去了。

  可就在她頭擡起來看天的那一瞬間,她彷彿看到了天際傳來一陣波動,原本無風的雲駐留空中絲毫不動,而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天際的雲正不著痕跡的移動著,而且正在漸漸的由白變紅……

  直到後來,半邊天空都彷彿被紅霞覆蓋那般發出了彤麗的色彩,美是美矣,卻總是透著股詭異。

  驚覺自己看雲看呆了,韓平趕忙回過神來,辨別了一下城內的方向,便起步掠去,再也不管半空中的奇妙景象。

  -----

  李淮璟獨自立於重華殿外,迴廊之下,他負手仰望。

  天空中的奇景,此時已然在人群中掀起了波浪,人們紛紛仰首觀望,一個個指指點點,交頭接耳,有的人竟然誇張的跪地叩首,口中直道:神仙顯靈云云。

  李淮璟知道這片雲來得覺不尋常,透著股詭異,便立即招來了影衛,吩咐幾句後,便見從皇城中飛出八道黑色迅疾身影,幾個晃身,便消失在天際。

  天生異象,必然與那兩處有關,星辰變也該是時候動手了。

  李淮璟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一抹硃砂紅緩緩自掌心浮現……

  他與韓平之間的爭鬥,在所難免嗎?他會殺了韓平,還是韓平會殺了他?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步田地……他又會如何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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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25:49

【第73章.光疏桂影】

  破落的偏殿,韓平從前巡邏時從未到達過的地界。

  想起那般聖潔高貴的太子殿下竟然被困在這種地方,韓平心中覺得無限悲涼,憤恨。

  李淮璟縱是多麼討厭太子,也不該如此待他吧,畢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兄弟……也許正因為是兄弟,李淮璟才生得如此性格,天家富貴,宮闈蕭薔之內,有的只是陰霾詭譎,爾虞我詐,兄弟、父子這些字眼都過於諷刺。

  掀翻了兩名看守在外的士兵,韓平推開了破落的院門,在門外邊看到了那個坐在枯井旁的單薄身影。

  太子李懷昶一襲綢質單衣裹身,髮絲有些淩亂,一縷縷的落於眼前,在周圍環境的襯托下,越顯削瘦,眉宇間沒有了從前的神采,少了意氣的殿下,看上去不那麼明亮了,多了一些陰鬱。

  也許是聽到院門打開的聲音,太子李懷昶微微掀起眼皮看了看,見到緩緩走入之人是韓平之時,他陰鬱的神情產生了些變化,有一點驚詫,有一點悲傷,有一點無地自容的羞愧……

  韓平走至他的身前,雙膝跪地,拜倒在李懷昶身前,周到的行了一個禮,然後伏地等待李懷昶發話。

  「起來吧。」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沒有說話,李懷昶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喉嚨彷彿乾渴無比般,失去了從前的潤澤脆亮,韓平心中又是一痛。

  韓平站起身後,李懷昶對她招了招手,讓她去他的身邊坐下,韓平遲疑片刻,還是去了,她小心翼翼的在太子身旁坐下,有點手足無措,因為,此時的情景,竟與她多年前的夢相吻合,曾經在夢中,她幻想過很多次,能夠與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如此貼近平等的席地而坐,話語兩三,她便足矣。

  「此時此地,也就只有韓平你會對我行如此大禮。」

  二人之間沈默片刻,太子率先說了這麼一句話。

  韓平雙手置於膝蓋之上,一板一眼的回道:「太子殿下始終是太子殿下,未曾改變,韓平不敢逾矩。」

  李懷昶看著韓平略微緊張的側臉,忽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竟然再也停止不了,捂著肚子笑出了眼淚。

  韓平不解的看著狀似癲狂的太子殿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韓平……你……」李懷昶苦笑著對韓平說道:「你很好。」

  韓平正在想著如何回答,只聽太子又道:

  「去打點水,幫我洗個頭吧。」李懷昶滿懷期待的看著韓平,然後又像是說明什麼似的,將烏黑的髮絲送到韓平面前,確實有些雜亂髒汙。

  韓平沒有說什麼,便起身去了。

  午後的陽光很是慵懶,風清雲遊,變化萬千。一株綠葉頂枝的桂樹下,清水三兩盆,晶瑩剔透,在韓平心中,高潔的太子殿下便如水一般,無論置於何種簡單陳舊的容器之內,依舊清澈。

  李懷昶坐在一張破舊的凳子上,撩高了袍角,頭頂髮絲盡數送至韓平手中,韓平仔仔細細的舀起一瓢瓢的清水澆在手中髮絲上,清涼的水平靜了她傷感的心。

  她覺得,不管發生了怎樣的事情,不管太子的身份如何尷尬,他,都不應該受到如此刻薄的待遇,此番爭鬥,縱然李淮璟勝了,也不能夠如此對待他。

  「我記得初見你是臘月飛雪的日子,你在沈魚巷中買酒,沒有看路,莽莽撞撞的撞到車碾之上,酒灑了,你愣了,哈哈,那個場景我始終記得。」李懷昶的聲音依舊低沈,像是平靜無波般敘述著陳年往事。

  韓平沒有說話,暗暗將頭埋下稍許。

  是的,那一次是她莽撞撞上了他的車,當時,她還是剛入宮,還不知道眼前這位天人般的男子便是當朝太子,只知道當時自身的情緒太過鮮明,彷彿周圍所有的聲音,味道全都一股腦的湧入耳中,鼻中。

  她楞,是因為繁雜的人流;她楞,是因為潑灑的酒;她楞,是因為暗潮湧動的梅香;她楞,是因為掀起的一角車窗後,那如玉般溫潤的雙眸……

  這些,她從來沒有跟誰說過,當時的悸動,她會一直深埋心底,如果不是今日這般近交,她相信,她會帶著當年的那份懵懂又鮮明的悸動走進棺材,誰都不知道。

  對太子的這種感覺,與對李淮璟的感覺不太一樣。

  對太子,韓平是敬畏,尊崇,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便在心中斷定,這位將是她這輩子心中的神祇,是不可逾越,不可冒犯的,她需要做的,便是在遠處,在心裡表現對他的敬愛。

  而對李淮璟,韓平覺得,他就是一罈老酒,一株奇花,酒,是她最愛喝的酒;花,是她最難割捨的花;是她生命中難以割捨的一部分,儘管這一部分,現在正在漸漸壞死,想要剝離她這個主體,但不可否認,他曾經進駐過她的身體,刻骨銘心。

  感覺到輕按在頭髮上的動作有些遲緩,李懷昶斂下溫良的眸子,在陰影之下,眸光有些陰霾,只見他輕揚嘴角,說道:

  「韓平,我可以依托你一件事嗎?」

  李懷昶的話,拉回了韓平的思緒,立刻點頭道:「殿下請說。」

  「九弟掌權之後,定會對韓家趕盡殺絕,大局之下,我已然成為階下囚,自身難保,更遑論保住韓家了。」李懷昶輕悠悠的聲音在破落的院中迴盪,讓午後的陽光更添平靜:

  「但是,你不同。任何人都能看出,九弟對你甚是厚待,別的人我不敢說,但是你的要求,他多少會滿足一點。」

  「……」

  韓平沒有說話,靜靜的聽李懷昶敘說,動作有些僵硬的在他頭上澆下一瓢瓢的水,良久之後,韓平才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苦澀莫名的輕笑,問道:

  「太子要韓平如何?」

  若是從前,韓平心中自是有底,但現今的李淮璟,韓平想起他上回決絕遠去的冰冷背影,心頭霎時被酸澀充斥。

  李懷昶猛然坐起了身,不管不顧浸泡在水中的烏黑長髮,清明的瞳眸緊緊盯住韓平,依舊輕柔道:

  「韓毓……懷孕了。請你務必要護住孩子,好嗎?」

  「……」

  韓平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想著太子的話。

  韓毓……懷孕了?什麼時候的事?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不用多說韓平便明白太子向她提出這個要求的目的了。

  李淮璟想謀朝篡位,現在老皇帝生死不明,估計已經凶多吉少,而他將這一切罪行強行加注到前太子李懷昶身上,暗地裡卻又將李懷昶禁錮,這樣他就可以在沒有反對聲中,順理成章的接管一切皇權,成為攝政王,代君管政。

  可是,韓毓如果懷孕了,那麼她腹中的孩子便是皇室正統,就算還未出生,但他的地位是在娘胎裡便注定了的,雖然還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以李淮璟的個性,又豈會放任這麼大一個危險在宮外呢?他勢必用盡一切手段,要將韓毓腹中胎兒弄死才算。

  「韓毓現在何地?」韓平思慮片刻後,問道。

  李懷昶伸出手指在水盆中蘸了蘸,在他先前坐的凳子上畫了幾筆,形成一個圖案,韓平看過之後,李懷昶便舀水將之覆蓋,道:

  「這是我偶然間看到的,嶽父大人說過,這是韓家未雨綢繆時定下的標記,你若出得皇城,找到這個標記所在地,便是韓毓藏身之處。」

  「……」

  -----

  李淮璟站在重華殿內翻看著奏折,蘇青急急入內,站在廳內,不言不語,表情十分憤慨。

  蘇青見李淮璟無甚反應,便率先開口道:「你倒好,真沈得住氣。」

  李淮璟勉強擡眼看了看他,蘇青便湊上前去,指著殿外不知道什麼方向的地方說道:

  「她已經去了那裡,你怎麼一點也不擔心?」

  李淮璟合上奏折,冷冷問道:「擔心什麼?」

  蘇青一愣,回道:「當然是擔心,擔心,擔心那小子使詐呀。」

  李淮璟彎起嘴角,不帶任何感情般的笑了笑,墨玉般的瞳眸冰寒徹骨:「使什麼詐?」

  蘇青沒想到李淮璟會是這般反應,一時語歇,想了好久才訥訥道:「就算不怕他使詐,你就不擔心他跟你的心頭肉說些什麼,讓你的心頭肉離開你?」

  李淮璟笑若寒梅,好看卻總透著股寒氣,只聽他道:「他能說什麼呢?無非就是一些讓韓平出手相救的話……」

  蘇青剛想反駁,卻聽李淮璟搶先道:「還有,我的確喜歡韓平,但你們切莫將她在我心中的地位估計得過高。」

  「……」

  蘇青再次語歇。

  而一旁的李淮璟卻忽然對著空無一人的屋脊看了一眼,然後,便有一道黑影自暗中竄出,行動如電般跪在李淮璟身前,雙手呈上了一張紙。

  「韓家餘黨在外聯絡的暗號已然知曉,請攝政王指示下一步計劃。」

  李淮璟看了看紙中的圖形,對那黑影問道:「帝王谷與星辰變那裡有何消息?」

  「啟稟攝政王,星辰變今日群星湧動,似乎要有所行動,帝王谷暫時還未傳來任何消息。」黑影恭順的答道。

  李淮璟揮手屏退。

  見蘇青依舊滿面憤慨,他竟然破天荒的好心情道:

  「你看到了?韓平不是我的心頭肉,卻是我的功臣。」說著,便向蘇青揚了揚手中的紙。

  韓平與李懷昶的見面,原本就是他事先安排好了的,為的不過就是得到韓家在外的聯絡暗號,如今暗號到手,韓平與李懷昶之間到底說了什麼,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蘇青將一切看在眼內,憤慨之色不減反增,他本就不是一個善於隱藏情緒的人,如今被李淮璟的所作所為氣得更是說不出話了,咬牙良久後,才憤怒的拋下一句話:

  「你的再三欺騙連我都覺得過分,更遑論是韓平,她不是傻瓜。你……一定會後悔的。」

  李淮璟微笑著看著蘇青離去的背影,他會後悔?是的,他的確會後悔,但有些事情,必須要做,即便是後悔也要做,他對韓平的虧欠已經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債多不愁,就等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再與她統一算吧,到時候,她想如何就讓她如何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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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24:42

【第72章.攝政王權】

  滿室的溫存旖旎也抵不過韓平心中的寒氣,雙手撫上在自己頸項處舔咬的頭顱,回想前幾個月前,她曾那般堅信他這份感情的真誠度,可是現在,當經歷了那麼多的質疑之後,她現在的信心所剩幾何?

  「李淮璟……」

  韓平的眸中透露出了從不屬於她的淒怨,輕聲在他的耳旁低吟一句,伏在上首的人身子一僵,停下了動作,稍稍擡起了身,與韓平對視一眼。

  被陰影遮住的韓平看不清神情,曾經明亮的琥珀之眸也在此時失去了光澤,變得霧沈陰霾,李淮璟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卻又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值得,或者說是能夠說的事情。

  就在此時,屏風外傳來了婢女的清脆聲音:

  「啟稟攝政王,康王求見。」

  李淮璟自韓平身上坐起,稍事整理了一番衣衫後,便走出了屏風,韓平看著他離去的瀟灑背影,可悲的笑了。

  到底從前是什麼支撐著,竟然讓她那般堅定的認為,李淮璟是愛她的,那種如魔障般的信念究竟是對是錯?

  攝政王……

  在她離開的這段日子,他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嗎?那在齊宣的隊伍中安插死士,散佈瘟疫劇毒的把戲也一定出自這位新鮮出爐的攝政王之手了。

  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對她,以及所有他不關心的人下那般重手,『月痕』的威力想必李淮璟定然比她知道的詳細,稍有不慎,齊宣隊伍中的所有人都有可能中毒身亡,包括她在內。

  李淮璟……可曾……可曾……有萬分之一的遲疑,是因為她?

  沒有!

  她在他果決的手段中,沒有看到絲毫的遲疑,有的儘是不擇手段……韓祈被俘,韓峰下台,曾經如參天大樹般盤根錯節的赫赫韓家,被這位新攝政王玩弄於鼓掌之中,弄得如今樹倒猢猻散,分崩離析的場面。

  韓平自床上坐起了身,面無表情的將衣衫整理好,走出屏風,想要出門探巡一番,可是,矗立於門前的兩尊大佛卻攔住了她的去路,他們冷著同樣堅毅的漠然臉孔對韓平說道:

  「請姑娘回去,攝政王有令,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離開房間半步。」

  韓平蹙眉看了他們一眼,也沒有說什麼,默默的回到了房內,剛在桌案旁坐下,便見一名乖巧婢女上前斟茶。

  「姑娘,攝政王也是擔心姑娘傷勢,怕姑娘出去經了風,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韓平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對她口中明顯偏幫的說辭沒怎麼在意般,隨口問道:

  「誰是康王?」

  婢女見韓平神色平順,面上不現怒容,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了下來,要知道,眼前這位姑娘的一喜一怒,一舉一動都有可能關係到這間屋內所有人的生死,試問她怎能不緊張?

  聽這位主子問話,婢女自是不敢怠慢,慌忙啟稟道:

  「康王是六皇子李淮秀,半月前由攝政王親自冊封的。」

  不過短短兩月,沒想到皇城內竟然有了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六皇子向來與李淮璟關係不錯,他被封王韓平一點也不覺得奇怪,而李淮璟其他的兄弟,想也知道會是什麼下場,其他人她不關心,但是……

  「太子……如今何在?」

  婢女見韓平喝了一口水之後,便處於失神狀態,她心中忐忑,不知道韓平在想什麼,如今聽她提出的問題,婢女不禁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自從攝政王掌權之後,先皇的死因與太子的行蹤都成為了這個宮中的禁言,私下裡從來沒人敢談論,這位主子的問題著實叫人為難,但好在,她曾受人指點,知道如何應付,眼珠子轉了一圈後,這才畢恭畢敬的回答道:

  「姑娘問的是哪位太子?」

  韓平見那婢女睫毛垂斂,映得眼窩子下面有些陰影,將茶杯擱下,毫不避諱道:

  「太子還有幾個嗎?自然是李懷昶。」

  婢女猛然在韓平面前跪下,雙手伏地,口中驚呼:

  「請姑娘莫要動怒,姑娘口中的太子,現已今非昔比,是謀逆造反,弒父奪位的反賊頭子,他的行蹤,奴婢們實在不知。」

  「……」

  韓平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婢女頭頂上的旋窩,細細的看,彷彿要將婢女頭皮上的紋理描繪出來般……

  哼,太子現已今非昔比,是謀逆造反,弒父奪位的反賊頭子?

  可笑,實在可笑。

  李懷昶是什麼性格的人,韓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就算不說他會不會造反,會不會弒父,單單一個動機問題,就很難說通,他貴為太子,皇帝百年之後,皇位與江山都是他的,他為何要反?

  更何況,太子素有賢王之名,性格溫和,聰慧守禮,雖偶有心機,但終究儒弱,如何會做造反、弒父那等禽獸不如的事情?

  眼前婢女的說辭,顯然是受人指使的,每一句話都有幕後黑手操控著,想問出什麼有用的話幾乎不可能了。

  明知道問出來的都是謊言,那還有必要問嗎?想通了這層關係,韓平索性靠在椅背上,閉口不言了。

  婢女見韓平的閉口,跪在地上偷偷看了幾眼她的神情,覺得甚是平和,並不如蘇將軍教授時所料般震驚。

  據蘇將軍說,前太子與這位姑娘的關係匪淺,若是知道太子造反弒父,這位姑娘定不會置之不理,就是打破砂鍋,也是要問到底的。然後,他又教授了很多回答的技巧與說辭……

  可如今,韓平的閉口不言,反而令婢女亂了陣腳,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心驚之際,韓平卻開口了:

  「你下去吧,我乏了。」

  婢女見狀,如獲大赦,爬起來便匆忙告退,離去時,那一開一合的門扉間,讓韓平看到了清晰如故的五彩琉璃瓦,飛簷百宇,氣象恢弘——這裡竟然是她巡了好幾年的……皇宮。

  -----

  接下來十幾日,李淮璟都沒有出現。

  但雖然人未到,每日的補書與問候卻是不減反增,知道韓平困不住的性格,在禦醫確保她無恙之後,才撤掉了禁止她離屋的命令。

  然後,韓平便得到了能夠帶著三兩婢女,青天白日,什麼事情也不用做,能在指定範圍內的禦花園遛彎。曾幾何時,她在巡邏的時候也幻想過這種生活,但幻想終究是幻想,這種生活就是為後宮妃嬪量身定做的,若是韓祈與韓毓,那是完全有可能的,但她是韓平啊,是韓家最不成器的韓平啊。

  拿著一隻純金打造的小酒壺,韓平坐在禦花園的一處涼亭看著四季如春的花園。

  風很輕,吹得嬌嫩的花瓣輕顫,驚走了一隻翠綠色的蝴蝶……背後傳來腳步,韓平看著美景不願回頭,片刻後,便聽戲謔的聲音隨之響起:

  「人家都說韓三姑娘回來之後癡了,我開始還不相信,如今一看,說你癡都是客氣的。」

  韓平兀自喝了一口酒,沒有理他,卻聽另一道聲音說道:「青,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那聲音說完之後,韓平便覺得一道身影在她身旁蹲了下來,她回頭一望,蘇兒稚嫩的大叔臉湊至跟前,小鹿般的眼神讓韓平覺得無比胸悶。

  不管什麼時候,不管看幾次,她就是很難相信,眼前這個水嫩嫩,蔥白白的少年竟然會是一個快四十歲的大叔……

  蘇青不知從什麼地方也拿了兩壺酒,一襲大將軍的銀袍軟甲很是威風,威風凜凜的銀盔沒戴,黑髮用一支玉簪別住,粗狂中帶些文弱。

  韓平扯著嘴角,笑了笑,問道:

  「蘇莫行呢?」

  提到那個老小子,讓韓平不得不再一次感慨蘇家的血液驚奇,出來的一個一個都是極書,這一路上,要是不有蘇莫行鬼神不侵般的醫術,她跟齊宣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他回齊國去了。說寄了好幾帖補藥給姑娘,這兩日便會送到了。」蘇兒體貼的接過韓平手中的小金壺,又斟滿了酒遞還給她。

  韓平對他揚眉表示感謝,又喝了一口,還未說話,便聽蘇青不客氣的開口道:

  「你想問什麼,直接問就是了,幹嘛做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想給誰看?給我叔叔,還是給王爺看?」

  蘇兒對蘇青使了個眼色,讓他注意態度,可是蘇青卻不以為意,嘴角噙著痞笑,盯著韓平。

  韓平無所謂的歎了口氣,笑道:「反正不是給你看,你計較什麼?」

  蘇青一時語歇。

  蘇家跟李淮璟的關係,這些日子以來,韓平已經差不多弄清楚了,蘇家是齊妃的族兵,齊妃死後,他們便跟著李淮璟,而李淮璟便是利用齊國的這層關係,成功的找到了謀反的外援,一番翻天覆地的謀劃與佈局之後,便有了今日的結果。

  她如今想做的事情,想知道的事情,沒有人會毫無保留的告訴她,不,也許……

  韓平自欄杆上跳下,放下酒壺,看著眼前的少年。蘇兒也許就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蘇兒,不管真假,你曾說過要報恩,對不對?」韓平正色對著蘇兒問道。

  蘇兒想起自己曾經欺騙韓平的事情,不禁羞得滿面通紅,但想起自己確實說過這句話,而且不是騙人,他是真的想要報答姑娘的信任與搭救之恩。

  如是想著,蘇兒便點頭了。

  韓平拉著蘇兒的雙手,誠懇的問道:

  「你老實告訴我,太子如今是死是活?」

  話一問出口,便見蘇青氣憤的站起,斥責道:「韓平,你太卑鄙了。明知道叔叔不會騙你,可他若告訴你,我們也會……」

  蘇兒沒見過姑娘這般嚴肅,攔住了蘇青的話,他不想隱瞞眼前這個人,便堅定的說道:

  「活著。」

  韓平只覺看到了希望,又問道:

  「那他身在何處?」

  這幾日聽來的消息,全都是太子領著亂黨,逃竄在外……但她怎麼都覺得那不可能。

  只見蘇兒稍有遲疑,但深吸一口氣後,答道:

  「不,太子仍在宮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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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23:57

【第71章.回歸故國】

  就那麼一瞬間的功夫,韓平釋懷了。

  韓峰看著她的眼神包含了愧疚與無奈,看著他高舉而起的弓箭,箭鋒在青天白日下越顯絕殺,韓峰的這個決定,是在意料之中的,韓平從來沒有想過第二種答案。

  齊宣這麼做,不就是為了讓她看清楚韓峰的真正想法,繼而脫離大京的束縛,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韓平早就已經看清了自己的身份,看透了韓峰的想法。對於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已經被她認定為正常現象了。

  指上湧出內勁,在韓峰的箭射出之前,她已經先一步震斷了吊住自己的繩索,落下山崖。

  韓峰手中的黃金箭疾射而出,卻沒有到達韓平面前,便被齊宣伸手截住,當他篤定轉身的時候,本以為會看到她臉上驚愕的神情和絕望的眼神,可是,他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有一段飄零在半空的繩索……

  重傷的韓祈還在另一端蕩著,事實上,齊宣根本沒有打算將韓平與韓祈放在一起做賭注,他怎麼會讓她真的淪落為別人選擇的籌碼呢?

  耳中聽著崖下奔騰的河水,齊宣不知道此刻自己心中是個什麼感覺,彷彿與皇太后過世的時候有些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那時候,是一種失去至親祖母的悲痛,而韓平,是他第一個心動的女人,為了得到她,他可以不擇手段,但卻忽略了那個女人本身的意念,現在的這個結局,無疑是命運給了他一個巨大的諷刺,他承受著自己釀出的苦酒,劃過喉嚨,落下心田,每一滴都能侵蝕他的肚腸般熾烈……

  韓平會有今天,是他一手造成的。

  -----

  忘峰崖高且平,後山寸草不生,一如平地般,韓平身子急急下墜,她掙脫開了繩索,努力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雙手在崖壁上抓拉,可因為身體下墜的速度太快,崖壁光滑,她根本無法找到著力點。

  耳中充斥著肅疾的風聲和河水的咆哮聲……韓平腦中閃過了那張彷彿很遠,卻又很近的臉孔。

  李淮璟……

  一道鋼索自腰間射出,韓平想到腰間有一條為了拖韓祈下山所準備的鋼索,索在半空甩動,如一條怪蛇般恰巧釘入了崖壁上的縫隙,韓平的身體狠狠的撞在堅硬的石壁上,震得她五臟六腑彷彿都快移位了一般。

  她抓著鋼索的一端,吊在懸崖邊上,定下心神,向下一望,頓時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太背了,她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這上下不靠的中間段出手了。

  這下好了,因為太高了,她上不得;因為河水湍急洶湧,她下不得……

  -----

  此時正值水訊,黃河水氾濫,成州、潞州皆已受災。

  話說那日,韓平掉入山崖之後,韓峰便放出訊號,與部下內外呼應,趁著齊宣因韓平的墜崖而陷入低潮之際,從黃河鎮成功救出了重傷不醒的韓祈。

  他們一路下行向南,向著瀘水溝的方向趕去。

  「將軍,前面就是瀘水溝的三溝橋,那裡有一道天口,轄接黃河之濱。」韓家的一員副將走至韓峰身旁,如是說道。

  韓峰收起手中的望遠鏡,堅毅的目光向下流連,只見在那夕陽餘暉之下,一座碩大拱橋坐落在下方,瀘江河水平靜,面上雖起漣漪,卻與黃河氾濫之態截然不同。

  「派五隊人馬前去搜尋,天亮前回來覆命。」韓峰將手中的望遠鏡交給身旁副將,面不改色的說道。

  副將聽後,覺得有些不妥,於是勸道:

  「將軍,我方此時人馬凋疏,一下子派出五隊恐有不妥。」副將如是說過之後,暗查韓峰神情,雖於心不忍,卻仍無奈提醒道:

  「三小姐掉下之後,我們已經派人去崖下搜過,除卻一道鋼索,別無其他,黃河水氾濫之態,將軍也是見過的,三小姐若是掉入,那恐怕已經……」

  「夠了。」

  韓峰的臉色晦暗不明,喝止住了副將的發言。

  可此時不同往日,副將雖然知曉韓峰此時的心情,但是形勢所逼,他不得不勸:

  「可是,如此危急關頭,將軍實在不該派出五隊兵馬前去搜尋生死不明的三小姐。」

  要知道,他們現在的兵,總共不過剩下兩千餘人,每小隊以百人為列,將軍此舉大為不智。而且出動人數過多,不好隱蔽,這樣暴露行蹤的可能性將大大提高。

  韓峰粗眉緊皺,眼神中透出一股難得的傷感。

  站在另一邊的嚴款見狀,一把拉住了還想勸諫的副將,在他耳旁低語兩句之後,副將驚愕的看著他,然後再也沒有說什麼。

  -----

  兩日之後

  韓平喉嚨疼得不行,從極度飢渴的狀態中醒來。眼睛還沒全部睜開,手便開始在身側摸索,希望能好運的在身邊摸到水壺。

  不斷滑動的手忽然被一股強勢的力量抓了過去,是誰的手?

  憑著僅剩的感覺,韓平將朦朧的目光轉到了另一邊,熟悉的輪廓赫然映入眼底,依舊俊美,記憶中的眉眼是那樣鮮明,只是眼底彷彿又多了些許滄桑。

  在韓平的印象中,他從來就是冷漠的,但還算有些人味,可是此時的他,冷漠中透著股堅毅的決絕,這種眼神,讓她看著很心疼,腦中難以想像,在她不在的日子裡,他究竟又經歷了多少人世間的悲涼。

  「想喝水麼?」

  李淮璟一擡手,便有女婢送上茶水,他端在手中,五指還是記憶中那般修長。

  記憶中修長的手指撫上了韓平的臉頰,又在她乾裂的唇瓣上流連,指尖雖然有些硬,但總是白皙潤澤的,韓平自慚形穢,知道自己現在是副什麼模樣。

  她避開了李淮璟伸過來的手指,強撐著身體自床鋪上坐起,接過他另一隻手上的茶杯,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溫熱的水順著她的脖子流入了衣領之內,一如澆灌在悶熱乾涸的河床之上,沁涼舒暢。

  「慢點喝,還有呢。」李淮璟看不過眼,拿出手巾,替她擦拭臉頰上的水漬。

  韓平也不客氣,將茶杯遞去,粗嘎的聲音說道:「還要。」

  女婢接過空杯,退至一邊,精美屏風之後,就又只剩下她與李淮璟二人,意料之中的尷尬在韓平週身蔓延,李淮璟倒是一切如常。

  韓平尷尬到就連與之對視都覺得困難,在床鋪上左摸右看。

  這裡不是李淮璟的府邸。整個房間寬敞明亮,雕花刻鳥的窗欄,屏風擺設無一不是精雕細琢的上書,無一處不顯示著特有的莊嚴氣派,韓平努力回想房間裡的佈局構造,在她的印象中,全天下只有一個地方的房間會這般佈置,華貴中卻又彰顯古樸大氣。

  記得那日掉下忘峰崖之後,她及時以鋼索鑽入崖壁,將自己吊在半山,上下不得,她在墜崖之前,本身也受了傷,在等不到救援的情況下,放開鋼索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只記得落入翻滾的河水時,那種眼耳口鼻處處進水的感覺,胸腹刺痛。

  她的記憶只抵到這時,至於她是如何到達大京,又是如何回到李淮璟身邊的,她是真的一點都回憶不起來。

  「你是不是在想,你是如何回到京城的?」

  李淮璟伸手扣住韓平四處亂看的後腦,將她的臉掰至面前,讓她無法逃避,正視他的眼睛。

  僅一個眼神,韓平便迷失在那片如墨色般的瞳眸中,曾幾何時,她真的覺得自己在這雙瞳眸中是有特別色彩的,甚至真如他所言那般,是獨一無二的。

  可事實上……

  「黃河水患,你是被成州督兵從河裡撈起來的。」李淮璟平靜的凝視著眼前這雙琥珀之眸,從容解說道。

  見韓平眼中仍有疑問,李淮璟又道:「你的畫像,我早已命人通達各州各府。」

  韓平斂下眼瞼,喉嚨口泛著苦澀,歎息道:

  「現在大京……唔……」

  她想問,現在大京是誰的天下,可是,話還沒有問完,李淮璟便封住了她的唇,強勢的撬開她緊閉的牙關,與之唇舌糾纏。

  口腔中的溫軟與濕潤讓韓平一下子懵了,她忘記了掙扎,忘記了原本想問的問題,只是顫抖著抓住李淮璟的肩膀,防止自己酥軟滑下。

  這闊別已久的吻,比之早前還要來得熾烈,韓平不懂,他明明眼中透著冷漠,透著決絕,卻又為何對她的唇舌如此熱情,牙關被撬開,他的舌很快便探入口中,到處肆掠,下顎被他的力道抵得生疼,後腦又被他的大手壓制住,動彈不得。

  這般強烈的攻勢下,彷彿韓平現在要做的,只剩下閉眼享受了。

  罷了,這個世上很多事情根本沒法說清楚,誰對誰錯,誰輸誰贏,本就沒有絕對的定律。

  她對李淮璟的愛,不是沒有緣由的,對他心中的恨,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從前她既然能夠不管不顧的為了他努力改變自己,現在為什麼就不能為了他放棄堅持呢?

  肆虐的吻自韓平的頸項向下蔓延,火辣又多情,如果不是第一眼的冰冷嚇退了韓平,她甚至會真的認為,李淮璟的性格就是這般,她迷亂著眼,被他壓在身下,冰涼的手從她的腰側伸入,纏綿多次,李淮璟自然知道韓平身上的敏感處,不消片刻,便成功將她的慾望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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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22:57

【第70章.生死抉擇】

  韓峰的出現,給這個混亂的營救行動增添了極大的功效,他是所向披靡的將軍,有著橫掃千軍的氣勢與實力。

  小時候受到冷落或者欺負,韓平總是從內心期盼著韓峰能夠出現解救她,哪怕只是一句噓寒問暖,也足夠讓她整個人溫暖過來。

  可是,一次次的期盼化成了一次次的絕望。

  韓峰是高高在上的神,而她,不過是比府中下人還要卑賤的東西……韓峰能夠在下人最危急的時候,給他金銀,送他回鄉,可是,卻在她和母親最需要他的時候,漠然以對,任她們自生自滅。

  母親含恨而終,韓平永遠記得那一年冬天的徹骨冰寒。

  韓峰勒馬而立,嚇呆了韓平,只見她呆呆的站著,癡癡的望著這個她曾經心目中的神。

  「愣著做什麼?韓祁在哪裡?」

  韓峰威喝一聲,將癡傻的韓平拉回了現實,她伸手指了指東南方的院子,便暗自斂眉,回身加入戰局。

  為什麼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能放棄那個不切實際的夢呢?那種被嬌寵,被栽培,被保護,被重視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她韓平的身上,不管她再怎麼努力,再如何表現,也不會得到韓祈所得到的半成關愛。

  算了吧。

  在這個世上,有很多事情根本無法執著,執著那是給有人在乎,有人關愛的人所準備的,一個連親生父親都不在乎的人,又有什麼權利去執著呢?

  韓峰的隊伍已經從外圍殺了進來,一時間喊殺聲從四周湧入,韓平拉著小白向旁邊退了退,小白全身泛出紅光,一雙虎目中也染上了濃烈殺氣,地獄邪神般的火焰在它眼中燃燒。

  韓平用劍撐著身體,另一隻手放在小白頭上,使它稍稍放鬆一些,小白也是頗有靈性,虎頭在韓平掌心摩挲兩下,身上紅光稍斂。

  「辛苦你了。」

  韓平唇角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看了看在不遠處廝殺的韓峰,他自戰馬上躍下,遊刃有餘的姿態讓韓平心中又是一陣酸澀。

  趁著韓峰他們糾纏強敵的時候,韓平帶著小白,輕鬆闖入了內院,手中的驚虹劍灌足了真氣,對著金剛石做成的牢籠鎖砍下,鎖鏈一斷,小白率先闖了進去,湊至韓祈面前,虎目圓瞪。

  只見韓祈滿身血汙,手腳骨頭斷裂變形,形潰神散的空洞神情讓韓平心中一陣翻滾,曾經的傲氣,曾經的優越,如今不過化作滿地血水,她還剩下什麼?

  看著她扭曲的手指,青青紫紫,淤血凝結成塊……那種痛,是什麼感覺?酷刑扭曲了韓祈的手,可曾把她高高在上的自尊也一同扭曲?

  韓平蹲下身子拉起韓祈的手,摸索著骨節,一節一節為她續骨,耳中不斷充斥咯崩咯崩的聲音,韓平的心也隨著這突兀的聲響上下起伏,最終模糊了視線。

  當她的淚滴落在韓祈手背上時,昏迷不醒的韓祈竟然睜開了雙眼,琥珀之眸中的堅毅未減,就在那一瞬間,韓平似乎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她與韓祈之間的差距,根本不是她一直認為的韓峰偏心,或者韓家的不重視,她們的差距就在於本身。

  韓祈的高潔與驕傲,是無論在哪種酷刑之下都不會瓦解崩潰的,正如韓峰所言,她是韓家的後繼人,也是大京軍人的軍魂……頭頂的光環令她無比驕傲,但肩上的責任,卻也令她無法折腰。

  如果今日這一切換做是她韓平,又將會如何呢?

  她會為了那些虛妄的責任與名聲,不屈不潰,咬牙撐到此種境地嗎?

  韓祈的手骨已然接上,韓平雖然放輕了動作,但那種痛也一定是極致的,韓祈不閃不動,就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呆呆的看著韓平掛在臉頰上的淚。

  當韓平放下韓祈雙手的那一剎那,臉上便被熱辣辣的抽了一下,韓平被打偏了頭臉,看了一旁鐵籠好一會兒,這才擦乾了眼淚,湊上前去,拉開了刺穿韓祈琵琶骨的鎖鏈。

  韓平不怪她,也明白了韓祈打她一巴掌的意圖。

  她已經撐了一路,而自己的眼淚,會徹底瓦解她的自尊……韓祈的驕傲,不允許她這樣低下平凡的人來玷汙。

  沈默著將韓祈身上的束縛盡數解除,韓平讓韓祈趴在小白背上,然後果斷站起,越過院牆,朝反方向跑去。

  此時的黃河鎮已然被齊宣的兵馬包圍,想要突圍自然要找一處防守較弱的地方出手才行。

  韓平將頭探出屋脊,看著滿街滿巷的齊國兵,斂下眼瞼想了想,面色凝重般隱下,對等候命令的小白指了指東南方。

  黃河鎮再過去便是齊國地界,但東南邊有一座忘峰崖,被圍得水洩不通的黃河鎮,韓峰逃跑絕不是問題,關鍵是怎麼把重傷的韓祈救出去,韓平不能保證忘峰崖上沒有齊宣的人把守,但那裡畢竟是懸崖,有防守也會很有限,奔跑中,韓平摸上腰間的混天鎖鉤,又看了眼昏迷不醒的韓祈,這次能否逃出生天,全看造化了。

  韓平帶著小白,自屋脊上翻動,從她一路觀察來看,齊宣幾乎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黃河鎮內城,外圍的防守明顯減弱,看來他是下定了決心要把韓家的兩個主心骨困死在城內。

  韓峰與韓祈,無論哪一個都比她韓平重要。

  馬不停蹄,向著山上奔跑,不理會那些刮破她衣衫的枯枝籐蔓,她現在只是一心想將韓祈就出去。

  忘峰崖坐落在黃河鎮以北,生於此地之人都知道,忘峰無後山,前面是蔥鬱山林,後面卻是懸崖峭壁,筆直而下,平堅的崖壁如被刀切過一般整齊,懸崖下面就是奔騰的黃河,河水渾濁翻湧,兩岸碎石滿佈,尋常人若是掉下,即便沒有死於高墜,也會落入滾滾河水,再無蹤跡。

  眼見著就快到達崖頂,韓平卻猛然收住腳步,心中暗叫糟糕,狼狽閃身躲過從林間暗處疾射而出的一支鐵箭,箭身修長,鋒利見人的箭尖上竟還隱隱泛著青光,一見便知是淬過毒的。

  隨著第一支箭的射出,隨之而來的便是錯落而下的木樁陷阱,以籐蔓作為掩護,朝著韓平他們抨擊而來。

  如此陣仗,即便韓平真傻也知道中了敵人的圈套,只不知這個圈套針對的是韓平還是韓祈。

  當韓平筋疲力盡護著小白與韓祈闖過了各種陷阱之後,她終於見到了那張永遠笑吟吟的臉。

  齊宣噙著溫柔的微笑,站在崖頂上對韓平致意,那眼神,彷彿在讚美著韓平先前的勇猛,但無論怎麼看,都覺得諷刺。

  齊宣的手下一擁而上,以冰冷的槍頭對準韓平,小白想要跳起做最後的反抗,卻終究被迫誠服於齊宣身前五步。

  不管怎麼說,這一仗,韓平輸的徹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當韓平再次睜眼的時候,便看到了奔騰的河水,迎面吹來的都是呼嘯而過的冷風,定下心神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竟然被淩空吊起。

  四周環望,她與韓祈就像是桿平衡秤般被吊在半空,齊宣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在崖頂上支起了一根十字形的木樁,橫木可以旋轉,兩端分別吊著她與韓祈。

  風吹亂了韓平的髮絲,迷住了她的眼,看著另一端的韓祈,出氣躲過吸氣,臉色粹白得可怕,要不是胸腹間稍有起伏,看上去真的和死人沒什麼區別。

  她開始還不知道齊宣想要幹什麼,直到韓峰的魁梧身形映入韓平眼中時,她才有所覺悟。

  「你到底想怎麼樣?」

  韓平撕扯著乾裂的嗓子,對站在崖邊的齊宣低吼道。

  齊宣遠目眺望,一副施施然欣賞風景的姿態讓韓平看得牙癢癢,只見他悠然回首,狀似無辜道:

  「在下想什麼,三姑娘怎會不知?既然知道,還刻意詢問,好生奇怪啊。」

  韓平隱下胸口惡氣,耐著性子說道:

  「我與你有恩,不指望你能知恩圖報,最起碼,你也不能恩將仇報吧。」

  齊宣秀氣右眉挑了挑:「施恩不望報,這句話三姑娘應該聽過吧?」他轉過身子,好整以暇理了理袖口,才又道:

  「更何況,三姑娘敢說,你救在下是純粹的想救嗎?」

  韓平居高臨下,對上了齊宣笑吟吟,冷冰冰的眸子,一時語歇。

  齊宣說的沒錯,從一開始的破廟相救,她就是有目的的,她知道韓祈落入齊國之手,救齊宣也有著保韓祈的一層意思在裡面。如今被人當面反問,她也無話可說。

  齊宣見她語歇,姿態高卓來到她的身前,昂首道:

  「但是,在下對三姑娘的喜愛卻絕非虛情假意,還是那句話,若是三姑娘肯隨我回齊國,安分守己做在下的王妃,那兩位韓將軍在下也不會為難。」

  韓平蹙眉,猜不透他話中多少真假,齊宣在她迷茫之際,又開口說道:

  「畢竟,如今的韓家已然今非昔比……兩位韓將軍的性命,不似從前那般值錢了……」

  他這句話說出口,正好被走至崖頂的韓峰聽見,齊宣也不覺有異,乾脆轉過身子,面對韓峰恭敬行禮後,笑問道:

  「是嗎?韓老將軍?」

  直到這時,韓平才知曉了韓家此刻在大京朝內的處境。

  李淮璟的勢力竟然在不知不覺間侵蝕內城,對韓家如盤根錯節般的人際關係網早就實行了打擊,在他振臂一呼,反抗之時,除了韓家的幾家嫡系部屬,大多數旁支家族竟然集體投靠在了李淮璟旗下,曾經的參天大樹,如今也生蠹枯竭,再也不復從前繁茂。

  在這種處境之下,韓峰竟然還能拼出所有,殺過來搭救韓祈……這份父女親情,著實叫人感動。

  韓峰見到被吊起的韓祈與韓平,氣得血脈噴張,兩隻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齊宣卻不以為意,一拍手掌,就有隨從送上了一副純金弓箭,看做工與雕刻,不是凡書,箭尾處還刻著屬於齊國皇室的鮮亮圖騰。

  「韓老將軍……一支箭只能救一個女兒,請吧……」

  韓平輕蔑的看了一眼齊宣,他是在讓韓峰抉擇嗎?可笑,太可笑了。

  當韓峰隱忍不發,青筋暴露的手拿起那副黃金弓箭時,韓平刻意與他對視了一眼,韓峰看她的眼神,包含了同情與愧疚……

  黃金箭霎時射出——

  吊著韓平的繩索隨之落下了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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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22:26

【第69章.絕地救人】

  韓祁的那句話,不知道是在說韓平,還是在說她自己。

  韓平僵直在那兒,一動不動,腦中閃過的,耳中聽到的,無一不是小時候她所親身經歷的畫面,她印象中的韓祁,向來是高傲的,尊貴的,衣服永遠是潔淨嶄新,沒有灰塵,沒有褶皺,看人時,永遠都是一副冷若冰霜,卻又氣質高華的漠然,行事作風剛烈似火,不容他人質疑反抗。

  身處的環境,讓韓祁從未受到過打擊,四面八方迎來的,是恭維奉承,亦或是仰望與尊崇,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失敗,甚至在本次以前,她根本不知道,失敗這個詞語的真正含義。

  齊宣走至韓平身旁,順著她的目光盯住遠去的囚車,嘴角微掀道:

  「韓祁不愧是韓祁,你知道他們用了多少種方法,才將她制服的嗎?」

  韓平眉心一突,下意識想要逃離,直到這時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一點都想聽到關於韓祁的殘酷遭遇,原來的諷刺,奇跡般的被憤慨取代,原來的不甘,也在她倔強又冷酷的眼神下消失殆盡。

  「二姑娘的意志比我想像中要堅定,一個女人能做到如此境界,很不容易,但我卻不喜歡,難免對她下了重手,本以為能夠聽到她如癩皮狗一樣在地上打滾求饒的消息,奈何,我的手下沒那本事……」

  齊宣不理韓平掉頭就走的冷漠態度,逕自追上前,邊說邊撩起韓平耳旁的一簇黑髮,捏在手中,柔情萬分的把玩著。

  韓平被扯住頭髮,無奈停下了腳步,不做任何停歇,猛然回頭便精準無比掐住了齊宣公子的喉嚨,眼神中透出濃烈的殺氣:

  「你再敢說一句,我會如法炮製。」

  齊宣被韓平扼住喉嚨,也不驚慌,依舊玩鬧的咧嘴一笑:

  「在下早就聽聞,三姑娘從小在韓家過的是什麼日子,韓祁與你雖是同父異母,卻從未將你當做韓家人看待,你倒是不記恨啊?」

  韓平暗自加重了手掌的力度,卻聽齊宣兀自在耳旁說道:

  「三姑娘是個好人,奈何……遇到的都不是好人,真是可憐。你為李淮璟犧牲,他卻只是利用你,利用完後,棄如敝履,兔死狗烹之事雖古來就有,卻不想落在了三姑娘身上……」

  韓平猛然將齊宣推出手掌,沈下心神,對上那對狡黠的目光,呼吸幾個來回後,才說道:

  「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可憐,也不覺得李淮璟是利用我。你們之間的爭鬥,我不想參與,我只想帶走韓祁,你若還有良心,就放我一馬,否則縱是魚死網破,我也會拚命一試。」

  齊宣摀住火辣辣的喉嚨,輕咳著笑道:

  「我知道你肯跟過來是為了韓祁……」齊宣自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對韓平擡頭傲然道:「她就在裡面,你有本事,就自己救走。」

  「……」韓平咬著牙,目送著齊宣離開的背影,卻聽那廝邊走邊揮手道:

  「別說我沒有良心,押送韓祁的是齊國的八大金剛,無一不是以一敵百的強手,三姑娘小心了。」

  齊宣說完,再次將手移到自己的喉嚨,回想著先前那雙冰冷的手的觸感,淒苦一笑。

  人生最痛苦的便是求而不得,卻又不甘放下。是不是他的,總得孤注一擲的試試才行。

  -----

  韓平離開之後,齊宣站在原地不動,沒過多久,便見一道迅疾如電的聲音自暗處閃出,來到他的身後,週身氣質冷峻。

  「參見國師。」

  齊宣迎上前去一揖到地,十分守禮。

  來人竟然是齊國國師摩薩,她一身黑袍,面色冷峻,雙手背在後面,給人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齊宣是齊國王子,薩摩是國師,按照道理來說,齊宣當可不必給她行禮,但國師薩摩又身兼帝王谷谷主,左右天下之勢,齊宣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怠慢這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主。

  好在,他也習慣了薩摩的冷眉冷眼,對她的無視早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齊宣行過禮後,便恭敬的側立一旁,不驚不擾。

  要說國師的到來,齊宣心中其實早就做好準備了,這一路上,只要他對韓平或者蘇莫行絲毫冒犯,便會遭到莫名其妙的報復……早就知道蘇莫行真正身份的他,只消想一想便可知道來人是誰。

  「韓平,你待如何?」

  兩相僵持了片刻,國師薩摩終於開口問道。

  齊宣凝神靜氣,不敢怠慢的答道:「我想帶她回齊國。」

  「……」薩摩斂下銳利的目光,冷道:「然後呢?她是星辰變的傳人,你想帶她回去如何?」

  齊宣咬著下顎不說話,而事實上,他現在也不能說什麼,韓平的身份他早就知道,一開始,卻是因為這層關係,才會去百般招惹,可沒想到,如今深陷其中的,竟然會是他。

  「她若在齊國,我必殺之。」薩摩走至齊宣身旁,冷酷的拋下這麼一句話。

  齊宣緊緊捏住雙掌,被國師薩摩週身散發出來的壓力壓得喘不過起來,額頭冷汗滴下的那一剎那,他終於鼓起勇氣,說道:

  「就因為……她是李淮璟的女人嗎?所以國師處處維護……若她不在齊國,國師便會放過她嗎?」

  薩摩瀲灩的嘴角勾起一抹笑,銳利的雙眸掃過齊宣僵直的背脊與懸於下巴上的一滴冷汗,幽然說道:

  「你早已泥足深陷,她若是在齊國,定會禍國殃民,該殺!至於其他地方……我也不會允許她絲毫無損的活著。而這些……與璟無甚關係。」

  齊宣心頭一緊,看來國師確實對韓平起了殺心。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薩摩忽然冷哼一聲道:「哼,要不……本座將韓平手腳經脈震碎,讓你帶回齊國吧。」

  齊宣自然知道,她只是在試探自己,強壓心頭驚顫道:

  「以她的性子,寧死也不願那般活著。更何況,若真是如此,璟那邊,國師如何交代?」

  這一路上的阻攔與保護,齊宣敢斷定是李淮璟從中作梗,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國師薩摩出手保護。

  「哼。」國師再次冷哼,像是被齊宣戳中了痛處般,額上陰雲密佈:「交代什麼?他算計蘇莫行的帳本座還沒跟他算呢。」

  明知道那人沒有武功,根本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他竟然敢……

  齊宣見她如此,又接著說道:

  「國師,對韓平,我勢在必得,無論生死。若國師要動手,就得快點,她是急脾氣,估計等不到晚上,就會動手去闖八大金剛的陣仗了。」

  薩摩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天際,幽遠的目光中有些遲疑,齊宣看在眼中:

  「如果國師還未準備好廢了她,或者殺了她,那我便要用自己的方式留下她了。」

  「李淮璟正忙於大京內政,謀朝篡位之事由不得半點馬虎,我想他是騰不出手來救韓平他們的。沒準還希望我將韓平他們挾持的越久越好,這樣才能幫他多牽制一會兒韓峰。」齊宣公子的桃花眼中綻出陰狠的目光,嗜血般舔了舔唇瓣,詭譎道:

  「既是李淮璟雙手奉上的機會,我又何必客氣,你說是嗎,國師?」

  「……」

  國師薩摩看了眼鬥志蓬勃的齊宣,終是沒有再說什麼,如來時那般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

  齊宣這才敢鬆了一口氣,轉而朝內裡走去。

  -----

  是夜。

  韓平都沒等召集完兄弟,便舉著火藥包闖入了被齊兵裡三層,外三層包圍著的地方。

  火藥被燃起的那一剎那,韓平便藉著火光直衝入內,與迎面趕來的如山壯漢纏鬥起來。

  齊宣說,看守韓祁的是齊國的八大金剛,這些人的名號,韓平以前也略有耳聞,之所以稱為金剛,是因為他們八個人的體重都是以半噸計,如此龐大的身軀,照理說應該是呆板的,可是,由於他們身兼密宗柔術,竟然違反自然常例,靈活多變,殺傷力極大。

  韓平一人對戰三人,已覺力不從心,要不是有點小運氣,沒準她早就被壓死在金剛錘之下了。

  像這種情況,韓平預想了最壞的結局。能怎麼樣呢,最多就是她戰勝了七個金剛,打到了韓祁面前,就快解開牢籠的時候,卻被第八個拍死掌下唄……多大事兒啊?

  用盡氣力,韓平格開山一般重的狼牙棒,一剎那間,火光像是從地獄中憑空升起那般,紅遍了天邊。

  怎麼回事?

  韓平利用間隙,扭頭看了看,只見無限的火光中,一人一馬攜槍而來,威武不凡,猶如天神般的姿態看呆了韓平。

  這樣的韓峰,韓平不是第一次看見,小時候,有一次她躲在樹後,曾經看到過打了勝仗凱旋而歸的韓峰,那是的他一如此時這般威武不屈,他意氣風發,將大將軍的霸氣展露無遺……而在這樣的他的懷中,坐著的,是一個火紅色的嬌小身影,是韓祁。

  是的,她早該想到韓峰會親自前來搭救韓祁的。儘管她之前聽到了太多,大京國內動亂,以大將軍韓峰為首的抗軍被牽制得不能動彈……

  他是真的愛韓祁,愛著這個他一手帶大,總是給他無限榮光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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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21:18

【第68章.狼狽遇見】

  是的,禽獸!

  韓平坐在馬背上被前頭的人拉得顛顛兒的,手上被捆了鎖鏈,誰能告訴她,她到底是造的什麼孽?

  誠如齊宣所言,兩日之後,齊國的援兵便已趕到,援兵先是將之前造反的那些人一一捆縛,以連鎖之法綁在隊伍的最後方。

  那些人對於齊國和齊宣而言是反賊,理當被縛被押被歧視,可是她韓平怎麼說也是齊宣公子的救命恩人吧,就算不用受到十級禮遇,但無論怎麼說,也不該是這樣的下場吧。

  這樣不好,這樣很不好。

  齊宣這種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狼心狗肺的行為,根本不能給世間上的年輕人樹立一個正確的道德觀,長而久往,這個世界保不準會漸漸充斥炎涼與冷漠,到時候,要是連老太太在街上跌倒了,也沒人敢上前扶可怎麼辦呀?

  韓平很苦惱。

  一隻水袋送至面前,韓平冷冷瞥了一眼齊宣,表明反抗態度,但後者不由分說,擒住她的腦袋,餵了五六口水才肯罷休。

  看著韓平因為被嗆水而咳嗽,齊宣公子綻出了美麗笑顏,既明艷又變態,韓平氣不過,掃過去一腿,誰料齊宣只是一個閃躲,便跳上她的馬背上,從後方摟住了韓平,單手拉起韁繩控制馬的方向。

  「我查了兩天都沒能查出誰是下毒者,你幫我想想。」齊宣故意將鼻尖湊近韓平的耳廓,與李淮璟全然不同的火熱的呼吸噴在韓平臉上,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韓平轉頭閃躲,憤怒掙扎幾下警告齊宣不要有更加得寸進尺的舉動,沒好氣道:

  「你們齊國的隊伍裡混入了奸細,我怎麼知道是誰?」

  齊宣看著近在眼前的頸項,癡癡的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掉轉目光道:

  「你不知道,也好辦。」見韓平轉頭看來,齊宣無恥一笑:「全都殺了最省事,不是嗎?」

  韓平緊咬下顎,掙脫出齊宣的桎梏,腦中想著這件事情的答案。

  蘇莫行說,『月痕』這種毒需要有人體來引發,需要**傳播才能大面積擴散,成為肆虐而生的瘟疫,人死則停止,但這種毒,發作起來相當快,在弄不清楚他們確切到達時間之前,根本沒法潛藏在村莊中,所以,這麼分析下來,韓平便想到了隊伍中有內奸。

  她能想到的事情,齊宣不可能想不到,以他的頭腦若是找不出來奸細,那就說明……

  不,不會的。

  齊宣公子見韓平若有所思的盯著面前馬鬃上的陽光,他不去揣測她此刻的想法,卻對她濃密的眼睫毛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韓平的睫毛雖然不長,卻很密,襯著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上去特別有神,活靈活現,如果是這樣一雙眸子看他,只是看他,會是怎樣一種感覺呢?

  近在眼前的面容,絕對不算精緻,容貌甚至比不上曾經他眼中的普通美人,她的皮膚不白皙,身材不婀娜,但無論哪個表情,好像都對他有著莫名的吸引。

  「你說這一切,是不是李淮璟……」

  聽到齊宣提到李淮璟,韓平心中一個咯登,扭頭看了眼齊宣,誰知道,卻在回頭的一瞬間,被人截住了下顎,湊上去便是一吻。

  吻過,便飛快退卻,韓平驚愕的看著齊宣,不知道說什麼,而一旁的蘇莫行卻先叫了出來:

  「侄媳婦,小心啊,別給這頭惡狼佔了便宜。」因為蘇莫行與陳青他們的『不配合』,所以,一個個也被捆著。

  韓平滿頭黑線,不知道說什麼,這便宜都被佔了你才提醒,有意義嗎?

  齊宣的表情從頭至尾都很淡然,像是先前做出那種舉動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面對這副表情,韓平縱是想質問,想發火都無從下手。

  若是李淮璟佔了她的便宜,最起碼臉上還會蕩漾出欠扁的笑容,可是他……淡定到就像先前發生的不過是一場幻覺罷了……

  齊宣面無表情的摸了摸嘴唇,像是回味般又瞥了一眼呆愣的韓平,道:「嘴唇乾裂,親上去一點都不舒服。」

  韓平怒目相對,又不是老子求你親的,佔了便宜還敢說這種不上道的話?找扁!

  手肘剛推出去便被齊宣制住,這廝接著說的話,卻成功引開了韓平的注意:

  「你在我手中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為何直至今日,『他』那邊都沒有任何動靜?」

  韓平當然知道,他話中的『他』指的是李淮璟,他想說什麼?

  「第一……」齊宣曖昧的對韓平揚了揚眉:「或許你對他而言是重要的,但卻比不上他現在手頭需要處理的事情。」

  「……」

  「第二,或許你一點都不重要,所以你的死活,落入誰的手中他根本不在乎。」

  「……」

  「第三,或許他已經暗中潛入了我們之中……」

  說著,齊宣將韓平強勢摟在懷中,下顎抵住她的肩膀,曖昧不明的看著前方,這種做戲的姿態,彷彿感覺到李淮璟正身處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暗暗盯著般。

  見韓平沒有說話,齊宣不介意的笑了笑:

  「反正不管怎麼說,這一次的事情還是我勝了,還是韓三姑娘親自助我得勝的,可喜可賀。」

  韓平試著用自己的肩膀撞擊齊宣的欠扁臉頰,這人果然是沒有下限的,明明就是恩將仇報的小人,卻偏偏將自己化妝成宣揚人間正道真善美的君子。

  多說無益。

  好在,一路走來,雖然韓平依舊是俘虜的身份,但待遇明顯得到了提高,好吃好喝供著不說,還有專人服侍,除了要應付齊宣公子有時的刺激,韓平捫心自問,這小日子過得還行。

  畢竟,她最近運氣好得沒道理,每當遇到危險(特指齊宣莫名其妙的騷擾)時總會如有神助般,雖然不知道是誰在暗中警告齊宣,但韓平還是由衷感謝他的。

  齊宣的隊伍從境內低調穿過,來至邊境黃河鎮,只要過了黃河鎮,就是齊國的地盤了。

  「天色還早,為何不一鼓作氣回去?」

  韓平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在齊宣身上掃了幾眼,出聲問道,她手上的鐵鏈被解開,放在床頭。

  齊宣像是絲毫不介意般,微微一笑,逕自走至桌旁倒了一杯茶給韓平遞過來,高深莫測的勾起唇角道:

  「等人。」

  韓平暗自估摸了下這杯茶的安全度,但也知道,現在她是案板上的魚肉,齊宣要殺她,易如反掌,又何必下毒在水中呢。

  這麼想著,她便接了這杯水,喝了一口後,說道:「等誰?我認識?」

  若不是她認識的人,齊宣又何必刻意告知呢?

  將這個念頭放在腦中盤算了一番後,韓平恍然大悟,自床邊立起,走至齊宣面前,道:

  「是……她?」

  齊宣讚許的摸了摸韓平湊過來的腦袋,被後者厭惡的揮開後,也不介意,揚了揚手指,道:「就在今晚,會抵達黃河鎮。」

  韓平若有所思的模樣,讓齊宣覺得喉嚨一緊,強自鎮定道:

  「今晚與他們匯合後,明日一大早便可回到齊國,到時候在下定會親謝三姑娘的連日來的厚愛。」

  韓平冷冷瞥了他一眼,終是沒有說什麼,待齊宣出去之後,她還兀自沈浸在他先前的話語中難以自拔。

  終於……要見到了嗎?

  自從知道韓祁被王少卿俘虜之後,韓平就想到了她的下場,畢竟是韓家的主帥,不管是落入李淮璟手中,還是王少卿手中,都不會輕易殺害,因為那是韓祁,是大京朝中撅起的新星,是軍隊中新的軍魂。

  韓祁被俘的消息,自然是藏不住的。

  韓平之所以會如此聽話跟著齊宣走,大部分還是為了韓祁,這麼些日子過去了,大京朝中都沒有哪一方出兵搜救韓祁,其他派別不說,但是韓峰也不可能會拋下韓祁不聞不問,而他之所以沒有出兵營救,定然是大京出現了其他讓他難以移動,難以出手的內政爭鬥,始作俑者會是誰,韓平已然心知肚明。

  她知道,此時的動亂對於李淮璟來說是最好的起兵機會,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所以,他會想盡一切辦法牽制住韓峰,讓他自亂陣腳,騰不出手,兼顧兩難。

  而韓祁便是他用來牽制韓峰的籌碼,會將她送給齊國,也算是做了個順水人情,他也樂得省力周旋。

  那人的心思何其縝密,嫁禍栽贓、借刀殺人的手段又是何其高超?

  韓平不喜歡韓祁,對於她被俘一事,不覺得有多心痛,有多擔憂,只是覺得不能就這樣放任她不管。

  李淮璟想做什麼,從未與韓平交代過,韓平也無需多考慮他,只想做自己覺得應該要做的事情。

  所以,韓祁她非救不可。

  當傍晚時分,淩亂的囚車緩緩駛來,韓平看到了她,她的狼狽是那樣清高,那樣孤傲,一如她衣領上的白蓮花。

  有些人天生便是高高在上的,即使此刻,她身為階下囚,也不容置疑的散發著她高貴的氣質。

  韓祁的身上不知道被劃了多少口子,血直到現在還在滴答滴答的順著囚車轱轆向下流淌,她無所謂的表情與輕蔑依舊的目光,深深刺痛了韓平的心。

  「沒用的廢物!」

  當囚車快要經過韓平身旁時,韓祁緊閉的雙唇忽然開了,韓平耳中便聽到了那句一如既往的諷刺,而這一次,韓平沒有覺得氣憤,而是覺得……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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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19:51

【第67章.萌生愛意】

  蘇莫行的話讓韓平愣了愣,繼而指著自己的臉說道:

  「我的血?」難道她是唐僧不成,肉還能長生不老了?

  「沒錯。這個村子曾經蔓延過『月痕』這種瘟疫,唯活人鮮血可救。」

  蘇莫行一改儒雅形象,此刻的他表情冷峻,看起來確實像是一個懸壺濟世的高人,韓平莫名對他產生了無限的敬畏。

  韓平將所有中了瘟疫的人全部點了穴道,而她則小媳婦一般將不算白皙的手臂伸長,坐在小板凳上,任蘇莫行取血。

  蘇莫行在韓平身上劃出的口子很小,所以,雖然割在手腕的動脈,卻不會很刺痛,血順著韓平的小指骨節流下。

  她的血被混入清水之中,大半個時辰過後,蘇莫行終於放韓平站起來,然後,又指使著她去送藥。

  韓平從破敗的院落中找到了一隻殘舊的木桶,呈上好幾缽藥血去到了廟內,先前一群滿面赤紅的人臉此刻已然泛青,由於被韓平點住了週身穴道,宣洩無能,有好幾個人都已經被折磨得口吐白沫了。

  「當年這個村子上千人口,在短短兩個時辰之內就全暴斃而亡。」蘇莫行一邊餵藥,一邊對韓平說道。

  韓平聽得似懂非懂,跟在他身後問道:「這是瘟疫嗎?」

  但凡疫症都會有病原體,有的是野狗野貓,有的是病死家禽,可是這個村子看起來已經荒了有些年頭了,難道瘟疫真的會附在雜物上?

  「說是也是,不是也不是。」蘇莫行答得比較模糊,見韓平越發不解,他這才又解釋道:「『月痕』是一種由人體引發出來的毒,人是疫症的傳播源,而這種毒,就是能夠通過人與人之間的接觸進行傳染。」

  韓平接過蘇莫行手中的藥碗,按照他的指示,將服下藥的人的穴道解開,遲疑的執起那人的手腕,把了下脈,果真血脈通和了許多。

  「而這種毒最懼怕的便是活人鮮血,以血沖毒之法,古來少有,今日竟真的被我碰上,妙哉。」蘇莫行此刻的神情,興奮中帶著一些嗜血,看得韓平心頭泛涼。

  自己也學著蘇莫行的樣子,拿了一碗藥血去救人。

  陳青他們是第一批被救的人,此刻正疲累不堪的靠在一旁休憩,韓平見他們沒事了,心裡也放心下來,端著藥碗便朝著齊宣走去。

  齊宣是齊國王子,他的生死小則引起戰爭,大則天下動亂,雖然知道他的為人秉性,但看著人在面前死去而不施救,不是她韓平的作風。

  韓平將齊宣的頭托起,剛把碗湊至齊宣口前,她便覺眼前一閃,手中的碗被人掀翻在地,流淌而出。

  回首一望,掀她手中藥碗的人,不是其他,正是先前被齊宣追著砍殺的齊國士兵。

  他髒亂的臉上滿是仇恨,身後站了很多跟他擁有同樣表情的人,一個個都神色不善,對被毒折磨的開始翻白眼的齊宣橫眉怒目。

  韓平放下齊宣,站起來將他們推開,對陳青招了招手:

  「看著他。」簡短交代了一句後,韓平便再次去到蘇莫行那邊,拿了一碗藥,還沒轉身,便聽到身後傳來的騷亂聲。

  那群齊國士兵竟然蜂擁而上,將陳青和齊宣包圍得水洩不通,在人堆中傳來了陳青的怒吼:

  「都他媽的給我滾!一幫忘恩負義的孫子,也不看看是誰救了你們。」

  其中一名齊國士兵說:「我們知道誰救了我們,也知道誰要殺我們,像他這種毫無人性的人,根本不值得救。」

  隨著這聲呼喚,齊國士兵群情激憤,推攘著向前,有的已經擡起了腳,準備踹下去,有的甚至撿來了刀劍,正是先前齊宣用來砍殺的那把……

  「這種毒若不在兩個時辰之內解開,等他白眼翻完了,就死定了。」蘇莫行冷眼瞥了瞥那頭的騷亂,抱著懷中竄出頭來的紫電,對韓平不冷不熱的說道。

  韓平估算了下時間,若是再不解毒,齊宣怕是真的會死在這裡吧。

  趕忙上前,將圍在他周圍的人一個個推開,奈何人太多了,而且不斷有解了毒的人衝上來,韓平端著藥碗,身手自然不靈活,何況先前還被放了那麼多血。

  「陳青,動手!把人給我搬出來。」

  韓平一聲令下,以陳青為首的十二個人便拼了命的對抗齊國士兵,韓平也不能懈怠,乾脆將碗中的藥血送入自己口中,含著,然後開始與那些人對抗。

  陳青他們四面楚歌,搬不出齊宣的人,只好十二個人圍成一圈,將韓平和齊宣擋在圈內,他們一個個手挽著手,埋頭任由那群發了瘋般的齊國士兵攻擊踢打。

  韓平會意他們的一番苦心,知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二話不說,便將藥血嘴對嘴,緩緩送入了齊宣口中。

  感覺他不似先前那般僵硬痛苦之後,才解開了齊宣的週身大穴,助他推拿手腳胸腹。

  然後將人架在肩上,韓平與齊宣在陳青他們的掩護下,逃到了破廟的角落,齊國的士兵們見殺不了齊宣,一個個都熄了鬥志,軟綿綿的縮入了另外一邊的角落中。

  韓平自然知道這些人為何如此絕望,因為齊宣是王子,是齊國未來的君王,掌管了他們全族的生殺大權,如果齊宣死了,那一切都還好說,他們無論是逃,還是回,估計都能保住性命,但齊宣若是活著,依照他們先前的行徑,齊宣回國之日,便是他們命喪黃泉之時。

  韓平雖然想到了這一層關係,但是,那畢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到底會不會發生,誰也說不清楚,可是齊宣的事,卻是發生在眼前的,如果不救,他絕無生還機會,她又如何能夠放任不管呢。

  李淮璟曾經說過,心軟與仁慈就是她的死穴,她不想承認,卻發現這是事實。

  齊宣是最後一個被餵下解藥的人,拖延的時間比其他人都要來的長,再加上他的身上有多處刀傷,踢傷,雖然解了毒,但要立刻就上路的話,根本不可能。

  反正這是他的隊伍,她不過是他的俘虜,天底下有俘虜做成她這樣的嗎?

  不僅每日餵食飯菜,還要幫他擦臉擦手擦身子,齊宣經此一役,像是徹底從骨子裡變了個人般,冷得生人勿近,只有在韓平靠近他的時候,他的眸中才能恢復一絲絲的人味。

  因為沒有其他人願意騰出手來照顧齊宣,韓平推脫不掉這份責任,只好將他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全都一手包辦下來,欲哭無淚這個詞語,說的就是韓平此刻的心。

  要知道,她只是俘虜,可不是奴隸啊。

  第三日清晨,韓平端著一碗白粥來到了廟外的石階,齊宣先前就被她搬出了廟,靠坐在石階上,清晨陽光正好,金黃色的光灑在他的身上,這廝又恢復了以往的騷包姿色,綵衣雖然髒亂破舊,但依舊遮不住她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貴氣。

  「喏。」

  韓平將白粥遞到齊宣面前,熱乎乎的白粥晶瑩剔透,讓人單看著就很有食慾,至少韓平是這麼想的,忙活了一大早,她到現在還沒吃到東西呢。

  可是,齊宣卻對送上門的東西很是鄙夷,鷹一般銳利的雙眸不屑的掃了一眼白粥和韓平,雙唇緊閉的他看上去多了好幾分的刻薄。

  「你打算如何?回齊國嗎?」

  韓平要等他喝完粥的碗拿去洗,不高興一會兒再過來收,乾脆在他旁邊的石階上坐下,既然坐下了,又有陽光曬著,那自然要找點話說說了。

  齊宣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韓平,就又轉回了手中的粥,他喝得很慢,很文雅,韓平記得這粥明明已經不燙了,可是,齊宣卻愣是喝出了汗,尤其以他的鼻頭為主,陽光下的絨毛看著很是柔軟,絨毛間鋪滿了薄薄的一層細密的汗。

  「你也知道,是我救了你,這份恩情呢,我也不打算要你報了,而你之前抓我的仇,我也不打算報了,從此以後,我們互不相欠,你若是有心,就在房裡給我立個牌位,每日三柱清香……」

  「我會把你一同抓回齊國的。」

  不等韓平說完,齊宣便將空碗遞過來,看也不看韓書過一眼,便冷漠的說道。

  韓平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兇惡的指著他的鼻頭,怒道:

  「狗咬呂洞賓,你忘恩負義,良心被狗吃啦?」

  齊宣冷冷瞥了一眼韓平,指著內裡冷冷道:

  「那些人的死活,就看我能不能抓你回齊國了。」

  韓平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要冷靜,她試圖最後一次與他講道理:「齊宣,我不指望你知恩圖報,但做人總不能沒有下限吧。再說了,那些可是你們齊國的兵,與我何干?」

  齊宣看著炸毛的韓平,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微笑,可是這種笑卻彷彿能冷透人的心魂般叫人震懾,只見齊宣自石階上站起,冷漠經過韓平身邊時,拋下了這樣一句話:

  「如果你逃走,我便半個時辰殺一個人,直到殺光為止。援兵兩日後到,我算了算,這麼多人,剛巧夠殺。」

  「……」

  韓平簡直不知道怎麼形容他了,禽獸啥樣兒,他啥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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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18:17

【第66章.荒村破廟】

  「這個問題,我只會告訴最親密的人,你想知道的話,今晚就努力表現啊。」

  「……」

  面對齊宣過分熱情的邀約,韓平垂頭看了看自己,滿身塵土,髒亂不堪,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自己臉上的光景,但是從手背上的髒汙程度來看,臉上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

  自己這副活像是從亂葬崗爬出來的乾屍模樣,到底有什麼地方能夠勾起這廝歡愛的興致?

  不想再去理會他,將小白的一隻爪子踹開老遠,韓平再次縮回了自己的角落。

  齊宣見狀還想再說些什麼,韓平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猛然回頭,問了一句:

  「韓祁呢?她怎麼樣了?」

  齊宣有些意外她的思維,疑惑的笑問道:「二姑娘在打仗啊,漠北軍反了,莫不是三姑娘忘記了麼?」

  韓平的淺褐色眸子露出清冷的光:「既然一切儘是他在操控,韓祁就絕不是他的對手。」

  她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李淮璟。

  韓祁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牛犢,不畏虎的精神固然可謂,卻難免橫衝直撞,一不小心就撞入了有心人的陷阱。

  李淮璟的心思韓平猜不透,但是她知道,即便韓祁輸了仗,李淮璟暫時也不會對她不利,畢竟擒住韓祁可比擒住她韓平要來的有用多了。

  韓平刻意不去想像自己今後的下場會是如何?

  齊宣本想故意吊著韓平的胃口,好讓她再多跟他說幾句話,可見她眸色發冷,知道此事已然牽動她的情腸,心中莫名閃過一絲不捨,口中乾脆答道:

  「她被王少卿擒下了,正在送往齊國……你們倆正好同路。」

  「……」

  韓平低迷著情緒,將腦袋埋入膝蓋之中,雙手抱過後腦,隔絕了所有聲音。

  -----

  李淮璟策馬來到棲鳳原上,冷峻的面容上彷彿籠罩了一層冰霜般,墨色黑眸醞釀出濃烈的殺氣。

  周平好不容易從斷壁爬出,見到李淮璟的神情,只得硬著頭皮迎上來報告道:

  「斷壁上奇跡般的出現了一條攀巖道,屬下斗膽猜測,三小姐應該已經逃出。」

  李淮璟緊咬著下顎,不言不語,周平斟酌著字句接著道:「四周有打鬥的痕跡,淩亂的爪印很明顯不是人類,看樣子,應該是南天部落的獅群,只是南天部落向來不問中原世事,他們沒有理由攻擊三小姐他們……」

  周平正滿頭大汗的猜測著,卻見湛藍的天空中飛來一隻雄鷹,腹白眼利,端的是一派威風。

  李淮璟伸出右臂,讓海東青停靠在他手臂上,熟練取下它鷹爪上的竹簡,上下看了幾眼後,便將海東青放飛半空。

  然後,他二話不說,比來時的臉色又沈下去幾分,只見李淮璟淩厲的翻身上馬,以雷霆之勢策馬而去。

  周平撿起飄落在地的字條,看到了屬於齊國皇室的圖騰,竹簡上寫著:

  韓平先寄放在我處,別忘了你的承諾。

  原來是被人用韓平將了一軍,怪不得主子臉色那麼難看,周平四周看了看,果斷毀掉了小竹簡,而他家主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

  齊國地處漠北以北,想要穿行還比較費時,若是尋常時候,一人一騎,很快便能夠到達,可帶著她們這些累贅,齊宣縱是想快也快不了。

  當然了,大路是不能再走了,齊宣就算有包天的膽子也不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再入大京,所以,他們都是再挑一些比較偏僻的小道在走。

  其實,就算他們現在不鎖著她,她也不認識回去的路,韓平在囚車中無奈的想。

  囚車中的小白,此刻已經變成了弱不禁風的蘇莫行,他是一介書生,雖然有著驚世駭俗的醫術,但身體條件較差,走了兩里路就已經臉色發白了,韓平察覺後,便吵吵著要換囚友,凶巴巴的將小白趕下了車,讓蘇莫行爬了上來。

  一路上有他說話解悶,在不被齊宣調戲騷擾的時候,韓平過的還算順心。

  正打著盹兒,行駛的囚車忽然停了下來,韓平微微睜開雙眼,朝前方看了看。

  只見有一將士跪在齊宣面前匯報了什麼,令吊兒郎當的齊宣當場臉色一變,就在韓平奇怪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以陳青為首的一干人等全都被齊宣提溜上了前。

  韓平立起身子抓住囚車欄杆,想將情況看得真切一點,可是因為距離太遠,她根本聽不見齊宣他們在說什麼,只知道陳青他們一個個滿面憤慨,一邊咆哮,一邊被齊國士兵從後面押著往前走去。

  韓平看著陳青他們消失在面前的山坳,有些擔憂,不禁脫口問道:

  「他們去幹什麼了?」

  蘇莫行四周望了望,沈吟片刻後,猛然答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前面是一座荒村,兩年前肆虐過瘟疫。」

  韓平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你是說……齊宣用陳青他們去試瘟疫?」

  蘇莫行點了點頭:「怕是這般了,如果這條是去齊國的必經之路,那他自然要對自家的兵謹慎一點了。」

  「……」韓平開始拍打起了囚車欄杆,吼叫道:「你個王八羔子,給我把人弄回來!」

  沒多久,齊宣騎著馬,咯登咯登的過來了,一改往日嬉笑的模樣,居高臨下看著胡鬧的韓平,端的是一派威嚴。

  「你他媽給我把人召回來!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憑什麼要讓他們去試?」韓平不懼,昂首雄辯。

  齊宣掀了掀刻薄的唇,回道:「他們是他們的父母生的,我們是我們的父母生的,你說憑什麼讓他們去試?」

  他的一句話,讓韓平的一口氣噎在了喉嚨,上不得,下不得,正兩相僵持不下的時候,探路的兵也回來了。

  根據探路兵的回報,村莊是個廢莊,沒有人居住,但是草木蔥蘢,沒有發現什麼危險的地方。

  齊宣再次勾起嘴角,志得意滿的騎馬回到了隊伍前方,還是由那幾個人在前領路,大隊人馬才得以前行。

  進入村莊前一刻,蘇莫行忽然塞了一顆綠色的藥丸到韓平口中,韓平不解的嚥下,以眼神問他這是什麼。

  蘇莫行湊近她,耳語道:「有備無患。」

  由於他們入莊時,天色已然不早,他們在廢棄的村莊內挑選了一間看上去還有些像樣的破廟,一行幾十人全部住了進去。

  有人生活,有人添柴,有人燒水,有人煮飯……齊國的將士,素質還行,最起碼一切都看上去井然有序的。

  而真正的災難卻是從後半夜開始的……

  韓平和蘇莫行被安排在破廟的最裡面,因為怕她逃跑,她的手腳上還綁著厚重的鐵鏈,她和蘇莫行並肩而睡,半夜裡是被一股子熱浪驚醒的。

  睜開眼之後,所見所聞皆入人間煉獄那般。

  韓平驚呆了,蘇莫行本著醫者的自覺,驚了一會兒便跳了起來,衝入了在地上哀嚎的人們。

  一同住入破廟的幾十人,除了她、蘇莫行和齊宣三人之外,其餘無一人倖免,皆倒地不起,肆意抓弄著自己的皮膚,短短的兩個時辰之內,有些人已經被自己的手抓得血肉模糊。

  韓平回過神後,趕忙拖著沈重的鐵鏈,去到蘇莫行身旁,問道:

  「我能做什麼?」

  正問著,便覺腳踝處有什麼東西,韓平垂頭一望,只見陳青滿臉是血的爬到她的面前。

  韓平趕忙蹲下想要將陳青扶起來,卻在手快碰上他的那一刻,被一柄寒光四溢的劍給隔開了。

  「他們身上都有毒,沾上你也會死。」

  齊宣一邊扯下身上的布條,掩住了口鼻,聲音自布條下嗡嗡的發出,然後,令韓平始料未及的事情,竟然是……齊宣抽出長刀,開始屠殺爬向自己的人。

  不管是誰,不管是不是齊國士兵,只要是靠近他兩尺以內的生物,他一個都不放過,冷血無情的刀就那麼砍下去。

  韓平只覺腦中的神經忽然被崩斷了般,也不顧沈重的鐵鏈,倔強的拖著過去,阻止齊宣大開殺戒。

  「你放開我!讓我殺光他們!」齊宣一刀砍下,被韓平的鐵鏈隔開。

  韓平立刻蹲下身子,將人推離他的攻擊範圍。

  「他們對你而言是什麼?只是得了瘟疫的人嗎?他們是你的兵,他們奉你為主,你怎麼可以對這些忠心對你的人痛下殺手呢?」韓平竭力阻擋齊宣殺人,但還是有幾個阻擋不及,喪生在了齊宣刀下,血濺了他滿身。

  忽然,齊宣不動了,手中的刀也掉在了地上,他也開始在手臂上撕抓,韓平心知不妙,立刻上前扣住了他的雙手,不讓他亂抓。

  齊宣被那種萬千蟲蟻啃噬的癢折磨的快瘋了,他不住掙扎想要衝破韓平的禁錮,卻渾身發軟,癢得他怎麼也提不起力氣反抗。

  就在這時,蘇莫行說出了一句鎮定全場的話:

  「韓平,我知道有個方法可以救他們。」

  「快說。」韓平的鼻中被衝入了濃厚的血腥味,正是先前齊宣殺人時,那人濺到他身上血的味道。

  「你的血。可以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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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17:45

【第65章.陳年往事】

  韓平喘息著,睜開了疲累的雙眼,只見那綵衣公子言笑晏晏,他的身後有一片湛藍的天,成群遠去的展翅鴻雁和……十幾匹齜牙咧嘴的凶獸……

  好吧,與那些凶獸比起來,齊宣那張不算面目可憎的臉看著還是相對順眼的,他與十幾頭凶獸同時圍在了韓平四周,韓平以手臂蓋住了眼睛,著實不想面對這虎穴後的狼窩。

  「三姑娘若是不嫌棄,就隨我回去,錦衣榮華總好過你在大京寄人籬下,做旁人的墊腳石吧。」

  齊宣笑露八齒,端的是貌美如花,可說出來的話卻讓韓平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從手臂的陰影中看著他嘴角勾起的那抹得逞,看著他故作風流的扇扇,看著他週身雲淡風輕的瀟灑……韓平頓時惡向膽邊生,猛然挺身向他撲去。

  齊宣既然憑著如此賤格存活於世二十幾年,手底下也是有些功夫的,急忙躲開了韓平不懷好意的一撲,銀哨飛快置於唇下,吹響了好幾個音節。

  韓平知道大勢已去,蘇莫行和陳青他們早就被齊宣的人悄無聲息的擒住,根本幫不上忙,單靠她,縱是躺平了不動,也不夠這些禽獸分吃的啊。

  就在這時,遼闊的原野上一匹白色的虎飛馳而來。

  韓平將驚虹劍自獅子口中奪下的那一剎那看到了它,穩健、兇猛、可靠的模樣與它平日裡撒潑、打諢、貪吃完全南轅北轍,小白的形象在她的心中瞬間偉岸起來。

  齊宣初見靈虎還有些意外,待到小白殺入獅群中時,他才醒悟般,陰惻惻的笑了起來。

  韓平不懂他的笑,只知道,她家小白那是經過特種訓練的重生虎,身上不僅有花尾翎,還有玄極雲珠的靈力,殺傷力不說抵得了千軍萬馬,但對付幾隻小獅毛狗總還是綽綽有餘的吧。

  腦中這麼想著,小白在獅群中的表現也正如她所想的那般……

  -----

  韓平靠在邊上,一路顛簸看著兩旁緩緩後移的野草野花,枯木枯柴,就是不願將目光投向身旁的白色物體。

  她說什麼來著。

  吃貨就是吃貨,她怎麼能指望一隻吃貨能夠在危機關頭力挽狂瀾呢?是的,她錯了,大錯特錯。

  小白濕潤著虎眼,像只溫馴的小狼狗般趴在韓平身邊,一人一虎已然淪為階下囚,小白見韓平從上囚車開始就不再理它,嗚咽著將腦袋蹭到了韓平大腿上,本來想撒嬌騙些同情,可迎來的卻是某人無情的一擊。

  韓平以眼神警告這只吃貨,看著它身上被咬得缺一塊少一塊的皮毛,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好端端的一隻神獸,怎麼就會突然淪為癩皮狗,被那群看似兇猛的獅毛狗給揍得七葷八素呢?簡直有辱神獸之名,有辱神獸之實!

  本來好好的,不知道齊宣從懷裡拿出了一塊類似於桂花糕的物體,在小白面前晃了晃,它就失魂落魄了般,韓平扶額望天,終於忍不住掐住小白的脖子,騎到它身上吼叫道:

  「吃!你就知道吃!桂花糕難道是你緣定三生的愛人嗎?氣死我啦!」如果這場仗小白盡力後仍舊處於下風,韓平會拚死愛護它,可是,這回敗得著實冤枉,反敗為勝的機會近在眼前,竟然毀在了一塊桂花糕上。

  「嗚嗚……」小白嗚咽著,不住向韓平獻媚討饒,想要用自己的慘狀來提醒韓平輕點。

  一人一虎在囚車中扭打成一片,咆哮吼叫,玩得不亦樂乎,跟在兩側押送的齊國將士們皆側目而望,滿頭黑線。

  陳青他們被戴上了鐐銬,全部跟在囚車後面走著,實在受不了的大吼一聲道:

  「頭兒,你們夠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陳青的一句話驚醒了韓平這個夢中人。

  驀地停手,委屈的坐回了自己那側,可是,這邊的熱鬧已然招來了敵人的注意,韓平悔不當初……

  齊宣神清氣爽的策馬來到韓平的囚車旁,爽朗一笑,從腰間掏出一塊小點心,拋向小白,此情此景,縱使小白是一頭畜生也知道這東西不能吃,不蒸饅頭爭口氣嘛。

  可齊宣卻不打算放過他們,只聽他得意道:

  「三姑娘的寵物真是可愛,不像那些兇惡的獅子,會咬斷人的喉嚨,撕破人的血肉……」

  「……」

  韓平又白了一眼慚愧的小白。

  齊宣見他們如此,也忍俊不住,終於道出了事情真相:

  「哈哈哈,真是好久都沒有這麼開懷笑了,三姑娘真是在下的開心貴人,走到哪裡都能讓在下心情舒暢。」

  說著,只見他從頸上拉出一塊晶瑩的物件,韓平一看,可不就是那個令小白失去理智的『桂花糕』嗎?

  小白見到那個,又像是失去了控制般,忽然從囚車中立起,哈巴狗一樣趴在囚車邊上,韓平看不過去,踹了它一腳。

  「這是陰極玄玉……」齊宣故意將東西送到小白面前炫耀了一番,才說道:「相傳是上古神器玄極雲珠的……愛侶。」

  「……」韓平覺得自己的腦袋又那麼片刻是空白的,他說什麼?

  愛侶?一顆破石頭,還有愛侶?別把人的大牙笑掉了吧。

  齊宣炫耀夠了,惡劣的又將玄玉收回了衣內,小白嗷嗷兩聲,終是無法,又退了回去。

  韓平深歎一口氣,對於發生的事情始料未及,所以也無從防範,找小白麻煩,不過是覺得輸得冤枉,但輸了就是輸了。

  不再理會趾高氣昂的齊宣公子,韓平掉轉了個面盤腿而坐。

  可是被她勾過來的齊宣公子又豈會就此放棄戲弄?只見他高坐馬上,噙著微笑,上挑的桃花眼盯著韓平別過去的側臉,說道:

  「三姑娘不想知道我為何會那麼巧出現在你們爬出來的地方嗎?」

  韓平提不起興致:「想知道,你會告訴我嗎?」

  「會。」齊宣大方許諾。

  韓平冷笑一聲:「你會說,我也不會信,所以你還是別說了。」

  心中大體知道這廝想說什麼,韓平在潛意識中有些抗拒知道。

  齊宣挑眉點頭讚揚道:「三姑娘果然豁達。但是,你既然已經同意隨我回齊國,那麼我們今後便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間又豈能有秘密?所以,有些事情即便你不想知道,我還是會告訴你。」

  不等韓平拒絕聲起,齊宣便開始了滔滔不絕:

  「你應該已經猜到了,齊國此次出使大京,全是璟一手策劃,安排的。我與他是表兄弟,他的母親是我的姑母,父皇與姑母一起長大,感情甚好,我父皇說,姑母從小便是聰明絕頂,這一點,你應該能從璟身上看出來吧。」

  齊宣的嗓音不似李淮璟柔和,帶著北方特有的硬氣,一聲聲都敲在韓平的心上。

  「大京皇帝懷疑璟不是他的孩子,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怎麼除掉他,而事實上……他猜得沒錯。」

  齊宣的這句話終於引起了韓平的興趣,只見她回頭冷然看著齊宣,正經的模樣讓齊宣委實不習慣。

  「那李淮璟是……」

  她曾經想過,一個皇子的血脈不純總不會是空穴來風,但這樣隱秘的一件事情,卻被這個傢夥,在這種荒郊野外的地方作為談資雲淡風輕的說出來,簡直太奇怪,太可悲了。

  齊宣看透韓平的眼眸,無所謂的笑答道:「是前太子,大京皇帝未篡位之前的……太子。姑母與他認識在先,一心想要嫁給大京朝的太子殿下,做太子妃,沒想到陰錯陽差之下,嫁給了他的弟弟,嫁給了那個謀朝篡位的小人……」

  對於文宗皇帝篡位的事情,韓平初涉官場的時候也略有耳聞,但由於文宗當年對這件事打壓的相當嚴重,這才沒有引起軒然大波,但是,聽聞前太子是病逝,又怎會與后妃私通,還生下一個孩子呢?

  除非當年前太子並沒有死,而是被文宗軟禁在宮中……

  「那李淮璟身上的毒,是皇上下的?」韓平週身一片冰冷,這使她想起了李淮璟的體溫,從前只是覺得他心術藏得太深,叫人琢磨不透,現在知曉了他的身份,他的痛苦,他的無奈,韓平只覺得慶幸,他所經歷的一切沒有毀掉他的信念。

  「是。」齊宣答得乾脆:「不僅如此,他還命人將一個十歲的孩子折斷手腳,餵上劇毒,投入冰潭之中……」

  齊宣的話,字字如鋼刀砍在韓平心上。

  「不過,也算是璟的運氣……正因為如此,才讓他遇上了國師。」

  韓平想了下,開口又問道:「是李淮璟的師父嗎?」

  齊宣意外的看著韓平,冷笑溢出唇角:「是啊。如果知道斷手斷腳就能夠讓國師收作入室弟子,那我也肯做啊,只是我沒有他的幸運罷了。」

  齊宣話中的不屑讓韓平不禁問道:「他可是你的表弟。」

  為何他能夠如此輕便的說出這番無所謂的話呢?李淮璟在這個世上,活得未免太累,活得未免太可悲了嗎?

  齊宣冷哼一聲,挑眉笑道:「哼,我可沒有承認過。若不是他主動找到齊國,找到父皇提出了那個計劃,你以為我會千里迢迢趕來助他?」

  「他的什麼計劃?」韓平心中閃過一種不好的預感。

  齊宣從馬上伸出右手,截住了韓平的下顎,忽然湊近,無賴說道:「這個問題,我只會告訴最親密的人,你想知道的話,今晚就努力表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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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17:10

【第64章.南北戰俘】

  另一邊,韓祁為保兩萬大軍,被俘狼牙城的消息已然傳來。

  蘇青將戰報呈上,事情一如李淮璟所料那般,韓祁不是王少卿的對手,王少卿暗中請動了北方獅城,誘韓祁攻城之日,便以龐大的獅群作為先鋒,搶佔先機,殺得韓祁隊伍潰不成軍,人人懼怕。

  獅城的獅群都是城主封鑒親手訓練出來的戰獅,兇猛強悍,別說普通人,即便是身懷武藝的人對付起來亦有難處,何況他們所面對的還不是一隻,而是成群結隊洶湧而來的獅群。

  王少卿這場仗贏得漂亮,未曾傷亡一兵一卒,便拿下了這場戰鬥的主導權,並且還俘獲了敵方最高統帥——鎮北大將軍韓祁。

  「韓祁被俘,對我們有利無害,接下來該走哪一步?」蘇青將戰報送到李淮璟面前,而後者滿心滿眼,儘是失魂落魄。

  蘇青當然知道他為何會變成這樣,拍上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與她本就不是一路人,是天生的對頭,沒有親手殺她已是仁慈,雖然這麼說有些無情,但她可是韓平,是帝王谷要殺的頭號敵人。」

  李淮璟彷彿沒有聽見蘇青的話那般,兀自陷入沈思,蘇青見狀,倒了一杯茶,送入他的手中,又道:「當她拋下一切跟你的時候開始,她就應該預想好了自己的結局,橫豎是死,自己死去,總比遭受背叛之後,還死在心愛的人手中要來的好吧。」

  「你說過,你對她不可能有感情,即便有,那也絕不是愛。你費盡心機才走至今日這步田地,真的想為了一個生死未卜的女人,前功盡棄嗎?」蘇青居高臨下看似冷漠的訴說著自己的觀點。

  李淮璟又是沈默片刻,忽而擡頭,露出一雙佈滿血絲的眸子,一把揪住蘇青的前襟,喃喃道:

  「生死……未卜?」

  蘇青也不躲避,很平靜的等待著李淮璟自己醒悟。

  「是啊。」李淮璟放開了蘇青的前襟,充滿血絲的眸中閃過一道興奮的光彩。

  的確是生死未卜。

  既然沒有確定『死』,又如何斷定她不是『生』呢?

  李淮璟醒悟之後,如迴光返照般,立刻來了精神,他下了從象池出來後的第一道命令:

  「讓瞎子、周平帶上象池地下圖紙速來見我。」

  他研究象池已愈十年,對入口機關瞭若指掌,但對斷龍石落下後的機關卻不曾瞭解過,如果他們從現在開始瞭解,韓平……還撐得到他去救她嗎?

  「喂,你要救人可以,但能不能麻煩你先把下一步計劃說出來?京城那邊還等著你的命令呢。」蘇青見某人終於緩和過來,不禁拉住他的衣袖喊叫起來。

  李淮璟冷眼瞥了他一眼:「時機已到,讓京城那邊開始行動吧。」

  蘇青摩拳擦掌:「終於到收網的時候了嗎?」

  李淮璟沒有理他,見瞎子等仍不來,他乾脆自己找了出去,蘇青得到命令,立即去到案前,提筆在字條上寫下了這條意義重大的回信。

  繁華的京城,歌舞昇平的表象之下,一場謀劃已久的腥風血雨即將展開……

  -----

  韓平已經不記得身上受了多少箭,挨了多少刀,反正她是殺紅了眼,地道中的光線無比昏暗,她從頭到尾只能靠著感覺廝殺,斷龍石落下後的機關正如李淮璟所言,要比入內時凶險百倍。

  陳青他們手底下的功夫還不夠硬,在毫無示警的環境下,縱是按照原路走出去都很困難,別說是抵擋一波又一波的機關攻擊了。

  韓平沒有別的信念,這些人是她帶出來的,那麼直到她死為止,她哪怕用盡最後一點力氣也要將人安然帶出。

  況且,情況也許也不如她所想像中那麼糟糕。

  直到現在她才終於發現了一個很意外的事實,一路有蘇莫行跟著,確實幫了很大的忙,至於這位大叔怎麼也會跟他們在一起的,韓平還沒有空問他,蘇莫行曾經說過,他是個大夫,會研製各種各樣的丹藥,起先她還不信,但是,在地道中不知道經過多少昏天黑地的日夜後,韓平不得不正視這位大叔的能耐。

  他總能在她最需要體力的時候、最飢餓的時候、最虛弱的時候給她最好的照料,曾經她也懷疑過,他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憑什麼能夠從李淮璟師父身旁逃脫,憑著為零的生活經驗一路尋來京城,他說過他曾經七八天沒有吃飯,韓平一直以為他是吹牛的,還是不打草稿的那種,但現在卻是由衷的佩服。

  跟著韓平的所有人,身上都掛著彩,就連被保護的最好的蘇莫行俊俏的臉上都被劃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韓平抱著滿身的傷,知道決不能停歇,她不知道前方的路是否正確,但也必須走下去。

  她肩上的使命與重任支撐著她絕不能倒下。

  當他們走過幾道木樁,韓平疲憊的臉上閃過警覺,猛然揮手,讓眾人退回去,而她自己則先一步上前探視。

  -----

  「根據圖紙顯示,機關的出口處應該是在西南騰沖。」周平與眾人進行了一番激烈商討,最後的出了這個結論。

  李淮璟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沈聲道:「說下去。」

  周平與其他幾人交換了個眼神後,才有些為難的說道:「如果是其他地方,屬下等還能想辦法搜救,可是騰沖……有個火山群,若是搜救不當,引發火山噴發,那麼別說是三小姐,縱是我們這些搜救的人也必死無疑。」

  李淮璟面色凝重:「那就妥當點搜救,騰沖的火山已有幾十年未動,又豈會湊巧在這些時日噴發?」

  「……」

  既然李淮璟已然決定,周平等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了自家主子搜救的決心,當即便也不說什麼,幾番準備下,當天下午便跟著李淮璟一起出發前往騰沖。

  -----

  韓平閉起了疲累絕望的雙眼,深深歎了一口氣,天有絕人之路,沒想打她們闖過了千刀萬箭,最終竟還是被堵在絕境。

  「是火山岩壁。」韓平轉身對著對岸的眾人無力說道。

  陳青等立刻明白了韓平話中的意思,蘇莫行踩過木樁,去到韓平身邊,伸手在火山岩壁上摸了摸,說道:

  「沒有溫度,可能是座死山。」

  「死山又如何?」他們還是出不去啊。

  韓平無助的蹲下身子,雙手捧住臉不住搓揉,幾日下來早就蓬頭垢面的模樣此刻看上去更加絕望,琥珀之眸漸漸黯淡下來。

  蘇莫行不忍見她如此,便拍了拍韓平的肩膀,半蹲下來與她說道:

  「既然是座死山,那就有必要拚一拚。侄媳婦千萬不可灰心,我們這麼多人,可還等著你救命呢。」

  韓平從指縫中看著對岸的人,他們雖然狼狽,但一個個卻都沒有失去鬥志,眼睛裡彷彿有種超脫自然的信仰,韓平知道,此時此刻,她就是的他們的信仰。

  迎著蘇莫行的指向,韓平又看了看毫無縫隙的巖壁,以熱火淬煉過的生鐵會增強韌性,以巖火淬煉過的崖壁也比尋常的石壁來的堅硬,看著一塊塊石頭間火紅色的漿跡……

  蘇莫行的前襟中突然竄出一隻小腦袋,精靈的黑眼珠子往外面探啊探,像是在估摸著危險有沒有過去般。

  紫電也許是他們這群人中最為精神的生物了,只見它從蘇莫行懷中竄出,在他肩上竄動,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般,竄跳到了巖壁上。

  韓平等正在一籌莫展,對紫電的調皮也沒有太過注意,直到這個小傢夥竄到了巖壁上,並且露出看上去不算鋒利的牙齒啃咬巖壁時才意識到事情的變化。

  紫電的牙齒彷彿是兩只能夠鑿穿鐵板的鐵鑿,彷彿只是輕輕的在巖壁上啃了兩下,便有一大塊的岩石落在它的小爪子上,而它,竟然津津有味的吃起了火山岩……

  韓平抓過紫電,捧在手中,只見那小傢夥根本不管不顧,幾乎是狼吞虎嚥般,吞下了爪子上的小石塊,韓平與蘇莫行對視一眼,終於看到了最後的希望。

  當他們面前的洞越來越大,甚至有炙熱的風吹入的時候,所有人雀躍的心情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

  紫電頗不情願的將岩石一塊塊咬下,頗為幽怨的看著蘇莫行,那模樣既惹人發笑,又可愛無比。

  是的,此時的紫電那就是如來佛祖坐下的精靈,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聖潔的光芒,當它辛勤咬出來的洞口足夠一個人爬出的時候,韓平忍不住將她抱在懷中,狠狠親了一口,卻親了滿口的石頭渣子,差點咯斷了她的大門牙。

  蘇莫行穿過洞口,向外看了看,一張俊俏的臉立刻就被直衝而上的熱風吹得燥熱通紅。

  「下面就是岩漿,掉下去,下輩子都不用投胎了,直接魂飛魄散。」蘇莫行摟過紫電,脆弱的說道。

  韓平也將頭湊出去看了看,解下腰間的驚虹劍,拋給蘇莫行,自己則接過紫電,二話不說直接探了出去。

  「頭兒,小心啊。」

  眾人紛紛擔憂的大吼出聲,一個個全都湊進洞口向外看去。

  只見韓平單手攀巖,單手將紫電送至需要雕琢的地方,幾番上下,她都差點歇力,指關節繃得粹白,滿臉汗水,指腹也被銳利的岩石磨破,血順著手腕流了下來。

  大夥兒順著韓平『開鑿』出來的路,一路向上攀爬,終於在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後,爬了上去。

  所有人都筋疲力盡,還沒來得及慶祝逃出生天的時候,便被一大群黑壓壓的人圍了上來。

  從馬上跳下一個身著華貴綵衣的公子,只見他笑容滿面的來到韓平身前,對她展開了自己手中的小扇子,溫柔賢惠的替韓平扇了扇風。

  迷迷糊糊間,韓平耳中聽到:

  「我們又見面了,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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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16:34

【第63章.探入聖地】

  李淮璟的到來,並沒有給他們這二十人的小隊帶來太多驚詫,除了第一眼的崩潰。

  蘇莫行和蘇青這對父子自從見面後,就一直鬥嘴,蘇青怪蘇莫行沒有待在谷主身邊,蘇莫行則怪蘇青胳膊肘向外拐……毫無芥蒂的方式給整個隊伍增添了不少樂趣。

  韓平騎在馬上,不解的問道:

  「既然你師父那樣喜愛蘇莫行,為何能夠容忍他與別人生孩子?」

  經過多日的瞭解,韓平已經能夠確定,蘇青並不是李淮璟師父的兒子。

  李淮璟對韓平投以看白癡般的神情,道:「如果不是喜愛他,又怎會只是廢了他的武功,而不是殺了他們呢?」

  「……」對於李淮璟的解釋,韓平顯得有些腦子不夠用,想了好久後,才想明白了。

  「你師父就是因為蘇莫行和別的女人生了孩子才廢了他武功的?」怎麼她腦子裡盤算的驚天動地,駭人聽聞的事件,頓時就變成了家庭內部小糾紛呢?

  李淮璟沈吟片刻,似乎真是在思考韓平這個不靠譜的問題般,良久後才答道:「可能也有一些其他原因吧。但主要是這個。」

  「……」

  好吧,韓平終於承認,從頭到尾,她都將師父和蘇莫行的愛情想的太過偉大,太過恩怨情仇了……

  臨滄位於大理的南邊,大多都是高高低低的平原,韓平對此一籌莫展,而李淮璟此時卻表現出了他極強的領導才幹,讓精通跟蹤術的顧芳引路,瞎子聽風。

  「齊國的那些人,不知道找到什麼地方去了。」韓平跟在李淮璟身旁,放眼在廣闊無垠的平原上觀望。

  「他們受命,在雲頂山下埋伏。」李淮璟習以為常的回答,絲毫不覺韓平的問題有什麼值得隱瞞的地方。

  韓平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早就知道了?」

  李淮璟點點頭:「是,這個計劃是我想的。齊宣不過是為了配合,才到大京來演了這齣戲,這樣才能將你在皇帝和韓峰的眼皮子底下騙出來。」

  韓平苦笑了一聲,雖然她早就猜到了這個過程,但真正從李淮璟口中聽說時,還是覺得心涼難耐。

  李淮璟像是察覺到了韓平的不安,從馬背上伸過一隻手,捏住韓平的,像是安慰,又像是保證般道:「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傷害你,請你相信這一點,好不好?」

  韓平盯住那雙墨玉般的黑眸,微微一笑,抽回了手,說道:

  「不用相信,我也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用不著顧及我。」

  李淮璟盯著突然落空的手掌,坐在馬上久久不言。

  -----

  所謂象池,初見時是一瀑布,以周平的鳥獸之語開啟瀑簾,一行人進入後,顧芳便上前應對繁如天書般的算術,得出正解後,便由月華首當其衝,以無敵穿心刀應對四面八方襲來的土衛……

  韓平等一路跟隨,根本用不著他們動手,原來李淮璟派給她的這六個人,都是為了開啟象池之門。

  城府之深,韓平自認望塵莫及。

  當他們輕而易舉闖過了五關,韓平與李淮璟來到了一面石壁,石壁之前有一座臉盆大小的缽,雕刻著精美梵文,缽內錯綜複雜的痕跡讓人看著便讓人覺得驚恐。

  「像池的前面幾關,我都可以破解,唯獨……最後一道。」李淮璟沈著的看著韓平,後者靜默等待他的下文。

  「當初這座寶庫,是集三人之力,耗盡六六三十六日,才得以封存,若是想要再次開啟,便必須找來這三人方可。」

  「……」

  而韓平,定是其中一人,這是不用說的。

  「還有兩人是誰?」韓平不解的問道。

  李淮璟自腰間掏出一隻皮袋,將蓋頭揭開,皮袋中的液體倒入梵文古缽中,鮮紅的顏色,刺痛了韓平的眼。

  還未來得及問,她的手便被李淮璟抓住,手起刀落間,她的脈搏被他隔開,溫熱的血漸漸從血脈中流出,滴入古缽,而最後一個,竟然是李淮璟。

  她早該想到了,不是嗎?

  曾經封存象池的人,正是星辰變和帝王谷的主人……而她代表的是星辰變,李淮璟代表的則是帝王谷,星辰變屬於大京,帝王谷效忠齊國,這一切的一切,已然撥開雲霧,曾經刻意的接近,再此時看來,經充滿了別樣的諷刺。

  三道鮮血在梵文古缽中彙集之後,石壁上裂開一道縫隙,漸漸擴大,李淮璟看著石壁的眼神都變了眼色,充滿了野心快意。

  他率先走入其中,瞎子彷彿能聽辨所有般,善解人意的從懷中掏出火折子,點燃了甬道兩旁的壁火。

  滿眼滿目的財寶,讓韓平等不禁為之震驚。

  無怪李淮璟想方設法想要進來這裡,無怪齊國費盡周章引她出動,這裡的一切都是那麼虛幻,卻又如權利那般叫人著迷。

  李淮璟接過瞎子手中的火折子,唇角終於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忽然轉身,對大塊頭陳青他們說道:

  「去將出去的路摸熟一些,將這支煙火燃放天空。」

  大塊頭等因為見識過李淮璟的手段,對他說的話自是不疑,恭敬的接過煙火後,便魚貫而出。

  韓平見狀,也想跟著出去,卻被李淮璟一把拉住了,她不解的看向他,道:「我去盯著他們。」

  「不必了。」李淮璟對周平揮了揮手,後者便會意走至石壁旁,旋轉了一塊突石,石壁的門,便如入內時那般緩緩關起。

  「這是做什麼?」韓平驚叫道:「關上了,我們怎麼出去?」

  說著,韓平便想衝至石壁旁,阻止石門關閉,卻聽李淮璟無情又冷血的聲音在耳旁想起:

  「從那裡出去,必死無疑,我另有出路。」

  「……」

  韓平只覺得腦內一陣空白。

  必死……無疑?

  那陳青他們呢?他讓他們出去,讓他們走上了一條必死無疑的路?

  「讓他們探路都是假的?要殺了他們才是真的?」韓平冷著面孔,無比生硬的問道。

  這般的韓平,李淮璟還是第一次看到,但向來的無情,讓他根本無法體會韓平此刻的心情。

  眼見著石門即將關閉,韓平猛的甩開了李淮璟的制約,朝門邊跑去,李淮璟自是不許她那麼做,抱住她的身子,不住向後拖,邊拖邊吼道:

  「你不要命了?進來容易,出去難如登天,韓平你別給我犯傻!」

  「你給我滾——開——」

  韓平猛的擡起一腳踹向李淮璟,自己則飛快的閃身,抓住了最後一絲縫隙,穿過了石壁。

  『砰』一聲之後,石壁的門徹底關閉。

  李淮璟直到這時才猛然醒悟,他發瘋了般撲到石壁前,想要用手掰開縫隙,奈何斷龍石下,任他如何用力,亦未能撼動分毫。

  他看著石壁上的縫隙,失魂落魄的叫著:「韓……平……」

  他這是怎麼了?

  他已經提醒過她了,可韓平還是一意孤行,怎麼能怪他呢?她是死是活,又關他什麼事呢?

  李淮璟面無表情的自石壁前站起,頓覺血一下子湧入了頭腦般,眼前直發虛,背心裡滿是沁涼,已經多久了?他已經多久,沒有體驗過這種驚恐的感覺了?

  「殿下,沙漏的時間不多了,我們也要趕快從滑道將東西撤離才行。」瞎子見李淮璟整個人都失了方寸,不禁從旁提醒道。

  要說,相處了這麼多天,與韓平陳青他們沒有感情,那是騙人的,但是,他們努力了這麼久,殿下一步步佈局而來,總不能到了最後關頭,再功虧一簣吧。

  所以,雖然他也替韓平和陳青他們惋惜,卻還是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

  接下來的動作,幾乎都是靠著瞎子和周平的指揮完成的,他們這幾個人,生來就是為了破解像池迷關而生的,雖然只是看過圖紙,但哪裡該怎樣,哪裡不該怎樣,他們都知道。

  自從韓平消失在石壁之後,李淮璟整個人便像是脫離了靈魂的狀態,誰與他說話,他也不理,誰問他問題,他也不答,就連最後,他的人,都是顧芳和周平半推半擡著離開的。

  他……到底是怎麼了?

  李淮璟腦子十分清楚,就是四肢無法自如活動了,他十分想要恢復從前的狀態,可是,現在他卻連這件小小的事情都無法完成,身體彷彿不是自己的了般,陷入了無盡的冰淵。

  一直以來,他都知道韓平的用途,她不美麗,不妖嬈,甚至身上連一般女人該有的特質都沒有,他的確很喜歡她,就好像他曾經喜歡翠月軒的媚娘那般喜歡著她,這種喜歡,不過就是夾雜著男女肉慾,不過就是各取所需罷了,韓平對他的最大用途,莫過於,她是一個很好的床伴。

  她在床上給了他完全不一樣的體驗,讓他認識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很特別,卻不足以讓他失心。

  他是那麼以為的……曾經!

  而這份各取所需,什麼時候變質成了愛戀,從淺戀到深戀……這一切又是何時發生的?

  既然發生了,又為何他會醒悟得如此之晚呢?他醒悟之時,她也消失了,消失在了,他說過必死無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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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14:54

【第62章.久別重逢】

  韓平回到房間後,仔仔細細將驚虹劍擦拭了好幾遍才放心的去睡覺了。

  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數水餃之際,耳中卻忽然聽見了一陣細微的窸窸窣窣,她甫覺不對,便立刻翻過身來,黑暗中什麼也瞧不清楚,但她知道肯定有人,毫不猶豫地,韓平立刻一手撐起自己的身子,另一掌呼地一聲推出去。

  憑韓平現在的功夫,莫說是普通的小賊,就是來個飛天大盜,她亦能手到擒來,將人拿下。

  可是很不幸的,對方的身手比她高出許多,她那一掌呼一下便莫名其妙地推到旁邊去拍蒼蠅,眼前一晃,剛撐起的身子也被對方不容置疑的壓在身下,不得動彈,韓平張口想要喚人,卻被人猛然封住了唇,頓時驚叫變驚恐,不過一瞬間之後,她的驚恐也不翼而飛了。

  是的,那熟悉的體味、熟悉的撫摸,還有——薄而冰涼的唇瓣有力地封住她的雙唇,熟悉的唇形和氣息,不必看就知道來人是誰了,於是,一聲輕歎後,她便將兩臂纏上對方的頸項上了。

  分不清是思念或欲情,只知道在這一刻,兩人那份想把對方融入自己體內的深濃渴望是相同的,沒有一言半語,彼此都那麼急切又火熱地撕抓拉扯開對方的衣物,以便做最親密的碰觸與契合。

  愛撫、深吻、呻吟、喘息,狂猛的律動,以及如雨般的汗水……

  當一切終於靜止之後,有好一會兒,雙方都說不出話來,只顧著拚命喘氣平息,最後,連喘氣聲也沒有了,又過了半晌之後,黑暗中才響起他的聲音。

  「等了多久?」李淮璟過後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沙啞性感。

  韓平推了推仍舊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對方卻不肯下來,她無力反抗,只好順從答道:

  「三天。你那邊解決了嗎?」

  李淮璟才稍稍平了下氣息,便又開始蠢蠢欲動,不算溫熱的唇在韓平頸項處啃咬,像是想要在她鎖骨處品嚐出什麼特別味道般鍥而不捨。

  韓平感覺有些癢,將頭動了動表示夠了,奈何那廝不知是看不懂她的身體表情,還是故意的,雙手上下遊移,又開始在韓平身上四處點火。

  「解決了。」李淮璟趁著親吻的空當,回答韓平道。

  「……」韓平在黑暗中摟住李淮璟的後頸,竭力配合著他的需索,盡量讓身體柔和下來,對於他的回答也不去深究。

  李淮璟將自己埋入韓平體內,夜光中的韓平顯得格外嬌弱,凝蹙的眉峰與微張雙唇,無一不帶給他莫名的激動,他幾乎想也沒想,便再次貼上了韓平的唇,輾轉舔抵,似乎想要將韓平身體內的精氣全部吸光那般用力,兩人的唇舌火熱交鋒,韓平眼色迷離,感覺自己就快置身雲端般,呼吸漸漸急促,奈何李淮璟卻封住了她喘氣的口,窒息的快感簡直讓她抓狂。

  「你為何不問,我與韓祁?一點都不擔心?」李淮璟故意放緩身下動作,看著韓平難受的在他身下扭動,他感覺好極了。

  韓平喘息不平,知道對方此刻正在戲弄她,不禁抓上他的臂膀,將他拉向自己,身體上就好像有千萬隻小蟲在爬那般:

  「擔心什麼?」

  「擔心……我也跟她做這事啊。」看著近在眼前的美色,縱是李淮璟忍功多強也不禁敗北而下,狂野到足以令人瘋狂的律動再次展開。

  韓平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回答李淮璟的話,她雙手攀住他的雙臂,努力使自己穩下身子。

  重逢的夜,火熱的床,對一對分離多日的情侶來說,總是有著寫不完的故事,而夜還在繼續……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平有些虛弱的趴在枕頭上,而某人卻好像永遠不知疲倦般,又開始在她後背描繪山河日月了。

  「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這都幾回了?他不會是想把這幾日的一次性補完吧。

  要了親命了,那可真是會要人命的啊。

  感覺正在她身後耕耘的某人身子一愣,韓平歎了一口氣後,強撐眼皮猜測道:

  「韓祁不會把你強了吧。」

  以她對韓祁的瞭解,完全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源頭並不一定是因為愛,而是因為佔有,從皇帝下旨的那一刻開始,韓祁便將李淮璟列為私有物,她的東西容不得別人沾手。

  而李淮璟對她的態度韓平也知道,所以,兩相碰撞,激起不一樣的火花之後,韓祁完全有可能失去理智。

  但是……韓平敢肯定,韓祁的失去理智,出不了什麼大事……頂多小親小啃,小打小鬧,這個世上如果李淮璟不願意,她還真想不到有什麼外力能夠逼迫得了他的。

  「你覺得……她會把我強了?」

  韓平看不到李淮璟此時說話的臉,但背後陰風陣陣倒是能夠明顯感覺到,舔了舔乾澀的唇,韓平試圖解釋挽回:

  「額……不是,就是想安慰你一下,沒別的意思。」韓平一說,便覺話好像又說錯了,趕忙再次改正:「你,你就當是被狗啃了一口,又不少塊肉……」

  「……」

  好吧,她為什麼覺得好像越描越黑,陰風越來越大了呢?

  毫無示警的,某人便再次對韓平這塊砧板上的肉展開了史無前例,慘無人道,慘絕人寰的……肢體教育。

  韓平被他折騰得就連喊都喊不出來了,最後乾脆也卯上了勁,好不服輸的迎戰強敵,直至最後一彈一炮,兩人十分默契的絕不休戰,發誓血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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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將近中午,客棧總算熱鬧了起來,迴廊上走來走去的聲音,店小二上下奔跑吆喝的聲音,碗筷敲動的聲音……還有,讓人不快的奮力敲門的聲音……

  李淮璟冷著一張臉,走下床去開門。

  大塊頭陳青正在埋頭敲門,見門開了,就想衝進去,誰料眼稍稍一擡,便看到了一片膚若凝脂的小腹和……平坦的胸部……毫無遮掩。

  他只知道頭兒平時很男人,沒想到身材也像……像……像……像你妹啊像,頭兒房裡怎麼會有男人?

  「啊——」

  隨著陳青的一聲驚叫,好幾個人便從樓下衝了上來,一下子湧至韓平的房門口,李淮璟眉峰一蹙,向後甩了下手,便見內裡床幃猛然落下,遮住了滿床淩亂的春光。

  大夥兒見狀,都學著大塊頭陳青的模樣,將雙手塞入口中,驚恐萬分的盯著赤身露體的李淮璟,難以置信。

  「誰啊?」

  韓平從睡夢中漸漸轉醒,沙啞著喉嚨問出了聲,僅片刻的時間,她便自覺驚醒了,猛然自床上坐起,剛想掀開帷帳,卻迎來一聲暴喝:

  「縮進去。」

  被這聲暴喝嚇了一跳,韓平這才意識到自己身無寸縷,頓時紅了臉,躲入被褥之中,像是被人撞破了偷情現場般手足無措起來。

  透過帷帳,韓平隱隱看到了兄弟們驚恐的神色,還未開口解釋,便聽李淮璟擅自說道:

  「她昨晚挺累了,下不了床,再休息一日,明日啟程。」

  說完,李淮璟便想將門關上,阻斷這幫小兔崽子不住向裡探究的好奇目光,門關到一半,又忽然被他打開,只聽他像是早就知道方位般,衝著門外說道:

  「把午飯送過來,任何人不得前來打擾。」

  正在大夥兒疑惑,他這話是對誰說的時候,只見以瞎子為首的六人幫,便不知從哪個角落竄了出來,將圍觀人群盡數趕離。

  韓平看著那幫人對李淮璟惟命是從的態度,頓覺自己治軍不嚴所帶來的後果有多慘痛。

  還有李淮璟這廝,竟然冠冕堂皇,直白大方的做出這種事,就算她昨晚有些累,但不能下床也未免太誇張了,不帶這麼無恥高調的吧,真是可惡。

  「我們明天去臨滄嗎?」

  先前聽他吩咐,韓平多少有些覺悟了。

  李淮璟將瞎子火速送上的吃食端到床邊,掀開帷帳,見到韓平光裸的肩頭時,眼神又是一暗。

  韓平驚覺對方的來著不善,果斷扯過被頭,將肩膀裹好,要知道,現在她只是有點累而已,要是再來一日,她估計就真如他所言,下不了床了。

  「對。去臨滄。」李淮璟親自端起一碗飯,淋了一小勺魚湯後,挖至韓平口前。

  從未被人這般伺候過的韓平頓時沒了主意,一張不算白皙的臉上緋紅一片,但還是很配合的張口吃下了。

  李淮璟也不介意韓平吃過,就著她的小勺,也吃了一口飯。

  「你……是不是知道,像池的方位?」所以才一定要求跟過來,韓平邊吃飯,便猜測道。

  李淮璟默默的點了下頭,也不隱瞞道:「是。我曾經派人前來找過,也進去過。」

  韓平又被餵了一口青菜,琥珀之眸微微下斂,問道:

  「進去了,卻未拿出什麼,是跟我有關嗎?」

  以李淮璟的性子,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他既然入過象池,便是對像池有著很深的瞭解,若無必要,他絕對不會再走一回,而這回,卻還是跟她一起。

  想來,齊國會提出這個要求,多少也會與他有點關係吧。

  李淮璟看著韓平微微斂下的眸子,不動聲色又餵了她一口飯,這才說道:

  「沒錯,要打開象池,非你不可。」

  韓平笑著點了點頭,深深吸氣道:

  「外面的那些人,我想都保下來,我要將他們每一個人都完好無缺的帶回京城。」

  李淮璟看著韓平認真的臉,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道:「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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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5-30 16:14:19

【第61章.邊陲小國】

  夜幕降臨,李淮璟與蘇青一人一騎離開了韓祁的軍營。

  「我們就這麼走合適嗎?」蘇青在馬背上吼叫道:「韓祁會殺了你。」

  李淮璟冷著面孔對蘇青哼了一聲:「她過得了這關再說吧。」

  「你的意思是,她鬥不過王少卿?」蘇青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他一直以為,李淮璟會對韓祁假以顏色,多少是有些欣賞她的。

  李淮璟沈默片刻,忽然勒住韁繩,停了下來,凝神傾耳,聽著什麼似的,蘇青不解的問道:

  「你在聽什麼?」

  李淮璟斂下比夜色更加深沈的黑眸,唇角勾起一抹淺笑,輕聲說道:「你聽。」

  蘇青見李淮璟神色異常,便也學著他的樣子側耳傾聽,靜謐的夜空中,傳來幾聲不高不低的獸吟。

  「王少卿是條毒蛇,韓祁還太稚嫩,有勇無謀,如何能夠擔此重任?」李淮璟俯身為身下駿馬順了順毛,淺笑低吟道。

  蘇青不解的問:「你是說……王少卿會使用非常手段,出奇制勝?」

  李淮璟回頭看了一眼韓祁所在的營帳,但笑不語,蘇青卻忍不住道:「你不會是知道要出事,這才連夜離開的吧。」

  「如果韓祁夠聰明,她應該能看出我那張字條是何用意……但顯然……」李淮璟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他敢肯定,如果今日之事,落在韓平手中,憑她的腦子,絕對可以猜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被他這麼一提醒,蘇青才恍然大悟般一擊手掌,道:「南天封鑒……南北各坐擁一座獅城,王少卿竟能請動他們出馬,哈,絕非善類,韓祁這回可有苦頭吃了。」

  李淮璟的神色驟冷,對著夜空深歎一口氣後,才猛然策馬而奔。

  蘇青本來還想再感慨幾句,沒想到李淮璟走的這麼快,他趕忙追了上去,邊跑便問道: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李淮璟頭也不回的答道:「去大理,我讓韓平在那裡等著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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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是邊陲小國,與世無爭,這裡四季宜人,風景十分秀麗,韓平一走入這裡便愛上了這個地方。

  李淮璟在出發前曾跟她說過,讓她先別急著去臨滄,現在城中等一等,他尋著機會,便來與她匯合。原本韓平是不願意李淮璟跟著來送死的,但是他十分堅持,韓平雖然也為他擔心,但心中還是忍不住的甜蜜。

  「頭兒,想什麼呢?笑得這般蕩漾?」大塊頭陳青向來是最敢說,最敢調侃,最不怕打罵的一個,只見他悄悄湊近韓平,在她耳旁嘀咕道。

  這兩天,不知道為什麼,韓平下令讓他們原地整休,不再前進,然後她又時不時的露出一臉欠揍的表情,很難讓人不懷疑啊。

  韓平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吃你的飯去,哪兒那麼多廢話?」

  他們十九人,包下了一間不算大的客棧,兩日來除了吃飯,就是喝酒,韓平對他們倒是沒什麼約束,頂多空下來跟他們搶酒喝。

  齊國的百人大隊早就拋下他們不知道多遠了,陳青雖然有心立功,揚名立萬,但是也知道,這回的功勳並不是那麼好拿的,他們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裡清楚,會跟著韓平出來,不過就是為了爭一口氣,要說把握那是半點沒有的。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老子好不容易練出來的一身肌肉,頃刻間就變成了肥肉……你說冤不冤啊?」顧芳這個人,除了名字娘點,性子倒是很直。

  周平聽他這麼說,立刻推了推坐在一旁的瞎子,說道:「聽到沒,有人在抱怨日子太好過了。」

  瞎子放下手中的茶壺,精準無比的指了指顧芳,說道:「讓他說吧,有他哭的時候。」

  一群人湊在一起,和樂融融的模樣看在韓平眼中,只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將這幫人帶出來,卻沒本事把他們完好無缺的帶回去,心中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你們聊吧,我出去走走。」韓平從樓梯上跳下,背對著眾人揮了揮手,這才走出客棧。

  大理的日照很好,這幾日每天都是陽光明媚,氣候十分宜人,民風淳樸自然,也挺好客,對外來人極為熱情。

  韓平在這條街上住了兩日,左右鄰里也都有些臉熟了,她很自然的跟他們打著招呼,一切都是那樣平靜,可是,忽然她的耳中傳來一陣違和的吵鬧聲……

  在這樣平靜的街道上,怎麼會有吵鬧聲?

  韓平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名斜跨著布口袋的青年男子正揪著一個人的衣袖,義正言辭的大吼道:

  「萬物皆平等,你們怎麼能濫殺。」

  韓平只感覺自己的臉彷彿被人狠狠抽了一個耳刮子,如醍醐灌頂般渾身激靈了一下,怎麼會是……蘇莫行?

  美大叔蘇莫行神情委屈,一手揪住對方衣袖,一手護著身後的羊羔。韓平滿頭黑線,敢情這位大叔正在見義勇為,同情心氾濫啊?

  「你這人什麼意思?我這是羊肉館,不殺羊子我吃什麼?哪兒來的人,太無理取鬧了。你放不放手,再不放手我可對你不客氣了啊。」

  羊肉館的店主恐怕也是第一次遇到蘇莫行這樣的人,一時間沒了主意,除了喉嚨大了一些,他還沒想到其他更好的能夠擺脫蘇莫行的方法。

  韓平內心比較矛盾,一邊想著蘇莫行的身份,他可是李淮璟師父的心頭肉,代表齊國出戰的蘇兒的親大哥啊,這層關係注定了他的不凡,但是,韓平曾聽李淮璟說過,這位大叔年輕的時候被他師父廢了全身功夫,現在的他只會行醫救人,半點動不得武力的……如果真打起來,估計吃虧的多吧。

  腦中猶豫著要不要出手,忽然眼前閃過一道紫光,紫貂像是認識她一般,一下子就從蘇莫行身側的布袋中竄出來,跳到韓平懷中。

  蘇莫行見心愛的紫電跳出,擡眼一望,便看到了韓平,只見他欣喜若狂的衝到了韓平面前,一把摟住她,猛拍後背,像個失散多年的兄妹般惹人瞎想……

  韓平掙扎出了他的懷抱,將觸感極好的紫電緊緊抱著,迫於四周輿論壓力,這才勉為其難笑著問道:

  「你,怎麼來了?」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蘇兒和師父有沒有來,又怕他們知道她已經知道這個事實的事實,所以才憋著沒那麼問。

  蘇莫行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攤手道:「是璟兒讓我來的。」

  「李淮璟?」韓平有些意外,這廝怎麼總是做一些叫她意外的事情呢?

  「對呀。」蘇莫行乖巧的點頭:「他幾天前讓大雕給我送過信,讓我趕過來找你。」

  大雕……好吧,那隻鳥看來也就只有送信的命了。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李淮璟讓蘇莫行來找她是為了什麼,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現在要他來是想多個累贅嗎?

  但有些話,又不能這麼直白的講出來,人家千里迢迢來了,總要給人家一個熱臉才行吧。

  韓平接過蘇莫行肩上的大布包,將他往客棧領去,奈何,這位大叔卻不肯離開,堅持要韓平救下那些可憐的小羊……

  天知道,韓平被纏得沒辦法,最後只好付錢買了羊肉館門前的十二隻小羊,當時的表情,她估計畢生難忘。

  韓平將蘇莫行帶回客棧,對全體成員進行一番介紹之後,蘇莫行才隨著韓平去到他的房間。

  韓平幫他放好了包袱,想抱著紫電去跟後院打盹兒的小白玩,卻被蘇莫行叫住了,只見他扭扭捏捏的滿面通紅,韓平實在不解其意,問道:

  「還有什麼事嗎?」

  蘇莫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道:「其實,在下已有七八日未曾進食,不知侄媳婦能否……」

  韓平愣住了,姑且不論他話中的『侄媳婦』是何意思,單是他已經七八日未曾進食這一項,就足夠叫她驚奇的了。

  韓平猛然抓住蘇莫行的手腕,用內勁感覺了一下他的脈搏,確實不像是世外高人或者武學高手的樣子,但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又怎麼能七八日不進食呢?

  「李淮璟的師父……不會一直跟著你吧。」韓平不放心的問道。

  除非有高人續氣,否則,他怎會活到現在?

  蘇莫行乖乖的搖頭,表示師父沒有跟來,這下,韓平就更加不解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食人間煙火?長得漂亮,就真的可以成仙了?

  雖然滿心疑惑,但既然蘇莫行不肯說出原因,她也不好強迫他回答,抱著紫電走出房門,邊走邊最後問了一句:

  「對了,李淮璟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趕過來?」

  蘇莫行衝著她的背影曖昧一笑:「嘿嘿,才這麼幾日,就熬不住了?」

  韓平背影一僵,面上一陣緋紅,剛想回身謾罵這人的為老不尊時,卻聽那人又接著說道:「最快明日中午就能趕到,侄媳婦你只管洗乾淨了在床上等他便是……」

  「……」

  平生第一次,被人當面這般調侃,韓平惱羞成怒的同時,便親自去了廚房,交代蘇莫行的吃食。

  寂寞的午夜,只聽某人房中傳來一陣噴火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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