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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15:06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4 17:17 編輯

作者:風止雲棲
書名:山雨欲來風滿樓


【內容簡介】

我遇到了一個男人。
他妖邪、怪誕。
他的所作所為,都只是他的興之所至,人命在他眼裡便是草芥,不值一文。
也許這樣的人,不可以稱之為人,惡鬼這個詞會更加適合他。
我從沒有想過,我會愛上這樣的人,情不自禁。
我更沒有想過,這樣的人,可以負盡天下人,卻獨獨不願負我。
所以,最終,我因為遇到了他,而幸福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雲淡風輕水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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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53:32

【46.風言風語—賭與約定】

  越琰的婚典,正忙碌地籌備著。

  而我被關入了天牢,因為越琰要拿我來威脅水兒。水兒不記得我了,可是我卻還是成功地成了越琰的籌碼。這意味著什麼?

  呵呵,這當然是說,這場賭局,我會贏!

  區區一個天牢,自然不能困住我。

  夜深之時,我出了天牢,與魑一同去了越瑤所在的聖殿。

  前些日子,我已經來過,可是看到那個躺在冰棺中的女子越瑤,我竟還是會有一瞬間失神,彷彿,躺在這裡的就是水兒。

  如果可以,真想讓這個越瑤消失,可惜,她還有用處。

  魑帶著幾人把越瑤擡離了聖殿。為防橫生枝節,我依舊回到了天牢,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

  水兒一襲銀雪盛裝立於神壇之上,受著日光的照射,折射出淡淡的光暈,整個人彷彿微微地透明,不染一絲凡塵。

  我一閃神,婚典已經快要接近尾聲了。

  我越過人群,來到水兒與越琰面前。婚典被我打斷,所有人都驚詫於我的出現。水兒對於自己越瑤的身份早就有很多疑問。隨意的幾句話,輕易地攪亂了水兒本就迷惘的心。

  讓一個人住口的最好方法就是——

  「殺無赦!」

  越琰輕輕地扔下一句話,頓時,萬箭齊發。

  憑這種亂箭就想阻止我?越琰真是太小看我了!不過,我會讓他如願的。

  一陣冰涼迅速穿透我的身體,我低頭,胸口赫然出現一個銀色的箭頭。笑意在我臉上一閃而逝,玄衣射得可真準啊。

  我落在水兒面前。隨著血液的流失,身體越來越無力,把漸漸無力的身體靠向她嬌小的肩頭。

  視線落在她的髮飾上,如果,如果我稍用力往裡一推,如果,水兒被這髮飾劃出一道小小的口子,那麼,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你,還是不懂荀岐(尋妻)的意義嗎,水兒?」我在水兒耳邊輕輕地問道。

  水兒,久久不語。

  呵呵,原來,真的不行!

  我緩緩擡起手,在觸碰到髮飾的一剎那,有一雙手,輕輕地環在我的腰際。我止住了手上的動作。

  思緒開始有些渾沌不清,耳邊的各種聲音也變得越來越輕。

  瘋子,瘋子……隱約間,我彷彿聽見水兒在叫我瘋子。呵呵,「瘋子」,我還真是喜歡這個稱呼呢!水兒似乎還說了什麼其他的話,可是,我一點也聽不真切……

  昏暗的世界裡,淒厲的嚎叫聲充斥在我的耳邊,一雙雙嫣紅的眼睛飄蕩在四周,沒有頭,沒有身體,只有這樣一雙雙眼睛,充斥著憤怒、詛咒的眼睛,充斥著把我吞噬的慾望。

  這裡可能就是地獄了吧?

  我已經不止一次來過這裡,從我殺人的那天起,我就時常來這裡,有時是在夢裡,有時,是在我奄奄一息的時候。

  每次,聽到的,見到的都一樣。惟一的區別便是,那嚎叫聲一次比一次淒厲,那些散發著幽幽紅光的眼睛,一次比一次繁多。

  越來越多的眼睛向我飄來,我被圍在其中,不能動彈。

  忽然,那些眼睛如冰一般慢慢融化,一滴一滴的紅色液體,滴落在地。嘀嗒嘀嗒的聲音,在那震耳欲聾的嚎叫聲裡居然這麼清晰。

  腳下,腥臭的紅色液體,急速上升,我依舊無法動彈。

  這次,我是死了才到這裡的吧?那麼,死了的人,如果再死一次,會是什麼呢?呵呵,這個問題還真是有趣得緊!

  「你給我醒過來,聽到沒有?」女子凶悍地叫嚷聲忽然從頭頂傳來,嚎叫聲則如雲煙一般被瞬間吹散,腥臭的液體、嫣紅的眼睛也一併消失無蹤。

  我疑惑地擡頭,這聲音如此熟悉,而我竟想不起是誰。

  「只要你醒過來,我就不怪你,過去的一切,都不怪你,只要你醒過來,我就不怪你,醒過來,好不好,好不好……」那聲音忽然變得極為輕柔,帶著重重的鼻音。

  她是在哭泣麼?她在為誰哭泣?為我麼?為什麼為我哭泣,她是……

  我的心忽然抽緊,是……是水兒!

  眼前慢慢變亮,帶著淚水的嬌顏落入我的眸中。

  是水兒,那個惟一能牽動我思緒的女子。

  有人說,女子梨花帶淚的模樣,楚楚可憐,最是動人。那人,似乎是魍。但我怎麼看水兒臉上的淚水如此礙眼,真想擡手為她拭去。可惜,我現在沒有這個力氣。

  玄衣這一箭,恐怕是傷到什麼重要經脈了。

  水兒正想扶著我離開,被越煌攔下,要我交出解藥。我瞥了一眼越琰,他的面色真是不怎麼好。水兒呀水兒,你總能這麼明白我的心思。

  越煌恐怕很想把我碎屍萬段吧?可惜了,我手中還有越瑤這個籌碼,況且,魑與魎也適時地出現了,他怎會是我的對手。

  不過,走前,我還是給越琰留下了解藥,讓他多活一會兒,讓他再見見越瑤。這是不是叫做做善事?

  進入轎中的瞬間,我終於再也支持不住了。

  這場賭,我終於還是贏了!

  -----

  自從遇見水兒,我似乎總會犯很多錯誤。

  比如說,我不該為了水兒的一句話,就陪她離開大武,隱居谷中。

  谷中雖然只有我與水兒兩人,但卻不會無趣。

  對弈,聽曲,煉藥……

  我已經不怎麼彈曲了,因為我只喜歡聽水兒彈的曲子。但有時也會彈幾首,那是被水兒逼的。

  至於煉藥,一些是煉來為水兒養生之用,另一些……呵呵,世間若沒有我風滿樓的毒藥,那多無趣呢?

  我之所以說隱居是個錯誤,是因為——

  古人云,君子遠庖廚。我自然不是什麼君子,可是,每天為一日三餐勞碌,也著實頭疼。而水兒的廚藝……呵呵,不提也罷!

  又比如說,我不該讓水兒見著靈狐。

  抓來靈狐,養於谷中,本是為了方便從靈狐身上采血。可誰知,水兒對它們愛不釋手,每每使盡心機才能從水兒那裡搶到靈狐。然後,水兒便要與我堵上幾天氣,才肯罷休。偏偏,這是僅剩的兩隻,再也尋不到其他。

  還比如說,女子的話語,絕不能輕信,而我……

  記得當初,我重傷之時,水兒曾說,只要我醒來,她就不再怪我。

  可事實卻是,來到谷中的第一天,水兒便把我趕到了書屋內,不準我入房門。直到我在某一天「不小心」把書屋給燒了,才能有幸回到臥房中休息。礙於我胸口的傷,免了睡地上的噩運,才終於能夠抱著水兒入眠。

  雖然,真的有很多錯誤,但是,似乎也不是很糟糕。

  我抱著水兒,坐在荷花池邊,與水兒一同欣賞著漫天的晚霞。時常看,可是卻沒有一天的晚霞如今日般妖艷欲滴,鮮紅似血。

  水兒蒼白的臉上露著淡淡的笑容,「瘋子,今天的晚霞,特別美,是不是?」

  「是啊。」

  「真捨不得,以後如果看不見了,會很捨不得。可是,我更捨不得的是……」

  「什麼?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為你找來。」

  水兒在我懷裡微微搖頭,話鋒一轉,「我警告你,」水兒的手抓著我的衣襟,卻是那麼無力,「你這一生只能有我一個妻子,連妾侍都不能有,聽到了沒有?」

  「好!」

  「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前兩天還說如果我不守約,你要另娶呢?」

  我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其實,有其他女人沒有關係啦,只要,只要……」

  「你要是再不看,晚霞可就沒有了。」

  水兒暖暖的手撫上我的臉頰,「呵呵,其實看你也一樣……還是好看得讓人妒嫉。你怎麼都不會老呢?雖然,不知道……到底在這裡住了多久,可是……應該有十幾二十年了吧?你怎麼一點也沒有變……」水兒似乎有些吃力,緩緩收回手,「如果,我們有孩子,一定會像你一樣好看。如果,有孩子……那以後他就可以陪著你……」水兒說話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最後,就像在自言自語。

  「我不喜歡孩子,你該明白。」

  「是啊,你不喜歡孩子……」水兒軟軟地靠在我懷裡,「我,累了,瘋子。」

  「你睡吧,我會陪著你。」

  「這,可是......你說的。」

  「我何時騙過你?」我收緊摟著水兒的手臂,「我會一直陪著。」

  水兒久久沒有出聲,我以為她已經睡了。

  「瘋子,我——愛——你!」水兒忽然輕柔地道。

  愛麼?愛?

  思緒百轉千回,我恍然間明白了過來,「我......」

  「別說,」水兒阻止道,「我知道!呵呵,只有你,自己,糊塗。如果……再次相見……再說……給我聽……」

  水兒靠在我懷裡,再也沒有言語。

  我低頭,看著水兒上翹的嘴角,也漸漸揚起笑容。

  水兒,晚霞很美,我也很好看,可是,最絢麗的風景卻是你,你怎麼都沒有發現呢?

  晚霞慢慢退去,天色開始暗下來。

  我抱起水兒,向竹屋後的一條小路走去。

  竹屋前後各有一條路。我曾從屋前的那一條路出去,然後,遇見了水兒。現在,我要從屋後的路出去,小路的盡頭,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山。那山有多高,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在那山頂上舉起手,彷彿就可以把天給捅破。

  施展輕功走了好久,終於來到了頂峰。這裡一片雪白,常年不化的積雪,包裹著山峰上的一切。

  我在巨大的冰峰一側撒了一些赤炎粉,撒到粉末的地方漸漸融化,一個洞口出現在眼前,慢慢擴大。

  我抱著水兒走了進去。

  洞內一片雪白,除了正中央一個巨大的冰床,再無其他。

  我把水兒小心地放在冰床上。轉身,看看洞口,已經小了許多,估計再要不了多時,洞口便可以被冰封住了。

  我吞下一顆雪白的丹藥,輕輕地躺在水兒的身邊。

  我握著水兒的手,第一次,沒有了溫暖的感覺。

  我看著水兒的側臉,意識漸漸模糊,終於不再有任何感覺。

  水兒,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做到了。

  答應你,會一直陪著你,我也不會食言。

  我們很快會再次相見,那句你不讓我說的話,在見到你的瞬間,我就會告訴你——我愛你,水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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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52:53

【45.風言風語—天命】

  寒風,刺骨。

  疾風,如刀。

  朦朧月下,我與玄衣騎著駿馬飛馳。

  -----

  馬不停蹄,到奉越國那日,也已是大年夜。

  匆匆趕去神壇時,只見到了那個熟悉而驕小的背影,越行越遠。那頭柔滑的如瀑青絲已成了若雪銀髮。視線裡的這些,只是讓我有些微的不悅而已,而那只摟著水兒肩頭的手,讓我無端的憤怒。

  東方微白,我站在山頂小屋前,望著那座隱約可見的宮殿。那裡,水兒睡得正沈吧?

  昨夜,我從魎那裡知道了水兒現在的情況。在我打算把水兒送離大武時,我便想到了這個最壞的結果——水兒成為越瑤。

  奉越是一個神秘的國度,在這裡,有許多我無法參透的事物,所以當初暗煞的勢力無法在這裡蔓延,因而這裡成了避開暗煞最安全的地方。然而我更知道,越琰會想盡辦法把水兒變成越瑤,而他也確實做到了。

  那麼事已至此,他,越琰,該付出些什麼來撫平我的不悅呢?

  據奉越的人說,他們的越瑤公主是失蹤了。可是,我卻不這麼想,一個公主,真的這麼容易失蹤麼?我命玄衣暗中監視越琰,又飛鴿傳書,讓魑帶些人手過來。

  我沒有與水兒見面,只是在暗中觀察著她。她,真的忘了自己,變得優柔、抑鬱,變得軟弱、無措。我離開皇宮,夜風吹在身上毫無所覺,身體的溫度變得更低了,原來,我竟是這樣憤怒。

  我搜尋各種解除催眠術的方法,卻一籌不展。若水兒不是水兒,那麼我帶回她還有什麼意義?

  玄衣沒有從越琰身上找到越瑤的下落,不過他帶回了一個意外的消息——水兒有孕了。原來水兒那時的玩笑是真的,她真的有了孩子!我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這個孩子不能留下。不論我是否要這個孩子,水兒的身體,是不容許有這個孩子的!

  不過……我忽然舒展開眉頭,淺淺地笑了起來,也許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

  -----

  魑也依我的吩咐來到了奉越。本來是讓魑過來打探越瑤所在,不過,玄衣已經從越琰那裡找到了關於越瑤的秘密,越瑤的下落也已經知曉,那麼,魑就另有用處了。

  越琰要娶水兒。

  是時候去見水兒了。

  我恢復本來的樣貌,在水兒出宮來的必經之路,彈著她最愛的箏,彈她熟悉的曲子。她,是否還會有一絲絲印象?

  不出所料,水兒來了。她怔怔地站在我面前,眼中滿是迷惘。我把箏給了她,這,算是物歸原主了吧。

  水兒接過箏,瞬間,淚如雨下。水兒很少哭,我也不喜歡女人的眼淚,太懦弱。可是此刻,我卻是滿心愉悅地轉身。水兒的確忘了她自己,可是在她內心深處,依舊還記得我。

  是夜,我又去見了水兒。我給了她更多的暗示,她變得更加迷惘了。可是,我也只能如此,記憶是她的,從我口中說出來的只能是別人的過去,所以,水兒只能自己去尋找、去回憶。

  回到小屋,我便開始研製用於流產的藥。我曾想,如果,水兒回不來了,那麼就讓這個孩子來延續她的生命。不過,現在,找回原來的水兒並不是沒有可能,所以這個孩子就不需要了。

  只是……我低頭看著已配置好的藥粉,無論我怎樣精通醫術,怎麼小心地選用藥材,流產對於母體的傷害,怕是怎麼也避不了的。

  女人的嫉妒,總是無處不在。

  越琰的側妃月華對越瑤的恨意,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她,終於不再有耐心等待,開始行動了。我暗中把她準備的毒藥調換成了流產的藥。

  水兒流產了。

  水兒很在乎這個孩子,我無法理解。多少父母可以為了幾兩銀子,把自己的孩子賣與他人;更有甚者,可以為了一些荒謬的理由,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就比如說我的父母。而水兒為什麼這麼在意孩子呢?

  失去孩子,讓她的身體極為虛弱,但是她依舊強撐著身子,親手把一把銀晃晃的刀,刺入月華的體內,結束了那個殺了她孩子的女人。那一瞬間,我的水兒似乎回來了。冰冷的微笑,嗜血的神情,那,才是我的水兒!

  那種鮮紅的粘稠液體,我從來都只是覺得厭惡,可是,從水兒腿間淌下來的,卻讓我覺得心驚。不,不該是這樣的,水兒怎麼會流這麼多的血,不該是這樣的啊。

  水兒一直昏迷著,我只能在夜深人靜時,才能悄悄潛入她的寢殿為她治療,而收效,微乎其微。水兒身體的損傷遠遠超乎我的預料。

  難道,這真是出塵所說的天命麼?

  離開京都前,我去了一趟慈恩寺。

  那時,我已經出了京都城城門了,可是,我還是調轉方向,去了慈恩寺。

  很多事,總是這麼矛盾。我明明最不屑出塵的言語,可是,我記得最清楚的,卻還是出塵的話,十多年前是如此,現今又是如此;我明明覺得他的話,都是無稽之談,可是,我卻總是耿耿於懷。

  還記得,出塵曾說過,水兒是在我十五歲之時出現的。可那時,水兒已經三歲了,那麼,這三年呢,這三年水兒在哪裡?

  出塵很意外我會去拜訪他,更意外我會問這樣的問題。震驚過後的出塵,閉上了眼,念著佛經,並不打算回答我。

  「也許你今天的一句話,可以改變很多未來的事。」

  出塵沈默許久,「夫人的命盤怪異至極,老僧確實無法回答大人。但是,夫人近日將有大劫,能否化解此劫,就得看大人了。只是……天命已定,世人難違啊。若大人能放下魔心,或許能……」出塵語意未盡,突然頓住了,看了我良久,「天命……天命,何為天命?」繼而獨自喃喃自語,步入內堂。

  天命?

  哼,我不相信命!當初若無出塵,今日又怎會有風滿樓?

  大劫!呵呵,我笑著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是一雙可以掌握生死的手,劫有何懼?

  可是……

  現在,想到緊閉雙眼,沈睡著的水兒,我再無法笑得坦然了。誰都救不醒水兒,因為她自己不想醒來。

  奉越張貼了皇榜廣招名醫,我揭了皇榜,進入了皇宮。

  白晝裡,水兒的臉色愈加顯得蒼白。

  我想,也許我,真的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但是,即使如此,我也要把水兒帶離這裡。我在奉越的人太少,我不可能直接與越琰要人,所以,我要拿越瑤來交換水兒。

  越瑤所在的聖殿雖沒有太多的侍衛把守,可是裡面機關重重,若是隻身來去,勉強可以,可是想要帶走躺於冰棺內的越瑤,又不觸動任何機關,就有些麻煩了。魑的作用,就是為我解決這個麻煩。

  我彈著水兒的箏。

  那些水兒曾經彈過的曲子,我彈了一遍又一遍。本是生疏的指法,如今,已無比嫻熟。可是,不論彈得怎樣相似,依舊是不同的。

  我想念水兒的琴音。

  身後傳來些微的動靜,我回轉身,對上了一雙睡眼惺忪的眼睛。不夠清澈,不夠明亮,不夠堅定,可是,這樣就可以了,真的可以了。

  越琰滿臉關切地走了進來,又寒著臉出去了。因為,水兒不願嫁他。他不懂已經成為越瑤的水兒。

  而我,原來,也一直不懂水兒。

  「因為,你不是我愛的人,因為,我只想嫁一個平凡的男子,過一個平平淡淡的人生,這,是一種奢望嗎?」

  水兒的話,直直地撞進我的心裡,原來,這才是她要的。對財富的追求,冷酷的手段,只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而我卻一直沒有懂。

  婚典的事,越琰根本就沒有理會水兒的反對,該準備的,有序地進行著。

  宮女們送來了婚典用品。

  我站在殿外,聽到了水兒的喝斥聲,那些宮女一個個驚慌地退了出來。

  殿內傳來斷斷續續的琴音,慢慢地,又傳來一首首完整的曲子。忽然,琴聲嘎然而止,我急忙走入內殿,入目的,是水兒蜷縮在地,痛苦掙扎的身影。

  我扶起水兒,擁在懷裡。水兒那痛苦的神情,讓我的心,隱隱作痛。

  我想告訴她,不要再想了,可是,不能,如果這樣那麼水兒,永遠也回不來了。我能做的,就是幫她更快地想起來,想起她是誰。

  解除催眠術其實也並不是沒有任何辦法,只是,我無法知道,水兒最在意的是什麼?本來,我以為會是孩子,可是,不是。我想了很久,沒有答案。忽然,我想起了出塵的話,既然我可以幫水兒度過大劫,那麼是不是意味著……

  我始終無法確定,但是,我想做一回賭徒,用我的性命作為賭注。

  水兒靜靜地睡著,我為她在婚典時佩戴的首飾細細地淬毒。

  孤獨一生,是我的天命,因為我是魔,所以,只能孤獨。我本不信命,所以我要翻雲覆雨,讓所有的人,陪我入地獄。我本不識孤獨,可是,水兒的出現讓我體味了孤獨。是不是,真的有天命?

  呵呵,就讓我與天命賭上一賭。如果,真有天命,如果,真是至死,我都找不回水兒,那麼,就讓水兒完成她曾經的誓言——陪我一同下地獄,讓那些讓我失去水兒的人,為我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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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50:48

【44.風言風語—魅】

  水兒一直因為她母親的事恨柳元慶,可是其實事實並非如水兒所想。當初水兒在柳府,蘭馨之所以處處找水兒麻煩,正是由於柳元慶一直牽掛著水芙蓉。

  在女人與地位財富之間,柳元慶選擇了後者。這也不失為一個明智之舉,一個女人,怎敵得過權勢的誘惑。

  雖然知道,卻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水兒。只是水兒終於還是知道了。

  她伏在我的肩頭哭了好久,沒想到,這件事會讓她這麼在意。

  為了讓水兒不再如此不悅,我答應成為無影帶她去集芳閣,賺錢還債。

  在集芳閣裡,水兒見到了輕煙。這不是水兒第一次見輕煙了,可是水兒卻非常在意輕煙。這是為什麼?

  水兒不樂意搬回掬水園,於是我便讓人給拆了,打算重建。主人不喜歡的東西,留著何用?

  至於輕煙,我打算把她派離大武,本來可直接讓她消失於世,可是,為培養她,我畢竟花費了不少心思,如此未免可惜。況且近來,暗煞中有人蠢蠢欲動,留著她些許還有用。

  原來暗煞中那些不安分的人,並不是簡單的叛變而已。他們是受人挑撥,那挑撥的人,就是輕煙。呵呵,看來輕煙是看我這些日子太清閒,想為我的生活增加點樂趣呀。不愧是我親手調教的人,還有這個膽識!

  暗煞,越來越不安寧,我是有些低估魅的能力。

  此時,奉越逸親王越琰帶著使團前來大武求親。這原該是小事一樁,但是,越琰竟然有水兒的畫像。是誰給他的,我不做他想,一定是輕煙。只有曾經去過奉越的輕煙知道,水兒與越琰的妹妹越瑤長得極其相似。

  日子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魅的絕世容顏有多少男人可以抵擋?向來喜歡女人的魍,沒有逃過魅的魅惑,我絲毫不感意外。

  一開始,我不清楚魅背叛我的原因,不過,越琰的到來,讓我明白了過來,魅的最終目標是水兒。

  我淡笑著看著手中閃著幽幽綠光的匕首,被它所傷的傷口,永遠不會癒合。對於一個把美麗容顏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女子而言,它是再適合不過了吧?

  暗煞的事,我瞭若指掌,卻沒有任何動作。暗煞中雖然都是些心狠手辣的殺手,每每出行任務都是在生與死之間遊走,可是人吶,畢竟是怕死的。因此很多人還在觀望,我要等等,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會背叛我,順便想想我到底該怎麼處理這些人。

  這些日子來,我感覺心中嗜血的獸正從沈睡中慢慢甦醒。它在我心中低吼,在我腦中咆哮,它說它要品嚐更多更多的靈魂。

  越琰來京都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因為水兒。

  養虎為患,暗煞反噬的後果,我,沒法預料。我喜歡這種生死遊戲,可是,我卻不想水兒涉險。我明明說過,要水兒陪我一起下地獄的,可是現在……呵呵,我的想法,連自己都越來越無法瞭解了。

  我要借越琰之手把水兒帶離暗煞的勢力範圍,如此,我就可以放開手,好好地清理門戶了。

  那晚,水兒忽然與我提到了孩子。

  瞬間,我的思緒千回百轉。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有子嗣。我不需要子嗣,不需要給上官家留下任何的血脈!

  水兒是我的,我一個人的,她的眼裡、心裡,只能有我一個人。

  更何況,以水兒的身體,根本無法順利地生下一個孩子。

  生與死到底有什麼呢?我從來不去想這個問題,因為沒有區別,真的沒有。活著,只是因為還沒有死去,如此而已。可是,我就是不想讓水兒接近死亡。

  呵呵,也許是,我習慣了有水兒陪伴的日子,我還沒有死的時候,她,當然要活著了。

  魅跳舞的技藝不錯,曾經,我常看她跳舞,以此來解悶。

  近來,好些日子沒有看了。

  我以為近日她會忙著計劃叛變的事,沒想到,她還有時間排舞。既然如此,我又怎能辜負她的一番「苦心」呢?

  魅的舞藝,又精進不少,卻沒有什麼新意。她,今日恐怕另有目的吧。

  有一會兒,我總覺得有人在我背後窺探著房內的一切。但我只當毫無察覺,我要看看魅,到底能把我算計到什麼程度。一顆我一手創造的棋子,竟妄想走下棋盤,呵呵,真的很有趣。

  一曲舞罷,我如往常一樣,示意她坐下來。可是,她卻逕自依偎進我的懷裡。魅身上濃郁的香氣,讓我不禁皺眉。我沒有任何舉動。儘管不悅,卻沒有推開她。

  那種被人緊緊注視之感,終於消失了。魅終於從我的懷裡擡頭,艷麗的唇,彎成一個小小的弧度。依世人的觀點,這應該是美麗的吧?可是,我還是喜歡水兒淡粉色的唇,柔軟的,溫暖的唇。

  「大人,我美嗎?」魅柔媚入骨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放下已經變溫的茶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忽然起身。瞬間失去支點的魅,伏倒在地。

  我來到火爐旁,拿起在火上熱著的水壺,另倒了一杯茶。乾癟的茶葉在沸水中翻騰,慢慢地舒展開來,清冽的茶香,漸漸飄散開來。微皺的眉,漸漸舒展開來,這味道,有些像水兒身上的香氣,一種舒心的味道。

  「大人,我從小就問您,可是您為什麼從來就不回答我?」

  我轉身,魅已站於我身後。我擡起魅的下巴,仔細端詳她的臉,再滿意地縮回手,「美,怎麼不美,你可是我的傑作呢。」我低頭輕啜了一口熱茶,瞬間,唇齒間,盈滿茶的香氣,「若你不美,我留你何用?」

  「那,這樣呢?」

  我緩緩擡眼,看著未著寸縷的魅,譏誚地笑著,「魅,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望眼欲穿等著這一幕呢。」

  「大人,曾經您不要我,我知道,我那時還不夠美,可是現在……」魅殷切地看著我,「大人,魅只想成為您的女人,只想做您的女人!您成全魅吧。」

  我放下茶杯,上下打量著魅,指尖觸及她的肩膀,魅的身體輕輕顫動著。她的皮膚光潔如玉,以靈狐之血養顏效果真是不錯。不知道,現在靈狐還有幾隻,夠不夠水兒用的。

  那第一刀,到底該從哪裡下手呢?我的視線在魅身上遊走,最後,還是停留在了那張絕世的容顏上,還是那裡最合適吧。看著最美的事物毀滅,才是最有意義的。

  我愉悅地笑著,挑起靜躺於地上的衣裙,遞給魅,「天氣還是有些涼的,不是?」

  「大人!」

  「你以為我缺少女人麼?」

  「大人,我不會放棄,不會……」

  我踏門而出,魅的話語被我遠遠地扔在身後。

  回府的時候,水兒正在彈琴。

  很少聽水兒唱曲子,可是這次的曲子,尤其特別。那不單單是一首曲子,水兒似乎想借由它,述說些什麼。曲子忽然停了,水兒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我忽然明白了過來,原來集芳閣暗處的人,正是水兒。

  最後,水兒問我,我們之間有沒有愛情。愛情,那是什麼?情之一字之於我,一無是處。

  那無數個倒在我腳下,臉部因為痛苦而扭曲的人,無不在嚥下最後一口氣前,用那雙滿佈血絲的眼睛憤恨地看著我,「惡魔,你不是人,是惡魔,是惡鬼,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對,我就是鬼,是魔,我喜歡他們對我的稱呼,喜歡他們對我的詛咒,更喜歡他們對我的恐懼。我在地獄中成長,伴隨著地獄業火的煎熬呼吸,我生就是魔,死了自然要回到地獄。

  試問,魔,怎會有情?

  所以,我不懂愛情。

  黑暗裡,是最孤寂,寒冷的。

  每一個夜晚,是讓我感覺最最煎熬的時刻。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只在白晝裡做簡短的休憩。而夜間,我喜歡點著燭火,計劃著一個個有趣的遊戲。然後,遇見了水兒。忽然發現,擁著她,聽著她輕緩的呼吸聲,我就可以閉眼淺眠。

  這夜,水兒撫著我的面龐,從她指尖傳來溫暖的溫度。

  然後,她的手,停在我的頸間。她在想什麼呢?想著用什麼方式割開我的喉嚨,還是其他的什麼事呢?

  夜很靜,我彷彿聽見一滴液體,滑落在枕邊。

  -----

  水兒被越琰帶走,再過幾天,就會到大武邊境了。

  我讓魎暗中保護著水兒,她會平安,等我把她帶回身邊。

  是時候清理暗煞了。

  我捧著茶杯,聞著茶香,看著立於我面前的魑、魅、魍三人。

  「魑,你決定了麼?」我平靜地問著一臉笑意的魑。

  「魑,誓死效忠主人。」魑恭謹地跪在我面前。

  「魑,你難道還沒有過夠被他擺佈的日子?只要我們三人聯手,有什麼做不到,即使是玄衣也不是我們的對手!」魍極力地遊說著魑,可是,魑只是起身,垂手立於一旁,一幅隨時待命的樣子。

  魅看著我,一言不語。

  「既然如此,魑,你別怪我們手下無情。」魍說著便要出招。

  「這麼就打了?魍,不如先聽魑講講血咒吧,魅,你也聽聽。」我擡眼示意魑開口。

  「魑魅魍魎,從得到這個名字開始,主人就給我們種上了血咒。我們四人的命,是與主人聯結在一起的,只要主人一死,我們也……」魑幽幽的聲音,讓魍的臉色急劇地變化著。

  「那麼,」久久不語的魅,笑了起來,「換言之,我們的生死也決定著主人的生死了。」說著從高挽著的髮髻上拔下一直發簪。

  「呵呵,這個想法真不錯。」我不禁譏笑著自己,當初是怎麼培養出這麼愚蠢的一個女人的。

  「魑,原來你是因此才不願助我們的。」魍恢復鎮定,「哼,這有何難,只要他不死不就可以了。」說著,向我攻來,玄衣一躍而出,迎了上去。

  魑只是淡淡地看了魍一眼,不再言語。

  「魑,別讓魅做傻事了。」話音剛落,魅手中的髮簪被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擊落。我從袖子中拿出那把匕首,拔掉刀鞘,幽綠的光芒若隱若現。我緩緩走到魅身旁,「用這個怎麼樣?我特地為你準備的。」我用冰冷的刀尖托擡起魅的下巴,「這麼美的臉,死了多可惜。」

  「大人,如果可以死在你的手中,我就滿足了。」

  一根銀針插入魅的後頸,魅瞬間癱軟在地。「可是,我沒有想讓你死,這可怎麼辦?」我掩去臉上的笑容,「魅,你真的讓我生氣了,所以……」幽綠的刀尖在魅的臉上緩緩劃動,留下一道道鮮紅的細痕,「魅,你的美麗是我賜予你的,你怎麼總是記不住呢?呵呵,不過沒關係,現在,我親自收回,以後你記不住也沒關係了。」

  魅驚恐地看著我,淚水不斷得從那雙美麗的眼中湧出來。她的唇,不住地顫抖著,可是,她不能說一個字。從那根銀針沒入她的體內開始,她便再也無法動彈,無法言語,直到她死。

  那張絕世的容顏,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溝壑縱橫、血肉模糊的臉。我扔下匕首,看著那雙由驚恐變為絕望的眼,「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魅。」

  打鬥已經結束,魍跪倒在血泊裡,奄奄一息。我一揚手,玄衣舉劍,一道寒光,打向魍,魍瞬間沒了氣息。

  我看著一地的紅色液體,止不住地厭惡,向大門邁去,邊走邊道,「魑,找人好好照顧魅,我要她好好地活著,她只能活著。那些叛徒,就給你了,你不是正缺藥人麼?對了,無心山莊裡的藥草好些時候沒有施肥了,挑幾個做花肥吧。」

  我一提氣,飛入夜色中。

  夜,很黑,有些想水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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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50:24

【43.風言風語—對弈(下)】

  丫頭做戲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好,在集芳閣時,悲痛欲絕的模樣連我都要信以為真了。那些虎視眈眈的眼睛自然是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裡,暗中竊喜以為機會終於來了。

  丫頭回府的路上便遇見了一個他們的人。呵呵,只可惜,丫頭喜歡俊美的男子,那種庸人,丫頭怎麼看得上眼呢?

  這晚丫頭的心情很差。丫頭說那是因為她在集芳閣時摔得挺重,可是我覺得原因並非如此簡單。

  啊,對了,那個風滿樓是魍,丫頭還不知道呢,莫非丫頭以為是我與那個女子……

  我漸漸笑開了,原來丫頭是在吃味兒呢。其實這世上,我唯一無法完全瞭解的人,就是丫頭了,她把自己的心事藏得很深,我無法窺見,可是現在,我終於慢慢地看見了。

  果然,沒過多久,安王他們便行動了。安王的計策——美人計,裡應外合等等的一切,其實都不壞。可他,最後會功虧一簣,原因就在,他根本就不瞭解我!

  風滿樓喜歡女人,也喜歡銀子,這沒有錯。於是,他們給風滿樓送來了兩個姿容俏麗的女人。只是,喜歡女人的那個風滿樓,不是我。在這個世上,我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和銀子。對女人,我向來沒有興趣,至於丫頭麼,呵呵,她還不是女人呢。而銀子,我有得是,這點銀子之於我,算什麼?

  女人自然是給了魎,而銀子則被丫頭看上了。丫頭喜歡銀子,向來如此,拿丫頭的話說,銀子不是萬能的,可沒有銀子卻是萬萬不能。瞧,這話多有道理!為了方便丫頭使用,我直接給了丫頭銀票,給了數倍於這些破爛玩藝兒的銀票。

  本以為丫頭只是有些貪財,卻不想,那些銀子,她是用來賑災的。她還讓魎去聯繫那些所謂的善心人士一齊賑災。丫頭向來沈穩聰慧,卻還會有如此單純、不切實際的想法。這種人人自危的時候,會有人來做這種蠢事麼?丫頭總是在一些要事上犯糊塗。而,我卻不忍丫頭失望,把這事交由魑去辦理了。以魑不擇手段的辦事方式,恐怕沒有一個「善心人士」會拒絕的吧?

  魑領命而去,我看著杯中翠綠的茶葉,不禁笑了起來,我現在何嘗不是在犯糊塗?

  這些天,安王一行人,正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我若是閒著,豈不是太不給安王面子了?刺殺當朝相國的罪名實在是太小了點,刺殺皇帝,才符合安王這個王爺身份,不是?

  兩個女人中有一個叫杜若的,她的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香氣,那不是普通的香料,而是因為她的身上種著一味毒物,毒閻王最得意的媚藥——離魂香。顧名思義,離魂香就是讓人慢慢地變得無知無覺,成為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之藥,只是成為傀儡的,不是服藥之人,而是與此人交歡的人。

  得到消息,今夜安王會派人來府中,本來是要交待魍一些事情,可是不巧,魎正忙著。於是,我在屋頂等著魎辦完事,順便也欣賞一下魎的辦事過程。我沒有料想到的事,丫頭會在此時出現在晚雲居,而那時,安王派來聯繫的人正巧也來了。呵呵,看來,風滿樓的秘密,就要被丫頭發現了。

  我飛身而下,攬住丫頭的的腰際,把丫頭帶上了屋頂。我怕丫頭會發出聲音打草驚蛇,便摀住了丫頭的嘴。丫頭只是身形一頓,便安靜地伏於我的身下。看來,丫頭已經發現了。

  烈火焚身,我竟然還會有這種感覺!

  曾經的這種感覺是痛不欲生的。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我已經記不得了。那時,我是一個藥人,毒閻王的各種新藥我都是第一個嘗試的人。毒閻王喜歡制各種毒藥,時而也會有春藥。不管是哪一種,只要服了他的藥,就只有兩種結果——解毒與中毒而亡。那時我還不能死,我用毒閻王給的女人,解了春藥之毒。後來,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我對那種藥物產生不了任何反應時,便不用再試新的春藥了。而那些女人,都死了,是我殺的。她們見到了那個沒有理智、恍如野獸的我,見到了那個拜毒閻王所賜屈辱不堪的我,所以她們只能死。

  自此,我對男女之事也不再有了任何慾望,就如同我冰冷的體溫一般,多少年來一直如此。

  可是此刻,我竟然這樣渴望得到水兒,無法自制的渴望。

  水兒也感受到了我身體的變化,驚慌地要我讓開。她不知道,身體的摩擦只會讓我更加渴望她。但是,我不能,也不想,因為我不願強求水兒。我到底有多在意水兒,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出聲讓她不要動彈,那沙啞的聲音,連我自己聽著都感覺陌生。

  水兒終於安靜了下來,我極力地控制著自己。來自水兒身上淡淡的香氣,不斷地衝擊著我的理智。

  那個夜訪風府的人終於離開了。我剛想帶著水兒下去,卻被水兒握住了手。她說,她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做我的妻子。

  我的理智在漸漸瓦解。

  我抱著水兒回到了掬水園。

  此時此刻,我依舊想不明白,水兒之於我到底是什麼,妻子,又代表著什麼。我只是不想勉強水兒,純粹的不想而已。我用我僅剩的理智提醒著水兒。水兒笑著說,她只要終生契約,問我怕不怕。那不同往日的柔媚笑容,吸引著我。終生契約有什麼,生生世世的契約,我都不會看在眼裡。怕這字,我還從沒有體會過,不不,我已經體會到了,我原來也有怕的事。我低頭輕柔地吻著丫頭,我是怕,怕我會傷了水兒。

  水兒的身體很美,要她多少次,我還是覺得不夠。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同是女子的胴體,連令所有男子神魂顛倒的輕煙都吸引不了我,為什麼水兒就……但是,失去理智的感覺讓我極不適應,所以我更喜歡擁著水兒入眠,那種溫暖的感覺讓我覺得一直裹在身上的冰層正慢慢融化,寒冷之感漸漸變淡。

  我告訴了水兒一些事情,卻沒有完全說明。暗煞的事情,知道了太多,對於水兒沒有任何好處。

  水兒是個記仇的小丫頭,哦不,現在該說是個記仇的小女人了。魍作為風滿樓時可沒有少讓水兒吃苦,不知道水兒會怎麼對付他了。我有些期待啊。可是水兒首先對付的人,卻是我。跪搓衣板,這種招式也只有水兒能夠想出來了。男人是女人的天,天下間,有幾個女子敢讓她們的夫君下跪?恐怕,也只有我的水兒敢如此肆無忌憚了。

  為了消災,我只能散財了,用兩萬兩銀子免去了跪搓衣板的下場。看來,魍的帳,水兒是算在我頭上了,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便宜了魍?那離魂香的解藥,就讓魍自己去找吧。

  朝廷開恩科,按照水兒的意思,兩個文武狀元都是以真才實學當舉。水兒難道真的以為如今的大武憑借這兩人之力就能挽回?

  那個武狀元就是翌晨,他已是安王的人了,這次安王在策劃的事,他可是一個重要角色。文狀元倒還真是一個為民辦事的好官,水兒竟早已認識了他。他提出的救濟災民的方法,倒是一個絕妙的計策。但是,我可不認為這種只會讀聖賢書的呆子可以提出如此大膽新奇的計策。朝堂之上,我稍一猶豫,便允了書獃子所奏之事。

  事後一查,那果然是水兒交待的。

  我本該拿著手中的棋子封住水兒的所有去路,可是,我卻為她讓出了一條條大道。這還能說是對弈麼?

  我望著晴朗無雲的天空,淺淺一笑,是與不是還有什麼關係?

  風滿樓被杜若所迷惑,更加冷落水冰清。水冰清搬去了微雨居。安王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就是如此。這是多好的機會,安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是夜就派人過來說服水冰清,毒殺風滿樓。

  兩個女人使出渾身解數迷惑風滿樓,終於風滿樓答應要娶她們為妾。至此,風滿樓與水冰清是徹底決裂了。這一切,為水兒決心下毒,找了一個絕妙的爆發點。

  好戲終於可以上演了。

  只是水兒那碗比毒藥更可怕的人參雞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呵呵,真是慶幸,我不用親自去嘗。至於魍,我事後會好好補償補償他的。兩個女人也沒有逃脫厄運,她們可是得罪了我的水兒,沒有什麼好下場自是應該的。

  我設計的一切,自是萬無一失。所有來風府進行刺殺的黑衣人,最後沒有一個逃離風府。我暗煞中的殺手,又怎會對付不了幾個黑衣人?

  被殺的幾個雖然死無全屍,但是一定比被活捉的幾個好吧?

  我一直盼望在我的計劃中出現的意外,這次真的來了。只是,這次的意外沒有給我帶來絲毫樂趣。

  當有人舉刀劈向水兒,我腦中竟然瞬間一片空白,什麼都還來不及想,身體便做出了反映。直到把毫髮無損的水兒擁在懷裡,心還是無法抑制地劇烈跳動著。我竟然會毫不猶豫地用身體為她擋去危險。

  背後的一刀雖然有些深,可是對我而言,這種傷算得了什麼?但看到水兒擔憂的眼神,我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佔據了多少。我順勢倒了下去,水兒不停地喚我「瘋子」,原來她一直是這麼叫我的。

  瘋子,呵呵,她叫我瘋子,這個名字我喜歡,我不就是一個瘋子麼?遇到她之前,我沒有喜怒哀樂,這不是一個瘋子麼?遇到她之後,我不斷地做一些我自己都不明所以的事,這不也是一個瘋子麼?沒錯,一直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瘋子。

  水兒以為我真的死了,拿起刀不斷地砍著那個傷我的黑衣人,一刀又一刀,直到那人血肉模糊,她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嘖嘖,我的水兒,可真是心狠手辣,不過,我可是很滿意啊。

  當水兒看到站在她身後的我時,她竟狠狠地摑了我一掌。曾經有一個人也如此打過我,那人就是毒閻王。那段記憶躍然出現在我腦中,提醒著我,那些過去有多麼不堪。我捏著她再次揚起的手,心彷彿再次凍結。

  水兒哭著問我,「你,都可以動手殺我,為什麼還要用自己的身體來擋……」

  她是在擔心我麼?我把水兒拉入懷裡,她的身體輕輕顫抖著。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對不起,這三個字對我而言,是多麼的陌生,可是,我還是對她說了。

  也許我真的不該拿自己的生死來試探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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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9:12

【42.風言風語—對弈(上)】

  我說過,丫頭是我的一個意外,一個讓我歡喜,從不讓我失望的意外。

  丫頭就是丫頭,依舊這麼聰明,依舊這麼,呃,這麼暴躁!呵呵,敢在我面前這麼凶神惡煞的,丫頭還是第一個可以無憂無慮地活蹦亂跳。

  唉,真不敢想像,除了我,誰敢娶這麼個女子為妻!可是我看到丫頭一如既往的凶巴巴的樣子,心情卻是說不出的舒暢。丫頭,我可是在幫你哦,免得你最後成了沒人要的姑娘。

  其實今天叫丫頭來,只是為了讓雲裳夫人看看丫頭的樣子,好讓她為丫頭準備嫁衣。只是不知道,最後,丫頭是不是真的會穿上這件我特地為她準備的嫁衣。

  聖旨來了,我與雪柔的日子,皇上給定了下來。

  我命人大肆張羅婚事物品,什麼都要最好的。呵呵,當然是要最好的,這樣才配得上我的娃娃呀。

  至於雪柔,一顆棋盤上的旗子,怎能妄想成為下棋之人呢?

  弒君,延婚,立新帝,掌大權。

  我,可以翻雲覆雨。

  所有的人,都匍匐在我腳下。只要我稍動手腳,天下必可生靈塗炭。可是,我絲毫沒有感到我想像中的樂趣。

  我望著夜空,除了黑暗,我什麼也看不見。寒風打在臉上,我也感覺不到冷,在很多年以前,我就感覺不到寒冷了。

  很多年以前啊,我是毒閻王的藥人。也許是試的毒太多了,久而久之,身體便發生了變化。寒冷,一開始只是不住地感覺寒冷。那時,我還可笑地想,自己最後會不會是凍死的。可是,我活了下來,我告訴自己,不管多痛苦,我都要活下去,因為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呢。慢慢地,我也就麻木了,就像我感覺不到任何毒物的痛苦般,我也感覺不到任何寒冷之感了。

  但是,當丫頭把嬌小的手放入我的掌中,當丫頭對我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時候,我又重新感到了寒冷,冷得讓我想永遠留住自手中傳來的溫暖。

  人,對我而言,分為兩種,有用的工具和用工具對付的廢物。從來都是如此,直到丫頭出現。

  丫頭之於我,是什麼?我漸漸地不清楚了。丫頭曾經也是我的工具,用於解悶的工具。可是,若是工具,怎能牽動我的情緒?

  丫頭一身是血的樣子,竟讓那顆不知何時被我遺忘的心,難以自制的跳動。我甚至忘記去思考該怎樣處置那個傷她的人——淩靈,讓她死,唯一記得的就是不允許她再來傷害丫頭。可是,被丫頭阻止了。我聽丫頭的話,放了她,我確實放了她。死,實在太便宜她了,所以,我怎能這麼做呢?

  在江湖中佔了一席之地的淩雲山莊,沒多少年,便沒落了。沒有人死,一個也沒有,雖然他們每個人都盼著可以死去,但是,我怎麼能允許呢?

  十里紅妝。

  這就是我要給丫頭的婚禮。

  潔白如雪的嫁衣,是我要給丫頭的驚喜。只是,天地間,會有女子願意穿上那白色的嫁衣嗎?即使是丫頭,我也無法確定。

  我騎在馬上,看著身著一襲如雪嫁衣的丫頭被眾人簇擁而出。我淺淺地笑了起來,丫頭,果然是獨一無二的!

  在無心山莊的時候,我曾問丫頭,要不要嫁給風滿樓。如果丫頭說不,我也許會把她永遠關在山莊裡,可是現在,我想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我已經不忍折斷丫頭的翅膀,可是我也不會放手,那麼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丫頭不會感到任何痛苦地死去,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那夜,我沒有要她。

  因為從她眼中,我看到了害怕。

  更因為,男女之事,曾經對我而言,只是解毒的一個方式而已。找一個女人,通過陰陽相合,把身上的毒轉移,僅此而已。毒閻王有得是女人,那些求他賜毒殺人的人,求他解毒救人的人,總是不會忘記給他送來各種女人。她們一個個都擁有絕世的容貌,只可惜,老頭子太老了,老得已經……所以,她們多數都被我用來解毒了。因為,老頭說,我,是一個世間難尋的藥人,我比她們更有用。她們最終,都只是一堆一無是處的白骨。呵呵,再美的皮囊,又有什麼用?

  -----

  出塵回到了慈恩寺。

  這麼多年了,他,踏遍各地,尋著一個人,一個據說與我相生相剋的人。我真好奇他會找出怎樣的一個人來,因此一直命人監視著他,保護著他,我要他好好的活著,看我怎麼讓他的預言成真。可是他卻一無所獲地回到了慈恩寺,這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看著跪在佛前的老僧人,我不禁笑了起來,「出塵,才二十幾年,你怎麼就老成這樣了!你可得好好保重啊,不然有些精彩的事情,你可就等不到了。嗯……或者我就提前……」

  「上官公子!」出塵艱難地撐起身子,似搖搖欲墜,「公子何必如此?當年是老僧胡言亂語……」

  我真擔心他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就這麼超生了。走過去扶住出塵,「出塵大師,怎麼是胡言亂語呢,你看你說得多準吶,我可不就是禍國殃民?你放心,不用等很久,你就可以見識什麼叫生靈塗炭了,這個可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見的。呵呵呵呵……」

  我放開出塵顫抖不已的手,轉身向門口走去。

  「上官公子,一切都是老僧的錯,要如何處置都聽憑公子,公子,求你……」

  我回轉身,一瞥出塵,嗤笑道,「大師,佛像可是在您身後,您別老眼昏花得連妖孽與仙佛都分不清楚了。」

  一隻信鴿停在窗欄之上,我娶下信,放飛信鴿。

  我將信紙捏在手中,揉得粉碎。

  原來,那個人就是丫頭。我習慣性地勾起唇角,向來平靜如鏡的心,漸漸龜裂,似有什麼要從那裂縫中噴湧而出。

  那夜,丫頭幾乎沒有合眼,清晨眼睛腫得厲害。我什麼也沒有提,與丫頭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直到丫頭對我毫無顧忌地大發脾氣,我才覺得我的娃娃又回來了。

  出塵,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讓丫頭為你做什麼?如有你把丫頭帶離了我,哼,我不介意先送你去體驗一下人間地獄。那是只有暗煞中人才能知曉的秘密呢!

  出塵,居然來風府找丫頭。

  而丫頭,答應了出塵的請求,幫他對付我。

  哼,水兒呀,你真的以為,你可以幫出塵做什麼嗎?不,你什麼也做不到,如果沒有我,你什麼也做不到!

  晚膳過後,我與丫頭談了關於出塵的事。

  每個人,對於我的過去都充滿好奇,丫頭也不例外。也許,對於丫頭莫名其妙的過度的喜愛,到今天應該停止了。我,終究比較適合一個人活著……

  「不想!你的過去又沒有我,知道了又如何?」

  我的思緒,被丫頭的話打斷了。那一瞬間,我甚至忘記了怎麼思考,只想把丫頭緊緊地擁在懷裡。

  出塵,他也許真的找對人了,這世間,除了丫頭,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可以傷我的人了。

  丫頭說我監視她,呵呵,這怎麼可能呢?丫頭喜歡自由,所以我只命人護她周全,而非監視她的一言一行。只是,可惜,那些丫頭接觸的人,我都安排了眼線,進而知道了丫頭的事,也是意外之獲!

  近來,有些不安分的人,正蠢蠢欲動。為「方便」那些人的行動,也為了保護丫頭以防萬一,我要讓丫頭極受我寵愛的消息煙消雲散。

  丫頭,一直以來,我都是獨掌棋盤,現在我已經把一方棋子交與你。能否幫出塵,那就得看看你是否真的有這本事了。

  -----

  毒閻王喜歡搜集武功秘籍,各種失傳的絕世武功秘籍,幾乎都可以在他的密室裡找到。七歲那年,毒閻王逼我學輕功。這麼做,自然不是為我,而是,因為我學了輕功,就可以去更高更危險的地方為他採摘藥草。後來,我也因此知道了他的這個秘密。

  我殺了毒閻王之後,得到了人們只能在傳說中聽聞的武功秘笈。習武殺人,耗神耗力,這麼麻煩的事自然是找人代勞了。

  魑、魅、魍、魎四人,是我親自挑選、精心培養的,四人的武功造詣、辦事能力,是少有人可及的。他們是暗煞中的四大殺手,只在對付極其棘手的人時,我才會動用他們。除此之外,四人還各有長處。

  魎,是四人中最安分,最好控制的,我已經把她送給了丫頭,有魎在丫頭身邊保護她,我自然可以放心許多。

  魍,既是暗煞中的殺手,又是全傾朝野的風滿樓。風滿樓其實有兩個,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魍有一個最大的愛好——喜歡女人,尤其是處子。他這個愛好倒是為我解決了很多問題。

  魅,就是集芳閣的輕煙。男人最大的弱點往往就是女人,漂亮女人。魅的絕世容顏,正是出自我的手。我給她的五官進行修整,尋來千年靈狐,用靈狐之血為她養顏,還把世間最美的武功傳於她,是我造就了傾城絕世的輕煙。

  魑,是四人中最有才能的。他是風府的管家,是知道我最多事情的人,是四人中唯一懂得醫術的人,也是最危險的人。

  養虎為患,呵呵,我最清楚這四個字的厲害了,毒閻王就是我的前車之鑒。對他們,我自然是作了萬無一失的防範。

  是我創造了這樣的他們,當然知道怎樣毀了他們。

  至於玄衣,他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他曾是江湖第一殺手,但是他厭倦了那種在殺與被殺之中殘喘的日子,所以他,不是暗煞的殺手,只是一個保護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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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8:21

【41.風言風語—玩偶】

  九年的時間,有的人可以功成名就,有的人可以一事無成。而我顯然只可能是前一種人,因為我是風滿樓。

  我是武林中神秘的暗煞之主,是大武無人知曉的一國首富,是最受大武皇帝器重的青年才俊。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有序執行,沒有任何紕漏。可是,這種沒有任何意外的日子,是不是太無趣了些?

  於是,有了琴藝奇絕的無影。

  遊走在朝堂和青樓之間,看著那些唯權是圖,唯錢是圖的人們,演著可笑的戲碼,讓我的人生多了一絲樂趣。可是,看得多了,樂趣也就沒有了。

  是不是老天聽到了我的請求,於是終於,給我的人生裡,安排了一個有意思的意外?呵呵呵,我不禁嗤笑自己愚蠢的念頭,老天若會眷顧我,那麼,就不會有風滿樓了。

  那個有意思的意外,是一個小丫頭。

  她第一次出現,就在我耳邊喋喋不休,打擾了我賞月的雅興。但是,卻也是第一個出言關心我的人,「月色雖美,卻是夜風襲人,小心受寒」,這是她離開前說的話。哼,她,還真是一個多事的丫頭。

  不過,她的聲音,柔而不嬌,很好聽。

  第二次見到她,是在集芳閣。一個小姐,卻敢來這種地方,倒是有趣的緊。那夜,我沒有看到她的樣貌,卻記住了她的聲音。所以這次她雖然做著男子的裝扮,我卻憑她的聲音,認出了她。她的樣貌,呵呵,老實說,是我見過的女子中,最糟糕的一個。可是,卻真的是個有趣的丫頭。

  我摸了她的胸,很小,非常小,但是形狀似乎不錯。

  小丫頭,很容易逗弄,所有的情緒都表現在臉上,讓我忍不住耍著她玩。但是,我不會愚蠢的以為,她真的只是一個可愛的小丫頭。她那雙清亮的眼,掩藏了一些東西,一些我也看不透的東西。

  她這次離開,是我讓魎送走的。

  哦,對了,這個魎,是我精心培養的工具中的一個。另外還有三個,分別是魑、魅、魍。魑就是風府的管家,魅是輕煙,魍是我的替身,他們各有用處。

  這天,我心情大好,因為找到了我最新的玩偶——水冰清。

  從那日起,我便讓人監視了她。她在柳府的日子過得不怎麼好,但是,她卻不負我所望,是個比我想像中更有意思的丫頭。她,很奇特,時而很聰明,時而卻很迷糊;時而堅強,時而又透著股柔弱。

  第三次見她,是在祿王府,真是沒有想到祿王爺居然還邀請了她。更讓我沒有想到的事,她的琴藝,卻是如此之好。沒有十五年以上的苦練,不會有這樣卓絕的技藝。這是我想不透的事情。莫非,她真是特別有彈琴的天賦?

  賞花宴之後,她便被柳元慶禁足了。於是我以無影的樣子,去找了她。

  這天,我又發現了她的一個聰明之處,識時務。

  於是自那天起,我便經常光顧她的居所。她,是我的玩偶,陪我打發時間的可愛娃娃。

  但是,有人居然在打我的娃娃的主意。

  丫頭身上時而有極淡的香氣,也許別人不會發覺,更不會知道那是一種毒藥的味道,可是,我卻知道,因為那毒正是我配製的。

  丫頭是我的玩偶,我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我的東西。可是,我制這毒時,沒有配解藥,這是我製毒的習慣,毒藥是殺人用的,要解藥做什麼呢?

  我回了無心山莊,用多種萬金難求的材料,為丫頭配了解藥。可是,原來我這毒的功效比我想像中更強一些,有些毒藥我會找人來試,有些卻不會。這毒就沒有給人試過。丫頭身體的根基很弱,於是藥物對她的傷害就更大了,好在一時也死不了人,最多也許就是少活幾年吧。其實到底如何,我也不怎麼清楚,我只喜歡害人,卻不喜歡救人。為丫頭解毒,只是意外中的意外。

  但是,我依舊命人去尋找雪蓮,只有雪蓮才能幫助丫頭恢復身體元氣。

  過年的時候,我去了丫頭的臨水軒。

  望著她孤寂的背影,我心中竟然會有一絲沈悶。不明白是為什麼,原來聰明如我,也會有不明白的事。

  那天,我說了些自己都覺得怪異的話,也許,是突然發覺我們有很多相像之處的緣故吧。

  丫頭給我彈唱了一首曲子,那甜美的歌聲裡,夾雜著一份憂愁。淡淡的憂愁,卻一直盤踞在我心頭,怎麼也化不開。

  丫頭的身體畢竟有些差,我給她施了些安神粉,讓她好好地休息。我坐在床沿,看著丫頭,平凡清秀的臉孔。丫頭的身世我已經知曉,沒想到那種環境裡,居然可以養成這樣特別的小丫頭。

  丫頭身邊來了一個少年,看著有些功夫底子。

  我聽著手下人的回復,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我的娃娃,總是能給我很多驚喜。原來,這個叫翌晨的少年從小就被丫頭設計了,丫頭還真是不簡單呢。

  至於她讓少年殺老鴇的事,我聽著,心情更為愉悅了。心狠手辣,呵呵,我喜歡!

  丫頭,我可是越來越喜歡你了,這可怎麼辦呢?

  我把風滿樓這個身份的自己推到了丫頭面前。

  安王府的世子居然要娶我的娃娃!

  丫頭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丫頭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自然明白,丫頭因為她母親的事恨柳元慶,想借世子之機報復,倒也不失為一招好棋。

  沒想到雪柔這步棋還走得皆大歡喜了。只是,想到我的娃娃將會被別人抱著,還真有些不喜歡呢。

  雪柔以為這樣,我風滿樓就沒什麼戲了?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安王是個好面子的人,要是他知道了丫頭的身世,肯定就不會允許這門婚事了吧?

  我還沒有動手,雪柔就幫我做了。丫頭的婚事取消了。原來,雪柔只是要把丫頭逼到絕境,要她消失在京都。主意是好,可是,丫頭在柳府的日子也就更難熬了。有些事情,我想做,也會去做,並不表示,我會容忍別人來做。娃娃是我的,她受的苦,我會千百倍的要回來。

  丫頭自願隨我回了風府。當然,這所謂的自願,可是建立在某些條件上的。呵呵,她,可是第一個敢跟我談條件的人,也是,第一個讓我接受條件的人。

  原來,丫頭,也會製毒,不過,那些真的只能說是彫蟲小技了。那些害她的人,蘭馨和婢女綠意,都受到了小小的懲罰。這就是丫頭與我談的條件——幫她下毒,用她自己的毒。

  丫頭有時心狠手辣,可有時,還是過於心軟,這種小懲罰可是遠遠不夠的。可是,丫頭很鄭重的警告我不能動她們。我仔細地照了照鏡子,殺意沒有很明顯呀。

  丫頭的眼力真是不錯,不愧是我的娃娃。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我輕輕地念著丫頭寫的詩,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紙屑碎片。我稍一思索,提筆寫下三個大字,讓人拿去作成匾額。

  掬水園,掬水園,呵呵,丫頭,我把你掬在手心裡,可好?

  雪柔來了。

  她明明長得比丫頭好,可我怎麼就是覺著丫頭看起來更順眼呢?

  才想著,丫頭就來了。不得不說,丫頭長得還真是太嬌小了,帶著張小孩面具,真是有意思得很。

  自從知道雪柔害她的事,丫頭對於雪柔自然沒有什麼好感,趁機耍些小花招,也是意料之中。既然丫頭要玩,我當然也要配合一下。況且,看到雪柔驚惶的表情,感覺很好玩哦。

  但是,現在我的身份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官員,而她是公主,若丫頭真把她忍急了,那可就有些麻煩了,於是,我把丫頭護在了懷裡。丫頭身材嬌小輕盈,抱著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丫頭,是我的玩偶,我有很多的玩偶,丫頭只是其中的一個。丫頭還是我的娃娃,我唯一的娃娃,一個可以讓我這麼歡喜的娃娃。

  丫頭,你既然成了我的娃娃,那麼一輩子,就只能是我的娃娃了。

  昭和祟正在集結兵力打算攻打大武。

  我自請前去講和,若講和無效,就開戰。

  唉,我的計劃,總是沒有一絲差錯,我連一點點驚喜都找不到。

  丫頭現在十四歲,還有一年才是貴族女子出嫁的年歲。我的娃娃,自然不可以受一絲一毫的委屈,所以我不能在今歲娶了她。但是,以防萬一,我可得先把丫頭給定下來。

  我摘下頸間的玉,在眼前晃動,燭光下,玉泛著溫潤的光澤。提起筆,寫了幾行字,與玉一齊裝進了信封。想到丫頭看到這信時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

  這玉可是塊好東西,擁有了它,就算是擁有了暗煞和我的全部財富。不過,丫頭,好東西總是人人都想要的,你要是真用了這玉,恐怕就活不到我回來娶你了哦,你應該不會這麼笨的吧?可別讓我失望啊。

  昭和祟的事,其實很好解決。

  更不用提,還是我讓人去慫恿他們出兵的。我既然點起了火,自然知道怎麼滅火了。

  出征的幾個月,丫頭的事,我可瞭若指掌,呵呵,她還真是很能幹,短短的幾個月,就能經營起一家出色的鋪子。

  沒有丫頭在身旁給我攪和,感覺生活真是無趣得很。於是,我讓魍替我留在了軍中,自己先回了京都,去了丫頭的新居。

  我去的時候,丫頭正在作畫,原來我的娃娃是個不折不扣的才女呢。畫的是一朵怪異的蓮花,竟讓我喜歡得移不開眼。

  我不喜歡以無影的身份見丫頭時,讓第三個人看到,便下了迷藥,把丫頭帶到了祿王府。當然,隨便也把那畫帶走了。

  現在正是荷花開放的時候,丫頭似乎很喜歡賞荷,尤其是祿王府的白荷。可惜今次,祿王爺是不可能再邀她了。不過,既然丫頭喜歡,我怎能讓她失望呢?反正也就是多散些粉,讓祿王府中的人,都睡個安穩覺罷了。雖說,這個粉製作的成本高了些,做起來也麻煩了些。但是。反正丫頭那裡也要用,就順帶多做些吧。

  原來丫頭這畫,是要刻在箏上的。如此做出來的樂器,一定很美,我怎能錯過呢?就乾脆把這箏也從丫頭那裡要來了。丫頭看起來心痛得不得了。

  當我拿到丫頭那箏時,終於覺得丫頭心疼是應該的了。這箏做得的確非同一般,難怪丫頭的店子開得這麼好,連我都對這箏愛不釋手。可惜,我精於彈琴,對箏,卻不怎麼在行。

  丫頭氣得不清,為了讓她消消氣,決定告訴她一些事情。一些關於風滿樓的事,關於我的事。

  當她知道了風滿樓是怎樣的一個人時,她會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他呢?會不會有多遠躲多遠?

  冷冷地笑了起來,真的很好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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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6:42

【40.風言風語—起始】

  一位頭髮蒼白如雪的老者,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身前衣衫襤褸的少年。那只乾枯如柴的手,顫抖地指著少年,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少年緩緩擡頭,露出一張妖邪魅惑的臉孔,薄薄的嘴唇彎成一個優美弧度,「怎麼不可能,你不是親身體驗了嗎,毒閻王?」

  「我是毒閻王,毒閻王,沒有毒是我解不了,這到底是什麼,你說清楚?」

  「這是什麼?呵呵,這可難倒我了,這毒還沒名字呢。啊,不如就叫一步天吧。你看,世人皆知你是毒閻王,卻不知你的真名,我就讓你隨著一步天名揚天下,也算報答你對我這麼多年的『悉心』栽培了,覺得如何?」

  「你,你……」老者眼耳鼻口中都慢慢溢出血水,漸漸地,沒有了氣息,那雙流著血淚的眼,直直地看著少年。

  「死不瞑目?」少年一挑眉,「我親手送你上路,不該覺得榮幸嗎?恩?」少年愉悅地笑著,老者猙獰的死狀,似乎是他的一件完美的傑作。

  少年轉身向門外走去,隨手,將桌上燃著的燭台推倒,瞬間,紅色的火焰爬滿桌面,還沿著桌腳往下爬,不斷地往四周蔓延。

  少年踏出屋子,沿著一條小路走著。

  小路的兩旁種著各種奇花異草,平時幽香濃郁,但此刻,被少年身後燃著的屋子的滾滾濃煙掩蓋。

  一陣狂風吹來,火勢頓時旺盛了許多。

  少年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在風中搖曳的熊熊大火,又邁開步子,「呵呵,山雨欲來風滿樓,從今往後,我就是風滿樓!」

  一片濃密的樹林裡,傳來一陣刀劍相碰的打鬥聲。

  一個背著竹簍的白衣少年一挑眉,依舊沿著他原來想走的路走著。

  打鬥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隱約可以看見前方打鬥的人變幻莫測的身影。少年彷彿沒有看見般,從那些人的身旁經過。突然,其中一人舉刀向少年辟來,少年一揚衣袖,頓時一股奇香,蔓延在空氣裡。辟向少年的人,倒在地上,全身痙攣,抽搐不止,不多時就氣絕身亡了。

  那個本被圍攻著的男子,已經全身是傷的倒在血泊裡。

  「他們是一夥的。殺!」頓時,少年成了那些人攻擊的目標。

  五把刀劍一齊向少年刺來,眼看就要刺中少年,一眨眼,少年竟已退到三步開外。所有人一愣,繼而回神,想再次攻擊少年時,竟發現,手腳已無法動彈。五個人跪倒在地,面部由於劇烈的痛楚而扭曲,忽然有人提刀在自己頸間一劃,臉上露出解脫似的表情,緩緩倒地。

  一個接著一個,重複著相同的動作,除了白衣少年,所有的人都倒在了地上。

  「嗯,這兩種毒似乎都不錯,不過,後一種感覺更有意思呢。」少年淡淡地笑著,跨過擋住他去路的屍體。忽然,少年又折了回來,在那個傷痕纍纍的男子身旁,蹲了下來,「如果想活著,就睜開眼睛,讓我看到你的決心。」

  如果,這時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場,一定會以為這個少年是個瘋子。正常人,怎麼會對著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說話。或者說,就算這個倒在地上的男人還沒有死,那麼,不用一柱香的功夫,他也必死無疑。

  少年靜靜地蹲在男子旁邊,注視著男子染滿鮮血的臉。很久很久,男子沒有任何反應,少年站起身,看著沾上血漬的衣擺一皺眉,「嘖,真髒啊。」少年整理好衣服,「看來,你不笨,呵呵,做死人的確比活人輕鬆多了。」

  少年剛想擡腿跨過男子的身體,男子緩緩睜開眼睛,眼睛雖然沒有任何焦距,卻透著無比的堅定意志。

  少年勾唇一笑,「那麼,我就讓你活下去。」少年自腰間取下一個普通的瓷瓶,從中倒出兩顆火紅似血的丹藥給男子服下,「集聚內力,化解丹藥。千萬不要移動身體,一盞茶之後,我會回來把你帶回去治療。」

  話音剛落,少年便如一隻展翅的大鳥,穿梭在樹叢中,消失無蹤。

  在一座幽暗的殿堂主位上,坐著一個戴著臉譜的人。

  「呵呵,無生,沒想到我教六大高手聯手都不是你的對手,天下第一殺手,果然名不虛傳吶。不過真沒想到,你居然敢到這裡來送死,真是笨得可以。」臉譜人陰陽怪氣地與一個站於下方的黑衣男子道。

  「無生?果然是個適合殺手的名字,不過……」一個白衣少年從黑衣男子身後走出,「還是玄衣好聽些,你說是嗎,玄衣?」

  黑衣男子對白衣少年恭敬地抱拳道,「公子說得是。」

  「哼,無生,你居然這麼沒出息,找了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為主!枉費老夫這麼器重你,千方百計想納你入教,真是不識擡舉!」臉譜人輕輕一擊掌,瞬間,殿內出現了無數個戴著臉譜的人,只不過,這些人都是藍色臉譜,而不是臉譜人的金色。「不能為我所用,就沒必要留著了。」臉譜人話音剛落,男子與少年便被圍住了。

  懸殊的比例沒有給兩人帶來任何緊張之感,相反,少年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折扇,正悠閒地扇著風,「空氣真差啊。地方這麼小,怎麼能站這麼多人呢?」一股好聞的香氣迅速在殿堂內瀰漫開來。

  「小子,你用毒。」臉譜人一臉平靜地說著,「彫蟲小技也敢在我面前賣弄,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給我上!」

  臉譜人一聲令下,卻沒見到有人動手。

  光當,一人手中的兵器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隨後,彭的一聲,那人也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瞬間,兵器掉地與人倒地的聲音匯成一種特殊的旋律,怪異至極。

  「小子,原來你還真有兩下子。」說話間,臉譜人早已立於少年面前,一手扼著少年的脖子,「可惜老夫可不吃你這一套。」

  少年的臉,由於窒息,逐漸變色,而那個玄衣竟然只是靜立於一旁,沒有任何動作。忽然,臉譜人驚恐地放開少年的脖子,看著自己暗黑的手掌,一臉地難以置信,「不可能,老夫百毒不侵,這不可能!」

  「百毒不侵?」少年輕輕地揉著脖子,「那也得看看是誰制的毒了,嗯?」

  「毒閻王的毒老夫都不放在眼裡,就憑你……」臉譜人緊緊地盯著少年,嚷道,「你耍了什麼妖術,說!」

  「毒閻王呀,恐怕現在,真的成閻王了哦。」

  「你說什麼,你是誰?」

  「你,呵呵,就憑你,可沒有資格知道,也許,可以去問問毒閻王,說不定,他會好心地告訴你。」少年說著,瞄了玄衣一眼,玄衣立刻提劍刺向臉譜人。

  臉譜人打算出手抵擋,卻發現自己用不出絲毫功力。

  一眨眼,玄衣已回到少年身旁。

  臉譜人伸手指著少年,恍如被點了穴般。忽然,臉譜人頸間露出一道極細的血痕,瞬間,殷紅的液體,噴湧而出。眼看就要濺到少年身上,少年忽然騰空而起,避開了血滴。少年低首看著一地的鮮血,微微皺眉,「果然,很髒。」

  同樣幽暗的殿堂裡,一個身著白衣戴著銀色面具的削瘦人影,慵懶地靠在同樣的主位之上。主位旁立著一個戴著黑色臉譜的黑衣男子。

  「你們教主死了,從今往後,我就是你們的主人,這裡便叫做暗煞,你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聽命行事,有異議麼?」平靜無波的聲音在殿堂內幽幽響起。

  殿內站滿了戴著各色臉譜的人,頓時,人聲沸騰。

  「你是誰,我們憑什麼聽你差遣?」

  「對,憑什麼?」

  「沒錯,你是什麼人?」

  「呵呵呵,你們問得太好了,既然這樣,那就不勉強你們了。」說著,那人從主位上站了起來,走下台階,穿過眾人,向大門走去。

  「啊——」一聲淒厲的喊叫忽然在殿堂內響起,任在場的人,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卻都感覺毛骨悚然。慢慢地,喊叫聲,夾雜著痛苦的呻吟,響徹殿堂。

  「主人,主人,救命啊……」

  「主人?」白衣人緩緩轉身,「你們在叫我麼?」

  「主人,主人,我們誓死效命,求主人饒命!」所有的人,都跪倒在地祈求著白衣人。

  「這樣啊……嗯,我暫時給你們解毒,一月內不會毒發,如果三日後的中秋,你們事情辦得好,自有更好的解藥,可聽明白了?啊,對了,我這裡可還有更好的東西,誰如果想要嘗嘗,我一定會很慷慨的。」

  中秋之夜,滿月高懸。今日,是個人月兩團圓的喜慶日子。

  大武首富,上官府中,燈火通明,張燈結綵,卻沒有聽到任何人聲。入眼的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的景象。

  一個白色的身影,立於眾屍體之間。月光下,滿地的紅,如雪的白,形成強烈的對比,給這個死寂的畫面,增添了一抹詭異的氣息。

  白衣人擡首看著明月,「人月兩團圓啊。呵呵,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白衣人來到大廳內,看著主位上那對中年夫婦。若忽略那夫婦頸間的傷口,他們看起來就只是睡著了,沒有任何痛苦之相。白衣人緩緩摘下銀色的臉譜,那張邪魅的臉,竟與那婦人有三分相似。

  白衣人勾起嘴角,「十多年來,我明白了一件事情,人活著時才是最痛苦的。於是,我給你們選擇了一種最輕鬆的死法,呵呵,是不是沒有任何感覺?」白衣人走到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側位上坐了下來,「曾經我也想過,活著太痛苦,死了倒也不錯。可是,出塵說我的使命可是禍國殃民啊,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能讓他失望呢,你們說是不是?」

  呵呵呵呵,白衣人不斷地笑著,可是他暗如黑夜的眸子,卻冰冷刺骨。

  白衣人起身,往廳外走去。

  月亮銀色的光輝灑在白衣人削瘦的背上,彷彿想要撫去從白衣人骨子裡透露出來的孤寂。

  這僅僅是一個開端,我,作為風滿樓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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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6:02

【39.番外—越琰自白】

  我有一個孿生妹妹,她叫越瑤。

  我們一同在母妃腹中孕育,自我們有了生命開始,便在一起。我們一同玩耍,一同長大,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小瑤會離我而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漸漸長大。

  奉越的女子,都是美麗非凡的。但是小瑤的美,卻是那麼地與眾不同,沒有傾城的絕世容顏,卻有絕俗的清秀靈動。

  小瑤,是一個溫婉善良的女子,她對誰都很和善,從不忍心傷害任何一個人,但是她卻傷我最深。

  奉越皇族自古就有兄妹通婚的習俗。

  在我們十六歲那年,我便向父王請求娶小瑤,父王、母妃欣然同意。我欣喜若狂地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小瑤,可是,小瑤卻驚恐地看著我,臉色慘白,然後落荒而逃。

  第二天,母妃便來告訴我,小瑤,不願嫁於我。

  為什麼?我們從小便不曾分離,小瑤嫁給了我,我們便永遠都不會分開了,為什麼小瑤不願嫁給我?我瘋狂地跑去問小瑤。

  小瑤不停地哭著,我的心跟著一陣陣地抽痛。

  我壓下心中的疼痛,摟著小瑤,輕拍她的背,沒關係,沒關係,不嫁我也沒關係,只要小瑤開心就好,開心就好。

  小瑤終是什麼也沒有告訴我。可是,我還是知道了原因——小瑤喜歡煌,我們的大哥越煌。煌是我們奉越未來的王,一個優秀的男子,一個有野心的男子。我敬愛這位大哥,如果小瑤可以嫁給煌,我也還是可以天天見到小瑤,這樣的結局也不壞。我就這樣,不斷地麻痺自己。

  奉越男子年過十八,必須娶妻。於是,那年,月華,一個溫婉如小瑤的女子,成了我的側妃。我的正妃之位,會永遠空著,為了一個我永遠也得不到的女子空著。

  同年,父王病逝,煌成了奉越的王。

  煌早在五年前,便娶了他的第一位妻子,但是一年前,她病逝了。我以為他會娶小瑤,做他的王后,可是他沒有。煌為了擴展奉越的疆域,不斷用聯姻的手段增強奉越的影響力。他娶了一個又一個別國的公主,唯獨沒有娶小瑤。每次他大婚,小瑤總是徹夜以淚洗面。多少次,我想去質問煌,都被小瑤攔住。

  琰哥哥,請讓我悄悄的喜歡煌哥哥,好不好?

  面對小瑤的請求,我怎能拒絕?

  我把小瑤輕輕地攬在懷裡,讓她在我懷裡慢慢地治療自己的傷痛。而我自己心上的傷口,卻一直血流不止。

  小瑤二十歲了,作為女子,她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可是,煌依舊不斷地把別國的公主娶進後宮,卻沒有理會一直痛苦地戀著他的小瑤。

  煌,你為什麼要這麼對待小瑤?

  東邊最大的商貿海島國——藍錫,派和親使團到奉越,請求煌把我們的五公主越瑤嫁於他們的藍錫王。煌竟然稍一猶豫就答應了。

  藍錫使臣一離開,我便給了煌一拳,你難道不知道小瑤對你的愛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利用小瑤?

  煌輕拭嘴角上的血,面無表情的看著我說,我是奉越的王,我所做的一切,只能是為了奉越的未來。小瑤要的幸福,我永遠給不了,讓她遠離我,忘了我,是最好的方法。

  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

  不,不是這樣的!

  當小瑤喝下毒藥,當她在我懷裡漸漸失去溫度的時候,我才明白,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的!

  不要怪煌……答應我,好不好,好不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小瑤心裡惦記的,依舊是煌。

  我含著淚,微微點頭。小瑤,你不忍傷害煌,為什麼就忍心傷害我?我不斷地問著小瑤,可是,她已經永遠無法給我答案了。

  小瑤,靜靜地睡在了聖殿的冰棺內。

  所有的人,只知道小瑤失蹤了,而不知道她就在宮中禁地——聖殿裡,除了煌。可是,他從來沒有再出現在小瑤面前。

  我答應了小瑤不恨煌,可是,我卻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去找了大神司,請他幫我除去心中的恨意。大神司破例傳授了我催眠之術,用來麻痺自己,也可以麻痺他人。

  我幾乎每天都會去看小瑤,我怕她孤單,怕她覺得寒冷。

  在我與小瑤生辰的那日,我喝得大醉,延誤了去看望小瑤的時間。

  當我在深夜緩緩醒來,趕去聖殿的時候,我看到了煌。

  他,靜靜地站在小瑤身旁,堅挺的背脊似乎在微微顫抖。煌聽到我的腳步聲,毅然轉身離開。他,彷彿沒有看到我般,與我擦身而過。在煌的臉上,我分明看到一種泛著晶瑩光澤的痕跡。

  一瞬間,我似乎明白了。誰,將是你的王后?我問煌。

  不會有這個人。煌,稍一駐足,重新邁開步子。

  原來,煌他……

  我漸漸笑了起來,走到小瑤身旁,小瑤,你聽到了嗎?你的愛終於有了回報,你高興嗎,小瑤?

  -----

  煌的下一個目標是遠在南方的大武皇朝。那,曾是一個輝煌的王朝,可是現在,已經像一個走向暮年的老者了。

  為加強與大武的聯繫,煌打算與大武聯姻了。

  誰願意擔當此次的求親使臣?面對煌的問話,沒有一位大臣站出來。所有的人,都不願去大武,來回的路途太過遙遠、危險,會發生什麼事,誰都沒法預料。

  於是,在沒有決定合適的人選之前,這件事只能暫時擱下。

  一日傍晚,我與月華一同用過晚膳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寢殿。

  月華,其實只是我名義上的側妃,我一直都沒有碰過她。每當我想到小瑤一個個人孤零零地睡在聖殿裡,我就,沒有辦法擁吻月華。我,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總之,我就是做不到!

  跨入寢殿,我赫然發現桌上靜靜地放著一軸畫卷。

  是誰放的?

  我問了看守的侍衛們,竟然沒有人知道這畫是誰放在那裡的。

  我讓侍衛離開,小心地展開畫卷。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畫中的女子,她像極了小瑤,只不過,她沒有小瑤銀白如雪的長髮。當我完全展開畫卷,一張紙條落了下來。

  此女在大武都城。紙條上,只寫了這樣簡單的幾個字,但是,給我的震撼卻絕對沒有如此簡單。

  陛下,請讓微臣前去大武。我向煌請旨。

  煌雖然不明白我為什麼一定要去大武,但在我一再要求下,終於還是答應了。

  我曾想過,這,會不會只是一個引我離開奉越的陰謀。但是,為了可以讓小瑤再次回到我的身邊,不論將要面對什麼危險,我都不在乎。

  一到大武都城,我就讓我的親信暗中查訪那個畫中女子,可是,卻發現,我們被人暗中監視了。不知道是什麼人,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我們絕對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而那個畫中的女子,竟然就是大武國當朝相國風滿樓的妻子——水冰清。我該怎麼辦,怎樣才能把她帶走?她,不是個身份普通的女子啊。

  我到底該怎麼做?風滿樓,幾乎就是大武的掌權人,我不能因為小瑤,而毀了兩國的邦交,是不是?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我突然在一家名為樓外樓的酒店見到了她,水冰清。她雖然白紗蒙面,可是我依然覺得自己恍如見到了小瑤。她與小瑤,真的很像,連那說話的聲音都一模一樣。

  不論要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帶走她!那一刻,我在心中暗下決心。

  可是,事情根本就沒有我想得這般簡單。那些在暗中保護她的人,都是難得一見的高手,我的人根本無法近她的身。風滿樓,這個看似普普通通的男子,到底有著怎樣的雄厚背景?他,真的是一個難以琢磨的對手。

  和親的事已經定了下來,我不得不離開大武了。

  小瑤,始終不能再回到我的身邊了。我本來以為是這樣,可是,當我們一出大武都城,一個蒙面的紅衣女子便把昏迷的她帶給了我。那個女人身手不凡,我的人,竟沒有一個是她的對手。她走的時候,扔給我一包藥粉,說,只要我每天讓水冰清服用,就可以讓她昏迷半月之久。

  我按照她說的話做,水冰清果然一直沈睡著。

  本來,我該把水冰清安置在我的馬車裡的,可是,我卻讓她睡在了大武公主那裡。因為每當我看到她靈秀的臉孔和如瀑的青絲時,我就難以分清楚她是誰。是的,我分不清楚。我不明白,那明明是小瑤的臉,為什麼會有一頭漆黑的長髮?每當這個時候,我的思緒就渾沌不堪。我知道那是我強行修習催眠之術的後遺症,但是,我無法克服它。

  也許,從小瑤在我懷裡永遠地睡去的時候,我就已經分不清楚,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幻了。我時而覺得小瑤離開了我,時而又覺得,她其實就在我的身邊。我真的不清楚。

  她醒了。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原來,她與小瑤是不同的。她,不是一個如小瑤這般柔弱的女子。可是,呵呵,這有什麼關係,我可以把她變成小瑤,第二個小瑤。

  我用催眠術封去了她過去所有的記憶,本來,我想灌輸小瑤的全部記憶給她,可是,她居然有強烈的抗拒。雖然沒有成功,不過,這也沒有關係。我給她服用了奉越的密果,一種可以讓頭髮變成銀色的禁忌之藥。因為它太傷身體,更因為,皇族的銀髮只能是天生的,所以此藥在奉越是嚴禁使用的。但是,為了讓小瑤回到我的身邊,我才不在乎有什麼禁忌。

  -----

  小瑤回來了,我的小瑤終於回到我的身邊了。她就是小瑤,一模一樣的小瑤。

  我彷彿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不,是比從前更加幸福的日子,因為我的小瑤,只依賴我,而不再時刻想著煌。我每天都會陪在小瑤身邊,看著小瑤的一顰一笑,我覺得我是整個奉越最快樂的人。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神就是不願多眷顧我一些!先是大武的公主,後是小瑤有了身孕,所有的一切,擾亂了我們平靜的生活。小瑤怎麼會有孩子,怎麼會有孩子?我糊塗了。

  半夜,我猛然驚醒,她,不是小瑤,不是!我顧不得穿上厚實的衣服,跑到了聖殿。那裡的,才是小瑤,靜靜地睡在那裡的,才是真正的小瑤!小瑤的手好冷好冷,不論我怎麼溫暖她的手,依舊如冰一般寒冷。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我依著小瑤的冰棺慢慢睡去,小瑤,琰哥哥會一直陪著你,不要害怕,不要怕!

  清晨,醒來的時候,我竟然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我是不是做夢了?我怎麼夢見小瑤睡在一個冰冷的棺木裡,我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我來到小瑤的宮殿,看著躺在床上安穩睡著的小瑤,握著她的手,是溫暖的手,不是冰涼的手。我笑著搖頭,昨夜,怎麼做了這麼奇怪的夢?

  我要娶小瑤,不管小瑤怎麼了,我都要娶小瑤。我似乎記得我失去過小瑤,雖然,我記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現在小瑤就在我的身邊,我不能再次放開小瑤,絕不放手!

  我們舉行婚典的日子馬上就要到了,可是,被月華阻止了。她要殺小瑤,但小瑤沒有死,小瑤的孩子沒有了。禦醫說小瑤的身體太虛弱了,恐怕得調養好些時候,才會好起來。

  誰都不能傷害小瑤,即使是月華,也不行。我要殺了月華,但是,煌卻判她終身監禁。這時,小瑤走了進來。小瑤的臉色這樣蒼白,彷彿那個夢中的小瑤般蒼白,我心疼地扶著小瑤。小瑤掙開我的手,走向月華,質問她為什麼要殺她的孩子,而月華竟然告訴小瑤,她曾經愛著的人,就是煌,而不是我。

  怎麼會這樣,我不要這樣的結果,小瑤是我的,是我的小瑤。

  在我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時,小瑤拔起侍衛的佩刀刺入月華體內。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滿手鮮血的小瑤,她是小瑤嗎?小瑤連一隻小小的動物都不忍殺害,怎麼會……

  滿地的血,有月華的,有從小瑤腿間淌下的,小瑤那雪白的衣服,被染得艷麗無比。小瑤的臉上是更加明艷的笑容,小瑤怎麼會是這樣的?

  我看著小瑤閉上眼睛緩緩向後倒去,落入煌的懷裡。

  到底哪裡錯了,是哪裡?

  那天起,小瑤不再醒來。

  我一直神情恍惚,直到聽見禦醫說,如果小瑤一直不醒,也許,就永遠也醒不過來了。

  那一刻,我渾身一顫,心跟著不住地顫抖,彷彿我曾經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般。不可以,小瑤不可以永遠睡去,絕對不可以。我請求煌,張貼皇榜,廣招名醫。

  終於,來了一個外族的大夫。那是一個異常妖魅的男子,名叫荀岐。他,是一個讓人本能地感覺危險的人。可是,為了救小瑤,我顧不上那麼多了。而,他的醫術確是非同一般。沒過多久,小瑤便醒了。

  只是,醒來後的小瑤有些不一樣了,看著我的眼神好陌生,那不是小瑤該有的眼神啊。我們從有生命的一刻起,便在一起了,小瑤不該用這樣陌生的神情看著我,我們是世上最熟悉彼此的人,不是嗎?

  小瑤開口與我說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取消婚禮。那時,我的心一陣抽痛,小瑤,你怎麼能一次次地與我不顧,一次次地傷害我?不,這次我不允許你再逃開,我一定要娶你,小瑤。

  我說完我的決定,落荒而逃。

  怎麼了,剛才那種哀傷我為何這麼熟悉?我記不清楚。我的腦中一片混亂,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小瑤,不能!

  原來小瑤拒絕我,是因為那個荀岐,是因為這個男人!

  我把他抓了起來,不管用什麼方法,我就是不能失去小瑤。即使讓小瑤恨我,也沒有關係,只要小瑤不離開我,就沒有關係。

  婚典終於如期舉行。我與小瑤一身銀色盛裝,接受著神司們的祝福。

  可是,就在婚典要結束時,那個本該在天牢裡的荀岐竟然從天而降。他說小瑤不叫小瑤,哼,小瑤若不是小瑤那會是誰?他分明是來擾亂婚典的,我要把他殺了,所有阻礙我娶小瑤的人都該死!

  一隻銀色的箭頭,自他胸口露出來。他,緩緩地落在小瑤面前,倒向小瑤。小瑤竟然抱著他,小瑤怎麼可以這樣抱著一個男子。就在我想要叫人拉開他們的時候,小瑤自己把他放倒在地上了。小瑤走到我身邊,笑得好美,問我那是不是一個瘋子。我也笑了起來,沒錯,小瑤說得沒錯,那就是一個瘋子。小瑤牽起我的手,說繼續我們的婚典。

  手心忽然傳來一陣劇痛,我收回手一看,掌心赫然出現一個暗黑的斑點。手已經麻的沒了知覺,身體也搖搖欲墜。那是什麼?是毒藥麼?小瑤為什麼要這樣做?

  煌與他們的對話,我不明白,明明是小瑤為什麼不是我與煌的妹妹;明明叫小瑤,為什麼那個荀岐叫她水兒?那是小瑤呀!

  那個荀岐還問煌,有多久沒去看越瑤公主了?

  越瑤公主?小瑤?

  我如夢初醒,小瑤在聖殿裡呀,聖殿裡的小瑤,才是真正的小瑤。

  煌讓荀岐和假的小瑤離開了。

  煌為我要來了解藥,可是,那真的是解藥嗎?我服下解藥,臉色雖然恢復如常,禦醫們也說我的毒解了,可是,我卻覺得身體麻木,用不上力氣。

  傍晚的時候,小瑤被四個黑衣人擡回了聖殿。侍衛把他們圍了一圈又一圈,可是,他們卻如入無人之境,來去如風,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我看著靜靜地睡在冰棺內的小瑤,她的手是這樣冰冷。

  我彷彿做了一個夢,夢中,小瑤又回到了我的身邊。我差一點就娶了小瑤,可是最終還是沒有。為什麼沒有?呵呵,夢中的事情,本來就是記不清的是不是?

  忽然,我感覺心痛得似要裂開來,呼吸變得困難急促。我靠著小瑤的棺木,緩緩倒在地上,煌著急地走向我走來。我覺得好累,好想休息。我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耳邊的聲音也一併消失了。

  我看到小瑤就站在我面前,向我伸著手。我怎麼又在做夢了?可是,我喜歡這個夢境。我牽起小瑤的手,竟然沒有任何感覺,沒有寒冷,也沒有溫意,似乎我握住的就是一團空氣。

  琰哥哥,你怎麼了,不高興我來接你嗎?

  不,怎麼會呢!

  小瑤拉著我一直往前走。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裡有一個透明的棺木,小瑤靜靜地躺在裡邊,我倒在棺木旁,煌寒著臉看著那些瑟瑟發抖的禦醫們。

  琰哥哥,我好想你呀。

  我回過頭,看著小瑤,呵呵,現在,我不是來了嗎?

  我陪著小瑤一直往前走,沒有再回頭。

  只要小瑤在我身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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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5:14

【38.後記】

  大武皇朝紀事:

  風滿樓,武興皇帝初登大寶之時的首輔大臣,官至相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下。

  此人冷酷無情,喜怒無常,隻手遮天,玩弄皇權與股掌之間,導致大武皇朝朝綱不濟、民不聊生。

  一年之後,此人忽然消失於世。

  整個風府,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只剩下熊熊大火,昭示著風府主人曾經的輝煌。

  隨著此人的消失,安王重新輔政,大武皇朝終於開始恢復元氣。

  武林密事:

  暗煞乃是江湖第一殺手組織,其主人,變幻莫測,冷血無情。

  據傳言,其中所有殺手,都不是自願效勞,而是被其主人用毒控制。曾經,部分殺手背叛其主,然,終是被其主發現,賜死,死狀慘烈,不忍目睹。

  傳說,暗煞的主人有一塊絕世寶玉,此玉東暖夏涼,具有延年益壽之奇效,對於生而體弱之人,功傚尤為卓著。只是,後來此玉從暗煞主人身上消失,下落不明。

  傳說:

  世間有一處世外桃源名為幽竹居,那裡四季如春,風景如畫,有一對神仙眷侶便住於其中。

  曾有幾人誤入其中,消失多日。後來,親屬尋回其人,問其多日來的經過,竟無一人記得,只知那裡有一處巨大的荷花池,池中荷花,多是並蒂之蓮,美輪美奐。

  恐怕,只有仙人,才能植出此等奇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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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4:33

【37.並蒂蓮開】

  奉越都城,滿城皇榜,遍尋名醫。

  一異族白衣男子,伸出一雙修長的手,緩緩揭下皇榜,微勾唇角,對立與一旁的士兵道:「軍爺,帶路吧。」

  那士兵一瞬間竟看得癡了,心想,這人世間難道真有謫仙之人?

  -----

  我置身在一個漆黑的世界裡,背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不停地喚著「小瑤」。

  小瑤,是在叫我嗎?可是,為什麼我都覺得好陌生,這個名字和呼喚的聲音,都讓我覺得好陌生。

  我沒有理會背後的聲音,摸索著前進,那聲音越來越遙遠。一步一步,我走了很久,很久,可是,眼前依舊只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孤獨,恐慌,襲滿全身。

  我加快步子向前走去,胡亂摸索的手,忽然被人握住。那雙手有些微微的涼,卻讓我無比安心。

  慢慢地,一絲光亮透了進來,身旁的人,漸漸清晰起來。

  「是你!怎麼會,是你?」

  「回去吧,這裡,永遠沒有你要的答案。」

  那人竟是荀岐。

  他牽著我的手,一步步往回走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耳邊傳來悠悠的琴聲,既陌生又熟悉,我好想看清楚是誰在彈奏。我緩緩睜開眼睛,循聲望去。

  那裡,有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我努力睜開疲憊的眼,對上一雙邪魅的眸子。

  「你醒了。」那人站起身來到床邊,一雙微微發涼的輕撫著我的臉頰,「下次,不許睡這麼久了。」

  他的話很奇怪,可是,卻讓我有種淡淡的喜悅,「我們是不是認識?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認識?」

  「公主,莫非是看上我了?」那人一臉為難的看著我,「可是,我已經有妻子了,這可怎麼好?」

  「荀岐,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口無遮攔,不過,呵呵,很有趣!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珠簾被人撥開。

  掩去唇邊的淡笑,看著琰哥哥走到我身邊。

  「小瑤,」我的手被握住,「你終於醒了,你知道,大家多擔心你嗎?」

  「對不起。」我看著這個一臉焦急有些憔悴的男子,竟沒有絲毫觸動。我緊緊地盯著他,卻越看越覺得陌生。

  「怎麼這麼看著我,小瑤?」

  我抽出被緊握的手,「琰哥哥,我們的婚典……」

  「呵呵,你是在擔心這個嗎?沒關係,等你身子好了,再……」

  「取消吧。」

  「小瑤!」琰哥哥一臉傷痛地看著我,「為什麼?因為月華,還是她說的話?」

  「不是,因為……」

  「你,不用說了,婚典是不會取消的,你好好休息吧,小瑤。」說著,寒著臉起身,看向站與一旁的荀岐,「荀大夫,公主就交與你了,好好為公主調養。」琰哥哥沒有再看我一眼,就出了寢殿。琰哥哥,從來都是溫文的,柔和的,可是,今天的琰哥哥卻是這樣的冷漠。

  「因為,你不是我愛的人,因為,我只想嫁一個平凡的男子,過一個平平淡淡的人生,這,是一種奢望嗎?」我無神地望著床頂,喃喃自語。

  「過一個平平淡淡的人生,這就是你想要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低沈的聲音。

  「呵呵,被你聽到了,這是我的秘密噢。」

  床邊的荀岐神情複雜地看著我,「一個平淡的人生,這樣,你就滿足了?」

  「卻很難,是不是?」

  -----

  銀色是奉越最神聖的顏色。

  我與越琰一身銀色盛裝,站於神壇之上,接受著奉越百姓的祝福。神司們,站於我們身前,念著我聽不懂的祈禱文。

  越琰溫柔的笑著,看著我的眼神滿足卻朦朧。他是在看我,還是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嗎?如果是,他怎麼忍心,逼著我嫁與他?他,怎麼可以用荀岐的生命,逼著我嫁於他?而我,又為什麼,這麼顧及荀岐的命?

  為什麼?我不懂,真的不懂!

  「越琰,越瑤,接過聖水,你們便完成了皇族聖婚儀式,從今往後,你們就是……」

  「陛下,您是不是叫錯名字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忽然從天而降。

  「荀岐!」越煌,越琰震驚地看著這個本該在天牢中的男子,「來人,把他拿下!」兩人一同嚷道。

  「住手,誰都不許動他!」我推開擋在我身前的越琰,面對荀岐,「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叫做叫錯名字了?你說清楚!」

  「你是誰,逸親王最清楚了。」荀岐淡淡的笑著,看向越琰,「逸親王,是不是該輪到你說說了?」

  「殺無赦!」越琰輕輕地扔下一句話,頓時,萬箭齊發。

  荀岐腳尖輕一點底,升至半空,躲開了無數的飛箭。但是他的胸前,忽然露出一個銀色的箭頭,鮮血順著箭頭一滴滴地往下落,那雪白的衣衫,頓時,開出了一朵妖紅的花朵。荀岐恍如一隻被折斷翅膀的大鳥,落於我面前,流著鮮血的嘴角微微勾起,顯得異常妖嬈,「你,還是不懂荀岐的意義嗎,水兒?」

  他的身體,慢慢前傾,靠向我。我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抱住他,淚水自我眼中滑落。喧鬧的人聲,越琰的呼喚,我都聽不到。四周的一切,彷彿都已與我無關。

  你,還是不懂荀岐的意義嗎,水兒?只有這句話,不斷地縈繞在我耳邊。

  太多太多的畫面,一瞬間湧入我的腦中。

  「瘋子,瘋子,」我幾不可聞地喚道,「我懂了,我懂了!」我在他耳邊低低地道。

  荀岐,便是尋妻,你是來找我的嗎?是來找我的,對不對?

  瘋子打在我耳邊的溫熱氣息,越來越弱,「不要有事,求求你不要有事,好不好?」我不斷地苦苦哀求,可是,他似乎沒有聽到我的祈求,靠在我身上的身體越來越沈。我的心,似乎也隨著瘋子微弱的呼吸,越變越涼。

  我把瘋子小心地放倒在地上,走到越琰身旁,甜甜一笑,「琰哥哥,我是小瑤,你的妹妹小瑤,對不對?」

  「小瑤……」

  我指著倒在地上的瘋子,「這個人,是不是一個瘋子?」

  越琰看著我,終於慢慢笑了起來,「對,他,是一個瘋子,一個不知所謂的瘋子。」

  「那我們繼續婚典吧,琰哥哥。」

  我牽起越琰的手,越琰忽然像被針刺到般,猛然縮回手。他攤開手心,那裡赫然出現一個暗黑的斑點,暗紅的血慢慢滲了出來。

  「小瑤你……」越琰看著我,臉色越來越暗沈,「你……」

  越煌急忙過來扶住搖搖欲墜的越琰,「小瑤,你在做什麼,這是什麼毒,快把解藥拿出來!」

  我擡頭,看著越煌冷冷地笑著,「奉越王,你連自己的妹妹都會認錯嗎?我是小瑤麼,嗯?」

  越煌萬分詫異地看著我,「你,你想起來了?」

  「我沒有解藥。」這是瘋子在被拘禁之前,在我首飾上塗的毒藥,那時的我還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是現在,我明白了。他,是不是早就想好,要用這種方法來喚醒我?可是,如果直到他死,我還是想不起來,還是不能為他報仇,那該怎麼辦?

  我淡淡地說著,走向瘋子,在他身側跪了下來,我顫抖地撫瘋子的臉,很涼,我分不清,這是他原來的體溫,還是……不,不可以,我不要瘋子就這樣死掉,不要!我用手捂著瘋子血流不止的傷口,怎麼辦,怎樣才能給他止血?

  「你給我醒過來,聽到沒有?」我嚷著,聲音越來越沙啞,「只要你醒過來,我就不怪你,過去的一切,都不怪你,只要你醒過來,我就不怪你,醒過來,好不好,好不好……」

  「水兒,這話可當真?」耳邊忽然飄來瘋子微弱的聲音,我看向瘋子的臉,瘋子虛弱的瞇著眼睛,「真的嗎?」

  「是,是。」我喜極而泣,不住地點頭,「你的傷怎麼辦,不停地流著血,我止不住,怎麼辦?」

  「呵呵,就這點血,怎麼可能要我的命?」瘋子吃力的輕扯嘴角,「你以為殺我這麼容易嗎?」

  我扶起瘋子,「那我們離開這裡,回大武吧。」

  瘋子輕搖著頭。

  「想走?」越煌忽然命人攔住我們,「如果拿出解藥,還能饒你們不死,不然……」

  「想攔下我?呵呵,奉越王,那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啊,對了,奉越王有多久沒去看越瑤公主了?」

  瘋子在說什麼?越瑤公主就在奉越?

  「你把越瑤怎樣了?」臉色暗黑的越琰,步履蹣跚地走向我們,「你到底把越瑤怎樣了?」

  「只要我們可以安全離開,公主自會回來,否則……公主會有什麼遭遇,就很難說了。」

  「此話當真?」越煌焦急地問道。

  「自然!」

  「讓路!」越煌痛下決心般一揚手,那些擋著我們的士兵全都退後。

  一頂普通的轎子,由四個大漢擡著,從天而降。

  另有一男一女飄落在我們身前,那男人在瘋子身上一點,血就不再湧出來了。「主人,夫人,請上轎。」那是魎的聲音!

  「慢著!」越煌忽然出聲阻止我們。

  「奉越王,你想反悔麼?」瘋子幽幽地道。

  「交出解藥!」

  瘋子淺淺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扔給他,與我一同坐入轎中。

  -----

  清風微拂,伴隨著陣陣幽香。

  我坐在池塘邊一棵樹下的鞦韆之上,輕輕地晃動,欣賞著池中的荷花,享受著從池塘裡飄來的淡淡荷香。

  池塘裡滿池的紅荷,卻獨獨在那池中央,立著一株白色的並蒂蓮,在一片墨綠艷紅裡,竟開著一株的清麗絕俗的白荷。

  我淡淡的笑著,眼神變得迷離。

  那些過去的事情,彷彿已是上輩子的事了。開心的,難過的,我都已不想去記住了。瘋子,的確是個殘酷的人,這我一直知道。

  對於我們的孩子,他也沒有手下留情。可是,明明知道,卻無法怪他。怪他什麼?怪他在孩子與我之間選擇了我?怪他捨棄孩子,來延續我的生命嗎?

  我,做不到!

  我只是有些心痛,那個我想用生命來換的孩子,他竟一聲不吭地由人打掉。

  我其實無法順利地生下一個孩子,在孩子兩個多月後,身體急劇的變化,讓我覺察到了這個事實。我的身體根基太差,如一定要生下孩子,最好的情況,就是孩子得以保全,最壞的結果,便是孩子與我一同死去。而瘋子,一開始就知道,所以,當我第一次與他談論孩子時,他,會是那樣的表情。

  過去的好多事情,對我來說,都還是一個個謎團,比如說越瑤,比如說輕煙,比如說暗煞……太多了。但是,當這個以作惡為樂的瘋子,陪我遠離塵囂,隱居在這裡,做一個平凡的男子,我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我,知足了。

  「水兒,明天你來煮飯好不好?」

  我聞聲,收回心神,瘋子正一臉痛苦地站在我面前。

  我一挑眉,「好啊,沒問題,明天我來燉人參雞湯給夫君補補身子,如何?」

  「呵呵,呵呵,水兒,我只是在說笑,在說笑,可千萬別當真啊。」瘋子諂媚地笑著,「水兒,吃飯,吃飯。」說著,牽起我的手,向不遠處的竹屋走去。

  「夫君,真的不用嗎?」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這種小事,怎能勞煩水兒呢?」

  ……

  我望著瘋子單薄的身子,笑意止不住爬上臉頰,因為在那裡有全世界最溫暖的懷抱。

  瘋子,如果你還是不懂什麼是愛,那麼,你給我的又是什麼呢?

  佳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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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4:05

【36.謎樣男子】

  奉越都城,滿城皇榜,遍尋名醫。

  一異族白衣男子,伸出一雙修長的手,緩緩揭下皇榜,微勾唇角,對立與一旁的士兵道:「軍爺,帶路吧。」

  那士兵一瞬間竟看得癡了,心想,這人世間難道真有謫仙之人?

  -----

  我置身在一個漆黑的世界裡,背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不停地喚著「小瑤」。

  小瑤,是在叫我嗎?可是,為什麼我都覺得好陌生,這個名字和呼喚的聲音,都讓我覺得好陌生。

  我沒有理會背後的聲音,摸索著前進,那聲音越來越遙遠。一步一步,我走了很久,很久,可是,眼前依舊只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孤獨,恐慌,襲滿全身。

  我加快步子向前走去,胡亂摸索的手,忽然被人握住。那雙手有些微微的涼,卻讓我無比安心。

  慢慢地,一絲光亮透了進來,身旁的人,漸漸清晰起來。

  「是你!怎麼會,是你?」

  「回去吧,這裡,永遠沒有你要的答案。」

  那人竟是荀岐。

  他牽著我的手,一步步往回走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耳邊傳來悠悠的琴聲,既陌生又熟悉,我好想看清楚是誰在彈奏。我緩緩睜開眼睛,循聲望去。

  那裡,有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我努力睜開疲憊的眼,對上一雙邪魅的眸子。

  「你醒了。」那人站起身來到床邊,一雙微微發涼的輕撫著我的臉頰,「下次,不許睡這麼久了。」

  他的話很奇怪,可是,卻讓我有種淡淡的喜悅,「我們是不是認識?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認識?」

  「公主,莫非是看上我了?」那人一臉為難的看著我,「可是,我已經有妻子了,這可怎麼好?」

  「荀岐,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口無遮攔,不過,呵呵,很有趣!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珠簾被人撥開。

  掩去唇邊的淡笑,看著琰哥哥走到我身邊。

  「小瑤,」我的手被握住,「你終於醒了,你知道,大家多擔心你嗎?」

  「對不起。」我看著這個一臉焦急有些憔悴的男子,竟沒有絲毫觸動。我緊緊地盯著他,卻越看越覺得陌生。

  「怎麼這麼看著我,小瑤?」

  我抽出被緊握的手,「琰哥哥,我們的婚典......」

  「呵呵,你是在擔心這個嗎?沒關係,等你身子好了,再......」

  「取消吧。」

  「小瑤!」琰哥哥一臉傷痛地看著我,「為什麼?因為月華,還是她說的話?」

  「不是,因為……」

  「你,不用說了,婚典是不會取消的,你好好休息吧,小瑤。」說著,寒著臉起身,看向站與一旁的荀岐,「荀大夫,公主就交與你了,好好為公主調養。」琰哥哥沒有再看我一眼,就出了寢殿。琰哥哥,從來都是溫文的,柔和的,可是,今天的琰哥哥卻是這樣的冷漠。

  「因為,你不是我愛的人,因為,我只想嫁一個平凡的男子,過一個平平淡淡的人生,這,是一種奢望嗎?」我無神地望著床頂,喃喃自語。

  「過一個平平淡淡的人生,這就是你想要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低沈的聲音。

  「呵呵,被你聽到了,這是我的秘密噢。」

  床邊的荀岐神情複雜地看著我,「一個平淡的人生,這樣,你就滿足了?」

  「卻很難,是不是?」

  琰哥哥已經好多天沒有來看我了,宮殿裡,時常出現的,只有阿絡和給我看病的荀岐。

  荀岐的醫術,沒有人會懷疑,因為我的身體確實恢復得很好。但是,如果有人看到他給我看病的方式,就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

  我看著低眉信手彈琴的荀岐,他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給他冷漠的表情,增添了一絲柔和。

  「你到底用什麼方法在給我調理身子?」什麼都沒見他做,只是偶爾給我彈彈琴,為什麼我卻可以好起來?

  「公主,似乎有些不耐煩?」荀岐稍一擡頭,又低下去看著琴弦,「是覺得恢復得不夠快,等不及嫁給親王了?」

  他,輕而悠遠的聲音,似乎透著隱隱的怒氣。「你......你怎麼這麼說話?」

  「這麼容易屈服,這,不該是你。」

  「你說什麼?」他說得好輕,被琴音完全覆蓋掉了。他恍若未聞,只顧著彈琴。

  我也不再說話,聞著香爐裡透出來的縷縷幽香,細細地聽著那美妙的琴音,心情頓覺舒暢了不少。那奇香是荀岐帶來的,每次彈琴的時候,他總會先點上,當房間裡,瀰漫著那種淡淡香氣的時候,他才會開始彈琴。

  「公主。」阿絡忽然進來了。

  琴音忽然斷了,「公主既然有事,荀岐就先離開了。」荀岐平靜無波的說著。

  我點點頭,荀岐便轉身離開了。

  這個人很傲慢,見琰哥哥時,也從來不行禮,對我就更加無視了。不過,我卻喜歡他無禮的樣子,彷彿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不會放在眼裡。我望著他削瘦的背影,忽然淡淡地笑了起來,他,必定是個不尋常的人,不知道,他的妻子又會是個怎樣的女子呢?

  我收回視線,看向阿絡,「什麼事?」

  阿絡拍了拍手,一行宮女捧著一個個精緻的盒子走了進來,在我面前站定。「這是......」

  「這是公主在七日後婚典時用到的服飾以及首飾,是親王特地命人準備的,公主要不要看看?」

  七日後?婚典時用的物品?

  阿絡讓這些宮女把盒蓋打開,一臉興奮地為我介紹每個盒子內的物品。

  是啊,很美,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東西就在我的眼前,可是,我卻沒有任何歡喜之感,我厭煩地一揚手,「把東西放下,都出去吧。」

  「公主,您不再看看,您看這......」

  「出去!」阿絡被我嚇得一驚,急忙讓她們把東西放下。

  「公主。」阿絡怯怯地喚道。

  「你也出去,我想一個人待會兒。」我偏開視線,不再看阿絡。

  女子細碎的腳步聲,越行越遠。阿絡出去了。

  我走到荀岐剛才坐的位子旁,那把精美的琴靜靜地躺在那裡,旁邊的香爐,青煙不斷。我坐了下來,輕撫著琴弦,斷斷續續的音符,從我指尖躍出。

  慢慢地,琴弦上的手指,彷彿有意識般,熟練自如地,彈奏著那些荀岐彈過的曲子。

  嗡——雙手按住琴弦,箏發出低吟,彷彿是因掙扎而發出的低吼。

  我忽然感覺異常煩躁,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總覺得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我不斷地質問著自己,到底是什麼,我到底忘記了什麼。頭越來越痛,身子緩緩倒在地上。我蜷縮著捂著頭,因為劇烈的疼痛,身子輕輕顫抖著,我不能就這樣放棄,不能!

  恍惚間,我被擁進一個單薄的懷裡,是誰抱著我?我很想睜眼看清楚那個人是誰,可是,我真的好累,好累。

  「別怕,我會幫你,會幫你……」

  伴著讓我無比安心的聲音,沈沈睡去。

  「你在做什麼?」我一醒來,就看見荀岐坐在那一盒盒首飾旁,細細地擦拭著每一件飾品。

  「淬毒。」荀岐淡淡地說著,頭都沒有擡一下。

  我猛然撐起身子,一陣暈眩。

  「你剛醒,體力還很差,要不要叫你的婢女送些吃的進來?」

  他!這裡是他自己的府第嗎?心安理得地在我的首飾上淬毒,居然還問我要不要讓阿絡進來?他自己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可是,我卻禁不住為他捏一把冷汗。

  「你到底想做什麼,荀岐?」

  他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看著我,那雙幽暗的眸子,閃動著異樣的光芒,「你用到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說著,又開始繼續了。

  我怎麼會用到這些?真是個不可理喻的怪人!

  「你就不怕你妻子擔心麼?」總覺得他還是很在乎他妻子的,可是他在宮裡待了有些日子了,卻沒見他去看他的妻子,「你現在做的事要是被發現,你覺得還能活著嗎?」

  「呵呵,公主是在擔心我麼?」他輕勾唇角,「她曾說過,禍害遺千年,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死掉!」

  禍害遺千年?這話怎麼這麼耳熟?

  「公主就沒有試過這嫁衣?」說話間,荀岐已經捧著嫁衣站在我面前,「公主不試試?」

  我看著他幽深的眼,不由自主地接過嫁衣。他站在我面前,紋絲不動,「你,不迴避嗎?」

  他一瞥角落處的屏風,「公主去那裡換不就可以了。」

  「你!」他總是有本事氣得我啞口無言。

  我竟然真的就在荀岐的注視下,到屏風後換了衣服。與荀岐相處得久了,我都變得不像自己了。也許,我是真的很想讓他看看,我穿嫁衣的樣子。

  我走出屏風,巧笑地看著荀岐,「如何?」

  荀岐定定地看著我,面無表情。忽然,他緩緩笑了起來,「果然沒有在下的妻子美。」

  「你!」我怒瞪著一臉愉悅的荀岐,心中卻沒有絲毫怒氣。我猶豫著,終還是開口問道,「她,是個怎樣的女子,值得你如此掛念?既然這樣想念她,為何又因為我,逗留在這裡?」

  「怎樣的女子?」荀岐似在問我,又似在問自己,「呵呵,還真是說不清呢。也許就如她說的,我們很像。」

  「小瑤,你居然在其他男子面前身著嫁衣!」忽然一聲怒吼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琰哥哥!」琰哥哥一臉寒冷地立於門口。

  「來人,把荀岐打入天牢!」隨著琰哥哥一聲令下,兩個侍衛衝進我的房裡。

  「不許動他。」我擋在荀岐面前,怒視著琰哥哥,「你不能這麼做,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瑤,你很想護著他麼?」琰哥哥的笑,好冷,「據說,你出宮那日便見過他。你忽然不願嫁於我也是因為他吧?」

  為了荀岐?心底似乎有什麼答案正在浮上來,卻被琰哥哥的問話打斷。

  「哼,被我說中了?」琰哥哥忽然走過來,重重地拉開我,對身旁的侍衛道,「你們想抗命嗎?」

  「不用了,在下自會走,兩位官爺帶路就是。」荀岐從容地笑著,跟著侍衛離開。

  為什麼你似乎什麼都不在乎,荀岐?

  手腕上的疼痛拉回我的思緒,我看著滿臉寒霜的琰哥哥一陣心寒。原來,向來溫文的琰哥哥竟也是這樣可怕。

  我努力抽出被拽著的手,「琰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小瑤。」琰哥哥忽然把我擁到懷裡,「我不能失去你,絕對不能。小瑤,只要你乖乖地嫁給我,我自然會放了荀岐,我會放了他的。」

  「琰哥哥,我不是已經穿了嫁衣了麼?不會反悔了。」

  琰哥哥在我額頭輕輕一吻,溫柔地笑了起來,剛才的他彷彿只是我的錯覺,「後天就舉行婚典了,好好休息。」

  看著琰哥哥的背影,我忽爾笑了,唇邊帶著淡淡的苦澀,這個人,我真的認識嗎?

  -----

  銀色是奉越最神聖的顏色。

  我與越琰一身銀色盛裝,站於神壇之上,接受著奉越百姓的祝福。神司們,站於我們身前,念著我聽不懂的祈禱文。

  越琰溫柔的笑著,看著我的眼神滿足卻朦朧。他是在看我,還是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嗎?如果是,他怎麼忍心,逼著我嫁與他?他,怎麼可以用荀岐的生命,逼著我嫁於他?

  而我,是喜歡荀岐的嗎?

  如果不是,我為什麼要這麼顧及荀岐的命?為了自己,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放棄任何人的生命,卻唯獨無法無視他的危險。可是,如果是,為什麼在他提及他的妻子時,我竟然沒有絲毫地妒嫉,反而還有一絲絲的喜悅。

  這到底是為什麼?我不懂,真的不懂!

  「越琰,越瑤,接過聖水,你們便完成了皇族聖婚儀式,從今往後,你們就是......」

  「陛下,您是不是叫錯名字了?」一個白色的身影,忽然從天而降。荀岐,他竟然可以逃出天牢!

  「荀岐!」越煌,越琰震驚地看著這個本該在天牢中的男子,「來人,把他拿下!」兩人一同嚷道。

  「住手,誰都不許動他!」我推開擋在我身前的越琰,面對荀岐,「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叫做叫錯名字了?你說清楚!」

  「你是誰,逸親王最清楚了。」荀岐淡淡的笑著,看向越琰,「逸親王,是不是該輪到你說說了?」

  「殺無赦!」越琰輕輕地扔下一句話,頓時,萬箭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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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3:33

【35.殺人償命】

  「恭喜公主,賀喜公主!」

  一大早,阿絡就不斷地給我賀喜。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是我有身孕的事?可是,一個沒有出嫁的公主卻懷有身孕,這不該是醜聞麼,怎麼會是喜事?

  「公主還沒聽說嗎?王正打算擬旨,要賜婚於逸親王與您呢!皇宮上下都在傳這件事呢!」

  「你說什麼?」我猛然抓著阿絡,「你再說一遍!」

  「王打算要賜婚於您與親王,公主,您是不是很高興?」

  「快,快給我更衣,我要去見煌哥哥!」

  我幾乎是小跑著向正殿走去。

  怎麼可以,這怎麼可以!我與琰哥哥不是孿生兄妹嗎,我們怎麼可以成婚?

  「公主!公主!您現在不能進去,王正在與親王商談要事。」

  正殿外的侍衛攔下了我。我冷冷一瞥,「你們最好讓開,不然……」我抽出一個侍衛腰間的佩刀,「休怪我手下無情!」

  侍衛們終於無奈的讓開,「那麼公主,請容屬下進去通報一下聲。」

  「不用了,王兄怪罪下來,本公主自會擔當!」我扔下刀,向大門走去。

  我站在大殿門外,大殿內傳來煌哥哥與琰哥哥的對話聲。

  「琰,你真的要這麼做?」

  「是,王兄,請下旨吧。」

  「琰,你清醒點,小瑤她……」

  「王兄,我絕對不允許再次失去小瑤。請下旨吧!」

  「既然如此……」

  「我不要!」我推門而入,「我不要嫁給琰哥哥。我們是兄妹,我們是至親,我們怎麼能成婚?難道你們不知道人言可畏嗎?難道你們都不怕讓整個皇族淪為笑話嗎?」

  「小瑤,你在說什麼?」煌哥哥一臉詫異地看著我,彷彿我才是說那些荒謬之事人。

  「小瑤,」琰哥哥還是溫柔地笑著,走過來摟著我的肩膀,「你怎麼連我們奉越自古的傳統都忘記了?」

  我掙脫他的手,「什麼傳統?」

  「我們奉越皇族為保證繼承人血統的純正,向來就有兄妹或姐弟成婚的傳統,怎麼,小瑤,是不是不記得了?」

  不,不可能是這樣的,不可能。血親怎麼可以成婚?這不是亂倫嗎?哪裡,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琰哥哥剛才說「再次失去小瑤」,為什麼是再次,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從小便生活在這裡,為什麼我對這裡的一切沒有絲毫印象?為什麼我會對這種傳統這樣抗拒?哪裡,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我不要,我絕對不要嫁給琰哥哥!我已經有孩子了,我要找到這個孩子的父親,他才可能是我愛的那個人。

  「小瑤!」

  「嗯?」當我應聲擡頭,對上的是一雙幽藍的狹長鳳眸。

  我恍恍惚惚地與琰哥哥一同跪下領旨。

  一切已成定局!

  十五天,十五天之後,我就得與琰哥哥舉行慶婚大典。

  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的未來,竟然沒有我置喙的餘地。我就像一個被人緊緊拽在手中的布娃娃,沒有自由,沒有自我,任人擺佈!

  我看著桌上搖曳不定的燭火,淚水不停地流淌。

  我不自覺地撫上胸前微溫的奇玉,身子猛然一顫。不,我不接受,這樣的安排,我絕對不接受!我用微微發涼的手,拭去臉上的淚水,我要離開這裡!

  「琰哥哥,你怎麼這麼早來了?」我正在用早餐,琰哥哥走了進來。

  「小瑤,我們的婚事……」琰哥哥用帶著歉意的眼神看著我。

  我甜甜一笑,「對不起琰哥哥,我有好多事記不得了,昨天一時接受不了,不過現在,我已經想通了。琰哥哥你這麼疼我,以後也一定會對我很好,對不對?」

  「嗯,那是自然。」琰哥哥終於釋然一笑。

  「琰哥哥你笑起來這麼好看,讓我都有些妒嫉了。」

  「瞧你說的什麼話!小瑤,是我們奉越最美的女子。」琰哥哥寵愛地碰了碰我的鼻尖。

  我忽然掩去笑容低下頭,「琰哥哥,我……」

  「怎麼了,怎麼突然又不高興了?」

  「我,我已經有孩子了,琰哥哥,這對你……」

  「傻丫頭,小瑤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不要瞎操心,小瑤只要開開心心地做哥哥的逸王妃就好了。」

  「琰哥哥,真的沒有關係嗎,我連那是誰的孩子都不知道?」我哀傷地擡起頭。

  「那些過去的事,就不要再去想了,好嗎?」

  「嗯。」我點點頭,把臉埋進琰哥哥的胸膛,阻止琰哥哥看到我閃爍的眼神,「琰哥哥,我好想出宮去走走,可以嗎?」

  「你要出宮?」

  「嗯,我在這裡長大,卻什麼也記不得,我好想去宮外走走,可以嗎?」

  「這……」

  「琰哥哥,琰哥哥,你就讓我出去走走吧!好不好,你可以讓人保護我啊,好不好嘛?」

  「真拿你沒辦法,小瑤。好吧,明天,我派兩個侍衛給你,你要讓阿絡隨時在身邊,記得不要到處亂走,我得準備婚典,就不能陪你去了,一定要小心些。如果你走丟了,阿絡可是會受重罰的,記住了?」

  我忙點頭。「謝謝琰哥哥!我就知道琰哥哥最疼小瑤了。」琰哥哥,你是在用阿絡來威脅我嗎?你可知道,在我心中,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阿絡為我把頭髮盤起來,穿上一件寬大的銀狐斗篷,銀髮便全都遮住了。

  我與阿絡緩緩走在都城的大街上,身後跟著兩個魁梧壯碩的侍衛,一副普通貴族小姐的模樣。

  「前面怎麼擠了這麼多人,我們也去看看吧,阿絡。」說著就往人群中擠去。「小姐,小姐,您慢點,慢點啊。」

  我努力往人群中央擠進去,悠揚的琴聲越來越清晰。

  終於來到人群中央,我怔怔地看著台上那個宛如天人的白衣男子。那個男子有一雙纖長如玉的手,手指似隨意地撥動著琴弦,那琴上還刻著一朵奇怪的花,兩個花蕾長在一根莖蒂之上。

  琴聲悠揚悅耳,可是,我的心竟一陣陣抽痛。

  男子緩緩擡頭,與我視線相接的一瞬間,慢慢揚起嘴角。那雙微瞇的眼睛,淡淡的笑容,彷彿都充斥著一股邪肆的魔力,吸引著你,讓你甘願淪落其中。

  琴聲嘎然而止。男子優雅地站起身,捧著琴,向我緩緩走來。

  「小姐,這琴送予你,如何?」他的聲音有些低沈,微微沙啞。一股若有似無的獨特香氣瀰漫在我的鼻尖。

  我不由自主地接過那把獨特的琴,瞬間,竟,淚如雨下。

  我們是否見過?

  哽在喉中的這句話,還來不及說出口,他便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夜深了,我卻怎麼也睡不著。

  我點起蠟燭,走到琴邊。手指輕輕地劃動著琴弦,斷斷續續的琴音,從我指尖躍然而出。

  我坐下來,雙手一起撥動琴弦,街上那男子彈奏的曲子,竟在我房中響起。我忽然停了下來,呆呆地看著琴弦上那雙白皙的手,我連這是什麼琴都不知道,卻可以這樣嫻熟地彈奏它,這說明了什麼?

  我用指尖,撫著那朵刻在琴上的花,熟悉,我竟然感覺熟悉。

  啪啪啪——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掌聲。

  我回轉身,驚道,「你,你怎麼在這裡?」

  「噓——」他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我小聲些,「公主,你要是把侍衛引來了,我可就活不到明天了。」

  「你,你是誰,為什麼你會在我的寢殿裡?」我壓低聲音問道,我不希望他有事!

  「我麼,我叫荀岐,」他邪魅一笑,「公主是叫越瑤麼?」

  是,我是越瑤,是叫越瑤。可是,我看著他那雙幽深的黑眸,卻無法點頭承認。

  「為什麼給我這把琴?它看著很名貴。」

  他走到琴旁,手指一劃琴弦,擡頭看著我,「這是我妻子最愛的箏。」

  他已經有妻子了?

  他坐到琴前,彈著剛才那首曲子,注視著我,「是不是很好聽?」他不等我回答,低頭看著箏,逕自說了下去,「我妻子彈的曲子,總是很特別,獨一無二。她第一次彈完這首曲子時,問我,我們之間有沒有愛情。我回答說,我,不懂愛情。可是現在……」

  「現在如何?」我想知道答案,迫切的希望知道答案。

  「現在答案還是一樣,」我心底,無比失望,忽然又聽見他說,「但是,我希望可以一直牽著她嬌小的手,永不放開。」

  那個如天人般的男子荀岐,毫無預警地來,又忽然消失在夜色裡。可是,我卻怎麼也忘不掉他那暗如子夜的眸子,忘不掉他那總是微微勾起的薄唇。

  「公主,這把琴真漂亮。是親王送予公主的嗎?」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嬌柔的女子。

  「你是……」

  「我是親王的側妃月華,再過幾天,就得叫公主姐姐了呢。」女子緩緩地走到我身旁,隨她一起來的婢女放下一個盅。女子親手打開蓋子,一股食物的香氣,頓時瀰漫開來。她親手舀了一碗湯給我,「公主,再有幾天,就是親王與您的大喜日子,您一定要好好調養身子啊。」她笑得好柔美,讓人不好意思拒絕她的好意。

  我接過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一口淡淡的藥味,讓我很不適。我想放下碗,可是,看著這樣體貼溫柔的女子,竟不忍拒絕。

  她滿意地接過空碗,嬌顏上的笑容更加明媚。「那公主好好休息,月華先告退了。」

  我沈沈地睡著,忽然腹痛如絞。

  「阿絡,阿絡……」我虛弱地喚著。感覺身下不斷地湧出一種溫熱的液體,我伸手一觸,眼前的是一雙殷紅的手,「快來人,快來人!」

  劇烈地疼痛,讓我漸漸失去意識。

  我感覺,我正在失去一個極其重要的人。不要,我不要這樣,誰,誰來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我悠悠轉醒,只有阿絡一人在我床前。

  「我的孩子,是不是……」

  「公主,您不要太傷心了,很快您會再有一個孩子的。」

  傷心嗎?如果很傷心是不是該淚流滿面?可是,我的眼睛無比乾澀。

  「是嗎?」再有一個也不是原來這個了,「琰哥哥呢?」

  「陛下與親王正在審判月華側王妃,是她……」

  「我要去看看,扶我起來。」

  「公主您是不是要去為月華側王妃求情?其實月華側王妃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親王對她……」

  「快給我更衣!」

  這是家醜,所以只在煌哥哥的書房秘密進行。

  「既然如此,就判你監禁於神殿,終身不得離開,月華,你可接受?」煌哥哥正在做最後的結詞。

  「我不同意。」我由阿絡扶著,緩緩走進書房。每移動一步,身子就彷彿撕裂般地疼痛,可是,我卻似乎感覺不到,「我不同意。」

  「小瑤,你怎麼來了?」琰哥哥急忙過來扶著我,「你怎麼能下床,阿絡,你是怎麼照顧公主的?」

  我掙開琰哥哥,走向跪在地上的月華,「為什麼,我的孩子哪裡得罪你了?」

  「是你,公主,我只是想殺了你,沒想到,您真是被神護佑著,呵呵……我不後悔,不後悔,只是可惜,我不能殺了你!」

  「因為琰哥哥嗎?」

  「幾年前,你不是走了嗎,為什麼還要回來,回來與我搶親王的愛?你根本就不愛親王,你愛的是……」

  「月華!」兩個哥哥都緊張地讓她閉嘴,「來人,把她拉下去!」煌哥哥驚慌地嚷著。

  「住手,」我推開那些進來的侍衛,「把話說完!」

  「呵呵,你怎麼連你愛的人都忘了,公主,你真可憐!你愛的人是陛下,是陛下,你為什麼要來跟我搶親王,為什麼?」

  「你說謊!你說謊!我愛的人,是我孩子的父親,不是我的哥哥,哪個都不是,不是!」我瘋狂地喊著,抽出侍衛的佩劍,刺入她的腰間,「是你,殺了我的孩子,殺了我與過去唯一的聯繫!」

  腳下滿是鮮血,染紅了我雪白的靴子,分不清是月華的,還是從我腿間躺下來的。

  我扔下刀,轉身,看著兩個呆愣在原地的男子,他們是我的哥哥,可是我怎麼這麼陌生?一個據說是我的愛人,一個是我的未婚夫,可是,我怎麼這麼陌生?

  我慢慢勾起唇角,「終身監禁怎麼夠?殺人是要償命的……」

  我閉上眼睛向後仰去。

  這個世界不屬於我。我的世界被我遺忘在過去,我可不可以也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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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3:02

【34.我是越瑤?】

  你叫越瑤,是奉越國的五公主,最美麗的五公主。

  你有兩個親哥哥,一個是奉越之王越煌,另一個就是你的孿生哥哥越琰。他們都是最愛你的人。

  幾個月前,你病了,病得很重,你一直昏迷著,都沒有醒來,你的哥哥們都很著急,你一定要快些醒過來。

  越瑤,快醒過來……

  在一片黑暗中,不知道是誰不斷地重複著這些話,一遍又一遍,那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卻清晰可聞。

  不,你不是越瑤,不是越瑤……黑暗中還有另外一個聲音,那聲音有些低沈,微微沙啞,可是我卻那麼喜歡。我想聽清楚些,但是這聲音很輕很輕,最後完全被那清晰的聲音覆蓋。

  誰,是誰在說話?我不斷地詢問著,可是沒有人回答我。

  我緩緩睜開眼,坐起身。

  不遠處的一個衣著怪異的女人,驚喜若狂地看著我,忽然轉身跑了出去,邊跑邊喊著,「醒了,公主醒了,快通知陛下和親王,公主醒了……」

  我赤腳下床,走到鏡子面前,地面很涼很涼。

  鏡子中的女子,感覺很熟悉,又很陌生。那張臉,我似乎已經看了無數遍,可是……我撩起一束及腰的長髮,捧在手中,頭髮是銀白色的,泛著微弱的光澤,放在手心裡,宛如透明一般。我擡頭,重又看著鏡子中那個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子,沒有傾城的容貌,卻清秀靈動配上一頭銀絲,宛若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惹人憐愛。

  一陣紛亂急促的腳步,打斷了我欣賞鏡子中的人兒。

  「小瑤——」

  兩個急促的聲音,分別自我身後響起。

  我回轉身,房內忽然多了很多人。兩個為首的年輕男子,都如我一般,有著一頭銀絲。一個男子較高一些,臉部輪廓比較硬朗,另一個比較柔和些,有一雙狹長的鳳眸,很好看。

  那個長相柔和的男子,溫柔地笑著,解下身上的皮毛披風為我穿上,「你看你,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懂得照顧自己。」他的聲音就和我在夢中聽到的那個很清晰的聲音一樣,我抓著他的手,很溫暖,「你是誰,你們都是誰?我怎麼什麼都記不得了。」只有他讓我覺得有些熟悉,其他的人我都覺得好陌生,彷彿,我從來沒有見過一樣。

  「小瑤,你真調皮,怎麼連自己的哥哥都不認識了。」他寵溺的笑著,「這是你的王兄,我是越琰,你好好想想。」

  「你是琰哥哥?」他點點,我看向另一個男子,「你是煌哥哥?」

  那個男子淡淡地笑著,「小瑤,你病剛好,不要急,慢慢地就會想起來的。」

  我是越瑤,奉越國的五公主。奉越國兩個至高無上的男子,是我的哥哥,同父同母的親哥哥。他們對我的疼愛簡直無以復加。可是我總覺得,哪裡出了問題,總覺得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總覺得這裡太陌生……

  轟隆——

  巨大的聲響,抓回了我的思緒。那是無數禮炮齊發發出的巨響,震耳欲聾。夜空中,火光沖天,讓人分不清晝夜。

  今天是大年夜,是奉越最隆重的節日,每當這天,奉越皇帝便要與民同歡,一同觀賞禮炮。我同琰哥哥一同站在煌哥哥的右後方,我們站在高高的神壇之上,受腳下那些狂熱的民眾瞻仰。

  轟隆——

  又一巨響,感覺腳下的地面都在晃動。我雙手捂著耳朵,還是覺得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身旁的琰哥哥看著我,動了動唇,似乎在對我說什麼,可是被那巨大的聲響覆蓋。他對著我寵溺又無奈地笑了笑,一雙溫暖的手,覆在我捂著兩耳的手上,那些巨響似乎瞬間遠離我,不再讓耳朵隱隱作痛。我震驚地看著他,「琰哥哥,這是魔法嗎?你會魔法?」他,只是溫柔地笑著,並不答話。站在我們前方的煌哥哥,回轉身,神色複雜地看了我們一眼,又轉回去,向那些高呼著陛下萬歲的臣民揮手。

  皇宮建在奉越都城地勢最高的平地上,依據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分為五個建築群。其中,中部是全城地勢最高的地方,站在中部的主殿中,幾乎可以鳥瞰整個都城。煌哥哥的一切日常生活都在那裡進行。東部是皇后以及幾位地位較高的妃嬪居住的地方,南部是其他妃子的居住地,西部則是越琰的宮殿所在,我住在北部宮殿。

  皇宮本是皇帝專屬的,成年的親王以及公主都是居住在都城或是去到各自的封地的,但是,由於我與越琰的身份特殊,特別受到皇帝的寵愛,所以特別恩準讓我與琰哥哥也住在了宮中。

  琰哥哥幾乎天天都會來看我,陪我用膳,陪我說說話,天氣特別晴朗的時候,陪我去禦花園走走。我特別容易累,人總是懶懶的,我一直以為是大病初癒的緣故。

  今天,天氣特別晴朗,琰哥哥還沒有來,我就獨自帶著婢女阿絡去了花園。

  突然,不知從哪裡竄出一個服飾獨特的婢女,跪在我面前,拉著我的衣角,「小瑤姐姐,小瑤姐姐,求你救救我家公主,求求你!」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小丫頭嚇了一跳,阿絡看到我受了驚嚇,急忙喊人來把這個小婢女拉走。

  小丫頭邊哭邊喊我小瑤姐姐,在宮裡,第一次有人敢這麼喊我。

  眼看著小丫頭就要被拉走了,「慢著!」我忽然出聲道,「只是個小丫頭,可能認錯人了,放開她吧。」

  「是,公主!」我讓侍衛離開,留下了這個怪異的丫頭。

  我指著前面不遠處的歇腳處,「阿絡,我有些口渴,你去給我拿些茶水來。」

  「公主,可是……」阿絡看著那個怪異的婢女,猶豫著要不要領命。

  「沒事,只是個小丫頭,能做什麼?你快去吧。」

  「是,公主。」阿絡領命離開。

  我看著不斷抽泣的小婢女,「你,剛才叫我小瑤姐姐,我們見過面?」

  「是,小瑤姐姐,」婢女忽然又跪了下來,「不,是公主,五公主,聽說陛下最疼您了,求您救救我家公主吧!」

  「我們什麼時候見過,你沒認錯人?」

  「公主,您不記得了?我家公主從大武皇朝來時,您與我家公主同乘一輛馬車,可是您一直睡著,後來您醒了,逸親王就把您抱去他的馬車了。」

  大武皇朝?為什麼她說的事,我一點印象也沒有,琰哥哥,也從沒提過?

  婢女睜著淚眼婆娑的大眼睛,滿是疑惑地看著我,「不過公主,奴婢見您時,您的頭髮是黑的,現在怎麼變白了,是生病的緣故嗎?」

  「你說什麼?」我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再說一遍?」

  小丫頭戰戰兢兢地看著我,「奴婢說,說,您的頭髮怎麼變白了……」

  我們的頭髮怎麼是銀白色的?我曾這麼問琰哥哥。

  他說,我們奉越的皇族天生銀髮,我的頭髮也是一出生便是如此。他說的是假的,還是她說的是假的?

  「你說,我是與你們公主一起來的奉越?」

  「是的。公主,看在您與我家公主有過一面之緣的份上,公主,您就救救我家公主吧!」

  可是,為什麼,我卻沒來由的相信她的話,而不信任那個疼我如至寶的琰哥哥?

  「公主,奴婢給您泡了您最愛的銀雪白毫。」銀雪白毫是來自其他國家的一種茶葉,我其實,並不是特別喜歡它的味道,可是我喜歡那種清幽的茶香,覺得好熟悉。

  阿絡為我倒了杯茶,我捧起茶杯,閉起眼睛,聞著茶香。不去理會小婢女的哭求。

  那些我遺忘的過去裡,到底有什麼?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說,我從小在這裡長大,而我卻覺得這裡陌生得可怕?宏偉的宮殿,讓我覺得像是華麗的牢籠,我擁有所有奉越國女子羨慕的一切,可是我為什麼總是快樂不起來,彷彿,我的心,連同那些過去一同被我遺忘。也許,通過這個小婢女,我可以找到些線索。

  紛亂的思緒,漸漸平復。我睜開眼,放下茶杯,對著小婢女道,「帶路吧!」

  婢女詫異地看著我,我淺淺一笑,「你不帶我去見你家公主,我怎麼幫她?快起來帶路吧。」

  「是,是,奴婢這就帶您去。」

  「公主!」阿絡,喚住我。

  「去看看吧,也許真的很重要呢。」我不再理會阿絡,跟著小婢女去見她的公主。

  殿內很黑,從內室傳來嚶嚶的哭聲。

  「公主,您快來看看,快看看奴婢把誰給請來了。」小婢女邊說邊進內室。

  我讓阿絡點起蠟燭,室內頓時亮了很多。

  一個衣著淩亂的女子,蜷縮在角落裡,不斷地哭泣。小婢女正不停地與她說話,很久之後,她終於怯怯地擡起頭看了我一眼,但很快低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又擡起了頭直直地看著我。

  她的臉色很蒼白,就如那日我剛醒時從鏡子裡看到的自己。

  她,看著十分稚嫩,這麼小的女孩子,就成了煌哥哥的妃子?

  「你?你原來就是奉越的公主?」她忽然跌跌撞撞地走到我面前,跪了下來,「求你救救我,讓我離開這裡,我要回大武,我要回去,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我蹲下來,抓住她的雙肩,「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她安靜了下來,「你已經是煌哥哥的妃子了,已經無法離開這裡了……」

  「不,不,我不要在這裡,我不要……」她激動地嚷著。

  我揚手重重地給了她一巴掌,「你聽清楚,你已經不能離開這裡了,你能做的就是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不是像個瘋子在這裡嚷嚷……」

  我忽然噤聲,我剛才說什麼了?瘋子?

  我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明天再過來看你。」走至門口,忽然停了下來,「不要再哭泣,哭,無法解決任何問題!」

  「你去見那個大武來的公主了?」我一踏進我的宮殿,就傳來琰哥哥不悅的質問聲,「你去見她做什麼?」琰哥哥緊緊抓著我的手腕,今天的琰哥哥很反常。

  「琰哥哥,你怎麼了,你都抓疼我了。我只是很好奇那個大武來的公主,所以就跟著去看了看,是不是不可以,琰哥哥?」

  琰哥哥猛然放手,臉上充滿歉意,「對不起,小瑤,我只是,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琰哥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我沒事啊,可是那個公主好可憐噢,可不可以讓煌哥哥對她好一些,她看起來真的好可憐!」

  琰哥哥終於溫柔地笑了起來,「王兄的家事,你怎麼可以插手?出去了這麼久,可是累了?」

  「嗯,有一些。可是琰哥哥在,我自然要陪琰哥哥啊!」

  呵呵,琰哥哥疼愛得撫著我的頭,「累了就去休息,琰哥哥等你睡著再走。」

  「不許騙我!」

  「當然。」

  我斜臥在躺椅上,閉上眼。

  「小瑤,小瑤!」琰哥哥輕輕地叫我,見我沒有回應,為我蓋好皮毛毯子,便悄悄地離開。

  我睜開眼,看著那個空蕩蕩的大門,琰哥哥怕我從大武公主那裡知道什麼?

  第二天,我再去看那個公主時,她已經不在那個宮殿了。宮人們說,她病得很重,煌哥哥命人把她送到了靜心殿調養。靜心殿,就是奉越皇宮裡,冷宮的名稱。

  我的心更沈了,他們一定有事隱瞞著我!

  近日,我有時會有乾嘔的現象,食慾也更加不好,可是我的小腹卻微微地突了起來。一個想法,自然而然地漸漸在我的腦中顯現,我竟然沒有任何驚訝,彷彿,這個孩子本來就該在我體內。這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提起。

  可是,無論我怎麼隱瞞,隨著我突如其來的暈倒,事情還是被發現了。我懷孕了!當我悠悠轉醒,就聽見禦醫在宣佈這個令在場所有人震驚的結論。

  我撫著微凸的小腹,我知道我愛這個孩子,很愛這個孩子。但是,既然我有了孩子,那麼孩子的父親是誰?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不該是這樣,我不該是這樣的。

  房內,只剩下照顧我的阿絡,還有琰哥哥。

  我沈默地看著琰哥哥,他的臉色也不太好,但他還是溫柔地笑著,「原來你已經醒了。」

  「我想知道我的過去。」

  「那都是些不好的事,沒什麼好回憶的。小瑤,只要乖乖地待在琰哥哥身邊就好。小瑤,你已經很累了,好好地休息一下吧。」說著,那雙溫暖的手,按在我的額頭。我感覺有些困頓,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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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2:26

【33.陷入圈套】

  朝廷終於下旨,封八公主為安和公主前去和親,三日後就出發。

  其實,八公主還未滿十五,按照大武慣例是怎麼也輪不到她的。但是由於她的生母身份低微,朝中無人為她說話周旋,年僅十四歲的八公主,便成了這個倒黴鬼。

  就這麼點事情,瘋子居然拖了這麼久,真不明白他在磨蹭什麼。

  我的孩子,我到底該怎麼辦?我可以剝奪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嗎?

  我邊走邊想著,一擡頭,竟然已經到了樓外樓。今天,魎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於是我就一個人出了府。沒有坐轎子,沒有坐馬車,慢慢地走到了樓外樓。

  小二見到我,馬上迎了出來,「小姐,您今天總算來了!有位客人,自您上回離開,天天在這裡等您呢!」

  「有人等我?」難道是書生?

  「那位客人就在您常去的包間,您是見還是不見?」小二看我猶豫不定,繼續道,「小姐,那客人看著可不是什麼平常人,長得一頭白頭髮,雖然奇怪,但是……」

  「白髮?」逸親王等我做什麼?

  「是啊,您說怪不怪,看起來年紀輕輕的,頭髮怎麼會這樣……」小二輕聲地嘀咕著。

  「我知道了,小二哥,你去忙吧。」我打發走小二,站在門邊,不知道該不該去見逸親王。終於還是退了出來,這種高位之人,多是麻煩多多,還是少牽扯比較好吧。

  我緩緩地走在街上,一個小孩,突然撞進我懷裡,向我手裡塞了個紙團就跑了。小孩在人群裡亂竄,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我疑惑地打開紙團,上面寫著一行小字:想知道真相,明日申時,獨自在集芳閣後門等候。沒有署名,但是,我想我知道這是誰寫的。

  到底有什麼真相,她又為什麼要告訴我?

  明知道事情透著蹊蹺,可我還是去了,藉故支開魎,一個人去赴約了。

  一個婢女早已等在後門口,見到我馬上迎了過來,「夫人,小姐已經在等您了。」婢女把我帶到房間門口,為我打開門,「夫人,請!」

  我輕提衣裙,跨入房間。

  「夫人,請稍等。」屏風後,傳來輕煙嬌柔的聲音。

  我走到窗邊,望向對面房間的窗子,白色的紗幔忽隱忽現,那是無影的房間!

  「夫人,不過來坐坐嗎?」

  我回轉身,輕煙已坐在桌邊。桌上鏤金香爐中,白煙裊裊,卻聞不到什麼氣味。

  我坐到輕煙對面,淺笑道,「輕煙小姐,真不愧是京都三絕之首,傾城傾國,也難形容小姐之美。」

  輕煙稍露詫異。

  我笑得更加淡然。一個女子最忌諱的就是有女子比自己美,可我不但沒有任何妒嫉之色,反而大方地承認事實,輕煙有所詫異,也算正常吧。

  「輕煙原以為,夫人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問輕煙與大人的關係呢。」

  「小姐想說時自會說,我何必心急?」談判時,誰更坦然,誰就是贏家!

  輕煙嬌媚一笑,「夫人果真冰雪聰明,可是,夫人再聰明,也不會知道,我是誰吧?」

  「小姐不說,我怎會知曉?」

  「看來,夫人在大人心中,也不過爾爾。」輕煙拿起香箸,為香爐添香。這紅袖添香,當真是一幅絕美的畫卷呢!

  輕煙今天是想向我示威嗎?

  我看著輕煙,笑得愈發愉悅。輕煙被我看得一陣窘迫,「大人可對你說過暗煞?」我沈默不語。我從沒聽瘋子說過關於暗煞的事,可是,關於暗煞的傳聞,卻不少。暗煞最令人膽寒的,不是它的殺手,而是它的主人,一個殘酷至極的人。

  「那麼夫人肯定不知道大人的身份了?哼,夫人,你連枕邊人是誰都不知道,是不是很悲哀?」輕煙帶著勝利的笑容,等待著我的反應。

  我的確根本就不知道瘋子是什麼身份,風滿樓和無影,都不過是瘋子遊戲人間的身份罷了,但是這個很重要麼?如果瘋子愛我,那麼他到底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如果他不愛我,那麼我又何必知道他的一切?

  「我的確一無所知,難道,小姐想要告訴我?」

  「如果你想知道,我不介意告訴你一些。」輕煙看著我柔美地笑著,「暗煞的主人,就是大人。」

  真是瘋子!剛才輕煙提到暗煞時,我就這麼猜測了。這身份倒是蠻適合瘋子的。難怪風府的人,個個身手不凡!那我不是一直就生活在殺手堆裡?

  「夫人似乎不怎麼驚訝?」

  「不,我很驚訝。但是,我更驚訝的是,小姐為何告訴我這些?」

  我的平靜惹怒了輕煙,她忽然掐住我的喉嚨,目露寒光,「因為我是魅,暗煞的魅!主人最疼愛的魅!我在主人身邊這麼多年,你憑什麼搶走我的一切?你很聰明,但是,你太自負了,既然來了,就休想再回去!」

  喉嚨被輕煙緊緊地掐著,原來她也是練武之人,我的力氣根本無法掰開她的手,「你想殺我?」

  「殺你?」輕煙忽然放開我的喉嚨,低低地笑了起來,「主人的東西,只有主人能處置。只要你背叛了主人,主人自會來殺你,我何必要冒險動手。」

  「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呵呵,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輕煙的臉越來越模糊,她的聲音也越來越遠,我太大意了。

  -----

  身體不停地顛簸,震得我很難受。耳邊,不時傳來嚶嚶的哭聲,吵得我頭昏腦脹。我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華麗的車頂。

  「她醒了,公主,她醒了!」

  兩張小臉進入我的視線,一個是婢女打扮,令一個大概就是公主了。是哪個公主,我又怎麼會在公主的車上?難道是這個公主把我從輕煙手裡救了下來?這個可能性似乎不大。一直在我耳邊哭的人就是公主,她臉上的妝已經差不多都哭花了,看著很恐怖。

  我感覺全身無力,艱難地坐起身,「你們是?」

  「我,我就是安和公主。」說著,又開始哭了起來。

  我在安和公主的車上?

  我揭開窗簾,外面是滾滾黃沙,兩旁是護衛的隊伍。我轉身拉住那個婢女,「你們已經走了幾天了?」

  「有十多天了,昨日剛出關。」

  什麼!

  我忽然頭暈得厲害,眼前漆黑一片。我閉上眼,休息了一陣,覺得暈得好些了,才再次睜開眼。「有吃的嗎?」我十多天沒進食了,剛才那一定是血糖過低的緣故。

  「有。」婢女遞給我一些乾糧,還倒了杯水給我。

  「謝謝,你叫什麼?」

  「奴婢是公主的貼身宮女,叫夏蟬。姐姐,你是叫小瑤,對嗎?」

  小瑤?「你怎麼知道我叫小瑤?」

  「親王都這麼叫你的,親王好喜歡姐姐呢,每次都親手喂姐姐吃藥。」

  公主一直在那裡哭,哭得我頭都隱隱作痛,怎麼有這麼多眼淚,「夏蟬,拿塊鏡子給你家公主?」

  「為什麼?」夏蟬睜著圓圓的大眼睛,奇怪地看著我。

  「照做就是了。」

  「哦。」夏蟬聽話地找了塊鏡子遞給公主,真可愛!

  「公主,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想這樣去見你未來的夫君,那個擁有無數美女的夫君嗎?」

  公主抽泣著,看看鏡子,又看看我。

  「如果你希望一去就被打入冷宮,那麼你就繼續哭吧。」

  公主驚恐地看著我,「你,你,說什麼?」

  「沒有一個男人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說著,轉向夏蟬,「親王為什麼要餵我吃藥?我又怎麼會在這裡?」

  「奴婢也不知道,離開京都之後,親王就把你抱了進來。」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簾被人揭起。

  車外之人,一頭銀絲,分外惹眼。「逸親王!」

  逸親王溫柔地笑著,「小瑤,你既然醒了,就來我車裡坐吧。」說著,就伸手過來抱我。我本想拒絕,可是自己餓得全身沒力氣,哪裡還走得動。況且,我的確有好多問題需要這位親王給我解答。

  逸親王的馬車內沒有公主的奢華,只是簡單地鋪著幾塊獸皮。親王把我放在主位上,還拿了塊類似與靠墊的東西讓我墊在背後。他,倒是個細心體貼的人。

  馬車開始繼續前行。

  親王溫和的笑著,「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不如我就先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如何?」

  我點點頭。

  親王拿起熱在小爐上的瓷壺,給我倒了碗白色的液體,熱氣裡混著淡淡的腥氣,「你好多天沒進食了,先喝點羊奶吧。待會兒紮營休息時,再命人給你煮些食物。」

  剛才問夏蟬要的乾糧一口都沒嚥下去,只是喝了些水。我捧起碗,聞了聞,實在是不習慣這種味道。

  「不會很難喝,你好久沒吃東西了,先喝點吧。」親王溫柔地勸說著,可是,我覺得他不是在與我說話,而是那個小瑤。但是,他說得沒有錯,我喝了一小口,沒有想像中這麼難喝,便把一碗都喝了。

  「車隊出了京都那晚,來了一個蒙面的女人,是她把你交給我,說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那個女人一定就是輕煙了,可是「你在找我?」

  「沒錯,從那日在集芳閣見到你,我就是在找你。你那時很匆忙地想要裡開,所以我才放手的。聽說你常去樓外樓,我一直在那裡等你,可是你沒有再出現。」

  「你找我就是因為我很像你說的那個小瑤?」親王點頭,「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是被那個女人虜劫而來的,我的家人可能會找我,你不應該帶著我。」這個人,一直笑得很溫和,似乎是個沒有脾氣的好好先生。可是,做起事來,卻也這麼隨心所欲。

  「我知道,可是,你幾乎和小瑤一模一樣,我想把你留在身邊。」親王看著我,狹長的鳳眸沒有焦距,他在透過我看著那個叫小瑤的女人吧。

  「可是,我不是小瑤!」我的話讓親王渾身一顫,沒有焦距的眸子,恢復清明,「我叫水冰清,不是小瑤。逸親王,這一點,你不是也清楚嗎?不然你怎麼會讓我睡在公主那裡?親王,請你放我回去。」

  「車隊已經出關了,我不會送你回去,你一個人也根本就回不去。」親王輕輕的說著,忽然伸手撫著我的頭,臉上是寵溺的笑容,「做小瑤有什麼不好,小瑤是我們奉越最美麗的公主,做小瑤有什麼不好?」逸親王托起我的下顎,讓我與他四目相對,那原本黑色的眸子,漸漸變成了幽幽的藍色,我知道我該推開他的手,知道我不該再看著他那雙幽藍的眸子,可是,我卻無法自主。「不用多久,你就是小瑤,我最愛的妹妹了。」逸親王的唇邊泛著異常柔和的笑容,讓我渾身發冷。

  在奉越有一個特別的種族名為司,司族被視為神使,直接服從神的象徵——皇帝的旨意,不接受其他任何人的約束。司族中人都擁有與生俱來的獨特能力,其中一部分能力最強的人,被稱為神司,負責代表皇帝與天神交流。攝魂術便是其中的特異能力之一。只是,關於奉越的所有書籍中,從沒有記載說,皇族中人也能成為神司。

  從那日起,我時而清醒,時而沈睡。

  有好多記憶慢慢從我腦海中流逝,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陌生的事情。有時候,我很想回憶起那些被我遺忘的事情,可是每當這個時候,我就頭疼欲裂,這時逸親王就會用他那溫暖的手,溫柔地輕撫我的額頭,那些剛有些影子的事情,便消失無蹤了。頭不疼了,可是我的心卻覺得很難受,我知道,又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消失了。

  滿天的煙火,染得天空絢麗多彩。

  我開心地看著美麗的夜空。一個男子拉著我的手,他的手有些涼,唇邊泛著溫柔的笑容,可是我看不清他的臉。我伸起另一隻手,想撫摸男子的臉,可是,他忽然像泡沫一樣,消失無蹤。

  我猛然驚醒,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眸,「小瑤,你醒了?」

  小瑤?我叫小瑤嗎?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那是噩夢嗎?可是我怎麼覺得那麼幸福,一種真實的幸福,就好像我親身經歷過一樣。那個男子,我好像很熟悉,他那雙微涼的手,我好像牽過無數次。我是不是認識他,為什麼我記不起他的樣子?我努力地想著,頭忽然疼了起來,像是被人劈開了一樣疼。我捧著頭,痛苦地呻吟,那個一頭銀髮的男子,把我擁入懷裡。「小瑤,不要去想夢中的事情,那些事情全是假的,想它們會讓你難受,不要再想了……」男子在我耳邊低喃,我又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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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0:42

【32.愛的祭奠】

  朝廷答應了聯姻,至於是哪位倒黴的公主,還沒有確定下來。

  奉越地處北方,氣候惡劣,沒有大武這般宜人的景致,而且奉越皇帝越煌妃嬪無數,去了那裡無疑不會有什麼好結局,因此自願前去和親的公主自然是一個都沒有。只是,終究會選出那麼一個可憐人來。

  願生生世世莫生於帝王家,皇族女子的悲哀,不會亞於那些犧牲在權利鬥爭中的皇族子弟。

  很意外和親之事居然這樣順利,我原以為,瘋子一定會利用這次機會大作文章,可是,他卻沒有。不過,瘋子這些日子確是很奇怪,時不時地泛起嗜血的笑容,似乎正在醞釀著什麼特別的事,某件讓他覺得十分有趣的事。瘋子不止表情奇怪,連做的事情,說的話,都讓我覺得,他是在暗示著什麼。

  我一直相信,瘋子與我有很多相似之處。我不喜歡在情慾中迷失自己,我不喜歡那種無法掌控自己的感覺,我想我們都是喜歡保持清醒的人,因此,我們對於男女之事,不會有太多的慾望。

  可是,近兩日,我不得不懷疑,瘋子是不是被人餵了春藥,險險地逃了出來,然後就來找我解決問題。唉,誰叫我是瘋子的老婆,老公有需求,老婆總得配合一下的,是不?

  一番雲雨過後,我簡直精疲力盡,昏昏欲睡,可是瘋子還在我耳邊低喃。

  「水兒,你會忘記我嗎?」瘋子溫熱的氣息打在我的臉上,可是那聲音卻讓我感覺好遙遠,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

  「嗯……」我迷迷糊糊地應著,「不會。」

  「呵呵,不會!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那麼,我們就來玩一個遊戲吧。」

  「嗯……」我真的好困好累,沒心情去瞭解瘋子那種瘋瘋癲癲的詭異想法,遊戲就遊戲吧,反正死不了。

  「可是……如果你忘記了,我該怎麼懲罰你呢,那麼……我一定會……」瘋子在說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管他呢,我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他只要不要再來打攪我就好了。恍惚間,感覺瘋子,好像又緊緊地抱著我。瘋子其實很怕孤單,這,我知道。

  再過兩個多月,就得過年了,和親的事還沒有定下來,瘋子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把人家的親王留下來過年?這個沒什麼意思吧!

  我忽然變得嗜睡,似乎怎麼睡也睡不夠,白天也總是無精打采,昏昏欲睡。又不是天氣悶熱,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忽然,我想到在柳府內中毒的事,症狀有些相似,可是當時沒有這麼強烈的反應,難道這次中毒比較深?那次的毒,把脈是把不出來的,但是我還是給自己檢查了下。

  我恍惚地移開手腕上的手,我,我根本就還沒有做好準備,怎麼就……

  上輩子的我,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一個表面上很完整的家庭。可是,從小,來來去去都只有我一個人。我的父母給了我良好的生活條件,卻給不了我幸福的家。曾經的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嫁一個平凡卻愛我的男子,生一個可愛的寶寶,過一個平凡的人生。可是,一場突來的惡疾,扭曲了我原來的人生。

  現在的我,也嫁了人,只是,這,不是個平凡的男子,而我,也不是曾經的我了。我該拿你怎麼辦,我的孩子?

  我坐在古箏前,看著那朵並蒂蓮發愣。

  嘰嘎——

  房門開了,瘋子垮了進來。

  「站住!」我冷冷道,並沒有回轉身。

  腳步聲沒了。「夫人,是不是為夫回來得晚了,讓你不悅了?」

  「夫君,」我軟軟地喚著,轉身面對瘋子,手一指牆角的搓衣板,「看見沒?」

  瘋子的嘴角微微抽搐,「這個,這個,夫人啊,你看……」

  「什麼時候還錢?」瘋子只去了集芳閣一晚,才撈回五萬多兩銀子,「還有三十五萬兩,你到底什麼時候還?我得準備育兒基金了。」

  「育兒基金?夫人,這個是什麼意思,能不能麻煩夫人解釋一下。」

  「意思就是我得給我們未來的孩子準備銀子。」

  瘋子那張嬉笑的臉一下子嚴肅了起來,「水兒,你,有了?」

  瘋子走到我身旁,抓著我的肩膀,臉上沒有絲毫喜悅之色,「水兒,你說的是真的?」

  我沈默不語,瘋子的模樣讓我有點心涼,這是一個古代男子知道自己將有孩子時的正常表情嗎?

  「真的!」我低下頭,不去看他那雙越發幽暗的眸子,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再次擡頭,調皮一笑,「真的?哼,廢話是假的!你連這點銀子都還不出來,還怎麼養孩子,我可不想他一出世就被餓死了。」

  「水兒,這個玩笑不好笑。」瘋子的語氣平靜無波。

  我也覺得不好笑,一點也不好笑!「這是對你不還錢的懲罰!」

  「呵呵,水兒你就這麼缺錢?那就把你脖子裡的玉給賣了,夠你花幾輩子的了。」瘋子淡淡的笑著,看來是恢復成風滿樓了,「如果有人敢買的話。」

  我下意識的扶上脖子胸前的玉,那塊瘋子給我的玉。這玉的確是件寶物,可是也不至於值這麼多銀兩吧?難道是因為它可以去富貴樓取銀子的關係?

  我一把拉過瘋子的衣襟,「你最好快快還錢,不然,給我滾回地上去!」

  「夫人,難道是這幾日為夫伺候不周,所以夫人你,你嫌棄為夫了?」瘋子一臉幽怨地說著,摟住我,「今夜,為夫一定會更賣力的。」

  這個人,怎麼天天精力都這麼旺盛?

  我一把推開瘋子,「今晚你最好老實點,好好給我想想怎麼還錢!」說著,脫鞋,縮進被子裡,「睡覺!」

  瘋子的身體很涼,我的心也很涼。

  原來天真的冷了,很冷!

  我一身男裝,出現在集芳閣。

  我想見輕煙,從那日與她的眼神相遇,我就覺得她與瘋子之間,有著什麼非比尋常的秘密。本來覺得也沒什麼,可是從昨夜開始,我突然很想知道這個秘密了。

  「媽媽,我今天就是想見輕煙。」我把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放到老鴇手中。

  老鴇看著銀票,不為所動,「這位小公子,不是我不讓您見,只是輕煙現在正在接待相國,媽媽我又怎麼能……」

  「你說的貴客是相國?」那麼,是哪個風滿樓?瘋子這些天,天天晚歸,難道是在這裡?

  「是啊,是啊。」老鴇見我皺眉,以為我不敢得罪風滿樓,慇勤道,「小公子,不如改日再來?」

  我從懷裡掏出一張一萬兩的銀票,在老鴇眼前晃了晃,「媽媽,我只是想見輕煙姐姐一面,只要在暗處一見,一解相思之苦便成,還望媽媽成全。」

  我把銀票塞到老鴇手裡,過了好一會兒,終於緊握在手裡,「當真只要暗處一見便可?」

  「是的,媽媽,您說我怎麼敢打擾相國大人的雅興呢?」老鴇聞言,終於滿意地點頭。

  原來那房間,竟是有暗室的,青樓裡設置這樣的房間,方便有特殊愛好的顧客,倒也正常。老鴇把我帶了進去。

  我看不到瘋子的正面,只見到他那纖長的手指扣在茶杯邊緣,緩緩滑動著。這是瘋子的習慣,他喝茶時總會不經意地做這個動作。可是,我不知道那個假的風滿樓是不是也有這種動作。輕煙跳著她那絕妙的舞蹈,她時而瞟向瘋子的眼神,如那日她看無影時一樣。這個風滿樓是瘋子!原來,她也是知道瘋子秘密的人!

  她是怎麼知曉的,她與瘋子之間到底有什麼?

  一曲舞罷,瘋子伸手示意輕煙過去。輕煙踏著輕柔的步子,婀娜地走向瘋子,唇邊是迷戀的笑容。女人,無論是什麼樣的女人,看著心愛的男人時,永遠只有一個表情。而輕煙現在就是這樣的表情。輕煙依在瘋子懷裡,這時的她,恐怕比任何時候都要美。

  那個我以為只屬於我的懷抱,現在被另一個女人佔有著。

  與輕煙的關係,瘋子為什麼要對我說謊?

  我,最厭惡欺騙與背叛!

  我淡淡一笑,離開了那個暗室。

  瘋子,我不喜歡強求,也不喜歡殘缺的東西,我們的誓言就到今日為止!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終究是一個美麗的童話。瘋子不是王子,我更不是公主,我們只是夫妻,至親至疏的夫妻。

  「三位爺,裡邊請!」

  我走到大廳大門時,迎面而來的,竟是那個逸親王和他的兩個隨從。我擡眼一看,裝作不認識,側身從他們身邊經過,可是,手臂又被這個親王給抓著了。這個王爺難道就有抓人手臂的習慣?

  我還沒開口,就聽逸親王不停地叫我「小瑤」。而那兩個隨從也是一臉見鬼了的表情。小瑤一聽就是個女子的名字,我的男人裝扮就這麼失敗?

  「這位大哥,請放開小弟。」幸好服了可以變聲的丹藥,瘋子的東西還是很好用的。

  逸親王聞言,一驚,迅速放開我的手臂,「男的?」

  「這位大哥,怎可如此侮辱人?」我嗔怒道。如果一個男人被說成是一個女人,不生氣,那就有問題了。更何況,我現在確實心情不佳,就當老天送了個出氣筒給我吧。

  「對不起,這位小兄弟!我……」逸親王又給我道歉了。

  下次就叫這個親王對不起得了,每次見到他,他都得跟我說這麼一句。不過,話說回來,一個尊貴非凡的王爺,這麼有禮貌,還是很難得的。看他那樣子,明明比較適合做花花公子,到頭來居然是個好好先生!

  「算了。」我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再留下去,待會兒瘋子就該出來了。

  啪啪啪——

  「水兒,你的琴藝可是越來越精湛了,我都得甘拜下風了。」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房間,「你的曲子都很新奇,是什麼曲子?」

  「曲名啊,」我神秘一笑,「想不想再聽一遍?」

  「夫人若是願意賜教,為夫必然洗耳恭聽!」

  離開琴弦的玉手,再次撥動琴弦。伴著悠揚的琴聲,我緩緩地唱了起來,

  「每段故事 都有一篇劇情

  每段愛情 都像動人旋律

  一顆真心 卻只向著你前進 也許愛越單純著迷

  你是窗外 另外一片風景

  在你眼裡 我是什麼關係

  你的呼吸 存在我的愛情裡 何時能誠實面對自己

  我們從不開口那個言語

  那一句 我愛你 永遠像少了勇氣

  別人都說我和你之間的關係

  沒有人相信 只有關係……」

  歌聲,琴聲,嘎然而止。

  瘋子站在我身後,「怎麼停了?」

  「好聽?」我沒有回頭,只是看著停在琴弦上的手。

  「沒錯,好聽。」瘋子的聲音越來越讓我覺得縹緲了。

  「瘋子,我們是不是很像?」

  「你指什麼?」

  「欺騙和背叛,我們最不能容忍的事,對嗎?」

  瘋子沈默了一會兒,「是。」

  「那麼,瘋子,你覺得我們之間有愛情嗎?」我與瘋子,總是喜歡以最直接的方式交流,也許這個問題,沒有任何價值,可是,我還是想聽聽瘋子的回答。陷入愛情裡的女人,果真是愚蠢的,可惜,我也是其中一個了。

  「我……不懂愛情。」

  嘴角漸漸上揚,琴聲再次想起,只是這次沒有我的歌聲,只有一首透著淒美感的曲子。

  就讓我用這首《我們的紀念》給我的愛情劃上一個句號吧。

  夜深了,耳邊傳來瘋子均勻的呼吸聲。

  房內很黑,我睜著眼睛,卻什麼也看不到。我伸手撫上瘋子的臉,撫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有人說,薄唇之人都是薄倖的,這話倒是很對。

  為了彈琴,我留著很長的指甲。今天,我細心地為我的指甲上了色,艷麗的紅色。我輕輕地撫上瘋子的脖子,如果我的指甲不小心劃破了瘋子的皮膚,也許瘋子就再也不會醒來了,但也許,沒事。誰知道呢?

  那次黑衣人給我的毒藥一步天,我沒有全用完,但是今天,我把它用完了。它就混在我指甲上那艷麗的紅色裡。一步天,是天下至毒,世人皆知,此毒沒有解藥。呵呵,那是因為瘋子沒有把解藥一起流傳開來。不知道,瘋子自己會不會對這毒免疫呢?如果我不試試,就沒人知道答案了吧?

  我的手,在瘋子頸間,停了好久好久。

  我縮回手,一滴淚水自眼角滑落。

  原來,我竟然這麼在乎瘋子!

  我坐在鏡子前,拿著眉筆輕輕地畫著眉。

  瘋子,從我手中抽走眉筆,轉過我的身子,微涼的手輕柔地擡起我的下巴,專注地看著我的臉,為我細細地畫起眉來。

  如果我沒有愛上瘋子,如果我對於愛情不是這麼苛刻,如果我可以將就,那麼是不是,就可以過得與從前一樣快樂?可惜啊,生活中沒有如果。而我,更是一個自私的人,我不會因為愛情而委屈自己。

  「今天怎麼這麼空?和親的事,定了?」

  「水兒,你不覺得這個時候談這種事很煞風景?」瘋子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有多少女子渴望這樣的時刻,可,你……真是不解風情呀。」瘋子一臉惋惜狀,擱下眉筆,把鏡子擡到我面前,「如何?」

  「你不做女人,真是可惜了。」簡簡單單一道眉,經過瘋子的手,竟給我平添了一份高貴之氣。

  「妹妹,我也這麼覺得的,只是,你不是不喜歡女人麼?」

  「去!」我笑著推開瘋子粘過來的臉。

  瘋子,真是個再合適不過的情人了,但是,不合適做丈夫。枉我總是自詡聰明,卻犯了這麼愚蠢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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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40:25

【31.番外—翌晨(下)】

  糧草枯竭!

  城破,國亡!

  我站在城樓上看著城外數不盡的敵人,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天。

  二十多年前,風滿樓帶著冰清銷聲匿跡。政權回到皇上手中,安王爺輔政,國勢總算有所好轉。後來,皇帝親政,親小人,遠賢臣,安王心灰意冷,退出朝堂。到如今,這大武皇朝怕是走到了盡頭。

  「將軍,兄弟們抵不住了……」

  我從腰間抽出軟劍,躍下城樓,來到敵軍中。

  我被敵方士兵圍在中間,一層又一層,數不清眼前有多少敵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揮動手中的軟劍——殺!我想保住城中那些僅剩的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保住城中那些無辜的百姓,可是,我能夠殺多少?

  我不知道,我到底打了多久,腳下是數不盡的屍體,有我方將士的,也有敵人的。不論我殺了多少,我始終被數不盡的人圍著。

  夕陽染得漫天緋紅,妖艷的紅,如同地上流滿的血。

  我感覺自己漸漸有些乏了,握劍的手已經發麻。一個不慎,胸前被人劃了一刀,我躲閃及時,只是劃破了衣服,沒有傷到。一個早已退色的荷包滑了出來,眼看就要落入血泊裡,我一掌打飛擋在我面前的敵人,用劍挑起那個荷包。荷包穩穩地落入我的手中,只是,心口一諒,露出銀白的劍尖。

  利劍抽出我的身體,另外無數的刀槍,刺入我的身體。血洶湧而出,可是我卻沒有任何感覺。我緩緩倒地,滿眼是空中那妖艷的紅。

  過往的一幕幕,在我腦中迴旋。

  -----

  當我終於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你要嫁給世子回到京都時,聽到的卻是世子退婚,你失蹤的消息。甚至有傳言說,你不是失蹤,而是葬身火海了。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我絕不能接受!當天我就夜探柳府,雖然不能得知你的下落,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你沒有死。

  我在京都不斷地尋找你的下落,可是沒有任何線索。我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於是我決定去找他。可是,我還沒進入風府竟然就被人發現了。我一直很自信自己的武藝,但,面前的那些風府的家丁卻讓我難以招架。他們出手奇快,招招狠毒,全都是對著最致命的部位。他們不像家丁,更像殺手,那種可以一招斃命的頂級殺手。我退敗了,他們沒有追我,原來他們的目的只是不讓我接近風府。那麼,你是不是就在風府?

  風滿樓,似乎遠遠不只是一個簡單的文官。

  京都裡突然流行起一首曲子,我知道那首曲子,小時候,你唱過,很好聽,我一直記得。我也知道,你是想告訴我你就在京都。我甚至已經可以肯定你就在風府,可是我卻沒有辦法接近那裡。我該怎麼辦,冰清,我怎樣才能把你帶離那裡?風滿樓他想做什麼,他會不會對你不利?

  幾天後的一日清晨,一把匕首穿破窗子向我飛來。我一擡手擋下匕首,追出窗外,卻只看到一個飛速遠離的背影。這個人的武功遠遠在我之上!回到房中,取下匕首上面的信,信上說讓我今晚去風府接你。

  風滿樓於今日離開,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什麼詭計,我只想把你帶出風府,所以我便去了。沒想到,我竟然這麼簡單地把你帶了出來。

  在水一方里,有我最美好的回憶,也有最慘痛的記憶。

  與你一起在那裡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只是,美好的事物總是短暫。一日,我回到在水一方,竟看見一個女子拿劍抵著你的脖子,而那個女子竟是淩靈。我知道她有意與我,可是我卻無法接受她的一片情意。後來,我送她回了淩雲山莊,並向他們父母說明了一切。我知道淩靈的父母把她關了起來,可是我卻覺得這樣處理並沒有什麼不好。

  當斷則斷,這也許是我從你身上學來的吧。你從不喜歡含糊不清,不要的,你就會清楚地說出來,很直接,也很殘忍。

  我以為,風滿樓要與公主完婚,淩靈被我送回家,我們又可以回到以前那種平淡的日子。可是,公主竟在婚事即將來臨的時候,突然出家了。

  快過年了,我以為我們終於可以一起守歲了。但是,你卻讓我回去看望師父。冰清,你可曾知道,與你一起迎接新一年的來臨,是我盼望了多少年的日子?可是,你卻讓我回去看望師父。你的要求,我從不會違背,即使我是多麼不願意,但我還是聽了你的話。

  我想終究是我在自欺欺人,從那日接你出風府的時候,很多事情就早已經改變了。不,不是改變,而是從來不曾存在。

  年後,我回到在水一方。在你的房裡,我找不到你。在那個你常坐的位子上,我發現了乾涸的血漬,以及昏睡在床上的淩靈。她的劍上也沾著早已暗紅的血漬。我想盡辦法弄醒淩靈,換來的確是你已經死了的答案。她說,她把你殺了,她問我,我是不是會為了你殺了她。

  我毫不猶豫的掐著她的脖子,我想只要我再稍一用力,淩靈就會來給你陪葬。我忽然鬆開了手,我不相信你已經死了。淩靈是被人用藥迷暈的,所以你一定是被人救走的。

  我想到了風滿樓,我去了風府,拿劍威脅風滿樓,但是他卻只說,他不知道。

  我一直在京都找你,可是卻沒有任何消息。忽然,傳言風滿樓要娶妻。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我又闖去了風府,但是這一次,我竟中了迷藥。風滿樓,到底要做什麼?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竟然發現你就在我的面前。看到毫髮無損的你,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中的喜悅。我想知道你這些天都去了哪裡,你卻告訴我,你兩天前嫁給了風滿樓。雖然我知道這不可能,可是我還是渴望著有一天,我可以把你擁入懷裡。哪怕只是做夢也好,但是現在,我的夢,在你柔和的話語裡完完全全的碎了。

  我走到門口,忽然很想知道一個答案,於是回轉身問你,如果有一天,我與風滿樓對立,你會如何?

  你說,你會阻止我們起衝突,如果避無可避,你會選擇風滿樓。

  我跨出大門,淒涼地笑了,冰清,你就是這樣,連一個好聽的謊言,都不願給。可是,這才是,你,冰清,一個我愛的女子,愛得痛徹心扉的女子。

  我一直都沒有離開京都,因為風滿樓是一個奸臣,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亂臣。我怕你會受到那些憤恨他的人攻擊,所以我沒有離開。哪怕,我無法得到你,我也要護你周全。

  你嫁於風滿樓沒多久,就傳出被棄的消息。我不明白,這麼完美的你,難道比不上那些青樓中的女子?不明白,他這樣處心積慮的得到你,又為何要棄你與不顧?

  如今的風滿樓權傾朝野,我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把你從他手中救出。安王找到了我,說只要與他合作,就能搬倒風滿樓。我不在乎他怎麼知道我,不在乎他怎麼知道我與你的關係,更不在乎他打算怎麼利用我,只要可以把你帶離風府,我願意做任何事。

  我按照安王的意思,奪得武狀元的頭銜;按照安王的意思,為他招集江湖中的高手……我為安王做了一切他希望的事。只是到頭來,卻只是中了風滿樓的陰謀。風滿樓這個人,太可怕了,他沒有過去,沒有任何背景,查不到關於他的任何事情。但是,他卻可以輕易知曉我們的一切。

  所有參與這次刺殺行動的人,都付出了極其慘痛的代價,除了我。我不認為他會好心地放過我。一日下朝,我去找了他。他看著我,淡淡的笑著,「我只是應了夫人,不動你。」看來,我又錯了。所有關於你的一切,只是他計劃的一部分。是啊,你是如此珍貴,他是不會這麼輕易地讓你受到傷害的,對不對?

  朝堂是個骯髒的地方,我終是不喜歡這個地方。於是,我自請去守衛邊關。他拿著我的奏章,淡笑著走過我的身邊,「你的決定很明智。」耳邊響來他飄忽的聲音。

  在樓外樓,我見到了你。你比以前更美了,少了些稚氣,多了份女子的柔美。風滿樓似乎真的讓你過得很好,這樣我走得也安心多了。

  只要你幸福,冰清,只要你幸福就好!

  你讓我吃菜,可是我不想吃,我只想一直這麼看著你,看著你,然後記住你的一顰一笑。哪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也會一直記得你的樣子,開心的,不快的,傷心的……你所有的樣子,我都想記住,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我也不會忘記你。

  我騎在馬上看著你急急地向我走來。我笑了,我在你的心中,不是沒有絲毫位置的,是不是?

  你交給我一封信和一個荷包。那個荷包,真的做得很糟糕,但是,把它握在手中的感覺卻是這樣幸福。

  我走了,我知道你一直看著我,直到我消失在你的視線裡。可是我沒有回頭,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怕我一回頭,就會忍不住飛奔到你的身邊,把你攬到懷裡。

  冰清,請一定要幸福!在往後我不能保護你的日子裡,請一定要幸福!

  你看我的眼神總是充滿歉意,沒必要,真的沒必要。我這輩子最慶幸的事,就是遇見了你。但是,原諒我,沒有告訴你,原諒我一直讓你對我感到歉意,因為我不想你忘記我,哪怕只是因為歉意而忘不掉我,我也滿足了。真的,很抱歉,冰清。

  冰清,如果有下輩子,請讓我成為你的哥哥,親哥哥,這樣我就可以保護你一輩子,就可以一輩子在你身邊不用分離。

  你給我的那封信和那個荷包一直是我最珍貴的東西。那信裡的三十六計,助我立下無數戰功。冰清,你到底來自何方,為何你總是這樣不可思議?

  但是,呵呵,你那個荷包實在很難看,讓我都不好意思掛在腰際,怕被士兵們嘲笑。可是,我其實更怕,把它弄髒弄丟,所以我一直把它藏在懷裡。冰清,你放心,有了它,有了你藏在荷包中的護身符的保佑,我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的。

  我一定會好好活著!因為每次想到,和你活在同一片藍天下,和你呼吸著一樣的空氣,我就無比滿足!

  ……

  但是,現在,原諒我,冰清,我要食言了。

  我緩緩閉上眼睛,無盡的黑暗向我襲來。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好輕,輕得似乎飄了起來。忽然一道強光刺得我睜不開眼。過了一會兒,強光消失了,我睜開眼,眼前竟是漫天的荷花。我擡眼望去,你竟然就站在對岸。你依偎在一個男子的懷裡,唇邊掛著幸福的笑容。你笑起來,總是這麼美。

  「翌晨,我們終於又見面了。」耳邊傳來你動聽的嗓音。

  你向我伸出手,我緩緩向你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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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39:41

【30.奉越親王】

  無影消失了快一年了,突然有消息說要回集芳閣獻藝,可把那些個無影的樂迷們樂壞了。這不,聽說從中午開始,集芳閣就爆滿了。唉,妖孽的吸引力,就是與常人不同啊。

  集芳閣前後門都被圍得水榭不通,所以,就使用了瘋子最最喜歡的方式,從窗口飛進去!那間房間,和我記憶中一樣,沒有任何改動,所有傢俱一塵不然。輕紗翩飛,美輪美奐。只是,我現在還是沒有心思欣賞這房間佈置得有多美。我緊緊盯著瘋子,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配上一張禍水臉,他要真是個女人,我要真是個男人,一定把他抱回家!

  那胸部,他在裝上去之前,我已經仔細的研究過了,材料很特殊,沒見過,手感接近真正的女性器官,但是,其實要稍微柔軟一些。

  至於那皮膚,是貨真價實的女人皮膚。瘋子告訴我的時候,我正捧著這張超級完整的女子上身皮膚仔細研究,驚得我趕忙往地上扔,退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瘋子也驚了,赤著身子急忙飛奔過來搶救他的寶貝變身用品。

  變態,變態,絕對是變態!

  瘋子喜歡用活人皮做道具,屁股上割一塊也就算了,忍忍就好了。可是這個幾乎是整個上半身的皮膚,割了下來讓人還怎麼活?這個問題我當然問瘋子了,瘋子說他那回可是很好心地先殺人再讓人動手的。是的,他這次的卻是好心了。

  至於那個身高問題,瘋子說這是易容術中最高境界,說了我也不懂。我也懶得再問他了,往往他不怎麼喜歡說的事,也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瘋子一彈完曲子,搜刮完銀票,便抱著我從窗子裡逃了,留下魎墊後。

  人潮啊,實在是太恐怖了。

  我一直以為,無影是喜歡魅惑人的妖孽,可是,原來,人前的無影是冷若冰霜的。我與魎充當無影的婢女,一左一右站在無影身旁。無影沒出來時,是人聲沸騰,他出來後,是寂靜無聲。所有的人,都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聽曲,滿臉的陶醉。

  但是,有一個人例外!她,就是輕煙。

  她站在樓上走廊,一眨不眨地盯著無影,有時候,我也會覺得,她的視線還停在了我身上。

  天變涼了,瘋子身上冷冰冰的,讓我很心疼。我向瘋子懷裡挪了挪。

  「怎麼?睡不著?」

  「是啊。」

  「那我們就……」說著,那只爪子就偷襲我的胸部了,「水兒,你看我說得沒錯吧,你現在大多了。」

  白癡!我現在身體還在發育階段好不好?「快拿開。」我一把推開他的手,傷才好多久,都不怕裂開。「你,認識輕煙吧?」

  瘋子在被子裡掙扎的手忽然頓了頓,「算認識吧,我以前不是常會與她同台嗎?怎麼突然問起她來了?」

  我的臉在瘋子胸膛上蹭了蹭,讓臉緊貼著瘋子的胸口,「沒什麼,只是覺得,她好美。」也好危險。只是這句話沒出口。

  「呵呵,傻丫頭,」瘋子低頭,在我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下,「再美也不過是副皮相,你若喜歡,我可以讓你有張比她美上千百倍的臉。」

  「我不要,那就不是我了。」

  「沒錯,那你還在憂慮什麼?」

  「我……呵呵,也沒什麼啊,就是睡不著,隨便說說,呵∼現在困了,睡吧。」

  瘋子抱著我,我安心地閉上眼睛。

  早上起來,發現瘋子今天又沒去上朝。於是就拉著他去花園裡逛了逛,花都謝得差不多了,根本沒什麼好看,可是這樣在花園裡踱著,感覺很溫馨。

  路過掬水園入口時,發現好多下人忙進忙出的,「這是在做什麼呢?」

  「處理些沒用的東西。」

  「東西?那是房子,很不錯的房子!」

  瘋子牽著我的手,把我拉離那個影響了我情緒的地方,「沒用的東西,和不能討主人喜歡的東西都是一樣的,都該清理掉。」瘋子這話說得很緩,很輕,似乎風一吹,就散了。

  我落在瘋子後頭,不知道瘋子說這話時是什麼表情,只是覺得,他說的似乎不單單是這掬水園。

  -----

  幾天了,瘋子一直跟我玩失蹤,白天是怎麼也找不到他的,晚上都是很晚才回來。我實在忍無可忍,問他到底什麼時候繼續去賺錢還債,結果……

  唉,我坐在鏡子前,幽幽一歎,瘋子上輩子是不是屬狗的,怎麼每次都把我當骨頭啃?但是……哼,他以為我這樣就不能出門了嗎?

  「魎,給我把白狐毛領拿來,我要出門。」

  天熱的時候,那種痕跡的確很是問題,不過現在天冷了,可就不同了。

  我滿意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一身紫羅蘭色的外套,清麗不落俗套;雪白的毛領,把脖子遮得一絲縫隙都不留,最後戴上面紗,呵呵,可以出門了。

  我每次到樓外樓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為這裡的客人彈一首曲子。然後,進一個包間,點幾個我新開出的菜色,慢慢品嚐。我當然不是因為肚子餓,我只是看看這些菜做得是否合格而已。畢竟,我的樓外樓是一家酒樓,這菜若是不好,怎麼招攬客人,怎麼賺錢?

  剛聽說,奉越國逸親王突然帶著和親使團來訪。難怪這些日子瘋子這麼忙活!這麼重要的事,他,居然都不告訴我一聲!

  奉越,原是大武東北方的一個小國,但是自新皇越煌繼位,不斷用戰爭和聯姻來擴大他的疆域和影響力,如今已是東北方的一個大國了。奉越很注重血統,他們的皇族都是銀髮,被認為是神聖的象徵。

  這次的求親使團中,只有逸親王是皇族中人。說起這逸親王,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奉越現任皇帝,便是這位親王的同胞大哥,所以,他在他們奉越的地位極高,僅次於皇帝。

  讓我不能理解的是,兩國相距甚遠,他們怎麼突然會想到和大武和親,還派了個地位如此尊貴的親王前來?

  「小姐,司徒大人來了。」

  我放下筷子,戴好面紗,「請他進來吧。」

  我起身相迎,「公子,請坐。」司徒大人,就是書生,我不叫他大人,而叫他公子,只是想提醒他不要忘記當初在我面前說的為國為民的話。

  「謝小姐。」書生淡淡應著,眉宇間不復初見時的意氣風發,看來是見識了朝中的黑暗心情沈重了。

  「公子,看起來不怎麼好呢!」我讓魎為書生添了一個酒杯,也只添了一個酒杯,「公子,陪小女子喝些酒,如何?」

  「不,不,小生不勝酒力。」書生急忙推辭。

  我充耳不聞,捧起酒壺,走到書生身旁,為他斟了滿滿一杯酒,「天氣涼了,酒能暖身,公子,不妨喝一杯。」我把酒杯端到書生面前,「公子就不賞臉喝一杯?」

  書生見盛情難卻,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咳咳咳,書生難受地咳著,見我又在為他倒酒,急忙阻止,「不,咳咳,小姐,小生,真的不勝酒力。」咳!咳!

  呵呵,我輕輕一笑,「公子,這不愛喝酒的人,覺得它辣得難受,可是這愛喝的人,卻覺得它回味無窮啊。滿朝文武,皆如這愛酒之人,而公子卻不勝酒力,公子要如何融入他們之中?」

  「小姐,你,你的意思是……」書生似乎聽出我的話外之音了。

  我為書生繼續倒酒,「世人皆醉你獨醒,你要怎樣才能讓他們相信你,讓你辦事?」書生臉上有了一絲瞭然,「有的人看著醉了,心卻沒醉。只要知道自己的心在何方就好,何必拘泥外人的評價?如果做個醉(罪)人,可以比清醒的人做更多的事,公子是醉與不醉?」我再次把斟滿酒的酒杯端到書生面前。

  書生看著那滿得快要溢出來的酒杯,沈思著。終於,他擡頭看向我,眼神是那樣堅定。他接過酒杯,一口一口慢慢地品著那苦辣的味道。我把酒壺放在書生面前,「公子今天不如就先醉一回吧。」

  「魎,我們回吧。」魎為那來披風披上。

  「小姐,」書生突然叫住我,「一直以來,多謝小姐指點。只是,到如今,小生,還,還不知小姐芳名,不知小姐可否……」

  看來這書生已經有些醉了呀!女子的名字,豈是可以隨便問的!

  「呵呵,公子,相逢何必曾相識,這名字,不問也罷。」我踏出步子,突然又停了下來,「還望公子好自為之,切莫真的醉了。」

  唉,這所謂拯救天下蒼生的重任,就扔給書生吧。我好好地看緊瘋子,讓他少為禍天下,也不算是食言,對不?

  我淺笑著走出包間,門外竟呆立著一個華服男子。

  那男子身著貂裘錦袍,帶著一頂褐色的氈帽,耳朵上分別帶著一隻金色耳環,一身外族裝扮。身上那種似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昭示著他不凡的身份。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頭銀絲,散發著豐潤光澤的銀絲。那不是歲月留下的痕跡,而是……

  難到……他,難道就是奉越國的逸親王?

  我微微側身行禮,便從他身旁走過去。

  手臂上一緊,這個人居然就這樣拉住了我!懂不懂禮貌啊,這個人?

  「公子,眾目睽睽之下,請自重。」我語氣強硬地道。在外面,除非我有生命危險,否則魎就是個普通婢女,所以眼前這事就得我自己解決了。

  那人充耳不聞,依舊抓著我的手臂,眼睛緊緊地看著我的臉,似乎想要看清我面紗下的容貌,甚至另一隻手都快要行動了。魎擋下他的手,「公子,您怎能這樣抓著我家小姐?」

  這邊的騷動已經引起了全樓內的關注,隔壁包間裡走出兩個男子。他們衣著不凡,且都是外族打扮,看來是和他同來的人。

  「主子,您這是……」其中一個較年長些留著大鬍子的男人出聲問道。

  現在我更能肯定這人就是奉越國的逸親王了。他似如夢出醒般猛然鬆開手,「對不起,我……姑娘的聲音實在是,太像我故人了,對不起。」原來是場誤會!

  「既然是誤會,那小女子告辭了。」

  我一福身,便與魎離開。

  邊走邊聽到那位親王喃喃自語,「真的好像,我還以為是……」走得遠了,聽不清。我一直覺得,每個人的聲音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想到今天,居然會有人因為聲音,而把我認成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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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6-1 20:38:38

【29.告別翌晨】

  兩天前,風府內一場腥風血雨。

  黑衣人死的死,活捉的活捉,一個都沒有落網。風府的人,一個都沒有少,只是有幾個掛了彩,都只是小傷。

  我終於明白,風府的人都不是簡單貨色。

  同一時間,皇宮裡也是一場夜戰。

  風府的事,安王爺是主謀,蘭太師是協從,但是沒有外人知曉。皇宮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是誰指使的,瘋子最清楚了。只是到了最後,安王爺和蘭太師成了替罪羊,安王爺被軟禁,蘭太師據說氣血攻心,不治身亡。瘋子,終於可以真正的一手遮天了。

  最令我意外的是,來的刺客,大部分是翌晨找來的。而他也是這場事件裡,唯一一個沒有受到太大牽連、全身而退的人。這,當然不是瘋子突發善心,而是我強烈要求加威脅利誘的成果。

  至於瘋子……

  我一把推開房門,蹬到瘋子床邊。玄衣早已經乖乖地從床邊移到了,兩尺開外。「醒了就給我起來,別在這裡裝死。我們還有好多賬沒算清楚呢!」

  「夫人,我,我頭很暈,我再休息一下,明天,明天我一定給你好好交待交待。」

  「明天?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我微微一笑,「不如,我再寬限你幾日,如何?」

  「好,好,過幾日再說吧。」

  「那,這個利息?」

  「隨便算,隨便算。」

  「好。」我利索得抓著瘋子的手,在紅泥裡一按,往白紙上一壓,一個鮮紅的手印,我的收入,又增加了。為了表示感謝,「魎,雞湯呢?」

  「在這兒,夫人。」魎舀了湯,遞到我手裡。

  瘋子的臉色頓時慘白,「水兒,我,那個,這個醫術上說啊,病人是不能吃這麼油膩的食物的……」

  「一句話,喝還是不喝?」

  「我,」瘋子舉起白旗,「呵呵,為夫怎麼可以浪費夫人的一片苦心呢?」顫顫地端過碗,一飲而盡。瘋子喝藥的時候,眉頭都不皺一下,但是喝我燉的雞湯的時候,眉頭不只要皺很多下,還會打個死死的結。

  其實,也不會太難喝啊,這已經是第三次燉了,進步了很多的。雖然,我自己不敢試。

  目的全部達到,滿意地走人。

  我走在迴廊上,唇邊不禁露出淺淺的笑容。

  瘋子沒有死,他,沒有死!

  他要是死了,我從哪裡剝削回二十多萬兩的銀子,我從哪裡再找一個這麼好用的受氣包?

  最重要的是,當他緩緩閉上眼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心似乎裂開了,呼吸也變得這樣困難。我撿起那把沾著瘋子的血的劍,在那個黑衣人身上砍了一刀又一刀。我重複著同一個動作,鮮血濺到了我的臉上,眼角,唇邊,可是我不想停。是他,都是他,都是他害死了瘋子,即使在他身上砍上一千刀,一萬刀,我都覺得不夠,永遠也不夠。

  「水兒,再砍下去就成肉末了。」

  我的耳邊,傳來瘋子調侃的言語,我緩緩回轉身,瘋子好好地站在那裡,好好的,唇邊還掛著他那,最最獨特的邪肆笑容。

  光當!

  手中的劍,掉在淌滿鮮血的地上,我走過去,撫著瘋子的臉,欣喜若狂!他還活著,還活著!這是瘋子,是瘋子,不是假的,是真的瘋子。

  想起剛才那一刻,忽然,我臉上沒有了笑容。我揚起手,狠狠地摑了瘋子一掌,手很麻,痛得快沒有了知覺。瘋子的唇角掛著血絲,他捏著我再次揚起的手,「別以為我寵著你,就不會殺你!」

  我看著瘋子,唇,輕輕的顫抖,臉頰變得濕潤,「你,都可以動手殺我,為什麼還要用自己的身體來擋……」說到最後,已經話不成聲。

  瘋子拉著我的手,輕輕一帶,我便跌入瘋子的懷裡。

  瘋子的胸膛很單薄,很瘦弱,可是,我卻只有在那裡才能感覺到心安。

  「對不起,我,沒事,真的沒事了。對不起。」

  瘋子的傷,其實沒有什麼大礙,會流這麼多血,只是因為那傷口劃得很長,可是根本就不深,更別說傷到體內器官了。

  瘋子會暈過去,都是他裝的,所以我現在要跟他算的賬,就更多了。財產損失費,精神損失費,再加精神補償費,不多,我就算了瘋子三十五萬兩。現在,加上利息什麼的,總計四十萬兩,白紙黑字加蓋紅手印,這賬,瘋子是賴不掉了。我現在就等著瘋子傷全好了,還錢給我了。至於要怎麼還,還沒想好,瘋子還得養幾天傷,我正好可以好好想想。

  風滿樓,依舊天天上朝,依附安王爺以及蘭太師的官員,還在清理當中。

  下午,我出門,去了樓外樓。

  樓外樓生意很好,常常客滿。這有一大部份還是我的功勞。不能出府的那幾日,我寫了份菜譜,讓魎送了過來。我不會燒菜,可是我會吃啊,現代的美事,我可是都嘗遍了,寫幾道這裡沒有的菜餚,那根本是順手拈來,不費勁。一開始還擔心,不合這裡人的口味,不過現在看來,還真是多想了。

  我點了幾個新菜嘗嘗,廚子燒得還不錯,八九不離十的,基本滿意。

  門簾忽然被人掀了起來,我很不悅地看向那個不請自入的人,可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裡。

  我讓魎加了一副碗筷,便讓她出去了。

  「翌晨,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你坐下來陪我吃點吧。」

  翌晨,淡淡一笑,「好。」

  我給翌晨夾了很多菜,「都嘗嘗,這些菜,可好吃了。」

  我們就這樣吃著,很安靜,偶爾會有碗筷碰觸發出的清脆響聲。翌晨吃得很少,只是看著我淺淺地笑。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都被盯得不自在了。

  「沒什麼,」可是還是這麼看著我,「我,只是想記住你的樣子,我怕有一天,會忘記你長什麼樣。」

  翌晨的話,說得我一陣心慌,「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是不是那個傢夥又做了什麼?」扔下筷子,就準備衝回府去。

  翌晨撲哧一笑,「看來,你過得沒有外面說得這麼糟,我想是我錯了。」他看著我,滿是欣慰的笑容。「這樣我就放心了。」他,似乎更成熟了,眼角多了一點點滄桑感。

  「你到底怎麼了?」

  「邊境不太安寧,我已經奏請朝廷,鎮守邊關,三日後就走了,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你真的決定了?那淩靈,她……」

  「這是我目前唯一想做的事。」翌晨眼神一暗,「至於淩靈,她是我師叔的弟子,與我也只能算是師兄妹罷了。」

  回到府裡,瘋子都沒心情搭理,直接回了微雨居。我沒有搬回掬水園,我沒有潔癖,可是被兩個死去的人住過的地方,還是讓我覺得心裡發毛,更何況她們還都是我親手毒死的。唉,這個後遺症可不小,以後若有事,自己絕不能親自動手。

  翌晨三天後就走了,他的武功是不錯,可是打戰,還是很令人擔憂。

  我實在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做什麼,只是覺得欠他,太多,太多了。

  翌晨一身戎裝,騎在黑色的高頭大馬上。他,一個威武的年輕將軍,很多年很多年以後,不知道在青史上是否會留下他的名字,翌晨,那個我給他取的名字。

  「我知道,你會來送我。」他下了馬,走到我的身邊。陽光般的笑容,在那張成熟的男子臉孔上,竟是這麼地和諧。

  「是啊,你要走了,我怎麼可能不來?」我把手中的東西遞給翌晨,「要說的話,都寫在信裡;要給你的東西,放在了荷包裡,我第一次做,很難看,你就將就著用吧。」

  翌晨把它們揣進懷裡,「謝謝你,冰清,還有,我從來不後悔遇見了你。」

  「謝謝,我會一直記得你這句話。」

  翌晨騎上馬,消失在地平線上。

  這一次,翌晨是,真的,永遠的,走出了我的生命。

  -----

  瘋子按我的意思,罷了柳元慶的官。柳家一家人搬出了官邸,去了沁芳園。我以為他會來找我,可是,他沒有來。所以,我去找了他。

  在那裡我見到了一個女人,有一瞬間,我竟然以為那是母親。他說,那是他新納的小妾。

  我想有很多事情是我錯了。他,不是不愛水芙蓉,只是在愛情和權勢之間,他選擇了權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慾望,都有自己的選擇,我不該要求每個人,都依著我的想法做事。以前,都是我太一廂情願了。

  我拜祭了母親,走之前,我問他,母親為什麼會死?

  他說,那是因為母親希望我可以沒有任何牽掛地隨他離開青樓。我淒涼地笑了,我恨來恨去,卻沒有恨那個真正的罪魁禍首——我自己。

  他說,你不要恨你自己,你母親只是希望你可以幸福。曾經,芙蓉最愛的人是我,可是,有了你之後,你才是她最在意的人。除了芙蓉,我也虧欠你很多,但是,我想,我是無法補償你了。聽說,相國對你比前陣子好了些,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到手的東西就該牢牢抓住,也不要太要強了。我能做的也就是說這些話了,孩子,好好珍重。

  柳元慶送我到門口,便進去了,我很想問他,做官是不是真的就這樣重要,但是最後還是沒問。我嫁給了瘋子,若有召一日,瘋子出現了危機,柳元慶自是脫不了干係,離開那個是非之地也是好的。況且,瘋子也說柳元慶為官時,貪了不少,過過日子,應該不成問題了。

  我一下子,變得茫然了。不明白自己到底來這裡做什麼,所謂的報恩,其實在害人,所謂的報仇,找錯了對象,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我本來已經死了,生病死了,卻被帶到了這裡,自以為是地瞎忙活,害了不少人,卻發現自己才是那個罪魁禍首,真是很諷刺。

  回到府裡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瘋子肩上好好地哭了一場,瘋子的衣服被我哭濕了好大一片,於是他不得不換了一件衣服。

  我望著他的背影,如果沒有了瘋子,我在這裡,是不是就真的沒有任何意義了?

  「水兒,看在我這麼溫柔體貼的份上,是不是可以扣掉點,厄,利息。」瘋子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現在早已經活蹦亂跳的了。我早說過,他不是正常人,什麼事,在他身上,都是不可以按常理來推斷的。

  「扣掉?呵呵,你不說我還忘了,今天的,還沒算上上去呢。」

  瘋子趕忙我把我按在椅子上,「夫人,夠了,夠了,我今天就還,今天就還。」

  我把手一攤。可是瘋子卻開始解腰帶,「你在做什麼?」我疑惑道。

  「夫人,為夫就賣身給夫人,專門服侍夫人,來還債呀。」說著一個媚眼就這麼拋了過來。媽的,他這也叫還債?那,虧的人可是我好不好?雖然,我承認,我沒有他這麼養眼,沒有他這麼媚人,但是,好歹,我才是女的呀!

  賣身還債,我……等等,這個主意似乎不錯哦!瘋子不值錢,可是,無影那就是個搶錢機呀。我一臉奸笑地攬著瘋子的脖子,「夫君此話,當真?」

  「夫人,這話豈能有假?」說著就要低下頭裡吻我。

  我一把拍開瘋子,「那麼夫君,咱們明晚就去集芳閣?」

  「集芳閣?」

  「沒錯,因為無影要重出青樓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6-1 20:38:20

【28.請不要睡】

  「是誰要滾出去了?」瘋子,不是,是風滿樓,緩緩地走了進來,臉上冷若寒霜。

  「相公∼」好媚的聲音啊,我還沒開口,兩個女人就一左一右地把風滿樓給包圍了,「相公,我們只是來看看姐姐,說姐姐這園子好,很羨慕姐姐,沒想到,沒想到就這麼惹姐姐生氣了。相公,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杜若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夫君,她們……」

  「她們什麼?」風滿樓冷冷地擡眼,「她們喜歡,你就讓出來,府裡屋子多得是,換一間不就可以了。」

  「夫君,你真的,真的要讓我搬出去?」我悲慼地看著風滿樓,「夫君,你說過,這裡是專門為我建的……」

  「這麼多話做什麼,今晚就搬出去!」

  兩個女人看著我,一臉勝利的喜悅,以及嘲諷。

  是啊,一個正牌夫人,還比不過兩個沒名沒分的侍妾,不笑才怪。

  我看著風滿樓,悲痛欲絕,「夫君,沒想到,我們的夫妻情份竟是如此短暫。」淚水把我那張清秀的臉龐劃得支離破碎。我一步步往門外走去,到風滿樓身邊時,忽然停了下來,憤恨地擡眼看著他,「風滿樓,這輩子,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成為你的妻子!如果可以,就算下地獄,我也會拖著你一起下去!」

  風滿樓看著我,表情依舊很冷,不是,是更冷了。

  我臉上掛著淚水,緩緩走出了掬水園。

  「魎,後面有人跟出來嗎?」

  我低著頭,小聲問扶著我的魎。

  「沒有。」

  呼,我聽後,輕呼一口氣,我剛還以為那個風滿樓,想把我給做了呢,冷得跟個冰柱似的!

  下午,我便從掬水園搬去了微雨居。那地方也不算小,可是與我原來舒適的掬水居一比,就真是沒什麼看頭了。

  唉聲歎氣啊∼

  瘋子到時你最好給我個好理由,不然,我,我,我就把你那個富貴樓裡的銀子全卷跑,看你還怎麼逍遙自在。

  已經很晚了,我都沒睡,我在等瘋子,等他給我好好解釋解釋。順便,呵呵,我連搓衣板也讓魎偷偷地從掬水園帶出來了呢。

  但是,事情總是沒有我想得這麼好!瘋子沒有出現,黑衣人倒是來了一個。不過,還是一樣的,有答案了。

  「你,你是什麼人?想幹什麼?」遇見了刺客應該是這種戰戰兢兢的樣子吧。當然,正常情況下,是應該先大叫「有刺客」的,但是,我現在被亮晃晃的劍架著,就應該算是特殊情況了吧?

  不要問我怕不怕,一不小心就要掉腦袋的事情,誰會不怕?至於我沒有真正驚慌,是因為我知道,這一切全都在瘋子的掌握之中。

  瘋子天天會來我這裡報到,然後我再命令魎把他扔出去,如此循環往復。不過,今晚他卻沒有出現,所以,我自然就明白了。

  「夫人別害怕!」黑衣人安撫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哄小孩吶?「你是誰,我又不認識你,我怎麼知道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夫人,我雖然不能告訴你我是誰,但是,我和你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你什麼意思?」

  「夫人,我,實在很同情你的遭遇。」

  我看著黑衣人,眼神變得淒迷,「我的遭遇,呵呵呵,我的遭遇,你同情我有什麼用,誰都救不了我,誰都救不了我……」我失魂落魄地低喃。

  黑衣人似乎覺得時候了,便收回劍,「夫人,有一個人可以救你。」

  「誰?」我猛地回過神,「你說誰?」

  「就是你自己,夫人。」

  「我?我手無縛雞之力,怎麼救我自己?」

  黑衣人從腰間拿出一小包東西,「有了這個,你就可以……」

  「這是毒藥?」黑衣人點頭,「不,不,」我不斷搖頭,「他貴為當朝相國,若我殺了他,我一樣活不了,不,不,我不會這麼傻。」

  「夫人,你不會有事,」黑衣人試著說服我,「這毒無色無味,不會有人發現的。況且,當今世間,人人都指望可以首刃這等亂臣賊子,他死了,只會大快人心,你這是為民除害,不會有人追查的。」

  「真的?」我半信半疑,「你說的是真的?」

  「夫人,我怎麼會騙你呢?」黑衣人眼角帶笑,看著真讓人厭惡。

  「那,我要怎麼做?」我怯怯地問。

  「很簡單,」黑衣人把毒藥塞進我手中,「你只要把這個放進食物或茶水裡,看著他喝下去,他,就完了。你的苦難也就結束了,再不會如現在這般淒涼了。你想想,好好想想,只要他喝下去,你就可以永遠擺脫那個負心人了。」

  黑衣人不斷地給我催眠,我握緊手中的毒藥,「對,只要他喝下去,我就解脫了,就算,就算真的被發現了,大不了也是一死,與我現在又有多少差別?」我擡頭看著黑衣人,「好,我做,一定會去做。」

  黑衣人目的達到,很滿意的走了。走之前提醒我,以免夜長夢多,讓我近快動手。

  鏡子裡的臉,看起來很憔悴。

  為了這個效果,我昨夜可是強忍著瞌睡,在床上坐到淩晨,這跟酷刑沒有任何區別。等這事兒過了,一定要從瘋子那裡要點補償,我這麼過日子,不是太累了?

  我坐在花園的亭子裡,看著水池發呆,無所事事啊。

  這個水池不大,水很清澈,沒見瘋子叫人來換過水,難不成是活水?水池中什麼也沒種,挺浪費的,不如明年種些荷花吧。嗯,就種白荷好了,白色的並蒂蓮,還從沒有見過,希望能長一株出來。

  「呀,那不是姐姐嗎?」

  我擡眼看去,是風滿樓和杜若、桃夭。對了,風滿樓,今天不用上朝。

  我站起身,向他們走過去。兩個女人同時喚了我一聲姐姐,我沒理她們。給風滿樓輕福了下身,就準備離開了。

  「過幾日,我會迎娶杜若、桃夭進門。」

  我顫抖著身子回轉身,「我不許,我不許。」我恨恨地看著風滿樓與兩個女人,「我絕不允許你娶她們!」

  「哼,我不是在與你商量,只是知會你一聲,不需要你的同意!」

  「相公,姐姐不同意就算了,我們就……」杜若這女人,真喜歡唱白臉。

  「姐姐,為什麼,相公昨兒個都答應我們了?」還是看桃夭順眼些,想什麼就說什麼,真小人,總比偽君子好。不過,那個昨兒個……我那裡只有一張床,這麼說,昨天是一對二?嘖嘖,這個傢夥還真是滿厲害的!看看那臉上,一點倦怠之色都沒有。哎呀,不對,忘了,他是帶面具的,看不出來的。

  「你們,」我指著兩個女人,「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夠了!」風滿樓大喝一聲,指著魎,「傻站著做什麼,快扶夫人回去。」

  魎半推半拉著我,「夫人,讓奴婢扶您回去吧。」

  我一臉不甘地走出花園。

  「魎,你會不會煮東西?」人家都這麼給我火上澆油了,我要是再不出手,豈不是讓他們心焦了?

  「不會。」

  好乾脆啊,那難道說,真的要親自動手?

  唉,算了,就自己來吧,道歉嘛,不親自動手,不是太沒誠意了?

  下午在廚房裡折騰了兩個多小時,終於把一鍋人參雞湯給燉出來了。等我回微雨居換身衣服,差不多就到晚膳時間了。

  魎端著湯與我一同出現在三個正忙著,厄,不知道該說是吃飯還是打情罵俏的人面前。

  風滿樓見到我,臉一下子就沈了下來。我總覺得,這傢夥是真的很討厭我,真的!

  「你來做什麼?」

  「我,」我艱難地開口,「夫君,我,我知道我錯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兩位妹妹,不再惹你生氣了。」風滿樓看了我一眼,又別開了去,「夫君,我說得是真的!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是我之前太不懂事,現在我想明白了,請夫君一定要相信我!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只求夫君不要丟下我。」

  「你,」風滿樓終於有了一絲動容,「你也坐下,用膳吧。」

  「謝謝夫君。」我頓時喜笑顏開,「夫君,這是我燉的人參雞湯,你來嘗嘗吧。」我讓魎盛了碗,親手遞給風滿樓。

  風滿樓頓時皺起了眉,「這,這湯的顏色怎麼……」

  這雞湯啊,顏色的確有些怪。這毒是無色無味的,所以跟毒無關,主要是,嗯哼,這主要是我沒看爐子好,差一點就燉干了,所以看起來有那麼點暗沈。本來嘛,稍微糊了一點是吃不死人的,不過,下了藥的,就肯定吃得死人了!

  「這,夫君,我第一次下廚,所以……」我很為難地說著,「但是,夫君,無論如何,你就嘗一口,一口就好,可以嗎?」我滿臉期盼。就不相信你敢不喝,你要是不喝那後面的魚怎麼出來,看你老大不結果了你!呵呵呵,咱們那就是新仇舊恨一起了了!

  風滿樓默默地低下頭,喝了一口,眉頭打結了,再一口,雙眼要噴火了。我急忙搶過碗,「謝謝夫君原諒我。」

  然後又從魎手裡接過兩碗雞湯,一人一碗,很公平,誰都不能少。「兩位妹妹,這就權當姐姐向你們陪罪了,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說著,把碗放到他們面前,「還請兩位妹妹賞臉。」

  兩個女人臉色都很難看,尤其是杜若。「姐姐,我就喝一口可以嗎?」桃夭痛苦地看著碗。

  「嗯,只要妹妹賞臉就好。」

  「姐姐說的哪兒的話。」桃夭不再猶豫,痛苦地吞了一口,就急忙把碗推得遠遠的。

  杜若端著碗的手微微顫抖著,不時擡頭看看風滿樓,大概在看他毒發了沒吧。

  「妹妹,難道不願原諒姐姐?」最後一個了,我最最厭惡的一個。

  「不,不是,我……」

  「夫君都喝了,妹妹,你也就喝一口吧,不然就是不肯原諒姐姐。」杜若什麼借口都來不及說,便被我搶白了。

  「好,我,我喝就是了。」杜若現在可是跟自殺沒兩樣。唉,誰叫你處處得罪我,我可不會憐香惜玉。死了,才好!

  光當——

  風滿樓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你,你居然下毒?」

  「沒錯,我下毒。」我冷笑著走到他身邊,「我說過的,就算要下地獄,我也會拖著你一起去。難道你忘了?」

  風滿樓掐著忘我的肩膀,「你居然這麼做?」

  媽的,他來真的啊,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不過,表情看起來很痛苦,這毒真那麼厲害?

  我用力推開風滿樓,他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兩個女人看著我,一臉不甘。

  「救我,快救我……」杜若竭盡全力求救。

  眼前忽然多出好多黑衣人,可是沒人去救杜若,她很快就沒了氣息。那雙眼睜得很大,瞪著為首的黑衣人。她,是死不瞑目啊。

  我,手有些發抖。不,不會,她只是死了有什麼好怕?

  一人走到風滿樓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死了。」

  「好!」為首一人來到我旁邊,「夫人,多謝你的幫忙,現在你可以陪你的風滿樓一起下地獄了。」

  我忽然盯著他的眼睛,唇邊泛起詭異的笑容,「地獄啊,那個地方不錯,不如,先讓你去見識見識!」

  黑衣人剛想拔劍,被站我身邊的魎踢飛。

  風滿樓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那湯,真是太難喝了。」走到我身邊時,還不忘嘀咕一句。

  「馬大人,夫人說的話你可聽明白了?」

  原來這個就是送這兩個女人來的馬大人。

  「不可能,不可能!」馬大人失控地大喊,「一步天沒有解藥,不可能,這不可能!」

  風滿樓每逼近一步,馬大人就後退一步,他身後的黑衣人們,也有些按耐不住了,「大人,少廢話,咱們跟這個亂臣賊子拼了。」

  「對,風滿樓,你不會武,就這個婢女根本就保護不了你」揮手一喊,「大夥兒上!」

  風滿樓,淡淡一笑,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軟劍,手輕輕一晃,就把迎面來的人對半劈了。

  半截身體,就這麼掉在了我的面前。我怔怔地看著那沒有下肢的屍體,我怕死人,更怕這種內臟混著血慢慢往外淌的屍體。

  黑衣人似乎越來越多,玄衣、管家,還有好多風府的家丁都來了。

  我,我不知道到底怎麼了。

  我只知道,當我從屍體上擡眼的時候,直覺得自己就是身在一片屍海裡,到處是被黑色布料包裹著的屍塊,滿地的血,似乎快要浸沒我的鞋子了。

  那一刻,我怕了,真的怕了,我從來不以為自己是這麼懦弱,所以我把我的弱點忘了,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便遺忘了。

  「水兒——」我似乎聽見瘋子在叫我,接著就被一個白色的人影抱護入懷裡。

  我擡頭,對上瘋子擔憂的眼神,我緊緊攬著瘋子的腰,我想告訴他,我沒事,可是,為什麼我感覺有液體滴在自己的手背上。我向瘋子身後看去,那裡站著一個黑衣人。

  黑衣人緩緩倒下了,我看到了玄衣,可是現在的他,不笑了。

  瘋子背後的衣服漸漸濕了。手上似乎沾滿了那種液體,我把手拿到眼前,我的手是紅色的,很暗沈的紅色。

  我如夢初醒,「瘋子——瘋子——」

  瘋子抱著我緩緩倒了下來,「原來在你心裡都是這麼叫我的……」瘋子唇邊掛著邪邪的笑容,聲音越來越輕。

  「不要睡,不要睡,聽到沒有,我不準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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