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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9 23:12:44

前言:

  平凡的郵差先生與電台主持人偶然邂逅,
  DJ小姐居然聞到了他身散發一股迷人的飯香?
  汗,這樣的特異功能大概只是有緣人才有!
  雖然是一見鍾情,但火花慢慢點燃……
  一個居家好男人,一個戀家小女人!
  他們一拍即合,細水長流的真情,
  踏實幸福每一步,讓人艷羨!
  羞澀,細膩,美好,沒有吵鬧,
  沒有見過沒有吵鬧的愛情吧?
  這樣的家情簡直媲美愛情之中的童話,
  只記得彼此的好,漸入佳境……


楔子

  夜深了。  

  頂著溫書迎考的壓力,奮筆疾書的男孩,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筆,擡頭看了一眼桌上一分一秒走著的鬧鐘,隨即從抽屜裡掏出一台隨身聽,按下FM鍵,戴上耳塞,熟悉的音樂正好開始響起了前奏。  

  他閉上眼睛,握著筆,輕輕地打著節拍,沒有發現書房的門悄悄地打開,端著牛奶的母親,小心翼翼地走到他的身邊,把托盤放在一邊,猛地摘下他的耳塞。  

  「都要考試的人了,還聽什麼音樂呀?」母親責備著。  

  隨身聽裡適時地傳來了歌聲。  

  「……As  time  goes  by  

  I've  been  dreaming  of  you  

  Holding  me  into  your  arms  

  Think  of  the  day  

  I  said  goodbye  to  you……」  

  「聽英語歌曲可以提高聽力水平的,」男孩煞有其事,為了增加可信度,還強調著:「上次家長會,老師不也說過嘛。」  

  母親滿意地點了點頭,離開書房,沒聽見音樂過後,那舒緩而流利的一串中文。自然更沒有看見男孩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而那講述夜的故事正剛剛開始。  

  霓虹燈閃爍著夜的鬼魅。  

  靠窗的鞦韆架上坐著一個女子,長長的卷髮,遮住了她的臉,她望著窗外,今夜又是一個等待,等待著晚歸的人。

  身子一沈,止住鞦韆的搖晃,伸出手,拿起桌上那精緻的雕花咖啡杯,輕啜了一口已經悄悄冷卻的咖啡,不知它原是如何的醇香,更不知它究竟是怎樣的滋味,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這夏日的午夜裡,那一抹凍徹心扉的冰涼,從食道,從胃,迅速地蔓延到全身,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她蜷縮著,一聲又一聲地歎著氣。不遠處的鐘樓開始準點報時了,那沈鈍的聲音悠悠遠遠地傳來,竟讓她感覺恍如隔世。  

  小小的咖啡屋裡悠揚的笛聲在那瞬間被換成了有一絲嘈雜的「滴答滴答」的電子報時聲,「您好,這裡是合德經濟電台,現在是晚上十點整。」  

  她愣了愣,電台節目?  

  一串一串柔和的音符從角落的音箱傳出。  

  「……Teardrop  just  come  from  my  eyes  

  Being  alone,  stand  by  the  sea  

  Think  of  your  smile  and  tears  

  Praying  to  God  

  Hoping  some  day  

  We'll  be  together  again……」  

  她側著頭很認真地聽著,任那旋律溫暖她的五臟六腑。  

  咖啡屋很小,深夜裡客人也不多,她聽見坐在她後面的那一桌的男女招來服務生,詢問音樂轉換的原因。

  服務生帶著笑意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來:「非常抱歉,這是我們店主所剩無幾的堅持哦。」  

  訓練有素的回答,她可以想像那服務生的笑是多麼燦爛了。  

  電台的DJ開始講述一個又一個在繁忙的都市裡匆匆的悲歡離合了。  

  她聽著,想著。  

  閉上眼睛,任由那黑暗把雙眼中的朦朧一一剔除。  

  再一次睜開眼,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節目結束了,她也沒有等到要等的人。於是結賬,跳下鞦韆,把剩餘的冷咖啡一飲而盡。  

  走過吧台時,她看了一眼趴在桌上只露出一個黑色頭顱的男人,所剩無幾的堅持呀,能夠做到的人其實也不多。

  走了一會兒,突然回頭,那有著木頭質感的招牌上隱約寫著「流水浮燈」四個篆書大字,用這一般人看不懂的古久字體,是不是也是一種堅持呢?  

  她搖了搖頭,覺得今晚莫名其妙的念頭似乎太多了。  

  而從那以後,她知道,她來這裡的原因又加一項——「堅持」。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一輛出租車見縫插針地忽左忽右行駛著,運氣不錯,沒有出什麼事故,而因為有了夜幕的遮擋,而沒有被發現。不過這種行為還是不要提倡的,畢竟安全第一。  

  車內坐著一個紮著花頭巾的司機和一個滿頭大汗的乘客。  

  乘客緊張地催著:「快點快點,我的飛機快來不及了……」  

  司機笑著道:「您看我這速度,一定準時到的,不怕的。」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挪開方向盤上的右手,在旁邊的一排按紐上按了幾下。於是,一襲如風般的旋律迎面而來,緩解了車內緊張的氛圍。  

  「……As  time  goes  by  

  I've  been  dreaming  of  you  

  Holding  me  into  your  arms  

  Waiting  for  the  day  

  You  will  come  back  to  me……」  

  司機的手隨著音樂的節拍在方向盤上擺動著,車子也似乎按著這節奏前進。  

  「師傅,這……」乘客想說些什麼。  

  「不用擔心啦,我一定準時送你去啦。」  

  乘客滿頭黑線,好想打電話請電台的DJ換個比較勁爆一點的音樂,估計這樣他趕上飛機的幾率比較大呀,哭。

  十分鐘後,某機場旁。乘客蹲在草叢裡吐得頭昏目眩,肝膽俱裂。  

  「先生,你的包!」花頭巾司機很盡責地把他遺落在車廂裡的黑色手提包遞給他。  

  他很虛弱地站起身,接過包,翻出一包紙巾,擦乾淨身上不小心濺到的汙穢,艱難地從西服的口袋裡掏出錢包,挑了兩張一百的大鈔,表情複雜地遞給乖乖等在一旁的司機。  

  花頭巾司機麻利地接過錢,落下一句「謝謝惠顧,歡迎下次搭乘」,就一溜煙地把車開走了。  

  並不寬敞的空間裡,只有從車窗呼呼灌入的風與DJ細碎的聲音附和著,卻奇異般地撫平了他內心的每一處褶皺。他低下頭,趴在方向盤上,扭頭看著窗外的點點燈光,有些孤單,有些疲累了。  

  忙忙碌碌討生活的人,大概都有他這樣的感受吧。每天十幾個鐘頭的匆匆來去,除了長期的肉體疲乏,短暫的物質滿足,精神卻一片空虛。而他選擇了電台,喜歡在這樣一個如水的月夜裡,聽著一個溫柔的聲音細細地講述著一個又一個陌生的故事,卻可以引發一陣又一陣熟悉的共鳴。  

  被汗沾濕的頭巾,不知什麼時候從頭上滑落,掉在這一片觸手可及的黑暗中,卻好像一朵綻放在春天的花,搖曳著,大概是他故鄉的大山在呼喚著他吧。  

  他笑著,瞇著眼,很久沒有回家了吧?  

  深夜的居民樓裡,鍋碗瓢盆依舊發出刺耳的撞擊聲,間雜著女人的謾罵聲。  

  男人疲憊地收拾著破碎的瓷片,擡起頭,望著烏黑的牆上歪歪斜斜掛著的掛鐘,上面的指針很掙扎地爬到了十點鐘的方向。他輕輕地歎了口氣,用抹布抹了下手,然後走到木桌前,旋著一台袖珍收音機,整點的報時過後,一曲熟悉的《TOGETHER  AGAIN》,輕柔地飄進了兩顆因為生活而無奈的心裡,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慢慢地向四周擴展開去。  

  「……Feeling  your  lips  close  to  mine,  

  Praying  to  God,  

  Hoping  some  day,  

  We'll  be  together  again……」  

  「怎麼八百年也不見換個曲子?」女人一邊挽起袖子準備開始幹活一邊發著牢騷,只是語氣已經較之剛才,舒緩許多。  

  男人笑了笑,隱約有一絲解脫。他繼續收拾著那些大戰過後的殘破器具。  

  DJ依舊也是八百年不變地用著歲月沈澱過的聲音講述著一個或許淺薄或許深沈的情感故事。女人也在唏噓中開始平靜下來。  

  突然她用骯髒的手抹了一下臉,哽咽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那時你……會給電台寫情詩……」

  然後蹲在地板上,歇斯底里地哭著。  

  男人卻笑了,熟悉的她又回來了。  

  他放下手上的忙碌,向她走去,用寬大的肩膀摟著她。  

  「我以前可是校花,那時多風光呀,那個某某某追我追得可勤了,那個某某某每天一束花的……我幹嗎就選了你這窮教書的……我討厭這該死的電台……」女人的小拳頭敲打著男人的胸脯,卻有著一絲小小的甜蜜。  

  男人把所有的責備都承擔下來,認著莫名其妙的錯誤,卻覺得心裡有著許久不曾有過的輕鬆。他們都累了,在這忙忙碌碌的生活中,都累了。  

  曾經的諾言漸漸變成了生活重負下束縛他們的繩索,再也解脫不開。戀愛時的甜蜜也慢慢被生活的無奈折騰得不見蹤跡。只有那些往日的情懷,會在一些不經意的溫柔中被小心翼翼地回憶著。  

  而他卻希望,他們能夠一直一起走下去,或許爭吵多於擁抱,或許疲憊多於親吻,但是只要是同樣的兩個人,他希望,不要放棄,永遠不要放棄……能夠遇見一個心動的人,太難太難,所以再辛苦,也希望能夠堅持。  

  空中的電波依舊在寧靜的夜晚裡在每個孤寂的心靈中傳播著,用或許已經古老的方式,說著你的、我的,或許是他的故事,或許方式已經過時,可是,情感的故事依舊流行,無論何時。  

第1章(1)

  角落裡的空調發出細微的運行聲,理髮師修長的手熟練地在一簇簇油黑發亮的長髮中旋轉,於是,一縷一縷青絲飄落,匍匐在地上,了無生機。  

  「小秦呀,不是我多嘴,你每年都要傷我一次心呀,這麼長這麼漂亮的頭髮真的很難得,你為什麼總是要剪呢?好可惜的……」理髮師一邊擺弄著髮絲,一邊發著牢騷。  

  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女子,閉著眼睛,「不是每年都這樣嗎?你的適應力這麼差呀。還有不準叫我小秦,你不噁心我嫌難聽。」  

  「真無情!好歹我幫你剪了十來年頭髮了……」理髮師開始細細回顧他們的交情歷史。  

  「好了,你看看有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再修修。」他幫女子抖落了披巾上的碎發,然後小心地解開披巾。

  「不了,反正每年都這樣的髮型,我沒有什麼不滿意。」女子付了錢,轉身就走了。  

  剩下理髮師在店裡抓狂,「什麼叫每年都這樣的髮型,明明是你自己挑的,又不喜歡改變,還說得我好像只會剪這種髮型一樣,秦淮,你、你,我明年再幫你剪頭髮,我就不姓何!」  

  秦淮站在五光十色的理髮店招牌前,隱約聽著裡面的咒罵聲,笑了笑,「真這樣的話,你早就不姓何了……」

  四點哦,似乎該回電台準備一下晚上節目需要的材料了。她習慣地拉了拉頭髮,才發現自己原先長及腰際的頭髮,卻只剩下披肩的長度。真不適應哪。算了,慢慢就習慣了。她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往隔著一條街的電台走去。

  路兩旁的楓香樹青翠而靜謐,陽光的金粉一束束從葉梢間穿過,落在安全島的小草上,目光隨之移動,還可以看到酢漿草新開的紫色小花,小粉蝶在花上飛舞。秦淮沿著林陰道走著。下午四點的街道,空氣有點髒,交通有點亂,不過比起那些下班的高峰期已經好多了。  

  繞過街角,可以隱約看見「合德經濟電台」的金字招牌在陽光的映射下發出眩目的光芒。秦淮輕輕拉開不�鋼大門,習慣性地想朝著收發室的窗口和看門的老劉打招呼。  

  而今天卻沒有看到老劉那長滿皺紋的笑臉,只看到一個穿著不合身的綠色制服的高個子。只有一米六的她大概要仰起頭才能看到他吧,秦淮想著。  

  他正和老劉說著話,他的身邊是一輛老舊的自行車,車後架上綁著一個綠色的大布袋,上面若隱若現可以看出是「中國郵政」四個白色字樣。  

  哦,是個郵差吧。她打量著。  

  老劉大概看見她了,熱情地叫著「秦小姐」,她笑著回應「下午好。」  

  想轉身進辦公大樓。老劉又急急忙忙叫住了她:「秦小姐,您等一下。」  

  「什麼事?」她止住了腳步,回頭看那個一直摸著自個光頭的和善老人。  

  「是這樣的,正好小孟來送信。我這兩天鬧風濕,腿腳不靈光,想請您幫忙把大夥的信帶過去。」老劉覺得麻煩了人,很不好意思。  

  「好呀,正好我有空。」舉手之勞而已,她很爽快地答應了。  

  看老劉興奮地跑回那個叫小孟的郵差身邊,嘀咕了兩聲。那綠色的身影就忙開了,從布袋裡井然有序放著的一大疊信件中抽出屬於電台的那一大部分,想了想,又向老劉說了什麼,老劉笑著跑進收發室,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塑料袋。

  郵差把信小心地裝進塑料袋,然後向她走來。走近了她才看清楚他那張臉,大概只能用「平淡無奇」四個字來形容,唯一可取的是那寬厚的肩膀和足夠鶴立雞群的身高。她觀察之後得出結論。  

  他把裝著信的塑料袋交到她的手裡,和氣地說:「信太多了,不太好拿。」  

  她點點頭,他也沒多說什麼,轉身走向那輛自行車,和老劉打了聲招呼,就推著自行車,出了電台的大門。

  秦淮卻一直傻傻地站在原地,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引起了老劉的關注,卻不能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樣,也轉身從容地離開。  

  好奇怪哦,從那個郵差身上,她居然聞到了一股飯香。是飯香,不是小說裡常寫到的那種青草味或者是古龍香水味,也不是更抽像一點的陽光味道,真的是她每天吃的大米飯剛煮熟時發出的那股香味。  

  直到那個綠色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才若有所思地轉過身離開。  

  莫非那個郵差剛剛從家裡煮完飯出來?肚子有點餓了,四點半了哦,也難怪肚子餓。拎著沈甸甸的塑料袋,她邊走邊想,人的身上怎麼可能有飯香呢,一定是自己太餓了產生幻覺。她很滿意自己想到的失常理由。於是決定輕鬆地把這件事丟開。  

  爬了兩層樓梯,到了自己工作的樓層,她挑揀著信,分發到各個同事的手上。合德是一個以經濟節目為主要方向的電台,所以聽眾來信大部分都是寫給她所主持的那唯一一個情感節目。而她的節目也是以這些聽眾來信作為節目的重要內容,這樣互動的感覺就加強了。  

  正當她迅速地分完信件,準備回自己的辦公室時,卻看見一雙很「怨恨」的眼睛盯著她。  

  「小夏……你不舒服嗎?」她問了一個很安全的問題。  

  寧小夏,他們電台新進的編輯,為人活潑,情感豐富,舉止誇張,是他們這個和經濟一樣無趣的電台裡的開心果。

  只見寧小夏衝到她的面前,很用力地盯著她的頭髮看。  

  秦淮這才想起,寧小夏進電台的第一天就對她那頭又黑又直又長的頭髮一見鍾情,念念不忘,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想辦法拿著特意買來的常州蓖梳梳上兩下,然後心滿意足地去工作。而她偏偏忘記了這一個不正常因素,按照自個兒習慣,固定每年的這個時候跑去剪頭髮了。  

  「小夏,你聽我說……」她很辛苦地想從寧小夏頗具震懾力的目光下為自己辯解。  

  而寧小夏則動作迅速地撲上了她的頭,然後抱「頭」痛哭。本來忙著工作的同事們則是笑得前俯後仰,沒有一個人肯上來解救她。看來,她平時做人真的不是很成功呀。  

  「小夏,你,你先別激動……」秦淮真的覺得自己很頭疼加頭「重」,自己只比寧小夏高出五公分,卻被她這樣壓著頭,很不舒服,更可怕的是寧小夏搞不好把那些鼻涕眼淚全抹她頭髮上了……想到這,她就覺得恐怖,連剛才的飢腸轆轆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小夏,你要習慣啦,秦淮每年的這時候一定要剪一次頭髮的,我們都已經忍受『視覺摧殘'三年了,你剛來,要學著習慣呀。」剛從茶水間出來的導播王純安笑著幫忙拉開像八爪章魚一樣黏著秦淮的寧小夏。  

  秦淮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而寧小夏則衝回自己的辦公桌,繼續哀悼自己的最愛。  

  秦淮聳聳肩,很無辜,明年開始或許應該先剪一束長髮留給小夏做紀念吧。  

  「你先回辦公室吧,省得那傻瓜睹物傷情。」王純安小聲地示意她,還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接下來的安慰事宜就交給他了。  

  秦淮點點頭,回自己辦公室去了。  

  打開門,覺得裡面的溫度比外面低了不少。她放下信,琢磨著該去調一下空調的溫度。液晶屏幕上顯示25℃,和外面一樣呀。大概是剛才在外面和小夏鬧著,不覺得冷吧。  

  辦公室是兩個人共用的,她和合德的紅牌主持人——「每日經濟在線」的趙桑寧。「每日經濟在線」是合德的招牌節目,在黃金時間早上9點和晚上8點播出。趙桑寧人不錯,只是嚴肅了些,大概也和她主持的經濟節目的性質有關吧。兩個人雖然在一間辦公室裡,不過卻沒有什麼交集。她為人雖然和氣卻也不喜歡與人太過親暱,而趙桑寧對她所主持的情感節目也很感冒,連帶的對她也沒什麼好感。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打開抽屜,找出慣用的拆信刀,開始一封一封地看聽眾來信並且從中挑選出今天晚上所要在節目中播出的信件。  

  「以後我希望你盡量不要因為自己的私人行為影響到其他同事。」不著情感的聲音響起,她想她知道辦公室裡低溫的原因了。  

  她擡頭看了一眼仍舊埋頭收集資料的趙桑寧,「不好意思,下次我會注意的。」  

  然後辦公室裡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下紙張翻動發出的響聲。  

  她認真地看著每一封信,信來自四面八方。合德是市屬的電台,外地通常是沒有辦法收聽到他們的節目,可是曾經聽過她的「情音五弦」的一些聽眾即使不能再收聽了,卻也喜歡和她有著情感上的交流,背井離鄉所發生的許許多多故事以及由此引發的情緒也希望能與她分享。一個DJ能夠被聽眾關注,被他們惦記,這其中的滿足與幸福是無法用金錢或者是其他物品來衡量的。  

  「叩叩叩」,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正打算說「請進」,卻看見寧小夏在門旁的玻璃窗上擠眉弄眼,又比劃著手錶。她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五點半了,是下班時間,小夏應該是約她一起去吃飯吧。她整理好信件,放進抽屜鎖好。然後起身,拿著自己的包。對著空氣說了一聲「下班了,我先走了!」,估計和她呼吸著同樣空氣的趙桑寧應該可以聽見了。於是,開門,關門,走人。  

  在門外和早已經收拾好東西的寧小夏打著招呼時,發現她的眼睛有一些紅紅的,秦淮有些內疚,考慮著是不是該改改習慣,經常剪頭髮的話或許就不會給她喜歡上的機會吧。  

  寧小夏卻似乎把剛才還讓她哭天喊地的事情忘記了,拉著秦淮就拐到一個沒有旁人的角落,才神秘兮兮地問她:「今天趙姑婆有沒有欺負你呀?」趙姑婆是寧小夏給趙桑寧取的外號,寧小夏的亂七八糟在遇到趙桑寧的正兒八經之後,幾次對抗宣告破功,於是就對她沒有了好感。不過恰巧她又是「每日經濟在線」的助理編輯,於是兩人的摩擦就更多了。寧小夏最大的願望就是秦淮主持的「情音五弦」能早日成為合德的當家花旦,那樣她也許就可以和好脾氣的秦淮合作了。不過前提大概要是合德經濟電台改名為合德情感電台吧。  

  「沒有呀。她一向就那愛理不理的樣子呀,沒什麼特別的。」秦淮不太理解寧小夏莫名其妙的興奮。

  「呵呵呵呵……」寧小夏笑得十分奸詐。  

第1章(2)

  「怎麼了?」  

  「我告訴你哦,今年合德最受聽眾喜愛的節目評選結果已經出來了,是你的『情音五弦'哦,趙姑婆一定氣死了,呵呵呵呵,活該活該……」寧小夏是今年剛畢業的新人,顯然不知道趙桑寧與秦淮的積怨素來已久,她的「情音五弦」已經連續三年超過「每日經濟在線」被評為最受聽眾喜愛的節目了。所以台裡的人也見怪不怪了,為了避免讓趙桑寧更不高興,所以大多只是私下向她道賀。  

  其實在秦淮看來,這沒有什麼可比較的。她的聽眾群體主要是感情豐富的人,容易被吸引,也樂於參加投票這種活動。而「每日經濟在線」比較實用,聽的人應該也是比較重視現實的,倘若被評選的是最實用的節目,那麼結果一定是不一樣的。兩個節目所吸引的聽眾是不同群體,自然也沒有什麼勝負之分,而收聽率的不相上下,就可以說明感性與理性的人在社會中的分佈還是比較均勻的。  

  當然能被聽眾認可還是很令她開心並且感激的,起碼,這過去的一年裡她的辛勤付出是值得肯定的。

  「噓,」秦淮暗示寧小夏還是不要太過興奮,畢竟背後說人壞話總是不好,而要引來她的注意力的好方法就是——「好吧,小夏,今天晚上我們不吃食堂,去外面吃頓好料吧。」  

  於是,寧小夏就傻傻地被拐跑了。  

  「流水浮燈」是距離合德經濟電台兩條街的一個小巷子裡的一家咖啡屋。咖啡屋並不大,提供各式咖啡和一些常見的西餐。之所以知道這裡,是因為咖啡屋的老闆是她的忠實聽眾,兩年前還是學生時就來信說過要開這樣一家咖啡屋,畢業後,咖啡屋開張還特地告訴她。她也一直想來這裡逛逛,不過一直沒有時間,正好今天帶小夏來這裡看看。

  「流水浮燈」的招牌是木製的,特別的是用篆書雕刻的,這種字體在現代人看來也有天書般的難度,她和小夏都是中文系畢業的,並不陌生。店主確實費了不少心思。  

  推開厚重的仿古紅漆大門,撲面而來的就是二胡與笛子的纏綿悱惻。  

  「是黃〗瞮〗的『流水浮燈'!」兩個人異口同聲,然後都對對方知道曲名而覺得詫異。《青蛇》是徐克導演根據李碧華小說改編的電影,裡面的音樂都是黃〗瞮〗創作的,十分有味道。  

  「小夏,你也喜歡這曲子呀?」秦淮問著身旁突然愣住的小夏,卻發現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某個角落。秦淮順勢望去,只見咖啡屋的一角是一個約莫一人大的小水池,上面浮著十來盞稀稀落落的小紙燈,燭光透著粉紅色的燈面,映照在有些灰暗的水面上,有一種迷離的美感。  

  「看來,店主真的看《青蛇》看得很認真呀。」秦淮笑著,「只是這種氛圍不是更適合茶樓嗎?」

  小夏還在發愣,秦淮只好推著她往水池旁一個空位子去了。剛坐下,就見一個紮著雙髻穿著鳳仙裝的服務生遞上兩杯檸檬水,然後放下一份菜單,「我真的應該和店主說一聲,這裡比較適合當茶樓……」不管是裝潢還是服務生的裝扮,都太古典了,與所經營的西餐有些背道而馳,不過更詭異的是居然不會產生格格不入的感覺。  

  「小夏,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徐克也是留洋回來的導演,所以店主能遵循他的風格把古典與西方結合得這麼好?」秦淮一邊研究著菜單一邊隨聲問道。  

  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平日裡有些聒噪的寧小夏的回答,擡頭一看,才發現她還一直盯著那水池上的紙燈發呆。

  秦淮舉起手中的菜單,在寧小夏的面前晃了晃。  

  寧小夏這才回過了神,「耶,怎麼了?」  

  「兩份丁骨牛排怎麼樣?」秦淮示意著她要點餐了,寧小夏點點頭。  

  於是,秦淮招來了服務員,點了兩份丁骨牛排外加一壺藍山咖啡。  

  「難得看你這麼魂不守舍的樣子,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喜歡《青蛇》,以前也沒聽你說過。」秦淮把握機會取笑道。

  「秦姐,你怎麼知道這家咖啡屋的?」寧小夏問道。  

  「店主以前就是我的聽眾,他大學的時候就寫信說要開這樣一家店呀,今年他畢業,所以就回家鄉開了這家『流水浮燈',我那時還以為他只是單純取了這個名字,倒是沒有想到他也喜歡《青蛇》。店主有請我常過來看看,我一直找不出空來,正好今天和你一起過來看看。」秦淮啜了一口清新的檸檬水,接著說,「從信上看是一個很不錯的男生哦,似乎錯過了什麼又似乎在挽回什麼的樣子。」  

  寧小夏張了張嘴還想問些什麼,正好服務生端著牛排過來,她猶豫了一下,不再做聲。  

  「趁熱吃吧,我肚子好餓。說到肚子餓,我告訴你,我今天遇見一個身上帶著飯香的男人哦……」見寧小夏來這裡就一直精神不振,秦淮索性就講起了下午遇見那個孟姓郵差的事情。  

  寧小夏有一下沒一下地搭理著。  

  秦淮大概是餓壞了,所以很快就吃完了,她招來服務生先把她的盤子和刀叉撤走。  

  「小姐,請問你們店主在嗎?」秦淮覺得似乎該和那位自從她主持「情音五弦」之後就一直支持她的忠實聽眾打個招呼。對面還在戳著牛排的寧小夏突然擡起頭,一臉驚愕地看著她。  

  「不要緊的,那個店主和我也算是老交情了。」秦淮以為她害怕突然和陌生人見面,安撫著。  

  可愛的服務生一邊利落地整理著一邊笑著說:「店主出去了。有事嗎?」  

  然後突然是想到什麼,很緊張地看著秦淮。  

  「不要誤會,我只是他的朋友,不是想向他打小報告,你做得很好。」秦淮覺得今天這裡的人都很容易緊張,寧小夏這樣,扎雙髻的服務生也這樣。  

  服務生這才緩和了臉色,「需要我幫您轉達什麼留言嗎?」  

  秦淮想了想,「就告訴他,秦淮已經來過了,很不錯,以後會再來的。」  

  「秦淮?你是那個『情音五弦'的秦淮?認真聽,聲音真的好像哦!」服務生突然為自己的新發現開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們店裡每天晚上十點都有播您的節目哦,上次最受聽眾喜愛節目投票我們也都參加了哦……」

  見服務生的叫嚷開始引起周圍人的注意,秦淮連忙比劃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服務生會意了,小聲地說:「我們都很喜歡您的節目哦,要加油!我先去忙了。以後要常來哦!」  

  秦淮笑著說:「要想我常來,就不要再『您'哦。」  

  服務生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吐了吐舌頭,跑開了。  

  DJ不如藝人那樣受到矚目,可是當在某個地方突然遇見一個不相識的人,卻已經通過電波認識很久很久的那種感覺,還是很讓她心動。  

  秦淮看了一下手錶,七點了,該回台裡準備節目了。  

  她看一眼又開始神遊的寧小夏,「我晚上還有節目,要先回去準備了,你慢慢吃,搞不好幹脆在這裡聽完我的節目再回去算了。開玩笑的,還是早點回去吧,路上要小心哦。先走了。「見寧小夏表示聽見了,她順手拿起賬單,往吧台走去。  

  回到辦公室時,已經七點半了,秦淮把下班前選好的聽眾來信默默地讀了幾遍,防止直播時發生錯誤。讀著讀著,突然覺得晚上在「流水浮燈」聽到的《青蛇》音樂專題似乎很適合晚上的節目內容。  

  「我應該有刻錄一份放在辦公室的。」秦淮打開專門放CD的抽屜,挑挑揀揀。台裡有專門提供CD讓DJ挑選作為節目播出時使用,儘管數量很多,可是有時候也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所以她也就習慣找到好音樂的話,就在電腦上刻錄下來做成CD放在節目播放。  

  她不是一個很專業的音樂DJ,但她也不喜歡重複播放一些流行音樂,儘管有些經典好歌確實是值得一再品味的。但她認為在其他途徑可以聽到的歌就不需要一而再地在節目中播出,她更樂於播放那些影視甚至是動畫的音樂專輯,因為鮮為人知,也因為確實不錯。她的節目,她的聲音,她的音樂,就代表著她的風格。所以聽她的節目,是在感受著她這樣一個人吧。她是這麼希望的。  

  一切都準備好了,也就差不多該進直播間。許多電台十點以後的節目都喜歡用事先錄製的節目來播放,尤其她的節目不需要直接與聽眾互動。而她卻一直堅持親自直播,是一種責任,在聽眾熬夜在傾聽的時候,她不希望他們面對的只是一台冰冷的播放器。這樣一種特殊的交流方式也該是建立在一種互相尊重的基礎之上。  

  九點檔的節目已經接近尾聲了,DJ放著音樂和聽眾告別,然後整理資料走出直播間。兩個人打了招呼,秦淮就拿著她準備好的資料走進直播間。王純安在透明玻璃窗外和她打著手勢,他要回去休息了,接下來的節目可以直接由她一個人來操控,導播一天的工作也就結束了。她點點頭。  

  戴上耳麥,聽著電子報時滴答滴答地數著時間,當正點「滴」的那一聲響起時,那首熟悉的《TOGETHER  AGAIN》也同時深情歌唱,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很悠遠地在夜空中傳播。  

  「這裡是合德經濟電台,大家好,我是秦淮,每天晚上十點鐘,『情音五弦'陪伴你走過一個小時的光陰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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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9 23:23:23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7-19 23:24 編輯

第10章(1)

  電台召開正式會議,有較大的人事調動和節目調整,所以大家在通往會議室的走廊上,三三兩兩,議論紛紛。

  DJ甲:「怎麼辦?我的節目收聽向來很低,但是這也不是我的個人問題呀,給了我一個不熱門的主題,你說叫我怎麼吸引聽眾嘛。」  

  DJ乙:「我的時段太差了,早上七點,是人都在睡覺嘛,誰願意聽什麼節目?唉,可是萬一被砍了怎麼辦呀?」

  DJ丙:「……我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今年我犯了三次嚴重錯誤,扣獎金事小,萬一把我開了怎麼辦?現在找工作別提有多難了……」  

  ……  

  寧小夏看著大家表情豐富各不相同的臉,拍著胸脯慶幸著:「還好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編輯,雖然工資不高,可是也不用這樣提心吊膽的……秦姐,那邊沒事吧?」一下子來了兩個新人,她總覺得毛毛的,為秦淮捏了一把汗。

  「你呀,少擔心我了,多想想自己吧,桑寧萬一知道你在背後叫她什麼,那最危險的就是你了哦!」秦淮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去去去,秦姐你可別嚇我,我才不會那麼倒黴呢,平時被她虐待加班已經夠可憐了,如果還因為這個被搞得下崗,那我不是很冤嗎?」寧小夏的額頭上迅速冒出一條又一條黑線,就好像髮廊前面的旋轉招牌一樣,上上下下。

  大家陸續進入會議室,台長見人到齊後,就宣佈了一些整改措施。下午三點的新節目——娛樂新幹線的推出,並且是由新人陶紫全權負責的,這樣的幸運好像是不多見的,三年前秦淮主持「情音五弦」勉強算是一個吧,不過她的工作時間比較晚,大家也並不是很羨慕,可這一次陶紫主持的新節目時間段好,內容也新,可謂得天獨厚,一時之間,讓那些鬱鬱不得志的DJ們羨慕不已。  

  接下去的消息更讓秦淮吃驚——「情音五弦」的節目時間再向後推遲一個鐘頭,原有的時間段讓給一個醫療的節目,原因自然是有醫院肯出大價位買下這一整個時段做廣告,「情音」的節目本來已經比較晚了,如果再向後推遲,可能造成許多聽眾不能配合時間而導致收聽率下降,按道理說,是不應該這樣對待一個熱門節目的,如果處理不當,很可能就直接毀了這個節目。  

  秦淮和黃靈風都難以置信地望著台長,對他做出這樣的決定非常不能諒解。台長擦出額頭上的汗,不自然避開了他們責問的視線。  

  秦淮往四周掃視了一番,一眼就看見趙桑寧示威地向她挑了挑眉。她這才想起那天在台長辦公室前的碰面,和那一抹詭異的笑。答案就在這裡,當她向台長遞上節目策劃時,趙桑寧也想出了法子想整倒她,順便把她的「情音五弦」整垮。

  「秦姐,怎麼辦?這樣的話節目的麻煩就大了!」寧小夏見秦淮似乎在發呆,不放心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沒關係,走一步算一步了。」秦淮投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接下去的人事調動和節目整改,秦淮都沒認真聽,她已經在想方設法把這次調整對「情音五弦」的衝擊降到最低。

  散會了,大家都走了,寧小夏則陪著還在發呆的秦淮,只見陶紫扭扭捏捏地掙扎著,走到秦淮面前,「雖然我討厭你,不過這件事,和我沒有關係哦。」她解釋著。  

  「我知道。」秦淮平靜地擡起頭看著一臉矛盾的小姑娘,「你的條件很好,其實不用刻意模仿我的,這次的娛樂新幹線就是特地為你打造的,好好做!」  

  「我才沒模仿你呢!我的事不用你管!」小丫頭被人說中了心事,慌慌張張地跑走了。  

  「其實她也挺可愛的!」秦淮笑著,有點惡作劇的味道。  

  「秦姐,我發現其實你,也蠻惡劣的……」寧小夏有些後怕,「節目的問題你要怎麼處理呀?」  

  「看今晚吧,孤注一擲。」秦淮已經有了主意。「畢竟今晚我們還是十點開始呀!」  

  黃靈風並不明白明白秦淮在做什麼,她沒有向台長做出任何抗議的舉動,就好像輕易地放棄了一切可能挽回的機會,他一直在想辦法想瞭解她的想法,然後他發現自己失敗了,對於這樣一個曾經以感性的聲音讓他產生過好感的女子,他有著一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於是,他除了看著她信心十足地走進直播間,他什麼也不能做,甚至什麼也不敢想。

  透過直播間那扇透明的大玻璃,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一舉一動,可是一切都是那麼安詳,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於是他只能和大多數人一樣,從她現在正在主持的節目中去揣摩她的心。  

  今天她播的音樂的是岡崎律子的《水果籃子·四季》,是日語歌和一些簡單的旋律,比起以前,她更加冒險,用動畫的音樂來做節目,而且還是大多數人不懂的語言,可是就是那樣簡單而不繁複的音樂和明快的節奏,即使聽不懂歌詞,依舊可以感受到每一個音符所放射出的柔和,就像是夜間等待人回家的燈火和打開門之後遞上的那一杯暖暖的茶,讓人從頭到腳都覺得幸福,彷彿是天使在吟唱,是觸動心靈的那一份感動。  

  秦淮特有的鬆弛易碎的聲音,在這樣如水的月夜裡,也彷彿是從遙遠時空中,隱隱約約地傳來,讓人有一種恍惚。

  「大家好,我是秦淮,很高興於大家在滿天星斗的夜空中相會,在今天的特別節目中為大家送上的是這首我個人非常喜愛,並且希望大家能夠喜歡的《水果籃子》,或許很多人會覺得聽不懂裡面的歌詞,是呀,這麼美麗的歌詞如果沒有聽到,那也一定是個遺憾吧,接下去,我就為大家送上這如詩般美麗的歌詞吧,希望你喜歡……」  

  「我非常高興  

  當你對我笑時  

  那笑容能融化一切  

  雖然距離春天還很遠  

  種子還在冰冷的土地裡  

  等待著發芽的那一瞬間  

  即使今天過得並不開心  

  即使還殘留著昨天的傷痕  

  我還是相信,你會敞開心扉  

  雖然無法重新來過  

  但是我可以改變  

  LET'S  STAY  TOGETHER  

  只為我微笑  

  用指尖觸碰我  

  用你無盡的願望  

  想過得優雅一些,這樣我們就不再後悔  

  讓我們跨越歎息的海洋  

  即使今天充滿痛苦  

  總有一天,它會成為溫馨的回憶  

  只要我們的心被感動  

  我明白生存在這的意義  

  也瞭解誕生於世的快樂  

  LET'S  STAY  TOGETHER」  

  「今天是最後一次十點鐘為大家主持節目了,從明天起,我們的節目時間將會推遲一個小時,給大家帶來的不便,秦淮非常難過。已經習慣十點鐘夜晚空氣流動的頻率呀,十分捨不得,卻也無可奈何。不知道聽眾朋友們是否會繼續陪伴著秦淮,陪伴著這響徹夜空三年的『情音五弦'?秦淮並不想勉強什麼,也不認為堅持下去的人證明了什麼,而中途放棄的人又背叛了什麼,對於秦淮來說,我希望這個節目帶給大家的是歡欣與喜悅,是分享與安詳。秦淮只是希望在不影響各位休息的情況下,與大家分享這許許多多情懷,我的,你的,或者是他的。所以請大家在收聽節目的同時,注意休息,請讓秦淮陪伴著你,讓『情音五弦'陪伴著你,而不是成為一種負擔。秦淮所希望的只是,當你孤單,當你疲憊,當你需要的時候,想起——『情音五弦',如此而已。  

  「對於過去三年來大家的支持,秦淮非常地感謝,真的,非常感謝。而秦淮卻很少說感謝,因為秦淮希望是用出色的節目來報答大家的關注和收聽。是你們感動著我的生活,用一些細微的舉動和不經意間的隻字片言感動著我。每天大量來自東南西北的信件和留言,那出自男女老少的心聲,那無論春夏秋冬的持之以恆,都是你們感動著我。而我讓你們感動了嗎?我的工作是否讓你們滿意?我的心意你們是否能夠明白?生活原來就是一個相互感動的過程,今天我感動了誰,而誰又讓我感動呢?我們應該感謝生活,給了我們這麼多感動的機會,以及與別人分享感動的機會。  

  「秦淮和靈風今後將繼續努力,努力為大家呈現更好的節目,讓你在這樣的夜有更多感動。秦淮,不變的情懷,不變的『情音五弦',不變的感動與被感動,明天晚上十一點與您相伴走過!」  

  聲音漸漸隱去,而隨之響起的是那首誰也不陌生的《TOGETHER  AGAIN》。  

  「As  time  goes  by  

  I've  been  dreaming  of  you  

  Holding  me  into  your  arms  

  Think  of  the  day  

  I  said  goodbye  to  you  

  Teardrop  just  come  from  my  eyes  

  Being  alone,  stand  by  the  sea  

  Think  of  your  smile  and  tears  

  Praying  to  God  

  Hoping  some  day  

  We'll  be  together  again  

  As  time  goes  by  

  I've  been  dreaming  of  you  

  Holding  me  into  your  arms  

  Wait  for  the  day  

  You  will  come  back  to  me  

  Feeling  your  lips  close  to  mine  

  Praying  to  God  

  Hoping  some  day  

  We'll  be  together  again」  

  黃靈風盯著秦淮播音的身影的視線模糊了,怎麼也看不清楚,這就是秦淮,那個曾經在無數個年輕的夢裡讓他感動著的秦淮,那個用聲音來講述歲月故事的秦淮,那份未曾改變的情懷,而他,在來電台這麼久之後,一直在尋尋覓覓,拾掇著點點滴滴印象中她的碎片,今晚,終於讓他看到一個完整的她,一個如記憶中一般清晰的她。  

  原來,他找錯了方向;原來,他所難以忘懷的,只是每天十點打開收音機聽到的那個秦淮呀。原來他們之間的距離這麼近,卻又這麼遠……  

  黃靈風哭著又笑著,哭裡有笑,笑裡有哭,年輕時的憧憬在現實面前有一種特殊的完成,而他努力地接受……

  有人輕輕地擁他入懷,溫暖的懷抱,年輕的面孔,於是他又哭了,把這麼多年來的執著,努力地學會忘記,放棄,然後接受……  

  直播間外,不知道是誰起了頭,稀稀落落的掌聲慢慢地匯聚成今天晚上最激動人心的樂章,那些還沒有回家的工作人員都拚命地鼓掌,手紅了,哭了,笑了……  

第10章(2)

  秦淮在直播間裡切換好音樂,第一次放聲大哭,眼淚一串又一串地滑落,抹去了又落下,潤濕了衣裙,也潤濕了這夜晚,潤濕了每一個有著各式各樣情懷的人的心,如同春雨撒播,種子萌芽,樹木茁壯,每一個有故事的人心中也載下了那一棵棵情感的樹,扎根心田,陰蔽心靈,淨化心情。  

  「流水浮燈」裡,十點的節目剛剛結束,一直趴在吧台的宋劍庭,猛地擡起頭,睜著充滿血絲的眼,吐了一口氣,招呼服務生提早關店下班,然後在一片寂靜與黑暗中坐在那小小的水池旁,掏出煙,點上火,放在唇上,吞雲吐霧,突然想起曾經有一個女孩指著他的鼻子「不準吸煙!」記憶中那清新氣息至今依舊不曾忘記,原來,錯過了,才發現是最美的。於是,撚滅了煙頭,「嘶」的一聲劃亮了一根火柴,小心地點亮了那一池的朦朧燈火,卻再也找不回賞燈的人。

  陰暗的宿舍,寧小夏屈著腿,坐在狹小的陽台上,腳邊擺著一台收音機,涼風吹動著白色的窗簾,不小心碰到了,倒了,在沙沙的嘈雜聲中,她顫抖地攤開懷裡那發黃的畫卷,月光皎潔,依稀可以看見那一抹女子的巧笑倩兮,於是落淚,染濕了毛邊紙,那個騎著單車蛇行而來的少年,在歲月的夾縫裡,擦肩而過。  

  孟端胡亂地套上衣服,一把抓起桌上的鑰匙,甩門而去。秦母披著衣服追出來,「阿端,這麼晚了,你去哪裡呀?」

  「我有事出去一下……」模糊不清的聲音從樓梯下傳來。  

  孟母搖了搖頭,拉緊身上的衣服,回房,路過兒子房間時,看見桌上一閃一閃的,不放心,進屋瞧個究竟。原來是MP3忘了關,好奇地拿起耳塞往耳朵一按,是秦淮的聲音,原來如此。  

  於是,笑著,回自己房裡,老人家是應該早點睡覺的。  

  秦淮揉著發紅的眼睛,一步一步地踱回宿舍,今天是真的累了。從今天以後,或許會有很多東西產生變化吧?

  她不知道,只能是往前走,不能回頭。  

  宿舍樓樓下,暈黃的燈光灑在一個高大的身影上,她眼睛又一熱,急急忙忙地衝過去。  

  「你怎麼來了?」把頭緊緊地靠在他溫暖的懷裡,汲取著他身上那暖暖的飯香。孟端擡起雙手,猶豫地停了一下,又堅定地摟住她,輕輕擁緊。  

  「你記不記得我們看過的那一部電影?」悶悶的聲音從他的懷裡傳出。  

  「記得。」  

  「記得每一句台詞?」  

  「應該記得吧,至少重點的都記得。」  

  「你愛我嗎?」  

  「那還用說?」  

  「真的?那我是你從小到大心裡都想要的那個人嗎?」  

  「你說呢?」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  

  「那我是你從小到大一直想要的那個人嗎?」  

  「當然是啊。不然的話,我怎麼會和你好啊。」  

  「那我也是。」  

  「是什麼?我要你說出來」  

  「是我從小到大心裡一直想要的那個人。」  

  「真的?」  

  「咱們結婚吧!」兩個人同時開口。  

  「我說的是台詞……」她擡起頭,盯著他那雙在暗夜裡顯得深邃的眼睛。  

  「可我說的不是台詞,我是認真地,莊重地向你求婚。」他也不迴避,直勾勾地想看進她的心眼裡,看透她的所有想法。  

  「那我們會不會像電影裡的人那樣?」  

  「不會。那是電影裡才有的,都是騙人的。」  

  「可是,電影它反映生活呀,萬一……」她看著他越來越接近的臉,那並不出色的五官慢慢地放大,愕然,然後停止呼吸。  

  柔軟的嘴唇相碰觸,牙膏的清香從齒間隱隱約約傳進她的鼻,她突然聽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得好大聲,有點羞澀,他會不會聽到呢?她的心在怦怦地跳得好大聲。他濃重的氣息吹到她的臉上,那麼一瞬間的恍惚,時空好像停止了,沒有蟲鳴,沒有夜的呼吸,只有她,和他的心,在怦怦地跳得好大聲。  

  也許在這唇舌的飛舞之間,就是天長地久,他喘息著,把她塞進自己的懷裡,下巴輕輕地支在她柔軟的頭髮上,努力地平靜著自己的情緒。  

  「我、我會為你做一個小小的信箱,以後有什麼事情,我說不出口,就親自給你寫信,為你投遞。你有什麼悄悄話也可以直接錄在我的MP3里,我當是收聽電台節目就好了。這樣的我們,保持著現在的距離,也不用猜疑,不會互相傷害。」  

  「可以嗎?那你的MP3呢?」  

  孟端愣了一下,「剛才跑得匆忙,好像沒有帶出來……」  

  「那我現在要告訴你的話,你要代替MP3牢牢地放在心裡,不許忘記哦。」她踮起腳,慢慢靠近他的耳邊,「我愛你,一輩子,不許忘。」只見那耳朵迅速紅了,好可愛。  

  那一夜的月光,如水。  

  中秋佳節,月圓,人也圓。  

  荷澤酒店的水榭裡,孟家母子和秦家三口和樂融融地聚在一塊兒吃飯。三個老人都穿著秦淮買的新衣裳,這身上自在,心裡也舒暢著呢。  

  孟母那邊心裡想著:「瞧這孩子多孝順,婆家娘家,兩頭顧。」  

  秦媽媽這頭琢磨著:「生女兒就是貼心,有了婆家她也不忘家裡的老爹媽。」  

  秦爸爸中間一坐,「嗚,好感動,好感動哦。」  

  孟端牽著秦淮的手,天上的月亮是圓的,那水面的月亮也是圓的。而他們就是被上天分開的那一個圓,如今又找到了彼此,重新成為一個圓。  

  「你不是一直說要問我為什麼身上有飯香嗎?可是好像都沒聽你問過。」  

  「傻瓜!」秦淮偎依著他,「因為只要不問,下一次就可以再以這個借口找你問嘛。那樣就可以一直假裝忘記,就有無數無數個下次,然後就直接把你拐回家當電飯煲不就成了!」  

  「我……」  

  「你呀,就是後腦勺寫著『電飯煲'三個大字的男人,你呀,身上就散發著家的味道,我呀,才不會錯過呢,因為……」  

  「因為你是一個戀家的女人?」  

  「因為你是我從小到大心裡一直想要的那個人,所以只有我聞得到,看得見,把握得住。」  

  「DJ小姐……」  

  「郵差先生……」  

  看著兩個人甜甜蜜蜜,秦爸爸躲在角落裡痛哭流涕。兩家媽媽卻十分滿意,湊在一起,為兩家兒女拿著主意,絕對客氣。  

  「我教女無方,我家女兒脾氣不太好,有些任性。」身材肥碩的秦媽媽非常地謙虛。  

  「沒關係,我兒子性子好得很。」孟母毫不在意。  

  秦媽媽繼續挑著女兒的毛病,「我女兒不太會煮飯,是我做媽的沒教好。」  

  「我兒子是廚藝高手,再說,我這個當婆母的人還待在家裡幫忙呢。」孟母顯得大方。  

  「這樣呀?」好像不存在什麼阻力了……  

  「我只有一個要求——」孟母鄭重其事。  

  「什麼事?」看她一臉嚴肅,秦媽媽也覺得事情嚴重。  

  「我兒子不會生孩子,希望你女兒努力一點,早日讓咱們抱金孫!」孟母背後金光閃閃,那是渴望做奶奶的光芒,不容忽視呀。  

  「撲通」一聲,秦媽媽倒地,白白嚇了一跳,瞎緊張,真看不出這嚴肅的親家母還會開玩笑。  

  「哈哈哈哈!」老的樂,少的喜,一家子和樂融融呀!中秋節嘛,就應該是這樣的。「哈哈哈哈」……

番外——筆直走,轉彎狗

  又是一個七夕的夜晚,路邊的花店,玫瑰的價格在瘋狂地漲,彷彿要把戀人的荷包統統都掏光。  

  寧小夏拎著一顆熟得開始咧嘴笑的榴蓮,從合德超市往回走。榴蓮發出的怪味,讓很多人都遠遠地躲開。寧小夏也好無奈,誰叫她有一個喜歡吃榴蓮卻不喜歡買榴蓮的媽。  

  榴蓮好重,榴蓮好扎人。可是榴蓮真的好有營養的。寧媽媽吃了五斤榴蓮加了四斤體重就是最好的證明。

  好!這就是「萬果之王」的魅力。於是,寧小夏就成了三天兩頭跑超市拎榴蓮的小可憐。為什麼是離家半個小時的合德超市而不是隔壁的實惠超市呢?寧爸爸怕太座發火的同時也心疼負責跑路的女兒。  

  「那裡的榴蓮比較臭……」寧小夏綁著鞋帶,很認真地說。  

  寧爸爸抱著老婆,「看吧看吧,我早說,生女兒孝順。」兩個人搖著手帕,「小夏,路上可要看著車別摔著。」

  寧小夏在夏夜陣陣涼風中走著,沿著路旁的車輛停靠線,一腳跟著一腳,走得很筆直。  

  其實她討厭走路,其實合德超市很遠,其實榴蓮很臭,其實路上看熱鬧的人很多,其實的其實……

  放暑假的時候,寧小夏不小心上網時看見了宋在同學錄裡的留言——「暑假要在實惠超市打一個月的工哦。」

  第二天,寧小夏擰著梨子的脖子,「我、我暑假每天晚上都要去實惠超市買東西,你要陪我去,不然我毆打你哦!」

  梨子含著眼淚,很委屈地同意了,交友不慎呀!  

  第一次,寧小夏沒按約定去實惠超市,理由是奶奶生日,第二次是肚子不舒服,第三次是……暑假快要結束,寧小夏一次也沒去過實惠超市。梨子總是在疑惑,卻也總是問不出理由。  

  反正寧小夏的瘋性子也不是第一次了,暗戀了宋八年就已經夠瘋狂了,因為他在市體育場出現過一次就冒著大太陽跑了一個月體育場卻再也沒見過他也很瘋狂。  

  所以,寧小夏做什麼樣的決定都是可以瘋狂的。  

  而寧小夏,還是習慣,拎著一顆熟得開始咧嘴笑的榴蓮,往回家的路上走。夜幕降臨,路很黑,總是看不清。

  一個紅色的身影騎著自行車與她擦身而過。她停下了,捂著胸口,心哪,你幹嗎跳得這麼急?  

  她已經習慣了看他的背影,正面卻不很熟悉。於是轉過頭,很想確定,九十度的傾斜,據說最有魅力。

  紅色的身影也轉過頭,看著她。  

  她愣了愣,把目光收回,加快了腳步往回走。想起小時候,大家常常說,好孩子,筆直走,轉彎狗。筆直走,筆直走,一直走到家門口,這才鬆了口氣。媽媽抱著榴蓮,喊著「好孩子好孩子」。  

  爸爸說:「寧小夏,你今天怎麼滿頭大汗呢?」  

  寧小夏抹著汗水,「路上遇上個女同學,好奇怪,我咋就是叫不出人家的名。」  

  爸爸一邊幫媽媽掰榴蓮,一邊說「寧小夏你還真無情」。  

  抱著電話,寧小夏說:「阿魚,你知道嗎?我今天看見了一個好像他的人哦,路好黑,看不清,不確定,只是心哪,它跳個不停。」  

  阿魚笑著說:「你呀,怎麼老忘不了他。」  

  早上頂著黑眼圈,打開電腦,卻突然看到一條留言——「昨晚在合德超市附近好像看見寧小夏,沒看錯吧?」是那個他。寧小夏好激動,好開心,原來一千度的近視,她的眼沒有花,是他是他真的是他。  

  電話電話,「阿魚,梨子,我沒認錯他!」  

  阿魚好心疼,「傻瓜傻瓜,你咋就這麼容易滿足呢?」  

  梨子搔著頭,「如果你去實惠超市,不是每天都可以看見他?」  

  寧小夏想給他回條信息,「呀呀呀,居然真的是你,我這一千度近視好假,還好沒和你打招呼,不然我那一身榴蓮的臭味,可能會把你嚇跑,幸好幸好。」按下發送,卻發現老是「服務器超時」,於是刪除掉,於是望著那只變成灰白的恐龍發呆。  

  寧小夏想起前兩天,梨子告訴她——「宋告訴狗熊,他初中時追過你呀!」  

  為了這句話,她想了好多好多呀,為什麼當年的她暗暗思考著他,卻從未發現其實他也是有些好感。他送的賀卡總是包得好好,他給的畫發黃了也不曾丟掉。提起他,總是好興奮地笑,偶爾會很傷心地哭。好喜歡好喜歡這麼個人哪,可是去年好冷好冷的冬天他卻說:「寧小夏你是個好女孩,你要早日找到你的幸福哦。」  

  七夕的夜晚,沒有下雨,寧小夏舉著晾衣服的竹竿,上面掛著小小的願望,坐在窗台從半夜到清晨。

  MP3里品冠總是很溫柔地唱:「後來的我們一直都遇不上/彷彿都在避開某一些地方/在人群中都走的特別匆忙/怕一不小心就認出對方/後來的我們又被誰而遇上/忍痛許久的傷終於能原諒/才明白眼淚只是一種行囊/而我們都是彼此幸福的轉站……」  

  紅色的小紙片在夏日的晚風裡飄呀飄,上面隱約寫著——「筆直走,轉彎狗,人生路,不回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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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9 23:22:34

第9章(1)

  週六的早上,秦淮頂著兩個超級黑眼圈出現在來電台接她的孟端面前,當然要送給孟母的東西她可沒忘記,一個精緻的禮盒順勢就遞給了他。  

  「沒睡好嗎?看你一臉很疲勞的樣子。」孟端拎過禮盒,不太放心地摸著她的額頭,「應該沒有發燒。」

  秦淮一大早就為了把那兩黑眼圈遮掩掉,費了不少勁,可是還是沒辦法,它們就是那麼醒目地蹲在她臉上一點也不肯移動尊駕,「昨晚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一想起今天要去見你母親,全身就不自在,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結果這下好了,跟熊貓似的,老人家搞不好還以為我夜生活豐富呢。好糗……」心情真的鬱悶到了極點。  

  「熊貓也很可愛呀!」  

  秦淮可一點也不領他的情,「你嘲笑我……」更加沮喪了。  

  「其實你不用想那麼多的,我母親雖然比較守舊一點,不過人很好的,不難相處,你不要怕,而且你條件這麼好,沒道理她不喜歡的。」孟端看她愁眉不展,試圖安慰她,目光落到手上精緻的禮盒,便轉移話題道:「不都叫你別買東西了嗎?怪浪費錢的,你這又買了什麼好東西?」  

  一說起她精挑細選的禮物,秦淮這才來了精神,「是很漂亮的唐裝哦。」  

  「唐裝?」孟端對唐裝的概念就是APEC會議上那站成一排的老外,「現在冬天還沒到呀,穿這個會不會太厚了點?」  

  「傻瓜,你以為唐裝只能是那種棉襖不成?我買的是這種季節可以穿的,真絲的,又涼爽又舒適呢,」她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我像是會買那種壓箱底東西的人嗎?」  

  「花了不少錢吧?如果我媽知道了,搞不好還捨不得穿呢?她呀,辛苦慣了,人有點嚴謹,說話如果不中聽,你可別往心裡去,她沒有惡意的。而且我只認定了你一個人,不會改變的。」孟端的視線直直地投在旁邊賣菜的小攤販身上。

  秦淮心中暗暗發笑,伸手把他那張寫滿了不好意思的臉轉過來對準自己,「說這種話,你幹嗎對著別人呀?你到底是對他說還是對我說呀?沒誠意。」  

  「感覺上有點彆扭……」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秦淮瞅著自己的腳尖,「做人媳婦的,要學的好多哦。網上都列出了一大堆和婆婆相處的準則,什麼別把自己當外人你是小她一輩的媳婦,事做不好,只要不是惡意中傷,被婆婆不痛不癢地說一句也是應該的。你不把自己當外人,她心裡也會舒服得多。與婆婆共享往事,人老了自然喜歡回憶往事,不要嫌婆婆嘮叨,如果你能細心地聽婆婆述說往事,她可能會視你為知己……」  

  「那,你已經準備好做我家媳婦了嗎?」孟端側著頭靠在她的頭上,淡淡的髮香讓他有些陶醉。  

  「才不是呢,我、我是為以後嫁人做準備的,不是特地為了你的。搞不好你媽媽不滿意我,一掃把就把我掃地出門了呢。」秦淮咬著嘴唇,還是有些不安。  

  「如果你被掃地出門,那我就是那畚箕,把你裝回家!」  

  「真的?」  

  「假的。我媽媽不是瞎子,你這麼用心對她,她會喜歡你的,所以現在,DJ小姐,麻煩你按一下門鈴,我們到了!」  

  秦淮擡起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一座裝修有些簡陋的居民樓。  

  「這麼快呀?」她有些顫抖地伸出手,想按門鈴,卻又停住了,回頭看了看孟端,見他眼裡滿是堅定,於是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地按下門鈴。  

  出來開門的是一位個頭挺高卻有些清瘦的老人,她梳著整齊的髮髻,卻沒有任何的裝飾,顯得很樸實,臉上的表情也很平靜,沒有太多的喜悅。  

  「媽,您先開門吧。」孟端招呼著,就怕冷場讓秦淮難堪。  

  老人點點頭,打開鐵門。  

  「伯母好。」秦淮在心裡輕歎了一口氣,看來她也和孟端上週一樣,有一場硬仗要打。  

  「媽,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秦淮。」孟端努力地製造和樂融融的氣氛。  

  「你好。」老人家還是不冷不熱的。  

  「媽,您看,秦淮給您買了禮物。」  

  「先進屋吧,別讓人家小姐光站著。」這話是衝著孟端說的。  

  沒辦法,只好先進屋裡再說。結果一到客廳就看見笑瞇瞇的何小妹已經端坐在沙發上。  

  孟端急了,「媽,這……」  

  「小何今天不上班。正好來陪陪我解悶。」老人冷淡地解釋著。  

  秦淮心裡很不好受,這擺明了是要給她個下馬威,孟母不喜歡她,而且那不喜歡是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不加修飾的。

  「孟大哥!」何小妹來一個餓狼撲羊,立刻就往孟端的手上巴去。然後再瞄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秦淮,立刻危機意識波濤洶湧,「你是誰?」瞪著眼,三個大字就這麼硬邦邦地向情敵砸去!  

  「你好,我是秦淮。」忍著吧,當初自家爸爸也沒少奚落人家。可是,那時她可沒有弄一個情敵放在那裡炫耀呀,心裡委屈得想掉眼淚。這什麼跟什麼嘛。  

  「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何小妹側著頭,小聲地嘀咕著。  

  孟端看出了她的委屈,招呼著她先坐下,然後拉著何小妹先到一邊講話去。  

  「你怎麼會在這裡?」平日裡溫和的形象開始一點一點地剝落。  

  「你媽媽打電話親自請我過來玩呀,是親自哦。」何小妹不知死活地挑釁。  

  天哪,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兩人居然結成同盟軍了,「該死,今天我們家有客人,不歡迎你,能不能請你高擡貴腳先回去?」「不要不要我不要,你都要把狐狸精領回家了!我才不要讓步!」孟大哥是絕無僅有的新世紀好男人,她才不要把他拱手讓給那個看起來各方面條件都很好的女生,她條件那麼好,就可以去找別人嘛,幹嗎還和她搶孟大哥呢?是不是應了那句「惦惦食得三碗公」呢?  

  「什麼狐狸精?你嘴巴放乾淨一點,這裡是我家,你再亂說話,我就不管你是不是我媽請回來的,都讓你給我出去!」  

  「嗚嗚……你的心裡有了別人,嗚嗚,枉費我平時對你一往情深……」何小妹見不得平時心儀的完美對像對著自己下逐客令,嘴巴一扁,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你先別哭,你……」孟端看著她那皺成一團的包子臉,頭皮發麻。  

  「小何,怎麼回事?你哭什麼?」孟母見狀,立刻衝過來數落兒子。  

  場面亂成一片,秦淮卻只能木然地看著這一切,覺得很累。  

  「媽,您一定要這樣為難我嗎?」孟端痛苦地望著母親,小聲地問。  

  「我……」  

  「秦淮,去我房間吧。那裡的陽台上種了很多花,你不是一直想看嗎?來看看吧。」孟端大闊步地走到落寞寡歡的秦淮面前,拉著她的手。  

  秦淮搖了搖頭,何小妹聞言則立刻止住了哭,連抽噎也沒了一聲半響。  

  「不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遭人說閒話的。」孟母一聲中氣十足地喝道,「我還有話要問秦小姐呢。」

  既然鬧劇沒有取得預計的效果,那麼就換成下一步計劃好了,孟母毫不含糊地拉著何小妹落座。  

  「請問秦小姐,你在哪裡工作?」先埋下一枚地雷。  

  「我在合德經濟電台上班。「秦淮自認為這工作沒什麼不對的。  

  「合德呀?這個我知道……」孟母揚手示意何小妹不要插嘴。  

  「我聽阿端說你當主持人的,那樣的話待遇應該很好吧。還有你的家境似乎也不錯。」再放出煙霧彈。

  「主持人?怎麼越來越熟呢?」何小妹繼續琢磨著。  

  「待遇還好,家裡也不是特別富裕,只是小康家庭,因為只有我一個孩子負擔不是很重。」  

  「老實說,我覺得……」孟母決定直接把話挑明,直接開炮,打了她個落花流水。  

  何小妹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蹦得老高,然後指著秦淮,全身發抖,「你、你、你是那個秦淮,主持『情音五弦'的那個秦淮……」  

  「是呀!」秦淮有點莫名其妙。  

  「何苗,你怎麼了?」孟母對何小妹打斷她的直搗黃龍很不滿。  

  「禾苗?」秦淮有點印象,忽然眼前一亮,「你就是那個寫信來說有一個相戀多年的男友最近被電台狐狸精搶走的那個禾苗?」然後指著何小妹——「你是禾苗?」  

  何小妹尷尬地點點頭。  

  眉頭一豎轉向孟端——「負心男友?」  

  孟端連連擺手,「秦淮,我和她只有同事關係,是她瞎說的,」  

  秦淮的手回到自己的方向——「電台狐狸精?」什麼跟什麼呀!  

  「禾苗小姐,我覺得你有必要給我一個解釋。」  

  何小妹支支吾吾:「我怎麼知道你就是那個秦淮,我還以為情懷是藝名嘛,如果知道了我就不會亂寫了。我其實是很喜歡你的節目的。我、我錯了,鬧了一個大笑話,嗚嗚……」何小妹突然覺得自己在偶像面前犯了一個超級低級的錯誤,於是轉身破門而去,當然她那雖然很有噸位卻沒有力量可言的身軀撞擊鐵門的下場只能是在臉上留下一道道不�鋼鋼管的紅色傷痕。謊話被當場拆穿已經夠丟臉了,還搞了一個大烏龍,自尊心嚴重受創的何小妹拉開鐵門,號啕大哭地向外衝去。

  「阿端,你快跟出去看看,萬一出事就麻煩了。」人是孟母叫來了,雖然沒有達成預定效果,可是還是弄成這樣她不太安心。  

  「可是……」孟端不放心地看著秦淮。  

  「我沒關係,你快去吧。」她揮揮手,讓他不用擔心。  

  孟母沒好氣地道:「我保證不會吃了她。」  

  孟端這才追著何小妹去了。  

  剛才還顯得喧囂的客廳一下子安靜下來。  

  「伯母,您不喜歡我,對嗎?」秦淮開門見山。  

  「咦?」這麼直白的切入讓孟母有些愕然。  

  「您不喜歡我。」這次用的是肯定句,「我看得出來。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請您告訴我我有什麼地方讓您不滿意嗎?」「那倒也沒有啦……」坦白說,眼前這個姑娘確實沒有什麼可挑剔的,總不能直接說我們家窮怕配不上你,怕你是惡媳婦將來欺負婆婆,這麼沒面子的話她絕對不能說。可是不經意地,還是不敢直視她那雙清澈坦然的眼,於是轉移視線,轉移視線。  

  視線落到秦淮纖細的手臂套著一個玉鐲,色澤翠綠,晶瑩圓潤,不愧是有錢人家的東西。可是,可是為什麼好像有一道粘合的裂縫呢?  

第9章(2)

  秦淮看著孟母注視自己的玉鐲滿是疑惑,於是瞭然於心,脫了下來遞到她面前,解釋著:「大學時不懂事,看見別人戴玉鐲很羨慕,就纏著媽媽也要,結果媽媽就拿了它給我,說本來是給我當嫁妝的,既然我要就先給了我。結果我戴著擔心洗衣服時磕壞了就放在圍裙的兜裡,可是脫圍裙時忘了這事,結果摔在地上摔成了四段。那時嚇得要死,打電話回家也是哭了半天。媽媽其實是很寶貝它的,雖然嘴上說玉碎了可以辟邪,逢凶化吉,是個好兆頭。可是我也知道它不便宜,是我闖了禍。」秦淮摸著玉鐲上的裂縫,想起那個驚惶失措的自己,淺淺地笑著,「後來我取巧,買了九毛錢的萬能膠,小心翼翼地拼好,粘合,倒也像模像樣。雖然經常斷裂,我總是斷了粘粘了斷,可是這樣媽媽就不會有那麼多遺憾,我也安心了。」

  孟母摸著玉鐲上的裂縫,不得不承認她是一個細心而且用心的孩子,而且也是一個有孝心而且會關心別人的孩子。從這一件小事上可以看出她念舊就不會喜新厭舊,懂得珍惜就不會亂浪費,考慮到別人的感受就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似乎以前對她的偏見確實如兒子所說的只有見過她的人了才會明白。  

  「我沒有不滿意你,只是擔心你會嫌棄我們家的環境。」孟母終於說出了自己的自卑。面對著可能成為自己未來的兒媳的女孩,要明明白白說出這樣的話實在不容易,如果遇上了壞媳婦,很可能以後就抓著這個把柄打壓她。可是,她相信,連一個破碎的玉鐲都想辦法補好的孩子是有良心的,有善心的。  

  秦淮擡起頭,盯著轉為和藹的老人,「不會的,真的,我一直認為遇到孟端,是我最大的幸福,」臉有點發燙,在老人面前說這個似乎有些不合情理,可是她不願意有太多的顧忌造成他們的心結。「我說這些,您不要笑話我。當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從他身上聞到了濃郁的飯香,很不可思議吧?只有我聞得到,其他人都沒有感覺,可是我相信這是上天的提示,他,是一個可靠的男人,他會給我一個安穩的家,所以,我決定不放手了,牢牢不放。」

  「原來是你先愛上我的!」孟端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站在門口聽著她的真情告白。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秦淮咬著嘴唇,臉上漲得通紅。  

  「不早不晚,剛好聽到你告白的那一段。居然是對著我媽說的,還真沒氣氛呀!」孟端一屁股坐在她身邊。

  「小何沒事吧?」孟母詢問著。  

  「沒事,只是被打擊到了,說謊話汙蔑人的下場。何聊把她接回去了。」孟端攤攤手,無可奈何,不過從今天起,這個噩夢就結束了。一想到這,他就通體舒暢,「你們在說什麼呢?津津有味的樣子。」  

  「沒什麼,小淮,你給我買了什麼?」孟母迅速轉移話題。  

  「對了,我還不知道這禮物您喜不喜歡呢?」秦淮一看見那個精挑細選的禮物就眉開眼笑。  

  「是呀,媽您打開看看,她呀,可是逛遍了大街小巷才挑了這中意的,別提費了多少心思了。」孟端打趣著,母親態度的轉變,他還是不明白秦淮使用了什麼魔法,可是生活多年,他看著母親的一舉一動,就知道她已經接受秦淮了。

  孟母小心翼翼地拆開禮盒,映入眼簾的是藍色的精緻盤扣和細膩的刺繡滾邊,「好漂亮!這麼好的手藝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她讚不絕口。  

  「那您穿上試試,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話,我拿去店裡讓師傅改一改。」秦淮體貼地補上一句。

  孟母喜滋滋地拿著衣服回房換去了。  

  「真有你的,連我媽的喜好都摸得這麼清楚,你那時還沒見過她呢。」孟端欣喜地拉著她的手。  

  「郵差先生,你不知道嗎?女人的衣櫃裡永遠少那麼一件衣服是亙古不變的真理,老少鹹宜!」秦淮衝著他甜甜地笑。  

  「很合身呀!小淮,你怎麼知道我的尺寸呀?」孟母換上了新衣服,樂得臉上綻開了花。  

  秦淮起身,輕輕為她撫平身後的些許褶皺,調整了肩包的位置。  

  「她呀,打電話讓你兒子我用手親自量出了可靠的大小!」孟端打著小報告。  

  「你、確實費了不少心思呀。好孩子。」孟母有些感動,視線隱約模糊了,「來,給阿端他爸爸上炷香吧。讓他也認識認識你。」她拉著秦淮的手,走到一直擺放孟端父親靈位的方桌上,拈了一炷香交給秦淮。  

  秦淮接了過去,真誠地在靈位前鞠躬。」我是秦淮,初次見面。謝謝你給了我遇見孟端的機會,謝謝。」

  孟端站在一邊,沈默地看著正在行禮的她,神態那麼安詳,心中震動著,她就是這樣一個有魅力的女子,輕而易舉地收服了所有人,因為她總是先付出了真誠。  

  吃完飯,孟母囑咐著孟端過幾天中秋,乾脆把秦家父母也請出來,大家吃頓團圓飯,順便也把該說的事情說清楚。

  「媽,我們還……」孟端看著一臉通紅的秦淮。  

  「還什麼還!既然都見過雙方父母了,而且也都滿意了,就該早點把事情辦了,大家都安心,我也可以盡快抱孫子,熱乎乎的小孫子,呵呵。你們年紀也不小了,可不要來什麼愛情長跑。」孟母親切地拉著秦淮的手,「有空常來陪陪我這老婆子吧。」  

  她那懇切的目光秦淮無法拒絕,「一定的,有空我就過來。」  

  依依不捨地目送兒子送人出去,孟母回到屋裡,對著丈夫的靈位,抹了抹眼淚,「他爸,咱們阿端遇到了一個好姑娘,是不是?咱們很快就會有孫子了。你呀,就睜睜眼,保佑他們順順利利吧。「  

  接下來秦淮的工作似乎輕鬆不少,晚上的節目由陶紫和黃靈風幫忙,在現場監督了幾次,看他們逐漸上手,也就放心讓他們獨立完成了。  

  她看著桌上逐漸開始減少的信件,不能說心裡沒有失落,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個同行的文字,「我,你,還有很多你我這樣的人,在保護別人的時候自己卻受傷了。有十二分的把握為別人醫治傷痛,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堵住自己的傷口。歷盡千辛萬苦翻越生活、生命和愛情用近三十年的歲月最終明白一個無悔的錯誤。」她也是這麼做的吧,在過去三年裡,把那些所有喜悅或者是痛苦的傾訴一一地銘刻在心裡,輕而易舉地就被感動或是感傷著,所有的情緒都沈甸甸地積蓄在那一頭烏黑的長髮裡,成了最好的肥料。三年來剪了三次頭髮,嘗試著放下,卻在以為輕鬆的同時轉過頭無奈地發現,那些依舊積壓在心靈深處,堆積如山。或許有人說她是庸人自擾,事不關己,聽過則矣,又何必把自己的心思花在這上面呢。

  可是作為一個好的DJ,尤其是情感節目的DJ,無論怎樣都無法置身事外,冷眼旁觀。三年來,她有些累了,夜間的工作雖然很自在很安靜,可是身體上的疲勞也隨著年歲的增長而增加,而心靈上那長久以來積壓的疲憊也需要解脫。

  陶紫這兩天的節目在模仿她,她知道,讓那樣一個驕傲的人放棄自己的風格來低頭,本身就已經是最大的懲罰。她壓低聲音,確實乍一聽是和她有些相似,可是聽多了就會發現她的故意,使得聲帶容易疲勞,說久了就會顯得沙啞,反而讓聽眾更加地排斥,網上信上的反感已經讓她的情緒有些不穩定了,這兩天她看她的目光裡帶著怨憤。  

  這樣的陶紫並不足以取代她,而黃靈風則以一種憂鬱男孩的風格征服了許多聽眾,他很年輕也很用心,再加上一些她也不能瞭解的原因,他的聲音中總是透露著些許無奈和傷悲,讓青年人瘋狂,讓中老年人憐惜,他是一個充滿新奇的存在,而她已經被聽眾所熟悉,聽眾對於她的存在更多的是一種習慣的依賴。黃靈風並不是刻意地想取代她,只是人心總是這樣的,無可厚非。或許當年她也是這麼過來的吧。只是一直以來意氣風發沒有發現而已。  

  也曾聽人說,DJ就像是產品,過氣了就要撤下流水線了。她捨不得「情音五弦」,因為這個節目是由她開始的,是最初的選擇,所以在聽眾拋棄她之前,她不會離開,但是,她已經不是只有一個人闖蕩了,未來她和他會有一個家庭,一個安穩的家庭,在他已經許下承諾的同時,她也必須有所打算。  

  對於很多電台來說,他們爭著想得到收聽者的支持,以賺取利潤。他們是被市場和民眾所主導的行業。當電台競爭著收聽者和利潤的時候,商業廣播已經在大多數受歡迎的廣播電台盛行。但是,也有其他一些廣播電台是專門提供信息的。有若干的新聞電台被定位給人們提供每日信息。然而,所有的新聞電台各有主見,且常常附帶廣告。電台的進一步的商業化,主要嘗試開展制播分離。所謂制播分離,簡單說就是通過購買節目的方式,降低原來電台製作節目的大塊成本,從而降低總成本,達到贏利目的。  

  「情音五弦」的DJ是她,但是很少人知道當初這個節目的策劃人也是她,那時大學剛畢業的她雖然不若趙桑寧那樣,一開始就成為重點節目的主持人,但是她不是站在前人的成績上的,她,是真真切切地,白手起家,說服電台領導,拉贊助商,策劃節目主持方式,用收聽率說服了所有人,然後在這一片枯燥的經濟數據中建立了這樣一個情感交流的園地。

  所以,她也應該算是一個節目策劃人吧,望著眼前這一份專門為陶紫量身定制的娛樂互動節目的企劃案,詼諧幽默、動感時尚、新銳流行這樣的主持風格對於陶紫這種年輕而有活力的DJ來說,應該是再適合不過了。而最新的娛樂消息,最酷的時尚潮流,最火的流行音樂對於年輕一代的吸引力確實是一大市場,至於如何把節目做好,那就是陶紫的問題了,至於贊助商,台長那邊已經有了答案,不需要她關心了。現在她所要做的只是把這一份企劃案交到台長那裡審核,然後再以他的名義作為行政修訂案公佈。  

  台長對這個節目的定位非常滿意,她也就與他寒暄幾句,離開了台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遇見了趙桑寧,她也拿著一份文件,正準備敲門,見著她,有些得意,揚了揚了手中的文件,笑得格外詭異!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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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9 23:21:38

第8章(1)

  「媽,你幹嗎拉著我,你不知道爸有多過分,問出來的問題有多傷人心!」秦淮噘著小嘴在媽媽面前數落著爸爸的不是。「你擔心什麼?你爸爸又不會把他給吞了!」秦媽媽安撫著不放心老想往外探頭的女兒,「你爸爸只是對他不放心,我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當然找女婿要小心一點了。」  

  「媽,你說哪去了?什麼女婿不女婿的?」秦淮有點赧然。  

  「你不把人家當回事?那我出去跟你爸說也不要試了,反正只是玩玩。」秦媽媽作勢要出去。  

  秦淮急忙拉著媽媽,「別、別……」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把人帶回來就沖那門子心思去的。」秦媽媽摟著女兒坐在床上,女兒都這麼大了,不久就要做別人家的媳婦了,說沒有不捨那是騙人的,可是女大不中留呀,留來留去留成仇。那一天她在說服丈夫其實也是在說服自己吧。  

  「孟端這孩子我喜歡,人看起來很可靠,不輕浮。只是他的工作確實不太好,和你不太般配,所以他和你交往,我們難免有些顧慮,要試探一下他的想法。」  

  「可是爸爸那麼直接問,他也是有自尊心的人,我怕他……」秦淮有著自己的擔憂。  

  「傻瓜,你爸爸知道分寸。他也是個男人,以前你外公見他時也沒幾句好聽的,男人的底限在哪裡,他清楚著呢。那孩子如果對你是真心的,你爸那些話傷不著他的。你呀就別瞎操心了!」秦媽媽摸著女兒柔軟的頭髮,「我的女兒長大了,什麼都替別人著想了。媽呀,還真想多留你幾年,就這麼把你嫁出去,真不捨得呀,捨不得呀!」  

  「媽,你想太遠啦,我們還只是在交往啦,沒那麼快!」秦淮偎依在媽媽的懷裡,撒著嬌。  

  「交往就是為了結婚,媽可不許你像時下那些小青年玩什麼愛情遊戲,那是浪費生命,懂不?你和他年紀都不小了,也算是大齡青年了,如果感情穩定了就早點結婚,媽也早點抱外孫……」  

  「瞎扯什麼呀……討厭……媽,我下周要去見他媽媽,怎麼辦?我很擔心,萬一他媽媽不喜歡我怎麼辦?」

  「我的女兒人水靈,腦袋聰明,個性溫柔,工作穩定高收入,父母也不錯,條件這麼好,她還嫌棄什麼!你呀,就別想太多!」秦媽媽點著女兒的額頭,把那些胡思亂想統統都踢出去!  

  「可是萬一她像爸爸今天這麼對他那樣對我怎麼辦?」  

  「拜託,你別想這麼多有的沒的,如果那時她不滿意,你媽我就上他們家去踢館子,呵呵!」  

  「媽……」  

  「怎麼了?」  

  「你最近電視看太多了!」  

  「死丫頭!」秦媽媽老臉掛不住,舉起兩隻手要撓女兒的癢。  

  「哈哈……」母女倆笑成一團。  

  「鳳喜,出來準備午飯,大家都餓了!」秦爸爸爽朗的聲音傳來。  

  「OK!過關了!」秦媽媽整了整衣服,順便幫女兒拉拉裙擺,「那是我和你爸爸安排好的暗語。呵呵,如果過不了關,就直接遣送回家,省得你攪和,呵呵。」  

  孟端在秦家的考核順利通過,而秦淮則開始頭疼她到孟家見孟母該做哪些準備了。她曾經問過孟端有關他母親的喜好,不過他說不用買什麼東西,他母親很節儉,搞不好買了東西反而覺得浪費,人來了就好。她喃喃地說第一次到他家裡沒有給長輩帶東西不是顯得很沒禮貌,他就頂了她一句當初他到她家她不是也不讓他買東西嗎?於是,啞口無言,真是現世報。

  在他身上也確實是挖不出什麼情報,秦淮決定下班後拉著寧小夏上街看看有什麼禮物可以買的。  

  手上拿著一疊打印出來的紙努力地背如何與未來婆婆相處的諸多綱綱條條,秦淮覺得有點眩暈,準備節目都不曾這麼辛苦呀。寧小夏則捂著耳朵,「秦姐,你幹嗎念這些媳婦經呀?毒害我的耳朵。」  

  有過經驗的同事說乾脆送一整套護膚品,讓老人也有機會打扮一下,重溫年輕時的感覺。用意是不錯,只是孟端說過,他父親早逝,母親守寡多年,對容顏早就沒了關注,搞不好還以為她嘲笑她老呢。  

  網上有人說可以送內衣,老人家大多注意了外衣卻捨不得買套好內衣。說得也有理,可是第一次見面送人內衣,不管怎麼說都奇怪呀!  

  「那送靜心口服液什麼的也不錯呀,電視上天天廣告,名氣響著呢。」寧小夏叼著一根熱狗跟在她身邊走街串巷時冒出這麼一句。想法很好,只是她的更年期應該早過了吧。  

  買貴了不行,老人家節儉成性,一定認為她浪費;買便宜了也不行,搞不好認為她寒酸,看不起老人,隨便應付。秦淮看著步行街那一家家琳琅滿目的商店,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慨,做人媳婦真不容易,要想做一個好媳婦那就更難了。

  突然映入眼簾的是一家專門賣真絲唐裝中裝的服裝店,衣服款式比較適合中老年,店名也取得有趣,直接叫「老來酷」。秦淮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掏出手機,撥了孟端的號碼,接通之後,囑咐著他趁他母親在做飯,去她的衣櫃裡翻翻,看看什麼顏色的衣服居多,然後找找衣服上的條碼看看有沒有大小號,如果實在沒有就用手量量長寬各幾個手掌。

  果然尺碼是找不到了,孟端只能用手大概量了尺寸。秦淮瞭解地笑了笑。老人家因為節儉估計不會買貴的衣服,到一些小攤販那裡買的衣服大多是沒有號碼的,穿著合適就可以了,而有尺碼的衣服也可能是洗多了,條碼看不清了。還好以往和孟端出去的時候,她有一個小嗜好——比手掌,她的手掌自然比他小多了,多比較幾次,她甚至知道他的中指比她的長了大概三公分,所以用這個來當單位應該還是比較準確的。  

  進了店,花花綠綠的唐裝讓兩個人有些頭昏目眩。那些順延著古老傳統的服飾散發著典雅成熟的韻味,確實非常的耐看。  

  秦淮向熱情的店主——一個看起來很精明的中年婦女比劃了一番,她很快就說出了大概尺寸,然後介紹了款式和顏色。  

  根據孟端的描述,他母親應該是喜歡素色的衣服,於是她為她挑了一件藍底白花的唐裝,前襟用別緻的水鑽盤的梅花盤扣右掩,鑲嵌著吉祥如意的銀紋、在不經意的衣角則繡紋梅蘭竹菊的圖案,再加上真絲的柔軟質地顯得輕薄飄逸,手感也極佳。  

  趁著寧小夏在店裡閒逛,東瞧瞧西望望,秦淮也打量著其他的唐裝,最後也琢磨著給自家爹媽也買了兩件。秦媽媽有些發福了,就給選了一件紫紅色的對襟唐裝,雞心領,金線碎花袖口與喜慶的大朵團花和蝴蝶刺繡相互映襯,迂迴曲折,配以雙鳳型盤扣就顯得高貴華美。秦爸爸穿不來華麗的衣裳,她聽從店主的建議,選了一件藍絲繪的青銅色中式襯衫。

  刷了卡,店主吩咐打工小妹用禮盒小心翼翼地包裝著,然後囑咐秦淮長輩如果穿著不合身可以拿來店裡修改,他們有專門的師傅,手藝好著呢。  

  寧小夏支著下巴,對秦淮眨著眼睛,「這次又做孝順女兒又做賢惠媳婦,花了不少錢吧?半個月的工資就這麼嘩啦啦地出去了,我都替你心疼呀。」  

  秦淮轉過頭,纖細的手指就這麼問候上她的額頭,「等你以後要見婆婆了,小心我笑死你!」  

  「這年頭,像你這樣肯這麼大手筆為家里長輩添衣服的年輕人可不多了,尤其是現在又不逢年過節的,老人家也不太捨得花這麼多錢買衣服,小輩們也就能免就免了。你爹媽和婆婆可真是有福氣了,叫人羨慕。」店主把包裝好的衣服交到秦淮手裡  ,連著聲感慨。  

  秦淮紅著臉道了謝,就拉著寧小夏找地方餵飽肚子去了,畢竟晚上還要準備節目呢。  

  黃靈風在電台已經工作了一個星期,因為人和善,又有些剛出校門的羞澀,台裡的工作人員在調侃他的同時也盡量地幫助他熟悉環境,再加上「情音五弦」也是他大學時很喜歡的電台節目,所以大多數工作都可以很順利地上手了。

  昨天是他第一次嘗試直播「情音五弦」,雖然秦淮一直在旁邊觀察著他,不過並不像第一次進直播間那樣鬧出了笑話,他表現得很熟練,播音時有些緊張,不過略微顫抖的聲音卻給人一種真誠而樸實的聽覺效應,儘管也有人不滿他的主持,但是從留言來看,相當一部分人,也認可了他的主持方式。  

  而陶紫則因為不甘心被趙桑寧拒絕,而時常與她有摩擦,搞得同事們也不願意介入她們之間的戰火。儘管播音條件得天獨厚,但是閉門造車難免不利於她在電台的發展。今天晚上則是她第一次在合德經濟電台亮相,中午時秦淮就已經把播音的信件交給她,讓她好好準備。  

  她也確實很認真地準備了所需要的資料,秦淮回辦公室時,路過茶水間也聽見她在小聲地熟讀信件,只是她的聲音比較高亢生動,其實並不適合深沈的情感節目,對她來說應該是太壓抑了。秦淮想了想,還是折回辦公室,看著對面的趙桑寧在奮筆疾書,有些感慨。  

第8章(2)

  晚上九點接近十點時,陶紫已經進入直播間準備就緒。而秦淮則安靜地坐在一邊觀察她的表現,朝她比劃了一個OK的動作,擔心她有些緊張。她點點頭,沒有過多的表情。  

  十點整,節目正式開始,陶紫大略地介紹了下自己,就開始按她的風格進行主持。  

  秦淮望著她那極其富有動感的面部表情,以及輕鬆活潑的語言,不禁有些失落,和年輕的陶紫相比,她確實是老了,不僅是在歲數上,更多的是在心理上,她的時尚更顯得她的懷舊。  

  「接下來我將為大家帶來一首……」陶紫對著話筒,手伸至CD機準備推歌,可是啟動的指示燈沒有反應,她手忙腳亂地按了旁邊備用的CD機,可是也同樣沒有反應。秦淮一看她慌亂的表情,立刻揮手示意窗外的導播切換音樂。

  幸好導播反應迅速,節目空檔的時間沒有超過四秒,秦淮則及時指示陶紫在導播播完一首歌之後如何轉移話題,盡量自然地把以後的節目完成。而自己則抓緊時間檢查CD,原來是開關沒開,險些鬧出麻煩。  

  終於十點整,節目結束了。秦淮終於鬆了一口氣,王純安切換好音樂,推開直播間的門,「怎麼回事?」

  「CD機沒開……」秦淮看了一眼望著控制台發呆的陶紫,為她解釋著。  

  王純安扒了一把頭髮,有些惱火衝到陶紫面前,「做DJ進直播間,檢查設備是否運行正常是基本的,我沒有教過你還是秦淮沒有教過你?」  

  陶紫木然的表情頓時也變得激動,「我檢查了呀,我還特地按了開關,怎麼可能CD沒開呢?」  

  她挑釁地瞪了一眼秦淮,大有她汙蔑她的意味。  

  秦淮搖了搖,有些無奈,「九點檔的許主持通常主持完節目不會關CD的,所以你再按一下開關,CD就由原來的開著反而轉成關了。」  

  「CD開著的時候燈是亮著的,你的眼睛長在頭頂上嗎?就不能低頭檢查一下到底是開還是關?你不知道萬一出事故,我們大家都得寫檢討,扣獎金的!」王純安看她那一臉的不服氣就更火,毫不留情面地對著她吼。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新人,到處和人吵架,錯了還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陶紫很用力地瞪著他,突然一把推開他,向門外衝去,還帶著哭聲:「我就知道你們都討厭我,都整我……」

  王純安被她的哭泣嚇了一跳,當場就愣住了。  

  秦淮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啦,她大概是被打擊了。在節目中出現這樣的失誤對於驕傲的她來說,也是不好受的。」  

  「還真沒見過這麼嬌氣的人,做錯了還不讓人說,這還有道理嗎?」王純安用力地扒了一下頭髮,一臉鬱悶地走出直播間。  

  秦淮轉身到控制台的桌子上,把陶紫丟下的資料整理好,然後也走出直播間,打算直接送到她和黃靈風的辦公室。暈黃燈光的燈光從百葉窗裡一束一束地散落,估計黃靈風又在加班了,他是一個上進的孩子,經常很晚了還在辦公室裡查資料研究主持方式。  

  走到門口,秦淮舉起手,打算敲門。只聽著裡面傳來嘈雜的爭吵聲。又哭又鬧的聲音應該是陶紫,無奈的男聲則是黃靈風的,所幸電台辦公室為了方便DJ練聲,隔音效果都相當不錯,所以她走到門口了才聽到這些聲音。  

  她沒什麼興趣偷聽人吵架,更不願意在兩個人吵架的時候進去當炮灰,於是轉身,明天再把資料交給陶紫好了。

  突然——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大學時就喜歡秦淮那個老女人了!」  

  陶紫高亢的聲音說著震驚的事實,讓人沒辦法忽視,秦淮止住了本欲離開的腳步。  

  「你胡說什麼?」黃靈風也擡高了聲音。  

  就是嘛,黃靈風大學時他們根本就不認識,他怎麼可能喜歡上她呢?  

  「你不承認!好,那我證明給你看!」陶紫好像發了狠,「每次我們約會的時候你一到十點就肯定想辦法聽她的節目。」  

  咦,原來他還是她的忠實聽眾呀。秦淮側著頭,可是喜歡她的節目的人很多呀,陶紫的話好像是吃醋的女朋友,約會?看來他們真的是一對。  

  「她在節目裡說生病了,你就偷偷地跑到電台門口向收發室老伯打聽,躲躲遠遠地偷窺她。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看來內幕還不少,秦淮努力地回憶著自己似乎在兩年前有一次感冒,影響了聲音,所以和聽眾做了解釋,平常她是很少告訴聽眾這些的,關心她的聽眾很多,一旦說了,慰問就會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她並不想這樣勞師動眾,只是沒有想到這唯一的一次也可以成為陶紫發飆的理由。  

  「你到底胡說些什麼?」對於她的胡攪蠻纏,黃靈風顯得很不耐煩。  

  「來這電台時,你就直接指名要進這個節目。黃靈風,我告訴你,你打著什麼心思我會不知道,我告訴你,你能進這裡還不是因為你是我男朋友,我爸爸看得起你,你以為你翅膀硬了,你就可以……」  

  「你到底想說什麼?一進門就要死要活的,我只是在看網頁,我做了什麼?」聲音裡有著疲憊和難堪。

  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承受這樣被否定吧?秦淮突然想到那一天孟端面對她父親的咄咄逼人時的不卑不亢,甚至合情合理地以利益相誘時,他也從未動搖過自己的想法。他確實是一個獨特的人,有著自己的堅持。  

  「誰叫你諷刺我!」  

  「我諷刺你什麼了我!」  

  「你這還不叫諷刺我,你看看這些網頁上都寫些什麼?說我念的內容是懷念去世的母親,聲音卻高興得好像要結婚,說我一點兒也不適合這個節目,說我糟蹋了這個節目,說秦淮是怎麼怎麼的好。這世界上只有一個秦淮不成,你的眼裡是她,聽眾支持的是她,那我算什麼!我也不想主持這個軟趴趴的節目呀,要不是趙桑寧那混蛋,我幹嗎要這麼作賤自己!」

  秦淮也很無辜,過兩天就是中秋節了,有些聽眾寫文章懷念故人,她覺得寫得好就選了,確實不是故意針對陶紫的不足。況且要不是台長的堅持,她也不願意收下這個脾氣不好又得罪不起的寶貝呀。  

  「那你找她撒氣去,你幹嗎衝著我發火!」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這裡的人都是看我不順眼,抓了機會就欺負我……嗚嗚……」  

  秦淮低頭看了看手錶,很晚了,她也不想再聽這兩個人吵著莫名其妙的架,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於是,把資料先放回自己的辦公室,然後不聲不響地離去。今晚聽到的這些就全當是一出拙劣的鬧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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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9 23:20:45

第7章(1)

  當天晚上的節目,陶紫和黃靈風都參加了。資料的準備秦淮並沒有請他們幫忙,那些信件和留言都是以個人名義給她的,她並不願意和他們分享。  

  王純安也主動留下來幫忙,不太放心兩個生手和她一起留在直播間。  

  兩個人對直播間裡的器材所表現出來的好奇和興趣都很明顯。黃靈風似乎很坦然地表現出自己的心思,東張西望的,有些可愛。陶紫雖然對那些專業播音的器材也有太多的好奇,不過還是習慣性地擺出明白的姿態,只可惜閃閃發光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不過因為節目是連貫的,所以沒辦法很具體地向他們做介紹,只能等固定節目都結束了再一一為他們講解。

  看看節目時間差不多了,秦淮示意兩人先坐下,讓他們先觀摩她的主持節目的過程。  

  十點整,孟端已經習慣用收聽她的節目來代替看書作為睡眠前的必修功課了,雖然不能像時下情侶那樣可以在睡前煲上長時間的電話粥,但他覺得認識一個在大眾面前的她也別具風情,這樣的距離產生的美感也只有他懂得欣賞。他們的年紀都不小了,也學不來小青年那樣每天膩在一起的愛情,他們只用自己所認可和接受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愛,或許含蓄,卻也真實可靠。  

  關上檯燈,任夜的漆黑將他包裹,晚上吃飯的時候和母親說了秦淮的事情,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有那麼大的反彈,而且理由也超乎想像。  

  「媽,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孟端吃完飯,平靜地放下碗筷,狀似不經意地提起。

  孟母擡起頭,將口裡的飯吞嚥下,然後看著自己的兒子,目不轉睛,「我早就猜到了。能和媽說說嗎?是什麼樣的女孩子?」  

  「很清秀,也很可愛。人很和善,不嬌氣。」孟端的眼裡流露出或許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溫柔。  

  「她是做什麼的?家裡條件又怎麼樣?」  

  「她是合德經濟電台的節目主持人,很受聽眾喜愛,她父親是個公務員,母親沒退休前是個私營公司的會計。家裡就她一個孩子。」  

  「阿端,媽媽雖然沒什麼見識,可是媽媽也知道主持人的待遇很高,她的家庭背景又不差,這樣的女孩子按道理來說,媽是應該絕對贊成你們來往的。可是媽媽擔心呀,擔心這樣的女孩子難免有些被寵壞了的毛病。不是媽貶低你,你的工作不是很理想,咱們家的條件也確實配不上人家。媽很高興,你一直很爭氣,沒有讓媽失望過。但媽始終覺得條件這樣好的女孩子看上你就是衝著你的好脾氣去的。媽也是過來人了,家庭背景過於懸殊的人之間真的很難相處,你們在很多方面都會存在著分歧,現在因為還在戀愛所以不會覺得,可是將來如果結婚了,那問題就會浮上檯面,由不得你不去想不去看。」孟母拎起衣角,抹了抹濕潤的眼角。  

  「而且外面的人會有些有的沒的猜想,搞不好人家會說你吃老婆飯,說你是貪她的財,說你是沾了幾輩子的福氣才娶了這麼個寶貝。也許你不在乎,可是人言可畏,長久下去就難免有些口舌,媽怕你以後受氣呀。」  

  「媽,她不是那樣的人……我也不會因為這個受影響的。我們的年紀都不小了……」  

  「媽知道你會覺得我是想太多了。可是你不知道,生活就是這樣,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哪。這些事情以後你就慢慢懂了,媽是為你好,給你提個醒。你自個兒心裡要有底,別把自己的心都賠上了。媽還是覺得你局裡那個小何不錯,跟咱們條件也配,人對你也是一心一意的。你可別因為電台那女孩子長得漂亮就被迷得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了,萬一娶了個千金小姐回來,媽也侍侯不起呀。」  

  「媽,我下周去見她家的父母,下下周她過來咱們家拜見你,那時你再看看,不要這麼早就下結論好嗎?」他沒有想到母親會這麼排斥她,先入為主地認定了她的脾氣嬌縱不好相處。  

  「你看吧,為什麼是你先過去見她家父母,不是她先過來讓我瞧瞧。這其中就是這個理,搞不好還要你做個倒插門女婿。阿端呀,咱人窮志不窮,別在人前矮半截……」孟母一聽他的話沒有半點高興,反而好像是抓住了證據證明她的想法是正確的。  

  「媽,你誤會了,這……」對於這件事,他從來沒有想得這麼複雜呀!  

  「你也別說了,我看就是這個樣子的。「孟母放下碗筷,一副不可動搖的神情。  

  「好,媽,這件事我先不和你吵,等人來了你就知道了。給她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呀!」孟母歎了口氣,轉身回房去了。  

  那蒼老的背影,讓孟端有太多太多的疲憊。母親為了他,為了這個家,犧牲了自己一輩子的青春,他從小到大,就不願意忤逆她,做出讓她為難的事情。可是只有這件事情,他希望母親能夠尊重他的意見,畢竟要過一輩子的人是他呀。

  直播間裡  

  節目即將接近尾聲,秦淮深深吸了口氣,打著手勢讓正襟危坐在一旁的陶紫和黃靈風有所準備,「各位聽眾朋友,從今天起,我們的節目將發生一些小小的變動,有兩位新朋友將與我一起努力,為大家帶來更加貼近生活的『情音五弦'。靈風,陶紫,介紹一下自己吧。」  

  事先準備好的MIC已經架在他們面前了,不過似乎沒有調整好高度,是懸在他們頭頂上的。讓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黃靈風顯得非常緊張,他忽然站起來,飛快地爬上桌子,對著MIC開始做自我介紹。他身旁的陶紫當場就愣住了,而秦淮也不知所措——這MIC是可以調節高度的……節目還在直播,她不可能立刻告訴黃靈風這個問題,只能拚命捂著自己的嘴,免得笑出聲音來。她看了看玻璃窗的對面,王純安已經笑得快跌成一團了,再看看陶紫,她那正經的表情呈現著不規則的扭曲,似笑非笑。  

  等黃靈風滿頭大汗,手忙腳亂地介紹完自己,秦淮立刻迅速把MIC調整好,陶紫也不含糊,「各位聽眾朋友,我是陶紫,很高興能夠在『情音五弦'中認識大家……」  

  秦淮的動作使黃靈風發現自己做了一個很愚蠢的舉動,十分沮喪。秦淮和藹地向他擺擺手,表示沒有關係。

  等陶紫活力十足地介紹完自己,秦淮將MIC切換到自己面前的MIC,「既然大家已經對我們的新DJ有了初步的瞭解,接下來的節目中也要多多支持他們哦,如果有特別想和他們說的話,也可以寫信或者在我們節目的留言版上留言給他們哦,靈風,陶紫等著你們!那麼今晚的節目就到這裡,祝大家有個好夢,晚安。」然後她向著窗外的王純安打著熟悉的手勢,讓他先切換錄製好的節目。確定直播間裡的MIC不會把他們接下來的交談播送出去,才開口對一臉懊惱的黃靈風以及恢復正常的陶紫說道:「我們『情音五弦'的節目大概的主持方式就是這樣,不是很複雜,也不像經濟節目那樣需要及時留意外界變化。我們的播放內容大多取自當天的聽眾來信,因此是否能夠吸引足夠多的觀眾關注,是我們節目存亡的關鍵。」

  「叩叩……」王純安敲著門。  

  「請進。」  

  他一看見黃靈風就忍不住想起他剛才的舉動,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笑得黃靈風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他鑽進去算了。  

  「好了,純安,你就別笑了,他第一次來這裡難免不習慣,沒有出大亂子已經很好了。」  

  秦淮喘了口氣,接過王純安遞過來的水,啜了一口,潤潤嗓子,然後接下去說,  

  「另外還有一點就是,雖然我們不是專業的音樂DJ,但是作為一名DJ,選擇音樂也應該有自己的風格,盡量每期節目能夠按照讀者來信選擇一個合適的主題,這樣比較容易讓人產生共鳴,也避免節目給人一種破碎的感覺。另外需要注意的一點就是,雖然有導播可以幫忙,但是我們的節目是臨近午夜,要不是王導播不太放心你們,通常導播是不在場的,直播間的一切器材由DJ操控,所以這些器材也是需要你們學習的。王導播現在就先為你們講解一下,你們可要認真記清楚哦,如果直播中出現失誤,節目出現超過四秒鐘的空檔就是非常嚴重的失誤,是要被批評的,所以你們要千萬小心。」

  「是呀是呀,到目前為止,只有秦淮和桑寧的節目還沒有出現過這類事故,你們要好好向她們學習哦。」王純安坐在桌子上一搖一擺地甩著腳。  

  「我也會和她們一樣的!」陶紫一臉堅定。她是好強的姑娘。  

  可惜王純安對她這種沒有實際行動支撐的言語只解讀出「不虛心」三個字,所以也毫不留情地說:「等你做了三年之後再和我說這句話吧。」  

  直播間的氣氛頓時有些僵。秦淮只好出來打圓場,「純安,你先教教他們吧,已經很晚了,我可不想大夥今晚一起在直播間裡熬夜。」  

  「OK!開工開工!」王純安跳下桌子,有模有樣地介紹每一樣器材的使用方法和功能。  

  「你們要記清楚哦,我明天要小測的。」秦淮拿著杯子推開直播間的門,對著控制台前忙碌的王純安道:「純安,我先回去了。今天有點累。」  

  王純安回了一下頭,「回去吧。路上小心。」  

  秦淮走過自己的辦公室時,遲疑了一下,還是掏出鑰匙,開門進去。開了電腦,瀏覽一下郵箱和留言版。雖然節目剛剛結束,可是已經有一大堆人發表了意見,看來今天晚上的新人加入對於聽眾的影響還是頗大的。  

  「秦淮,一下子來了兩個新人,是不是你不做『情音五弦'了?我很擔心。我聽你的節目好久了,好喜歡你的聲音,如果不是你主持了,我就不想聽了。」一個署名「欲哭無淚」的聽眾這麼寫著。  

  「秦姐,這三年以來不都是你一個人主持的嗎?怎麼今天又莫名其妙地來了兩個新人,電台如果這麼混要換掉你的話,我們就拒聽合德的節目!不是你主持的我們就不聽!」另外署名「絕愛秦淮」的聽眾更加火爆。  

  「小秦呀,你今天節目的最後一句話用了兩個語氣詞『哦',這不是你平常會用的語氣,總覺得你心情不太好,是受影響了吧。我相信你這麼優秀又負責的主持人,老天是不會委屈你的。」這一位「賦閒在家」聽眾有著長者一樣的細膩心思。  

  ……  

  鼠標不停地點擊著,一段又一段樸實而感人的文字衝擊著她。關心她,為她不平,安慰她……她不知第幾次深切地認識到,做一個傳媒人,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她有著一群熱愛自己的聽眾,他們中有些是從她第一次主持節目就一直陪伴著她,有些是偶爾接觸到她就喜歡上她的主持風格,有些是一開始排斥她但是後來卻慢慢習慣她的,但是不管是哪一類聽眾,他們都同樣地關心她,愛護她,尊重她。許多她曾經忘卻的細節,他們為她牢牢地記著,許多他們與她分享過的,她也為他們守護著。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有一種感覺,她似乎成了聽眾情感上的垃圾筒,那些聽眾希望她聆聽的,無論是快樂,還是傷悲,她都用心去體會,與他們同喜同悲,所以才能主持出如今這麼受歡迎的節目,她不是僥倖,而是付出了太多。虛偽的附和和感歎都瞞不過心靈的耳朵,尤其是那些親身經歷著這些事的聽眾,所以她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有些時候她也覺得很疲憊,那些快樂或者傷悲都積壓在她的心裡,時間一長,或許它們的主人早已遺忘了,克服了,可是她還記得,還一直站在最初的地方,等著,守望著。  

  這樣的付出連她自己也有時候有所質疑,可是看到眼前這一串串的留言,她覺得非常滿足和幸福,淚水總是一次又一次模糊了她的眼,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些她認識的或者是不認識的人的用心。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唱歌我愛笑……」女高音的引吭高歌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突兀。她抹了抹眼淚,打開手機:「你好!」  

  「我很好,你,好嗎?」他輕輕地問。  

  「我也很好,真的,非常好。」她的聲音有著哭音,牽動著他的心。  

  「真的好嗎?你哭了。我不放心。」  

  「我是哭了,可是我好開心,真的好開心。」她激動地解釋。  

  「我相信你,不然你就應該現在向我哭訴被欺負了。」他放心了。  

  「我也好開心你晚上打電話給我。」他很少在她主持完節目時給她打電話,通常就是發條短信問她是否到宿舍了,要她注意休息。  

  「平常不敢打電話,怕說太久了,影響你休息。」他總是這樣體貼到每一處細微,呵護著她。  

  「知道你呀,疼我。」她站起身,對著窗外的星空想著他的面容,情不自禁,呼了一口氣,在一片朦朧中寫著「孟端」,一次又一次,熱氣會消失,而那名字卻從此刻骨銘心。  

第7章(2)

  回宿舍前,她在留言版上打了一段話。  

  「晚上播完音,看到有這麼多聽眾朋友關心著秦淮,問候著秦淮,我很開心,真的,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告訴你們,新DJ的加入不會對我的工作有太大的影響,秦淮還是一如既往地與大家分享生活中的甜蜜與苦楚,只要聽眾還願意聽秦淮播節目,秦淮就永遠不會放棄。也希望大家能夠不要盲目地排斥新DJ,他們也很用心,每一個人都是從零開始的,希望大家能夠像三年前支持秦淮那樣地關愛他們,謝謝!」  

  在這樣一個月光如水的夜裡,還有一個男子,也不停地滑動著鼠標,留意著那留言版一條條關注秦淮的留言,然後輕輕歎了一口氣,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著「如果你見過直播間裡的秦淮,你就不會有所懷疑,她的認真,她的用心,就可以充分地告訴你——秦淮造就了『情音五弦',而『情音五弦'成就了秦淮,這兩個名字任誰也無法將它們分離。」

  週六的來臨,讓兩個人的心裡都惴惴不安,不論是要把人帶回家的秦淮,還是要跟人上門拜訪的孟端。

  一襲合身的白襯衫加深色西裝褲,使本來個子就高的他顯得更加挺拔。從電台到秦家的路上,不管他問了秦淮多少次需要給老人帶些什麼禮物,可是她都說不用了,嫌麻煩。最後他覺得求人不如求己,拖著秦淮去超市給挑了幾斤剛上市的水果。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親戚朋友,對著三姑六婆逐個介紹也夠她頭大了。秦淮領著他到家門口,按了按門鈴。開門的是秦媽媽,見了女兒帶回來的男朋友,那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上去了,「快請進快請進」個沒完。  

  孟端艱難地開口:「伯母好,我是秦淮的朋友孟端。」看了看她腳下蹬著一雙拖鞋,也很識相地把自己的鞋脫下來。

  秦媽媽笑著說:「脫什麼鞋呀,不要緊的。呵呵……」  

  秦淮則趕忙從玄關的鞋架上幫他拎了一雙拖鞋,然後對著客廳還在一本正經地裝著看報紙的爸爸打著招呼:「爸,我把人帶回來了!」  

  只聽得秦媽媽大呼小叫:「人來了就好,還帶什麼水果呀?這都是剛上市的,貴著呢!」接著一米七八的孟端就被一把推著坐在沙發上,有些尷尬。  

  「阿淮呀,你先招呼著,我把水果裝盤拿出來。」秦媽媽又立刻熱情地轉向孟端:「呀,你先和她爸聊聊哦,呵呵。」見秦爸爸似乎還是有點冷淡,沒有把目光移開報紙,就衝了過去,一把奪過報紙,「什麼時候了?還裝學究呀你!」然後給了孟端一個大笑臉。她呀,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哪越有趣。這孩子一臉忠厚,看著就滿意。  

  「咳咳,阿淮呀,介紹一下吧。」秦爸爸對於這個要來搶他女兒的人,雖然經過秦媽媽一再的教育感化,可是還是很難有好感,擺出一臉酷相,巴不得把人嚇跑。  

  「爸,他就是孟端。」  

  「孟先生……」  

  「伯父,您就叫我阿端好了。「孟端不是看不出秦爸爸對他似乎沒有什麼好感。  

  「那好吧。阿端,你是怎麼認識我女兒的?又認識了多久?」  

  「我是一次去電台送信的時候認識秦淮的,到現在有兩個月。」他沒有迴避秦爸爸打量的視線。  

  「哦,我聽說過你在郵局工作。」  

  「我是一個郵差。」  

  「郵差?那我有一個尖銳的問題想請教你。可以嗎?」  

  「當然可以。」  

  「你一個月的工資是多少?」秦爸爸確實拋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爸,你太過分了!」  

  孟端揮手阻止秦淮表示不滿,不卑不亢地回答:「讓您見笑了,大概一千多。」  

  「那也確實不多,我們阿淮一個月的工資就三千了,如果那加上獎金,那就……」  

  「爸,我不是帶他來給你羞辱的,你怎麼可以這樣!」眼見父親沒有了平時的風度,說起話來冷嘲熱諷,秦淮覺得愧對了孟端。  

  「鳳喜,水果弄好了嗎?」秦爸爸喚著廚房裡的秦媽媽。  

  「好了,我就來。」秦媽媽端著水果急匆匆地回到客廳,把切好的水果擺在茶幾上,招呼著孟端,「別客氣,吃水果吃水果!」  

  「媽,你說說爸,他剛才太過分了!」秦淮向媽媽告狀。  

  「過分?」秦媽媽看了一眼老公,見他眨了一下眼,頓時明白了。  

  「鳳喜,你先帶阿淮回房聊聊天,你們也個把月沒見面了。」  

  「不要,爸……媽……」秦淮掙扎著,可惜秦媽媽的臂力向來驚人,據說年輕時還曾是鐵餅運動員。

  就這樣,客廳剩下了兩個男人,有一種雙雄爭霸的味道。  

  「伯父,您支開秦淮,應該是有話想對我說吧?」  

  「年輕人,老實說,我女兒和你交往,我並不滿意。」  

  「因為我的工作?」  

  「是的。雖然我們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不過對於這唯一的女兒,我們也是從小嬌生慣養。阿淮懂事,沒有養成什麼不好的脾氣,可是有些東西還是形成習慣。比如她吃派就只吃好麗友的,吃冰淇淋就吃哈根達斯,吃巧克力就吃德芙。我不是說自己的女兒有追求名牌的虛榮心,而是我們從小就讓她有高水準的物質享受,養成她一定的品味,她也學不來屈就。」  

  「這個我能理解,喝過好茶的人確實也就無法接受劣茶,這是一種心理。」  

  「你認為你可以提供阿淮這樣的生活嗎?就憑你那一千元的工資?」  

  「伯父,如果您就這麼想,對不起,我要說,您有些膚淺,在對秦淮的認識上。我認識的秦淮,KFC的雞腿就可以讓她很滿足,聖代冰淇淋她也吃得很開心。」  

  「你的意思是,我的女兒如果和你一起生活就要放棄自己的喜好來迎合你?還是你想證明她願意和你一起過苦日子?」秦爸爸瞪視著他。  

  「我不想證明什麼。也不想因為我的話而造成您和秦淮的什麼困擾。我想說的是我是真心喜歡秦淮的,我會在我的能力範圍內給秦淮盡量好的生活。伯父,沒有人從一開始就是富裕的,或許您也有過艱苦的時候,相信即使是這樣,您也不願意讓妻子和孩子受苦,而盡量給她們您所能給的最好的,是嗎?而我所能對秦淮還有您和伯母做出的承諾也是如此。」

  「對於你的這番話,我很高興,或許你對我女兒確實是真心的。那麼,我有件事想請你答應我。」秦爸爸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鏡。  

  「您請說,只要我力所能及我都可以答應您。」  

  「換一個工作吧,我希望你能夠給阿淮好一點的生活,這是做父母的一點私心。而且工作我已經幫你找好了,我一個老戰友開了一家公司,看在我和他多年的份上,他答應如果你願意過去,他可以讓你當個助理什麼的,工作輕鬆,工資也高,你看怎麼樣?」  

  孟端想了想,望著秦爸爸不像剛才那麼嚴肅的臉,他對秦淮的疼愛確實是達到了一個父親的極致,幾十年後,他是否也會做著和他一樣的事情呢?  

  「年輕人,你認為呢?」秦爸爸的老花鏡上劃過一道精光。  

  「對不起,我不能答應您。」孟端搖搖頭。  

  「為什麼?助理不比你風裡來雨裡去辛辛苦苦掙那一千元好?」  

  「不,那確實很好,我也確實有些心動,可是我清楚自己的能力和性格,我並不適合從商,而且商業存在太多變數,我也不願意嘗試挑戰。雖然我才二十七歲,說這種話好像很沒魄力,也很膽小。可是我已經工作了十年,很多事情我有著自己的看法。現在這個工作雖然又累工資又低,但是我很喜歡,也很習慣。再過幾年,我的年紀再大一些,工齡再長一些,大概就可以當一個組長什麼的,只要在局裡忙就好了,這樣工作就沒有那麼辛苦。伯父您是公務員,應該知道現在大多數人還是覺得公務員的工作最保險吧,雖然沒有什麼遠大前程,不過還是比較穩定的。我不像一般郵遞員是臨時工,我是郵局的正式職工,我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就是對秦淮最好的保障,您認為呢?」  

  秦爸爸很認真地聽著孟端誠懇的回答,「阿端,你確實有你獨特的見解,知足者常樂,你很知足,也很踏實地做人和工作。對秦淮的感情也不是小孩子的一時興起,你對生活很負責,我相信你也會對你的家庭負責。這樣的你,我是該放心阿淮和你交往的。」  

  拋開了試與被試,兩個同樣深愛著秦淮的男子有了更多敞開心胸談論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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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9 23:19:46

第6章(1)

  「對不起,讓你等好久哦。」秦淮內疚地看著還在看鋪在盤子上的健康資料的孟端。  

  孟端擡起頭,「沒關係。快吃吧,你不是肚子餓了嗎?」  

  雞腿的誘惑還是大於不安的心理,她打開紙袋,興奮地嗅嗅香味,有些陶醉。  

  「你是不是第一次吃KFC?」她突然擡頭問了那個想了很久的問題。  

  「呵呵,你還真以為我是隱士呀?以前帶著親戚的小孩來吃過的。」孟端面對她的疑問,覺得很有意思。他並沒有刻意去拒絕西方文明的產物,只是不太主動。  

  她吐了吐舌頭,決定還是暫停說話,先餵飽肚皮。  

  KFC確實不是一個適合聊天的地方,尤其是在週末接近午餐時間的時候。人聲鼎沸決定了他們寧可迅速解決飲食問題,然後出去透透氣。  

  KFC離合德經濟電台很近,從KFC出來後,也差不多夠時間去,準備晚上的節目了。「我……」秦淮站在電台的大門口,面對分別有些遲疑。  

  「你等一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巾,上面還滲著些許藍色的墨水印跡。  

  「給你的,等我走了十步遠,你就可以看了。好嗎?」  

  「好!」她收下那張薄薄的紙。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  

  一,二,三,四……她目送著他離去,數著他邁開的步伐。  

  「十。」她把那疊好的紙巾小心地展開。  

  他那工整的字在墨水暈開之後,還是有點鬼畫符的嫌疑,不過內容並不難辨認。  

  是否願意陪我細水長流坐看夕陽老?  

  平淡的生活其實也不糟糕,  

  沒有吵鬧,只記得彼此的好。  

  她覺得有些熱辣辣的東西湧上眼眶,擡起頭,他的身影變得模糊,沿著臉頰滑落,沾上那薄薄的紙巾,上面的字慢慢暈開,她急了,想用手抹去,卻擔心碰破了。  

  原來這薄薄的一層,卻承載了如此厚重的情思。  

  她被感動了。  

  其實他不懂浪漫,那等待了好久的三個字,他紅著臉說不出。  

  其實他不懂浪漫,只會趁著她去洗手間時用KFC免費的紙巾來寫這些承諾。  

  其實他不懂浪漫,不敢親眼看著她被打動。  

  其實他不懂浪漫,所以背對著她離開來不及在她落淚時擁她入懷。  

  而這麼不浪漫的他,她就是偏偏喜歡上了。  

  「媽。」  

  「死丫頭,我還以為你和人私奔了呢,不見蹤影,拋父棄母。不孝呀你!」  

  「媽,不要學麥兜他媽說話,你的粵語不標準!」  

  「夭壽啦,挑你娘的毛病。」  

  「你的閩南話也不太行……」  

  「你、你是專門打電話回家來笑你娘的嗎?生女兒一點也不貼心!」  

  「媽。」  

  「怎麼了?陰陽怪氣的,怪不自在的。」  

  「下星期六我想帶個人回去讓你和爸看看。」  

  「知道了,我會加菜的啦,這麼小事,還特地打電話……什麼?帶個人?讓我和你爸看看?女兒,難道你……你有對象了?可以帶回家的那種對像?什麼時候的事呀……」  

  「……」  

  「對方幾歲呀?長啥模樣?個性好嗎?在哪裡工作……」  

  「媽,你別急,你先聽我說。你說了這麼一大串,我怎麼答呀?」  

  「知道啦,你說,我在聽啦,保證不插嘴。」秦媽媽明知道女兒看不見,還是不自覺地豎起左手,學著童子軍立誓。像

  「就是上次和你說過的那個。我們認識一個多月,他叫孟端,二十七歲,長得很一般,個子很高,肩膀很寬,很隨和,他是個郵差。到底人好不好,我帶回去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好呀好呀,那我等著。拜菩薩拜菩薩,我還以為我女兒要孤獨終老了,呵呵……」  

  「那就先這樣了,爸那裡你和他說一聲。」這種事情和爸爸說起來總是有些不自在。  

  「你爸那裡你放心,好好……」  

  「那我掛了,拜。」  

  「拜。」  

  秦媽媽放下話筒,興奮地直接衝到客廳,一把搶過秦爸爸手上的報紙,把瘦巴巴的老公一下子摟在懷裡,「親愛的,我們女兒終於有對象了!」  

  可憐的秦爸爸快窒息了,艱難地從老婆肥碩的身軀裡掙扎出他那有些光禿的頭,「放開啦,不能呼吸了。」

  「哦,我太高興了。」秦媽媽抱歉地鬆開手。「人家高興嘛。」  

  「你高興什麼呀?我這五百萬還沒中呢?」  

  「中獎算什麼!你沒聽見嗎?我們女兒有對象了!」  

  「什麼?」秦爸爸那半吊在鼻樑上的老花鏡「啪嗒」一聲就直接掉到地上,「有對象了?」  

  「是呀,女兒打電話說她有對象了,下週末要帶回家給我們看哦。」秦媽媽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繼續興奮,「那個三嬸上次還看見我說咱們家阿淮學歷高工作好,男人都眼紅,所以才一直沒對象,我要撕了她那張烏鴉嘴!」  

  「有、有對象……」秦爸爸目瞪口呆。  

  「是呀,對方叫孟端,高個子,很隨和……」  

  秦爸爸俯下身,動作緩慢地拾起地上的老花鏡,「有對象了……」  

  「可是,女兒還小……」秦爸爸小聲地嘀咕著。  

  「還小?還小?老公,你不知道女兒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這把年紀了她還沒對象那才叫我們操心呢。她工作一直忙,沒白天沒黑夜的,我還以為她沒時間找對象呢,還打算叫大姑幫忙找找看呢。」秦媽媽坐立難安,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家女兒有對象了!  

  「對方是幹什麼的?」秦爸爸心情複雜地戴著眼鏡。  

  「這個好像不是很好。」秦媽媽皺著眉頭,「聽說是個郵差。」  

  「郵差?我不同意。」  

  「雖然郵差的工作是不怎麼有前途的,可是……」  

  「問題不是在這個工作本身,而是在於這個工作對人造成的影響。我不放心。」  

  「那等我們見過人了再說吧。不過人來的時候,你還是客氣一點,免得女兒難做人。老公……」  

  「怎麼了?」  

  「你的臉上寫著你很哀怨。」  

  「咦?」  

  「女兒總是要長大的,而我們也是要變老的,不能守在她身邊一輩子,所以就得找個好人替我們照顧她一生一世。」秦媽媽很能理解地握著老公開始顯得老化的手,幾十年的夫妻,她又怎麼不懂丈夫心中的不捨與矛盾呢?  

  「我知道。」嘴巴上或許可以輕易說出的,可是心裡面一想到從小就喜歡暱在身邊的女兒突然眼裡有了別的男人,那種感覺是很複雜的,雖然妻子說得不錯,可是那種翻江倒海的不舒服還是折騰著他。拿起報紙假裝在看,避開妻子探究的目光,只是眼前的漢字卻變成一張張女兒的臉,剛出生時的粉嫩,幼兒園時的乖巧,小學時的可愛,初中時的活潑,高中時的水靈,大學時的嬌俏,以及現在的成熟。即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女兒終究是長大了,上街時也不像小時候那樣緊緊拽著他的袖子,遇到不開心的事情的也不會再「爸爸爸爸」地撒嬌了。終究是長大了,他的寶貝。抹了抹濕潤的眼,時間過得真快呀!  

  合上折疊式手機,秦淮輕輕地歎了口氣,沒有想像中的輕鬆與快樂。把孟端帶回家,意味著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有了進一步的發展,但也意味著這樣的發展是有了婚姻的前提。她很願意,而他願意嗎?看過了他留給她的紙巾,她沒有徵求他的意見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是不是太過倉促了?  

  「嘩啦」又翻開手機,按下了他的號碼,「嘟,嘟,嘟……」每一下都敲在她的心上顯得格外漫長,終於,「你好。」  

  「郵差先生。」  

  「DJ小姐,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嗎?」  

  「當然可以,那只是習慣用語。你別多想。」  

  「你下週六有空嗎?」  

  「有呀,我覺得我們好像成了固定週六約會的情侶。」  

  「我是想請你到我家來一趟。」  

  「是電台的宿舍嗎?」  

  「不,是我父母的家。」  

  話筒另一邊沈默了一會,她的心也吊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跳得好快好快。  

  「我很高興你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真的。我很高興。」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會很生氣,我擅自做了主張。」  

  「怎麼會呢?不過下下週六,你得跟著我回家去見我媽媽了,好嗎?」  

  「嗯……」  

  「那天有事情嗎?」  

  「不是……」  

  「那有什麼難處嗎?」  

  「也不是……」  

  「那……」  

  「我有點害怕,萬一她不喜歡我怎麼辦?」這些日子的相處,知道他是一個非常孝順的人,她也有她的擔憂,老人家的心理畢竟不好捉摸。  

  「傻瓜,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何況你又不醜。而且我還要見你父母兩個人,你只要見我媽媽一個,對比一下更緊張的應該是我呀。」  

  「那不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相信我,我不認為這兩次見面會對我們的關係有所影響。」  

  「嗯。我知道了,那,都要加油嘍。」  

  「沒事的。」  

  他那沈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有一種特殊的安撫力量。她不安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了。  

  「那好吧,具體的情況我們找個時間見面後再說吧。」  

  「好吧。」  

  電話掛上了,她站在茶水間的窗戶前,望著窗外的街上人來人往。  

  「嗨,在想什麼呢?」肩膀上重重挨了一下。她轉過頭,寧小夏笑嘻嘻地看著她。  

  「沒什麼。」她搖了搖頭。  

  「少來,看你一會兒愁眉苦臉一會兒喜笑顏開的,怎麼可能沒事?是不是和郵差先生又有新的發展了?」寧小夏用肩膀蹭蹭她。  

  「小夏,你說我們要見雙方父母了,算不算很大的進展?」秦淮突然很認真地盯著寧小夏。  

  「在我看來,見父母大概接下去就要結婚了,還沒兩個月呀,也未免太快了你吧?」  

  「去你的,我什麼時候說要結婚了?我只是覺得感情穩定下來請和長輩見見面可能會更好一點吧。」

  「這倒是,雖然說這年頭離婚比結婚還快,沒有什麼是有保障的。不過你和郵差先生這把年紀了,玩不起戀愛遊戲的,還是慎重一點好。」見秦淮向她撲來,作勢要打她,連忙轉口,「不過見過父母,感覺上是比較保險一點啦,就好像買東西有了保修單,哈哈。」  

第6章(2)

  「你們兩個還在這裡打屁,台長讓大家過去開會啦!」王純安在門口探著頭。  

  「開會?沒事幹嗎突然開會?」寧小夏慢條斯理地放下杯子。  

  「就是有事才開會啦,你問那麼多幹嗎?走啦走啦。」秦淮推著寧小夏,台長雖然很和藹,不過還是偶爾應該尊重一下的。  

  走進會議室,就看見偌大的圓桌上除了那位禿頭加啤酒肚笑得和KFC老爺爺一樣可親的台長李富連,還有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男子長著一張娃娃臉,眉清目秀,稚氣未脫,被她們這麼一瞧,臉上還浮起了一抹紅暈。  

  「呵呵,好純情哦。」寧小夏小聲地嘀咕著。  

  女子穿著整齊的套裝,臉上化著精緻的彩妝,她端正地坐著,嘴角上揚45度,顯得十分優雅大方。

  「她那一身行頭可不便宜。」  

  「兩個人是誰呀?」  

  陸續走進會議室的同事也在議論紛紛,可是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看大家都坐下了,台長清了清嗓子,「今天讓大家過來,是有件事情要和大家商量一下。」他扭頭伸出左手指著那陌生的一對男女,「這兩位是我們電台的新招收的兩名DJ,他們有三個月的試用期,現在請他們先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

  女子一點也沒有羞澀,迅速起身,「我叫陶紫,今年剛剛畢業於Y大廣播電視新聞系,希望在以後的工作裡能夠和各位前輩相處得愉快,也希望各位不吝指教。」她的聲音圓潤有力,擲地有聲,且吐字清晰,抑揚頓挫都十分到位,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播音人才。  

  相比之下,娃娃臉的男子就顯得氣弱,「我是黃靈風,也是剛剛畢業,我也畢業於Y大,不同的是我是中文系的。請大家多多指教。」  

  台長笑瞇瞇地依次介紹了電台的工作人員,然後拍著手努力地製造出和睦的氣氛,「大家來歡迎新同事,來,鼓掌鼓掌……」  

  可惜效果不佳,目前電台人員飽和,本來就不需要再引進人才,有新來的人,自然就產生了競爭危機,對於對手,大概大多數人都不會有好感的。  

  「『婦聯』把情況弄得更糟了……」寧小夏卻顯得很開心。  

  「那我先介紹一下和陶紫和靈風將來要加入的節目。秦淮的『情音五弦'一直以來都在我們的聽眾群裡有著很高的評價,是我們台裡人氣最旺的節目,不過因為工作時間是在晚上,所以秦淮一個人可能比較吃力,再加上靈風的聲線比較柔和,可能比較適合主持情感節目,他一個男孩子,晚上工作也比較安全,所以我想讓靈風跟著秦淮先學段時間看看。」

  秦淮倒沒想到新DJ會選擇她的節目,雖然她的節目受歡迎,可是畢竟不是台裡的重頭戲,而且播出時間也有限,不應該是新DJ會選擇的,畢竟沒有什麼好前途的感覺。  

  「我大學的時候就很喜歡聽秦姐的節目,老實說,我很崇拜你聲音裡有那一種安撫人的作用。我希望能夠向你學習。」黃靈風那張娃娃臉上寫滿了誠懇的請求。  

  秦淮雖然不怎麼喜歡有新DJ介入她的節目,似乎她的私人領域被侵犯了,不過隨著她和孟端關係的發展,如果有一天步入了婚姻禮堂,工作時間上似乎也應該做些調整,儘管她知道他不介意,但她希望能夠有正常的生活,給他一個正常的家。  

  「好的,我很高興你能幫我。」秦淮點點頭,她看見黃靈風的臉上緊張的表情換成了喜悅。  

  「秦姐,你幹嗎那麼輕易就答應了,搞不好他搶你飯碗呀!」寧小夏歪著頭小聲地說。  

  台長很滿意秦淮的爽快,接著說:「桑寧的『每日經濟在線'一天要播出兩檔,壓力比較大,陶紫可以和你分擔一下……」  

  「我反對!」趙桑寧立刻打斷他的話,「我不認為我現在的工作存在什麼壓力和困難,我可以應付得很好,而且聽眾已經習慣了我的主持風格,我不認為增加工作夥伴對我的節目會有好的影響。」  

  此話一出,不但陶紫那大方的臉呈現不自在的醬紫色,台長的老臉也掛不住,「你……」  

  「新同事已經介紹完了,我該回去準備節目了。台長不會不知道,經濟節目要準備的資料可不少。」利落地整理著桌上的資料,趙桑寧迅速起身離去。  

  「好帥好帥,趙姑婆就這次算是帥呆了,你看『婦聯'的眼角在抽筋哦,笑死了……真不給他面子,就這麼輕輕地走了,不留下一片雲彩……」寧小夏湊近秦淮,發表著自己的見解,糟糕,好像笑太大聲了,台長都快氣得頭上冒煙了。

  秦淮也沒有料到趙桑寧的反應會這麼強烈。趙桑寧確實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而且也非常有實力,再加上認真負責的工作態度,所以雖然和她同期進台,但是很快就壟斷了台裡的招牌節目。只是有必要這麼不給台長面子嗎?而且有兩檔節目的話,和人分攤也不會有太多顧忌的。陶紫的各方面條件都非常適合做一名經濟節目的DJ。  

  秦淮搖著頭,對趙桑寧的決絕有些不解。  

  會議室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台長的身體似乎有些抖,著實氣得不輕。  

  「秦淮,你先跟我出來一下。」台長突然站起來,向外走去。會議室裡所有的目光都立刻集中在秦淮身上,她聳了聳肩,表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小秦,我是這樣想的。」台長抽出口袋裡的手帕,抹了抹額上的汗,「你看,能不能把陶紫也先留在你那節目裡?」  

  「台長,你也知道我那節目就一個小時的節目時間,確實不需要這麼多人呀,難道你對我的工作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秦淮對於這樣不合乎常理的建議顯然不認同。  

  「怎麼會呢?你是我們台裡聽眾票選的最受歡迎的DJ呀!我怎麼可能不滿意呢?你先別急,聽我說,我實在是沒辦法呀。」台長漲紅了臉,肥碩的手指也合了又張,「陶紫是市裡宣傳部陶部長的千金,陶部長也都打好招呼讓我照顧一下。本來我想讓她去桑寧那裡,好歹是我們的重點節目。可是我和桑寧商量過她不同意啊。本來我以為如果當眾宣佈也許她會給我點面子,結果……」  

  「你是台長呀,人事安排上桑寧應該會服從你的調派才是。」秦淮提出自己的疑惑。  

  「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瞞你,桑寧是市委書記的侄女,我惹她不起呀。要不然當初就應該是你和她一起負責『每日經濟在線'的,這件事是我虧欠了你。可是我也沒辦法呀,這兩個人我哪個都惹不起呀!」  

  「桑寧確實比我有能力和魄力,主持經濟節目她比我要適合。」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秦淮也就索性給了台長一個台階下,或許在一定程度上,她應該感謝趙桑寧,這才使她成就了今日的「情音五弦」。「可是,為什麼不把陶紫安排在其他節目呢?她的條件很好呀!」  

  「既然是照顧,那麼就肯定要安排在熱門節目了,咱們台裡的重點節目是『每日經濟在線'沒錯,可是最有口碑的卻是你的『情音五弦',把她先放你那,也不委屈了她。」  

  「可是……」  

  「我知道這樣很讓你為難,不過你不用擔心,這不會影響到你什麼,先讓她在你那待個把月,接下去,我們台裡要進行節目重組,那時我會想辦法排個新節目給她。這麼做,可以嗎?」  

  「那好吧。」那個叫陶紫小姑娘今天被桑寧當面拒絕,受的打擊應該很大,既然台長已經有了安排,她也就做個順水人情好了,不過她有一種預感,從此台裡的安寧或許不再有了,在這麼多幕後被揭露之後,很多事情也就不單純了。

  「那謝謝你了,我欠你一個人情,不過今天和你說的事情就請你千萬不要說出去。」台長總算是鬆了口氣。

  「我知道了。」兩個人又回到了議論紛紛的會議室。  

  「大家安靜,我有事情要宣佈。」  

  交頭接耳的人這才住了嘴,目光都投在她和台長的身上。她回自己的位子坐下。寧小夏靠近她剛想問個究竟,就聽見台長聲音洪亮地宣佈:「我和秦淮商量好了,決定讓陶紫也先去秦淮那裡幫幫忙,先對DJ的工作有些瞭解,以後去別的節目也比較有經驗。」這樣的決定立刻在會議室裡炸開了鍋,大家七嘴八舌地發表自己的見解,都覺得這樣的決定不太合乎情理,甚至有人對秦淮的前途表示擔憂。  

  寧小夏也義憤填膺,「秦姐,『婦聯'是不是強迫你簽了什麼不平等條約呀?怎麼新人都往你那裡塞呀?真過分!」

  「沒事,反正台長不也說了,她只是暫時跟我學些基本的東西,學成之後就會去其他節目嗎?」秦淮顯得很平靜,她的手悄悄地在寧小夏的腿上輕輕拍了兩下,示意讓她放心。  

  生怕平地又起什麼風波,台長果斷地宣佈:「這樣的安排相信大家都沒什麼意見吧。那今天的會就先到這裡,希望大家相處和睦愉快!」  

  於是,工作人員三三兩兩地結伴離去,自然私底下的猜測也是不絕於耳。秦淮拉著寧小夏也隨著人群離開會議室,她回頭望了一眼還坐在原位的那三個人。  

  台長正滿頭大汗地向噘著小嘴一臉不滿的陶紫解釋著:「陶紫,秦淮是我們台裡非常出色的DJ,相信你可以從她身上學到許多……」  

  黃靈風似乎也在安慰著些什麼。  

  秦淮笑了笑,深切地感覺到她的「情音五弦」從這一刻開始或許就不再清靜了,那一種失落感從剛才的模模糊糊開始慢慢地變得愈發沈重,她,蛻去了平靜的表相,開始想念他身上那股讓人平靜的飯香。  

  「秦姐,到底怎麼回事?你幹嗎答應台長一下子往你那裡塞兩個人?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會對你產生威脅呀?」寧小夏好不容易等周圍沒什麼人了,噼裡啪啦地問了一大堆問題。  

  「小夏,我喜歡孟端!」秦淮卻笑著給了她一個完全不搭邊的答案。  

  「孟端?那個郵差先生?」寧小夏只覺得莫名其妙,「你要告白直接和他說去,幹嗎要告訴我?」

  「我喜歡他,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和他組成一個溫暖的家庭,我希望我能給他的是一個完整的妻子,老實說,我不太想,晚上十點的時候他還必須通過電台來聽他妻子的聲音。那樣我覺得虧欠了他。」她很認真地說出自己的考慮,「或許現在說這些有點可笑,畢竟我們才認識這麼短的時間,人家將來也未必願意娶我,可是我還是這麼希望的……」

  「秦姐,你想為了他把你的事業放棄掉,做家庭主婦?」寧小夏的眼前立刻浮現了秦淮變成一個歐巴桑的畫面,開玩笑,什麼年代了,新時代的女性怎麼可以每天只忙家務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喜歡『情音五弦',我不會放棄它,我只是希望晚上工作的時間能夠適度地減少一些。」

  「這還差不多,也確實是這樣呀,如果你以後結婚了,就不住宿舍裡,那樣晚上回家也不安全呀。」見她不是要放棄工作,寧小夏這才放下了心。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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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9 23:18:43

第5章(1)

  寧小夏覺得這一個月來秦淮表現得非常不同尋常,她變得開始喜歡喝茶,尤其是花茶,什麼曇花、茉莉花、菊花、桂花……寧小夏也總在想是不是漫畫中吃花的妖怪在現實中也是存在的。不過秦淮的皮膚越來越好,好像只要站在那裡就變得光芒四射,讓人不能呼吸。  

  她現在也似乎不常陪她啃食堂廉價又難吃的便當了,下班後總是跑個沒影。前兩天一大早跑去她宿舍看她拿著一瓶據說是桂花醬的東西,抹麵包,她嘗了一口,簡直是人間美味。  

  秦淮笑著問她:「好吃不?」  

  她瞇著眼睛,深呼吸,然後一臉陶醉,「天哪,太太太好吃了!」  

  本來憑她和秦淮的交情,搶那麼半瓶來過過癮應該不是太困難的事情,結果這一次她居然護著瓶子,說了一些有的沒的:「把盛開的桂花採下,放在玻璃瓶裡放半瓶,然後把酸梅的肉剝下,撕成片,放在桂花瓶裡,最後用蜂蜜倒滿瓶子,用蠟密封,十天之後就可以吃,而且放越久就越好吃。」  

  寧小夏聽得霧煞煞的,她如果有興趣有耐心這麼慢慢做的話,也就不用搶得這麼辛苦了。  

  寧小夏從秦淮的身上看到戀愛中女人的嫵媚和蛻變,她驚訝著,迷惑著,隱隱約約還有一些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羨慕。  

  秦爸爸秦媽媽也覺得女兒變了,這一月來幾乎沒有回家省親過,莫非是工作太忙了?兩個老人蹲在收音機前,聽了許久,女兒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年輕人的故事還是那麼讓人激動,除了似乎變得活潑了一些,沒有什麼異樣,做父母的好可憐,要聽自個兒閨女的聲音還得半夜聽電台呢。  

  而秦淮呢,對於她來說,孟端像是簡裝本的好書,封面上或許看不出什麼,只有翻開後才知道自己得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寶貝。  

  「孟大哥,你等等我!」何小妹對於最近太少出場「圍剿」孟端顯得十分不滿,於是在可靠的「內應」何家疼妹妹的楷模何聊同志的幫助下,終於於某天下班之際順利地逮到人。  

  孟端看著氣喘籲籲地向他衝來的何小妹,「何苗,有事嗎?」順便瞪了一眼躲在牆角看好戲的叛徒——何聊。何苗的迷戀雖然對他造成一定的困擾,但他也不願意直接傷了她的心,雖然她有一腦子不切實際的浪漫想法,不過沒有什麼惡意。

  何苗一把掛在他的手臂上,「孟大哥,你最近都很冷淡哦。」  

  孟端對她一貫的肉麻還是覺得頭皮發麻,無可奈何。  

  他只好盡量把自己的手從何苗的懷裡抽出來,順便使了一個眼色給何聊,很明顯地威脅——「你再不出來幫忙,以後你的信就等著自己去收拾好了!」  

  雖然妹子的幸福很重要,不過今後的工作福利還是要保證的,他只是一個小小的郵差而已。  

  何聊突然發出了一聲慘叫——「哎喲」,何苗立刻轉移注意力。孟端趁機抽出快被壓得沒知覺的手。

  「哥,你怎麼了?」何小妹雖然平日裡重色輕兄,不過看見親哥哥似乎很痛苦的樣子,還是很關心地衝到他身邊。

  「沒事,有點拐到了,痛哪!」何聊很辛苦地扮好受傷的哥哥,看著妹妹關切的目光,有些內疚。

  而孟端則是把握時機,往門口衝去。剛出門口就看見秦淮側著腦袋望著大門上的「城東郵局」四個大字若有所思。

  「你怎麼過來了?」孟端一臉詫異,但語氣中卻有著驚喜,驚喜她開始慢慢試著融入他的生活。  

  「今天提早下班,想過來找你,我有發短信給你哦!」秦淮轉開視線,為著自己的主動還是有些女兒家的羞澀。

  孟端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果然有一條她發出的短信。估計剛才被何苗纏著,沒聽見手機響,「不好意思,可能沒聽見。」  

  「沒關係,反正已經碰到了,一起走吧。」  

  「好呀!」  

  兩個人邊說著邊離去。  

  「莫非那個就是傳說中的神秘女友?」何聊本來還在裝可憐搏取妹妹的同情,眼角的餘光在看到門口的那一對男女,立刻就不經意地站起身,把不小心拐到的腳忘到天邊去了。  

  何小妹剛從手袋裡翻出一條手帕,打算給哥哥固定受傷的腳,聽見何聊的話,一擡頭就發現他站得筆直,才發現上當了,正準備發飆,不過門口的那一幕立刻在她的眼裡燃起熊熊烈火。  

  「那個野女人是從哪裡來的?」她迅速掐住哥哥的脖子,「快說!」  

  何聊臉色發青,艱難地開口:「我怎麼知道!」  

  何苗諒自家哥哥也沒膽子敢在這件事情上騙她,於是送開手讓他苟延殘喘一下,不過她手上的手帕就沒有那麼好運了,立刻在她的遷怒下,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一旁的何聊有些明白孟端為什麼不能接受自家小妹了,遲早會發生家庭暴力事件的嘛。  

  孟母今年五十五歲,瘦削卻很精明。她的前大半輩子和歷史上那個曾經為子三遷的「孟母」十分類似。丈夫早逝,含辛茹苦地撫養唯一的兒子長大成人,所幸兒子懂事,從小就沒讓她操過心,家裡條件不好,他就放棄了讀高中上大學的機會,不願意加重寡母的負擔,念了中專,畢業分配做了個郵差,雖然沒什麼前途,不過他自己倒是過得很滿足。

  工作了快十年,局裡房改,花了泰半的積蓄才買下了這兩房兩廳的房子,有了自己的窩,不必再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  

  不過在孟母的心裡,總是覺得對兒子有虧欠,兒子少年時師長的誇獎三五不時地在她耳邊響起,倘若兒子不是因為她這個沒用的母親也不會有這麼個體面的職業,沒有了光明的前途。  

  兒子同事的妹子——何苗昨晚給她打了快一個鐘頭的電話,說了又說的都是孟端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纏著。何苗跟著她哥哥來過孟家幾次,胖乎乎的小姑娘雖然沒有出色的外表,不過對兒子卻是一心一意,她也很屬意這個「兒媳婦」。在她的觀念裡,門當戶對還是十分重要的,何苗也在郵局裡工作,兩個人還是很般配的。  

  兒子近日來的改變,做娘的不是不瞭解,他開始聽電台節目,十一點才睡,下班不再準時,臉上的笑容比以前更真實了。那個神秘女子到底是誰?她很好奇。  

  於是,看著兒子嚼著油條,喝著豆漿,孟母試探地問:「阿端,我聽小何說,你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孟端被嚇了一跳,一口豆漿差點沒噴到母親的身上,他抽了一張紙巾。抹著嘴,心裡暗暗罵著何聊這個大嘴巴,當然他不知道向她母親打小報告的另有其人。  

  兒子的反應已經證明了何苗的話不假,孟母小心地敲著邊鼓:「你這年紀也不小了,有了好對象是該把握了,有機會帶回來讓媽瞧瞧。」  

  孟端含糊地點了點頭,「會的。」然後急急忙忙說是要上班去了。  

  目送兒子的離開,孟母若有所思。  

  清冷的晨風吹在孟端紅窘的臉上,他開始恢復平靜的思緒。  

  認識一個多月了,他們沒有時下情侶那樣的轟轟烈烈的激情洋溢,彷彿像是一對牽手多年的夫妻,平淡地度過相識的每一天,卻可以在心裡烙下深深的喜悅。  

  儘管對彼此的愛從來未曾說出口,可是至少在他的心裡,已經認定了她。或許也該有更一步的邁出,而這一步就由他開始吧。  

  經過合德電影院,昏黃的電影海報、直白的電影標題衝擊著他的眼球。他停下蹬著單車的腳,扭頭望那一張有些曖昧的電影海報,那是兩張逐漸在靠近的嘴唇,還有一串關於愛或不愛的變形字似乎呼之欲出。  

  簡單  愛情  像就做完的夢  清楚  模糊  

  多簡單  像第一次問你愛不愛  你說  愛  愛  

  多美麗  回答  它輕輕的掠過  不願落下  

  這一些熱的烈的情  和蒼白的浮冰  多無影  

  啊…  散  散落  

  那些忽而現  又有時隱而不見的飛  

  啊…  散落  

  那些抓不住的  才是真的  

  多簡單  愛情  它輕輕的掠過  不願落下  

  這一些熱的烈的情  都無影  

  啊  多透明  

  啊  散  散落  

  那些忽而現  又有時隱而不見的飛  

  啊  散落  

  那些忽而亮  轉而模糊  隱隱約約飄落  

  啊  散  散落  

  那些忽而現  又有時隱而不見的墜  

  啊  散落  

  那些抓不住的  才是真的  

  他低頭看了一眼海報上的片名——《我愛你》。  

  然後,就這麼站在風中沈思。  

  秦淮翻著膝上的報紙,寧小夏端著一杯茶,一屁股坐在她身邊,然後很有興趣地指著報紙上的一條消息,「秦姐,我們什麼時候有空去看這部電影,新上映的,而且是徐靜蕾主演的,我對這種知性型的女人最沒抵抗力了!」

  秦淮剛轉過頭,寧小夏就先指著她的鼻子,「不準你和我說你沒空哦,你看看你最近是怎麼忽視我的存在,所以你要彌補我,不可以拒絕我!」說完,迅速端著茶杯閃人,還真是不給她一點拒絕的機會。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高昂的美聲唱法在辦公室裡起到充分的震懾作用。  

  「把手機鈴聲交給寧小夏設定真是一個愚蠢的舉動」,秦淮直覺冒出這個念頭後尷尬地掏出包裡的手機,對被打斷了工作,正一臉厭惡看著她的趙桑寧做了一個道歉的動作,然後匆匆跑出辦公室,走到拐角才接聽。  

第5章(2)

  「對不起,打擾你工作了嗎?」話筒上傳來他抱歉的聲音。  

  「沒關係,我也是在看報紙。怎麼了?有事嗎?」他一向很少打電話給她的,似乎更喜歡用短信做著無聲的表達。

  「是這樣的,這幾天什麼時候有空我想請你看電影。」  

  「電影?什麼名字?」  

  「就是最新上映的那部,徐靜蕾主演的那部。」他的聲音有些僵硬。  

  剛上映的?徐靜蕾主演的那部?  

  秦淮猛地想起了寧小夏指的那條消息——電影《我愛你》已經在全市各大影院上映。她的心裡有著顫動,他所想表達的是那字面的意思嗎?「哦,那週六上午吧,我晚上都要準備節目,可能來不及。」  

  然後,過了很久,就聽見他的聲音侷促地傳來:「那週六早上我去電台接你,拜拜!」  

  果然,他不是很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呀!  

  懷著一絲惡作劇的心理,她打開通訊簿,回撥過去接著逼問:「到底那部電影叫什麼名字呀?」  

  聽著秦淮那含笑的聲音,孟端估計她已經知道了片名,只是想捉弄他。  

  「說嘛說嘛,你到底說不說?」  

  「……」  

  「你不說的話,我可要生氣了哦!」  

  於是,他又是想了很久,決定還是不應該把這重要的承諾當做一句玩笑話。  

  「等那天出來了我再告訴你吧。好嗎?」  

  「是你說的哦,騙人的是小狗哦!」  

  「知道了!」  

  又停了好久,當孟端以為她快要掛電話了,只聽見她柔軟的聲音在長籲了一口氣響起:「其實我知道的,只是我,我很想聽你親口說。而你這麼認真,我,真的很感動。」  

  「我們都很認真,不是嗎?」  

  「嗯,那下次再說。拜拜!」  

  「拜拜。」  

  秦淮掛了手機,心還在怦怦直跳。  

  這,應該就是戀愛的感覺吧?  

  很幸福的期待呀!  

  週六早上的電影院是冷冷清清的,沒有什麼生意。就連本來要在大廳播的電影也改在了豪華偏廳,賣票的大媽說是現在基本上是沒幾個人願意來看電影了,要不是這裡是公立電影院,這麼三兩個人看電影就乾脆不播了,省得浪費電。

  豪華偏廳比起大廳確實舒適多了,放著冷氣,還有柔軟的沙發椅,不知道適合不適合戀人,一個人坐著太空曠太寂寞,兩個人擠著或許還有些甜蜜吧。  

  趕早場電影的,只有他們兩個。  

  一向沒有太多親密動作的兩個人,獨自坐在相鄰的兩個位子,有些不安,今天,會有事情發生,會有些情況改變,他們試著用平和的心態去接受,不過,還是有些緊張。  

  電影開始了,偏廳裡暗了下來,只有屏幕上發出了暈黃的光,他們可以輕易聽見彼此的呼吸,或急促,或細微。

  這是一部讓人有一種莫名的窒息和壓抑的電影,基本上是沒有什麼故事情節,彷彿通篇想詮釋「愛情」這個抽像名詞。整部影片只有開頭一點點的愛情戲份,隨後便陷入無止境的爭吵中.兩個人似乎是因為陌生而好奇的相愛,然後再因為認清對方而絕然地分開。離婚後她問他,你有沒有愛過我.他忽然很暴躁,  氣急敗壞地吼道:「我誰都不愛,我連我自己都不愛!」  

  如果說這豪華偏廳裡唯一的一對情侶觀眾,剛開始還有些心情不平靜,那麼現在的他們就應該說是完全入戲了。他們的交往模式本來就比較生活化,沒有過多的激情,偶爾有一絲絲的風波,也是戀愛中值得紀念的情趣。屏幕上的女人有著極其鮮明的個性特質,對感情的極度敏感,對理想愛情近乎偏執的執著與渴望,最後釀就了癲狂的結局。  

  這就是愛情嗎?讓人瘋狂的愛情?秦淮偷偷轉過頭望著身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的他。她與他似乎是沒有到這種大悲大喜的境地,他們是一潭清泉,只會在歲月的流逝中綿長地流動。她主持了三年的情感節目,即使曾經稚嫩的心靈對於愛情有著夢幻的憧憬也不能不在許許多多傾訴愛情的悲歡離合,婚姻的酸甜苦辣中打個粉碎。或許太過激烈的愛更令她怯步吧。那他呢?是否也安於現在這種交往的模式呢?  

  她好想問,又不敢問。  

  她好害怕,害怕在付出了感情之後,他卻發現他並不滿足於這種平淡,那時的她又該怎麼辦?懂得幸福滋味的人,就不會甘於單純地維繫生活。  

  屏幕上的男女吵吵打打,吃醋,找碴,反目,出走,做出一切反抗平淡生活的舉動。他卻在慶幸,他就是擔心愛情太過濃烈了,而轉變成婚姻生活時就彷彿煙花燦爛到了極至,又突然還給天空一片黯然和寂靜,讓人承受不住兩者之中的懸殊。  

  他知道她一直在偷偷地看著他,那麼焦灼的目光他很難忽視,而他卻不敢與她對視,他害怕他會在她那雙澄淨得似乎不曾有過傷痛的眼裡看見了不確定,對於他們未來的不確定,在他已經確定了的現在。  

  對彼此有著不安的心情,是不是也是愛情的一項特徵呢?  

  電影終於結束了,兩個人沒有說話,靜靜地起身,靜靜地離開,只有在走出電影院的那一瞬間,同時籲了一口氣,似乎要把那九十分鐘的凝重通通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裡擠出。  

  孟端發現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似乎縮短了,她的肩膀微微地向他靠近,又似乎害怕他的拒絕,他很開心這種的變化,伸出寬大的手,牽住她那小小的手。  

  他握得很緊,而秦淮卻在這些許的痛中感覺到了安心和喜悅。  

  兩個人手牽著手在週末喧鬧的街道上行走著,彷彿時空在他們之間靜止了。  

  「肚子餓了嗎?」他關切地低頭問著。  

  「好餓好餓!我們去吃KFC吧!」她閃著光芒的眼對上他的,好想永遠這麼任性下去。  

  「嗯,你喜歡就好。」他寵溺地笑著。  

  KFC在週末裡永遠是大多數孩子的選擇,到處都是孩子的哭笑聲和父母的訓斥聲,嘈雜得讓秦淮有些後悔,生怕這樣的環境讓孟端覺得不自在,那個因為認識她而第一次接觸了咖啡的男子,會不會也是第一次來吃洋快餐呢?見他的臉上沒有任何不悅,她也放心地胡思亂想。  

  看著一個服務生剛剛清理好一張靠窗的桌子,秦淮急忙鬆開兩個人緊握著的手,衝過去佔著,然後揮著手示意孟端過來。  

  孟端看一眼自己似乎有些空蕩的手,想著秦淮有些孩子氣的動作,笑了。  

  「你想吃什麼?我去點,你就留在這裡佔位子好了。」  

  秦淮看著那長長的隊伍決定還是接受孟端的紳士風度。她是懶骨頭,討厭站立。  

  他高大的身材在擁擠的人群中顯得突出,他不時會回過頭來看著她,她總是回他一個好大好大的笑臉。

  然後他笑了,看見的人也笑了,她的臉上有點紅,可是卻很滿足。  

  好像等了好久,他端著看起來好有份量的大盤子輕鬆地回到位子上,她伸出自己的小手,展開,有點羨慕。

  孟端把她一路上念個不停的雞腿放在她面前,看她一臉的期待有些發笑。  

  秦淮有點不好意思,趁著孟端去洗手的時候把東西從盤子裡拿出,擺好,漢堡、薯條、可樂、雞塊……好像吃大餐的樣子,把桌子擠得滿滿的,她有一種莫名的幸福。  

  當孟端回到座位上看到的就是她那一張幸福的笑臉,秀氣的五官此時也覺得特別美麗。  

  她有些尷尬地比劃著要去洗手間。他點點頭,不像她那麼不自然。  

  迅速地跑到洗手間的門口,發現走廊上也排著不短的隊伍,考慮了一下,為了健康,還是老老實實地尊重一下生理需要吧。  

  一想到要讓他等很久,就好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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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9 23:17:43

第4章(1)

  「小何,我問你,什麼樣的咖啡比較好喝?」孟端放下手機,終於把視線投向一直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的何聊。

  「咖啡?你問我,我只能告訴你咖啡嘛,是男生哄女生的好東西,多有氣質呀,往咖啡廳一坐,那檔次就是不一樣了。幹嗎?你有約會?」何聊撓撓耳朵。  

  「我只想問你,咖啡的種類以及口感,我從沒喝過咖啡,所以……」  

  「你沒喝過咖啡?你到底是從哪裡爬出來的原始人類呀?我雖然沒文化,不過好歹也附庸風雅過,你居然沒喝過咖啡!哈哈……」  

  瞪著何聊那張笑得燦爛到了想讓人扁的臉,孟端充分認識到了什麼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可是有求於人,只好先忍著:「我平時習慣喝茶,咖啡的味道聞著就覺得不舒服。」  

  「那你還約人去喝咖啡?乾脆去喝茶好了。」  

  「她可能比較喜歡喝咖啡吧。」  

  「她?秦小姐,看吧看吧,我就說你心中有鬼嘛。」何聊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  

  「你到底懂不懂呀?」孟端突然發現自己找錯了咨詢對象。  

  「老實說,我只知道有藍山咖啡,摩卡咖啡,曼特寧咖啡啦,只知道名字啦,味道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你也知道我這人——沒文化嘛。」何聊見孟端的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友善,立刻吐露實情:「不如你問我妹子吧,她是女孩子,對這個比較瞭解。」如果妹子知道,搞不好還可以問出個所以然來。  

  可惜孟端對他們兄妹已經沒有絲毫信心了,整理好東西,就向外走去。  

  「你去哪呀?」何聊追著他問。  

  孟端回過頭,瞥了他一眼,「去找一個真的懂咖啡的人!」  

  五點半的「流水浮燈」,已經開始有了些繁忙的味道。夜漸漸降臨,需要咖啡來麻痺自己的人也會慢慢變多。

  站在「流水浮燈」的篆書招牌前,孟端就有些慶幸,這裡並不像時下那些裝修得如同糖果屋或者皇宮的咖啡屋,反而十分詭異地採用了中國古典風格,可是卻對極了他的喜好,如果這裡是個茶樓,他或許會更開心吧。  

  畢竟咖啡對於他來說,未知的東西太多,有些不適應。  

  推開厚重的的大門,再次被裡面中國風味極濃的裝潢以及服務生很有特色的著裝嚇到,「這裡真的是咖啡屋嗎?」他再次質疑。  

  不過屋裡醇香的味道,比起茶的清爽,更有了一種纏綿。  

  他挑了一個雖然角落卻可以一眼就看見的位置,靜靜地等著她的來臨。  

  順便研究著桌上小架子的咖啡介紹,剛才花時間去問何聊那個半吊子果然是浪費時間的舉動,現在這精緻並且詳細的介紹就夠他對咖啡稍微有些瞭解了。  

  「藍山咖啡,摩卡咖啡,哥倫比亞咖啡,曼特寧咖啡……」介紹上有詳細地介紹著每一種咖啡的產地、製作方式、口感等一些資料,確實很讓人心動。  

  「綠茶咖啡?」據說是一道純東洋口味的咖啡,他的脾胃應該可以接受吧。  

  秦淮一下班就衝到化妝室想稍微打扮一下自己,她自我安慰著:這不是刻意的,只是一種禮貌,尊重別人就是尊重自己嘛。可是等她打開手提包,才發現自己只是塞了一根唇彩,其他什麼都沒帶。  

  DJ不像是電視節目主持人,需要有光鮮的外表,所以他們通常也沒有過多的裝扮,適合就好。不過這一刻,她有點後悔自己平日裡在這方面不夠關注。回宿舍大概是來不及的,只好稍微抹抹唇彩,整理一下頭髮和衣服,就往「流水浮燈」趕去。女為悅己者容,戀愛中的女人果然是視覺系的生物。  

  然而,她或許已經開始漸漸地成為一個戀愛中的女人。  

  她的心情,有些煩躁,不知道是受下班高峰期車水馬龍的影響,還是被那一股股濃郁的飯香所困擾。

  走進「流水浮燈」,纏綿的音樂讓她有些許的恍惚。靠近門口的服務生轉過頭禮貌性地說著「歡迎光臨」,熟悉的面孔讓她記起是上次幫她留言給店主的那個服務生。  

  「你是那個秦、秦淮……」女服務生一激動舌頭都有些打結,「今天店主在哦,你等等……」  

  「不是的,今天我是……」秦淮還來不及說,女服務生已經性急地衝到吧台,推著一個埋著頭似乎在打瞌睡的男子。

  「還真是行動派,我今天有事呀。」秦淮有些眩暈,看一眼手錶,指針已經指向四十分多一些了,她轉著頭,打量著四周,不知道他來了沒有。  

  他那高個子和寬厚的肩膀確實是在人群中找到他的顯著標誌呀,很快就找到自己要找的人的秦淮對於他的高個子還真是有點羨慕。她揮了揮手,和他打著招呼,然後用手指比了比吧台,示意著請他稍等。  

  睡得一眼朦朧的男子,揉著眼睛跟著笑瞇瞇的服務生來到她的跟前。雖然是初次見面,不過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卻讓她印象很深刻,況且他有著很迷人的低沈聲音。  

  「你好,秦淮,我是『流水浮燈'的店主宋劍庭,大家私下都叫我宋。上次你來店裡正好我不在沒有好好招待你,好可惜,這一次一定要讓我彌補一下。我可是你的忠實聽眾哦。」男子笑著,好像周圍都亮了起來,那是一個陽光一般的男子,可惜,她先中意了那個身上有著飯香的郵差先生。  

  「別客氣,我也很高興有你這麼支持我的聽眾呀。生意還好吧?我覺得這裡的環境很不錯,相當有特色。而且咖啡也好喝。」  

  「你真這麼認為?這是我以前一個朋友設計的,我只是盜用了她的夢想。」宋笑了笑,眼裡有著被人認可的喜悅,還有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傷悲。  

  「我想這以後一定是我約會的首選。呵呵,不好意思,今天約了朋友不能和你多說了。下次再詳談,你比信上更加有趣。」秦淮擔心讓郵差先生久等了。  

  「那位身上有著飯香的郵差先生嗎?」宋也發現角落裡不斷打量著兩人的那道目光。  

  秦淮尷尬地扯著嘴角。  

  宋會意地笑了笑,「你忙你的好了。」  

  秦淮這才急匆匆地往角落的位置走去。  

  剛坐下,就發現孟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頓時紅了臉。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這店是一個朋友開的,所以正好打打招呼。」她解釋著,覺得自己還是遲到了。

  「沒關係,他是你的聽眾吧,節目中有提到過『流水浮燈'的店主。」孟端順著她的話。  

  「嗯,他是一個很有故事的男人。」秦淮低著頭,撥弄著服務生剛送上的檸檬水。  

  「是嗎?」  

  「……」  

  「……」  

  氣氛有些凝重。  

  孟端突然恨起了自己的口拙,不能找一個有趣的話題逗她喜笑顏開。  

  秦淮攪動檸檬水的速度越來越快,差點就濺出水珠來了。  

  「我……」  

  「你……」  

  然後兩個人又同時想打破這樣的冷場。  

  「你先說吧。」孟端笑著對一臉掙扎的她道,「女士優先。」  

  秦淮終於不再把視線濃縮到那一杯檸檬水上,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氣。  

  「我們、我們先點東西吧。」看著孟端那一臉驚訝,秦淮差點想把自己淩遲處死算了,明明是想來個更詳細的自我介紹的,結果一出口居然是差了十萬八千里遠的話題,而且還是個安全過渡卻毫無情趣的話題,好沮喪。  

  孟端看著眼前的女子在瞬間換了好幾個表情,而此時臉上只差沒寫著「欲哭無淚」四個大字,有些好笑。

  「我也準備這麼說呢,這裡的咖啡聞起來味道很不錯,我很想嘗嘗。我們再不點東西,估計那邊那個一直偷窺我們的服務生還有吧台上的店主都要過來詢問我們是不是對他們的服務有意見了呢。」  

  秦淮轉過頭,果然,那個在各個桌子間穿梭的女服務生一看見她立刻比劃著「OK」的手勢,而吧台上好像總沒有睡醒的店主也是一臉興味地望著他們這個位子。  

  「不好意思,小姐,請過來一下。」孟端朝著那個已經等待他們很久的熱情服務生招招手。那個服務生就如同彩蝶般飛快地飄到他們的桌前,輕巧地放下菜單供他們選擇。  

  秦淮憑著上次點餐的印象,叫一杯摩卡霜凍咖啡,她需要冷靜,而這種清涼冰爽的咖啡絕對可以幫她「冷靜」下來。

  孟端也根據早先的觀察,叫了一杯綠茶咖啡。  

  服務生收起誰也沒看過的菜單,簽下了小票夾在桌上的小架子,然後請他們稍等就跑開了。  

  「這裡的咖啡很不錯的,非常有味道也很有特色。」秦淮決定痛改前非,表現出她作為一名職業DJ所應該具備的健談,「雖然我也才來過一次,不過我可以確定這裡的藍山咖啡不僅口味濃郁香醇,而且由於咖啡的甘、酸、苦三味搭配完美,完全不具苦味,僅有適度而完美的的酸味,可是算是咖啡中的極品。所以其他咖啡的味道應該也十分讓人期待吧。」

  孟端望著她那張重新開始展現幹勁的臉,老實說他很不想打擊到她,可是他也不希望自己不懂裝懂,等下鬧了笑話,「其實我這是第一次喝咖啡。」  

  秦淮覺得自己今天的表現真是差透了,標準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其實我不是不喜歡咖啡,只是我從小就比較喜歡喝茶,所以聞到咖啡那種有點燒焦的味道就有些不太習慣。不過今天能有機會嘗嘗也很不錯。我覺得這家的咖啡很讓人期待,綠茶咖啡,綠茶和咖啡混雜在一起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味道。」

  孟端並不想因為他的陌生而影響了今天的見面,努力地想讓她明白自己不是故意掃她的興。  

  秦淮自然也十分識趣,迅速轉移話題,「喝茶也不錯呀,我爸爸很喜歡喝茶,可惜這兩年茶樓生意不是太好,所以找不到好茶樓坐坐。我大學時倒是喜歡喝茶,喜歡龍井,不過現在工作了,比較忙,一個人住,就懶了,泡一大壺茶,自己一個人喝感覺不太好。」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喝花茶?花茶對女性很好。」  

  「嗯,蠻喜歡的,特別是百合,菊花,金銀花,不過我討厭玫瑰花茶,單單看那麼妖艷的顏色,我就很難下口。」

  「等過些時候,老家的桂花開了,我做些桂花茶給你嘗嘗,非常香,而且對身體也很好的,比外面買的新鮮多了。」

第4章(2)

  「真的?你好厲害!現在對那些花花草草這麼瞭解的人真的好少了吧。」秦淮很認真地望著坐在她對面笑得很溫柔的男子,他今天沒有穿那套綠色的舊制服,而是穿著很一般的白襯衫,手指修長而且很乾淨,目光柔和而帶著睿智,說話的速度不急不緩,吐字也很清晰。他,只要坐在那裡就給人一種安定放心的感覺,或許這就是為什麼他身上有著飯香的原因吧。他就好像是電飯煲,一打開就是沁人心脾的濃郁飯香,讓在都市叢林中忙忙碌碌,顛顛簸簸一路走來的人,覺得溫暖和滿足。而還好讓她先遇見了他,還好。  

  「我想我們應該重新認識一下對方。我叫秦淮,秦淮河畔的那個秦淮。今年二十六歲,目前在合德經濟電台主持夜間十點『情音五弦』節目,愛好是看書、聽音樂和收信,現在的目標是更加瞭解此刻坐在我對面的這位郵差先生。」秦淮決定轉入正題,趁著現在她的勇氣還沒有逃走,想當年她參加電台DJ篩選時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好的。我叫孟端,孟子的孟,端正的端。今年二十七歲,現在在城東郵局當一個快樂的小郵差。愛好是喝茶,種種花摘摘草和送信。當前的任務是幫助對面的小姐更加瞭解自己。」孟端看著秦淮那張紅得快燒起來的臉,覺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動。  

  她應該是一個天之驕女吧,雖然沒有讓人驚艷的容顏,可是她那一抹笑容就可以讓浮躁的心靈得以安靜,她那短短的幾句話就可以安撫著深夜裡孤獨的靈魂,她,是有著這樣一種魔力的女子,值得好好珍惜,而他,真的可以珍惜這樣一個特殊的女子嗎?他,已經做好準備來珍惜她嗎?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呀,看著坐在對面的她那一張一合的小嘴,忙碌地想這短暫的幾天相識中,把對彼此的認識都最大限度地擴展延伸,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似乎想要望進他的靈魂深處。  

  她是如此地努力,讓他覺得他們之間不應該就這麼錯過,哪怕只有這三天,或許只要他們努力的話,就可以延續出一輩子的緣分。  

  服務生笑瞇瞇地把咖啡送上來了。他輕嗅著那綠茶的幽雅清香和咖啡的濃郁厚重交流激盪而混合成的香味,突然覺得,無論是這咖啡,還是她,都是一個值得嘗試的嶄新開始。  

  看著她小心地攪拌著咖啡杯裡的冰塊和冰淇淋調和時產生的泡沫,昏暗中有一種綿密的視覺效果。

  相識時間的短暫是兩個並不習慣年少輕狂的人面對彼此有些不自在的原因吧,有著相同的疑惑,卻也有著相同的堅持和恐懼,恐懼那一瞬間他遇見她,她遇見他只是一種錯覺,更恐懼因為一時的擔憂,而錯過了一生的攜手。

  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在發生錯誤之後,喊一聲「停!」,道一次歉,然後重新開始。  

  所以他們都選擇邁出第一步,給彼此一個機會,就算將來發現這只是漫長人生中的一時迷失,也不願意放開手之後尋尋覓覓多年,才發現最初的才是最需要的。  

  他們,都不應該怯步於這三天的時限上呀。  

  孟端知道那個喜歡在節目中誠實地表達自己情緒的女子此刻正在努力地克服著自己的不自在,想為兩人營造出一種和諧的氣氛,沒道理只有她一個人在努力呀。  

  「上次的曇花餅味道真的很不錯呀!」  

  「咦?」秦淮還以為今天晚上可能要她一個人唱獨角戲了,入口溜滑、沁爽香醇的霜凍咖啡努力地使她那有些混亂的頭腦冷靜下來,突然聽到對面的郵差先生主動挑起了一個話題。  

  「是嗎?我媽媽的手藝很好的。特別是退休後,空閒時間多了,她就喜歡試著做一些新菜式樣。雖然我現在沒有她那種好的廚藝,不過我想將來只要我努力去學也是可以做到的。據說我媽媽嫁給我爸爸時也是一點家務都不會的,不過生活是最好的老師,人總要學著成長的。」秦淮又想哀悼自己為什麼不能說一些輕鬆有趣的事而搞得氣氛依舊這麼沈悶。

  「我也這麼認為,再說你現在的工作很忙,確實沒辦法分心。我也很喜歡你的節目,你的聲音讓很多人覺得很舒服,而且你的主持風格不譁眾取寵,讓人覺得很親切,很容易接受。是個很吸引人的節目,你做得很好呀。」  

  說起她所熱愛的工作,秦淮的沮喪立刻一掃而光。兩個人開始慢慢習慣了彼此說話的方式、節奏。於是,侃侃而談,誰也沒有發現時間在流逝。  

  直到咖啡喝完,秦淮想續杯時,瞄了一眼手錶,才發現已經晚上八點半了,雖然節目的內容已經在下午全部整理好了,也已經練習了幾遍了,不過也該趕著回電台,免得走得匆忙,情緒波動太大,不利於節目演播的流暢性。

  「對不起,我晚上還要播節目,得回去了。」秦淮很侷促地解釋著,「今晚和你談話真的很開心,如果下次還有機會的話……」  

  「一定會有的,只要你有空就可以的。」  

  「那好。」她揮揮手想招來服務員結賬。  

  正當兩個人都忙著掏錢包不讓對方付錢時,服務員笑著挑起桌子上的小票,笑著指著上面潦草的字——」店主請客!」  

  「店主說今天難得偶像賞臉過來,這一頓無論你們吃多少他都請客,結果你們居然只喝了兩杯咖啡,好浪費店主的一片苦心哦。」服務生看著小票上的消費額替他們惋惜。  

  「這怎麼好意思呢?」秦淮並不想佔人便宜。  

  「喏,店主他又睡著了,估計他可不希望因為這件小事被吵醒。」服務生用手示意了一下吧台的方向,果然店主還是老樣子,埋頭苦「睡」,「他說如果你介意的話,以後請他喝免費喜酒就好了。」  

  「什麼呀,這……」秦淮羞紅了臉。  

  「謝謝你們店主的招待。」孟端倒是很客氣地收下了祝福,「我送你回去吧。」  

  兩個人在服務生的目送下離開了「流水浮燈」。  

  「你等一下。」走了大約十來米,孟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跑回「流水浮燈」。  

  「東西忘記拿了嗎?」秦淮不知所以然,一臉疑惑不解。今天的約會雖然剛開始是因為對彼此的陌生有些尷尬,不過後來雙方的努力總算是兩個人在一起不會顯得那麼不自在了,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看著孟端拎著一個精緻的小紙盒向她走來,到她面前時她才發現裡面裝的是「流水浮燈」的蛋糕。

  「這?」  

  「我估計你還沒吃晚飯呢,晚上還要播節目,總得吃些什麼墊墊胃。」孟端關切地說,「傷了胃是很麻煩的,所以平時的飲食還是要注意的。」  

  秦淮這才發現他們晚上一直忙著說話,忙著消除那種不自在,結果居然忘記吃飯了。嗚,他會不會認為她是一個只會用嘴說話卻不懂得關心別人的人呢?  

  孟端攤開她的手,讓她收下蛋糕盒。  

  「那你呢?也是沒有吃飯嗎?」秦淮很內疚。  

  「沒關係的,我等下回去還可以煮些好吃的,然後邊吃邊聽你的節目,還會故意發出美味的聲音,讓你妒忌。」

  「傻瓜,在直播室裡我又聽不到你的聲音。」  

  「所以你一定把蛋糕吃了,不然如果在節目裡發出『咕嚕'的聲音,我可是聽得見的。」  

  「嗯,我才不會讓你有嘲笑的機會呢。」秦淮低著頭,不讓他看見她已經被感動了。  

  兩個人在夏夜涼爽的晚風裡慢慢地走著,沒有再說什麼,共同享受這靜謐的一刻。彷彿塵世的喧囂離他們好遠好遠,而路燈暈黃的燈光把兩個人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在斑駁的樹影裡好像總也看不完。  

  兩條街的距離在刻意的拖延下,還是免不了要走完,站在電台的大門前,他與她相互對望,收發室的老劉探出頭來,扶了扶眼鏡,笑得好曖昧。  

  「我先走了。你,要記得吃蛋糕。」  

  「你也是,要吃晚飯。還有,路上小心。」  

  看她走進大門,走向電台辦公大樓,直到再也看不到了,他才轉過身,離去。  

  他不知道,辦公大樓二樓樓梯的窗戶這邊,她也一直看著他的身影慢慢地縮成小黑點,慢慢地,慢慢地,再也看不見。  

  「我是一隻小小鳥!」聒噪的聲音在夜裡顯得刺耳。她拿出手機,打開。  

  「我今天過得很開心。你呢?希望也是和我一樣。認識你,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沒有錯過你,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晚上的節目要加油!」  

  她笑了,擡起手,聞著蛋糕發出的淡淡清香,覺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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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9 23:15:39

第3章(1)

  「呼呼……」孟端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騎車回家,上樓開門。孟母看見兒子漲紅的臉,關心地問:「阿端呀,你該不會中暑了吧?」  

  「媽,沒事。」他衝到冰箱前,拎出一瓶礦泉水,咕嚕咕嚕地猛灌一通。  

  孟母打量著兒子奇異的舉止,「大概真的中暑了吧。」  

  晚上,孟端站在自家的小陽台,盯著那一盆盆花花草草發呆。  

  突然聞到一股很濃郁的花香,他擡起頭,才發現前幾日已經結了花苞的曇花正慢慢綻開,他一直在想著秦淮的事情,沒留意花是不等人,它已經靜靜地綻放在這更深露重的夜裡。  

  他望著那雪白碩大的花瓣,在月光的映射下晶瑩剔透。想起那樣一個女子的聲音在暗夜裡通過電波傳送至每一顆孤單的心裡最柔軟的角落,也應該是有著這樣曇花般的晶瑩剔透吧。  

  低頭看看手錶,指針又拼成了一個特殊的角度。他笑了笑,回房拿了MP3。  

  調好頻道,正好趕上聽那首相當不錯的《TOGETHER  AGAIN》,以及她的節目。  

  她用一種很細碎的聲音在說那家「流水浮燈」的店主在給她的信裡提及的一個年輕的故事,因為年輕,所以不懂得珍惜;因為年輕,有太多太多的挑剔;因為年輕,總是一再地尋尋覓覓;因為年輕,輕易選擇了放棄。她說今天好巧,好多聽眾的來信都談到了年輕時的愛戀,因為不圓滿,因為有遺憾,所以在日後的忙忙碌碌裡便時常浮上了心頭。

  他望著遠處稀稀落落的燈火,聽著她的歎息,被花香緊緊地包圍著。  

  她說在八月炎熱的天氣裡,她想念著四月鶯飛草長的天空,和那一個人間處處是芳菲的時節。她說從這些信的字裡行間她想起了大學時看到的那一部叫做《四月物語》的電影,想起那條綠色的鄉間小路,想起那把紅得耀眼的雨傘,想起那個總是欲言又止的靦腆女生。  

  她說似乎真的應該談一場年輕時的戀愛,這樣純淨而又溫馨的愛可以使人成熟使人更加懂得去愛。

  他暗暗地笑著,不知道會有多少青春男女因為她的話而有了青澀的故事,而鼓吹著禁止早戀的家長與師長估計要說她妖言惑眾了。  

  她把《四月物語》的音樂專輯帶給她的聽眾,不管是否有過年少輕狂的曾經,她都希望他們能《APRIL  FRONT》《STAY  WITH  ME》,彈著《四月的鋼琴》,感受著《武藏野》《春的溫度》,或許會遇上《雨的奇跡》,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她是一個心思玲瓏的女子,總是巧妙地將文字與音符編織成雨後的那一道彩虹,讓人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聽人說曇花又叫「忘情花」,寂焉不動情,若遺忘之者。而這一夜,花香醉人,他卻醉在了她那吞吐之間,不能自拔。  

  回房伏首燈下,他展開紙,想給她寫些什麼,生活中的他們不知道還有沒有交集的機會,而他希望有,哪怕只有一絲一毫也不願捨棄,畢竟他們已經過了年少輕狂的年齡。  

  握著鋼筆的手總是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紙上卻依舊一片空白,胸中波濤洶湧,卻不知所云。  

  想起送他花的人曾經說過曇花熬冰糖,可以生津止咳,對於咽喉應該還是有些保養之用吧。於是回到陽台,趁花兒還未凋零,摘下幾朵開得最盛的,用紙細細包好,再寫了一張便條,上面有曇花的藥用功能和食用方法,希望能對她有所幫助吧。  

  然後,在滿室的芬芳中,緩緩入眠。  

  第二天早上,當他把香味依舊不減的曇花送到老劉手上,卻刻意讓老劉幫他隱瞞。老劉拍著他那寬厚的肩膀,「你小子還真容易害羞呀。」他尷尬地笑了笑,留下了寄給電台的信件,飛快地轉身離去。  

  週六的清晨,難得秦淮不用在鬧鐘的轟炸聲中醒來,昨晚老想著家裡娘親的拿手好菜,睡得也不安穩,早上一看見時間差不多了,就趕忙起床洗漱一番,打點清楚就往家裡趕。  

  大老遠就看見一個綠色的身影在和收發室的老劉說些什麼。她突然想起自己對那個郵差先生的好奇,於是匆匆地跑過去,想問個究竟。  

  誰知那郵差說完了話就直衝沖地騎上車飛馳而去,等她蹬著高跟鞋趕到收發室的時候只看見老劉還揮著手送他。

  老劉回過頭,看見她氣喘籲籲的模樣,趕忙扶著她:「秦小姐,您這是……」  

  「劉老伯,我問您個事。您可千萬別以為我開玩笑呢。」秦淮決定直接問問老劉。  

  「您說說看。您先坐下,我看您還真是沒啥運動呀。怎麼喘成這樣呢?」老劉連忙拉過收發室門口的椅子,招呼秦淮坐下。  

  「老伯,剛才那郵差是上次來的那個小孟嗎?」  

  「是呀!您找他有事?」老劉心裡一樂,哎唷,莫非是郎有情妹有意,那這事可有譜了。  

  「老伯,您聽我說個奇怪事。我上次碰到他時居然聞到飯香味,就是咱那大米飯剛出爐那味道,我納悶了好久,不知道是不是我鼻子不靈光了還是咋的,我想問問您有沒有聞到?」秦淮艱難地解釋,自己也覺得很不好意思,這麼個怪問題。偏她就是個鑽牛角尖的人,這問題沒得出個理,大概她都沒法子舒坦。  

  「飯香?我沒留意呀,再說今兒這滿屋子都是花香,我啥味都聞不出了。」老劉笑呵呵地遞給她一大包東西和一張便條紙。  

  「什麼東西呀?」秦淮接過東西,「怎麼這麼香呀?很好聞。」  

  「曇花?」她看了一眼便條上寫著,「曇花熬冰糖可以生津止咳,對你的咽喉應該會有所幫助的,希望有更多人可以從你的節目中受益。」  

  她擡起頭,望著笑得滿臉皺紋都舒展開了的老劉,「這誰送的呀?」  

  「剛才小孟送過來的……」老劉一時說漏了嘴,連忙停了話,打了自己幾下嘴巴,「看我這大嘴巴……」

  「小孟,您是說那個高個子郵差先生?」秦淮一臉困惑,他也是她的忠實聽眾?  

  「好啦好啦,反正都說漏了嘴,我就全說了。那小夥對您有好感,又不敢說,所以送了東西來,又不讓我告訴您……」老劉摸著光頭,笑得和藹。  

  「可,可是他又沒碰到我幾次……」秦淮也有點臉紅,和老人討論這個問題實在……  

  「秦小姐您條件這麼好,哪個小夥子不動心呀?人家小孟人也不錯,以前那個郵差老王就說孟端那孩子脾氣好,人正直,要不是這工作不太好,那早就成搶手貨了。都二十七的人了,一提起你就害臊。按我說,時髦點這就叫『一見鍾情'。」老劉越說越來勁。  

  「老伯,這事還沒弄明白呢,您沒到處亂說呀。」秦淮臉紅得厲害。  

  「不說不說,老伯等你們倆一對了再說。哈哈……」  

  「老伯您……不和您說了。」秦淮更加不好意思了,腳一跺就往外走。  

  老劉摸著頭,看著秦淮一溜煙跑個沒影子了,沒了平時的端莊,只覺得好笑,「現在的年輕人,真難得還有這麼臉皮薄的,好小夥,好姑娘……搞不好還是一對好姻緣呢,「回到收發室,才發現桌上那一疊秦淮的信忘了給她,虧得孟端還特地另外綁了根紅繩好分辨,瞧他這記性呀。老劉拍了幾下額頭,哼著小調,繼續看他的報紙去了。  

  那信上的紅繩艷得刺眼,彷彿與月老的紅線有幾許相似。  

  秦淮那一害羞腳下就像踩了風火輪,三下兩下就跑回了家。站在她家樓下,還隱約聽得見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得飛快。摸了摸自己的臉,燙得厲害。  

  好奇怪,做DJ也三年多了,聽眾中愛慕的人不少,寫來的情書早就有一大疊了,送花送東西來電台的也有那麼幾個。怎麼就不見她有這麼有在意過呢?  

  原來他叫孟端,原來他二十七了,原來他脾氣好,人正直,原來他還沒對象,原來他喜歡她……想著想著,臉更紅了,她想用手搓一搓,卻又看到那一包紮得很細緻的曇花,還有淡淡的味道,放在鼻間,很清香的感覺。  

  「死丫頭!你還要在樓下扭扭捏捏多久呀?」不知什麼時候,秦家媽媽已經趴在窗台上看女兒一會捂著臉一會兒跺著腳,笑得春暖花開一般。  

  「媽,你別嚷嚷,丟臉丟死了!」秦淮又匆匆忙忙趕上樓去,就怕她媽媽扯開嗓門告訴左鄰右舍她在發花癡。

  「啪」的一聲,秦淮拉開了自個家大門,「媽,好過分,幹嗎叫得那麼大聲?別人不知道什麼事的,還以為我做了什麼呢?」「去去去,死丫頭,自個兒多久沒回家了,一回家不上樓,還在樓下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真不知道你像誰呀。」秦媽媽摸了摸胳膊,狀似起了不少雞皮疙瘩。  

  「爸,你也不說說媽,哪有人這麼說自個兒女兒的!」秦淮把東西丟給媽媽,摟著坐在籐椅上專心研究彩票圖的秦爸爸。「寶貝心肝,乖,一邊去,阿爹今天有信心,一定把頭獎領回來給你當嫁妝。」秦爸爸退休後就對體育彩票產生濃厚興趣,每天固定買上兩元錢,幾年下來,除了頭獎沒中過以外,大大小小的獎也中了不少。  

  「討厭,連爸爸也不幫我。」秦淮噘著嘴,家裡就她一個獨生女,父母寵著,雖然在外工作時她可以很冷靜地處理好自己的情緒,可是到了家就像個孩子一樣喜歡撒嬌。  

  「丫頭,這一包什麼東西?該不會是良心發現買補品回來孝敬父母了吧?」秦媽媽拎著那一包曇花問女兒。

  「不要說得我多不孝似的,平日你要什麼我沒給你買啦。」秦淮吐著舌頭,「那是曇花啦,朋友送的,說是熬冰糖喝對喉嚨好。」  

  「呦,什麼朋友這麼關心你呀,帶回來給爸媽瞧瞧。」秦媽媽抓住重要字眼。  

  「老太婆,說什麼呀你,女兒還小,你瞎扯個什麼?」父親的危機意識向來很強,秦爸爸立刻就先放下彩票,準備嫁妝是一回事,女兒真有了對象又是另一回事。「寶貝,你在外面一個人住,可別給阿爹亂搞哦。阿爹會去查房的哦。」

  「爸,你想哪去了……」  

  「是呀是呀,你爹鼻子最好了,男人的臭襪子藏哪他都聞得出來的。」秦媽媽打趣著,「女兒已經二十六了,又不是十六?你還管著,以後當老姑婆算了。有曇花呀,正好我今天買了隻雞,給你燉燉補補身體。」她捏著女兒的小臉,「哎喲,都沒肉了,好可憐哦。」  

  就這樣,兩個人親親熱熱進了廚房。  

  秦媽媽小心地解開紙包,發現裡面的曇花雖然枯萎了,不過一看就知道是剛採下不久的,而且還十分完整,她拿出兩朵,放在自來水下洗著。其餘的交代秦淮收拾好,帶回宿舍熬冰糖喝。  

  「這送花的人還真細心呀。」她一邊說一邊偷偷觀察著女兒的表情。  

  話中有話,秦淮不是沒聽出,可惜自小就在娘親面前藏不住心事,臉「刷」地紅了。  

  「什麼朋友呀?說給娘聽聽。」秦媽媽用胳膊肘捅捅了有些嬌羞的女兒。  

  「普通朋友啦。」秦淮連忙轉到一邊去拿盤子。  

  「去去去,你是我懷胎十月生的,肚子裡有幾條蟲,你娘我會不知道。什麼普通朋友,給我坦白交代。」秦媽媽用腳尖踢了踢女兒。  

  「媽啊,我發現我成不了淑女,絕對是你的基因不好,這麼暴力。」秦淮一臉痛楚。  

  「少來,我不暴力你肯說,從小你這丫頭就得貫徹鐵血教育,不然你能上大學,還進電台呢?」秦媽媽拿出已經洗好的雞塊和一朵曇花,再放些姜絲,然後放進鍋裡燉。  

  「好了,你是要自己說,還是要我動手?」  

  媽媽的暴力傾向秦淮從小就印象深刻。看著娘親曲起胳膊,一塊塊肥肉跳動著,吶喊著力量之美。她立刻投降,「我說我說。您別動粗。」  

  「媽,我也沒弄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麼,真的,認識那個人才兩天,甚至我們還談不上認識。他也只和我說過一句話。這樣的關係會發展出怎樣的結局,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有一種感覺,這個人我不想忘記,不想只是維持這樣的點頭之交。對於他,我有一種超出尋常的好奇。」秦淮的表情很困惑。  

  「傻丫頭,你呀,被煞到了。從小你就有點理智過了頭,什麼事情都考慮得一清二楚才肯放手去做,媽告訴你,有些事情你就憑著感覺該怎麼樣就怎麼樣,隨心所欲一點,不要顧慮得太多。」秦媽媽揉著女兒的頭,「老實說,你連早戀都沒發生過,當你媽媽我還是覺得很遺憾的。」  

  「媽……」秦淮摟媽媽的腰,覺得好窩心。  

  「傻瓜,我和你爸就你這一個寶貝女兒,只要對方人品好,我們是沒有多少要求的,我有時候就希望你呀找個家裡不富裕的兄弟又多的,這樣就不會受公婆的氣了。你都二十六了,媽心裡還真有點急,這對像遲遲沒有著落,將來會不會成了老姑娘?」  

  秦淮吐著舌頭,「好呀,我當老姑娘,你們養我。」  

  「去去去,給你一點顏色,你還開起染坊了。一邊去,媽做些炸曇花餅,想當年這可是你娘我的拿手絕活。」秦媽媽推著女兒,「陪你爸爸說說話,他嘴上不說可想你了,每天晚上聽完彩票節目就一定聽你那節目的。」  

  等女兒走到廚房門口,趕忙回過頭,「丫頭,如果真有什麼後續發展要記得帶回來讓媽看看哦。」

  「知道啦。」秦淮擺擺手,出去找父親聊天去了。  

  秦媽媽為了準備一桌子費了不少心思和時間,結果一家三口吃完午飯已經下午兩點了。秦淮還得回台裡準備節目,就告別了父母。秦媽媽還準備了一小包炸曇花餅讓她帶回宿舍當點心。  

  快到台裡時她還刻意走快了許多,希望不要被老劉看到,省得又被調侃。  

  可惜,天不從人願。  

  「秦小姐!」老劉急急匆匆從收發室跑了出來,「早上忘記把你的信給你了。」秦淮收下信,老劉也似乎當作早上的事沒發生,就往回走了。  

  「劉老伯,你等一下。」秦淮像是想起了什麼,急忙叫住老劉。  

  「這個是我媽媽中午做的炸曇花餅,你嘗嘗。還有,還有,你能不能幫我留一半給那個郵差先生,就當作是謝禮,謝謝他送的花。」秦淮羞赧地把手裡的小紙盒遞老劉,老劉會意地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麼就收下了。  

  見秦淮飛快地跑回宿舍樓,老人低頭看著手裡的炸曇花餅,「一半?算了,我老人家才要不和年輕人搶東西呢。」

  回到自己的宿舍,秦淮把剩下的曇花整理好,取出一朵,加了冰糖熬成曇花茶,然後裝進小水壺,就趕著回辦公室準備節目的材料了。  

  辦公室裡沒人,估計趙桑寧還沒回台裡,秦淮叫上寧小夏,兩個人窩在辦公桌前喝著還冒著熱氣的曇花茶。

  「這茶好香哦,哪裡買的?」寧小夏一臉陶醉。  

  「沒地方賣,我自己熬的,手藝還不錯吧?」秦淮笑著敲掉她那誇張的動作。  

  「你哪裡來的曇花呀?好像也沒見有賣。」  

  「朋友送的。」秦淮避開敏感話題,閃爍不定的目光引起了寧小夏的懷疑。  

  寧小夏啜著茶,「你的目光好可疑哦,它告訴我——絕對有問題。你自己坦白交代吧,省得我等下還要嚴刑逼供。」

  「小夏,你有沒有過戀愛經驗?」  

  「噗!」寧小夏的一口茶噴得老遠。  

  「你好噁心,糟蹋了我的茶。」秦淮抽了幾張紙巾,遞了一張給寧小夏擦嘴,然後自己收拾著桌上的茶水。

  「誰叫你問的問題這麼直白,正中紅心,我的恥辱呀。」寧小夏整張臉幾乎都埋進了紙巾。  

  「這麼說是有啦。」秦淮好奇地湊近她。  

  「答案是——沒有!我今年二十三歲,只有暗戀某個混蛋十年的經驗!至於戀愛經驗,是零是零是零呀。」寧小夏情緒激動,一腳踩在秦淮的辦公桌上。  

  「哇!這麼悲情!」秦淮好驚訝。  

  「是呀。」寧小夏扭過頭,臉上果然掛著兩大泡眼淚。  

  「那你知不知道喜歡上一個人會有什麼感覺?」  

  寧小夏瞪大眼睛,「難道你那遲到的春天終於來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  

  寧小夏握住秦淮的手,「看你這一臉嬌羞,不用說了,你墜入愛河了。」  

  秦淮愣住了,「這麼明顯?」她一向很含蓄呀。  

  「都寫在臉上啦,說吧,說吧,對方是誰呀?」  

  秦淮把遇見孟端的經過告訴了她,並囑咐她不要聲張。  

  「哇!他好浪漫呀,送花呀,而且還是曇花,還關心到你的喉嚨。這男人有前途,你要好好把握哦。」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我很迷惑呀。對於這個人,有著太多太多的未知,這麼早就下結論是不是太快了?就憑著所謂女人的第六感,感覺上太玄太不真實了。」秦淮一臉的質疑。  

  「有些事情是這樣沒有道理的,想當年我遇見我的他時,也只有第一眼,我就告訴自己——我淪陷了。」寧小夏很有過來人的架勢。  

  「那我只是覺得他好像一個電飯煲,身上散發著飯香,一看見他,肚子就特別容易餓。」  

  「我說你這人很容易滿足呀,只是大米飯你就餓了,如果是我的話,搞不好要是牛排雞腿,才會讓我有食慾。」

  「是呀是呀,你是個大胃王。」兩個女生在辦公室裡打打鬧鬧開了。  

  王純安站在辦公室門口,聽著裡面的開朗的笑,心裡卻有一絲絲苦澀在蔓延。  

  「原來她心裡藏了一個喜歡了十年的人哪。」  

第3章(2)

  晚上將近十一點  直播間  

  對著MIC,秦淮第一次覺得有些羞澀。  

  「我大概不是一個稱職的DJ,因為我把私人感情帶進了直播間。我從來不吝嗇與電波彼端的大家分享我的心情,即使現在我那借口在聽彩票節目的爸爸或許也豎起耳朵想聽我接下去要說的話,可是在節目的最後,我還是希望和大家談談,今天在這裡的我,和那些寫信來傾訴故事的朋友一樣,有著自己的困惑。上次和大家說過的那位散發著飯香的郵差先生,謝謝你今天送來的曇花,很香,真的,非常好聞,謝謝你的關心。當然我也希望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可以知道為什麼你身上會有著飯香。所以有機會的話,請你喝咖啡吧。好了,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裡吧,秦淮祝大家有個好夢,明天晚上十點鐘,『情音五弦'與您在空中相約。晚安。」  

  關機,帶上自己的資料,秦淮走出直播間,反手輕輕帶上了門。  

  十一點的夜晚,對都市生活來說,大概還不是睡覺的時候,而走出辦公大樓的她,卻在一片蟲鳴中,沈澱著自己的心情。  

  在節目中說出這樣的話,她沒有衝動,只是有一種渴望,不想因為猶豫而錯過。或許沒有女性的矜持,可是從她開始也好,讓他們不是只有那一點點的交集。  

  從小到大,沒有男生追求過她,至少沒有明顯的舉動過。她也曾經有過身為女性的虛榮。她長得不醜,還算清秀,認識的人都說她有才華,很堅強,懂得關心人,讓人印象深刻,卻也讓人不敢追求。  

  為什麼?她問過一個有交情的男生。  

  「因為你是那種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一交往就一定要結婚的。而我們還太年輕,這樣認真的你,讓我們害怕。」

  她是很認真,認真地對待每一件事,每一個人。  

  所以認真的她選擇了尊重自己的心意。  

  接下去,就看看他的反應了。  

  孟端手裡的茶杯掉在地上,碎片四濺。  

  而他卻愣住了,「所以有機會的話,請你喝咖啡吧。」她沒有心高氣傲地拒絕他,而是發出邀請。這是不是說明他不是一頭熱?是不是說明他們還有機會?  

  「呀呀呀!」他在陽台上揮著手臂,發出喜悅的吼叫。  

  聽到響聲不放心出來看看的孟母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向溫和冷靜的兒子發出奇怪的聲音,只差沒像猴子一樣狂蹦亂跳。

  興奮得一夜無眠的孟端頂著一雙熊貓眼,卻一身神清氣爽地走進辦公室。  

  「早上好!」  

  還瞇著眼打瞌睡的何聊睜開一條小縫瞄了他一眼,卻被他的黑眼圈嚇得當場就站了起來!  

  「哇,這麼大這麼黑,你幾天沒睡呀?」立刻睡意全無,衝到孟端面前指手劃腳。  

  「錯了,就一個晚上而已。」孟端輕輕推開他,回自己位子整理待會要投遞的郵件。  

  「你、你失眠?不會吧?受刺激?被打擊?」何聊還是一臉不敢置信,「如果我妹看到你這摸樣,估計也該死心了。」  

  孟端擡起頭,很認真地看著他,看得他頭皮發麻。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妹妹,希望她不要誤會。」  

  他不喜歡扯破臉,但也不喜歡製造不必要的感情糾葛。  

  「知道啦,我也不想呀,可是她是我妹,我怎麼捨得對她說重話。我看你還是自個兒早點找個對象,也別給她幻想的機會。」何聊也很無奈呀,自家妹子的德行他也知道,可是誰叫他是個疼妹子的哥哥呢。  

  對像?孟端勾起嘴角。  

  「幹嗎?笑得像偷了腥的貓。」  

  「你想多了,我去送信了。」孟端拎起自己的郵袋,大步走出辦公室。  

  「見鬼,他這算不算落荒而逃呀?」何聊撓著自己的頭,頭皮屑如雪花般落下,怎麼有種霧裡看花的感覺呢。

  孟端蹬著自行車往合德經濟電台趕去,琢磨著會不會遇見那個她。  

  大老遠就看見老劉拚命揮著手,他騎得更來勁了。  

  停好車,老劉就親熱地湊上來。  

  「一大早就在等你了,有好東西哦。」  

  「什麼東西?」孟端打開郵袋,翻出電台的信件。  

  「你等著。」老劉急匆匆地跑回收發室,等他再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包東西。  

  孟端看著那紙包上有點滲出的油漬,「這是……」  

  「秦小姐送的,說是答謝你的曇花。」老劉像是中了頭獎一樣,笑得臉上每一條皺紋都舒展開了,怎麼有一種猙獰的感覺呢?  

  「看吧看吧,我老劉出手,就是沒有問題了啦。不要太感激我,結婚的時候請我喝喜酒就好了,呵呵呵呵……」以後下崗不當門衛可以考慮當紅娘,生意一定壞不了。  

  「這個這個……」孟端看著面前這個滿面紅光的老人,有些猶豫。  

  「有事要我幫忙你就直說,別不好意思啦。哈哈哈哈……」  

  「我想請您打聽一下秦小姐的手機號碼……」  

  「這是應該的,哈哈,現在人家不都說手機代表我的心嗎?年輕人應該的,應該的,你等等,我進去找找通訊簿。」老劉進了收發室,拿出電台工作人員的通訊簿,翻翻找找,然後又衝到孟端面前,用他那長滿老繭的手,指著秦淮的手機號,「你抄抄吧。」  

  孟端從懷裡掏出鋼筆和小電話簿,有些郵件需要人簽收的,通常住戶不在就得打電話聯繫,所以電話簿是隨身攜帶的。  

  這是否又是一個新的開始呢?  

  誰也不知道。  

  「整個下午就看你抱著手機翻來倒去的,笑得別提多彆扭了。是兄弟的就告訴我,有什麼好事呀?」何聊終於忍不住了。「沒什麼事。」孟端壓根沒擡眼看他。  

  「沒事?沒事你會笑成這樣子,我才不信。」他突然站起身,擱著桌子一把搶過孟端的手機,「秦小姐?」

  「你別鬧了,快還給我……」孟端伸手欲搶回手機。  

  何聊見只打了那可疑的三個字之後就沒有下文,乾脆把手機還他。開玩笑,孟端那麼大塊頭,惹火他絕對沒好下場,雖然說平時見他挺和氣的,可是並不表示他不會K人,搞不好K起來還特別疼。  

  「喂,阿端呀,那個秦小姐是誰呀?都沒聽你提過?」何聊像只哈巴狗一樣湊到孟端的身邊,十分好奇。

  「你呀,」孟端扭過頭,看著他,「想知道?」  

  「很想很想。」何聊只差沒搖著尾巴豎起爪子,且不說這關係著自家妹子的終身幸福,單單看阿端那木頭笑得詭異就覺得一定很有內幕。  

  孟端突然有了惡作劇的想法,他一把把何聊的臉擠得有些變形,然後輕輕地說:「我、不、告、訴、你。」

  「嗚嗚嗚……好痛哦。」果然會叫的狗不咬人,阿端這臭小子平日裡一本正經的,欺負起人來也不含糊呀。何聊小心地揉著自己紅通通的兩頰,真疼呀。  

  孟端一點也不內疚,繼續捧著手機,翻來覆去地想著該怎麼給秦淮發短信才不顯得突兀。  

  「秦小姐,我是孟端,不知道我沒有榮幸邀請您共進晚餐?」不行,太公子哥了,自己都覺得噁心。

  「秦小姐,我是孟端,我想請你吃個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這又好像太直白了,刪掉刪掉。

  ……  

  猶猶豫豫,大拇指都有些不靈光了,最後只剩下「秦小姐,我是孟端」七個大字在屏幕上閃著鬼魅般的螢光,好像在嘲笑他的詞窮。  

  「唉……真想不出來!」有些挫敗地想揮揮手休息一下,結果——不小心按了發送鍵,他一臉驚愕地看見屏幕上的漏斗翻來翻去,急忙想停止發送,可是最後還是只有「發送成功」的笑臉在諷刺他的失敗。  

  「完蛋……」  

  辦公室裡  

  秦淮的桌上擺著一大堆拆開的信件,她的眼睛還在酸澀地瀏覽著電腦屏幕上那一大片翻個沒完的留言。內容大多是關於她昨晚節目最後那段有些曖昧的話。  

  平時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歡迎,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關心自己的人還真是不少呀。於是,有些感動,也有些頭痛。她不是做真情告白啦,對於一個才認識,姑且算是認識三天的人,只說過一句話,收過一包花,就好像輕而易舉地被俘虜了,太沒有女生的矜持了。她不瞭解他,他也不瞭解她。唯一確定的就是他身上有好聞的飯香,他送花給她關心她的身體。而她所做的,只是想確定,只是不想錯過。  

  留言版上一個十四歲的小女生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教育」她——「姐姐,你這叫一見鍾情,眉目傳情……」

  「現在的小孩還真坦白……」秦淮乾脆把頭埋在桌子上,鴕鳥地不想再看下去。  

  爸爸應該是沒有聽到那段,不然昨晚就要打「愛心電話「了。  

  二姨的小女兒據說也是她的忠實聽眾,希望那小妮子不要添油加醋地向大人匯報。  

  ……  

  如果他昨晚壓根就沒聽她的節目,或者是沒聽到那一段話,那……她不是虧大了……看吧,他一點回音也沒有,老劉早上送信的時候也沒說什麼,搞不好他真的沒聽到……  

  「我是一隻小小鳥……」沒聽到沒聽到,本姑娘心情不好,管你是鳥還是企鵝,通通閃邊不要叫!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寧小夏的破鑼嗓子真是不適合唱歌,那高音部分簡直是在吼叫真不是人聽的,而她這個笨蛋居然還錄下來當短信鈴聲,笨蛋,笨蛋。  

  鈴聲?短信?她擡起頭,一臉鬱悶地抓過手機,翻蓋,打來信箱,一個陌生號碼,「如果又是慰問短信,我真要殺人了!」她暗暗地吐了幾口氣,打開。  

  「秦小姐,我是孟端」就這麼幾個字沒了下文,怎麼越看越像是騷擾短信呀。  

  一大串問號在眼前跳著草裙舞。  

  「我知道我姓秦,所以是秦小姐,對方叫孟端,孟端孟端……那不是郵差先生的名字嗎?」秦淮一驚。似乎已經習慣稱呼他郵差先生了,所以對他本來的姓名就不是很有印象。  

  他、他他發短信?  

  為什麼呢?  

  好奇怪,他沒有任何表示時她覺得沮喪,可是當他發來這麼一條奇怪的短信時,她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不管了,她的拇指在鍵盤上跳動著,「身上有飯香的郵差先生對吧?有什麼事嗎?」短信瞬間就被發送出去,而等候回音的她卻坐立難安。  

  似乎過了好久,「我是……」她連忙抖著手按下了瀏覽鍵。  

  「嗯,是我。謝謝你的曇花餅,味道很好,我很喜歡。」  

  傻瓜,那是我娘的手藝,當然好了,可是,你就不能說一些中聽的嗎?  

  「你喜歡就好了,其實我是借花獻佛,我也該謝謝你的曇花。」  

  「是自家種的,不用錢的,你也別客氣,如果你喜歡的話,下次開的時候我再送過去給你。」  

  「謝謝你了,我這裡還有好多。」不對勁,很不對勁,他們這簡直簡直就是禮貌過了頭,客套得一點也不近人情,「郵差先生,我們再這麼客套下去,估計電信要把我們的對話拿來當文明禮貌的示範樣本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會造成你的困擾,是這樣的,我想請你喝咖啡,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

  早說嘛,秦淮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十分好,「下班後可以嗎?我知道離電台兩條街的小巷裡有一家『流水浮燈',很不錯,我在節目中也有介紹過的,可以去那裡嗎?」  

  「好的。那五點四十五分見。」  

  他果然是個體貼的人,雖然兩條街不遠,可是還是多給她十五分鐘怕她時間太趕。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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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19 23:14:36

第2章(1)

  孟端洗完澡,隨手泡了一杯決明子茶,向已經窩在房裡開始醞釀睡意的母親道了聲「晚安」,然後慢條斯理地回自個兒房裡,準備聽一會音樂就上床睡覺。郵差的工作很忙,需要很早起床做準備,所以他有著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脫掉眼鏡,揉了揉鼻樑,再伸展一下有些疲憊的四肢,然後躺在床上,打開電器城打折時買的MP3,大手一不小心按錯了鍵,變成了「FM自動搜索」,他正打算調回音樂模式。只聽見一首旋律很舒緩的外文歌,於是,就停了下來,不再調換。  

  「這裡是合德經濟電台,大家好,我是秦淮,每天晚上十點鐘,『情音五弦'陪伴你走過一個小時的光陰故事。」

  合德經濟電台?應該是下午送過信的那家電台吧。秦淮?不會也恰巧是下午碰到的那個秦小姐吧?他對自己的猜測有些好笑,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湊巧都發生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呢?不過反正都是為了催眠,聽電台節目和聽音樂,應該是一樣的吧。  

  他擰滅了床頭燈,閉上眼睛。那個秦淮的聲音在夜深人靜時聽起來有些慵懶,又不像是那種刻意的壓低讓人覺得扭捏。  

  她在講述她今天的遭遇,剪了留了一年的長髮,沒有失戀,只是習慣。  

  他想起白天時遇見的那位秦小姐,頭髮也似乎不是很長。站在一米七八的他面前,顯得很嬌小,不是令人驚艷的美,卻讓人想起了一捧清流,很平和,很水靈。  

  她說她晚上去一家叫做「流水浮燈」的咖啡屋裡吃飯,那裡的古典與西方文化結合得很好,要好好謝謝很用心的店主的招待。  

  她說晚歸的編輯寧小夏路上要小心哦。  

  他在暗夜裡咧開嘴,笑著。這樣的她應該是一個喜歡關心別人的人吧。  

  她講述了一個喜歡在深夜裡啜著冷咖啡等著不回家的男人的女人,是如何任思緒流離,任神魂飄蕩。她講述一個通宵駕駛著出租車的司機有點想家的情懷,說他還戴著故鄉的情人送的花頭巾。她還說了一個準備參加考試的小男生,其實偷偷喜歡著前桌那個總是張牙舞爪的小女生。  

  中間她插播了一部叫做《青蛇》的電影的音樂專輯,把《流光飛舞》、《此恨綿綿》送給女人,希望她睡覺前喝一杯牛奶,這樣比較容易入睡,或許會個好夢,只道是「留人間多少愛,迎浮生千重變,跟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劫是緣」。把《人生如此》、《識情》送給花頭巾司機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緣生緣死,誰知,誰知?情終情始,情真情癡,何許?何處?情之至!有機會常回去看看吧,別累著自己,苦了送頭巾的人,人生是自己選的,只盼望著不要有太多遺憾才好。」把《初遇》、《流水浮燈》送給小男生,「能夠遇見是一種美麗,年輕時的愛戀是一汪純淨的清泉,一盞飄渺的紙燈,若隱若現,若有若無,只有回首望去,才知道究竟有多少風情。但願多了一些珍惜,少一點怨憤。」  

  她不像是一個可以當情感顧問的人,說起別人的故事,也總是很淡很淡的,沒有太多的激越,只是很平常地對待。她大概也知道,故事裡的問題也只有故事裡的人自己才能解決,而她所能做的,就只能是傾聽和分享,或許還有一些撫慰的意思吧。  

  而她這種平淡的風格,卻為她吸引了很多很多聽眾,從他下午交給她的那包信就可以窺見一斑了。通訊高度發達的當今社會,她的魅力卻可以使那麼多不同年齡段的人還願意執筆用鴻雁傳書的古老方式與她交流,應該說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吧。  

  「秦淮,這個名字或許本身就是一種魅力吧?千年流傳的魅力吧?」他在柔和的音樂中有了些許睡意,也或者是平日裡養成的生物鐘開始運作了吧。  

  突然他張大了眼睛,猛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耳塞滑落了一邊,有一個聲音在夜裡迴盪:「今天遇見了一個給我送來大家故事的郵差先生,節目的最後,我想說說他給我留下的很奇怪的印象。我喜歡看小說,小說裡,有錢人家的男士身上抹著高貴的古龍水,年輕的男孩身上散發著青草或者陽光的芬芳,而這位辛勤工作的郵差先生身上,沒有汗水的腥臭或者是書信的墨香,讓我很好奇的是,我居然從他的身上聞到了每天都可以吃到的大米飯剛出鍋時的那種飯香。確實是飯香哦。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肚子很餓或者是他剛剛煮了飯又盛好飯,不過還是覺得這樣的理由很牽強,或許下一次再遇見他,我會問個明白。希望郵差先生不要以為我是腦袋不靈光了。好了,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裡,希望電波送去我的問候,彼端的你們能夠有一個好夢,也希望我能夢見一碗大米飯。晚安,明天同一時間,秦淮與你相約『情音五弦'!」  

  孟端聞了聞自個身上,只有香皂的清香,沒有其他的異味。有一些遲疑,不過還是躡手躡腳地走到浴室,找到放進洗衣籃裡的制服,聞了一下,大概只有一整天走家串戶的風塵僕僕吧。至於飯香,他想那位秦小姐,大概真的是餓慌了吧。

  他放回制服,笑了笑。  

  每天早上八點,孟端總是會準時出現在城東郵局,開始為一天的工作做準備。從倉庫裡拖出一麻袋一麻袋的信件以及一些住戶訂閱的報紙雜誌之類的東西。然後按照地址歸類,將屬於自己的區域裡的郵件整理好,這樣投遞時比較方便。他是昨天才開始負責合德區的投遞工作的,原來負責這一區的老郵差退休了,所以重新劃分工作區域的時候,他被分配到了這一區。這一區的信件向來是最多的,因為有一個大名鼎鼎的合德經濟電台。  

  以前或許他還不相信會有這麼多人熱衷於與陌生的DJ通信,不過經過昨天下午的投遞與昨天晚上的聆聽,他相信了。  

  今天合德依舊有好多信,而這些信的大多數收信人都寫著「秦淮」,有些字潦草有些字秀氣,有些字幼稚有些字穩重,看來她的聽眾遍佈男女老少吧。手裡握著一大疊給她的信,對於她,他開始有一些不同尋常的好奇了。  

  「阿端,還是這麼早來呀。你這傢夥都不睏嗎?」同事何聊打著呵欠,眼眶裡還掙扎著起床時痛苦的淚水。」這朝八晚五的生活真不是人過的,早晚要改行,不然準瘋掉,連工資都沒說服力。」  

  「要來杯茶醒醒腦嗎?」孟端放下信,拿起桌上的茶杯。  

  「好呀,麻煩你了。」何聊窩在椅子上,順手把自己的茶杯遞給孟端。  

  孟端從抽屜裡找出開了封的綠茶,取出一小袋,放在自家帶來的小茶壺裡,然後到飲水機前灌了點熱水,又倒掉再裝滿一壺熱水。  

  小何瞇著眼睛打量著他的舉動,「阿端呀,不是我說,你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七吧,又不是七十二,我為什麼總覺得你好像我家樓下那每天穿著功夫裝練太極的老頭呢。每天早上準時六點起床,晚上準時十點睡覺,比女人還重視八個小時的標準睡眠時間呀你。」  

  「沒辦法,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長大後就改不掉了。」孟端笑了笑,往兩個人的茶杯裡灌了綠茶,然後遞給何聊。

  「不吸煙不喝酒,不上網泡妹妹,不去PUB墮落。你確定你是二十一世紀的新人類?」何聊一邊灌著綠茶一邊紅著眼睛盯著孟端整理信件。  

  孟端懶得理他那毫無新意的調侃,「我確定我不是從某個古墓爬出來的。」  

  何聊見沒有引起什麼效應,就順手捏了一封孟端剛整理好的的信。「合德經濟電台?『情音五弦'節目?秦淮?這個我知道,我家小妹每天晚上必聽的電台節目,有時還會掛著兩泡眼淚蹲在我房間裝悲情呢。恐怖。」然後像是怕傳染什麼病毒似的丟回給孟端。  

  孟端收好信,裝進自己的郵袋,決定不再聽何聊的一大堆廢話了,「我先去送信了,回頭見。」  

  出門的時候看見何家小妹一搖一擺地來上班,估計昨晚一起瘋癲的應該不只有何聊。何苗和她哥哥一樣在城東郵局上班,不過她比較好命,是負責匯款和寄領包裹的,可以在這大熱天窩在郵局裡吹冷氣兼和同事打屁聊天,不像他和她哥哥需要汗流浹背地挨家挨戶送信。  

  他躡手躡腳地走向自己的自行車,希望何小妹剛起床還不至於清醒到可以看見他。哪知明戀一個人的力量是偉大的,何小妹就像有了心靈感應一樣,突然睜開眼睛,直衝沖地向他跑來,「孟大哥……」外加一張血盆大口,嚇得孟端迅速騎上自行車,一蹬就是老遠,裝作沒聽見,沒看見。  

  整理好郵件已經是早上九點鐘了,街道上開始喧鬧,他感受著這都市特有的忙碌,卻覺得自己的心很平靜。

  何小妹大概又要抓狂一陣子吧,希望還沒有太清醒的何聊不要被妹妹逮個正著。何小妹剛畢業分配到城東郵局就對他據說是「一見鍾情」,從那以後,明裡暗裡,脅迫著哥哥為她製造機會。他起先不明白個中理由,還強迫中獎了好幾次,不過後來學乖了,還是明哲保身好了。至於何聊,誰叫他是她哥哥呢?  

  他不喜歡發脾氣不表示他沒脾氣,且不說他對何小妹沒有任何心動,何小妹對他大概也是一種好奇產生的癡迷,他的成熟穩重是她同年齡男性中所缺乏的,所以便顯得與眾不同吧。因為是朋友的妹妹,他不想拒絕得太明顯,就只好能躲就躲。  

  床頭的鬧鐘開始了各類武器的轟炸,「啪啪,轟隆……」,先是衝鋒鎗後是手榴彈,在狙擊炮響起之前,一隻手掙扎地按掉了它。「姑姑真是瘋了,居然買這種鬧鐘……」秦淮痛苦地從空調被裡伸出她的頭,看看鬧鐘上的指針,「八點了。」然後認命地起床,叼著牙刷,口齒不清地發著牢騷:「再用這個鬧鐘,我遲早會心力衰竭,要不然也會得被害妄想症……」  

  她主持的是夜間節目,所以工作時間也比較特殊,通常早上不用上班,只要下午去台裡整理好資料,晚上可以準時直播就可以了。不過通常早上她也會到辦公室裡翻翻郵箱和個人主頁,有些聽眾是用這種方式與她交流的,順便找找有沒有什麼好音樂可以播給聽眾聽。  

  整理好儀容,一口氣喝完一杯鮮奶,然後拎上自己的包,上班去也。  

  她所住的宿舍樓就在電台辦公大樓十米處,因為她主持完節目回家都很晚了,不太安全,索性就申請了台裡的單身宿舍,週末的時候才能回家嘗爹娘的好手藝。寧小夏就住她隔壁,也因此雖然兩個人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交情特別好。

第2章(2)

  到了寧小夏的辦公桌前,發現這小丫頭叼著一隻筆,不知道魂遊何處呢。正打算嚇她一跳,卻看見習慣用手勢代替言語的王純安暗示她有話跟她說說。  

  跟著王純安到了茶水間,就看見這個平日裡喜歡笑得比陽光還燦爛的老男孩皺著眉頭問她:「你知道小夏怎麼了嗎?她今天早上來上班就頂著一雙熊貓眼,然後就一直發呆到現在。」  

  「不清楚呀,昨天晚上我和她一起去吃牛排時她就有點萎靡不振了。」秦淮搖搖頭,對於寧小夏的反常也不理解。

  王純安對寧小夏的特別關注,大概只有寧小夏那個小傻瓜沒察覺到吧。秦淮一一看在眼裡,卻不希望是從她的嘴裡捅破,畢竟感情的事,只有自己心裡才明白,不應該由局外人開口。  

  回到辦公室,趙桑寧不在,她早上九點鐘要主持「每日經濟在線」,所以這時候她就可以自由地使用辦公室裡那台電腦了。  

  打開她的郵箱,把那些垃圾郵件通通徹底清除,把聽眾的來信整理在文檔裡列印出來。順便到自己的主頁上看聽眾們的留言,這也是她每天工作的動力。  

  從聽眾的反饋來看,昨天她播出的內容還是比較令人滿意的。趁著打印機還在「喀嚓喀嚓」努力工作時,她從櫃子裡取出自己心愛的雕花茶具,放進了幾朵杭白菊,沖好茶,拉開百葉窗,透過玻璃,看見寧小夏還是保持剛才她看見的姿勢,繼續沈思。於是,輕輕歎了口氣。多倒了一杯茶,打開門,逕直朝寧小夏的辦公桌走去。  

  熱騰騰的茶水放在桌上,冒出了一股股縈繞著的白煙,「發生什麼事了?」  

  寧小夏這才回過神,一臉不明白地望著她。  

  「小夏,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你幾乎都在發呆神遊摸魚,應該是有什麼事情吧?」  

  「沒事。」寧小夏顯得很疲憊,也不想多說。  

  秦淮見多了這種情況,「有事說不出口的話,不妨也寫信給我的節目算了。」  

  「去去去,你還真成了知心姐姐呀。」秦淮的關心,寧小夏不是不領情,只是每個人心中都有著甚至自己都不敢觸摸的傷痛,也就不願意與人,尤其是熟悉的人分享。  

  「純安他也很擔心你的。」秦淮暗示著,也算是為苦情的王純安說說好話。  

  「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等領了工資,請你們喝咖啡。」寧小夏絞著手指,估計還是沒發現她話中有話。

  「你沒事就好,喝完茶,記得把杯子洗好還我。」  

  「知道啦,回你的辦公室去吧,等下資料沒整理好,趙姑婆又要用目光殺人了。」寧小夏開玩笑地推著秦淮。

  回到辦公室,這才發現趙桑寧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打印機已經把她要的信件都打印好了,掉得滿桌子都是。她連忙放下杯子,整理好,鬆了口氣。只見趙桑寧收拾好東西,大概要先回去了。她晚上還要主持八點黃金時段的節目,所以一般早上的節目結束後她都會回家休息等下午再過來整理晚上需要的材料。  

  門「啪」的一聲關上了,她也順勢趴在桌子上,精神不振是會傳染的,提醒了寧小夏,現在輪到她自己在辦公室裡醉生夢死了。唉,好想念白米飯的味道,昨天只吃了麵條和牛排,早上喝的是鮮奶,算一算也好像幾天沒沾過米粒了。難怪昨天碰到那個郵差先生,會莫名其妙地聞到飯香。  

  翻了翻桌上的日曆,明天週六,似乎該回家進補一下了。順便聽聽娘親的催婚令,二十六歲的女生,是有很多煩惱的。  

  孟端騎著他的自行車,穿過楓香樹的林陰道,時不時地停車,掏出一大把鑰匙,然後按著鑰匙上的標籤,打開一個又一個信箱,然後像是很機械地把郵袋裡的信放好。  

  這個工作有時候確實如何聊說的那樣,就好像是流水作業上某個固定環節,沒有任何意外,就算是有,大概也是鑰匙打不開信箱之類的麻煩了。郵差這個工作,本來在很多人的眼裡,就上不了檯面,東奔西跑,日曬雨淋,有時甚至吃力不討好。而他卻甘之若飴。從小家裡的環境容不得他有過多的選擇,父親早逝,母親含辛茹苦地撫養他長大成人,家裡沒有多餘的錢讓他接受高等教育,他只能匆匆地選擇郵政學院,中專畢業分配去當一個小小的郵差。工資不高,卻讓他覺得很安穩,不必有太多的顧慮。他也喜歡這個平淡甚至乏味的工作,在把每一封來自五湖四海的信放進信箱時,他總有一種莫名的觸動,彷彿有一種情感在他的手中傳承。然後就會有一股小小的喜悅慢慢地暈開,溫暖心田。  

  他一直都不是一個貪心的人,知道小小的滿足就是大大的幸福。  

  合德經濟電台是他今天的最後一站,和昨天差不多時間,他有一種莫名的期待,是否會遇見那個叫做秦淮的女子,她又是否會記得他這個據說身上帶著飯香的郵差呢?  

  可惜,今天的他沒有昨天的幸運,迎接他的只有電台收發室老劉那和藹的笑容。  

  「小孟,你來了?進來坐坐吧。陪我老人家聊聊天。」老劉摸著光頭,熱情地招呼著。  

  反正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他索性不讓老人失望,把袋子裡剩下的信都取了出來拿進收發室。  

  老劉笑呵呵地倒著茶水,「難得你們年輕人肯陪我說說話,我一個人真的太無聊了,每天都是在看報紙,悶得慌。以前在這當班的那個郵差老王每次分完信都會過來陪我聊天,不過現在他退休了,在家裡就不愛出來了。這兩天,我這嘴呀,甭提多難受了。」  

  孟端接過茶水,道了聲謝:「這區裡就屬你們電台的信最多了。」  

  「是呀,這大都是秦小姐的信。秦小姐就是昨天你見過的那位,人挺標緻的,小姑娘也很和氣,雖然她主持的那節目咱聽不懂,不過看這信也知道她有多受歡迎了。」老劉揚了揚手裡的信,有些引以為榮,「這台裡十來個DJ就數她最有禮貌了,每次都和我打招呼,一點也不看輕了咱。寧小姐也不錯啦,就是人有點不踏實,活蹦亂跳,安靜不下來。」

  「秦小姐進台多久了?」孟端狀似不經意地問著。  

  「大概三年了,那姑娘大概二十五六了吧,X大中文系畢業的高材生呀,聲音又好聽,台裡寶貝得不得了呀。因為這,還和趙小姐,就是那個主持經濟節目的趙小姐鬧了矛盾,趙小姐人嘛不壞,就是脾氣傲了點,容不下秦小姐比她風光。還好秦小姐肚量大,兩個人除了不常說話也倒沒什麼事。」老劉很高興有人願意聽他講電台裡的八卦新聞。

  「這樣呀……秦小姐晚上那麼晚主持節目,回去的話不是挺危險的?」孟端啜著茶水。  

  「不要緊的,她不住家裡,住台裡的宿舍,就在那,很近的。」老劉指著辦公大樓旁不遠的宿舍樓,「家裡人怎麼可能放心她一個小姑娘走夜路呢!不過她週末早上都有回家的,有時還會帶些好菜給我呢,是個好姑娘。」老劉一臉的笑意。

  孟端不自覺地開了口,連自己也覺得有些羞赧,「秦小姐條件這麼好,該有對象了吧?」  

  老劉更為得意地抖出內幕:「哪裡的事呀。她進進出出這三年我就沒見過有什麼男孩子找她。偷窺的不少,估計都是聽眾吧。那姑娘懂事兒,不會亂搞男女關係。她那人品,我敢打包票。上次她還打趣說要請我幫忙介紹對象呢。」

  孟端覺得老劉看他的眼神有些詭異,連忙放下茶水,推托著說家裡還有事,先走了。  

  看他匆忙騎上車,又有點搖搖擺擺,老劉習慣性地摸了摸光溜溜的頭,「你小子肚子裡有幾條蟲,我還看不出嗎?看上人家姑娘了不是?不過你人也不錯,除了工作不太好,和秦小姐不太配,其他的倒也說得過去。我哪,就衝著你今天還肯陪我老頭說說話,試試能不能幫你撮合這門親,呵呵。」  

  老人的光頭在太陽的照耀下閃著金光,有點天使的味道。  

  辦公室裡  

  秦淮看著信件,突然連續打了幾個噴嚏。她摸了摸頭,該不是感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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