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45:18

噩禁1.jpg

【作者簡介】:莫仁,臺灣的玄幻小說作家,台北縣(今新北市)人。1993年自東海大學物理系畢業,曾在文教事業教書以及成為其公司負責人。

【小說類型】:玄幻奇幻/都市幻想

【內容簡介】
分離數千年的仙凡兩界重合為一,仙靈精怪重返世界,人類不再是地球的主宰,而是瀕危的族類……
豔陽高照、日正當中也會出現鬼嗎?
到海島打工的高中少年,身旁一陣強風莫名颳起,蛙仙石微微震動的當下,腦海中響起了聲音..
少年必須做出抉擇——「要更多還是更少?」
平凡的少年對世界即將來臨的變局一無所知,直到平靜的校園,竟有手持兵器的高中生消滅不明物體,
而少年所到之處,更不斷有怪物跟著現身,防不甚防,無處可躲。
到底他是招惹了什麼東西?竟讓他變成了妖怪來到人間的通道……
一切就從那年暑假在那座島上的奇遇開始,因為少年所做的選擇,世界將邁向不一樣的未來……

莫仁構思多年的異想鉅作《噩盡島》,以驚人的手筆,將中國神話世界翻轉穿透現代,揭啟氣勢磅礡的奇幻史詩!
末日的降臨,英雄的崛起,大規模的魔獸戰爭,加上莫仁獨特的青春友情與愛情,武俠與道術的熱血戰鬥,一開始閱讀就令人無法停止!

【其他作品】:1998年,於網路小說初起的年代,以自學的物理學知識及其想像力創作了其成名作品《星戰英雄》和《星路迷蹤》。
而後陸續完成《翠杖玉球》《夢華傳說》《移獵蠻荒》《異世遊》《遁能時代》《噩盡島II》..等著作。


PS.此 文 之 中 若 有 缺 章 or 跳 章 >> 發 文 需 要 通 過 審 核 .. 並 非 疏 漏
請 各 位 書 友 高 擡 貴 手 ~ 先 別 忙 著 檢 舉 ~ 靜 待 版 主 通 過 審 核 吧!!

評分

已有 2 人評分名聲 金幣 收起 理由
a09309984275224 + 10 精彩內容加分獎勵!
greathead + 10 + 10 感謝參與活動

總評分: 名聲 + 20  金幣 + 10   查看全部評分

分享分享1 收藏收藏10
FB分享
捷克論壇最新活動,歡迎點選,即可進入參加→http://www.jkforum.net/plugin.php?id=activity
回覆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53:17

本帖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4-4-7 07:55 編輯

第十三集  第十一章  蟄

  數年後,一個看來還有點稚嫩的圓臉少女,突兀地出現在那崩碎的雪谷山洞之前,她的服裝看來有些單薄,卻似並不畏寒,正站在雪地間,有些迷惑地上下打量著崩塌的山洞。看了片刻,少女似乎下定了決心,她咬咬唇捲起袖子,躬身將碎石一個個搬開,慢慢清理著通道。

  過了不知多久,少女終於清出道路,進入後洞,在雪光反映的亮光中,找到了自數年前起就一直躺在寒洞中的沈洛年。

  少女走近蹲下,伸手輕觸沈洛年冰冷的面頰,輕聲說:「洛年?」

  沈洛年自然不會有任何反應,少女茫然地望著他臉龐片刻,輕拉沈洛年右領,伸手虛引輕喚:「蝶兒。」

  這一瞬間,沈洛年右領口飄出一片蝶般黑影,落在少女左手掌心,彷彿一片精緻的黑色蝴蝶刺青,少女輕撫著掌心說:「謝謝你引我找到洛年……只可惜……」

  這一瞬間,少女突然注意到沈洛年左肩衣下,有個饅頭大小的奇怪突起,她心念一轉,輕拉開沈洛年領口,向他左肩望去,卻見那兒有個隆起的甲蟲狀黑影,正清晰地貼在沈洛年肩頭,少女瞪大眼睛,注異地說:「蜣螂還在?靠什麼活著?」

  她迅速地探了探沈洛年鼻息、心跳,跟著突然站起,兩手一引,一道溫暖的光華從虛空中灑下,照在沈洛年身上。

  過了片刻,少女收斂光芒,又摸了摸沈洛年的心臟,她想了想,突然雙目一亮,當下伸手橫抱起沈洛年,轉身奔出洞外。

《噩 盡 島》第一部~完
***********************************************************************************************************************************

後記  莫仁

  又是一套書的完結。

  不過這次的完結,和過去頗不相同,看到這兒的讀者,應該都可以察覺到,這本書還沒結束,所以這兒只能算是「第一部」完,故事從世界變化、仙凡重合開始,一直寫到存活的人類如何找到立足之地為止,而後面還有個「第二部」準備出來和大家見面。

  動筆之前,我想寫的本來是個人妖共存世界的某個故事,但這麼一來,整個世界變化和設定,不免需要篇幅交代,想來想去,心念一動,我改變了方向,決定先寫出這世界如何改變的故事——事實上,描寫世界末日的作品不少,但通常都是寫到末日為止,或者從未日後開始創造架空世界,從末日前寫到末日後的似乎不多,拿這樣的設定當挑戰,也是挺有趣味。

  所以早在第一部剛出版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部落格說明——正進行第二部創作,不過想必也有些讀者,沒注意到書本內頁作者介紹區的部落格網址介紹,因此沒得到這個消息,今日拿書,看到最後的結尾,恐怕不免吃驚。

  第二部是個怎樣的故事?為什麼不直接一直出下去?

  其實看到最後的故事發展,應該都已經瞭解了,若還有疑惑,等看到第二部的時候,就會更能體會為什麼這樣安排。

  也因為本就有這樣的計劃,所以第二部才佔較多戲分的一些故事元素,就會在適當的時機,提前在第一部露臉,比如毛毛族、納金族,以及只在第一部尾端短暫出現的魔法等等……都會在第二部才作比較完整的介紹,而有些受限於篇幅、未能完整敘述的故事設定、背景介紹,也會儘量在第二部繼續補入。

  當然,有些讀者不喜歡篇幅太大、牽腸掛肚、沒完沒了的作品,那麼,就把第一部當成故事的結尾也不是不行,只不過若把第一部的結局當成真正結局,未必每個人都喜歡這安排就是了。

  而過去不管讀者如何詢問,我一直不肯鬆口的問題!第二部主角是誰?這時應該也沒什麼好隱瞞了……第二部確實依然是洛年的故事,兩部之間雖然許多重要角色重複出現,故事主軸卻完全不同,這也是安排成兩部的原因。

  那麼會不會有第三部?

  到現在為止,沈洛年的故事,計劃是在第二部完全結束,不會有第三部出現。當然,若未來心血來潮,也可以使用噩盡島的背景相關設定另外創作新故事,但如果沒有意外,第二部結束之後,我應該會重新設定另外一種不同的世界,不會馬上繼續寫噩盡島相關故事……不過這些事現在說都早了些。

  ◇◇◇◇◇

  談談故事角色吧。

  沈洛年是個個性很特殊的主角,他脾氣不怎麼好,常沒耐性,有時候還挺不講道理,對於不熟悉的人,往往還有點冷漠無情,雖然有些勉強可以找出來的優點,但在這麼多缺點掩蓋下,也很難顯現……相對於沈洛年,賴一心算是個很明顯的對照組。

  一般來說,賴一心這種武學天才、虯龍血脈、無懼直率、熱血善良、英俊帥氣、美女傾心的角色,通常都是主角,沈洛年反而會是所謂亦友亦敵的主要配角,不過這本書我故意反過來寫,換一個角度來看這位勇往直前的熱血青年,應該另有不同的感受吧?但相對的,主角這麼不傳統又沒目標,經常就一個人躲起來自閉,其實寫起來還真有點兒困難呢。

  至於女角色們呢?當初寫到第七集的時候,我曾在部落格提到一句話!「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女主角是誰」——這是真心話。

  許多女性角色和沈洛年都有不錯的關係,但又似乎都有不同的阻礙,最受讀者歡迎的懷真(參見莫仁討論區《噩盡島十二金釵票選活動》,一會兒失蹤、一會兒躲人、一會兒閉關,整套出場的篇幅恐怕只有一半;至於一直和沈洛年有著若有似無情愫的白宗少女宗長葉瑋珊,看來看去似乎也沒有第一女角的味道,更別提從頭到尾她一直心有所屬;至於戲分更少的其他角色就更不用提了……所以真要問誰是女主角,我還真答不出來。

  ◇◇◇◇◇

  這次換一個新的世界設定,筆觸也選擇比較輕鬆的寫法,所以出版社大膽地選擇了更年輕有活力的設計,在插畫家YinYin小姐繪製的優秀封面下,吸引了不少新的讀者閱讀,而我的作品類別,也從過去的「幻武」、「奇幻」,變成了所謂的「輕小說」——這些變化其實我一直都不很清楚,我只是努力嘗試著寫我想寫的故事,到底該分到哪類就不大瞭解了,這部分就讓書店、出版社去決定吧!

  寫到最後,未能免俗地要簡單地表示一下謝意——謝謝各位一路陪著洛年冒險,希望他未來的旅程,也能得到大家的祝福喔!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51:59

第十三集  第十章  五十年

  「昨日剛回來,就聽說懷真娃兒有個人類好友,叫作洛年,我本來還不大相信。」龍王母望著沈洛年笑說:「原來古仙萬年前的允諾,應在你身上,這可難怪,有你陪著,她說不定有機會更上一層樓……那調皮娃兒不在這兒吧?」

  「不……不在。」沈洛年一面說一面駭異,這老太婆真厲害,怎麼一眼就全看透了?她叫懷真「娃兒」?她們原來很熟嗎?也對,若是不熟,懷真怎會知道金犀匕這種寶物藏在哪兒?

  「金犀匕和血飲袍是那娃兒偷去給你護身的吧?膽子真大,下次見面,我可得打她屁股。」龍王母突然笑意一斂,望著沈洛年說:「血飲袍送你無妨,但金犀匕殺虐過重,今日僅出鞘片刻,已奪走近千性命,此物不能流落凡間,我必須取回。」

  能說不還嗎?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眼見其中一名青年向自己飄來,沈洛年只好交出金犀匕,讓那人拿走……打不打得過還是其次,明知道對方是物主,他冒吞沒法老著臉皮耍賴。

  「四海帝尊、龍之王母。」一名狼人見沈洛年的金犀匕被收走,他露出喜色,走近兩步,以犬戎族語躬身說:「犬戎族貳山一族族長,噬流拜見,請問……人族……莫非已歸入虯龍治下?」

  看來狼人有不少族長?上次遇到的壺谷族長只是其中之一,可惜剛剛沒宰掉這只,否則說下定這群狼人就此散了。

  沈洛年正暗叫可惜的同時,龍王母轉過頭,望著噬流說:「貳山族長,人類已拒絕虯龍族的保護,等我族之事處理妥當,不會幹涉你們的爭鬥,還請稍候。」

  噬流大喜的同時,沈洛年忍不住開口說:「關於那件事情,其實我……」

  「無妨。」龍王母止住了沈洛年說:「那只是孩子們的玩意兒,你和旅娃兒動手時沒用金犀匕,我已承了你的情,人類之事,虯龍不再過問。」

  沈洛年不禁張口結舌,對方把金犀匕收走,又說從此不再過問,等會兒該怎麼和那些妖怪戰鬥?而鑿齒、刑天、狼人等妖族,聽到龍王母這麼說,臉上都露出喜色,只要沈洛年手中沒有金犀匕,人類自然沒有勝算。

  「我本是為金犀匕而來。」龍王母目光一轉,掃過西南方說:「沒想到竟看到此物。」

  眾人順著龍王母的目光轉去,卻見那個方位五百隻骨靈正硬邦邦地呆站著。沈洛年大吃一驚,自己居然忘了這件事,這下可麻煩了。

  「這城內數十萬人類中,似乎藏有未成氣候的屍靈之王。」龍王母望著眾人說:「能這麼早發現,可真是意外的收穫。」

  現在該怎辦?馬上逃命?但在這龍王母面前,不可能逃得掉吧……就算逃得掉,沒了金犀匕也沒了骨靈,這城該怎麼守下去?而萬一逃不掉,自己死不足惜,豈不是連懷真也一起害死了?這城更會一起完蛋。

  沈洛年正徬徨時,龍王母揚起頭說:「娃兒們都到了,敖言,叫他們把這方城圍住,可不準漏了哪兒。」

  「是。」剛剛取過金犀匕的青年敖言,突然向西飛騰。

  誰來了?眾人目光轉西,卻見雲霧中出現了二十多名背著寬劍的虯龍族,正高速破空而來,其中正包括老面孔敖旅等三人,他們在敖言指揮下,快速分配方位,飄浮在歲安城四周監視。

  在虯龍分派監察位置的同時,龍王母似乎覺得龍形頗有不便,她收聚妖炁,緩緩變化內縮,又慢慢化成那雍容端麗的美婦模樣。她望著沈洛年,笑了笑說:「抱歉,我已經習慣了這個形貌……對直入人心、無視外貌的鳳靈來說,一定覺得這行為很可笑?」

  「不敢。」沈洛年只能苦笑搖頭。

  「洛年,你為何仍留戀人族?」龍王母掃過眾人說:「莫非你因情勢所逼,現為人類之長?」

  「不。」沈洛年搖搖頭說:「只不過人族有難,無法袖手。」

  龍王母點點頭,目光掃過下方的人類說:「那麼如今人族以誰為長?」她望向賴一心說:「是你嗎?」

  「不。」賴一心愣了愣,目光轉向身旁的葉瑋珊。

  與鑿齒大戰的時候,葉瑋珊也在昌珠協助下出來助戰,當強大無匹的龍王母現形,昌珠被尊伏之氣所制,落地拜伏,葉瑋珊則奔到賴一心身旁,與他攜手等待變化,而不只葉瑋珊,其他能「站著」的白宗眾人,也不約而同地聚集了過來。

  還好這龍王母恢復人形之後,那股壓迫感淡了不少,此時見問,葉瑋珊吸了一口氣,忍著心中的那股敬畏之念,仰首開口說:「龍王母,晚輩葉瑋珊,暫時負責管理本城所有事務。」

  「妳?」龍王母似乎有點意外,她飄近微笑說:「那就跟妳談吧,妳可知道屍靈之王的危險?」

  那些骨靈有什麼問題嗎?葉瑋珊微微搖頭說:「不知。」

  「細節說來話長……」龍王母沈吟了片刻說:「闇界之魔,酷好以屍靈主力玩弄生靈,只要有人或妖族受了誘惑,取得屍靈之力,這災劫就會像瘟疫一般蔓延……總之,若不及早殺了屍靈之王,陸地上的所有生靈,幾乎都會滅絕。」

  葉瑋珊和賴一心對望一眼,臉上都是驚駭,葉瑋珊還忍得住,賴一心卻忍不住偷瞄了沈洛年好幾眼,這城中不少人知道,這些骨靈都是沈洛年所造,照龍王母這麼說,沈洛年豈非就是屍靈之王?

  龍王母見葉瑋珊不開口,望了骨靈一眼又說:「這屍靈之王,成屍未久、入魔不深,眼前還可溝通……但久而久之,殺戮漸增,心靈終究會被那闇黑之力吞噬,轉為嗜殺瘋狂……你們只要告訴我他藏在哪兒,虯龍一族自然會幫忙剷除這個禍根。」

  葉瑋珊越聽越驚,忍不住說:「請問龍王母,為什麼……您會認為這屍靈之王……那個……成屍未久?」

  「若非靈智未失,為何會派出骨靈協助人類守城?你們兩方又如何配合?」龍王母說:「而若入魔已深,手下眾多,只要派出幾名殭屍或旱魃,眼前這兩族怎會是敵手?而你們這城中數十萬人,又怎能活到現在?」

  真是這樣嗎?葉瑋珊想起沈洛年那晚冒出黑氣殺人的模樣,眼眶不禁紅了,這人真有一天會陷入瘋狂嗎?應該聽從這龍族之王的指示,供出沈洛年嗎?葉瑋珊低著頭,不敢望向沈洛年,怕自己神色讓虯龍看透……無論如何,自己不可能出賣他,白宗雖然大多知道此事,應該也不會洩露,但知道沈洛年和骨靈有關的,可不只白宗中人,其他人若說出口,那該怎辦?

  想到這兒,葉瑋珊終於忍不住看了沈洛年一眼,連打眼色,要沈洛年快走。

  這時怎麼能走?沈洛年不禁苦笑,不只是葉瑋珊,連賴一心、奇雅、瑪蓮、侯添良等白宗人,也都正叫自己快走,但是這時不動還好,若是一動,龍王母身後那青年說不定就殺了過來,他們恐怕是天仙等級的妖怪,自己怎麼可能逃得掉?

  眾人正徬徨間,突然有個年長女子一蹦而起,指著沈洛年大聲說:「啟稟龍王母,那未來的禍害就是這小子,我親眼看到他製造乾屍骨靈!」

  她身旁一中年人跟著爬起,正一臉憤慨地說:「沒錯,當時尊奉龍族之事,也是被這屍靈之王破壞的,本人呂緣海,是城中總門之長,還請龍王母重新考慮統領人族之事,有任何指示,人類必定全力配合。」

  媽的,早該殺了這兩個見風轉舵的傢夥!沈洛年不禁暗罵,這時要用外貌來強辯嗎?但既然有人作證,這些龍會不會不信?

  跳起的兩人,正是狄靜和呂緣海,狄靜還只是對沈洛年素有怨懟,呂緣海可就沒這麼簡單。他眼見狄靜發難,沈洛年馬上就會被揪出來,若虯龍族殺了沈洛年後一走了之,歲安城無力抵禦刑天、狼人,終究會滅,不如趁這機會重新央請虯龍統治,而自己首倡此議,必會受虯龍重視,可謂一舉數得。

  怎料龍王母看了兩人一眼,微微皺了皺眉,搖頭說:「殺了。」

  「是。」青年一揮掌,一道無形而強大的妖炁猛然迫出,轟地一聲,由上而下對著狄靜和呂緣海壓下,兩人連多說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就彷彿被一個看不到的萬噸重物倏然壓扁,渾身變形扭成肉餅擠壓在地,鮮血往外爆散飛濺,將附近跪伏的數十人身上噴得點點紅斑,連賴一心與葉瑋珊等人都噴了滿褲管。

  還好自己沒逃……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雖說自己不怕妖炁,但對方具有這種能耐,移動攻擊的速度必定快得匪夷所思,怎麼可能打得過?就算拿著金犀匕也不成……不過虯龍還真不把人命當命,媽的,殺起人來比自己還爽快。

  「我不希望以後還有任何人,嘗試利用虯龍剷除敵人。」龍王母目光掃過眾人,緩緩說:「旅娃兒數日前和洛年打起來的事情,我已詳細聽說,他們一時衝動,回去後已明白被人利用,別以為虯龍族可以一騙再騙。」

  這代表自己逃過一劫嗎?渾身冷汗的沈洛年,忍不住心想,會有這種變化似乎應該感謝吳配睿那渾蛋繼父吳達?

  龍王母跟著對沈洛年笑說:「洛年小弟,你在人族中的敵人似乎不少呢。」

  「好像是。」沈洛年只能尷尬地苦笑。

  「人族之長。」龍王母回過頭,望向葉瑋珊說:「屍靈外型與正常人大不相同,他們體無血色,肌膚僵硬鐵青,宛如死屍,戰鬥時身上可能會泛出黑氣,總之與活人完全不同,極易分辨……你們務須盡速找出那人,否則他若為了自保,開始大量製造殭屍,這城內數十萬居民,數日內就會死盡。」

  看過沈洛年那副模樣的人,其實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總門裡就不少人見到,不過一來沈洛年這幾日守城有功、宛如英雄;二來看到呂緣海和狄靜的死狀,就算還有人對沈洛年心存怨恨,也不敢出來指認。

  沒人敢指認沈洛年固然是好事,但對方看著自己要人,又怎麼應付?葉瑋珊腦海急轉,卻不知該怎麼回答,正遲疑問,龍王母卻有點不耐煩了,她皺眉說:「還沒聽懂嗎?屍靈之王不只會讓人類滅族,也會影響所有妖族……我說明白一點,就算殺光所有人類,我們也要找出那未來的禍害。」

  「我……我明白。」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但是,我們也不知道那屍靈之王躲在哪兒。」

  「太遠的骨靈無法自如控制……屍靈之王必在城內。」龍王母微皺眉頭說:「我給妳三日時間,動員全城之力,把屍靈之王找出來,否則我會召集宇內妖族,由外而內,毀城殺人,直到找到屍靈之王為止。」

  這可太過分了!沈洛年忍不住開口說:「龍王母,沒必要這樣吧?」

  龍王母目光轉向沈洛年說:「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嗎?」

  「呃……」沈洛年愣了片刻,只說:「這城內有三十多萬人,通通殺了總不大對……」

  「我們並不嗜殺,如果有別的選擇,又何必滅了人族?」龍王母沈吟片刻說:「這樣吧,這面有三個城門,我每天日間派數名族人輪值監視,讓人類魚貫而出,這三日內能走出多少算多少……不過你們和他族的爭鬥我們不會涉入,所以人族之長,出城的順序,妳得多斟酌。」

  白天魚貫而出?且不說三日能走多少,這時城外有鑿齒和狼人虎視眈眈,一個一個走出城豈不是送死?葉瑋珊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身旁的賴一心終於忍不住,他猛然一頓黑矛大聲說:「無論原因是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們隨意屠殺人類!人類會抗爭到底!」

  這不是找死嗎?賴一心這一喊,眾人臉色大變,龍王母身後那青年臉色一沈,揚掌對著賴一心輕推,轟然聲中,一股龐然妖炁猛然炸出,正對著賴一心沖。

  這一瞬間,沈洛年點地急閃,沖閃到賴一心身前,道息大片泛出,化散了這一擊,一面說:「住手!」

  龍王母也同時舉手說:「敖冷,慢點。」

  「是,王母。」敖冷那一擊雖然強大,但範圍不廣,似乎也沒打算取賴一心性命,此時龍王母一開口,他馬上退回龍王母身後。

  龍王母望著眾人說:「你們畢竟有你們的立場,這無禮之言,念在初犯,我暫且放過……但我也有我的立場,此事勢在必行,若你們當真不願自行找出屍靈之王,那唯有一戰,其他話就不用多說了。」

  葉瑋珊這下不知該如何是好,別說不可能供出沈洛年,就算供出,對方也不信,此時城外有鑿齒、狼人,留在城內又難逃滅族的命運,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轉仙者也沒有逃生的機會,難道人類就這麼滅了嗎?還有別的辦法嗎?

  「龍王母。」沈默中,沈洛年突然開口說:「屍靈、旱魃、殭屍乍看難以分辨,龍王母如何得知這些骨靈的製造者必定是屍靈之王?又如何得知城內有多少屍靈?」

  「也難怪你不知道。」龍王母微笑說:「闇靈之力,是一種黑暗之力,如非屍靈之王親造之骨靈,怎能在這豔陽下自如活動?而若屍靈之王一死,不只所有殭屍、早魃都會死,這些骨靈申蘊含的闇靈之力也會馬上散失,這我還有辦法分辨。」

  「我還有個問題。」沈洛年想了想說:「龍王母,您也不希望人類滅族吧?」

  龍王母哂然搖頭說:「這世界被弄得很糟,我確實曾想給人類一點教訓……不過祝融撼地後,地貌重整,一切重來,加上人類也死了九成九,如今只剩這麼一點,何必真把人類滅了?若非如此,我怎會多等三日?」

  沈洛年思索片刻,緩緩說:「從屍靈之王並未製造殭屍之事,可以看出他靈智未失,正與人類合作,守護此城,可知這城裡的人類,對他來說十分重要……若聽龍王母之命,我們交出屍靈之王,人類反而會被鑿齒、犬戎聯軍所滅,與其如此,他還不如趁這三日,將全城化為殭屍,那時就算龍王母聚集天下妖族,在這息壞之地,想剿滅屍靈,也不大容易吧?」

  龍王母眉頭微揚說:「莫非你建議我別等這三日,馬上出手?」

  「不,我是希望龍王母給人類一條活路走。」沈洛年遲疑了幾秒,突然吸了一口氣,緩緩說:「若人類能保全,說不定……說不定屍靈之王得到消息,願意出面也未可知。」

  龍王母一怔,微微低頭沈思著沈洛年的語意,沒有立刻回話。

  同一時間,吃了一驚的葉瑋珊,一把抓著沈洛年手臂低聲說:「洛年,你說什麼?」

  沈洛年搖頭不答,低聲說:「妳先指揮部隊退回城。」

  「別胡來啊。」葉瑋珊又說。

  「知道。」沈洛年扯開葉瑋珊的手臂,搖頭說:「我有分寸,妳別管。」

  葉瑋珊和白宗人對看了幾眼,這時實在不適合多說什麼,只好安排部隊回城,不過白宗眾人還是不肯走,依然留在一旁,等龍王母做出決定。

  過了好片刻,龍王母擡起頭說:「讓人類滅了確實有點可惜……洛年,你覺得人類多久之後才能自立?」

  沈洛年看了葉瑋珊一眼,回頭說:「五十年吧?」

  葉瑋珊微微一怔,自己確實說過給人類五十年時間,就能培養一批足夠強大的引仙部隊,沒想到沈洛年還記得。

  龍王母想了片刻,沈吟說:「我有兩個條件。」

  「兩個條件?」沈洛年問。

  「首先當然是屍靈之王自盡或主動出面,其次,他得交出與闇靈聯繫的法器。」龍王母頓了頓說:「若都能辦到,以這息壞高原區周圍為限,虯龍族無條件保護人類五十年。」

  沈洛年微微一怔,飄近低聲說:「龍王母,第二個條件有點困難。」

  「若那法器存在人間,屍靈之王又會產生。」龍王母搖頭說:「非毀掉不可。」

  「那個……」沈洛年尷尬地說:「那人……發現被闇靈騙了之後,就把法器扔了,後來祝融搞得天崩地裂、山河移位,就一直沒找到。」

  「你們果然認得屍靈之王,還與他合作。」龍王母望著沈洛年沈聲地說道:「這可犯了大忌。」

  沈洛年搖頭說:「此時天下大亂,人類沒有其他選擇。」

  龍王母望著沈洛年,沈吟片刻才說:「對方既然靈智尚存,若你們能勸他出面或自盡,這事就罷了,不過法器遺失之事,我怎知是不是真的?」

  「龍王母,我是鳳靈之體。」沈洛年低聲說:「沒有人能騙我的。」

  龍王母瞄了沈洛年一眼,哼聲說:「你和那調皮娃兒混在一起,該也不怎麼老實……我又怎知你沒騙我?」

  沈洛年苦笑說:「我留下那東西,有什麼好處?我也不希望這世界毀了。」

  這話倒也有理,龍王母想了想,這才說:「好吧,我便讓一步,若三日內屍靈之王主動現身,我便保人族五十年平安……若否,我就依計劃攻城。」

  「若那群骨靈體內闇靈之力自動消失呢?」沈洛年說。

  「那代表屍靈之王已自盡,約定依然有效。」龍王母說。

  「我明白了,就這麼辦。」沈洛年說。

  「我之前的允諾一樣算數,這三日內,想先離城的還是可以離城。」龍王母說到這兒,突然露出一抹笑容說:「對了,那沒規矩的調皮丫頭一跑就是幾千年不見人影,記得叫她快來見我。」

  原來懷真和龍王母關係這麼好?難怪龍王母對自己十分和氣,她會答應這條件,說不定還是看懷真的面子……沈洛年想起懷真,心中湧起了複雜的滋味,微微點頭說:「我知道了。」

  「既然有了第二個鳳體,或許有朝一日,鳳凰和各妖族就都不用再這麼仙凡來去了……」龍王母說到這兒,沈吟說:「人族戰亂頻仍,不適合居住……你可有意願暫居龍宮?」

  若早些聽到這句話,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懷真也會放心吧?只不過現在來不及了……沈洛年苦笑搖頭說:「多謝王母,但我還是一個人慣了。」

  「也罷……那你自己保重。」龍王母說完緩緩飄起,帶著敖冷往西離開。

  「洛年!」龍王母一飛走,眾人馬上圍了過來,吳配睿哇哇叫:「你剛那話什麼意思?」

  「應該是騙她的吧?」張志文說。

  「管她是不是龍,我們躲地下室和他們拼了!」瑪蓮嚷。

  「洛年,你可別做傻事。」白玄藍也擔心地說。

  葉瑋珊看沈洛年一直不說話,忍不住開口說:「你……你到底什麼意思,別讓人發急了好不好?」

  沈洛年望著眾人,開口說:「正如你們所想,我不小心當了屍靈之王……這件事情,我來處理。」

  「洛年,你……你不會真要……出來給他們殺吧?」瑪蓮結巴地說。

  「不會啦。」沈洛年笑說:「我有辦法解決這問題,讓這能力消失。」

  眾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一下子幾個拳頭忍不住都砸到沈洛年身上,瑪蓮更是勒著他笑嚷:「你這大騙子,害我擔心好久。」

  沈洛年陪著眾人笑了一陣子,見眾人慢慢安靜下來,才說:「不過這問題,得去找懷真幫我解決。」

  提到懷真,眾人眼睛一亮,吳配睿首先說:「那龍王母認得懷真姊耶,為什麼?」

  「對啊!」瑪蓮也說:「龍王不是應該幾千年沒來人間了嗎?」

  張志文吞著口水說:「難道懷真姊……」

  沈洛年搖頭說:「以後你們自己問她吧,我可不便代答。」

  「哎喲!洛年!」吳配睿叫:「說一下會怎樣啦!」

  「好了,別說這些了。」沈洛年說:「時間緊迫,我這就去找懷真,問題該能很快解決,不過……短時間內,我不會回來了。」

  「懷真姊不是說你們數年內不能碰面嗎?」葉瑋珊說。

  「嗯……對。」沈洛年說:「不過這次是特例,沒辦法。」

  葉瑋珊說:「那……馬上就要走嗎?不回城休息一下?」

  「時間緊迫,不回去了。」沈洛年說:「拜託你們幫我照顧小純。」

  「啊!」葉瑋珊說:「我讓小純幫你拿背包過來,也讓她送送你。」

  「不用了……」沈洛年看葉瑋珊表情微變,透出一股懷疑氣味,馬上改口說:「也好,拿來也好。」

  「洛年,你以前的武器原來這麼猛啊!」賴一心湊近笑說:「可是現在沒武器了,怎辦?」

  「沒關係啊。」沈洛年說:「翔彩婆婆不是要送我武器嗎?我有空再去拿吧。」

  「對耶!」賴一心眼睛一亮說:「而且那好像是一對,太好了,我幫你想一套適合你的招法吧?」

  「好啊。」沈洛年好笑地說:「可是你有這麼閒嗎?」

  「人類不是會讓虯龍保護五十年嗎?」賴一心笑說:「以後閒得很。」

  「隨你吧。」沈洛年笑說。

  「洛年。」奇雅突然說:「我可以私下跟你說幾句話嗎?」

  沈洛年一怔,隨著奇雅走出人群離開幾步,這才說:「怎麼了?」

  奇雅看了沈洛年一眼,低聲說:「你……不會回來了,對吧?你想犧牲自己嗎?」

  沈洛年一怔,還沒回答,奇雅已接著說:「我不會說的……但……真沒別的辦法了嗎?」

  沈洛年遲疑了片刻,終於收起笑容說:「這是最好的辦法,而且……可以解決一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

  奇雅神色凝重地咬著唇,眼眶漸漸紅了起來。沈洛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奇雅這副模樣,有點慌了手腳地說:「別這樣,大家會懷疑的……而且我其實挺懶得活的,死了沒差啦。」

  奇雅聽沈洛年這般胡說八道,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忍不住頓足說:「你……你胡說什麼?」不過淚倒是止住了。

  奇雅這一面還真少見,也挺可愛的,沈洛年微笑看著奇雅,心念一轉說:「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妳。」

  奇雅微微一怔,擡頭說:「什麼?」

  「過了這麼久,我還是一直看不出妳喜歡誰,可以告訴我嗎?」沈洛年往旁偷瞄一眼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奇雅沒想到在這種時候,沈洛年突然冒出了這個問題,她遲疑片刻,先回頭望瞭望瑪蓮,又瞄了侯添良一眼,奇雅這才回過頭,有些困窘地低聲說:「其實……現在我也有點搞不清楚了。」

  是自己想的那樣嗎?不過白宗這群人感情關係可真亂啊,沈洛年不再提此事,他心念一轉,擋著眾人目光,取出牛精旗遞過說:「對了,這個給妳,我不敢給瑋珊,她似乎也有點懷疑。」

  「這……就是你起霧的東西?」奇雅接過說。

  「先收起來。」沈洛年說:「這叫牛精旗,又叫姜普旗,展開揮動就會起霧,必須泡水補充水分……這也是我和牛首族皇子薑普辨認的信物,最好別在牛首族面前亂用。」

  奇雅將牛精旗收起,想起沈洛年的選擇,心頭沈重得說不出話,正遲疑間,得到消息的狄純,恰好帶著沈洛年背包飛來,她直接飛落沈洛年身旁,一把抓緊沈洛年的手,焦急地說:「你去哪兒?我陪你去!你上次答應帶我走的!」她這一沖來,奇雅只好退開,眾人見狀,又慢慢走近。

  沈洛年取過斜背包背上,一面說:「我去約會,這次不讓妳跟。」

  狄純一怔說:「宗長姊姊說,你要去很久。」

  「對啊,去找老婆,當然很久。」沈洛年揉揉狄純的頭說:「我走以後,記得我告訴過妳的,別湊熱鬧。」

  狄純一下漲紅臉,低聲說:「我不會的。」

  沈洛年收回手,輕噓一口氣,望向眾人說:「我走了,你們保重。」

  「我過兩天會和你聯繫。」葉瑋珊說。

  沈洛年望著葉瑋珊片刻,微微一笑,也不回答這句話,只飄身而起說:「再見。」一面往外飛去。

  此時龍王母不在近處,而虯龍族其他人已經知道沈洛年和龍王母關係頗為不同,外型又沒有屍靈之王的嫌疑,他往外飛,自然沒人攔阻,沈洛年當下飛上高空,開啟玄界之門,施用咒誓之術,藉血冰戒的聯繫,尋找懷真的蹤跡。

  一日後,沈洛年越過了北面大海,到了那環狀大陸的北方陸塊,在一片連綿高峰的某個雪谷中,順咒誓玄靈的指引,找到了懷真閉關的荒僻山洞。

  在這滴水成冰的地方,山洞洞底堵著一塊大岩石,把後洞塞著,沈洛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又靠著凱布利妖炁的協助,搞了一整日,才敲開大石,露出一扇雖不甚大,卻由強大妖炁凝結成的白色橢圓門,和應龍寶庫一般,也是個通往玄界的門戶。

  這種門戶,妖炁足夠時可以防範任何人,卻防不了身懷道息的沈洛年,他以道息化去門上妖炁,推開白門踏入。

  這裡面溫暖如春,卻一絲光芒也沒有,只有深邃的黑暗。沈洛年才踏入兩步,還沒看清裡面的模樣,身後白門卻自動關上,他微感意外,正要回頭,就在這一瞬間,發現一股強大妖炁從黑暗中撲出,對著自己胸口抓來。

  雖然什麼都看不到,沈洛年卻可以從妖炁狀況,感應到對方的詳細形貌,他開啟時間能力,先全身輕化,雙手急伸,緊扣對方蓄滿妖炁的雙腕,以道息化去對方襲來的妖炁,更在扣上同一剎那瞬間重化,緊緊握住,以倏然增加的質量硬撼住對方的衝力,終於在這一瞬間,擒住對方雙爪,躲過破胸之厄,沈洛年感覺到對方還想掙扎,忙說:「懷真,是我!」

  黑暗中,對方猛吸一口氣,雙手一軟,顫抖著說:「洛……洛年?」這聲音正是懷真。

  兩人下一瞬間擁抱在一起,懷真緊摟著沈洛年的脖子,迷惘地說:「你……為什麼要來?你真要害死我嗎?為什麼?」

  「我找到辦法了,不會害死妳的。」沈洛年輕撫著懷真赤裸的身子說。

  「沒辦法……你一定會死的……」懷真情動難抑,扯開沈洛年外袍,貼著他胸口說:「我不管了,都是你不好,我陪你死就是了。」

  「別說了,狐狸精,我好想妳。」沈洛年放倒懷真,壓在她身上,緊抱著她滑膩柔軟的身子,兩人肌膚相貼,彷彿就要陷入對方體內一般。

  被這麼撩動著,正逢情動的懷真越來越是難耐,她猛然施力一把將沈洛年翻倒,壓在他身上亂扭。

  兩人都沒經驗,這兒又是伸手不見五指,可見辛苦,翻來倒去折騰了好半天,直到某一瞬間,搞不懂的事情突然搞懂了,那交錯紊亂的兩人粗重呼吸聲,漸漸融合成同一個節奏,在這深邃的黑暗中輕響迴蕩……

  ◇◇◇◇◇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真終於從迷暈境界中緩緩回神,當她感覺到體內充滿原始精粹道息能量的一瞬間,這才突然想起發生了什麼事。她緊抱身下男人的軀體,迷惘地說:「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不等我幾年?一起死了有什麼好處?」

  沈洛年身軀已經從虛脫而逐漸僵硬,他深吸一口氣,勉力舉起左手,緩緩說:「來……解咒。」

  懷真一怔,突然明白,當沈洛年體內道息消失殆盡的這一剎那,咒誓目標物消失,確實可以解咒,她過去從沒想過這一點,一時之間,竟是反應不過來。

  「快……」沈洛年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勉力說:「手……妳的手……」

  「你這樣做……就是為瞭解咒嗎?不要!我陪你去死!」懷真哭著大叫。

  「別這樣。」沈洛年低聲說:「手來……快……」

  「不要!不要!」懷真大叫。

  「懷真……狐狸精……」沈洛年說:「聽我這次……就這次……別讓我後悔……」

  懷真勉強舉起手,讓兩個戴著血冰戒的手指相對,她這時滿臉都是鼻涕、眼淚,口唇輕顫著,說不出話來。

  「妳先說……」沈洛年說。

  懷真強忍著淚,終於開口說:「事……事無常、心易變……緣已滅……咒應散……」

  沈洛年喃喃照念了一次,隨著懷真的施法,突然兩人指端的血冰戒同時亮起,瞬間映照出兩人交叠著的赤裸身軀,下一剎那,光華清散,重入黑暗,血冰戒化成柔細髮絲飄落,那牽繫兩人數年的咒誓,終於消失不見。

  沈洛年見終於成功,他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說:「臭狐狸……別太快變心啊。」

  「去你的!臭小子!」懷真哭著抱緊身軀逐漸冰冷的沈洛年說:「咒不解有什麼關係?誰要你這樣做了?你這渾蛋,拋下我一個人想去哪兒?我不讓你走!不準走!」

  沈洛年乾笑兩聲,想想又說:「對了……金犀匕……龍王拿回……她要妳……有空去見她……」

  懷真正難過,哭著說:「誰管她啊!你抱著我啊!人家要抓抓啊!」

  「我……抓不到了……」沈洛年手腳都已經失去知覺,如何能抱懷真?他不想讓懷真一直傷心,低聲說:「剛進來……差點被妳殺了……好凶……謀殺親夫。」

  「我以為誰派人來壞我修行啊!當然要盡快殺了。」懷真回想起那一剎那,不免詫異地說:「你明明沒炁息……怎麼擋住的?」

  「很……很厲害吧?」沈洛年笑說。

  這時也不是研究那種事的時候,懷真緊抱著沈洛年,過了片刻,終於說:「你怎會想這麼做?萬一……一結束馬上死了怎辦?你不怕嗎?」

  「我遇到一個……叫阿白的仙狐,提到……不會立刻死……」沈洛年說:「我算命……精智力……活一陣子……我……那個力……不……不少喔……」

  「算命?」懷真不懂這句話的實際意思,她想了想,突然說:「你不是會闇靈之力嗎?快變殭屍繼續活著。」

  沈洛年微微搖頭說:「闇……闇靈之力,仍與……一絲生機聯繫……才能思考、判斷……我生機盡失……闇靈之力已……已被闇靈……收回……懷真……臭……狐狸……」

  懷真見沈洛年說話越來越慢、越來越小聲,慌張地大聲叫:「洛年?洛年?」

  「很……很高興……遇見妳……」沈洛年精智力終於耗盡,他一口氣吐了出來,緩緩閉上眼睛。

  「洛年!」懷真猛力搖晃著沈洛年,但這沒禮貌的臭小子,終究沒再醒來。

  懷真在黑暗中,發呆了不知多久,終於慢慢回過神來,她勉強收了淚,讓這小小的玄界空間放出光芒,將沈洛年全身衣物穿上,這才捧著他走出門戶。她把沈洛年輕放在山洞深處,又凝視了他好片刻,終於抹乾淚,將閉關處化散入玄界,轉身掠出洞外。

  出洞前一剎那,懷真扭身出掌,強大妖炁倏然迫出,將前洞整片轟碎掩埋,她不再望向山洞,點地間躍入空中,倏然妖炁一漲,化為白色巨狐,飛騰而去。

  當歲安城外那五百名骨靈轟然倒地後,龍王母確認闇靈之力已散,當下勸退了犬戎與鑿齒兩族,並留下數人保護人族,這才率虯龍族離開。

  消息傳入歲安城內,得知至少五十年內不用擔憂外患,人們相遇不免彼此恭喜道賀,全城連續數日陷入歡騰慶祝的氣氛中。

  至於內政事務,因呂緣海、狄靜皆歿,總門群龍無首,白宗再無掣肘,葉瑋珊在張士科、文森特、白宗全力協助下,內外打點規劃,重新組織噩盡聯合會,統管一切;她不顧賴一心與張士科反對,邀集各界賢達聯合制定憲章,重新推行民主制度。一年後,原人福黨黨魁嚴勘威,代表噩聯會參選,順利當選歲安城首屆民選首長;而在噩聯會中提名失敗的梁明忠,退會後另組「人類自主會」,以會長身份參選,但仍參選失敗,之後「人類自主會」以拒絕虯龍族干政為要求、監視當今政權為手段,聚集了反對勢力,成為歲安城民主化之後,第一個反對政黨。

  這些政治鬥爭,葉瑋珊不打算涉入,當政權順利交接後,葉瑋珊把噩聯會會長職務也交卸給嚴勘威,她早已決定在大選過後率領轉仙部隊組成船隊出海,到世界各地搜救殘餘人類,蒐集資源,並尋找人類遺留的知識與資產。

  白宗除白玄藍夫妻之外,大夥兒都去了,連狄純與月影團都有份,其中只有張志文頗不甘願,但要他一個人留下卻也不肯,只好一面嘮叨,一面上船,跟著出海冒險。

  噩盡二年七月十日星期一,在首長嚴勘威、全城政要與歲安城數十萬人民歡送下,白宗船隊正式從歲安港出港,預計將沿著攔妖河北行出海,再折向東方航行。

  白宗最近為了準備出海,連忙了好一陣子,直到此刻才終於清閒下來,此時眾人聚在主艦甲板,望著歲安港口旁越來越小的送行人影,一面興高采烈地聊著。

  「一心。」黃宗儒站在賴一心左側,突然笑說:「你還是討厭民主選舉嗎?」

  「對啊!」賴一心說:「看,才選舉一次就冒出反對黨了,再過個兩年,兩邊八成又像以前一樣變成仇敵,什麼都可以吵……瑋珊該直接當皇帝的!」

  右側的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說:「好啊,我當一年了挺累,這就禪讓給你當下一任好了?」

  「呃。」賴一心抓頭說:「我不適合啦。」

  「沒有人適合的。」葉瑋珊搖頭說。

  「一心哥。」兩個月前剛過十七歲生日,越來越像個大女孩的吳配睿,走近黃宗儒身旁笑說:「若宗長當皇帝,怎能隨隨便便就陪你出海幾年啊?」

  「啊?」賴一心微微一愣。

  「他才不在乎這種事呢。」葉瑋珊瞟了賴一心一眼說:「只想找件事把我綁著,自己亂跑。」

  「我當然想跟妳一起去。」賴一心忙說:「大不了……當作出巡吧?」

  「還在胡說。」葉瑋珊噗哧一笑,想了想低聲說:「還好我一開始就計劃著交出政權,若多拖個三、五年,說不定真會捨不得交出去……權力這種事,可不能習慣。」

  「捨不得不就剛好幹下去嗎?女皇帝多威風啊!」瑪蓮在一旁笑說。

  「捨不得的時候,就不會是個好領導人了。」葉瑋珊搖搖頭,臉色一整說:「別說這個,我們從東方大陸上岸,很可能會遇到犬戎族,我們這次不是去戰鬥,得想辦法繞過他們的地域,記得提醒自己統帥的部隊,別掉以輕心。」

  經過這一年,決事公允、思慮周密的葉瑋珊威望已逐漸建立,她這一正色下令,眾人都肅然應聲,不敢繼續開玩笑。

  葉瑋珊想想又說:「這趟旅程,可能要幾年的時間……回來之後,我想讓白宗解散。」

  「幹嘛解散?」賴一心吃驚地說。

  「歲安城運行著民主制度,我們這樣的武力團體不該繼續存在。」葉瑋珊說:「未來引仙之法也可以制度化,交給政0府管理……舅媽該也能接受。」

  「我不讚成。」賴一心搖頭說:「說不定他們搞得很糟糕呢。」

  葉瑋珊苦笑說:「你也真是的,多點信心好不好?」

  「萬一真的不好呢?」奇雅突然說。

  葉瑋珊一怔,望向奇雅說:「奇雅妳也贊成帝制?」

  「不是。」奇雅沈吟說:「只覺得也許還有別的辦法,若當真像以前那樣不斷內鬥,我不覺得五十年後人類能夠自立……不能什麼都扔給民主就不管了。」

  聽到這話,眾人神色都凝重起來,這問題雖不是近在眼前,卻當真不能忽略,賴一心見眾人都不說話,突然一拍腦袋說:「啊,這幾天忙得都忘了問,瑋珊,最近有沒有試著找洛年?輕疾還是說沒有回應嗎?」

  葉瑋珊一怔,笑容微斂,輕輕搖了搖頭。

  「洛年也真是的!居然一點消息都不給。」賴一心惋惜地說:「沒能找他一起去玩,真是可惜,過幾天再試試吧。」

  「我知道。」葉瑋珊勉強笑了笑點頭。

  「不過也太久了。」賴一心抓抓頭,突然說:「不會是出事了吧?」

  賴一心這麼一說,這一瞬間,氣氛突然變得十分怪異,每個人都說不出話,狄純更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轉頭就往船艙跑。杜勒斯連忙追去時,賴一心詫異地說:「怎……怎麼了?」

  「你這人真是……」葉瑋珊嘆一口氣說:「別說了。」

  這一年間,葉瑋珊不時嘗試與沈洛年聯繫,但沈洛年卻總處於無法應答的狀態,除賴一心之外,眾人漸漸心裡有數!沈洛年恐怕是凶多吉少。

  葉瑋珊、奇雅當日就已起疑,黃宗儒、張志文、吳配睿等人後來慢慢也感到不對,若真有辦法能除去屍靈之力,那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神通廣大的龍王母為什麼提都沒提?若唯一解決的方法就是殺了屍靈之王,那豈不代表沈洛年已然喪命?眾人每當想到這件事,就彷彿一塊大石壓在胸口,尤其狄純每次聽到眼眶就泛紅,更讓人不想多提;今日賴一心莽莽撞撞地這麼一說,狄純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賴一心看看眾人臉色,又說:「難道你們都以為洛年死了?」

  眾人皺著眉頭、別開目光,雖然大家都這樣想,但誰也不想說,此時聽賴一心這麼問,不免有點困擾。

  「我才不相信。」賴一心擡起頭說:「他一定會有辦法的,只不過可能被什麼事情陷住,所以沒法給我們消息……他總有一天會來找我們的,你們放心吧。」

  看賴一心說得這麼有信心,眾人心中莫名地多了一點希望,葉瑋珊低聲說:「總有一天嗎……」

  「對啊。」張志文跟著笑說:「我早就說別替洛年擔心,他外掛超多的。」

  「你什麼時候說過?」瑪蓮給張志文一個白眼。

  「現在開始說。」張志文吐吐舌頭說。

  「賴皮鬼。」瑪蓮笑著白了張志文一眼。

  「等洛年回來……」吳配睿想了想,對黃宗儒笑說:「到時候你幫我罵洛年好不好?我不能罵。」

  「為什麼?」黃宗儒一頭霧水。

  「因為每次我問他,他都凶巴巴地對我說:『關妳屁事!』對你們就不會。」吳配睿嘟著嘴,學著沈洛年的語氣,把眾人都惹笑了。

  奇雅見狀,輕嘆一口氣,悄沒聲息地轉身往船艙走,和沈洛年懇談過的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但她也不想壞了大家的興致,索性先一步離開。

  剛飄入走道不久,奇雅微有所感,停步回頭,卻見葉瑋珊追了過來,兩人相對停下,葉瑋珊遲疑了幾秒才開口說:「奇雅,洛年他……他會回來嗎?」奇雅那日和沈洛年私語後,不論瑪蓮如何追問,她始終不說兩人談的內容,葉瑋珊懷疑已久,只是一直沒機會問,此時見奇雅突然離開,終於忍不住追來詢問。

  該說嗎?還是不說?奇雅遲疑了一下,終於說:「為什麼那曰妳不親自問他?或許他會……」奇雅說到這突然一頓,搖頭說:「總之這五十年是洛年爭取來的,我們不能糟蹋。」她說完輕嘆一口氣,轉身回房去了。

  在艙口傳來的隱約笑鬧聲中,怔立走道的葉瑋珊細思奇雅語意,想起過去的一切,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串串滑落。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51:24

第十三集  第九章  尊伏之氣

  眼看狀況不妙,葉瑋珊再度從西城趕回,她飄上城頭與沈洛年會合,一面問:「洛年,狼人很強嗎?」

  「一般狼人不比牛頭人差,更有不少高手超越刑天……」沈洛年頓了頓說:「上次我遇到的壺谷族長,還比大刑天稍強一籌,這批狼人數量雖少,恐怕戰力比鑿齒大軍還高。」

  「那……」葉瑋珊遲疑地說:「還能頂得住嗎?」

  「不知道。」沈洛年頓了頓說:「反正只要他們派人來殺骨靈,我就會下去,靠著這城牆,該可以撐一段時間。」

  葉瑋珊正想開口,突然一怔說:「他們上前了……這次不派部隊?」

  沈洛年也看到了,除了那六隻刑天,還有三隻狼人跟著走了出來。沈洛年見狀不禁皺眉罵:「又要變花樣了?每次都換招式,煩不煩啊!」

  「因為每一招都被你破解了啊。」葉瑋珊苦笑說:「當然會換方法。」

  沈洛年正想開口,卻見一隻強大刑天正往城牆沖,同時快速揮動斧頭,揮出一連串狂猛妖炁,最外側的幾名骨靈不待吩咐,馬上正面迎上,但這可不是剛剛那試驗般的一下輕擊,而是攻城般地連續猛擊,幾道妖炁連續轟上那些骨靈身軀,其中兩隻骨靈受力最大,終於承受不住,身軀爆散斷成數截,滾在地上爬動。

  不會吧?他們決定用這種笨方法嗎?一隻隻殺?沈洛年瞪大眼往外看,卻見刑天和狼人們討論了片刻,這九名隊伍中的強者輪番衝出,刑天自然用斧頭,而狼人則是揮動著巨爪,全力對骨靈們遙發炁勁轟擊,骨靈若不擋,自然是城牆遭殃,沈洛年只好看著骨靈以軀體應付這些妖炁,慢慢地一個個被擊散。

  雖說對方每一次引炁都要一些時間,但只要幾個小時過去,骨靈還是會死光……死光之後,如何阻止對方轟擊城牆?城牆一破,這城不就完了?葉瑋珊倒抽一口涼氣說:「怎辦?」

  沈洛年停了幾秒之後才說:「不知道。」

  葉瑋珊靜默片刻,再確定一次所有通訊網都已經關閉,這才嘆了一口氣說:「我這就去準備撤軍,洛年,我一會裡讓小純、杜勒斯來找你。」

  「幹嘛要那兩個小鬼來找我?」沈洛年皺眉說。

  「我怕你忘了逃。」葉瑋珊望著沈洛年說:「斷後的事,你就別管了,你對宇定高原比較熟,幫舅媽他們領路好嗎?」

  真的只能這樣嗎?沈洛年緊皺著眉頭,只聽葉瑋珊又說:「這城太大、人太多,實在沒辦法……曰後只剩下幾千人,有你看顧的話,應該可以保全,你以後若有空,幫我照顧一下舅媽、舅舅……還有,你能幫忙把賴媽媽和吳媽媽帶走嗎?」

  媽啦!連賴一心和吳配睿的老娘也要我顧?這是在交代後事嗎?沈洛年皺眉說:「若只有鑿齒和刑天也就算了,現在還加上狼人……斷後的人死定了,我看白宗還是衝前面逃命比較好,讓那些跑得慢的斷後吧。」

  葉瑋珊搖搖頭:「不能這樣,會落到這種局面,我得負責。」

  「妳負什麼責?打仗打不贏怪誰?」沈洛年瞪眼說:「會長是我拱妳上去的,虯龍也是我趕跑的,我責任還大一點。」

  葉瑋珊嫣然笑說:「你會做出這些事,不都是為了我嗎?」

  沈洛年倒沒想到葉瑋珊會這麼說,一陣尷尬後,他惱羞成怒地說:「沒錯,就是妳害我忙了這麼久!到最後若還讓妳死了,媽的,我這一年不是白忙了?」

  葉瑋珊莞爾而笑,微微搖頭,輕聲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若真有來生,希望還能與你相識……我去安排撤退了,你保重。」

  媽啦!來生?想做什麼這輩子一次做完成不成?沈洛年一咬牙說:「等等,也許還有個辦法。」

  葉瑋珊一怔,看著沈洛年表情,詫異地說:「還有辦法?你……你怎不早說!」說到這兒,她臉蛋終於微微紅了起來。

  沈洛年也有點尷尬,他揮手說:「先讓我……算命看看,妳去準備撤退,我有了決定再告訴妳。」

  葉瑋珊這時顧不得害臊,這城中三十多萬人的性命就在沈洛年一念之間,她忙說:「決定了用輕疾告訴我。」

  沈洛年點點頭,目送著葉瑋珊離開,這才回頭往城外看,見那幾個領頭的刑天、狼人仍在輪流破壞骨靈,他低聲說:「輕疾。」

  「是?」輕疾應聲。

  「這件事情,我想先告訴你……很抱歉,我必須放棄當初和你的約定。」沈洛年望著前方說:「我等會兒會帶著骨靈,使用闇靈之力衝入鑿齒部隊中,大量製造殭屍,這兒畢竟道息不足,我現在體內闇靈之力又增加不少……他們阻止不了我。」

  「你當著犬戎族面前製造殭屍,到時候想藉著鳳靈能力狡辯也沒辦法,一輩子都會被妖仙追殺。」輕疾說:「你不想見仙狐懷真了嗎?」

  「當然想,不知道那臭狐狸現在如何了?」沈洛年腦海中浮現懷真那有點調皮的笑容,心中一暖,想想又說:「但沒辦法,讓這城中的人和白宗人都死光似乎不大對勁……等殺光這些妖怪,我會殺了殭屍,然後盡快躲起來,反正我沒炁息,天下哪兒不能躲?」

  「殭屍、旱魃雖會服從屍靈之王的命令,但牽涉到性命時,還是有可能抗命逃跑。」輕疾說:「萬一脫逃一隻,天下就可能陷入劫難了。」

  「真的嗎?」沈洛年抓抓頭說:「那我先把他們騙去個山洞之類的地方,再動手殺光。」

  「還是不保險。」輕疾說:「我有別的建議。」

  「嗄?」沈洛年吃驚地說:「你有辦法怎不早說?」

  「我雖然會回答你問題,但不該主動提供你建議。」輕疾頓了頓,帶著三分無奈地說:「這次是沒辦法,所以破例。」

  沈洛年倒可以理解,輕疾……或者說后土,協助自己的唯一原因就是阻止自己製造殭屍,此時再不協助,眼看殭屍就要量產,他也不得不破例,當下高興地說:「你快說,有辦法的話,我也不想製造殭屍啊!」

  「雖說是破例,但其實方法你都知道,只是沒想到。」輕疾說:「對方要殺光骨靈才敢攻城,你只要從城內持續補充就好了,時間一長,對方只能退兵。」

  「什麼叫城內補充?」沈洛年詫異地說。

  「城內不是很多人類嗎?」輕疾說:「先多製造個一千骨靈,對方可能就會放棄了。」

  「媽啦!」沈洛年詫異地說:「這什麼爛辦法?你要我隨便殺一千人?」

  輕疾淡淡地說:「殺一千人,可以救三十多萬人。」

  這種說法沈洛年倒是可以接受,上次為了牛頭人和鶴鴕族的數萬性命,他就差點動手殺人,只不過恰好遇到羅紅等人化解了那次的衝突……殺一千人嗎?可不少呢,從哪兒開始殺?沈洛年回過頭,看著城牆下方那一張張帶著惶恐表情的臉孔,微微皺起眉頭。

  自己若是回頭殺人,城內馬上會天下大亂吧?那個熱血笨蛋賴一心說不定會拿著黑矛來跟自己拚命。媽的!到時候葉瑋珊、瑪蓮她們會幫誰?沈洛年目光轉向那特高台,望向正一臉期待、凝視自己的白宗等人,他嘆了一口氣,轉身望著城南說:「算了,到時候城內反而先打成一團,你這辦法不好,我還是殺出去製造殭屍……幫我聯繫瑋珊,我通知她一聲。」

  「且慢,你不喜歡那辦法……我還有第二方案。」輕疾說。

  「喂!你一次說完成不成?還有什麼辦法?」沈洛年不免有些意外,輕疾辦法怎會這麼多,自己卻一個都想不出來,自己當真這麼笨嗎?

  「站在隊伍之前的那九人,應該就是鑿齒和犬戎族的領袖人物。」輕疾說:「若能殺了他們,兩軍應該會崩散,就算不散,也無力攻城。」

  「他們很強耶,誰有辦法殺了他們?」沈洛年注異地說:「你的本尊要親自出手嗎?」

  「不,后土不能出面干涉。」輕疾說:「你去殺。」

  「媽的,你想騙我去送死就對了?」沈洛年忍不住罵:「我沒這麼笨!」

  「你誤會了。」輕疾說:「這樣衝去當然不行,要讓金犀匕出鞘。」

  「金犀匕出鞘?」經過這麼久,沈洛年幾乎已完全忘了這件事,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輕疾接著說:「金犀匕無堅不摧,你又具有道息護體,不怕任何遠距妖炁,只要金犀匕在手,除少數天仙、上仙外,可說天下無敵,就算想殺光眼前這十幾萬人也不難。」

  真有這麼猛?沈洛年說:「懷真說要很大的炁息才能打開,凱布利的妖炁根本不夠,我催了多久都沒用。」

  「確實,金犀匕開啟,需要瞬間大量炁息催入活化精體,不能慢慢累積。」輕疾說:「但仍非不可能……我已估算過,只要請葉瑋珊、奇雅、白玄藍三位,將過去累積儲存在玄界之炁息,同時催出最大量灌注,應能順利開啟。」

  媽的,果然沒想到這招!沈洛年大喜說:「出鞘真能殺退這些傢夥?你不是騙我去送死?」

  「若是不能,你只要使用闇靈之力,他們也沒法馬上殺了你,一樣可以製造殭屍。」輕疾說:「當然,我更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也對,自己如今體內的闇靈之力可充沛得很,在這息壤山區,正適合欺負妖怪,既然要找她們三人幫忙……沈洛年一轉念,飄身而起,朝特高台飛去。

  葉瑋珊、白玄藍、奇雅三人,這時都在高台上,這些決策中心的人物,都已經知道形勢的嚴峻,也知道最後仍要看沈洛年有沒有新辦法,當然,除三人之外,賴一心、瑪蓮等其他白宗人也都眾集在這兒,一來這兒道息豐沛,最為舒服;二來現在反正也不能出城,眾人自然擠在這兒等消息。

  見到沈洛年突然飛來,眾人馬上擁上,其實不只白宗眾人,連呂緣海、狄靜、張士科、陳青等人,都忍不住在附近旁聽,畢竟沈洛年接下來說的話,將決定整城人民的性命。

  沈洛年看眼前眾人擠成一團,臉上都是期待,不禁有點荒謬的感覺,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到了這種最後關頭,都是自己在忙?沈洛年望著眾人,點頭苦笑說:「有辦法。」

  「太好了!」眾人鬆了一口氣,紛紛問:「什麼辦法。」

  「我需要幾個人的幫忙。」沈洛年往人圈外走,一面說:「瑋珊、奇雅、藍姊,過來一下好嗎?」

  看樣子沈洛年不想對眾人說,大夥兒也不敢厚著臉皮湊過去,只遠遠偷瞧。

  「蚊子、蚊子。」瑪蓮閒著沒事,抓過張志文,勒著他脖子低聲說:「你快想!洛年要怎麼救大家?為什麼要奇雅她們幫忙?」

  「阿姊,我怎會知道啊?」張志文被這麼勒著其實很樂意,但卻回答不出這問題。

  「你不是總說自己比我聰明嗎?沒用!」瑪蓮也不松手,就這麼搥了張志文腦門兩下。

  張志文喘了兩口氣說:「這……想想共通點吧,她們都是發散型的?」

  「對。」瑪蓮點頭說:「可是發散型也不只她們三個,還有呢?」

  「呃……」張志文說:「都是美女?」

  瑪蓮瞪大眼睛說:「和這有關嗎?」

  「應該沒關係吧,不然怎麼會少了阿姊。」張志文嘻皮笑臉地說。

  「去你的,這時候還胡說八道,揍死你。」瑪蓮忍不住又搥了兩下。

  「痛、痛……我開玩笑的啦。」張志文確實有幾分小聰明,他揉著腦袋,壓低聲音說:「莫非因為她們都會道咒之術?」

  瑪蓮一怔,推開張志文點頭說:「有道理,說不定真相這事有關。」

  不勒了?張志文倒有點失望,站在一旁乾笑說:「阿姊等會兒問奇雅不就好了?幹嘛這麼急。」

  「笨蛋,我是怕奇雅有危險。」瑪蓮哼了一聲說:「如果是為了道咒之術,大概不會有事。」

  另一面,葉瑋珊、白玄藍和奇雅剛聽完沈洛年的簡略解釋,三人對視一眼,都直接點了點頭。

  沈洛年反而有些意外,她們怎麼連問也不問一句?沈洛年說:「都沒問題?」

  奇雅開口說:「把我們存在玄界的炁息以最快速度灌入你的武器,就可以趕跑那些妖怪,對吧?」

  「對。」沈洛年頓了頓,愣愣地說:「我意思是,妳們不問我為什麼可以辦到嗎?那些炁息妳們存了很久吧?」

  三女聞言相視而笑,過了片刻,白玄藍才笑著開口說:「洛年,我們只能仰仗你已經很過意不去,怎麼還會有人不相信?說不說都無妨的。」

  說的也是,若她們當真問個不停,自己反而會嫌煩。沈洛年笑了笑,當下取出金犀匕,準備進行輕疾的建議。

  因金犀匕沒有護手匕顎之處,沈洛年左手捏握著柄脊之間,讓三女伸出左手接觸把手,而金犀匕握柄處實在不大,四人的手都放在上面,說實在還有點擠迫。

  好不容易把位置安排妥當,沈洛年這才說:「妳們小心點,一有動靜就一起放開手。」畢竟沈洛年從沒用過出鞘的金犀匕,實在不知道威力多大。

  白玄藍望望葉瑋珊和奇雅,微微一笑說:「那麼就開始了?」葉瑋珊和奇雅同時點頭,三女右手同時揮匕,開啟玄界之門,將過去儲存的炁息以最大輸出量,瞬間向著金犀匕內灌入。

  三女這一動作,馬上感覺到金犀匕的不同,手中從玄界引回、催入的炁息,彷彿又被放到另外一個空間一般,送出就沒了蹤影。三女雖然有些狐疑,但此時除了相信沈洛年也沒有別的選擇,三女鼓起全力,源源不絕地將大量炁息往金犀匕握把處高速催送。

  這一瞬間,突然四人掌心一震,卻見金犀匕的握柄和刀刃左右裂開,似乎有股力量想往左右彈,沈洛年一驚說:「快放手。」

  三女一怔,同時斂炁鬆手,沈洛年右手連忙抓握柄端,此時金犀匕恰好往外一彈,出鞘半分,一股金色霞光從他指縫中泛出,炫亮奪目。

  沈洛年還記得懷真當初的交代,打開金犀匕之後,要盡快收入鞘中,否則會引來強大妖怪覬覦。他沒時間和三女多解釋,彈身飄起,往外急飛,一面說:「我去殺了那些領頭妖怪就回來。」向著城外飛衝出去。

  眾人卻沒想到,沈洛年弄了半天的結果,居然是自己衝出去殺妖怪?葉瑋珊驚呼說:「洛年?」卻見沈洛年頭也不回,已經衝出城牆外。

  沈洛年一面飛,輕疾在他耳中一面快速地說:「右手後收,將劍身往身後指,一面在心中指示匕身增長。」

  上次看到懷真使用,確實不像原來的長度,沈洛年收起那鋒利的劍鞘,心中一面胡亂嚷著「變長、變長、變長」,口中一面說:「可以變多長?」

  「最長約五公尺餘。」輕疾說:「小心使用,別揮到自己。」

  五公尺?沒搞錯嗎?沈洛年一扭頭,果然自己身後拖著好長一條彷彿彗星尾巴的耀目金芒,沈洛年訝異地說:「不怕斷嗎?」

  「放心。」輕疾說:「試試就知道。」

  幾句對話之間,沈洛年已飛出百餘公尺,眼見敵人就在前方,他收起凱布利,點地急射,高速向對方接近。

  刑天與狼人見沈洛年突然衝來,一瞬間都有點愕然,眾妖斧、爪齊揮,一道道妖炁往外飛射,對著沈洛年轟。

  此時凱布利已收,不用顧忌對方妖炁襲擊,沈洛年道息護身,往前急飛,那一道道劈到身上的妖炁,及體前已化散消失。眼見沈洛年毫無阻滯地衝近,刑天與狼人一愣間,三面一分,斧、爪急揮間,帶著強大妖炁,分從不同角度攻了過來。

  眼見距離已經夠近,沈洛年右臂前揮,耀目金芒劃過大片空間,對眼前的九個妖族殺去。

  這一瞬間,三個刑天與一名狼人,眼見金光揮來,凝聚妖炁斧爪前揮硬抗,另五妖不明金芒何物,動作稍緩,往後微撤,想看清楚再說,當下不同性格決定了不同的命運,金芒揮過的同時,往前挺進的四名妖怪,斧、爪、身軀一瞬間平整地切成數截,妖炁散溢的同時,身軀滾轉在地,血液四面噴灑,而直到這一瞬間,倒地的妖怪才驚覺不妙,慘呼出聲。

  果然像是切豆腐一樣毫無阻滯,不愧是萬年神物,沈洛年心中暗栗,正想趁勝追擊,但現實畢竟不如理想,雖然切得流暢快速,但那些切斷的斧身、盾牌、狼爪還有飛翻灑血的上半截身軀,依然保持著原先的路線,向著自己高速飛撞,就算可以變重撞開,身體可是軟的,這麼撞上去未必妥當,他當下開啟著時間能力,連續迅速點地移位,閃過這些飛空斷肢,這才向其他妖怪追擊。

  但就這麼頓上兩頓,逃過一劫的三隻刑天、兩名狼人,已經退出了十餘公尺,其中一名狼人以犬戎語驚呼一聲:「金犀匕!」當下一轉頭,往狼人大隊奔逃。

  逃跑的不只這名狼人,其他的狼人與刑天,也分別朝自己隊伍奔,而後方的狼人與鑿齒大隊,眼見自己將領受迫撤退,紛紛往前擁上支持。

  沈洛年眼看狼人、刑天分兩面逃跑,不禁愣了愣,一瞬間不知該往哪兒追,但這時沒時間讓自己思索,更不能下次再殺,這匕首可不是說開就能開,剛剛不知已耗去葉瑋珊她們多少炁息,若重存得花上數日,歲安城可撐不到那個時候,今天非得把這些首領殺光不可!狼人雖強,但數量畢竟較少……沈洛年一轉念,彈身急掠,對鑿齒大軍衝去。

  沈洛年點地飛掠的速度雖不算慢,卻也快不到哪兒,想追上逃命的刑天可不容易,何況大軍本就不遠,刑天幾個彈跳間,已衝入隊伍中,同時下令大軍前衝,想用人海戰術淹死沈洛年。

  沈洛年看眼前冒出一大群鑿齒,這時也沒時間考慮該怎麼做,他金犀匕從右到左揮過,大片金色寒光閃動間,眼前數十名鑿齒霎時分成兩段,到處亂滾。

  但就像剛剛一樣,往自己沖的敵人身體雖然聽話地分成兩半,卻依然毫不客氣地對著自己翻滾飛摔,沈洛年只好高躍蹦起,讓過這大片亂滾的屍塊,對某個最近的刑天首領飛掠。

  這兒離城牆已有一大段距離,鑿齒體內妖炁較足,沈洛年一躍,周圍的鑿齒紛紛跟著御炁躍起攔截,一下子周圍都是敵人,遠看彷彿被包圍在鑿齒群中。

  但金犀匕的長度可是五公尺餘,蓋得稍矮的兩層樓高房宅,也不過這麼高而已,那耀目金芒,繞著沈洛年四面飛旋,周圍死傷無數,屍首滾倒的同時,大片血液噴散而出,地上的息壤土一時無法吸收,讓鮮血大片蔓延,淌流如川,正是血流成河。

  鑿齒縱然凶殘,哪見過這種殺人法?一下子都愣在那兒,沈洛年周圍倏然空了下來。

  往前一路殺嗎?正如輕疾所言,拿著神物金犀匕,只要不怕手酸,殺光這些傢夥並不困難,但不管是活人或屍體,沒躺平之前都會擋路,這麼一路砍過去可快不起來,而且這種基層妖怪多殺無益,反而浪費時間……沈洛年心念一轉,以凱布利從空中騰起,直接飛衝向感應到的強大刑天。

  在這環境中,鑿齒不大容易鼓出遠距妖炁,但一般刑天仍辦得到,當下刑天群巨斧連揮,一連串妖炁從四面八方轟來。沈洛年自己不怕,凱布利可受不了,沈洛年無可奈何,一收凱布利,又往鑿齒大軍中落了下去。

  不殺不行嗎?沈洛年一咬牙,左手舉出牛精旗迎風急揮,白霧滾滾而出,向著四面八方蔓延。

  鑿齒、刑天這兩天可受夠這霧了,連忙往外奔散,不過這正符合沈洛年的需要,敵人往外逃,代表砍斷的屍體不會再對著自己飛撞,沈洛年當下不再停步,對著刑天首領追去。

  不過沈洛年跑得快,霧泛出的速度卻沒這麼快,若在一個小範圍中四處殺敵,白霧效果當然奇佳,但直線高速移動時,隱身的效用就降低不少,何況現在日正當中,白霧效果更低三分,沈洛年這一沖,周圍敵人看得清楚,又擠了上去。

  媽的,真得把這些鑿齒全殺光嗎?沈洛年火上心頭,這時顧不得金犀匕使用太久會不會引來強大妖怪,當下隨手亂揮,彷彿割草一般,將鑿齒部隊一大排一大排地砍倒,但敵人實在太多,看樣子一時三刻似乎砍不完。

  而在歲安城那端,約莫一分鐘之前,眾人看沈洛年突然拖著一道耀目金光衝出去,自然是大吃一驚,直到看見他揮手間黃芒橫掃,倏然砍死了四名強敵,城內高台、城牆上數萬人同時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張大嘴,誰也發不出聲。

  跟著就是刑天與狼人怪吼逃命,高速向著大軍奔逃,沈洛年則從後方拿著那古怪光華追擊的畫面,到了這一剎那,城中不知誰先開始,爆出好大的歡呼聲,都在替沈洛年加油。

  但沈洛年畢竟還是沒能追上對方,眼見刑天躲入大軍之中,眾人正忍不住同聲惋惜時,卻見沈洛年居然就這麼直殺入鑿齒大軍,霎時鑿齒大軍翻翻滾滾地向著那兒猛擠,雖說他揮手間,鑿齒便一群群地死亡,但鑿齒卻仍毫不停歇地向他衝殺,最後終於逼得沈洛年放出白霧,可是白霧效果似乎又不怎麼見效,眼看著沈洛年就這麼陷入對方大軍之中,似乎被糾纏住了。

  賴一心看著眼前局勢一瞬間變化萬千,先是驚呆,跟著狂喜,最後是擔憂,眼見沈洛年附近白霧亂滾,周圍滿是鑿齒大軍,更是看不清楚狀況,他忍不住大喊:「洛年被困住了!」他當下往外連續幾個飛縱,就這麼跳出城外。

  葉瑋珊大吃一驚,忙喊:「一心?」

  「去幫洛年!」賴一心回頭揮矛,挺胸大喊:「誰跟我去?」

  「靠!」瑪蓮一聲大吼,也不知道是贊成還是罵人,只見她拔刀跟著往外衝,霎時張志文、吳配睿、侯添良等人跟著都跳了出去。

  而賴一心確實具有一種奇怪的情緒渲染能力,他這一喊,一瞬間群情激憤,高台上的萬名轉仙部隊,有近兩千人忍不住跟著往外衝。葉瑋珊一愣,揚首眺望,見鑿齒大軍中央白霧忽起忽散,正亂成一團,刑天群不敢往中央接近,紛紛往外潰退,狼人更是領軍退得老遠。

  似乎確實有機會,何況總不能讓賴一心在內的兩千人被鑿齒吞了……葉瑋珊權衡利害,一咬牙說:「小珠姊我們上!輕疾,開啟全部通訊網,轉仙部隊全軍突擊!剿滅鑿齒!」

  這一聲令下,城內所有轉仙部隊全部往外衝,在賴一心等人領軍下,朝鑿齒大軍殺去。

  鑿齒大軍只在數百公尺外,以轉仙者的速度來說,一晃眼的時間就能奔到,賴一心、瑪蓮、吳配睿、張志文、侯添良五人奔在最前端,五把武器同揮,彷彿一個銳利的刀口,破開鑿齒大軍,直衝了進去。

  一般轉仙部隊本就強於鑿齒,何況戴著洛年之鏡的賴一心等人?這一領軍衝入,鑿齒立時陣腳大亂,圍在沈洛年身旁的鑿齒倏然少了不少,圍攻的陣式也鬆動了些。

  沈洛年微微一怔,從妖炁感應,已發現人類大軍衝了過來,他不知道這件事是賴一心搞出來的,正覺意外,不明白葉瑋珊怎會冒這種風險,這時讓城內所有部隊衝出城外,萬一狼人趁隙攻城又該如何?

  總之不能讓那些刑天首領加入戰局,連賴一心在內,恐怕沒人抵擋得住那種妖怪。沈洛年以凱布利騰起,四面一望,見狼人已退到西南河畔,正觀望著戰局,沈洛年心中暗下指令,讓那群骨靈部隊移到狼人與城牆之間,稍做防禦,若對方有異動,至少自己會先一步知道,做了這樣的安頓後,沈洛年這才繼續觀察這邊的戰況。

  沈洛年卻不知道,當他拿著金犀匕出現後,狼人根本就不敢有任何動作,鑿齒十幾萬部隊砍起來還有點麻煩,狼人可只有來幾千人,若當時沈洛年是對著狼人沖,這幾千人可經不起金犀匕的屠殺,此時狼人還不撤退,只是抱著一線希望,想看戰局最後的發展。

  至於鑿齒這一面,沈洛年目光搜尋著,發現一名刑天首領正在近百步外攻擊轉仙部隊,賴一心等人正吃力地抵禦著,周圍不斷有人翻倒,沈洛年當下飛空直進,往那名刑天后心直搠。

  凱布利的妖炁本就不強,在這一片亂中更不易感應,這刑天把心思轉移到了殺人,也算他命數當盡,他正四面揮斧、威風暢快的同時,突然胸口一涼,見光不見影的耀目金芒從背心瞬間透入,跟著從胸口那雙目間透出、上挑,把胸膛中腰以上分成左右兩半,血液望空噴灑間,刑天腹中巨口怪叫一聲,翻身倒地掙命。

  有人幫忙可好殺多了!沈洛年一喜,和賴一心等人迅快地點頭打個招呼,又飄飛著找下個倒黴鬼去了。

  剩下兩名刑天可沒這麼愚蠢,從看到金犀匕之後,就逃得老遠,沈洛年雖想順著妖炁找去,但若看到普通刑天和人類戰鬥,忍不住就從五公尺外順手偷剌,了結那刑天的性命,偶爾飛得稍低,順手一揮,幾十顆鑿齒腦袋就這麼骨碌碌滾了一地,只不過這麼繞上幾繞,還沒追上目標,反倒宰了十幾個普通刑天,殺了數百名鑿齒。

  眼看沈洛年神出鬼沒地殺人,逼得一般刑天也不敢與人類部隊纏戰,紛紛撤出戰局,這麼一來,鑿齒自然打不過人類,隨著戰況逐漸向人類這端傾斜,鑿齒部隊正逐漸潰散,犬戎族人見狀,悄沒聲息漸漸地往西方退,似乎打算就這麼離開戰場。

  「諸位,請住手。」一個柔和的女性聲音,突然詭異地從空中傳出,在這殺聲震天的戰場中,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每個人耳中,但眾人正死命戰鬥,哪有時間往上看,有空擡起頭的不到百分之一。

  飄在空中的沈洛年,恰好屬於有空的人,他擡頭往上瞧,卻見數百公尺高處,站著一女、兩男三個青壯年人,那三人外貌看似三十餘歲,身穿古式袍服,頭髮挽成高髻,男子雄壯英挺、濃眉大眼,女子貌美端莊、高挑豐腴,最讓沈洛年吃驚的是,這三人與自己距離不過數百公尺,居然仍是完全無法感應。

  過去一般善於隱匿的妖怪,通常頂多讓妖炁感應降到十分微弱,不易和其他小妖獸或妖炁植物分辨,從而無法察覺,但這三人飄在空中,周圍沒有任何其他妖炁可做掩護,而且在已知對方所在的情況下,卻依然沒有任何感應……有這種能耐的妖怪,除了懷真與麒麟之外,沈洛年還沒碰過第三個,眼前居然一下冒出三名,他不禁心中暗叫不妙,莫非搶金犀匕的強大妖怪來了?他連忙把金犀匕收到最短,藏在身後,卻見那女子突然望著自己笑了笑,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

  女子目光沒在沈洛年身上停留太久,見下方依然打個不停,她彷彿看著胡鬧的孩子,露出有點無奈的笑容,又說了一次:「請住手。」聲音再度傳到了每個人耳中,連歲安城中都聽得清楚,人們紛紛走出屋外,攀上高處,眺望著這方。

  但戰場上可不是想停手就能停手的,何況這聲音的主人雖然外貌端麗,但這麼虛空懸浮著,看來也不像人類,說不定又是什麼妖怪,此時正是剿滅鑿齒的時間,轉仙部隊人人奮勇、各各爭先,依然砍殺個不停。

  「真是沒辦法。」女子搖搖頭,對身旁男子說:「你們且退遠一點。」

  「是,王母。」兩名男子飄身飛退,倏然離開近百公尺。

  移動總不能不用妖炁,而兩男這一瞬間爆出的妖炁,讓沈洛年不寒而慄,這可是沒見過的強度,這三人是何來歷?王母又是什麼稱呼?不過驚訝的事情還不只這些,被稱作王母的女子,微微一笑,突然妖炁大漲,身形倏然脹大變形,空中一聲巨響爆出,周圍氣流往外急捲。

  沈洛年被那股急風吹得往後飛退,但目光卻無法移開,原來在這一瞬間,空中出現了一條長達百公尺的青色巨龍。巨龍龐大身軀周圍妖炁吞吐不定,激引著氣流變異旋流、雲霧翻捲,四隻巨型鱗爪伸曲之間,隱隱雷爆聲在爪邊嗶剝發響,那比房屋還巨大的頭顱,正張開巨口對著下方說:「請住手。」

  原來那柔美的女聲已變為低沈的聲響,一股沈重的壓迫感逼到每個人身上,無論是人類還是鑿齒,不由得紛紛停手退開,仰頭看著巨龍。

  這龐然巨物透出的威勢,讓人懼怕又崇拜,不知道誰先開始的,戰場上的人們一個個趴伏、跪拜下來,千羽部隊也紛紛落地,跟著連稍遠處的歲安城人民,也紛紛跪下,而不只是人類,連鑿齒、犬戎族也跟著趴下。片刻之後,還能站著的,除沈洛年之外,只剩下賴一心、葉瑋珊等白宗眾人,以及少數首領級的刑天、狼人。

  敖家的龍王老大來了嗎?以前懷真老喊「老龍」,沒想到居然是母的,難怪被叫作王母……媽啦,金犀匕的主人似乎正是這傢夥?沈洛年暗叫糟糕,有妖怪來搶大不了跟他拼了,但主人出現該如何是好?眼看這仗已經打不下去,沈洛年不敢吭聲,偷偷把金犀匕收入鞘中,藏入吉光皮套,看能不能混過去。

  收好金犀匕,沈洛年目光轉過,望瞭望周圍趴成一片的人與妖,不由得暗暗佩服,這該就是所謂的「尊伏之氣」吧?果然厲害!難怪自己也覺得有點敬畏……不過刑天沒趴下也就算了,葉瑋珊他們怎麼也有免疫力?可別惹火了對方。

  飄在空中的王母巨龍,目光掃過站著的幾人,最後停在了賴一心身上,那巨口微微上勾,露出笑容說:「沒想到虯龍血脈,傳過千代後仍能顯現……站著的幾個孩子,都是你的朋友吧?」

  賴一心本來保持著瞪大眼、張大嘴、不可置信的表情,見這巨龍突然看著自己說話,不禁呆了呆,他也不是很明白龍王母說的話,傻了片刻才說:「我們……是朋友。」

  原來瑪蓮等人沒趴下,是因為和賴一心相處久了,所以免疫?沈洛年正胡思亂想,龍王母的目光已經轉到了他的身上,微微一笑說:「你就是洛年?」

  媽啦!這龍王母老太婆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沈洛年吃了一驚,忍不住飄退了十來公尺遠,頗想就此開溜。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51:01

第十三集  第八章  從墳墓爬出來

  正如張志文所料,沈洛年不管如何神通廣大,也只能勉強守住兩處,千羽部隊的高空攻擊,雖不至於完全無效,確實只能造成干擾。

  不過葉瑋珊並未放棄,既然對方分成四組,代表轉仙部隊出城面對其中之一也不會落於下方,當下她讓千羽部隊和轉仙部隊配合,協同攻擊,對方和轉仙部隊纏鬥的同時,無法專心防範空襲,就能順利破壞掉運來的巨木,而葉瑋珊為了保留戰力,也不和鑿齒大軍多耗,只要破壞了巨木,隨即在千羽部隊掩護下,讓轉仙部隊撤退回城,待引炁充足後,再伺機攻擊另一組鑿齒大軍,至於偏東南的兩組部隊,葉瑋珊實在無法兼顧,只好完全父給沈洛年處理。

  西南那兒鑿齒和人類打得天翻地覆,東南這兒卻是靜態的鬥爭,人類和鑿齒幾乎沒有正面爭鬥,反正不管對方破壞到什麼程度,沈洛年拿著牛精旗飄近一揮,白霧滾滾間,就能逼得鑿齒大軍撤退,數萬鑿齒、刑天只能牙癢癢地退開,看著沈洛年身後的人類又把牆壁修補起來,而眼見這兒補好了七、八成,沈洛年馬上又飄到另外一處,再度把鑿齒逼開,跟著又擁出一群人修整城牆,兩方就這麼比賽拆城和建城的速度。

  可是修繕的速度畢竟不如破壞迅速,隨著時間過去,城牆毀損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越來越趕不及,但沈洛年卻也想不出其他的手段,眼看漸漸不妙,正不知如何是好,他耳中突然傳出葉瑋珊的聲音:「洛年!你換去西南邊那兩組,我們來這兒毀掉木頭。」

  「咦?」沈洛年一轉頭,這才發現,西南那兒的刑天、鑿齒,已經不再搬運巨木沖城,而是用手中的斧、矛穿刺破壞,效率遠不如前,還會被人類安置在城牆上的槍手攻擊……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正在發愣,卻聽葉瑋珊解釋說:「他們木頭不夠了,你快去,我們來了。」只見葉瑋珊領軍從上方衝出,對著鑿齒大軍殺去。

  沈洛年這才醒悟,刑天砍樹雖快,但這麼不斷被葉瑋珊等人轟毀掉,森林的巨木總會不足。他當下飄去西南面,選了個城牆毀損較嚴重的區域,逼退了鑿齒大軍,讓後方全力修繕。

  當巨木盡皆毀去,戰況又漸漸傾向人類這面,被破壞的城牆,慢慢地修整起來,而葉瑋珊斟酌情況,偶爾使用一下金烏珠,把某一大隊鑿齒殺得往後奔逃,也頗有效用。

  就這麼打到近午,曰照漸烈,兩方都十分疲累,而鑿齒少了巨木,攻城效率大幅度降低,在森林那端一直觀看戰況的大型刑天,終於發聲長嘯,讓鑿齒大軍退了下去。

  而鑿齒軍一退,不斷到處奔波殺敵的轉仙部隊,一個個都累癱了,各自找高台引炁歇息,反而是幾乎沒怎麼動手的沈洛年,輕輕鬆鬆地沒流一滴汗,就這麼飄了回來。

  這樣打下去,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眾人雖然十分疲累,卻似乎都安心了。今日早上這一戰,雖不能有效擊退鑿齒大軍,但針對守城這部分,人類總算是佔了優勢。

  而看著沈洛年飄過,不論識與不識,許多人都歡喜地對沈洛年揮手,那些目光中有敬意、有崇拜還有羨慕,過去充滿在許多人心中的排斥與懼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看著沈洛年的目光,彷彿看著歲安城的守護神一般。

  媽的,別看了,我可不會替你們賣命!看著這些溫暖的目光,沈洛年有些渾身不自在,這些人對自己的態度,為什麼改變得這麼迅速?這些傢夥,過去就這麼隨便地害怕、憎惡自己,如今又這麼隨便地崇拜、仰賴自己,也太自在了吧?

  沈洛年不想和其他人多說,直接飛到那特別高的高台,在葉瑋珊身旁不遠落下。

  此時葉瑋珊正和奇雅、賴一心、黃宗儒等人眾在一起低聲商議,看到沈洛年,眾人停下議論,露出笑容點了點頭,不過那笑容卻似乎有點沈重,不像下面大多數人這麼輕鬆,而葉瑋珊打過招呼後,正對輕疾通訊網下命令:「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繼續攻擊,各小隊馬上排班輪流休息,爭取時間進食。」這才關閉了通訊網。

  沈洛年走近,看看四人說:「怎麼了?」

  眾人彼此望瞭望,葉瑋珊低聲說:「息壞磚早就不夠了,製造也來不及,現在是從別的城牆拆來補。」

  「啥?」沈洛年吃了一驚,但仔細一想,卻也不能說意外,鑿齒的巨木會不夠,人類的息壞磚當然也會不夠,沈洛年頓了頓說:「城牆這麼長,拆一點沒關係吧?」

  「還好對方只攻南城。」葉瑋珊擔心地說:「但是拆牆不能亂拆,而且加上搬運的工夫,速度快不起來……鑿齒現在撤退,就是知道沒有巨木攻不下歲安城,下午他們若不全軍撤退,恐怕將會運來足量的巨木,到時候不知道還能不能頂住。」

  「只能在露出破綻前,盡快破壞掉那些攻城木。」黃宗儒遙望城南說:「還好這些妖怪似乎不善於製造器械,否則要是推出幾台巨石攻城車之類的東西,那可麻煩了。」

  「總之現在可以休息片刻。」葉瑋珊輕噓一口氣說:「洛年,早上辛苦你了。」

  「我沒做什麼。」沈洛年搖頭。

  「宗儒。」奇雅突然開口說:「瑪蓮要我告訴你,小睿受傷了。」

  黃宗儒一怔說:「嚴重嗎?」

  奇雅搖頭說:「左肩被刑天用盾牌聚力撞傷,稍微影響戰鬥力,不算太嚴重。」

  黃宗儒鬆了一口氣,望向葉瑋珊說:「宗長,沒事的話,我去看看她。」

  葉瑋珊微笑點頭說:「快去。」

  黃宗儒正要往南縱向其他高台,突然一怔說:「怎……怎麼又來了?這……這樣不對吧?」

  眾人聞言轉頭,卻見城南外,鑿齒居然又開始整隊,這次不知為何卻分成六隊,而隊伍中卻沒有半根巨木,不知道他們做何打算。

  賴一心詫異地說:「他們打算用斧頭和矛挖嗎?還是打算直接衝入城?」

  奇雅搖頭說:「若直接入城,還沒能越過城牆,就會被槍炮殺光。」

  「那這是怎麼回事?」葉瑋珊望瞭望沈洛年,又望向城南外的田野,這還是她今日第一次搞不清楚鑿齒的目的。

  「難道他們以為分成六隊,我們就來不及修復城牆了?」黃宗儒皺眉說。

  「那也要有攻城木吧?」葉瑋珊蹙眉說。

  「無論對方打算用什麼手段,總之即將攻城。」賴一心插口說:「瑋珊,別忘了通知大家準備。」

  「對。」葉瑋珊回過神,連忙開啟各通訊網,讓才剛要休息的部隊又動員起來。

  眾人聽到消息,難免怨聲載道,一面痛罵鑿齒,一面移動到各自的配屬地區,當千羽部隊、轉仙部隊與槍隊都準備妥當時,鑿齒大軍也分成六條路線,正緩緩地往南面城牆推進。

  過去鑿齒大軍攻擊,都是一面大聲呼嘯,一面大群狂奔而來,慢慢往前移動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少本來在埋怨的人們,漸漸也感覺到整個氣氛不對,逐漸安靜了下來。

  眾人正擔憂的時候,沈洛年目光一凝,突然說:「我知道為什麼分六隊。」

  賴一心開口說:「為什麼?」

  沈洛年說:「那六個大刑天,混在那六隊的刑天裡面。」

  葉瑋珊一怔,轉頭往南望,果然在森林北端,沒看到那幾個體型局大的刑天,但在這六隊中也沒見到啊?她正狐疑,沈洛年已接著說:「他們都變成和一般刑天體積差不多大小了……在這種道息不足的環境中,變這種體型可能比較容易發揮。」

  「他們難道想躲在隊伍裡面暗算人?」黃宗儒沈吟說:「目標說不定是洛年,洛年守城的能力,幾乎等於我們整城的戰力,若傷了洛年,歲安城馬上就會淪陷。」

  「就算到了這兒,他們的妖炁還是比別的刑天明顯。」沈洛年搖頭說:「想偷襲我的話,該想辦法隱藏起來才是。」

  這時六隊鑿齒大軍,在城牆南方百公尺外突然停下,那六名刑天從隊伍中緩緩走出,站在隊伍前方,他們目光掃過城牆後高台上數萬人,又看著城牆,不知做何打算。

  「靠!那六隻要玩單挑嗎?」瑪蓮的聲音突然從耳中出現:「報告宗長!記得算我一份。」

  「瑪蓮妳別胡鬧,打不過的。」奇雅低聲罵:「那是大型的刑天!他們縮小了。」

  「真的?」瑪蓮頓了頓才說:「在這城裡面,感應能力不大靈光……他們來幹嘛?」

  「難道真是來找人單挑的嗎?這個……」賴一心眼睛放光,似乎頗有興趣。

  「一心!」葉瑋珊頓足說:「就算是洛年也未必打得過,你想上去送死嗎?」

  沈洛年卻搖了搖頭,賴一心其實未必不如自己,不過在這種特殊環境裡面,確實自己比較有優勢,就算面對那種強大的刑天,一對一也頗有希望……問題是後面那千萬名鑿齒,若圍上來自己可頂不住,而那兒離城牆有段距離,大刑天該能激出妖炁驅散白霧,既然不能靠牛精旗護身,可不能隨便出手。

  眾人胡猜時,那六名刑天突然毫無預警地點地前衝,高速騰掠過數十公尺,在離城十餘公尺遠處,從空中連續揮動巨斧,一道道強大妖炁瞬間脫斧而出,直轟城牆,每一斧都深陷入牆,炸開大片泥塊,只聽轟隆隆連響,各處城牆不但往內崩入,還從上而下裂碎,那一道道近一公尺深的裂口,交錯影響,崩出一排好大的凹陷。

  六名刑天只一瞬間就揮完斧頭,落地即點地急退,倏然又退回了百餘公尺外,穩穩站在隊伍之前。

  這是怎麼回事?城內所有人都驚呆了,一時誰也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畢竟感應得清楚,他已經瞭解,對方藉高速接近減緩妖炁散失的比率,趁體內仍存有妖炁馬上全力轟擊,那剎那的威力,就彷彿虯龍飛天攻擊一般,以他們的強大妖炁,這以壓縮土堆成的城牆,自然抵擋不住。

  沈洛年想了想說:「城牆快不行了,就算我下去,也只能守住一個地方……不過他們怎不合力突破?一下就可以轟出一個缺口。」

  賴一心也正思索著,他沈吟說:「他們若只打開一個小缺口,和爬入城牆的意思差不多,想讓鑿齒入城還具有戰力,就得開好幾個夠寬的大口……他們還是怕你攔阻,所以分六面同時破城。」

  「大刑天站在那兒,部隊出城也打不過……沒法守了。」黃宗儒目光一凝說:「宗長,要不要先分派斷後部隊?」

  終於到了這一刻嗎?下令逃跑嗎?一般人民都不管了嗎?葉瑋珊心中一片茫然,四面望瞭望,她望著下方的萬餘名槍隊、望向正協助搬運息壤磚的城內居民,再將目光掃過城內大片堪稱粗陋的房宅,那兒還有幾十萬躲在家中祈禱的老弱婦孺,把他們都扔下嗎?

  「他們……」葉瑋珊遲疑地說:「一定沒想到,我們會放棄他們。」

  沈洛年感受著葉瑋珊的情緒,又順著葉瑋珊的目光,望向下方的人們。他心裡有數,葉瑋珊理智上知道現在應該撤退,但這命令一下,就等於放棄了滿城人民的性命,她就算想說,卻也說不出口。

  等會兒自己可得先閃遠些,這種純粹屠殺的場景,看多了說不定腦袋又會故障,到時候衝下去送死可吃虧了。

  這時率領著部分轉仙部隊的呂緣海、狄靜等十餘人,從下方奔了上來,對葉瑋珊說:「會長?妳還在等什麼?已經沒辦法了啊!此時正是下令轉仙部隊往城東走的時機。」

  瑪蓮、吳配睿等人似乎也耐不住,跟著跑了上來,他們擠入人堆,瑪蓮哇哇叫說:「怎麼突然不下命令?城牆快破了!大家都在等耶。」

  就在這時,那六名刑天已引入足夠妖炁,又是一個騰身往前,轟隆隆一陣巨響,城牆又崩了一公尺深,眼看刑天再出手幾次,這花了不知多少人心血蓋起來的城牆,恐怕就要出現六個大洞,到那時,鑿齒就會大舉衝入歲安城,就算這時不沖,說不定六個洞轉眼就變成十二或十八個洞,那時也是非沖不可。

  「會長?」呂緣海忍不住說:「若妳還下不了決心,我得率總門部隊離開了。」

  「離開?跑哪兒去?」瑪蓮還沒進入狀況,想想才突然明白,她詫異地說:「咦!我們打不過了嗎?宗長?」

  葉瑋珊深吸一口氣說:「準備從城東撤退。」

  「撤退?」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在一旁的張士科,忍不住怒聲說:「一般人怎麼辦?他們怎麼撤得出去?」

  「你凶什麼!」瑪蓮瞪眼說:「有辦法就說啊!批評誰不會?」

  張士科一怔,長嘆一口氣說:「當初為什麼要趕走虯龍?這幾十萬人民……實在太可憐了。」

  葉瑋珊眼眶微紅,咬著牙說:「這件事由我負全責,白宗會領引仙部隊斷後。」

  媽的,這笨女人說不定會為此事懊悔一輩子,早知道當時就不拱她當什麼會長,而且這滿城的人……當初花了這麼多工夫,就這樣讓他們死光嗎?沈洛年想來想去,終於嘖了一聲說:「媽的!等等。」

  葉瑋珊一怔,驚喜地擡頭說:「洛年,還……還有辦法嗎?」

  眾人目光都集中了過來,雖然眼前情勢嚴峻,但這兩日沈洛年已經展現了不少奇蹟,他若說有辦法,說不定真能解決。

  「我從沒試過這方法,不知道行不行,安靜一下。」沈洛年確實還有個一直不想用的辦法,他走到高台南端,望著城南微微閉目,站在那兒不動。

  「洛年在幹嘛?」左肩綁著繃帶的吳配睿忍不住低聲說。

  「不知道。」瑪蓮低聲說。

  那姓沈的凶惡小子在弄什麼玄虛?呂緣海看不出所以然來,湊到葉瑋珊身旁說:「會長,我們一面做準備如何?請下令讓部隊調到城東,免得城破時和鑿齒大軍纏上。」

  葉瑋珊卻搖頭說:「洛年說走才走。」

  呂緣海一怔說:「萬一沒用呢……不久後城就會破了,到時若纏戰起來,恐怕會損失一半以上的戰力,這……」

  「吵死了。」瑪蓮忍不住瞪眼:「洛年說要安靜,你這老頭吵什麼?」

  呂緣海沒想到瑪蓮居然對自己無禮,心中憤怒,卻又不敢發作,正打算偷偷下台,聚集親信逃命,突然有個千羽部隊的女孩驚呼一聲說:「那是什麼?」

  這可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她身旁人忙問:「怎麼了?」

  「你看東南森林那兒。」女孩說。

  眾人還沒望過去,突然下方傳來一片嘩然,似乎有許多人正在驚呼,還傳來開槍的聲音,這時大夥兒沒空看東南,人人目光往下搜尋,卻又不知怎麼回事。

  「瑋珊,叫大家稍安勿躁。」沈洛年說:「不用害怕,不要開槍!」

  葉瑋珊一頭霧水之餘,一面下令,一面聽各方傳來的報告,她聽完之後,詫異地說:「洛年……那是你弄的嗎?」

  「什麼啊?宗長?」瑪蓮叫。

  葉瑋珊遲疑了一下才說:「有人報告,堆放屍體的地方,有幾百個鑿齒屍體突然爬起來,翻出城牆外……都是干屍。」

  「對啊,屍體會動。」剛剛那個千羽部隊的女孩也叫:「我剛看到東南墳場,有東西從墳墓爬出來啊!」

  「墳場?」眾人這角度看不到翻出城牆外的鑿齒乾屍,目光同時往東南方林旁墳場望去,果然看到百餘名身上覆著土壤的人類乾屍,正穿出墳場旁的疏林,快速向歲安城奔。

  呂緣海望著那兒,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奔在隊伍前方的枯瘦光頭乾屍,不禁瞪大眼睛說:「那不是……死掉的高老哥嗎?」

  那些人正是當初被沈洛年以闇靈之力,化為骨靈的百餘名總門部隊,此時在身為屍靈之王的沈洛年召喚下,紛紛從泥土中爬出,奔到歲安城外,與那幾百名鑿齒骨靈會合。

  狄靜看到高輝的屍體突然僵直著身軀,跳出墳墓亂跑,可也大吃一驚。她愣了愣,忍不住望著沈洛年罵:「你……你果然有鬼……你對他們做了什麼?你到底是什麼鬼物?」

  這話一說,眾人看著沈洛年的神態立即產生了變化,白宗眾人不禁想起那晚沈洛年全身黑氣、彷彿鬼魅的模樣,雖然時值正午、烈日當空,眾人心中還是不免發寒。

  從這一刻起,那些欽慕的目光應該都會消失了吧?沈洛年不想解釋,只淡淡地說:「這些屍體,會幫你們守城。」話聲一落,沈洛年不等眾人回話,轉頭往外飄出。

  鑿齒大軍自然也注意到這狀況,當看到城牆受損處分佈著眾多骨靈,不免一陣混亂,眼前若有早魃或殭屍,可不是好玩的,那六名刑天吃驚之餘,顧不得繼續攻城,領著大軍後退了百餘公尺,觀察狀況。

  沈洛年今日沒什麼時間製造骨靈,這些鑿齒大多都是昨日在戰陣中偷殺製成,加一加總數約有五百,再加上那百多個人類骨靈,就有六百多名,這些骨靈散佈在六個城牆凹陷處站著不動,沈洛年則飄在城牆上方,等待變化。

  「洛年!」葉瑋珊的聲音,透過白宗通訊網傳了過來,她問:「幹嘛跑這麼快?」

  「免得惹人嫌。」沈洛年說:「我和這些骨靈有關,妳不怕嗎?」

  「能守城救人就好。」葉瑋珊說:「我才不管你和什麼妖魔鬼怪有關!」

  「對啊!」瑪蓮跟著叫:「那叫骨靈嗎?名字不難聽啊……雖然有點恐怖,洛年,我問一下,那是活的還是死的啊?」

  「死人。」沈洛年說。

  「那怎麼會動?」這是吳配睿,她聲音中雖透出畏懼,但緊跟著又說:「洛年,我怕會動的死人,可是不會討厭你喔。」

  「我們早就沒把你當人了啦。」張志文笑說:「你是採花邪神,神仙會控制屍體也沒什麼奇怪的。」

  「對啊。」侯添良也笑著說。

  沈洛年心頭微微一暖,雖然大部分人會因不同的事情而改變對自己的態度,但仍有一些人不會……想到這兒,沈洛年嘆口氣說:「有沒有用還不知道,你們還是準備著。」

  「好。」葉瑋珊頓了頓說:「你也小心。」

  「嗯。」沈洛年目光轉回,看著那六名刑天,不知道對方會怎麼反應。

  那六名領頭的刑天,聚集討論片刻,似乎有了共識,其中一隻刑天,突然往前急衝,一樣奔到十餘公尺外快速揮斧,跟著一道炁勁破空而出,對著城牆前方那群骨靈揮去。

  骨靈不存靈智,只能接受很簡單的命令,這時他們接受了保護城牆的指示,眼見炁息破空而來,最外圍的一名骨靈,突然僵直地躍起,用身體擋下這波炁息。

  這波妖炁,馬上轟入骨靈胸膛,轟然聲中,骨靈胸口下凹,往後飛翻摔到其他骨靈身上,和兩、三個骨靈撞成一團,但骨靈本就是死物,只靠闇靈之力驅動,他也不管胸口如何變形,一點也不在乎地又跳了起來。

  似乎是擋得住?看到這狀況,沈洛年鬆了一口氣,骨靈雖是最低級的屍靈,但在這息壞城牆旁,總算還有點功效,反正這些本就是死人,被打爛了也無所謂。

  刑天、鑿齒和其他妖族素來相處不善,對旱魃、殭屍、骨靈的傳說不算太瞭解,但也知道一些基本知識,眼看骨靈群中並沒有傳說中旱魃或殭屍模樣的異物坐鎮,倒也沒什麼好怕,既然這些骨靈會擋破空炁勁,將他們毀了便是。當下刑天一聲令下,派出近萬鑿齒分成六隊,對著那六百多名骨靈殺去。

  近萬鑿齒對付六百個屍靈國度中最低級的骨靈,按理該在一瞬間分出勝負,但在息壞城牆邊,對炁息所存無幾的鑿齒和刑天來說,骨靈攻擊力還比轉仙者高,只略遜於刑天,而骨靈不只不怕死,也不會因肉體受傷而稍有遲疑,在一陣激烈而快速的纏鬥之後,骨靈毀損了兩百餘名,但卻倒下了千餘鑿齒。

  而打得越久,鑿齒、刑天的炁息消散得越多,更打不過骨靈,當下刑天一聲呼嘯,把大軍撤回百公尺外,讓他們補充炁息。

  沈洛年這時卻也豁出去了,見對方撤退,當下他飄下屍堆,快速尋找沒死透的負傷鑿齒下手,只見一片片白霧騰起,片刻後,一具具化為乾屍的新鮮骨靈從地上爬起,加入守城陣營。

  那幾名強大刑天見狀大吃一驚,紛紛衝近揮動斧頭攻擊沈洛年。沈洛年這時沒空理會,道息泛出體表,化散那一道道妖炁,繼續尋找其他還有氣息的鑿齒,一面瞄了那些大刑天幾眼,他們若是敢在息壤城牆附近停留,馬上讓骨靈一擁而上,自己則趁隙攻擊,應能順便宰了對方。

  不過刑天卻不上當,見妖炁沒用,驚疑之間,又退了回去,而沈洛年整個戰場巡行過之後,又補入了百多名骨靈,使得骨靈人數恢復到五百多。

  沈洛年剛飄回城牆上,葉瑋珊飄到身旁落下,開口說:「洛年,對方衝來時,要不要我們派部隊出城幫忙?」

  「不行。」沈洛年說:「骨靈沒什麼靈智,只靠闇靈氣息分辨敵我,會殺錯人。」

  「那……」葉瑋珊頓了頓說:「對方若派大軍攻擊,要不要讓骨靈逃入城中?等對方以妖炁攻擊城牆時,才讓骨靈防守?」

  「這樣的命令太複雜。」沈洛年搖頭。

  「我們都幫不上忙嗎?」葉瑋珊說:「這樣骨靈豈不是會越來越少?」

  「下次他們再來,我也下去混戰。」沈洛年說:「順利的話會變多,妳趁著空隙,快派人修牆就是了。」

  「我知道。」葉瑋珊沈吟了一下又說:「到時千羽部隊也在空中助攻如何?我們儘量只讓對方失去行動力……這種該比較合你用吧?」

  「也好。」沈洛年想了想說:「不過骨靈只在城牆旁有用,若往外衝出去,恐怕連鑿齒都打不過,就算守住,還是沒法驅趕對方,得想別的辦法。」

  「他們調整戰術的速度一直很快,說不定已經想到了我們的計劃。」葉瑋珊見刑天眾在一起商議,似乎拿不定主義,高興地說:「這樣也好,只要他們發現怎樣都打不進來,總會撤退的……如果這城能保住,都是你的功勞。」

  「功勞有啥屁用……」沈洛年說到這兒,突然輕咦了一聲,向著西方看去。

  「怎麼了?」葉瑋珊問。

  同一時間,刑天那端也突然騷動起來,忽然有十餘名刑天領著數萬鑿齒大軍,一路往西北方向走,似乎打算繞到城西。

  「瑋珊,妳快派人去城西看看。」沈洛年說:「有一大群妖怪,似乎正從擱妖河上岸,好像和城西鑿齒打起來了,鑿齒不是對手。」

  「難道有援軍?我親自去看。」葉瑋珊大喜,一面開啟各通訊網,一面御炁飄身落地,快速向城西飄掠。

  真是援軍嗎?什麼妖怪會來幫忙?那股妖炁並不會太陌生,雖想不起是什麼妖怪,但自己過去一定碰過……可是自己認識的大群妖族,和人類有交情的只有牛頭人、鶴鴕族,頂多再加個寓鼠族,感覺上並不是這三種妖炁,卻不知道來的是誰?

  迷惑的不只是沈洛年,鑿齒那端也紛亂著,似乎正準備把全部的部隊往那兒帶,過了片刻,葉瑋珊的聲音從耳中傳出:「洛年!」

  「是?」沈洛年馬上說:「來的是什麼妖怪?」

  「是……是狼人啊,你不是說狼人是敵人嗎?」葉瑋珊疑惑地說:「他們和鑿齒打起來了呢,雖然人數不多,卻把城西那一萬鑿齒打得往後逃,後來刑天領著部隊加入戰局,才穩住了陣腳。」

  這怎麼回事?莫非不是犬戎族?沈洛年還沒想通,葉瑋珊又說:「咦……好像不打了?」

  「怎麼?」沈洛年忍不住擔心,但又不敢離開城南,索性往空中飄飛,到高處遠眺,這樣東南西北盡收眼底,不會看漏了哪兒。

  沈洛年望過去,剛從攔妖河上岸的那幾千名狼頭人身妖怪,確實是自己當初見過的犬戎族,河岸旁好幾十艘造型古怪的大型長槳舟,應該就是他們使用的船隻;此時河岸附近躺了不少鑿齒的屍首,顯現出剛剛戰況的激烈,不過此時鑿齒和犬戎族似已止戰,兩方首領隔了一段距離,不知正說些什麼。

  「瑋珊。」沈洛年說:「莫非是鑿齒先出手?」

  「對。」葉瑋珊說:「洛年,你的意思是……?」

  「狼人該也是為了剿滅人類來的,剛剛打起來只是誤會。」沈洛年嘆口氣說:「祈禱他們別合作吧。」

  「不會吧?」葉瑋珊大吃一驚。

  不會嗎?沈洛年遙望著那方,卻見兩方談了一段時間後,似乎找到了共識,鑿齒部隊領著狼人,向著城南走。

  片刻後,犬戎族與鑿齒大軍在城南分據一區,兩方隊伍雖未合流,但首領群卻聚在一起,正指著城南這兒的骨靈指指點點,看樣子兩方合作,已成定局。

  沈洛年不禁暗暗叫苦,鑿齒和大部分妖族沒有交情,讓他們看到骨靈也就罷了,但給犬戎族看到,萬一他們啟動什麼通報系統,再過個半日,豈不是全天下妖怪都要殺來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50:25

第十三集  第七章  一夫當關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十幾個城內重要人物,神情嚴肅地集中在城南中央高台上,等候對方擺開陣勢。

  昨晚得到沈洛年的訊息,開了半夜的會議,勉強決定了幾個戰略,但卻一點把握都沒有。事實上,除白宗之外,還有大半人對這個消息半信半疑,不過此時寧可信其有,誰也不敢掉以輕心,今晨集結在這兒,就是想早點確定這消息的正確度。

  但說到解決之道,可就誰也提不出來了,若沒有刑天,城中部隊只要往外殺出,遠離歲安城後,強者更強,數量較少的轉仙部隊,才有可能驅滅鑿齒,但刑天一多,只好以城牆附近為主戰場,以免部隊反被刑天屠殺,可是城牆附近轉仙者對鑿齒的優勢也相對降低,對方卻擁有十倍以上的兵力,根本無法持久應付。昨日對方主要目標是城牆,加上乍進即退、攻城時間不長,所以傷亡人數還少,若持續時間一長,實在不堪設想,眾人雖勉強做出一些應變計劃,但能不能奏效,誰也不知道。

  隨著東方天色漸亮,遠遠城南鑿齒陣中,開始傳出動靜。過沒多久,鑿齒隊伍慢慢往外排了出來,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麼軍伍概念,十幾萬人雜亂地擠在踏平的田野上,東邊三萬、西邊五萬地分成了四、五群,也許是部族的分隔,也許是隨意的區分,誰也不知道,而這些部隊搬運著的巨木就有百多條,看樣子昨日的攻城果然只是測試而已。

  「刑天出來了。」眼力最好的張志文說。

  果然森林中冒出了一大群大小刑天,正先後走入鑿齒陣中。

  這些拿著巨斧、巨盾的高大無頭怪物,散在鑿齒大軍之前,其中有六隻高出半截,體內蘊含著強大妖炁,正聚在一起望著歲安城,不知是不是在討論戰略。

  眼看真的多了這麼多刑天,眾人雖已有心理準備,仍不免心底發涼,正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突然一個負責傳訊的煉鱗引仙者開口說:「報告將軍,北城傳來消息,有一大部分鑿齒部隊繞開了。」

  眾人一怔轉頭,那年輕人又說:「東城也是,啊!連西城也是,三方鑿齒部隊都往南撤,都各只留近萬部隊。」

  「他們不打算拖下去了。」夏志成看著鑿齒部隊說:「對方即將全力攻城……葉會長,既然確定了刑天的數量,只能使用昨夜研擬的戰術了,此時直接由您指揮比較方便,我這就把統帥權交回。」

  此事葉瑋珊和夏志成已有共識,她微微行禮說:「有勞夏將軍了,如果我有什麼指揮不當的地方,還請多多提點。」

  「不敢。」這種場合,一個普通人,實在不便指揮作戰,夏志成輕嘆了一口氣,退到高台外側。

  等那些鑿齒部隊通通彙集到南面,對方就會攻來了吧?這近百名刑天衝來,今日撐得過去嗎?高台上這時一陣死寂,誰也不想說話。

  過了片刻,呂緣海突然悄悄走近葉瑋珊等人,低聲說:「葉宗長、沈先生,我們何不率隊從東面出城,撤上九回山?」這話的意思當然不是帶著全城往山上撤,他是想拋下城中三十多萬人,只帶著轉仙部隊往山上逃。

  他聲音雖低,但白宗眾人都站在一起,聽到的人自然不少,葉瑋珊身旁的賴一心首先臉色微變,大聲說:「呂門主!你……」

  「一心!」葉瑋珊一把抓住賴一心,搖了搖頭。

  賴一心一怔停口,葉瑋珊這才低聲說:「呂門主,九回山上豈有比這兒還安全的地方?」

  「這……」呂緣海說:「至少可以安全數日,宇定高原百多里寬,總能找到躲藏處。」

  還沒交戰,他就打算直接扔下這城中三十多萬人嗎?葉瑋珊雖然不滿,但此時鬧翻有害無益。她目光一轉說:「呂門主,你不覺得時機不對嗎?城破那一剎那再走,可比現在安全不少。」

  呂緣海一怔,目光二兄說:「這我當然知道,但若是守城時損失過重……」

  「我明白,夏將軍已經把統帥權交回了,我會儘量保留各部隊的戰力。」葉瑋珊微笑說:「什麼時候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門主不用太擔心。」

  「瑋珊?」賴一心大吃一驚。

  葉瑋珊先回頭瞪了賴一心一眼,這才對呂緣海微笑說:「呂門主,我還得處理一點私務,先談到這兒吧?時機來臨之前,還請諸位暫且配合。」

  「我明白。」呂緣海倒不在乎賴一心的看法,比較介意的反而是沈洛年。他偷瞄了沈洛年一眼,見他表情沒什麼變化,似乎並不反對,這才心頭一鬆,露出笑容說:「諸位不只功夫高強,連思慮都比我們這些老人細密多了,呂某日後當全力為會長效勞。」說完之後,這才往總門人群退了回去。

  呂緣海剛走,賴一心忙說:「瑋珊,怎麼回事?我們不能扔下這些人啊。」

  「還要你說?」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低聲說:「但如果這麼回答,他說不定馬上就會帶人往東城逃……總門部隊只要有一半跟著他走,這仗就不用打了。」

  「呃?」賴一心一愣說:「妳騙他的?這……不大好吧?」

  「管不了這麼多,能跟他說老實話嗎?」葉瑋珊想了想,輕嘆了一口氣說:「但若當真到城破的時候,確實做什麼都沒用了,難道那時還不逃?」

  賴一心說:「我們全力守住啊,昨晚不是做了這麼多計劃嗎?城不會破的!」

  「萬一破了呢?」葉瑋珊說。

  賴一心愣了片刻,終於說:「我不知道……但總得做些什麼。」他雖然滿腔熱血,卻也不是笨蛋,當然知道若是城破,不管怎麼做,城內三十多萬普通人,幾乎都死定了。

  「到時只有轉仙者有一絲機會逃生,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找一批自願軍留在後路拖延時間,利用九回山的九個回道天險,想辦法攔截鑿齒大軍。」葉瑋珊頓了頓,輕握著賴一心的手說:「我陪你留在後面就是了。」

  賴一心望著葉瑋珊片刻,露出笑容,握緊葉瑋珊的手說:「好,我們一起留下,看看能做些什麼,沒問題的。」

  這人總是這樣……葉瑋珊苦澀地一笑,轉頭說:「到了那時,白宗的事情就交給舅媽和奇雅,妳們盡快領人穿過九回山,撤入宇定高原。」

  「瑋珊。」白玄藍搖頭說:「我和齊哥陪你們斷後。」

  葉瑋珊說:「舅媽,引仙之術不可失傳……剩下的人類要活下去,這法門是必要的,妳和舅舅先走。」

  白玄藍一怔說:「那我們交換。」

  「不行的。」葉瑋珊搖頭說:「我身為歲安城的臨時統帥,沒能與城共存亡已經不對了,怎能逃在前面?這麼一來,不會有人願意斷後的。」

  咦?這是自己害的嗎?沈洛年聽到這句不禁大皺眉頭,若不是自己,葉瑋珊也不會當上這什麼會長……倒忘了她有這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可真討厭。

  「我陪你們斷後。」黃宗儒突然說。

  眾人一怔,吳配睿馬上開口:「我也留下。」

  「妳陪著藍姊走。」黃宗儒拉過吳配睿,低聲說:「九回山仍是道息不足的地方,我們藉著洛年之鏡,三人合力該可以撐好一陣子,等你們逃遠了,我們再想辦法往山上撤,還是有機會。」

  「不要。」吳配睿板起小臉說:「我才不要自己一個人走!」

  黃宗儒正不知該怎麼說,奇雅和瑪蓮對視一眼,兩人心意相通,相對點了點頭,瑪蓮一笑開口說:「算我和奇雅一份。」

  侯添良馬上跟著舉手說:「加一、加一!」

  「加什麼加?又不是組隊打王……」張志文苦著臉抓頭說:「都留下吧,斷後的戰力夠一點,到時候逃命的機會也大點。」

  侯添良呵呵笑說:「一起死了也爽快啊。」

  「呸、呸、呸!」張志文瞪眼說:「誰跟你一起死,我留下是為了帶阿姊逃命。」

  「滾你的,誰跟你逃命?」瑪蓮白了張志文一眼。

  怎麼又變成全留下了?和熱血笨蛋相處久了,每個人都變熱血笨蛋嗎?沈洛年正在旁邊暗罵,突然葉瑋珊走近低聲說:「洛年,你凱布利能載人,到時拜託你先護著月影團的人走,魔法失傳太可惜。」

  我可不是熱血笨蛋,當然會走!沈洛年哼了一聲說:「知道。」

  「這些日子……謝謝了。」葉瑋珊凝視著沈洛年說。

  媽的,真想讓我走,就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沈洛年板著臉轉過頭,望著城南那正在騷動的鑿齒哼聲說:「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城還沒破欸!」

  「對啊!仗還沒打呢!」賴一心精神最好,他一陣激動,突然往前跳上城牆,舉起黑矛回頭以炁送聲,聲音遠遠往外傳:「各位!人類的未來就在此一戰,我們一定能守住!我們一定要守住!加油啊!殺光敵人!」

  這時所有轉仙部隊都集中在南城高台,他們不像領導群這麼清楚兩方戰力差異,見賴一心這麼激動地大喊,不少人心情激昂,跟著舉起武器吶喊,部隊士氣大振。

  「這人實在是……」葉瑋珊輕頓了頓足,見賴一心又跳了回來,連忙幫他引炁,一面說:「想提振士氣,請夏將軍去喊不行嗎?你去胡喊什麼?炁息又散去了不少。」

  「抱歉、抱歉,忍不住嘛。」賴一心乾笑著,乖乖讓葉瑋珊引炁。

  「喊喊也不錯,不是士氣大振了嗎?」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以後還想騙人,可以派一心出馬,很有效的。」這似乎帶著尊伏之氣的傢夥特別適合拐人,以後派他出來選舉應該挺容易當選。

  「我才沒騙人呢,我真是這麼想啊。」賴一心呵呵笑說。

  葉瑋珊聽沈洛年這麼說,微微一怔回過頭,果見本來有點擔憂的部隊情緒高昂了起來,不禁有點狐疑地看了賴一心兩眼。

  此時城南那兒,刑天突然一起怪聲長嘯,跟著鑿齒們也大聲吶喊,似乎也正在提振士氣,他們氣息綿長,喊聲宏亮震耳欲聾,聲音遠遠地往外傳,兩方隔了好一段距離,依然聽得十分清楚。

  眼看對方即將發難,葉瑋珊低聲說:「奇雅,幫忙引炁。」

  「好。」奇雅接手幫賴一心引炁,一面微微皺眉說:「一心也真不會選時間。」

  「抱歉,就快滿了。」賴一心乾笑說。

  葉瑋珊退開幾步,回頭說:「各自準備了……輕疾,開啟千羽通訊網;千羽部隊依計劃就定位!小珠姊,來吧。」

  後方二十公尺遠的「南大道」上,那兒搭了個離地足有三十公尺、臨時趕搭起的大高台,此時上面站著一群覆羽展翅、集合待命的千羽部隊,昌珠、羅紅等人也正在其中,在葉瑋珊呼喚下,昌珠展翅掠起,飄到葉瑋珊上方。

  比較特殊的是,一條約五公尺長的粗繩,兩端分別綁在她雙足上,粗繩中央正軟軟懸垂在空中,彷彿一個懸空鞦韆。

  就在這一瞬間,鑿齒吶喊的聲音,突然一變,在近百名刑天率領下,十幾萬鑿齒背著百多根巨木,吶喊著對歲安城城南中央衝來,而本來擠滿鑿齒的森林外田野,只剩下那六名大型刑天。

  葉瑋珊回頭一看,見對方不講究陣型,也不分先後,就這麼狀若瘋狂地往這兒沖,整個氣勢和昨日大不相同,彷彿這些妖怪下一瞬間就能踏平這城市,看著那恐怖模樣,葉瑋珊不禁微微一慌,有些手足無措。

  「瑋珊?」沈洛年走近葉瑋珊身旁,撿起放在地上一個雨傘般的黑物,低聲說:「不行的話我來。」

  葉瑋珊回過神,接過黑物,搖頭說:「你有別的任務,沒關係,我準備好了。」她坐上鞦韆底部,對空中的昌珠揮了揮手,讓昌珠將她往空中帶,向城牆那方飛去。

  沈洛年果然沒閒著,他踩著凱布利,隨葉瑋珊身後飄飛,兩人先後凝停在城牆上方,望著逼來的那片黑壓壓鑿齒大軍。葉瑋珊忍著心中的驚懼,將手中那片彷彿雨傘、外黑內銀的東西往外打開,就像拿著個圓弧形天線,對著斜下方。

  「這範圍有多大?」沈洛年問,他已將凱布利收回體表,只放出微微妖炁,輕托著身體。

  「不知道。」葉瑋珊說:「昨晚測試真的非常亮,我帶了三層防護鏡都眼花了一陣子,希望遠些地方也有用,否則只靠另一個計劃……不知道可以撐多久。」

  鑿齒、刑天自然不知道這浮在空中的兩女一男打算幹嘛,尤其其中一人手裡拿著個大片銀亮圓弧狀物對著南方,更是莫名其妙,他們狂奔的同時,不免直盯著三人瞧。

  昨日沈洛年雖殺了數百鑿齒外加一個刑天,但大多是偷襲得手,加上種族不同,也較不容易辨認,鑿齒還不很清楚沈洛年的能力,不過看到能持續飛行的敵人,他們難免有所提防,正一面跑一面打量,卻不料那片銀色圓弧狀物,突然毫無預警地閃出強烈刺眼光芒,前方數萬名鑿齒、刑天眼前一片炫亮,一下子什麼都看不清楚,在眾人大聲驚呼聲中,有人停下腳步,有人轉身亂跑,這一瞬間,碰咚乓當地摔倒一大片,巨木也滾成一團。

  當光亮閃起的同一瞬間,準備妥當的轉仙部隊同時御炁騰躍過城牆,拿著武器殺出,而最快接近敵人的,就是從空中高速下落的沈洛年,他已拔出金犀匕,正二話不說地對刑天殺去。

  金鳥珠不負所望,前方數百公尺寬,大部分敵人都在光線有效範圍內,尤其最重要的刑天,統統擠在最前方,更是效果卓著。沈洛年收斂著妖炁,點地兩個旋繞,轉仙部隊還沒落地,已殺了五名亂揮斧頭的刑天。

  接著城中萬餘轉仙部隊也衝至,但這兒畢竟離城牆還有一段距離,刑天妖炁未散,除沈洛年與白宗眾人之外,能傷得了刑天的人卻不多。轉仙部隊見狀後繞,全力屠殺鑿齒,一面拿引火物點燃巨木,隨著巨木燃起,火焰一大,火鼠跟著竄出,在巨木上四面爬燃,城南這片原野,霎時變成煉獄。

  無論是鑿齒還是刑天,驚慌失措下根本無法戰鬥,大軍從混亂到被屠殺、灼烤,直到眼前勉強可以視物,中間只不過短短七、八秒,而這短短七、八秒,就死了數千鑿齒,躺下了三十多只刑天,鑿齒一面慘呼怪叫一面往外逃,轉仙部隊則追殺不休,直追趕了百公尺,眼見那六名大型刑天往前衝出迎接,葉瑋珊一聲令下,讓隊伍撤回。

  眾人攀入城中,往外一看,見遍地都是鑿齒屍體,數百巨木付諸一炬,不禁歡聲雷動,部隊們欣喜地奔上高台引炁,一面互相拍打著,興奮異常。

  沈洛年在那最高的高台上落下,葉瑋珊、奇雅、劉巧雯、白玄藍、黃宗儒,還有文森特等四個魔法師,適才並未參戰,這時也都在高台上,正討論著剛剛的戰況。也在台上的劉巧雯,見沈洛年飄下,露出笑容說:「洛年,你動作真的快得像鬼一樣,剛殺了十幾個刑天呢。」

  「下次就沒這麼容易了。」沈洛年往南方望瞭望說。

  葉瑋珊望著南方,見鑿齒大軍已重新整隊,這次他們不擠成一團,分成十個隊伍,似乎打算同時攻擊整片城牆,而刑天群則退到隊伍後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金鳥珠,葉瑋珊微微皺眉說:「對方該也知道金鳥珠灌入炁息需要時間,才這麼急著整隊重新攻擊……還沒滿嗎?」

  在高台一角,有二十名煉鱗引仙者,正輪流拿著那金鳥珠引入炁息,手中正拿著金鳥珠的一名士兵,擡頭說:「報告會長,還沒完成。」

  「盡快。」見鑿齒群又從森林中搬出幾十條巨木,葉瑋珊咬著唇說:「他們砍木頭的速度真快。」

  「有那六隻大刑天,慢不了。」沈洛年皺眉說:「又來了。」

  確實又來了,刑天似乎想盡速一雪恥辱,隊伍一整,馬上往歲安城沖。葉瑋珊銀牙一咬,拉過昌珠腳下的繩索說:「千羽部隊,我們上。」

  千羽部隊本來只是監察用的部隊,所以人數一直不多,加上不少人還在東大陸未歸,此時城內只有三十餘人,現在除了部分派在四面偵查,其他二十人就像昌珠一般,腳上綁著繩索,分別載著葉瑋珊等高台上的人們往上飛。

  這二十組共四十人,在四公里長的城牆後方空中排成一排,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趕製的傘狀聚光器,對著下方照。鑿齒們剛剛才被殺得敗逃,一看到上方銀光閃閃,紛紛低頭停步或以盾遮眼,不敢往上看,但這些當然全都是假貨,發不了強光,鑿齒們等了半天,卻不見光華,這下不禁有點進退維谷,不知該如何是好。

  唬人的東西畢竟唬不久,拖拉了一陣子,鑿齒漸漸放心,一個個放開腳步,不理會空中的敵人,只拿著巨木往城牆奔,準備攻擊,就在這時,葉瑋珊一聲令下,右手同揮,連續兩個炁彈朝前方正要接近城牆的巨木轟去,炁彈在巨木上一炸,當場將巨木炸成三截,葉瑋珊也不多看一眼,和昌珠一打招呼,兩人向另外一根巨木飛去。

  同時白玄藍、奇雅、劉巧雯等人也跟著放手攻擊,白玄藍和葉瑋珊招式類似,也拿著蘊含爆勁的炁彈到處轟,奇雅柔訣不易破壞巨木,她默念道咒,在炁勁中蘊含凍氣,整片透入巨木,讓巨木中的水分凝結爆裂,從垂直面崩裂開來,毀損得更徹底。

  黃宗儒則拿著那支懷真借的怪弓,聚力連續出手,一發發凝聚的炁息射入巨木,凝勁泛開的同時,木質也隨之崩散碎裂,破壞木頭的速度,不比葉瑋珊慢。

  文森特等四名魔法師也跟著出手,他們口中默唸法咒,手中一指,巨木隨即受莫名冒出的巨力擊斷,崩成數截。

  但具有這種威力的人畢竟不多,如劉巧雯等一般發散型變體者,他們大多聚集在中央附近,雖出手威力不足以破壞巨木,但他們靠著身在空中,炁息比鑿齒們豐沛的優勢,不斷往下攻擊,也讓背著巨木的鑿齒們不斷受傷,巨木走走停停,很難往前移動,但畢竟敵軍數量龐大,巨木數量也多,一段時間過去,還是有不少巨木轟上了城牆。

  而葉瑋珊等人從兩側一路將巨木破壞,慢慢往中間接近,至於巨木被破壞的隊伍,根本無須理會,反正他們若攀上牆壁,自有槍彈伺候。

  這麼一來,除千羽部隊緩緩往中央接近,鑿齒、刑天也紛紛往還有巨木的地方擠,一方面嘗試用妖炁保護巨木,也有不少人往上飛射短矛,試圖逼退飛行的部隊,而隨隊伍聚集,鑿齒畢竟越來越多,若千百支短矛同時往上飛可不是開玩笑,眾人也不敢貿然接近,剩下的巨木越來越不容易破壞。

  鑿齒一面保護剩下的巨木,一面加快用巨木轟城的速度,但除了空中那四十人到處飛騰忙碌之外,城內部隊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就這麼讓城外的鑿齒,集中在城門和左二門之間相隔不遠的三處地方,衝撞個不停。

  葉瑋珊身在空中,眼看城牆被破壞的程度越來越嚴重,她一面出手攻擊鑿齒或巨木,一面開口說:「輕疾,開啟金烏組通訊網……宋維!好了沒?」

  宋維是那群負責灌滿金烏珠煉鱗部隊的小隊長,他馬上回答:「報告會長,還沒滿。」

  其實葉瑋珊也知道,若是滿了,對方會第一時間告訴自己,只不過實在太慢,讓人忍不住想問,眼見城牆受損越來越嚴重,葉瑋珊遲疑了一下,終於說:「輕疾,換白宗通訊網……洛年。」

  沈洛年一直在城牆後方飄浮著,正遙望著葉瑋珊,聽到耳中的聲音,他開口說:「要我下去了嗎?可惜了點。」

  葉瑋珊也覺得可惜,鑿齒刑天畢竟只是胡打一通,沒什麼戰術可言,因為破壞了大量巨木的關係,他們不知不覺又擠成了一團,若此時能使用金烏珠,剛好可以再次殺退敵人,可是再忍下去說不定牆就先破了。葉瑋珊輕嘆一口氣說:「沒辦法,金烏珠還沒滿……拜託你了,我幫你開路。」

  「好。」沈洛年右手拔出金犀匕,左手取出牛精旗,朝城牆破壞最嚴重的地方飄了出去。

  葉瑋珊選定了城牆外敵軍帽集的地方,連續幾個強大且蘊含炎氣的炁彈,對下方鑿齒群急轟,一下炸開好大一片。沈洛年一閃間飄入那空隙處,左手一晃,白霧滾滾而散,向著四面八方瀰漫出去。

  白霧瀰漫中,沈洛年收起凱布利,點地急掠,對最近的一個刑天炁息便砍;同時城內部隊在葉瑋珊指揮下,搬著息壞磚攀出城外,在霧中修補破損的城牆。

  昨日白霧就發過一次威,對方早已有備,既然無法驅散,總不能讓人在白霧裡胡亂宰殺,眾多鑿齒、刑天當下只好轉身奔逃,尤其刑天已經有了經驗,他們不在白霧中亂跑,而是一路往外高躍跳起飛逃,一方面方便分辨方位;二來待在霧中時間較短,也不容易被沈洛年欺近。

  刑天動作本就比鑿齒快,除一開始沈洛年相準的兩名刑天,念頭還沒轉過就死在金犀匕下,其他的可砍不到。不過幾秒的工夫,城牆附近這滾滾白霧中,除屍體外,鑿齒、刑天逃竄一空。

  沈洛年這時的任務是守住城牆,不能像昨天一樣一路往外殺,他見周圍敵人一轉眼跑光,感應不到妖炁,索性左手一旋,捲起牛精旗,停了白霧。

  隨著白霧散去,剛逃散的鑿齒刑天見沈洛年一個人呆站在那兒,周圍數萬人大吼一聲,紛紛往沈洛年和城牆沖,沈洛年卻動也不動,等敵方接近到十餘公尺遠時,他才左手一抖,牛精旗再度甩開,隨著白霧飄散,又是一陣好殺,殺得鑿齒們鬼哭神號、四處亂逃,這次之後,就算沈洛年收起了牛精旗,再也沒人敢進入他周圍百步內。

  這時近千名轉仙部隊,正搬運息壞磚到城牆上修補,這些轉仙者就算體無炁息,體力仍比一般人強壯許多,修城效率自然較高,畢竟這時可不能慢慢來。

  但在外城修牆,就代表著曝露在敵人的威脅之下,不少人一面工作,一面忍不住心驚膽顫地回頭偷瞧鑿齒大軍,看著看著,卻看到這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沈洛年紅袍翻飛間,一個人站在城外數百名敵人屍體之間,昂然面對十餘萬鑿齒,而鑿齒們只敢在遠處咬牙切齒,憤怒叫囂,就是無人敢越雷池一步,踏入沈洛年百步之內。

  看著這種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匪夷所思的景象,許多人忍不住心中激動,眼眶泛淚,大聲對著沈洛年嚷叫,但若問他為什麼要叫嚷、叫嚷著什麼,他恐怕也說不出來。

  歲安城城牆後,高台上的賴一心等人,自然看得清楚,不免也是議論紛紛、嘖嘖稱奇。他們雖然一直知道沈洛年有點莫名其妙的厲害之處,卻也沒想到離譜至此,瑪蓮意外之餘,忍不住拍手大叫:「靠,要是有十個洛年……不,五個洛年,說不定就可以直接殺光這些長牙渾蛋了。」

  「太好了。」賴一心也興奮地說:「一切都照計劃進行,我們不會輸的。」

  「不會輸就好。」張志文拍著胸口說:「我還沒追上阿姊,可不想死啊。」

  這話一說,自然惹來瑪蓮的白眼,不過這時瑪蓮心情挺好,只瞪了他一眼,沒動手揍人。

  沈洛年卻心裡有數,自己可沒有應付千軍萬馬的能耐,能恰好造成這種景象,只不過剛好是息壤城牆、牛精旗、影蠱加上鳳靈感應能力的綜合結果,若換一個地點,或少了任何一個條件,絕不可能有這種功效,能這樣守住城,只能說運氣不錯。

  不過這兒雖然守得很穩、城牆修復的速度極快,但沈洛年的白霧範圍畢竟只有百步寬,護得這處護不得那處,剛剛三個嚴重破損的地方,沈洛年只保住了其中兩處,另一個偏西破損嚴重的城牆,卻依然被大量鑿齒刑天圍攻沖城,甚至引來了其他鑿齒部隊聚集,這麼一來,城牆破損的速度更快。

  眼看城牆毀傷漸趨嚴重,文森特等人在葉瑋珊指示下,聯合施展守護陣,藍、橙、紅、紫四種光色交錯掩映,組成一片守護光牆,抵禦著巨木的攻擊,但就算魔法力量不受道息不足的影響,實際運用的力量畢竟也是精靈炁息,一樣會受息壞磚影響而降低效應,四人如今雖勉能抵禦,但除基蒂外,其他三人魔力補充速度十分慢,而基蒂年紀太輕,咒語效應又不如其他三人,若僵持稍久,依然會魔力耗盡。

  沈洛年看那兒狀況不妙,開啟白宗通訊網說:「瑋珊,這兒修了近半,不照計劃讓我換位?」

  「不!」葉瑋珊欣喜的聲音從沈洛年耳中傳出:「金烏珠剛存滿!輕疾,全部聯絡網開啟,所有人準備動手!洛年,還有空中的千羽部隊,眼睛小心。」

  葉瑋珊說話的同時,劉巧雯正從城牆上方出現,一樣拿著個圓弧狀的眾光器,對著下方鑿齒大軍微笑。

  剛剛千羽部隊攻擊巨木時,許多人都把這偽造的眾光器收了起來,鑿齒們幾乎都忘了這事,突然看到劉巧雯又拿著在眼前晃動,不免微微一驚、動作稍慢,但等了片刻,並沒見放出刺眼光芒,鑿齒們發現被騙,自是再度往前衝擊,不料這時劉巧雯卻嫵媚地一笑,突然開啟機括,隨著聚光器中央方盒開啟,金鳥珠耀目光華進現,一大半鑿齒、刑天又是眼前一片白亮,什麼都看不到。

  這時難道還客氣?萬餘轉仙部隊再度跳出,眾人拿著武器急砍,將鑿齒大軍殺退。

  不過鑿齒部隊也學乖了,不像第一次慌亂,其實藉著炁息感應,縱然目盲,仍可粗略分辨周圍狀態與大概方位,只要保持冷靜,彼此撞倒的情況就會大幅減少,雖仍不免被人類大軍追殺,但這次的損失卻不大,除沈洛年、白宗這些速度遠快於鑿齒的人物,真正砍殺到對方的人其實不多。

  但這仍是一次大勝,人類部隊這面自是歡欣鼓舞,轉仙部隊們追著鑿齒身後,一面揮舞手中刀劍一面吶喊,直到葉瑋珊下令回城,才意猶未盡地轉頭。

  沈洛年飄在隊伍後,直到所有人翻入城中,他才飛過城牆,剛進入歲安城上空,就見到瑪蓮和吳配睿等人,正眾在一處高台上,對著自己叫嚷揮手。沈洛年疑惑中飄近,才想下落,周圍一陣歡呼響起,一群人從四面其他高台擠近,朝自己蜂擁而來,沈洛年微微一驚,飄身而起,高飛數尺,卻見這些人臉上都帶著狂喜之色,似乎沒有什麼惡意,不過看他們好像一副打算撲上抓著自己的模樣,沈洛年可不敢貿然接近。

  「下來啊!洛年!」瑪蓮喊著。

  「幹嘛?」沈洛年反而又飛遠了五公尺。

  「讓我們扔起來歡呼一下嘛。」瑪蓮笑著說:「你是大英雄耶。」

  「不干。」沈洛年逃命般地轉身,往葉瑋珊那兒的特高台飄去。

  瑪蓮看沈洛年頭也不回地溜了,笑著說:「可惡!不來讓阿姊親一下,跑這麼快幹嘛?」

  吳配睿笑說:「洛年害臊吧?」

  「小睿妳不懂,這叫傲嬌啦。」張志文嘿嘿笑說:「我早就懷疑洛年有這屬性了。」

  「傲你的頭,又在胡說。」侯添良咧開嘴笑說:「太久沒漫畫看,快發病了?」

  「什麼嬌?」瑪蓮聽不僅,詫異地問。

  「蚊子受日本動漫文化荼毒太深,別理他。」侯添良笑說:「阿姊,我們上去找宗長和洛年好不好?一心和無敵大也在上面。」

  「別假了,我知道你想找奇雅啦。」瑪蓮哼哼笑說:「你自己問宗長啊。」

  侯添良黑臉一紅,正說不出話,吳配睿笑說:「阿猴哥,我幫你問。」

  「好啊。」侯添良尷尬地笑說。

  吳配睿正想先和黃宗儒聯繫,再叫他伺機幫忙詢問,突然耳中傳來葉瑋珊的聲音:「大家小心,對方已重新整隊,隨時可能重新攻擊,各隊長請立即確認隊員狀態,編組引炁。」

  眾人一怔轉頭,果然鑿齒又組成了部隊,這次他們不是一窩蜂擠來,也不是散成一大片,而是分成四大組,每組三、四萬人不等,隊伍中各帶著十來根巨木,還有近二十名刑天壓陣,正大步向歲安城衝來。

  「他們真不怕死?」瑪蓮瞪大眼說:「這麼快又來?」

  「下次出城可要多殺幾個。」侯添良摩拳擦掌地說。

  張志文臉色卻不大對,搖頭說:「這可麻煩了。」

  「怎麼?」侯添良轉頭問。

  「他們只分成四大組,這樣每組人數都很多,千羽部隊想攻破巨木就沒這麼容易了。」張志文指著城外,神色凝重地說:「而每組相距近七、八百公尺,金鳥珠就算充滿了,頂多對一組有效……只要那組稍微撤退,其他三組可繼續攻城。」

  侯添良一吐舌頭說:「那洛年也只能守一個地方囉?」

  氣對啊,就算靠洛年交錯防守兩處,還是有兩個空隙。」張志文沈吟說:「因為刑天也分散了,所以城內的轉仙部隊該可以出城頂住一邊,但剩下的一個地方……那個地方……」

  眾人見張志文始終說不完最後一句,目光往外望向鑿齒大軍,心情不免再度沈重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50:00

第十三集  第六章  仰慕的味道

  「沒開玩笑啊。」賴一心抓頭說:「妳聽我解釋。」

  「不聽!不聽!」瑪蓮叫:「每次都說聽你解釋,然後不知不覺就被你騙了!叫我和蚊子一起,這算什麼嘛!」

  賴一心正說不出話,張志文在一旁嘟嘴嘟囔說:「阿姊反應別這麼大啊,真不給面子。」

  「你別吵!」瑪蓮瞪了張志文一眼。

  「瑪蓮。」葉瑋珊輕聲說:「一心不是開玩笑,洛年也這麼建議。」

  「嗄?」瑪蓮瞪著沈洛年說:「洛年你也來胡鬧?」

  「不然……」沈洛年一轉念說:「妳和添良一組,奇雅和志文,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啥?」瑪蓮一愣說:「這又是啥意思?」

  葉瑋珊這才接口說:「因為妳和奇雅都足以獨立作戰,但是添良和志文兩人比較適合輔助……所以才想拆開妳們;他們兩人一組時,有些狀況不好應付。」

  看瑪蓮說不出話,賴一心忙說:「我也是這個意思,但是關於志文和添良,我其實覺得添良比較適合奇雅,志文比較適合瑪蓮,如果妳們一定不願意的話,照洛年建議也是可行,不過……還是不大理想。」

  瑪蓮這才知道賴一心不是開玩笑,她嘟起嘴,抱著奇雅的手臂說:「可是我不想和奇雅分開。」

  眾人跟著望向奇雅,奇雅目光掃過眾人,又看了看瑪蓮,思忖了片刻才說:「我也不想和瑪蓮分開。」

  瑪蓮一喜,正想開口,卻聽奇雅接著說:「但眼前的狀況來說,確實分開比較好。」

  「奇雅——」瑪蓮低聲喊。

  「現在在打仗,別鬧脾氣。」奇雅拍拍瑪蓮的手,轉頭對賴一心說:「為什麼洛年的說法不理想?」

  賴一心解釋:「以添良和志文的特色來比較,添良地面的高速移位,應該能有效、持續地幫妳吸引強敵注意力……至於志文的飛行攻擊,是一次次的突襲,並沒有連續性,對奇雅幫助不大,反而適合和擁有持續攻擊力的瑪蓮配合。換種方式說,若奇雅和志文搭配,兩人都沒法有效牽制強敵,隊伍容易被沖散,但和添良搭配,雖然一樣不能正面抵擋對方攻擊,但只要對方攻擊其一,另一人馬上可以持續出手,有效協助牽制;而另一面,當瑪蓮吸引、抵擋住敵人的時候,志文聚集全力的突襲式攻擊,會成為突破僵局的關鍵。」

  奇雅聽罷,緩緩點頭說:「有道理。」

  「若遇到兩、三個強敵呢?」瑪蓮哼哼地說:「還不是沒用?」

  「若配合得當,一樣可以面對多數敵人的。」賴一心說:「新組合的默契當然不如過去的搭檔,還需要慢慢培養,我也是第一次和小睿配合啊。」

  吳配睿嘻嘻笑說:「一心哥和誰都可以配合得很好啦,只是有點對不起宗長。」

  「對不起什麼?」葉瑋珊輕啐說:「怎不說一心對不起宗儒?」

  「沒關係,我答應了睡前會去安慰無敵大。」吳配睿笑說:「一心哥可以學我。」

  怎麼個安慰法?葉瑋珊臉一紅,忍不住偷瞧了賴一心一眼,賴一心卻也正看著葉瑋珊,兩人目光一碰同時避開,都有些不好意思。

  愣在一旁的黃宗儒,看眾人表情古怪,忙說:「小睿意思是陪我聊天,別誤會。」

  誤會什麼?吳配睿一怔,這才發覺自己剛剛所言頗有語病,有些尷尬地低聲啐說:「我當然是說聊天。」

  瑪蓮可不管這幾人的打情罵俏,賴一心既然說得頭頭是道,奇雅又似乎已經允可,看來分組分定了。她先白了賴一心一眼,回頭看著縮在一旁的張志文,忍不住罵:「臭蚊子,你幹嘛不吭聲?」

  張志文可不是笨蛋,他當然希望和瑪蓮一組,但他也很清楚,這時候自己說越多越容易壞事,只乾笑說:「我沒意見,一切由阿姊裁決。」

  「可惡!」瑪蓮頓足說:「一組就一組,打仗時你要是再胡說八道調戲阿姊,我馬上跟你拆夥。」

  張志文行了個軍禮說:「是!我一定打完仗以後才胡說八道。」瑪蓮一愣,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新編組的各軍團當然不只派兩個白宗人領軍,賀武、李翰等其他高手也要配人,賴一心正接下去安排,沈洛年見沒自己的事,和葉瑋珊打了個招呼,飄身離開,打算找個水源處,讓牛精旗泡在水中好好吸了個飽,明天恐怕還有機會用到。

  ◇◇◇◇◇

  歲安城中的河流,是從城北端九回山區引入,順著規劃的渠道一路往南延伸,人工河道倒不難找,沈洛年就近找了個地方落入河溝緩衝區,取出牛精旗,探入水中。

  這一放入水中,牛精旗周圍馬上產生了水流迴旋,就彷彿放入一個空瓶子,水正迅速地向著中心湧入,沈洛年不禁微微咋舌,看樣子這裡面能引入的水量可真不少……不過這也沒錯,讓百步內充滿大片濃霧所需的總水量可也不少,何況還得持續好一陣子?而這麼多水裝在裡面,牛精旗卻輕飄飄的,看樣子還真是裝到玄界去了,可惜不能直接倒水出來,不然這不是個超大的水壺嗎?

  沈洛年正胡思亂想,突然覺得身後有點異常,他回過頭一望,卻見河溝上的大道左側,一大群人正望著自己,看起來大部分是軍人,但也擠了一些普通平民,那些人看著自己的目光,似乎和前陣子又有些不同了?除了敬畏、驚懼之外,似乎還多了點不大熟悉、不大該有的氣味,不過那種氣味倒不會讓人反感。

  看沈洛年目光轉了過來,人群一陣騷動,不少人正低聲議論著,似乎有人想走近,又有人想阻止,隔了一段距離,沈洛年也聽不清楚,只感覺身後老是嗡嗡聲不斷。

  這可真有點煩,早知道應該去山上找流泉,沈洛年轉回頭,望著泡在水中的牛精旗,考慮片刻,終於還是懶得換地方,就這麼背對著眾人,不管他們在自己身後吵。

  又過了好片刻,沈洛年感覺到有五、六個帶著一絲淡淡妖炁的人,從河岸掠下,正往自己背後走來,而那些嗡嗡聲也突然安靜了下來。

  又在搞什麼?既然是妖炁……該是引仙部隊的人吧?好像是千羽的?雖然引仙部隊該不會有人想暗算自己,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眼看對方越走越近,沈洛年皺起眉,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回頭,那些人一驚同時止步,領頭的長腿女子露出笑容,輕招了招手笑說:「洛年。」

  沈洛年卻也有點意外,身後是六個年輕女子,領頭兩人自己倒是挺熟悉,就是酖族的昌珠和羅紅,那兩人因為和白宗眾人本就相識,當初白宗在澳洲選擇引仙者的時候,就應徵成為少數幾名千羽引仙者,而因為千羽的特性使然,除張志文之外,之後的千羽引仙幾乎都是選身材纖細的女子,讓她們更容易發揮千羽的特性。

  酖族女巫十年一募,昌珠其實大了羅紅十歲,如今已經三十過半,不過因為過去二十年都處於麒麟換靈的狀況,老化速度大減,當初看來不過二十出頭,換靈能力消失後雖開始老化,如今也不過接近二十五、六歲的模樣,而羅紅更不像超過二十歲的女子,至於其他幾名女子,看來也差不多這個歲數,她們眼神發亮地直盯著沈洛年,不知道正期待著什麼。

  若是別人,沈洛年說不定懶得理會,但是酖族女巫這幾年倒是幫過自己不少忙,無論是咒誓之術、影蠱凱布利、道咒總綱,一直到前陣子幫忙照顧狄純,都是靠這些人出力,沈洛年不好給她們臉色看,只微微皺眉說:「小珠姊、小紅姊,怎麼了?」

  「洛年,這幾個小妹妹,都是我們小隊裡面的美女喔。」昌珠笑說:「她們想請你喝點小酒,彼此認識一下,做個朋友,能不能賞光啊?」

  什麼?沈洛年這輩子從沒聽過這種邀約,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愣才說:「請我喝酒?」

  「天剛黑,鑿齒就打來了,你該也還沒吃晚餐吧?」昌珠笑說:「一起解決吧。」

  沈洛年目光掃過這幾名女子,倒也看不出是不是美女,自從鳳凰換靈之後面對女子,除非對方明顯有缺陷或真是明豔過人,沈洛年看起來都差不多,他考慮了幾秒才說:「為什麼要認識我?」

  昌珠一怔,笑說:「這還要問嗎?你是今天作戰的大英雄啊。」

  「啥?」沈洛年一呆。

  昌珠睜大眼睛笑說:「你單槍匹馬不知道殺了多少鑿齒,差點被鑿齒攻破的城牆也是被你守住的,還放霧逼得對方全軍撤退……我們千羽部隊都在天上看到了喔,現在這些事應該已經傳了開來,想請你吃飯的人一定很多,不過我們可是先來的喔。」

  沈洛年突然明白,那很不熟悉的氣味,原來是仰慕的味道……媽的,以前可沒人仰慕過自己,難怪不熟。沈洛年心中一面亂想,一面隨口說:「這兒已經有餐廳、酒吧之類的地方了?」

  「有喔,每個區都有一個。」看沈洛年似乎有意願,昌珠欣喜地說:「都是過去總門開的……換句話說就是公營的啦,現在還沒幾個人有這種財力開大型餐廳,不過現在鑿齒圍城,也沒什麼好吃的,只是個聊天的地方。」

  原來如此,沈洛年這一瞬間頗有點困惑,他對這種聚宴自然沒有興趣,拒絕人沈洛年很在行,但「委婉」地拒絕他可不大熟練,可是沈洛年又不很想讓這兩個酖族女子難堪,遲疑了一下,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昌珠突然湊近沈洛年耳畔說:「很多人都以為你是壞人,我們有很努力幫你宣傳喔。」

  吃個飯倒沒什麼不行,沈洛年其實有點意動,但他望了水中的牛精旗一眼,見周圍仍有水流往內繞,看樣子還得吸一陣子,正想拒絕,昌珠又笑說:「順便告訴你,小紅和男朋友分手了喔,現在是自由之身。」

  「小珠,妳說這幹嘛。」羅紅一怔,有點尷尬地說。

  「不該說嗎?」昌珠嘻嘻笑說。

  看樣子還是別去,沈洛年搖搖頭說:「不了,我還有事。」

  昌珠有點失望地回頭和羅紅互看了一眼,這才說:「好吧,洛年不賞臉,我們自己去。」

  沈洛年一轉念說:「小珠姊。」

  「嗯?」昌珠以為沈洛年變了主意,睜大眼睛回頭。

  「那些人妳認識嗎?」沈洛年說:「能不能請他們別盯著我?」

  昌珠一愣,輕笑說:「好,我去幫你趕人。」

  「謝謝了。」沈洛年轉過頭,繼續望著河流。

  昌珠倒是交遊廣闊,上去對眾人說了幾句話,圍觀的人漸漸散去,沈洛年舒服不少,又等候了片刻,那牛精旗吸水速度似逐漸減緩,眼看就快足夠,突然耳中傳來輕疾的聲音:「白宗葉瑋珊要求通訊。」

  沈洛年微微一怔,才剛分開不到一個小時吧?怎麼突然又要找自己,沈洛年讓輕疾接通後,開口說:「瑋珊?」

  「洛年!」葉瑋珊聲音有點焦急地說:「怎辦?金鳥珠好像被我弄壞了。」

  「嗄?」沈洛年一怔說:「怎麼說?」

  「我和一心找了隔光板,在地下室測試,效果很好,打開的時候確實放出了非常強烈的光芒……彷彿近在眼前的太陽。」葉瑋珊說:「但只有幾秒鐘時間,之後就沒了。」

  「能量用完了吧?」沈洛年說:「要重新灌入炁息。」

  「我有灌入。」葉瑋珊說:「可是好像沒用。」

  「要灌到灌不進去才算滿吧?」沈洛年也不很清楚,猜測說。

  葉瑋珊頓了頓說:「也對,這麼強烈的光華,需要的能量應該不少……是我想錯了,不過想充入足夠炁息,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

  「妳在玄界不是有存炁息嗎?」沈洛年說:「統統拿出來灌吧。」

  「那也是有限的,不能隨便浪費,萬一打仗需要怎辦?」葉瑋珊沈吟說:「我去找大家一起灌好了,除一心以外,大家納炁速度都不慢。」

  「不用這麼麻煩。」沈洛年說:「妳在白宗嗎?」

  「是啊,怎麼?」葉瑋珊說。

  「你去高台等我,我帶妳到天上去。」沈洛年說。

  「啊。」葉瑋珊喜說:「對了,離開息壤區,我引炁的速度和質量都會大幅提升。」

  「就這樣吧。」沈洛年將牛精旗取出水面,甩干收起說:「我這就過去屋頂高台。」

  「這樣嗎?」葉瑋珊語氣有點遲疑:「會不會太麻煩你?」

  「不會。」沈洛年頓了頓說:「除非妳不想去。」

  葉瑋珊一怔說:「當然……不會,我馬上上去,你等我幾分鐘。」

  「好。」兩人結束了通訊,沈洛年收妥牛精旗,飄身而起,對著白宗的住宅區飛了過去。

  沈洛年在屋頂上等了一陣子,過了片刻,他目光轉向樓梯出口,卻見狄純突然蹦了出來,沈洛年微微一怔,還沒開口,狄純已經奔近,開心地說:「洛年!你要帶我們出去玩嗎?」

  「啥?」沈洛年一愣,卻見奇雅、葉瑋珊正走出樓梯口,奇雅正開口說:「小純,那是瑪蓮胡說的。」

  狄純一愣,笑容消失,失望地說:「原來……不是嗎?」

  「沒有胡說、沒有胡說。」瑪蓮在兩人後面笑著躍出,她奔到沈洛年身旁,抓著沈洛年左臂搖晃說:「洛年本來就要帶宗長和奇雅出去玩,只是沒打算帶我們而已,這要靠自己爭取。洛年,讓我和小純一起去吧?好啦、好啦?」狄純見狀,有樣學樣地輕拉著沈洛年右手,但她倒不敢開口,只一臉企盼地看著沈洛年。

  葉瑋珊已有點尷尬地走近說:「我本想請奇雅一起去,這樣存得該比較快……但是……」

  沈洛年已經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知道奇雅要去,瑪蓮當然想跟,瑪蓮大概怕一個人不容易得逞,索性把不知道狀況的狄純一起叫來……沈洛年還沒開口,奇雅已經說:「若覺得不方便,別和瑪蓮客氣。」

  「奇雅,妳該幫我說話啊!」瑪蓮苦著臉喊。

  「又不是去玩。」奇雅沒好氣地說。

  「沒關係,來了就一起去吧。」沈洛年說。

  「太好了。」瑪蓮笑嘻嘻地說:「洛年,今天你救了阿姊,還沒謝謝你呢。」

  剛認識時雖然覺得有點受不了,但相處久了之後,沈洛年倒也不討厭直率的瑪蓮,他苦笑搖搖頭,放出寬三公尺的凱布利,五人分別跳上,沈洛年讓凱布利充入妖炁,帶著四女往東北方天空飄,一面說:「小睿和志文沒跟來我比較意外。」

  「我警告過了,蚊子要是跟來我就教訓他!」瑪蓮得意地說:「小睿剛好不在房間,算她倒黴。」

  狄純抿嘴笑說:「小睿姊應該是去找宗儒哥了。」

  「對喔。」瑪蓮點頭說:「小純好聰明,有男朋友就是不一樣。」

  狄純一怔,紅著臉頓足說:「哪有啦!瑪蓮姊!」

  瑪蓮笑了片刻,往下方望瞭望,見離地越來越遠,她吸一口氣,體會著炁息逐漸湧入身軀的感受,一面說:「舒服!這次道息似乎真的增加不少呢……這兒已經比以前多了,洛年,打算帶我們去哪兒玩啊?」

  「遠離宇定高原,然後離地個一千公尺,息壤土的影響應該就很小了。」沈洛年說。

  葉瑋珊也正在引炁入體,她一面說:「我已經請人製造適當的器具,可以善用這個新寶物金烏珠,不過戰時儲存能量不便,久久才能用一次,可能得考慮找一群引仙部隊在旁待命。」

  「說不定用不著。」瑪蓮笑說:「今天洛年一放霧,鑿齒、刑天就死命逃,被洛年追著在後面一路往外殺不敢再來,洛年一個人可抵千軍萬馬,我看他們明天說不定會撤退。」

  「洛年又放霧了?啊,我應該去看的。」狄純想想又為難地說:「可是我怕看殺人。」

  「咦,小純見過洛年放霧啊?」瑪蓮意外地問。

  「對啊。」狄純甜甜地笑說:「洛年當初救我的時候,就是用霧逃出來的。」

  「小純好可愛!阿姊抱一下。」瑪蓮一把摟住狄純,一面笑說:「真不懂洛年怎麼不把妳收了當老婆?可便宜了那個玩魔法的小鬼。」

  狄純臉龐紅著說:「瑪蓮姊,別胡說啦。」

  奇雅白了瑪蓮一眼,轉頭望著葉瑋珊說:「洛年出手雖有幫助,但我們任一面城牆都有四公里寬,轉仙部隊又只有萬餘人,對方不難找到空隙攻城……今晚提早收兵該另有原因。」

  葉瑋珊也認同奇雅的說法,顰眉低語說:「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天黑了吧?」瑪蓮還抱著狄純,一面輕笑說:「鑿齒想睡覺了。」

  「不會是這樣吧?」葉瑋珊好笑地說。

  「不過當初鑿齒和牛頭人作戰,確實也不在晚上打。」奇雅沈吟說:「難道妖怪不喜歡晚上打仗?」

  這時凱布利已經凝停在高空中,雖然仍能遠遠看見歲安城、宇定高原的形貌,但已經隔了數公里遠,道息濃度應已不受息壤土影響,沈洛年無所事事,聽著三女對話,想想突然說:「會不會是習慣了晚上修煉?」

  「什麼?」眾女一怔看向沈洛年,沈洛年接著說:「月圓之時,月華牽引,道息最純,此時修煉事半功倍,月圓前後數日內都有類似效果,今天是陰曆十九……怎麼,妳們都不知道嗎?」卻是沈洛年看眾人都瞪大了眼睛,終於停下詢問。

  「真是這樣嗎?」葉瑋珊詫異地說。

  「洛年你不說誰知道啊!」瑪蓮跟著哇哇叫:「我們又感覺不到道息。」

  「我們也該晚上修煉嗎?」奇雅跟著問。

  沈洛年一怔說:「我不知道。」這是懷真過去和沈洛年聊起的事情,也就是她總在月圓幾日吸取道息修煉的原因,倒不知道對人類修煉有沒有幫助。

  「引仙者和妖怪一樣辦法煉就對了。」瑪蓮說:「以後我也要晚上修煉!」

  「那妳什麼時候睡覺?」正引炁的奇雅說。

  「呃?」瑪蓮抓抓頭說:「沒月亮的時候睡!」

  「每天月亮出來時間都不同喔。」奇雅沒好氣地說。

  「月亮不是只會變大小嗎?」瑪蓮一怔說。

  「時間也會。」奇雅說:「隨著盈虧變化,每天月升時間都不同。」

  「真的嗎?靠!我都不知道。」瑪蓮大吃一驚,轉頭說:「洛年這該怎辦?」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說:「我不用修煉炁息。」

  「知道月亮會影響,已經是個大收穫了,等和平後再慢慢測試適合的修煉方式。」葉瑋珊頓了頓說:「如今隨時會打仗,能睡飽的時候還是要睡飽。」

  「也對。」瑪蓮一轉念笑說:「他們既然晚上不打仗,我們要不要試試半夜偷營?」

  「那兒有大刑天坐鎮。」葉瑋珊搖頭:「若在城牆附近,一般轉仙部隊遇到這種強大妖怪,還有逃竄的機會,到那兒完全沒法應付,除我們之外,部隊會死傷慘重。」

  「也是。」瑪蓮有點喪氣地說:「但我們在城牆旁砍鑿齒也沒以前砍得爽快,只有妳們的道咒之術沒差。」

  「還是有影響,不斷開啟玄界之門,也會消耗炁息。」奇雅走近葉瑋珊說……宗長,我引妥了。」

  「麻煩妳了。」葉瑋珊將金烏珠遞過,輪奇雅灌注,跟著自己繼續引炁。

  「咦?」瑪蓮這時突然低呼一聲,鬆開狄純自語說:「接通吧。」

  「怎麼?」奇雅一面灌炁息進入金烏珠,一面問。

  瑪蓮皺眉說:「臭蚊子找我……喂!又要幹嘛?」最後兩句話自然是對張志文說的。

  瑪蓮側耳聽了片刻,又說:「那現在誰在負責?……喔……嗯……你幹嘛不直接跟宗長說?」

  和自己有關?葉瑋珊一怔,目光轉了過去。

  只見瑪蓮又聽了片刻,突然笑罵說:「喔?真的嗎?……還要幹嘛?……誰管你這麼多!……什麼?去死啦,我回去再找你算賬。」

  結束了通話,瑪蓮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她抓抓頭說……宗長,蚊子有件事要我問妳耶。」

  「怎麼了?」葉瑋珊問。

  「他和阿猴,還有無敵大和小睿四個人,被小珠、小紅和幾個千羽部隊的女孩找去慶祝了。」瑪蓮瞄了沈洛年一眼,嘻嘻笑說:「聽說那些美女本來先去找洛年,卻被拒絕了,她們好傷心。」

  「啊?」葉瑋珊一怔,轉頭望著沈洛年,擔心地說:「是因為我……」

  「不是!」這女人毛病又犯了,沈洛年搖頭說:「妳找我前我就拒絕了。」

  「這樣嗎……」葉瑋珊似乎不大相信,瞄了沈洛年兩眼。

  「反正我們也是好幾個美女,洛年又沒吃虧。」瑪蓮抆著腰哈哈笑了起來。

  「仗還沒打完他們慶祝什麼?」奇雅皺眉說:「可別喝醉了。」

  瑪蓮歪著頭說:「有無敵大跟去該不會吧?而且等我回去發現那渾蛋喝醉,他就死定了。」

  「瑪蓮。」葉瑋珊說:「志文什麼事找我?」

  「對啦,差點忘了正事。」瑪蓮笑說:「蚊子說,我們打仗的時候,千羽部隊除了在空中飛,也不知道能做什麼,他也沒時間指揮,想問問該怎麼辦。」

  葉瑋珊這才想起,平常千羽部隊都是張志文在統領訓練,但是打仗就沒人管這件事了,難怪今天總是沒什麼章法地到處飛來飛去……葉瑋珊沈吟說:「我倒有事情可以請她們做,明天開始,我暫時直接指揮。」

  「另外還有一件事。」瑪蓮又說:「我們正打仗的時候,東方大陸的總門搜索團,好像傳出警訊,聽說是遇到什麼有組織的妖族,有不少人受傷,那兒的千羽部隊得到消息後,用輕疾傳訊回來,問該怎辦。」

  不會是狼人吧?告訴過他們別太深入陸地……葉瑋珊和沈洛年對視一眼,才接著說:「志文沒讓她們把輕疾分給總門部隊嗎?」

  「還沒吧?」瑪蓮歪頭說:「我不清楚。」

  這也難免,畢竟是直到四天前,在沈洛年逼迫下,總門才和白宗暫釋前嫌,攜手合作,跟著就是忙碌地備戰,一時也沒人管島外的事情……葉瑋珊想了想說:「有告訴夏將軍嗎?」

  「有。」瑪蓮說:「夏將軍好像要他們盡速撤退,現在這兒也沒法派高手支持啊。」

  「夏將軍有下指示就好。」葉瑋珊轉念說:「關於千羽部隊……小純。」

  瑪蓮使用輕疾時,狄純已趁機躲到沈洛年身後,此時突然聽到葉瑋珊呼喚,她意外地探頭說:「宗長姊姊?」

  「她們沒輪班守城的時候,妳暫時幫忙訓練她們如何?」葉瑋珊說。

  「咦?」狄純吃驚地說:「我不懂得管人的。」

  「我來管理。」葉瑋珊微笑說:「妳飛行技巧最高明,幫忙訓練就好。」

  「我……我不知道。」狄純望向沈洛年,沈洛年卻轉開頭,不管她懇求的目光,狄純嘟起嘴,拉了沈洛年衣袖一把說:「洛年……?」

  「幹嘛?」沈洛年哼哼說:「自己決定啦。」

  「我怕做不好。」狄純膽怯地說。

  「沒關係的,小純。」葉瑋珊笑說:「我們都會幫妳。」

  「洛年也會幫我嗎?」狄純說。

  「不會!我忙死了。」沈洛年見狄純咬唇猛扯自己衣袖,好氣又好笑地搶回衣袖說:「別扯了!」

  狄純縮回手,見葉瑋珊還看著自己,這才低聲說:「那……我儘量試試看。」

  葉瑋珊微笑說:「太好了,千羽部隊都是女孩子,讓志文管理畢竟不大方便。」

  狄純一轉念,突然輕笑說:「因為都是女孩子,所以瑪蓮姊才這麼生氣嗎?」

  「我幹嘛生氣?」瑪蓮愣了片刻才想通,她臉一紅,衝過來伸手要抓,一面嚷:「妳這小丫頭不想活了!」

  狄純騰身一蹦,黃光倏然冒出,仙化間雙翅急展,飛出凱布利外,一面笑說:「瑪蓮姊饒了我。」

  這樣怎麼抓得到?瑪蓮指著狄純笑罵:「給我回來!」

  「不要。」狄純紅著臉笑說。

  瑪蓮目光一轉,煉鱗仙化間,猛然引炁一爆,以爆閃身法倏然沖上狄純身旁,向她腰間急抱。

  狄純不禁一呆,自己若閃開,瑪蓮豈不是摔死了?而爆閃心訣又是瞬間移位最快的方式,狄純才這麼一遲疑,已經被瑪蓮一把抱住。

  瑪蓮這一抓,怕癢的狄純渾身發軟,連忙向凱布利飛回,瑪蓮可不放過她,緊抱著狄純,搔得她不斷求饒,兩人在凱布利上亂滾。

  「好了啦。」奇雅忍不住搖頭說:「小純若不是怕妳摔著,妳也未必抓得住她,真不怕死。」

  瑪蓮這才放過已經動彈不得、軟在一旁喘氣的狄純,回頭嘿嘿笑說:「就算小純閃開,你們也不會讓我摔下去,而且小純心這麼軟,怎麼可能閃開?」

  這話倒也沒錯,無論是葉瑋珊、奇雅或沈洛年,都有辦法接住瑪蓮,但這舉動還是太過危險,葉瑋珊搖著頭正想勸誡,瑪蓮又說:「而且我感覺全身都是力量往外跑……說不定……」

  這話說完,瑪蓮體表泛出刺眼的螺旋狀熾亮紅芒,她身上的鱗片,也因為反射而映出一片紅,她炁息一進,突然騰空而起,在空中迅速地幾個轉折,對空轟隆隆地連揮數掌,這才落回了凱布利上方。

  眾人雖然都很吃驚,卻比不上瑪蓮自己的驚訝程度,她一落回凱布利上,就忍不住哇哇大叫說:「靠!好爽!奇雅,我不想回歲安城了!」

  奇雅皺眉說:「道息濃度差異影響真大。」

  「一方面也是洛年之鏡的幫助,但最好還是別在這種高處玩,以免有意外。」片刻後葉瑋珊再度引妥炁息,她把金烏珠取回灌入,一面說:「今日鑿齒和我們都已經確認了這種狀況下彼此的戰力,重點是明日,希望能順利擊退敵人。」

  瑪蓮說:「今天開會,夏將軍說明天的主要作戰目標是毀掉巨木,這樣就能打贏嗎?」

  「少了巨木,對方沒法破壞城牆,自然不會輸。」葉瑋珊說:「當然,若不是我們沒把握打贏刑天,也不用選這麼保守的作戰方式。今天看到的刑天不多,出城戰鬥還應付得來,就不知道實際有多少……」

  「刑天嗎?」沈洛年插嘴說:「一個大的,九個小的。」

  眾人一愣間,葉瑋珊輕呼一聲,搖頭自責地說:「居然忘了你的感應能力,真是忙昏頭了。」

  「這種數量我們應該勉強頂得住吧!」瑪蓮想想突然皺眉說:「洛年,大隻的大概沒人打得過,交給你吧?」

  倒是可以試試,雖然過去遠不是那隻巨型刑天的對手,但後來學會了更恰當的移位換形之法,時間能力也有提升,還掌握了「變重」的方式,說不定可以一拼,不過那傢夥身邊滿是敵人,可沒法單打獨鬥。沈洛年想了想說:「那隻可能不想靠近城牆,越強的妖怪,越討厭那種地方。」

  「那就太好了。」葉瑋珊鬆了一口氣說:「暫時可以不要理會那隻。」

  「但會不會直接飛衝入城中我就不知道了。」沈洛年說:「他應該有這種能耐。」

  葉瑋珊一怔,思忖了一下說:「刑天畢竟不是虯龍,不能持續飛行,城中排斥道息效果只稍弱於城牆邊,妖炁大幅降低情況下,就算是大刑天也頂不住眾人圍毆,他若敢孤身衝入,眾人合力,該不難對付……他不像我們有洛年之鏡,城內待久了,說不定連槍彈也能打傷他。」

  這也對,那大傢夥若自己一個人跑到城中,別說眾人合力,自己出手應該也能順利砍殺,倒不用擔心此事,沈洛年想了想說:「在混戰中,我若有機會的話,會幫你們殺刑天。」

  「對啊!」瑪蓮笑說:「洛年無聲無息、神出鬼沒的,今天救我的時候,一冒出來就宰了一隻,嚇得另外兩隻死命往外逃。」

  葉瑋珊只怕沈洛年不肯出手,閒百大喜說:「若真能把那九隻刑天殺了,最後集中高手對付那隻大刑天,轉仙部隊就可以往外驅趕鑿齒,才能真正佔上優勢。」

  「太好了!贏定了!」瑪蓮想了想,突然側頭問:「不過為什麼洛年你用手殺的人和妖怪,很多都冒出一大片霧之後幹掉啊?那是什麼怪功夫?」這問題注意到的人其實不少,不過這功夫頗為詭異,敢當著沈洛年面前問的,瑪蓮還是第一個。

  沈洛年倒沒想過該怎麼回答,只說:「那是種逼出水分的功夫。」

  「是闇屬玄靈的功夫嗎?」葉瑋珊也問。

  這件事不適合多提,沈洛年搖搖頭說:「別問了,與妳們無關。」

  沈洛年既然這麼說,眾人不好再問,只好轉過話題,談起今日戰時的一些趣事。

  一段時間過去,葉瑋珊和奇雅也交換灌注了好幾次金烏珠,葉瑋珊終於低下頭,看著金烏珠說:「滿了?原來需要這麼多能量。」

  「回去吧?」沈洛年問。

  「欸,多逛一陣子吧?別急著回去。」瑪蓮叫:「去哪兒玩玩如何?海邊?」

  沈洛年倒是無所謂,望向葉瑋珊,看她怎麼決定。

  葉瑋珊想了想,搖頭說:「太遠了,鑿齒晚上不攻城只是推測,我們不能離開太久……不過如果可以的話,在這兒多待一陣子吧,我和奇雅趁這機會多補點炁息回玄界。」

  奇雅贊同地說:「也好,這兒快。」

  五人就這麼飄在高空中,或坐、或站,葉瑋珊、奇雅兩人專心引炁納入玄界,不大說話,而狄純只要黏著沈洛年就覺得安心,也安靜地坐在一旁,不過瑪蓮可有點氣悶了,她忍不住拿出刀子對著空中亂劈,反正此時炁息豐沛,她乾脆鼓出一波波亮紅色刀氣破空往外亂射,一面大叫痛快。

  這麼搞下去會不會引來強大妖怪?沈洛年正想勸阻,突然微微一怔,轉頭向著西方攔妖河對岸看去。

  「怎麼了,洛年?」一直很注意沈洛年的狄純,好奇地問。

  「等等。」沈洛年臉色沈重,瞇著眼遙望,但畢竟隔了挺遠的距離,還看不出所以然來。

  瑪蓮也注意到沈洛年表情不對,收了刀走近,望著狄純說:「小純,洛年幹嘛啊?」

  「不知道。」狄純擔心地搖了搖頭。

  「是今晚才來人界的嗎?」沈洛年低聲自語說:「這可麻煩了。」

  「什麼啊?洛年。」瑪蓮忍不住了。

  沈洛年看了瑪蓮一眼,目光轉過,見趺坐著的葉瑋珊和奇雅注意力也轉了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才說:「似乎……從西岸來了幾十隻刑天,其中大概有五個大型的。」

  眾人一愣,都變了臉色,瑪蓮張大嘴,呆了呆才說:「真是刑天?會不會是別的妖怪路過?」

  沈洛年搖搖頭說:「那種妖炁是刑天沒錯……不同妖怪的妖炁都有些微的差異。」

  「這……這怎麼打啊?」瑪蓮瞪大眼睛說:「洛年你能殺光嗎?」

  「呃?」沈洛年瞪眼說:「別開玩笑。」

  葉瑋珊猛然站起說:「我們快回去,找夏將軍舉行緊急會議。」

  還開什麼會,這時候應該快逃命吧?沈洛年望著葉瑋珊,終於還是沒開口,只將凱布利往斜下方一轉,快速地向歲安城飄去。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49:16

第十三集  第五章  巨木沖城

  「測試小組陳威南報告!」一個轉仙者肩上的輕疾突然大聲說。

  夏志成目光一亮,對那轉仙者點了點頭,轉仙者馬上說:「將軍在這,請說。」

  「牆附近已經能累積少量炁息,但以轉仙者測試,估計鑿齒應仍無法抵擋槍彈,御炁騰飛的高度也不足。」那聲音中帶著喜意。

  「好。」夏志成露出一絲笑容,跟著說:「傳令下去,城頭部隊按原計劃禦敵。」

  這時白宗等人也漸漸恢復正常,賴一心正笑說:「既然槍彈還是有用,應該問題不大,只有少數幾個強大妖怪衝入的話,我們還可以應付。」

  眾人點頭的同時,突然城南那方,一大群數萬鑿齒連聲怪呼,似乎鬥志十分高昂。過了片刻,在一聲怪叫之下,大約三萬名左右的鑿齒,拿著矛、盾快速地向著城南奔近。

  終於來了,沈洛年望著那大群鑿齒透出的殺伐之氣,不禁有點不舒服。雖然他對這些「惡氣」已經慢慢看習慣了,但一下子感受到這麼一大片彌天漫地的不快氣息,還是難免不悅。

  鑿齒越奔越近,城頭上拿著槍的人雖多,卻一點聲息也沒有,每個人都望著城下方,雖然有不少人看來有點興奮,但也不少人手腳還在微微顫抖,畢竟拿槍的大多都不是「轉仙者」,雖也有少數人過去曾有相關經驗,但更多都是普通人民,受訓根本不足,只是這時不出來作戰,城破也是大家完蛋,多一個人畢竟多一份力量,只要沒有什麼大問題,稍作訓練之後,幾乎都派上了戰場。

  「還不行嗎?」吳配睿眼看鑿齒越奔越近,忍不住說。

  「太遠妖炁未散,不只打不傷,又浪費子彈。」黃宗儒說。

  吳配睿目光一轉說:「我去城頭看,可以嗎?」

  黃宗儒微微一怔說:「小睿,那樣引入體內的炁息就減少了啊。」

  「喔,我忘了。」吳配睿有點失望地說。

  緊跟著,前方終於開火了,槍彈擊發的聲音本就不小,成千上萬把槍械同時發射,那種聲響噹真是震耳欲聾,隨著一陣陣煙硝味從城牆那端四面飄散,沈洛年也忍不住想看看狀況,他不像吳配睿等人有炁息限制,當下直接用凱布利飄起,由上而下,在城牆上方往下望。

  城牆外數公尺內,其實也鋪了息壞磚,在這高原附近,鑿齒的妖炁本就比正常少,到壓縮息壤磚旁更是大減,尤其到了城牆邊,體內妖炁就會以極高速度往外散,此時子彈射擊就算還打不穿他們的護體妖炁,但挨到子彈,那強大衝撞力仍可以稍微減緩鑿齒的衝勢,而就這麼阻上一阻,鑿齒體內妖炁就會逐漸散失,也就漸漸會被子彈所傷。

  也有少數以盾牌避開子彈的鑿齒,他們奔近後趁機猛然高躍,御無往空中飛騰,朝城頭直撲。

  鑿齒雖不能長久飛行,但他們本就可以在空中御炁稍微飛轉,只不過在這息壤聚集之地,想一次躍上十公盡同的城牆,還是有點困難,有些騰上了七、八公尺,可用矛端借力往上,但這種縱躍特別高的,當然不免成為集火的對象,加上體內妖炁也散得差不多,往往下一瞬間就被轟下城牆,還難免受傷。

  就算運氣更好一點,兩次借力沖上,但躍上城頭後,妖炁大概也散得差不多了,這時四面都是持槍敵人,不死何待?只好再度往外跳了出去。

  所以這群鑿齒衝鋒了一陣子,受傷的人雖多,卻沒幾個人能沖上城頭,不過道息大漲卻也並非沒有幫助,鑿齒攻城的同時,體內妖炁存留的時間也增長了,這次的衝鋒雖然受傷的人多,但大多鑿齒都只是皮肉之傷,只要妖炁散盡前後退個一段距離,又能補充妖炁再上。

  又過了片刻,鑿齒群死的人雖然不算太多,卻流了不少血,而人類這方,則是耗掉了不少彈藥。沈洛年暗暗搖頭,這樣似乎不大妙,單是這幾分鐘就不知道打掉了多少子彈,鑿齒卻沒死多少人,若一直這樣下去,想靠著槍彈守城,恐怕是辦不到。

  似乎指揮者也發現了這種狀況,突然號令傳下,城頭的槍隊一排排快速地往後撤。過不多久,城頭防守的人類部隊,居然消失一空。

  這又是干嘛?沈洛年回頭看了葉瑋珊那兒一眼,見他們似乎老神在在,並不緊張,沈洛年也就安下心來,繼續看戲。

  鑿齒這可高興了,有人飛騰御炁,有人以矛攀牆,黑壓壓一大群往上擁,前鋒很快就爬上了城牆。

  但鑿齒一攀上城牆,高台這面的槍手立即對著鑿齒開槍。鑿齒一面怪叫,一面紛紛往城內沖,但地面掩體之後,卻是剛剛才從城牆上撤下的槍隊,上下同時開槍,只不過短短幾秒鐘時間,牆上、牆下躺滿了鑿齒。

  沈洛年看到這兒終於明白,道息大漲後,一般的息壤磚,只能讓鑿齒妖炁降低,想殺死並不容易,所以城外攔截,大多只是虛耗彈藥,只能讓鑿齒受傷。但整片用息壤磚蓋成的高大城牆,卻具有強力的排斥道息功能,鑿齒越過那十公尺高、五公尺厚的城牆之後,體內妖炁也散得差不多了,這時才遇上槍彈,可就一發發都射人體內,只不過一瞬間,已經躺下了近千人。

  鑿齒的領隊見大事不妙,怪叫一聲,領隊往後撤,還沒爬上城牆的鑿齒大軍紛紛轉頭,而人類這面似乎不急著追擊,隻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逃開,並沒有派出隊伍。

  打贏了總是好事,部隊們正忍不住歡呼擁抱的同時,突然有人驚呼一聲,指著森林那端大叫,沈洛年目光也正往那兒轉去,見狀不由得微微一驚,卻見數十根十餘公尺長、半人高的大型巨木,正被一群群鑿齒從森林中扛了出來。

  那是干嘛?沈洛年回頭望向葉瑋珊等人,見眾人眉頭也都皺了起來,夏志成將軍正和葉瑋珊商量,跟著轉仙者戰鬥部隊紛紛往高台集合,沈洛年知道,這代表隨時可能派出轉仙部隊往外攻擊,看來他們似乎不想讓那巨木接近。

  這麼說來……那大傢夥莫非是用來沖城牆的?沈洛年暗暗點頭,如今道息大漲,若這息壞城牆一垮,鑿齒得以長驅直入,單靠地面一層息壤磚的效果,對方體內還是會存留少數炁息,這麼一來,槍彈能造成的威脅度就不大了;而在城內面對妖怪直接肉搏,一般人肯定會死傷慘重,難怪鑿齒全都擠到城內森林這一面,原來是為了準備這種大傢夥?這些巨木可得在城外毀掉才行。

  而鑿齒那端,每條巨木旁,都正安排著隊伍,看樣子等他們準備妥當,就會推著這些巨木往城牆撞了,而剛剛那三萬鑿齒攻城,似乎只是想試探息壞磚城牆的效用而已。

  沈洛年兩邊望瞭望,突然發現下方城牆上一些沒死透的鑿齒正在呻吟掙扎,似乎想往外逃,沈洛年心念一動,這可是戰爭!這時不吸更待何時?當下飄到城牆頂端,只要還有半口氣的就透入一股闇靈之力,將之化為骨靈進補。

  這次城牆上可躺下了不少鑿齒,當場死亡的人其實並不多,沈洛年這可忙翻了,正開心地到處製造白霧時,突然聽到耳中傳來瑪蓮的聲音:「喂,洛年!」

  「啥?」沈洛年微微一呆轉頭,卻見瑪蓮等人也到了不同高台上,各自領著隊伍,正對自己揮手。

  輕疾適時說:「你要開啟發訊入白宗通訊網的功能嗎?」

  「好。」沈洛年一面說:「瑪蓮叫我幹嘛?」

  「你在鑿齒死人堆裡面忙什麼啊?」瑪蓮好奇地問。

  「我在找沒死透的宰了。」沈洛年一面繼續動作,一面說。

  「嘖嘖,洛年在補刀,好狠。」張志文聲音也冒了出來。

  「反正這些是妖怪,沒必要留下當俘虜,正該殺光,屍體剛好拿來提煉妖質。」李翰跟著出聲,他大表贊同地說:「洛年兄,要不要我領人去幫忙?」

  「我來就好,我可以感應炁息,容易找活人,你們都有任務,聽命令行動吧。」沈洛年可不希望有別人來搶生意,有這麼多妖怪讓人心安理得地吸,可是難得的機會,他一面繼續動作,一面隨口說:「你們不是在其他城牆嗎,怎麼都來了?」

  「夏將軍叫我們來的。」瑪蓮笑說。

  夏志成身旁的葉瑋珊接口說:「鑿齒似乎沒什麼攻城的經驗,主力都集中在這兒,另外三面的隊伍看似只是用來防範我們逃跑,所以我們把主力隊伍調過來了。」

  「喔?」沈洛年說:「那大木頭似乎要用來戳城牆的?」

  「可能是。」黃宗儒說:「我們得出城防守,把那些巨木破壞。」

  「這樣不是很危險嗎?」沈洛年說。

  「在城牆附近戰鬥,我們隨時可以撤退和調度兵力,已經有優勢。」葉瑋珊說:「對方若是一直在外圍圍著,我們總不能四十萬人一直不出城,還是得出城清剿,那時候更危險。」

  「最好快點來。」瑪蓮說:「打退了鑿齒,我想住城外……最好是住到河對岸去,其實應該在那兒建立據點城堡,在那兒轉仙部隊能應付更多鑿齒吧?」

  「但刑天也能應付更多人類。」奇雅說。

  瑪蓮一怔的同時,葉瑋珊點頭接口說:「確實,去年十月底,總門據點就是被刑天攻破的,這才一路撤回歲安城,當初對方不願渡過攔妖河,歲安城才能保全,如今經歷了兩次道息大漲,刑天不只已經過河,應該還會發揮一定的戰力,我們等會兒遇上也得小心。」

  「上次那種大隻的刑天會來嗎?」吳配睿餘悸猶存地說:「我們大家都分開了耶,這樣萬一遇上打不過吧?」

  「來了應該也不能完全發揮戰力。」賴一心說:「道息濃度越低,強弱間差異越少,所以先儘量率隊在城牆附近戰鬥,有把握再往外移動。」

  「對方整隊了,現在開始別用輕疾聊天,大家補足炁息。」葉瑋珊說。

  沈洛年這時也搜得差不多了,聽到葉瑋珊這麼說,他飄上只有鑿齒屍體的城牆上往外看,果然看到鑿齒分成數十小隊,本來放在地上的巨木,也被數十名鑿齒分左右扛上肩頭,外圍則有近千名鑿齒分別護衛,在某個刑天一聲長嘯下,鑿齒們跟著大聲呼嘯,同時朝歲安城奔來。

  隨著鑿齒的叫聲越來越近,他們猙獰的面目越加清晰,那些巨木又粗又大,若這麼衝上來可不得了。沈洛年正緊張,卻見高台上的人們動也不動,不知道為什麼,本來撤下城牆的槍隊,又帶著一捆捆繩索奔了上來,趴在城牆上,而這次上城牆的人數比之前少了些,手上拿的槍枝似乎也比較特殊。

  這種狀況下,槍的用途不是不大嗎?沈洛年對槍沒有研究,雖然不解,但仍飄退了些,不在城牆上礙事,只見鑿齒越奔越近,終於到了城牆之下,在鑿齒同聲大喝中,各隊肩上巨木紛紛脫手飛射,快速向著城牆摔去。

  霎時一連串巨響在城牆各處響起,巨木帶著強大的衝力飛撞城牆,被撞擊的息壤牆石紛紛崩碎,跟著鑿齒群往前擁,要將巨木搬回,重新再衝。

  就在這一瞬間,城中一聲炮響,數千轉仙部隊同時從十餘公尺高的高台上往外飛騰,由高處越過城牆,直落到城牆外,正和衝來的鑿齒大軍對上,這下鑿齒也沒時間重新撿拾巨木沖牆,兩方馬上殺了起來。

  一般修煉過四訣的轉仙者,已經比普通鑿齒略強,更別提懂得運炁之法的轉仙者,但正如剛剛賴一心所言,道息濃度越低之處,強度差別越少,息壤城牆周圍道息極少,轉仙者佔的優勢並沒有過去明顯,而鑿齒雖然稍弱,卻佔了人數的優勢,兩方打起來,人類也佔不到便宜,唯一的例外,應該就是戴著洛年之鏡的白宗等人,他們拿的又是精體武器,威力極大,如虎入羊群一般,所向披靡,大幅提高人類部隊士氣。

  兩方交戰片刻,正互有傷亡,沈洛年反正無事,心念一轉,飄下城牆,在人群中轉來繞去,得到機會就以闇靈之力抓死鑿齒,反正這時兵荒馬亂,諒對方也不會留意到。

  相對的,鑿齒那方,也有部分刑天或特殊的將領級鑿齒,在戰場中屠戮著人類部隊,很快地,率領部隊的強者很自然會在戰場中互相吸引、碰頭,賴一心等人各自都遇上了對手。

  因為葉瑋珊、黃宗儒並未出戰,這時吳配睿、賴一心組成一組,同在一個隊伍之中,正和兩隻刑天交戰。在這種特殊地方,戴著洛年之鏡的賴一心、吳配睿,個人戰力已不下於刑天,兩人連手的情況下,賴一心黑矛飛轉,以巧勁小心接下兩隻刑天大部分的攻擊,吳配睿則左右穿插,偶爾沖上揮刀,配合上賴一心倏然而出的矛刺,打得刑天不斷後退。

  另一面,奇雅、瑪蓮也遇上了兩隻刑天,瑪蓮不信邪,硬打硬砸地和兩隻刑天正面拚搏,不過以一敵二畢竟吃虧,兩方刀斧連續相擊之下,瑪蓮被打得直往城牆退,若非她是煉鱗引仙,恐怕已支持不住。

  不過奇雅也沒閒著,她判斷自己不適合攻擊刑天,眼看瑪蓮還能應付片刻,她索性把目標放在追隨刑天的鑿齒部隊。奇雅在一小群煉鱗部隊保護下,迎向鑿齒部隊,將範圍型的凍靈技能往前方整片布了出去,從地上往上倏然透出,這累積在玄界的力量,不受道息不足的影響,鑿齒一個個雙足凍傷倒地亂滾,無法還手,也因此,這附近戰況很快就傾向人類,其他的轉仙部隊得空,紛紛沖上去協助瑪蓮對抗刑天;那兩名刑天眼看周圍幾十把刀劍擁來,不敢纏戰,斧頭亂揮,殺傷數人之後,率著殘兵往外撤。

  另一個能在戰場上使用範圍攻擊的就是白玄藍了,他們那兒倒沒遇上刑天,不過戰場變化速度太快,她沒掌握到以道咒之術攻擊鑿齒部隊的時機,兩方大軍已混在一起,白玄藍索性將爆訣炁彈揉和了炎靈之力往鑿齒堆扔,到處亂炸,威力卻也不小,而黃齊自然牢牢護衛著她,不敢擅離,這端也是很快就將鑿齒部隊迫退。

  不過張志文和侯添良那一隊卻有點混亂了,他們並沒遇上刑天,卻遇到了三、四個不弱的鑿齒將領,張志文騰空高飛,找機會偷襲,於是幾名將領便同時追打著侯添良,侯添良雙拳難敵四手,只好靠著速度到處繞竄,一面繼續殺敵。而對方將領卻也不笨,一面防禦張志文的偷襲,一面也跟著猛砍人類,兩方部隊部頗有損失,一下子陷入膠著。

  但千軍萬馬的戰爭中,少數幾個人的勝負影響不了大局,鑿齒也不只這幾隊,刑天也不只這些人,戰鬥的過程中,仍有不少巨木被鑿齒們搶了回去,再度舉起來沖城,隨著一聲聲轟然亂響,城牆上幾個破洞越裂越大,鑿齒當然也更是有勁,對準著相同的地方攻,但人類也不是傻瓜,自然會將兵力集中防禦,迫使鑿齒另找地方,這麼打了十餘分鐘,城上多了好幾十個大小孔洞,不過整體而言,暫時仍是人類佔優勢,不少巨木都陷入了人類的陣地中,失了功效。

  就在鑿齒逐漸敗退的同時,南方又是一聲長嘯,這一瞬間,又有數萬鑿齒再度狂嘯擁來,而之前的鑿齒部隊紛紛往後撤,兩方隊伍一陣交戰後,城中又是一聲炮響,另一批轉仙部隊又從空中殺出,沖上抵住鑿齒的攻勢,而之前的隊伍這才尋機紛紛後撤,有的從城門退回,有的藉城頭垂下的繩索攀上,回城略做休養與引炁。

  不過別人可以休息,白宗的人卻不能休息太久,除了他們之外,幾乎沒什麼人可以抵禦刑天,而且隨著鑿齒第二批生力軍加入,隊伍中的刑天更多,所以賴一心等人回炁之後又先後投入戰局。

  至於沈洛年,他可不想自找麻煩,除了偶爾留意一下白宗個人狀態外,主要都在找一般鑿齒晦氣,畢竟城根這兒,鑿齒炁息不足,速度和力量比正常狀況下慢了不少,沈洛年連時間能力都不大需要開啟,就這麼在人群中亂轉,一手一個,注入闇靈之力,把對方化成乾屍,而敵方將領若是找來,或敵軍數量突然增加,他就展開分身之法高速飛竄,繞過一排排人群,溜到別的地方,反正他也沒帶領部隊,想到哪兒就到哪兒,反而挺自在的。

  畢竟在這種環境下,連三隻虯龍圍攻都沒法奈何得了沈洛年,一般鑿齒、刑天又怎辦得到?不過兩方拚鬥了一個多小時,沈洛年雖然輕鬆地殺了數百鑿齒,但以總數十幾萬的鑿齒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對戰情並沒有什麼直接影響。

  沈洛年殺著殺著,偶爾轉眼一望,見著城牆上的凹陷破口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他漸漸覺得不對,這樣下去自己固然可以吸收不少闇靈之力,但若城破了可統統白費。沈洛年心念一轉,不再針對小兵,他飄起四面一望,恰見不遠處,一隻刑天正追著奇雅亂轉,瑪蓮則被另外兩隻纏上,雖然周圍都有部隊支持,但兩方都有點危險。

  奇雅那兒還好,她藉著項鏈幫助,本身速度不慢,偶爾發出凝結寒氣的鞭狀炁勁揮打,又能逼妖炁不足的刑天閃避,反而是瑪蓮有些支持不住,漸漸退到城牆不遠處。

  城牆附近,兩方體內炁息降得更低,差距更小,瑪蓮雖然仙化狀態被迫退散,但反而漸漸能抵禦得住,同時城牆上方的槍手,也正對著刑天連續開槍,想逼他後撤,原來這次上牆的大多是狙擊手,拿著的都是備有瞄準器的狙擊槍,他們的責任就是針對城牆附近的敵人攻擊,就算不能造成嚴重傷害,對消耗對方妖炁與注意力,依然頗有幫助。

  不過刑天雖已接近了城牆,炁息散光還要一段時間,一時槍彈也打不透刑天,兩方正糾纏間,沈洛年無聲無息穿過人群,摸到了其中一隻刑天身後,悄悄探掌抓去,送入闇靈之力。

  這刑天化為骨靈,轟然倒地的瞬間,另一隻刑天察覺不對,急忙扭身揮斧,對著沈洛年攻擊,對方此時妖炁大減,沈洛年倏然後退、隨勢急繞,一瞬間飄到刑天身後,這時對方有備,已不便使用闇靈之力,他拔出金犀匕,準備等刑天動作稍緩,就要對著他背心戳刺。

  眼睛長在胸口的刑天沒有腦袋,只能轉身查看,但他繞了半圈,發現只聽到風聲卻總看不到人,立知不妙,他旋身間斧盾亂揮,怪叫著往外急奔,另一名追逐奇雅的刑天一怔回頭,連忙奔來支援。沈洛年閃了幾下斧頭,正考慮要不要利用變重的手段隔開斧頭殺人,卻見周圍鑿齒正向著自己眾集,他可也不敢陷入敵陣,只好放過了那兩名刑天。

  「洛年,謝了!」瑪蓮奔離城牆,一面仙化引炁一面罵:「氣死了,居然一次來兩隻!」

  奇雅這時正迅速飄來,她上下看了看瑪蓮,這才說:「沒事吧?」

  「沒事,多虧洛年。」瑪蓮憤憤一揮刀說:「晚點再聊,先殺妖怪!」說完一轉身又領兵殺了出去。

  奇雅對沈洛年微微點頭,轉身追著瑪蓮去了。

  沈洛年身形再度飄起,四面張望,又發現一段距離外,轉仙部隊群正在潰散,那兒竟有四、五隊鑿齒正分別舉著巨木往同一個地方輪流摔撞,好幾群人類部隊都往那兒沖,卻都被擋在外面,無法接近。

  沈洛年飛空飄近,卻見下方站了三名刑天,領著一大群鑿齒仰頭等著自己,一時也不敢貿然下去。

  不過才這麼遲疑了片刻,巨木又向著同一個地方輪番撞擊了幾趟,厚達數公尺的城牆,已崩入近半,眼看再撞下去不得了了,兩側人類部隊也正死命地往內殺,不過既然這邊會出現缺口,代表著具有較高戰力的幾個部隊都在遠處,白宗在附近的只有張志文、侯添良那一組,那兩人殺鑿齒倒不慢,卻都不善衝陣,雖然率領著部隊在外側纏鬥,一時卻殺不入鑿齒大軍中。

  至於另外一面更不用提了,是由總門星部的宿衛高手所領軍,少了個洛年之鏡,戰力大不相同,只能遠遠被擋在外面。

  沈洛年看了片刻,忍不住用輕疾說:「喂喂!有人在嗎?這兒可不大妙啊。」

  張志文猛然一躍,騰空展翅,一樣用白宗通訊網喊:「我們這兒有點糟,誰能來幫忙?」

  「臭蚊子,我和奇雅馬上趕去。」瑪蓮喊。

  「阿姊妳們太遠了。」張志文叫。

  「我過去!」賴一心喊。

  「一心你那兒更遠,而且偏西面只有你那支部隊比較穩,別離開那兒,」城內的黃宗儒出聲說:「我已經率隊過去了,馬上就跳出去。」果然黃宗儒率領的部隊已經在牆內高台上集合,正在引炁。

  「這兒擠了上萬鑿齒,裡面還有三隻刑天。」張志文喊:「別直接往下跳,跳到外側。」

  「這……」黃宗儒本就善守不善攻,若從外側殺人,未必比張志文那隊快,但若貼牆下滑,那自己體內炁息可就先散光了,這該怎辦?

  這一瞬間,那凹陷最嚴重的城牆表面,突然泛出一大片淡淡的藍色光華,在數公尺外籠罩著,這時恰有一組鑿齒扛著巨木往上扔,接觸的一瞬間,藍光突然大漲,一股巨力爆出,將巨木逼得往外翻滾,一下子壓倒了好幾個鑿齒。

  鑿齒還沒弄清楚,第二根巨木又往那兒沖,卻一樣被巨力震翻,鑿齒們一陣混亂,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攻擊。

  「那啥?」張志文吃了一驚,偷瞄沈洛年說:「洛年又開外掛?」

  「不是我!」沈洛年頓了頓說:「藍光……是文森特?」

  「對。」黃宗儒說:「是文森特先生的魔法守護陣,只能支持一小段時間,趁著鑿齒迷惑,我馬上出城。」

  在空中飄飛的沈洛年,這時突然一拍自己腦袋說:「怎麼忘了!宗儒別來,我來。」

  「什麼?」黃宗儒一呆。

  葉瑋珊聲音傳出說:「洛年?你一個人別冒險。」

  「我有辦法,通知隊伍別進入霧中!」沈洛年話還沒說完,左手探入腰包中,取出牛族皇子薑普送的牛精旗,迎風一層,帶著大片滾滾白霧,朝下方殺了進去。

  卻是沈洛年這時才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可帶著這應付群毆的好東西,若兩軍混在一起,或者敵方足以鼓出炁息迫散白霧,牛精旗自然不便使用,但此時恰好下面全是敵人,加上就在城牆附近,刑天、鑿齒個個妖炁不足,誰也逼不開霧。隨著沈洛年撲下,他閃過了一開始幾個襲擊之後,濃霧很快地四面滾散,此時又是黑夜,幾秒過後百步內伸手不見五指,鑿齒部隊忍不住驚呼怪叫,紛紛往霧外逃竄。

  「霧?怎麼回事?」城璽局台上的葉瑋珊,這時也看到白霧了,詫異地問。

  「洛年會放霧!這霧有毒嗎?」張志文在空中對下方士兵怪叫:「大家快逃。」

  「沒毒啦,但還是叫他們退開。」沈洛年正忙著殺鑿齒,快速地說:「別留在霧裡礙著我殺人。」

  沈洛年一面砍,一面想,自從拿了這東西以後,一直忘了泡水補充……姜普交代過裡面蘊含水分有限,卻不知道還能使用多久?若過一會兒就用光,那可好笑了。沈洛年這時不敢慢慢用闇靈之力殺,當下右手金犀匕狂揮,到處追著鑿齒砍。

  沈洛年的妖炁感應能力雖不夠遠,但近處的細微觀察能力卻是世間少見,就算在霧中,他仍能清楚感受到周圍所有敵人妖炁的分佈狀態,從而知道對方的姿勢和要害,而他自己體無炁息,凱布利也收了起來,正是明眼人打瞎子,在他高速掠動中,鑿齒只能一個個倒下。

  鑿齒、刑天雖然不知該怎麼應付,但逃開總沒錯,那幾名刑天聽霧中不斷傳出鑿齒慘呼,當下一聲呼嘯,領著部隊往霧外撤。

  但想往外撤也不是這麼容易,霧中不辨方向,稍微一個碰撞,可能就失了方位,不少運氣差的鑿齒只能在裡面亂轉,等著被沈洛年一個個宰殺。

  沈洛年反正不用看也知道敵人在哪兒,當下一面殺,一面揚著牛精旗往外追,而沈洛年剛剛的囑咐,從上而下,順著指揮系統傳入全軍,不只鑿齒往外散,連人類部隊也不敢進入白霧,只不過幾十秒工夫,受創最重的這片城牆外圍,清空了好大一片。

  反正這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沈洛年毫不客氣,一路追殺,鑿齒跑得沒有沈洛年快,一個個被砍翻,只見那團雲霧不斷往外滾,而被霧氣吞噬過的地方,整片鑿齒屍體往外排了出去,至於刑天,因為跑得比鑿齒快上不少,倒沒砍到半個。

  沈洛年正殺得過癮,突然一陣妖炁從正前方捲來,雲霧倏然四散,沈洛年微微一怔,卻見數十公尺外,一隻巨型刑天巨斧急揮,好幾道強大妖炁帶起狂風四面飛射,捲著大片雲霧往外散;沈洛年一怔回頭,這才發現已離開城牆百餘公尺,到了這兒,息壤城牆的效果已完全消失,對方體內妖炁和剛剛的狀態大不相同,難怪有人能驅散雲霧。

  這是上次那隻嗎?沈洛年望著那巨型刑天,見對方望著自己的眼神,透出一股氣怒的神態,也不大確定是不是老相識,而且巨型刑天可以改變體型,從外貌也不大能分辨得出來……

  沈洛年還沒想清楚,那邊卻不客氣了,他周圍雲霧一散,身形看得清楚,不等那巨型刑天下令,剛剛逃命的刑天和鑿齒一面引炁入體,一面紛紛往回殺,沈洛年不吃眼前虧,當下一收牛精旗,以凱布利騰空而起,往城內溜了回去。

  同一瞬間,那刑天腹中巨口大張,一個有如金屬撞擊的刺耳異嘯聲遠遠傳出,攻城的數萬鑿齒大軍,當下帶著傷員後撤,連那些巨木也不要了,就這麼退回鑿齒營地。

  似乎是不打了?沈洛年四面望瞭望,見月亮還沒升到中天,但整片南面城牆,卻已經崩碎了不少地方,尤其剛剛最後拚搏那處,除了有一個五公尺寬、兩公尺深的巨大凹陷外,周圍更有無數崩碎的裂痕,若再讓那些巨木撞下去,恐怕支持不住。

  至於人類部隊,大部分也往城內退,另外還派了幾組隊伍出城,有的開始修補城牆,有的一面救死扶傷,一面尋找沒斷氣的鑿齒下手。沈洛年發現此事,連忙飄去,叫那些部隊專心救人,自己則藉著妖炁探測功能,繼續幫闇靈之力進補。

  不過因為鑿齒撤退帶走了大部分的傷員,留下的多是屍體,還活著的其實不多,沈洛年到處轉了轉,只找到十幾個還有一絲妖炁的,收穫還不比之前城牆上來得多。

  沈洛年正覺可惜,突然耳中傳來葉瑋珊的聲音說:「洛年呢?沒出事吧?」

  「沒事。」沈洛年說:「我在城外。」

  「大概又在補刀了。」張志文笑說:「千羽部隊有人說洛年在城外翻鑿齒屍體。」

  「呃……」還真被說中了,沈洛年往城內飄,一面說:「瑋珊忙不忙?我有事找妳。」

  「我還在夏將軍這。」葉瑋珊說:「正檢討分組統軍的事,根據剛剛的戰況,需要重新編排一下……你過來方便嗎?」

  「嗯。」沈洛年飄向那指揮高台,見除了夏志成、白宗等人之外,還有呂緣海、賀武、牛亮等十幾個總門的高手,張士科等共聯領袖也在,眾人正議論紛紛,似乎在討論著什麼。

  不過葉瑋珊卻只站在一旁,並沒參與討論,沈洛年飄到她身旁落下,低聲說:「現在在幹嘛?」

  葉瑋珊轉頭說:「戰場上,其他部隊太容易崩散,部隊都跟著我們白宗跑,指揮系統整個破壞掉了,正在研究怎麼解決。」

  「呃。」沈洛年一愣,想想這也難怪,戴著洛年之鏡的白宗人,不只鑿齒不是對手,連刑天都足以抗衡,在戰場上,想活下去當然得追隨這種人,而其他部隊沒人打得過刑天,也難怪容易崩散。

  「夏將軍想把之前的隊伍打散重新分組。」葉瑋珊接著說:「不過志文、添良那一隊,似乎有點欠缺破壞力,一心正和他們討論該怎麼處理。」

  「妳怎麼不去討論?」沈洛年說。

  「交給一心就可以了。」葉瑋珊微笑說:「而且你不是有事找我嗎?什麼事?」

  「我想拿這東西給妳。」沈洛年從腰包取出裝著金烏珠的盒子,一面囑咐:「別急著打開。」

  葉瑋珊接過那恰能置於掌心的黑色精緻小方盒,單手輕捧著,詫異地說:「這是什麼?」

  沈洛年看葉瑋珊拿著盒子端詳的模樣,腦海中浮出常在電視上看到的場面,心血來潮地說:「求婚戒指。」

  葉瑋珊一怔,這瞬間透出一股帶著羞意的惶然,吶吶地說不出話。沈洛年見狀,忍不住好笑說:「開玩笑的啦。」

  這人什麼時候開始會開玩笑的?葉瑋珊臉龐微紅,咬唇輕頓足說:「到底是什麼?」

  「金烏珠。」沈洛年說:「可以灌入炁息,灌滿之後,據說打開時彷彿太陽出現,可以讓敵人失明數秒……在這兒附近應該對大多數妖怪有用,只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適合用。」

  葉瑋珊詫異地說:「這麼亮嗎?範圍有多大?」

  「我沒試過。」沈洛年說:「我怕戰場上一放,自己人眼睛也一起瞎了,所以想交給妳研究。」

  「嗯……要先瞭解效果才行。」葉瑋珊沈吟說:「我一會兒到地下室測試看看。」

  「自己眼睛小心。」沈洛年說。

  「知道。」葉瑋珊對沈洛年微微一笑說:「你剛放霧的又是什麼法寶?類似的嗎?」

  「不一樣,那是牛精旗。」沈洛年說:「那不會傷到自己人,挺適合我用,就不給妳了。」說到這兒,沈洛年暗暗提醒自己,可別忘了去補水分。

  葉瑋珊翻看了看金烏珠的外盒,目光又轉向賴一心那端,見眾人似乎正在爭論,她有點意外地說:「好像挺難安排的?」

  沈洛年跟著望過去,想了想低聲說:「把宗儒調進去,把志文換掉呢?他千羽引仙,似乎不很適合打仗。」

  「萬一我也需要領軍出戰,預計是讓宗儒和我領一隊。」葉瑋珊低聲說:「留下志文的話,保護不了我。」

  這倒也是,沈洛年想了想剛剛戰場所見,開口說:「把瑪蓮和添良互換不就得了?」

  葉瑋珊一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低瞋說:「別胡鬧了,想幫他們牽紅線也要看事情,現在又不是出去玩。」

  「我說真的。」沈洛年說:「瑪蓮和奇雅跟妳與小睿不同,就算沒人配合似乎都還可以獨當一面……讓志文、添良輔助剛好。」

  葉瑋珊微微一怔,認真一想,這才發現沈洛年這話確實有點道理,瑪蓮選了煉鱗之後,爆發力雖遜於吳配睿,持續力和恢復力卻大幅提升,就算遇到強敵也勉可應付,而奇雅靠著懷真借的項鏈,就像個可以高速移位的活動炮台,也不大需要保護……

  葉瑋珊正思考,那端瑪蓮突然板起臉大聲叫:「笨蛋一心,你再開玩笑我要生氣了!我才不要和臭蚊子搭配。」

  葉瑋珊一怔,莫非賴一心想法和沈洛年一樣,他們正為此事爭論?葉瑋珊和沈洛年對望一眼,向那兒走近。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48:45

第十三集  第四章  輕疾通訊網

  杜勒斯聽沈洛年這麼說,只能苦笑搖頭說:「瓊知道一定會罵我的。」

  「別告訴瓊!」沈洛年笑說:「讓小純進來吧?」

  杜勒斯無可奈何,只好轉頭往門口走去,但門一打開,除了狄純之外,李翰卻也站在門外,杜勒斯一怔的同時,狄純微笑說:「你們忙完了嗎?」

  「好了。」杜勒斯望向李翰說:「阿翰哥也來了?」

  李翰點點頭,雙手捧著沈洛年的火浣布斜背包,走入房中微笑說:「洛年兄,房間準備好了,背包也找出來了。」

  沈洛年站起,接過背包背上說:「謝謝。」

  狄純則對杜勒斯招手說:「杜勒斯出來,阿翰哥要和洛年談事情,我們在外面等。」

  「好。」杜勒斯連忙走了出去。

  狄純關門前,李翰說:「小純,房間借幾分鐘就好,謝謝了。」

  「不客氣。」狄純甜甜一笑,掩上房門,和杜勒斯往廊道的方向走去。

  這人似乎一直想找自己,卻不知到底想幹嘛?沈洛年看著李翰,想起當初剛認識那日,自己對李翰翻臉的往事;那時李翰還是個意氣風發的李宗少主模樣,怎料過了一年多,李宗煙清雲散,他在白宗的角色,似乎也是不上不下、可有可無,人生變化還真是無常。

  「洛年兄。」李翰沈思片刻,突然一笑說:「我突然想起,當初初識你與懷真小姐的往事……那時我可是非常仰慕懷真小姐。」

  原來他和自己想到同一件事?沈洛年露出微笑,當時若不是因為懷真走出房間,說不定就這麼吵下去不可收拾,而那時懷真道行還沒受損,李翰抵擋不住懷真的喜欲之氣,自然是暈陶陶的什麼都好,想起來確實挺好笑。

  兩人相對靜默片刻,李翰搖搖頭把往事拋開,臉色一正說:「首先,我要為洛年兄趕走虯龍的事情,致上最高的敬意與謝意。」

  李瀚故作神秘的把沈洛年拉到一旁。

  沈洛年顯得不耐煩道:「拉拉扯扯幹嘛,找我有事?」

  「我是有個大喜訊要告訴你,你當我有病啊?」李瀚瞪了沈洛年一眼。

  「好了,好了,快說吧。」沈洛年做出一付受不了的表情。

  「你知道麼,噩盡島第一部終於在鮮文閣更新完畢啦。」李瀚笑道:「這當然不算什麼,但是你要知道,我們馬上就要出名了,街頭巷尾必將貼滿我們的名字啊,你懂的,轉帖之人比比皆是。」

  沈洛年一呆道:「他們這麼不厚道?」

  李瀚道:「厚道?厚道早給狗吃了。」

  「這……」沈洛年可不覺得這是好事,他嘆氣說:「我也只是為了保命,不值得道謝。」

  「不,也許很多人都對洛年兄道謝過,但對我來說,意義格外不同。」李翰說:「我早已知道宗長雖然也抱持著拒絕虯龍的想法,但萬一虯龍太強硬,還是只能選擇妥協;但我卻不同,如果虯龍統治,我馬上就會號召有志之士,撤入宇定高原,伺機反攻,絕不讓妖族統治,雖然成功的機會渺茫,但這是我唯一的選擇……沒想到虯龍雖強,洛年兄以一敵三,依然能將之擊退,可以說是全城的大恩人。」

  沈洛年等到李翰說完,沒什麼興趣地說:「過獎了……你不是有事要問?快問吧。」

  「是,倒忘了洛年兄最近很忙。」李翰停了幾秒,終於開口說:「我希望洛年兄能為人類想一想,指引我們一個方向。」

  「啥?」沈洛年沒想到李翰冒出這種問題,張大嘴說不出話。

  李翰說:「我知道洛年兄一直想離開歲安城,這次虯龍事故,恰好靠洛年兄解決了,未來若還有其他妖族來犯,那時洛年兄不在,我們該如何應對?何況上次來的虯龍,聽說只是虯龍族中比較年輕的幾隻……」

  所以才說應該讓虯龍保護啊!沈洛年皺起眉頭說:「那麼再去找虯龍來好了?」

  李翰一呆,隨即露出笑容說:「洛年兄別試探我了,你難道不知道白宗內,我最排斥妖怪嗎?我唯一的目標就是殺盡妖怪!」

  差點忘了此事,沈洛年抓抓頭說:「妖怪有這麼討厭嗎?」

  「無論有沒有靈智,妖怪幾乎都是凶橫、殘暴、不講理;台灣有幸,得到白宗和洛年兄的幫助,留存了二十多萬人,但其他地方無數殘存的人,卻大都在四二九大劫之後,死於妖怪之手……否則整個東南亞聚集到歲安城的人口,怎會不如台灣多?」李翰也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父親,嘆了一口氣才接著說:「為了增強自己的能力,我在四二九大劫後,拜入白宗學習專修之法,半年多前,蒙宗長協助獵行引仙,之後還習得妖族修煉之法,但依然遠不如強大妖怪。不只是我,如今歲安城中的人類,除洛年兄之外,誰能抵擋強大如虯龍族般的妖怪?我不想與任何人類爭強鬥勝,但我卻希望終有一日能殺盡天下妖怪,如果能辦到此事,我願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換。」

  這人可真是憎恨妖怪,不過他說的確實也有幾分道理……沈洛年想了想,搖頭說:「人類壽命有限,不管怎麼修煉,也打不過擁有悠長歲月的強大妖仙,想殺盡妖怪,真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已經有許多難以應付的妖仙,等數日內道息再漲,又會有更強大的妖仙出現,會到什麼樣的強度,當真是無法想像。」

  「就算聯繫上闇屬玄靈,也不行嗎?」李翰說。

  「闇靈之力嗎?這……」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怔,單純以強度來說,只要殺的人和妖夠多,闇靈之力的累積幾乎沒有上限,確實是唯一有可能的能力,不然也不會造成浩劫。

  李翰見沈洛年一下答不出來,他雙目一亮,興奮地說:「果然如此!難怪當時就算面對三名虯龍族連手攻擊,洛年兄仍不用闇靈之力。我聽小純提過,洛年兄使用闇靈之力,都是在危急的時候……那果然是異常強大的能力,連對付虯龍都用不上。」

  這可誤會大了,自己那日若在虯龍面前使用,恐怕數日內全世界妖怪都要殺來了,當然不敢用!沈洛年苦笑說:「這功夫不能學的。」

  「宗長曾幫我向懷真小姐詢問,有關闇屬玄靈的事情,懷真小姐當時指示,這必須向洛年兄請教才行。」李翰說:「不能學,是因為法器已經遺失了嗎?」

  聽李翰這麼說,沈洛年吃驚問:「你怎麼知道學那個需要法器?」

  「懷真小姐對宗長提過。」李翰微笑說:「說洛年兄將法器扔了,所以沒法教人。」

  懷真幹嘛對葉瑋珊說這麼多?萬一傳到什麼妖怪耳朵裡面不就糟糕?沈洛年大皺眉頭,一面暗罵懷真,一面搖頭說:「你既然知道,還問什麼?」

  李翰正色說:「若我能尋獲法器,洛年兄可願收我為徒,傳授闇靈法門?」

  倒忘了這件事,得去把那柄闊刀短劍找出來毀掉才行,人類已經剩下不多,若是再鬧起屍靈之亂,豈不是要死光了?若不退讓早魃、殭屍蔓延開來,那可不只是絕滅妖怪而已,大地上大部分生靈恐怕都會滅亡,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不過上次去巡過一次,經過地0震山崩之後,那片湖水已經潰失,劍更早已不知衝到哪兒去了,想找也沒這麼容易。

  沈洛年搖搖頭哼了一聲說:「若是找到,也不用我傳授了。」

  「不需人傳授?」李翰驚喜地說。

  高興什麼?沈洛年皺眉說:「那真的不是好功夫,千萬別去找,會死的。」

  「洛年兄。」李翰苦笑說:「你不也學了那功夫嗎?」

  沈洛年一怔,皺眉說:「我不一樣。」

  李翰卻似乎不信沈洛年這話,他嘆口氣,搖搖頭說:「洛年兄,我保證學會之後,絕不會用這種能力和其他人爭強鬥狠,我的目標一直都只是妖怪……希望洛年兄相信我。」

  要怎麼說才能讓他懂?沈洛年本就不善於解釋,頗想直接把李翰趕出去,但這次卻不能這麼做……若不解釋,萬一給他找到那把劍,豈不是未來的禍患?一開始能力不足,想製造殭屍、旱魃,自然從親近的人先下手比較容易,若李翰當真成為屍靈之王,白宗豈不是首先糟糕?

  沈洛年當下耐著性子說:「你聽我說……闇靈和其他幾種玄靈咒法並不一樣,那是一種邪惡的力量,而且闇靈十分奸詐,當你拿到法器,找到和他溝通的辦法後,還沒搞清楚,就會被他灌入這種能力,到時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變成……」

  「變成什麼?」李翰問。

  殭屍、旱魃之類的字眼還是別提,沈洛年頓了頓說:「就變得彷彿死人一般,上次救出小純,你不也看到我了嗎?那模樣不恐怖嗎?」

  「洛年兄還是太年輕了。」李翰呵呵輕笑說:「外表美醜根本就不重要啊,重要的是能力。」

  「呃。」自己已經盡力了,他不聽也沒辦法,沈洛年本就沒耐心,暗暗決定,這次大戰過後,得花時間先去把那把劍找出來再說,沈洛年當下說:「算了……隨你吧,反正沒法器,誰也學不會。」

  「換句話說,只要拿到法器,就算沒人教,也可能可以自悟、找出和闇靈溝通的辦法?」李翰雙目發亮地說。

  自己有說這麼清楚嗎?再說下去可不妙了,沈洛年搖頭說:「別問了,我不想聊這件事。」

  李翰一怔,有點失望地說:「洛年兄……」

  「等等。」沈洛年突然神色一緊,目光往窗外轉。

  李翰立即提高警覺,向著四面掃視,卻什麼都沒感受到。他正想開口,卻聽沈洛年低聲說:「輕疾,找白宗葉瑋珊。」

  李翰一怔說:「怎……?」卻見沈洛年對自己搖了搖手,示意自己安靜。

  李翰一頭霧水,卻也只好閉上嘴,過了幾秒,只見沈洛年迅速地說:「瑋珊?道息要漲了!快準備……妳在哪兒?」

  道息漲了?李翰一怔,見沈洛年停了幾秒之後接著說:「城南嗎?好,一會兒見。」

  沈洛年和那端一停下聯繫,馬上轉頭對著李翰說:「快去準備吧,鑿齒隨時可能攻城,我和瑋珊約了先到城南看狀況。」

  一般來說,應該要等體內妖炁漸增,才會知道道息漸濃,在這息壤城中,感應更難,但沈洛年本就頗多古怪,李翰雖然不知道沈洛年怎麼感應的,這時也不敢多問,他微微一禮,開了門往外急跑。

  沈洛年自然跟著往外走,而走廊另外一端,狄純和杜勒斯正在那兒等候,兩人看到李翰匆忙奔離,沈洛年也跟著往外邁步,都有點訝異。狄純快步奔近,抓著沈洛年衣袖問:「洛年,怎麼了?」

  沈洛年停下腳步,摸摸狄純的頭說:「道息漲了,可能要開始打仗,妳和杜勒斯要躲好。」

  又要打仗?狄純小臉嚇得慘白同時,杜勒斯也剛奔近,一面說:「打仗?我可以幫忙。」

  雖然說多一份力量總是好事,但杜勒斯畢竟才十二歲,沒必要的話,還是別讓他上戰場。沈洛年也拍拍杜勒斯肩膀說:「小純不敢打仗,你負責保護她。」

  這件事果然更重要,杜勒斯馬上挺起胸膛說:「我一定會保護純姊!」

  「我不用人保護。」狄純輕頓足說:「我現在……膽子有比較大一點了。」

  「那妳保護杜勒斯吧。」沈洛年懶得多說,搖頭說:「我要去找瑋珊,你們兩個小鬼小心。」

  「洛年?」「沈大哥!」兩人叫聲中,沈洛年身子一閃,迅即地飄出走廊末端的窗戶,往屋外飛去。

  ◇◇◇◇◇◇◇

  剛剛沈洛年和葉瑋珊已經約好在城南牆上碰面,鑿齒雖然從西方渡河而來,也許因歲安城城牆離河岸不遠,沒有騰挪空間,所以鑿齒大軍集結在城南偏西的叢林外。那兒過去本來是妖藤生長的地方,自從去年十一月道息大漲之後,妖藤已經攀上宇定高原,這地方由一群妖炁較強的植物組成森林,高大的樹幹繞著高原山腳,綿延數十公里。

  沈洛年到城南時,葉瑋珊還沒抵達,這時天色剛暗,並未入黑,鑿齒部隊搭架的棚架雖一大部分隱藏於暗影中,仍隱約可辨,果然遠遠望去,鑿齒大軍似乎也傳出騷動,看來對方也漸漸感應到道息提升的效應。

  城牆上巡防的隊伍,看到沈洛年突然出現,都是微微一驚,經過四日前與虯龍一戰,歲安城中誰沒聽過沈洛年的大名?就算沒見過,看那一身有特色的血色外袍,也不難辨認,幾個人你推我擠了片刻,終於有個年輕人有點害怕地走近說:「請問,是沈洛年先生嗎?」

  沈洛年點點頭說:「有事?」

  「沒什麼、沒什麼。」年輕人尷尬地說:「這兒不準閒雜人等上來,我們職責所在,所以來問問……」

  「不能上來嗎?」沈洛年有點意外。

  「那是說一般人,沈先生當然不一樣。」年輕人連忙搖手說:「不打擾您了。」一面急急忙忙地退開。

  過去那些人看到自己時透出的情緒總是畏懼加上憎惡,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在澳洲發橫的事蹟,另外當然也得力於過去總門的宣傳,不過如今這些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改變,除了仍帶著點兒畏懼之外,憎惡的氣息卻似乎消失了,就因為自己打退了虯龍嗎?民心還真是多變化啊。

  沈洛年正思索,葉瑋珊、賴一心、黃宗儒、吳配睿聯袂奔來,除了葉瑋珊,其他三人都提著武器,四人御炁躍上牆頭,賴一心開口說:「時間到了嗎?」

  「看吧。」沈洛年往南方揚首說。

  眾人目光轉去,果然看到鑿齒部隊的騷動正逐漸擴大,不少人正忙祿地奔跑著,有往前的,有往後的,頗為忙祿雜亂,看樣子戰爭似乎真的不遠。

  「對方沒什麼規矩可言。」黃宗儒看著下面鑿齒蹦蹦跳跳地興奮亂跑,低聲說:「也許不難對付。」

  「嗯。」葉瑋珊回頭望瞭望,見周圍部隊正快速往城牆後各據點分佈,城牆後方一組組高台也推了過來,她看了片刻後說:「夏將軍似乎沒這麼快到。」

  「夏將軍?那誰?」沈洛年問。

  葉瑋珊微笑說:「一個五十多歲的長輩,叫作夏志成,本來是中將。」

  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不是變體者?」

  「不是。」葉瑋珊說:「上陣殺敵才需要轉仙者,統帥不用……我們把團長、營長、連長都先換成有領兵經驗的人,還好總門部隊這種人也不少,不過配合上只練習了幾日,還是有點擔心指揮上不順暢。」

  「轉仙者」?大概是引仙者和變體者的統稱吧?可能從懷真口中的「轉仙三法」變化而來,沈洛年也不追問,只說:「那怎麼指揮戰局?他們沒引炁,應該不能用輕疾吧?」

  「五個軍團都派了人當通信兵。」葉瑋珊頓了頓說:「已經建立了好幾層不同的聯絡網,洛年要加入嗎?」

  「什麼叫好幾層聯絡網?」沈洛年詫異地說。

  「就是可以加入的各種通訊會議網。」葉瑋珊解釋:「總軍團會議包含副團長以上將領,各團中,副營長以上將領又集合成一個通訊網絡,至於各連長、排長,也和自己下屬建立不同的通訊網……白宗另外有一個通訊網和夏將軍聯繫,準備支持各地,應付強敵,你有興趣的話,我幫你加入那個頻道。」

  「這是輕疾本來就有的功能嗎?」沈洛年有點意外。

  「對啊,多方通訊。」葉瑋珊微笑說:「你還沒聽完使用說明啊?」

  一開始聽那開頭之後,就沒再聽過半次了,沈洛年聳聳肩說:「加入無所謂。」

  「嗯。」葉瑋珊轉過身,低聲說了幾句,沈洛年耳中隨即傳來輕疾的聲音說:「白宗葉瑋珊邀請你隱身加入白宗通訊網,需要詳細情報嗎?」

  「啥叫隱身?詳細情報又是啥?」沈洛年問。

  「隱身就是對方查詢詳細情報的時候,得不到你的用戶數據。」輕疾說:「情報就是參與通訊網的名單。」

  葉瑋珊還記得懷真的交代?她可真是小心翼翼,不過這樣也好。沈洛年點頭說:「明白了,加入。」

  「你已進入白宗通訊網,暫時處於可接受、不發訊狀態,想發言或停止獲得訊息,都請事先告知。」輕疾說。

  輕疾剛說完這句話,突然聽到耳中傳來瑪蓮的嚷嚷聲:「什麼叫隱身加入啊?是哪個傢夥?」

  「阿姊,是洛年啦。」吳配睿笑聲也從耳中傳出,沈洛年轉頭看,卻見葉瑋珊也正抿嘴低笑,看樣子他們一直都在聊著。

  「洛年幹嘛隱身加入?」瑪蓮還在嚷:「洛年我也要知道你的使用者名稱!」

  「瑪蓮。」沈洛年還沒開口,奇雅聲音冒出來說:「別用這頻道聊天,浪費炁息。」

  「只說幾句話還好啦。」瑪蓮說:「城西這兒五萬鑿齒沒什麼動靜,好無聊,宗長,城南那邊呢?」

  「城南這邊近十萬鑿齒很忙,似乎正在準備……」葉瑋珊說:「其他地方呢?」

  「城北只有兩萬鑿齒。」黃齊的聲音傳來。

  「城東差不多。」張志文笑著說。

  瑪蓮哼聲說:「笨蚊子,你再說『差不多』又會被將軍罵。」

  「嘿嘿,說習慣了。」張志文笑說:「將軍又聽不到,無敵大一會兒轉述的時候記得幫我修正一下。」

  「這可不行。」黃宗儒說:「將軍到了之後,我會把輕疾放在肩頭,讓他直接出聲,這樣比較方便。」

  「嘖。」張志文說:「那得小心點了,那老頭平常還好,一演習起來脾氣就好差。」

  「打仗又不是在開玩笑,當然得凶啊。」葉瑋珊好笑地說。

  「夏將軍來了。」黃宗儒突然說:「說話小心點,我把輕疾放出來了。」

  這話一說,眾人都安靜了,沈洛年轉過頭,果然見到一個不認識的軍裝長者,在幾個變體者護衛下,正快速地攀上後方不遠的一座高台,其中還有一個熟人,就是有一段時間沒見的文森特,也隨著爬上高台。

  經過這段時間不斷地增建,城牆已經高有十公尺,那高台更比城牆高出數公尺,那長者站在台上,正對眾人招手,而文森特與沈洛年目光相會,相對點了點頭。

  「過去吧。」葉瑋珊說:「其他變體者不適合接近城牆。」四人紛紛往後縱,跳到那高台上。

  那將軍倒沒有想像中老,看來不過四十幾歲,理個小平頭,滿臉紅光,稍微矮胖了些,濃眉大眼,臉上頗嚴肅,似乎不大喜歡笑,想必正是那位夏志成將軍,他身上穿著件軍服款式的筆挺服裝,見到葉瑋珊,行了一個軍禮說:「葉會長。」

  「將軍好。」葉瑋珊回禮說:「有勞了。」

  會長?沈洛年在旁暗自納悶,想了片刻才想通,莫非是什麼弋噩盡聯合會」的會長?那東西當真成立了,效率還挺快的。

  「將軍。」葉瑋珊指著沈洛年說:「這位就是沈洛年,你們兩位還沒見過。」

  夏志成目光轉向沈洛年,點點頭說:「久仰,沈……沈小兄弟。」

  「將軍好。」沈洛年說。

  「會長指示,沈先生……嗯,總之不要把你當成戰力安排。」夏志成肅容說:「如果你有什麼願意幫忙的,請主動提出,千萬別自己一個人逞強。」

  不知道又說了自己什麼壞話?沈洛年瞄了葉瑋珊一眼,見她正避開自己目光,咬著唇忍笑,忍不住對她翻了翻白眼,這才說:「知道了。」

  葉瑋珊這才收起笑容,望著賴一心和沈洛年說:「你們這次可不準又沖進敵陣胡鬧,尤其是一心。」

  「上次狀況不同,不牽制刑天堡壘就要破了,這次不會的。」賴一心呵呵笑說。

  沈洛年卻哼聲說:「上次是被一心害的,他不去冒險,我自己才不會去送死。」

  事實上沈洛年也不敢隨便出手,一般鑿齒雖然比修煉過四訣的變體者稍弱,但戰場中也有刑天之類的強者,只要一個不小心被糾纏上,恐怕馬上有十幾支武器插到身體裡,上次和總門在地底大戰,也才幾十個人圍著自己,只不過有個高手高輝在其中,就使自己身受重傷、逼得用闇靈之力拚命,何況是現在這種場合?就算自己挑軟的吃,拼著頭痛專砍弱者,殺個幾百隻鑿齒之後,又靠著凱布利脫身,回來也得躺個幾小時,對整體戰局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隨著那端隊伍逐漸地列出,這兒準備的人馬也漸漸聚集,空中千羽隊伍四面飛行探索,因為對方主要兵力集中在城南,所以這兒也是城內眾集最多兵力的地方,除城上拿槍的部隊之外,整片城牆後方立了一排高台,也排滿拿著長短槍的部隊。部隊後方,所謂的轉仙部隊正在台上引炁待命,萬一息壞磚的排斥效果不足,槍彈無法阻止對方侵入,就只能靠轉仙部隊應戰了。

  兩邊都已經準備妥當,每個人都知道,等道息漲到最高點的那一刻,對方應該就會攻城,這一瞬間,兩方部隊都陷入了一種有點詭異和緊繃的壓力中,連一直活蹦亂跳的鑿齒們,都安靜了下來。

  此時天色已黑,月亮剛從東方升起,雖然月光明澈,但為便於視物,城頭上已點起整排火把,高台周圍也跟著燃起,在這片靜默之中,除了偶爾冒起的槍管上膛聲之外,就只剩下火把的燃燒嗶剝聲偶爾在周圍輕響。

  突然間,城內、城外一陣古怪的聲息傳出,那彷彿呻吟又彷彿嘆息,卻是許多人不由自主地同時深吸了一口氣,跟著周圍隨之微微騷動起來。

  夏志成一怔說:「怎麼了?」

  這高台上,周圍每個人都繃起了神經,一下子說不出話,只有夏志成、沈洛年、文森特沒這種反應。看夏志成一臉迷惑,沈洛年這才說:「這一波道息很大,他們體內炁息正在同時調整,一下子有點難適應。」

  「喔?」夏志成看著沈洛年說:「沈小兄弟沒這方面問題?」

  「嗯,我沒炁息。」沈洛年感受著遠處的狀態,一面暗自沈吟……差不多就這樣了吧?這最後一波道息果然不小,若不是在這高原附近,周圍又都是息壤磚,不知會是如何,從這一剎那開始,強大妖怪回返人間的路途再無阻礙,這世界又會有什麼新的變化?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11:57

第十三集  第三章  我負責殺人

  「靠!洛年!你真把那些龍趕走了!」瑪蓮縱身撲上,從後方用手臂勒緊沈洛年頸子大叫:「好厲害!」

  這動作代表佩服?沈洛年倒不知該怎麼應付瑪蓮,只能扯扯脖子上的手,以保呼吸順暢。

  「喂!阿姊!這樣不好啦。」張志文見瑪蓮緊緊抱著沈洛年,不禁張大嘴,一臉苦相。

  瑪蓮心情正好,她回頭白了張志文一眼,笑說:「阿姊高興!你這臭蚊子吃啥醋?」

  張志文一怔,結結巴巴地說:「阿姊……妳說我吃醋?」

  「不是嗎?」瑪蓮瞟了張志文一眼,轉頭哼聲說:「不是就算了。」

  「是!當然是。」張志文飄身繞到瑪蓮面前,笑著說:「我吃好大的醋。」

  「滾遠點。」瑪蓮鬆開沈洛年,左足飛起,對張志文踢了一腳,一面忍不住笑罵:「你吃醋關我什麼事。」

  「當然有關,有好大的關係。」張志文笑嘻嘻地閃開,換個方向又湊了上去。

  張志文雖然有些怕事又懶惰,卻從來不笨,相處這麼久,瑪蓮還是第一次對張志文提到「吃醋」這兩個字,接不接受還是其次,但至少代表她終於正視了自己的心意,這可是大好消息,張志文彷彿被打了強心針般,繞著瑪蓮轉個不停。瑪蓮心情正好,嘻嘻笑著也不發脾氣。

  同時前腳後腳奔上的賴一心,一把抓著沈洛年,興奮地說:「變重了吧?你剛變重了對吧?」

  「是啦、是啦。」沈洛年還真的挺感激賴一心,若不是他提醒,自己從來沒想過嘗試變重,沒想到竟有如此威力。

  「我就知道!」賴一心有點興奮地說:「若能掌握這輕重之間的變換,那可真是變化無窮啊……」

  「輕重間的變換?什麼意思?」瑪蓮詫異地問。

  賴一心正感興奮,開口說:「就是……啊,不能說。」

  「什麼啊?」吳配睿也忍不住叫。

  「不能說、不能說。」賴一心搖頭說:「這是洛年的秘密。」

  「這還差不多。」沈洛年點頭說:「要是洩露的話,罰你……罰你不準娶瑋珊。」

  「呃?」賴一心張大嘴的同時,葉瑋珊臉紅了起來,頓足說:「洛年你胡說什麼。」

  沈洛年聳聳肩說:「我不知道一心怕什麼啊,只想到這個。」

  「這笨蛋天不怕地不怕的……關我什麼事?」葉瑋珊先白了賴一心一眼,又忍不住回頭瞪著沈洛年說:「你也夠亂來,居然和虯龍打起來……還居然贏了……」

  「可不是我招惹的。」沈洛年哼了一聲,目光往外轉,準備找人算賬。

  這時周圍除白宗人之外,總門與共聯的人都在不遠處,大部分人的目光,都盯著這附近被破壞的地表。在這道息不足之處,虯龍一掌揮出的妖炁,能把數十公尺範圍同時壓陷爆散,這種力量已很難想像,沈洛年卻硬生生地承受了好幾下,不只彷彿沒事,最後還擊退了虯龍,這人到底是不是人?

  不過雖然都是訝異,總門、共聯卻和驚喜的白宗不同,總門人們臉上表情是驚愕交錯,共聯則是如喪考妣般地彷彿世界末日,尤其張士科等人,似乎完全無法相信虯龍敗走的事實,惶然地站在遠處,每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心底其實是站在共聯那邊的,問題是不能拿自己腦袋當代價啊……弄成這樣,都是總門那群渾蛋惹出來的!現在虯龍走了,誰來保護歲安城?沈洛年想起這件事就發火,當找到呂緣海等人時,他目光一寒,對著那方向飄去。

  洛年當初連殺百餘人,在總門眾人的心目中,早已變成凶神惡煞般的人物,呂緣海見沈洛年倏然飄來,忍不住退了幾步,而不只他退,總門這大群人同時跟著往後退,只有狄靜挺胸擋著沈洛年,和沈洛年對視著,不肯稍讓。

  這沒人性的老太婆又想幹嘛?沈洛年停在狄靜身前,側頭瞪著她。

  「怎樣?」狄靜冷冷地說:「連我這身無炁息的老太婆你也要打嗎?」

  沈洛年本來還想不理她,聽到這話不禁火了起來,他最討厭這種「自命弱勢卻橫行霸道」的傢夥,因為她是老太婆,所以就可以不怕人揍嗎?這算什麼道理?沈洛年二話不說,一個巴掌拍了過去,把狄靜打翻。

  這一掌沈洛年雖沒運用質量變化,但站在息壤磚上的狄靜身無炁息,普通的一巴掌就可以把她那張老臉打腫。對沈洛年居然當真出手,她可真有些意外,狼狽地翻身倒在一旁,搗著臉,指著沈洛年說不出話。

  「我管妳是不是老太婆?要不是看小純面子,我上次就宰了妳。」自上次偷聽到狄靜打算派人迷好狄純的事,沈洛年就極端厭惡這老女人,他瞪著狄靜說:「妳再多廢話一句試試。」

  許多女人、老人之所以敢撒賴使潑,都只憑藉著對方理論上「不該」對自己認真,但知道對方根本不管這種所謂的「社會通則」的時候,或說當死亡擺在眼前的時候,還敢撒賴的人畢竟不多,狄靜看沈洛年眼神當真透出了殺意,她身子微微一顫,終於閉上了嘴巴。

  「洛年!」葉瑋珊奔近,拉著沈洛年說:「已經很多人排斥你了,你還做這種事?」

  「我才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沈洛年說。

  「那……欺負弱者總不對吧?她是女人,年紀又大了……」葉瑋珊低聲說。

  「這些渾蛋對我來說哪個不是弱者?都不能動手?」沈洛年哼了一聲,一指狄靜說:「這種老渾蛋,若不是『以為』我不會動手,敢上來擋路大小聲嗎?我沒殺她,已經很客氣了。」

  「你……怎麼這麼說話。」葉瑋珊說不過沈洛年,只能搖頭嘆氣。

  沈洛年倒真不怕宰了狄靜,就算狄純因此恨上自己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對方挨了一巴掌就不吭聲,過去補上一刀總不大對勁,沈洛年盯了狄靜片刻,見她似乎真的乖了,倒也不為已甚,他轉頭望向呂緣海,這老奸巨猾的傢夥要不要順便殺了?算了,不久後鑿齒即將攻城,變體者殺了一個就少一個,還是儘量別殺。

  呂緣海見沈洛年看著自己的目光怪異,他心虛地說:「這個……恭喜沈先生打贏虯龍,為人類爭光。」

  「爭光個屁!」沈洛年聽到這話更火了,要不是這群人惹虯龍找自己麻煩,何必打這一仗?他咬牙說:「剛那人……吳達呢?」

  「這……他其實與我們無關……」呂緣海看沈洛年臉色難看,連忙回頭說:「但我們當然會找出他來,快,快把吳達叫來。」

  此時根本沒人敢違抗沈洛年,在總門通力合作之下,吳達從人堆中被推了出來。他看著沈洛年的表情不對,突然苦著臉,趴在地上說:「沈賢侄,求求你幫我救出小睿她媽,我是被他們逼的。」

  「你說什麼?」「別亂說話!」「誰逼過你了!」總門的人都叫罵了起來。

  沈洛年自然看得出吳達是說謊,不過他也不可能自願幹這種事,總門也脫不了關係。他目光掃過,想了想,望向呂緣海說:「小睿的媽媽呢?也帶過來,動作快點。」

  呂緣海不敢說不,當下回頭囑咐,要人把關著的吳母柯賢霞送來,本來避在人群中看戲的吳配睿,聽到這話,忍不住奔近說:「洛年?你找我媽……幹嘛?」

  「小睿,這人似乎是個渾蛋?死了有沒有關係?」沈洛年指著吳達問。

  吳達一驚,忙說:「小睿,我……我對妳媽一直都很好啊,小時候也有帶妳出去玩啊。」

  吳配睿這一瞬間頗有點不敢回答,她怕若是點頭,沈洛年出手就把吳達殺了,自己母親焉能承受?但她又不願意說違心之言,只結巴地說:「洛……洛年……我……」

  葉瑋珊低聲說:「洛年,別殺人。」

  「我沒要殺人。」沈洛年伸手摸向吳達後背片刻,沈吟說:「這傢夥滿口都是謊話,我拿他試驗看看,死了算他活該。」

  死了活該?吳達驚慌地說:「饒了我……饒……」突然他身子一軟,趴了下去。

  「阿達!」這時柯賢霞恰好被送了過來,遠遠看到吳達萎靡倒地,忍不住叫了出來。

  沈洛年把嚇得發抖的吳達一把抓起,扶他站直,上下看了看,探探脈息,喃喃自語了幾句,這才點頭說:「看來還挺健康的,這辦法有用。」

  「我……我全身沒了力氣……」吳達慌張地說。

  「你的引仙妖體集中處,被我散化了。」沈洛年回頭望向吳配睿說:「我把妳媽引仙之體也散化了吧?否則改天又被這人利用。」

  吳配睿怔了怔說:「沒有壞處嗎?」

  「你有辦法消除掉引仙效果?」葉瑋珊也吃驚地說。

  沈洛年先對葉瑋珊點點頭,這才對吳配睿說:「算命說沒壞處。」

  吳配睿遲疑了一下,終於點頭說:「好,拜託小心點。」

  柯賢霞看吳達沒事,加上聽到沈洛年和吳配睿的對話,這才知道沈洛年只是把引仙的能力消除,她本就不想擁有這種能力,自引仙之後,也幾乎沒怎麼仙化過,當下不發一語,讓沈洛年把體內的引仙妖體給化散了。

  「這兩個人就由白宗帶回去,好好審問看看到底犯了什麼罪。」沈洛年處理完畢之後,對葉瑋珊說:「放在總門那兒,牽腸掛肚、問題太多。」

  這時也不是爭論治權誰屬的時機,葉瑋珊招來印晏哲說:「派人把這兩人帶回白宗,鎖起來看管……他們是小睿父母,別失禮了。」

  「明白。」印晏哲點點頭,往下交代。很快地,吳達兩夫婦就這麼垂頭喪氣地被人帶走。

  最後只剩一件事,沈洛年目光掃向有點惶恐的呂緣海,又望向一臉失落的張士科,他頭大地回頭說:「瑋珊,虯龍走了,這城現在該怎辦?」

  葉瑋珊一怔說:「現在應該趕快定下憲章,選出領導者,制定相關法規……」

  「太慢了。」沈洛年搖搖頭說:「鑿齒就在城外,搞選舉、定法規緩不濟急。」

  「沈先生!」呂緣海走近一步說:「第一件事,肯定就是統一!」

  「這麼個小城統什麼一?」沈洛年皺眉問。

  「張盟主的分離主義,差點讓我們被虯龍族統治。」呂緣海指著張士科說:「本來只是人民的內部矛盾,你居然假借獨立一族之名,想利用外族之力,不只出賣了所有人類,還背棄廣大人民的信賴……」

  「夠了、夠了。」沈洛年不習慣這些詞彙,皺眉搖頭說:「現在事權統一確實是重要的事……瑋珊,妳來做主吧。」

  「什麼『我來做主』?」葉瑋珊詫異地說。

  「就是妳當國王、當皇帝、當獨裁者的意思。」沈洛年說:「現在沒法律沒關係,妳決定了就算數。」

  「你開什麼玩笑?」葉瑋珊大吃一驚:「我才不干。」

  「不是開玩笑。」沈洛年說:「敖旅臨走前說,數日內道息必漲,鑿齒定將攻城,想守住城,總要有人出來指揮……就暫且由妳為主,呂門主、張盟主為副,先把整個城的防禦組織起來……上次總門不是說要創一個什麼『噩盡聯合會』?就這麼定了吧,妳當會長。」

  「那你呢?」葉瑋珊頓足說:「虯龍明明說人族以後由你管理,我們白宗盡力輔佐你就是了。」

  「我才懶得管這麼多。」沈洛年板起臉說:「我負責殺人!我是會長專屬的殺手。」

  「呃?」葉瑋珊一愣,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目光掃過呂緣海和張士科說:「這時最重要的是團結,記住了,誰不聽瑋珊的話,我馬上宰了。」

  「洛年。」葉瑋珊走近低聲說:「你別鬧了,怎能讓我做這種事?我根本不會……而且獨裁也不好啊。」

  「這城內幾十萬人妳不想管了嗎?」沈洛年說:「不管也好,趁著道息未漲,我們馬上遷入山裡面。」

  「不行啊!」葉瑋珊說:「這有一大半的人是我們帶來的,怎麼可以說不管就不管?」

  「那就一定要有人出來統合守城啊,否則城破了還不是一起死?不然妳覺得誰當頭比較好?」沈洛年說:「我懂得不多,至少知道多頭馬車是跑不了的,難道妳要服從總門指揮?」

  呂緣海實在不像好人,葉瑋珊自然沒法點頭,她正說不出話來,沈洛年又低聲說:「反正誰不聽話叫我去殺就對了,總之先把鑿齒打退,至於以後要不要民主選舉,等這次熬過了再說……不懂的就問人吧,媽的,宗儒不是當過公會會長嗎?都是會長,應該很懂,問他吧。」

  遊戲裡的會長,和實際怎會相同?葉瑋珊不禁哭笑不得,但她一時之間,確實想不出第二個人選,何況這時也不適合和沈洛年多辯,她權衡利害,深吸一口氣說:「我接下就是了。」

  「那就好。」沈洛年退開兩步。

  「各位,如今虯龍族已退,鑿齒數日內必定攻城,得靠我們人類自己應付。」葉瑋珊望著總門與共聯的人說:「此時時間緊迫,希望我們能捐棄成見、同舟共濟,協力解決這次的危難……晚輩雖暫時負責統籌一切,但請諸位放心,我保證打退妖族之後,一定重新導回民主的機制,絕不會棧戀權位。」

  呂緣海和張士科對看一眼,兩人雖然心中都是無奈,但有殺人不眨眼、天下無敵的沈洛年壓在上面,誰也不敢說不,兩人只好點了點頭。

  「首先要把戰力、編制、資源等編組統合起來,並建立命令通傳系統……」葉瑋珊說:「我們先各選五人小組,統合各項資料一起開會。」

  「你們開就好了。」張士科垂頭喪氣地說:「共聯只有三百餘名的變體戰力,稱不上部隊,要怎麼安排我們,就請直接指示吧。」

  「張盟主。」葉瑋珊望著張士科說:「你不是一直想在明君下效力嗎?」

  張士科一怔,擡頭看著葉瑋珊。

  「我雖然稱不上明君,但所謂的賢臣,不就更該在這種時候鞠躬盡瘁、為民謀福嗎?」葉瑋珊肅容說:「莫非一定要有虯龍族的戰力支持,盟主才有自信一展所長?」

  張士科被這話一激,怒目說:「妳到底想說什麼?」

  葉瑋珊露出笑容,語聲放柔說:「共生聯盟既然奉您為盟主,盟主當有過人之能……若能得您貢獻心力,是歲安城全民之福。」

  對著這樣一個露出甜美笑顏的小女孩,張士科氣也發不出來。他窒了一窒,終於說:「我去開會便是,看看能做到什麼程度吧。」

  「那麼半小時後,請兩位率領相關人等,到白宗主樓開會。」葉瑋珊說完,向兩人微微施禮,這才一笑轉身,領著白宗眾人去了。

  經過了四天的時間,道息仍未漲,但編制已經慢慢定了出來,總門原有的近萬部隊,連同共聯、白宗的引仙部隊整個編整起來,分別防守著四面城牆,城內的持槍民兵也募集了數萬,其他人則一面製造彈藥,一面加厚各地的息壞磚,空中千羽部隊則不斷往東面大陸飛,把搜尋到的殘存武器彈藥運回,而留在城內的部隊,則每天操練著作戰與陣型技巧。

  如今每個人都知道,近日內道息將會再度大漲,那時鑿齒大軍必定攻城,而且因為道息又漲,防守一定十分艱困,說不定連息壤磚造的城牆也不足以防範,此時誰都不敢掉以輕心,雖然一樣是圍城,但這幾日城內氣氛和前些日子已大不相同。

  而月影團等人,除了杜勒斯年紀太小,其他人也編入了部隊之中,這時也談不上信不信任,反正敵人是想屠滅人類的妖族,能出一份力的自然會出力,就連總門、共聯,這時也真的齊心合力協助著葉瑋珊,畢竟城破了大家都得死,要內鬥等打退了敵人再鬥。

  在這種備戰日子裡,白宗大樓這兒,人人都十分忙碌,除了整天躲在房裡的沈洛年之外,只剩兩個閒人,也就是年紀還輕的狄純和杜勒斯,這兩人年紀太小,葉瑋珊沒打算讓他們上戰場,所以也沒安排什麼事情給他們,兩人閒著也是閒著,這幾日便跑去城中央,和其他婦孺一般,採收妖藤磨粉,製造可久放的乾糧,以免道息一漲,萬一妖藤滅絕,斷糧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有千羽部隊可以出城覓食,總是有備無患。

  兩人忙了一日,在太陽下山後,全身沾滿白粉笑嘻嘻地攜手往白宗跑,奔到白宗大樓的一樓中央大廳處,才分開回各自的房間;狄純和沈洛年一樣住在二樓,杜勒斯等人算是客卿,被安排住在一樓,兩人正揮手道別,突然聽到房子一角傳出一連串轟隆巨響,彷彿什麼巨物從高處摔滾落下,跟著有間邊角小房,本來緊閉著的門戶突然震開,一大片灰塵從裡面刮了出來。

  那兒是怎麼回事?杜勒斯好奇地想要走近,狄純卻緊張地抓住他說:「別過去,小心。」

  「有危險嗎?」杜勒斯回頭詫異地說。

  「不知道。」狄純膽子不大,拉著杜勒斯退了好幾步。

  兩人交談了這雨句,周圍巡防的引仙部隊已經衝了過來,眾人四面圍住,一面派人通知上級。

  白宗大部分人這時都出門操演部隊了,恰好留在主宅的只有李翰,他正在四樓練功,不用等人通報,已然聞聲趕到,他排眾而出,正要往前探查,卻見裡面又是砰砰兩聲,隨著一陣煙塵飄出,一個身穿紅袍的少年,突然從裡面走了出來,一面說:「沒事,大家別緊張。」

  眾人一看,都是一驚,李翰張大嘴說:「沈……洛年兄?」

  「是沈大哥?」杜勒斯也詫異地說。

  「洛年?」狄純由驚轉喜,飄掠過去拉著沈洛年的手說:「這間房沒人住啊,你怎麼在裡面?」

  「這個……」沈洛年有點尷尬,他望瞭望四面圍觀的人們,抓抓頭說:「我不小心踩壞了地板主梁,整個房間都掉下來了。」

  「啊?」狄純探頭一看,果然看到沈洛年的家具在這房中摔得不成模樣,卻不知道他怎麼踩的?

  這自然是沈洛年練習控制質量變換時,一個不小心造成的後果,變輕的程度挺容易體會,變重卻很難,飛騰空中攻敵的時候,突然增重一瞬間倒無所謂,但站在地面時的質量可得拿捏妥當,否則一個不小心過重,自己腿腰無法支撐跪下那可就鬧笑話了,所以沈洛年剛剛才測試著自己的承受度,只不過沒想到這兒是二樓,恰好踩斷了房間中央橫樑,當然整個地板也跟著垮了下來。

  這種丟臉的事情,沈洛年自然不會解釋。他四面看看,還好瑪蓮、吳配睿等愛湊熱鬧的人都不在,他稍安了心,回頭對眾人說:「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一面又往房間裡面走。

  「洛年,你又要進去幹嘛?」狄純詫異地問。

  「我背包還在裡面。」沈洛年說。

  「洛年兄,我會派人幫你取出。」李翰走近微笑說:「我也會另外幫你安排一間房間,這段時間,到會客廳暫候如何?」

  沈洛年還有點遲疑,狄純卻拉著沈洛年笑說:「去我房間等好不好?」

  「那我會去小純房間通知。」李翰說:「洛年兄,若是有空,等會兒可否請教一點事?」

  對了,這人一直想找自己,剛鬧了一個會麻煩人的大笑話,總不好意思又拒絕,沈洛年聳聳肩說:「好吧。」

  「沈大哥。」杜勒斯忍不住湊了過去。

  「咦?杜勒斯。」沈洛年剛剛沒注意到杜勒斯,看到他突然出現,意外之餘也有點高興,他四面一望,確定瓊不在周圍,這才低頭笑說:「你和小純在一起玩嗎?怎麼身上都是砂?」

  「我們剛剛出去幫忙磨藤粉,才不是玩呢。」狄純抗議地說。

  「喔?」沈洛年微微一笑。

  「上去吧,換了衣服再聊。」狄純拉著沈洛年走。

  「純姊。」杜勒斯忙說:「我換好衣服,可以去找妳和沈大哥嗎?」

  狄純似乎無所謂,目光轉向沈洛年說:「洛年?」

  「隨便。」沈洛年聳肩說。

  「那我馬上過去。」杜勒斯說完,急急忙忙地往自己房間跑去。

  沈洛年隨著狄純上樓,等她更衣後,被請入了她的房間。狄純笑咪咪地請沈洛年坐下,遞上茶水後,才站在一旁說:「洛年,宗長姊姊說你不想讓人打擾,我這兩天都不敢去找你。」

  「嗯,是我要她這麼說的。」沈洛年說:「可以省點麻煩……不過妳偶爾過來沒關係。」

  「真的嗎?」狄純高興地露出笑容,想想又說:「杜勒斯可以去嗎?他也很佩服你呢。」

  「你們現在好像常玩在一起。」沈洛年笑說:「有人告訴我,杜勒斯很喜歡妳?你們兩個小鬼在談戀愛嗎?」

  狄純先是一怔,隨即有點羞急地嗔說:「是宗長姊姊要我照顧他的,他根本就還是小孩子,誰會跟他談什麼戀愛?是他總黏著我。」

  「過幾年就長大了。」沈洛年本是開玩笑,便不多提,換過話題說:「妳沒戴著鏡子?」

  「鏡子?」狄純一怔,隨即醒悟說:「洛年之鏡嗎?我不敢戰鬥,現在也沒什麼危險,所以還是還給黃齊大哥了,他們也要領軍參戰啊。」

  只要自己沒事,城內確實應該沒人敢打狄純的主意。沈洛年點點頭說:「還給他們也好,不過那鏡子真該改個名字……算了,最近瑋珊他們準備得還好嗎?」

  「我也不很清楚。」狄純側著頭說:「只聽說城內變體者、引仙者都聚集起來,分成好幾個部隊,宗長姊姊選了好幾個有戰場經驗的人,派他們統軍,一心哥、瑪蓮姊他們也分配到各部隊去了,最近各隊正和新的將領練習操演,所以都很忙。」

  「喔?」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不是讓一心他們率領部隊?」

  狄純搖搖頭說:「宗長說我們不會統兵打仗,先出力就好,一面學。」

  這也有道理,幾萬人大戰和數十、數百人鬥毆畢竟不大一樣,就算白宗首腦群慣於陣勢,那也只是少數人的戰法,真正要統軍,還是找老經驗的軍人比較妥當,想了想,沈洛年說:「那我呢?瑋珊有沒有提過要我幹嘛?」

  狄純聞百,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才說:「我聽一心哥問過宗長喔。」

  「怎樣?有什麼好笑。」沈洛年瞪眼。

  狄純微笑說:「宗長姊姊說不要干涉你比較好,你想幫自己會幫,否則惹你生氣劃不來。」

  「我脾氣哪有這麼大。」沈洛年哼了一聲,望向門口方向說:「那小鬼站在外面不敲門,不知道搞什麼。」

  狄純一怔,縱向門口拉開房門,門一開,卻見杜勒斯猛然跌了進來,看來剛剛正趴在門上,也不知是不是正偷聽。

  「杜勒斯!你搞什麼啊?」狄純平常個性害羞、溫婉有禮,但在杜勒斯面前卻像個小姊姊一般頗有威勢,她板起小臉問:「幹嘛不敲門?」

  「我……」杜勒斯紅著臉,結巴地說:「我怕……怕來太快,打……擾了你們。」

  狄純頓足說:「你這小鬼胡說什麼?我以後不理你了。」

  杜勒斯臉上發白,慌忙地說:「純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以為……」

  狄純扠著腰說:「以為什麼?男孩子說話乾脆點。」

  杜勒斯結巴地說:「純姊……不是喜歡沈大哥嗎?我想你們幾天沒見,也許……該慢點再敲門。」

  狄純臉微微一紅,皺眉瞋說:「你聽誰胡說的!」

  「這個……」杜勒斯遲疑了幾秒,還是說:「是瑪蓮大姊和志文大哥。」

  這倒不讓人意外,瑪蓮確實很愛開這種玩笑,張志文自然會配合著湊熱鬧,狄純雖然覺得尷尬,倒不至於因此生氣,她目光一轉,望著杜勒斯說:「他們幾位每天都在忙,為什麼會跟你聊這個?」

  杜勒斯臉突然紅了起來,結巴地說:「只是……剛好聊到。」

  「真的嗎?」狄純懷疑地問。

  「當然是真的。」杜勒斯忙說。

  狄純雖然不大相信,卻也不想追問了,她輕哼一聲說:「人小鬼大!洛年是我的恩人,才不是那種關係。」

  「是、是。」杜勒斯一面說,一面不自禁地透出了欣喜之氣。

  看樣子這小小天才還真的暗戀著狄純,沈洛年暗暗好笑,打圓場說:「小純別罵了,妳自己還不是小鬼?好意思說人家人小鬼大?」

  「我比他大多了。」狄純回頭不依地嚷。

  「好啦。」沈洛年招手說:「杜勒斯,月影團大家好嗎?」

  「都好,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在部隊幫忙。」杜勒斯連忙走近,他面對著沈洛年,態度就自然了起來,正接口說:「我們都很記掛沈大哥,尤其是瓊,不過葉宗長說大哥這陣子要專心研究功夫,不便讓人拜望……對了,大哥您和虯龍妖怪大戰的時候,我們都遠遠看著,替你加油,沈大哥果然贏了!實在太厲害了,當時我們都忍不住歡呼呢。」

  提到這事沈洛年就氣悶,若不是把虯龍趕跑,如今何必這麼緊張地備戰?不過趕跑虯龍的畢竟是自己,也怪不得人……沈洛年目光轉回杜勒斯,說起談吐,這小子可比狄純還像大人,沈洛年點頭說:「我大部分時間確實都在修煉。」雖說其實是因為一個人閒著也閒著,乾脆修煉,這部分倒不用老實說。

  杜勒斯點點頭,突然露出笑容說:「對了,宗長已經幫基蒂煉鱗引仙了,可是我還要等幾年……」

  「煉鱗?」沈洛年有點意外,既然不打算用肉體戰鬥,選千羽不是挺好嗎?飛在空中用魔法應該不錯。

  「是文森特建議的。」杜勒斯說:「那是恢復力、生命力最強的一種引仙法,很適合用來鍛鍊魔力,不怕虛耗過度傷身。基蒂引仙之後,恢復能力增強很多,聽他們說,基蒂的魔力量進步很快呢……對了,我聽宗長說,魔法非常適合守城,若是能渡過這次劫難,以後要多找願意學習魔法的兒童培育。」

  「哦?為什麼?魔法和道武門的道咒之法不是差不多嗎?」沈洛年一直覺得魔法除了比較「活」之外,不如可以儲存能力在玄界的道咒之術,所以聽葉瑋珊居然讚揚魔法,有點意外。

  杜勒斯不愧是小天才,早就已弄清了中間的區別,他有條不紊地說:「我聽宗長說,有兩個原因……首先,魔法的門檻是語言能力和魔力,語言可從小培養,魔力不足的人,也可以靠著引仙增強;但道咒之術的門檻卻是體質,聽宗長說,這可遇而不可求,尤其不適合男性。」

  「有道理。」沈洛年點頭說:「第二點呢?」

  「第二點就是守城。」杜勒斯說:「宗長說,魔力可以從遠方出力,中間虛耗的少,道咒之術主要的出力處還是在自己周圍,尤其是初學者,所以不便守城。」

  對了,玄界之門似乎只能在施法者不遠處開啟,所以要攻擊遠方,中途會經過一定的力量消耗……這麼說來,魔法沒有這種限制?可以直接在遠處出力?這倒是挺恐怖的,很適合偷襲。

  兩人說話的時候,狄純一直微笑站在旁邊傾聽,這時見兩人聊到一個段落,才插口說:「洛年,你剛怎麼知道杜勒斯在門外啊?他又沒有炁息。」其實就算是變體者,在這息壤磚搭建的建築物內,炁息一樣會散失,照理不該能感應到。

  「他有魔法契約精靈隨身。」沈洛年說:「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這麼近我會感覺到。」

  「咦!」杜勒斯吃驚地說:「沈大哥,你可以感覺得到別人的精靈?連瓊都不很確定那種感應呢,你和精靈已經能相互溝通意念了嗎?你常常冥思嗎?」

  「唔,不是。」沈洛年搖頭說:「我是自己感覺到的。」

  「這怎麼可能?精靈不在人間呢。」杜勒斯吃驚地說。

  當初自己能感覺到跟隨著自己的精靈,也不是因為冥思的關係,大概因為道息浸體,使兩界界限比較模糊吧?沈洛年搖搖頭說:「別管這事了,我突然想到,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杜勒靳問。

  「但是你……要保證不能告訴其他人。」沈洛年板起臉說:「這是秘密。」

  狄純和杜勒斯一怔,兩人對視一眼,杜勒斯有點興奮地點頭說:「當然,我一定保密。」

  「洛年,我可以聽嗎?」狄純頓了頓,有點擔心地說:「還是要我避一下?」

  「不用。」沈洛年搖搖頭,這才對杜勒斯說:「你會守護陣的咒語嗎?」

  「學過。」杜勒斯說:「但我還念不熟……啊,就是瓊教給大哥的咒語對吧?」

  「洛年也學過魔法?」狄純意外地問。

  「純姊不知道嗎?」杜勒斯說:「文森特和瓊都說,洛年的魔力比我們強大很多。」

  「咦?」狄純詫異地看著沈洛年,張大嘴說:「你魔法也會?這也是秘密嗎?可不可以跟大家說?瑪蓮姊若是知道,一定會吃驚得跳起來。」

  「這有什麼好說的?」沈洛年皺眉說:「其實我不會。」

  狄純一愣說:「那杜勒斯說……」

  「只是有魔力而已,魔法咒語我學不會。」沈洛年看了兩人一眼,決定不再繞圈子,對杜勒斯說:「我是想問你,能不能告訴我守護陣的咒語,我……忘了。」

  「嗄?」兩人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就忘了啊。」沈洛年皺眉說:「我怕瓊知道了不好解釋,你跟我說,我乾脆抄起來。」

  「不能用文字啊!」杜勒斯猛搖頭說:「用習慣文字幫助記憶的話,會永遠念不出正確音的,沈大哥應該把正確的音印在腦海裡面。」

  「無所謂啦。」這些上次瓊就說過了,沈洛年說:「我只是怕遇到瓊被她考而已,有點不好意思告訴她我忘了。」

  「這……」杜勒斯苦笑說:「雖然說咒語不能隨便外洩,不過沈大哥早就學過守護陣,告訴沈大哥當然沒關係,只是……我唸得還不標準啊,而且寫起來真的沒用,沈大哥還是再問瓊一次,把咒語背起來吧?」

  「背得起來的話,上次就背起來了。」沈洛年搖頭說:「你別管這麼多,我應付應付就好。」

  「好吧……那……純姊……這個……」杜勒斯看了狄純一眼,有點為難。

  狄純一怔,隨即醒悟說:「我出去等你們。」

  杜勒斯陪著狄純往外走,一面忙說:「純姊,不好意思,這是月影團的規定,妳……妳別生氣喔。」

  狄純白了杜勒斯一眼,低聲說:「笨蛋,我哪會為這種事生氣?你好好跟洛年說咒語,可別胡說。」

  杜勒斯連忙說:「當然不會、當然不會。」

  「這樣才乖。」狄純這才一笑說:「好了叫我。」跟著走出門外,掩上房門。

  狄純本就漂亮,這一笑,更讓杜勒斯暈陶陶的,他望著房門發呆好片刻,直到沈洛年看不下去,忍不住說:「別看了!媽的,你這小子還真早熟啊。」

  杜勒斯一驚,轉回頭的時候整個臉都紅了起來,他尷尬地說:「沈大哥,我……我……這個……沒有啦……」

  這小子明明是天才,怎麼在狄純面前就像個笨蛋?沈洛年搖頭笑說:「別說了,告訴我咒語吧,我拿紙筆記著,我還記得有分好幾種,起始咒、守護陣咒,還有幾個和強度有關的,那叫啥?」他一面從腰帶上的口袋掏摸,把之前留下來使用的紙筆取出。

  「還有三個強度咒。」杜勒斯看著紙筆,搖頭說:「這樣真的沒用喔,沈大哥。」

  「我知道啦。」沈洛年瞪眼說:「快說!」

  杜勒斯無可奈何,只好照著沈洛年的囑咐,把自己記得的說了一次。沈洛年一面聽,一面找音節相似的中文字彙標註,把那守護陣咒語寫在紙上,這才把紙收起,一面得意地說:「下次瓊要找我,就先拿出來念熟。」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11:31

第十三集  第二章  變重啊

  原來沈洛年當第一道劍炁轟散屋頂的同時,已經知道對方想幹什麼了,他早在自己躲藏處房頂被轟之前,躲入屋內一張簡陋的木床下,反正這兒的房宅大多只是臨時建築,也沒有什麼牢固厚實的屋頂,就算塌了下來,也壓不死身為變體者的自己,果然隨著劍炁轟過、房頂壓下,沈洛年用力一托,散去了那股衝力,那些磚泥連床都沒能壓垮,就這麼堆在床上,反而成為良好的掩蔽,他當下舒舒服服地躲在土磚覆蓋的床底下,打算等虯龍族走了後再開溜。

  但隨著虯龍族轟散的範圍越來越大,周圍傳出的哀號痛哭聲也傳入沈洛年耳中,沈洛年不免大皺眉頭,這些傢夥果然不怎麼在乎人命,還說殺人償命呢?看來這法規只限對人類有用,沈洛年暗哼了一聲,繼續躺在床底,雖然那些哀號聲讓人聽著難過,但反正那些人和自己不熟,何況這時當然是自己性命最重要,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不過有個嬰兒哭喊聲似乎也太近了些……沈洛年遲疑了幾秒,才從床旁的磚土縫隙,就著空中灑下的月光,往外窺看。

  這兒能往外看的縫隙不大,沈洛年上下左右瞄了好片刻,發現房中除了大床之外,似乎另有張小矮床,哭喊聲就是從那床上傳出來的。

  莫非這屋裡面放了個小娃兒?剛剛屋內一片漆黑,自己倒沒注意……卻不知這娃兒有沒有被磚瓦壓到?不過聽他哭聲宏亮,也不像受了什麼重傷,只希望他是被巨大聲響嚇醒因而哭泣,畢竟在這種時候,就算那嬰兒真被磚石壓傷,自己也沒法出面幫忙。

  話說回來,小孩哭起來可真吵!雖然沈洛年也明白每個人小時候都當過吵人的嬰兒,但聽著嬰兒沒完沒了的哭泣,仍是不免暴躁起來。

  真是選錯房子了,沈洛年搖了搖頭,不再往外偷瞧,他躺回床底,舉手塞著耳朵,心思往外延伸,注意著敖旅等人的動向。

  敖旅等人清開了百餘公尺方圓、千多戶房宅的屋頂,卻依然找不到沈洛年的身影,三人迷惑之餘,也漸漸停手,不再繼續破壞。

  虯龍族雖不怎麼在意人命,但也不嗜殺,一路往外破壞並沒有意義,畢竟沈洛年動作再怎麼快,總不可能完全躲過三人的六隻眼睛,既然一下子就沒了蹤影,應該是隱身在附近房屋內,不可能已逃到遠處,但又為什麼找不到人?三人聚在一處,敖旅臉色難看,敖彥、敖盛則是兩人對望著,都有點不敢開口。

  過了片刻,敖彥開口說:「旅哥,算了吧?」

  「對啊。」敖盛說:「等統一人族之後,那人也沒地方可逃。」

  「連個人類都捉不到,我們有什麼臉號令人族?」敖旅說:「今晚絕對要逮到那小子。」

  「那人很古怪。」敖彥說:「好幾次明明擊中了,又似乎沒用。」

  「對!對!我也有發現。」敖盛也說:「他會什麼古怪的化炁功夫嗎?」

  經兩人一提,敖旅冷靜下來,沈吟說:「確實,而且他剛剛逃竄的時候,影妖一收,完全沒有妖炁,速度卻依然不慢……這人可能掌握了什麼運使炁息的法門,讓人無法感應……又能無聲無息地把對手的妖炁化散掉。」

  「如果是這樣的話……」敖彥說:「只是感覺不到互消的反應,並不是妖炁無效?」

  「應該是這樣,否則妖炁為什麼會無效?」敖旅說:「因為對手動作太詭異,我們剛剛都只是試探性地攻擊……若劍炁能及體,應該會有效,大範圍的掌力要達到那種強度,太耗妖炁。」

  「可是我剛劍炁都揮不到他……」敖盛嘟起嘴說:「那小子和鬼一樣,輕飄飄地晃來晃去,我老覺得自己眼花了。」

  「或者要試著近點攻擊?」敖彥說:「劍炁雖然不慢,還是沒有貼身攻擊的速度快,不過……那小子似乎會幻術?」

  「彥哥你也看到了?」敖盛睜大眼睛說:「對你們也有效嗎?」

  「還有。」敖彥又說:「下方渾沌原息不足,他如何能保持妖炁的?」

  「你們沒注意到嗎?」敖旅往西揚首說:「白宗有少數幾個人,似乎掌握了特殊的方式,就算落地了仍能聚炁。」

  敖彥、敖盛一驚,回頭往西看,果然發現站在西邊不遠處的那群人中,有近十人身上還保有炁息。敖盛目光一亮說:「居然有這種辦法?能不能問問他們怎麼辦到的?」

  敖旅不知那是洛年之鏡凝聚道息而來,只以為是息壤土環境中的特殊法門,搖頭說:「沒必要,那法門只有在息壤土包圍的環境下有用,離開這兒之後還不是無用?別扯這些了,先把那小子找出來再說。」

  「唔……」敖盛望著下方皺眉說:「怎麼找啊?」

  「彥,你覺得呢?」敖旅問。

  「他若不是躲到什麼遮掩物之下,就是有地洞。」敖彥說:「若只是躲在遮掩物底下,只要把地面所有物體破壞,應該可以找到。」

  敖彥說完,三人透過掀翻的屋頂往下望,見除家具之外,沒什麼往下的通道,原來歲安城內確實許多房舍有挖地下室,但這附近的房子恰好多是幾曰內臨時新建暫居,本就沒有這種設計。

  「這附近房子不像有地洞,動手吧。」敖旅說完後拔劍橫掃,這次他劍炁貼地而掠,把剛剛打垮屋頂的半截房宅,從底部爆碎,炸起數公尺高,在轟然聲中,泥磚家具四面亂飛爆散,威力所及之處,數十戶房宅被夷為平地,若沈洛年當真躲在什麼遮蔽物下,自是無所遁形。

  敖彥、敖盛見狀,跟著出手,又是兩道劍炁往外炸,土石紛飛的同時,沈洛年果然藏不住,只見一道紅色身影在第三波劍炁發出之際陡然竄出,沈洛年踩著凱布利飄在空中,手上抱著一個嬰兒,氣呼呼地罵:「媽的,渾蛋!你們是來抓人還是來屠城的?」

  卻是沈洛年感應著那些劍炁的攻擊,早已知道這些房屋無法倖存,不過自己不怕妖炁,若是用道息護著這張床貼地不動,對方也未必會察覺,反正這一瞬間飛上天的東西這麼多,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某一小塊地區沒受到影響,就在這時,一股劍炁果然貼地迫了過來,當下沈洛年以道息護著矮床,縮在泥塵之中一動也不動。

  沈洛年正得意的時候,卻聽到那吵死人的嬰兒哭聲突然變高、變遠,他這瞬間忽然想起,那一下劍炁,想必轟飛了嬰兒床,若讓那吵死人的小鬼這樣從高空落下,豈不是非死不可?這一剎那,沈洛年心中怒火湧出,腦中熱血一沖,終於忍不住控制著凱布利飛起,在空中一把將那嬰兒抱住。

  而敖旅等人見沈洛年出現,三面一分,將沈洛年圍住,敖旅寬劍指著沈洛年,沈聲說:「你終於出來了。」

  「太過分了!你們想殺這孩子嗎?」沈洛年剛剛只是一心想逃,這時真有點想宰了這三條渾蛋龍。

  「是你逼我們的。」敖旅淡淡地說:「若非你到處逃竄,也不會有人受到連累……把孩子放下吧。」

  看來自己若是一直在城中逃下去,不用等鑿齒來攻,這城就會先被這些渾蛋虯龍毀了,但若逃出歲安城,沒了息壤磚的幫助,恐怕更難應敵,現在該怎辦?

  沈洛年一面想,一面緩緩落地,打算把孩子放下,也直到這時,他才有時間低頭看看那哭個不休的嬰兒。

  那娃兒不過幾個月大,小小的臉蛋看不出男女,說不定是在噩盡島出生的孩子,他紅通通的小臉蛋正努力地哭喊著,那雙不怎麼有力的圓滾滾小胖手,一隻正胡亂揮舞著,另一隻則捏握著沈洛年血飲袍胸口衣襟不放。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點了點那嬰兒的鼻子輕叱:「還不放開?被你這小鬼害死了。」

  那嬰兒當然聽不懂,只哭得更大聲了些,沈洛年搖搖頭,扯開嬰兒小手,將他放在地面,剛放妥的這一瞬間,他倏然點地飛騰,拔出金犀匕,對著敖盛那方位衝去。

  這時沈洛年落在地面,敖旅等三人則浮在空中,敖盛眼見沈洛年即將從自己底下闖過,連忙揮劍,對著沈洛年激發劍炁,就在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化身為五,趁著敖盛眼睛一花,他衝到敖盛身後,金犀匕首對著敖盛背心刺去。

  敖盛沒想到自己的護身妖炁彷彿沒有作用一般,隨著沈洛年接近而化散,他大吃一驚,旋身揮劍,迫退沈洛年的前一剎那,身後叮地一聲,背甲被鑿出一個小凹痕,金犀匕隨即滑開。

  戳不進去?這可難辦了。沈洛年一面往外竄,一面大皺眉頭,虯龍的護體鱗甲未必比懂得「炎炁結膚」的雙生山魈還耐打,但如果以散化妖炁之後來比較,那堅硬如鋼的鱗甲卻比山魈的皮膚還難對付,沈洛年速度雖快,金犀匕首雖利,但畢竟妖炁不足,力道孱弱,雖然刺上了,卻戳不進去。

  敖盛一瞬間被沈洛年擊中,不只他本人意外,敖彥與敖旅也嚇了一跳,敖旅立即揮劍迫向沈洛年,敖彥則是在兩人之前,以掌力擊發出一道強大的妖炁,對著沈洛年下半身轟去。

  沈洛年暗暗心驚,劍炁不難閃,但那白臉虯龍青年的大範圍掌力可有點難對付,對方刻意往下盤轟,若要閃過,只能往更高的地方飛……但和虯龍族戰鬥,離息壤磚越遠越危險;可是現在往下竄的話,就算自己無妨,凱布利仍可能會被擊破;但若收了凱布利,下落速度又會變慢;但如果往上的話……沈洛年還沒想清楚,對方那大片妖炁已經接近,眼看著往下已經來不及,沈洛年心念控制著妖炁往上,向著空中急飛,閃過了這一擊。

  但這一飛,離敖家三人又更近了,剛剛敖盛被沈洛年刺了一下,心中又羞又惱,眼看幾次劍炁沈洛年都避得輕鬆,他一咬牙,揮劍欺身,凝炁於劍,直接砍劈。

  剛剛能摸到敖盛,一大半是趁敵不備,如今正面相對峙,敖盛固然打不到沈洛年,沈洛年卻也不敢貿然靠近,沈洛年感應得很清楚,對方渾身佈滿了強大妖炁,無論揮劍或是移位,速度都十分快,若非對方摸不透自己的動作,早已被人逮住,這時正是運用賴一心的建議,多用虛招,讓對方產生迷惑,再找機會攻擊。

  所以沈洛年忽進忽退的,偶爾橫空往外,偶爾又化身為五,但就是繞著敖盛打轉,不肯隨便接近,而兩人既然近距離纏戰,敖旅、敖彥也不便插手,當下分站兩側,防範著沈洛年再度竄逃。

  既然敖盛摸不到他,沈洛年自然也有時間往外觀察,見敖彥和敖旅此時都收了劍,張開雙手瞪著自己,沈洛年不由得暗暗心驚,看樣子自己若是要跑,他們絕對會改用範圍型的掌力應付……靠閃避能力,要逃出外圍兩人的封鎖線其實不難,問題是速度不如人,也甩不掉對方,這般耗下去,等自己精智力不足的時候,不就死定了?

  現在顧不得其他了,得想辦法打贏逃命……沈洛年不斷移位間,倏然欺近,趁著敖盛長劍還沒轉回,對著敖盛左肩無甲之處劃去。

  這是把賴一心之前的兩個建議綜合起來的效果,首先沈洛年十次攻擊中有六、七次是虛招,一來讓對方難以揣測;二來虛招代表著半途轉向,移位速度又會提升,對方卻是每招都得防範,久而久之,自然會感到疲累,逐漸產生空隙,而沈洛年運用的另外一個建議,就是不攻擊要害,要害畢竟是對方最在意的地方,也最難下手,所以這次沈洛年選擇了左肩側無甲處,果然一擊而中。

  但刺上的那一瞬間,只聽又是叮地一聲輕響,一樣只劃出一道淺痕,沒能剌入。

  沈洛年撤退時,一面暗暗詫異,原來虯龍族除了明顯有鱗甲的地方外,其他地方看似人類的皮膚,受擊時依然會鱗甲化?畢竟虯龍族本就是全身鱗片的妖族,這倒也不難理解……但這樣一來,自己根本沒法擊傷對方啊。

  沈洛年大感困擾的時候,敖盛卻也又驚又怒,他沒想到自己提高警覺之後,居然又被沈洛年近身戳了一下,雖然沒受傷,仍是奇恥大辱,他臉上漲紅,揮劍揮得更快,但卻失了冷靜,更不容易追上沈洛年。

  「盛,退開。」敖旅突然叫。

  敖盛微微一怔,左掌一揮,一股妖炁泛出,逼退了沈洛年,身子跟著後撤。沈洛年以為對方想講和,剛凝定身子想開口,卻見敖旅、敖彥兩人四掌張開,大片妖炁同時泛出,一前一後對著自己夾來。

  媽的,原來這些渾蛋虯龍玩陰的?現在想逃已經來不及,這些妖炁自己雖不怕,凱布利倒受不了……沈洛年心念一動,將凱布利收回體表,就這麼讓兩方的妖炁轟上身,跟著他閉上眼睛,彷彿昏迷一般地往下墜落。

  「抓到了?」敖盛見狀,驚喜地加速飛落,伸手抓向沈洛年衣領,想把他往上提。

  「盛,小心點。」敖彥揚聲說。

  「知道……咦,這人好輕?」敖盛就這麼一把提著沈洛年,正想伸另一手探他鼻息,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泛出,似乎沈洛年體表冒出了什麼古怪、又難以感覺的東西。他微微一怔,卻見沈洛年已睜開了眼睛,左右手突然閃電般地抓著自己雙手,敖盛一驚,正想運出妖炁攻擊,卻發現那種古怪的感受已包住自己體表,妖炁一催即散,渾身痠軟,根本無法御炁,敖盛驚呼一聲,就這麼被沈洛年抓著下落。

  敖盛驚慌之餘,全身妖炁往外狂鼓,但一出體外卻馬上化散,最後終於砰地一聲重重摔到地面,這兒地面是整片的壓縮息壞磚,道息幾乎不存,在這種環境下,敖盛體內妖炁更是快速外散,他一個失控,痛呼聲中,身體轟地一聲變回龍形,不過卻只有兩公尺長,大概是因為體內妖炁大量散失,無法恢復原來的大小。

  沈洛年落地前已翻身而起,眼見敖盛化為原形,他也有點意外,不過這時候沒時間仔細欣賞,沈洛年放出凱布利,將化為龍形的敖盛壓趴在息壤磚上。

  敖盛全身妖炁盡散,蠻力又抵不過凱布利的妖炁,他無力地掙動著,但只能勉強揮動尾巴兩下,其他部位完全無法動彈,沈洛年站在敖盛身旁,對著正變色撲來的敖旅、敖彥說:「別過來!小心我宰了他!」

  敖旅手中凝著強大妖炁,卻又不敢擊發,怒沖沖地說:「快放了他!」

  「你打錯主意了。」敖彥也沈著臉說:「你忘了自己武器傷不了盛嗎?」

  「是嗎?」沈洛年說:「他現在妖炁盡散,我的影妖妖炁雖少,全送入他體中難道也沒用?」

  敖彥一怔,望著凱布利片刻,終於確定自己不是眼花,凱布利雖離地很近,身上卻仍保有妖炁,要殺了妖炁盡散的敖盛,確實有可能。

  「你們只要答應別管我的事,我就放了他。」沈洛年也不想把虯龍族保護人族的事情完全打亂,當下說:「這條件不過分吧?」

  「他確實是我們珍惜的族弟,但是虯龍族一向不受人威脅。」敖旅深吸一口氣說:「盛,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是,旅哥。」敖盛龍嘴吐出的聲音比原來低沈,他有氣無力地應聲:「不用顧忌我。」

  「很好,我們一定替你報仇!」敖旅緩緩拔出寬劍說:「姓沈的小子,動手吧。」

  媽的!真是臭脾氣,果然和麟犼是親家,沈洛年忙叫:「等一下!」

  「又如何?」敖旅手中寬劍一指,凝視著沈洛年說。

  「讓我說完!」沈洛年可不想和虯龍結下什麼血海深仇,否則若從今以後,這最強的妖族老是死纏著自己,那可討厭。沈洛年腦海急轉,想著當初和焰丹相處的經驗,這些妖仙族雖然脾氣又臭、又硬,但只要拐個彎,一樣可以找到騰挪的空間,他目光一轉說:「威脅的事情就不提了,我放了他也無所謂,但他既已被我所擒,今日之戰,總不能再插手吧?」

  這倒是合情合理,沈洛年若殺了敖盛,敖盛自然也無法參戰……既然不是威脅,也不用逼對方宰了自己族弟,敖旅點頭說:「敖盛已經落敗,今日他不會再動手。」

  「好!」沈洛年當即收起凱布利,放了敖盛,一面遠遠退開。

  敖盛束縛一失,馬上藉著四爪縱起,用力掠上空中,同時引聚妖炁,把自己托起,這才慢慢地飄到敖旅、敖彥身旁。

  「沒事吧?」敖旅轉頭看了他一眼。

  「沒事。」敖盛維持著龍形,有點委屈地低聲說:「這人類很古怪,被他抓著時,妖炁離體即散,好像消失了一樣……你們小心別讓他碰到身體。」

  「知道了,你到高處引炁。」敖旅說:「今夜你別再動手。」

  敖盛點點頭,騰動著龍形身軀往空中飄去,高空中道息濃度較高,引取妖炁的速度也會提高。

  敖旅、敖彥兩人擡頭仰望,一面低聲商議了幾句,一面看著百公尺上方的敖盛,見他妖炁逐漸增加,身體似無不妥,兩人這才安了心。敖旅心念一轉,低頭望向沈洛年說:「你若願意投降受縛,我可以留你一命,把你關在龍宮。」

  敖旅這麼說,其實已經有點惜才的念頭,畢竟沈洛年放了敖盛,總算是承他的情,帶回龍宮囚禁總比當場殺了好,過個幾年,自然大有騰挪餘地。

  不過沈洛年可不想被關去龍宮,他搖搖頭說:「多謝美意,我不去龍宮。」

  敖旅望著沈洛年說:「我們不想造成太大的破壞,出手一直都很節制……剛剛敖盛被你所擒,也只是大意,你別以為我們當真拿你沒辦法。」

  沈洛年自然知道對方不是好惹的,但總不能束手就縛,他搖搖頭說:「動手吧。」

  敖旅和敖彥對看一眼,敖旅低聲說:「照你說的辦法。」

  敖彥點點頭,寬劍插回身後,突然往下急掠,同時兩手聚力一推,一股強大寬廣帶著破壞力的妖炁,泛成一大片,對著沈洛年腦門壓了過去。

  這一瞬間,數十公尺方圓都籠罩在這股妖炁的範圍之內,沈洛年無處可閃,只好收起凱布利,以道息護體,受了這一下。而地面被這股力道一壓,先是轟地一聲往下陷落成粉,跟著被那股炁勁一炸,四面飛散,除沈洛年站立的那半公尺方圓,周圍大片土地,倏然凹下了近一公尺深,露出原本的黃色土壤。

  沈洛年心中暗驚,若不是道息有如作弊一般可以化散妖炁,剛剛那一下自己就死定了,就算是白宗眾人合力,大概也頂不住這一下,還好沒讓他們陪自己送死……沈洛年正自吃驚,下一剎那,手中還拿著寬劍的敖旅,已經衝了過來,寬劍一揮,迅疾如電地對著沈洛年右肩劈去。

  卻是經過剛剛的交戰,敖彥已經大概推測出沈洛年的能力,他們已知沈洛年具有化散妖炁的古怪能力,所以不能遠攻、也不能肉搏,唯一一個方法就是用武器近身作戰,但地面有壓縮息壞磚礙事,讓人不便接近,所以敖彥首先以大量妖炁直接破壞地面的息壞磚結構,跟著敖旅才揮劍欺身,以武器和沈洛年戰鬥.

  虯龍族少年時就能化為人身,敖旅揮動寬劍的歲月少說也有千年,論招式熟練度,絕不下於任何人類高手,而在龐大妖炁催動下,速度又快得驚人,這一接近,可比當初和高輝作戰更為危險,沈洛年當下身法展開,四面飛閃,一面往外退避。

  敖旅招式不像高輝一樣繁複多變、巧妙華麗,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迅捷明快、對準要害,專攻沈洛年難以防禦的地方,似乎也是走「快、狠、準」的路線。

  根本就不能接近對方啊……敖旅那把長寬大劍彷彿電光一般揮舞,沈洛年找不到空檔,只顧著往外閃竄,但下一瞬間,敖彥也從另一面衝了下來,寬劍展開,四面封鎖沈洛年的去路。

  沈洛年暗暗叫苦,時間能力開啟,一面尋找兩人劍路之間的縫隙,一面連續化身往外閃,但只要奔出這區域,兩人之一馬上騰起,隨即又是一大片妖炁沒頭沒腦地壓下來,把下方息壞磚破壞一空,這兒畢竟不是高原上,息壞磚爆散之後,原有息壤土的道息排斥力雖仍有影響,但敖旅兩人只要不緊貼地面,仍能出手攻擊。

  眼看自己無論逃到哪兒,對方就是騰空聚炁轟下,把所有建築連同息壞磚一起破壞,這樣到處逃下去,歲安城豈不是毀了?沈洛年不敢再往房子竄,打點精神,和敖旅、敖彥兩人周旋。

  但沈洛年這一停下,敖旅、敖彥兩人不用騰空,可以全力追繞著沈洛年圍殺,沈洛年立即陷入危境,他開啟時間能力固然能看清對方的招路,但看得清不代表閃得掉,對方用龐大妖炁催動著武器和身軀,速度實在太快,那寬劍又大又長,揮舞的範圍十分大,兩把寬劍同時揮動,空隙又少,沈洛年漸漸支持不住,只好又往外竄。

  但敖旅和敖彥難得這麼接近沈洛年,可不想讓他跑了,敖旅寬劍從後方急揮,敖彥卻是目光一閃,鼓出一道劍炁往斜下飛射,對著沈洛年腰腿處衝去。

  這一下,沈洛年有點意外,沒想到敖彥突然又使用起劍炁,他們還認為有用嗎?沈洛年稍微往上轉向,閃過劍炁,正要繼續飛竄時,那道劍炁炸上鬆軟的地面,轟地一下大片土壤被劍炁濺起老高,彷彿一片土牆般地擋在沈洛年面前。

  完蛋了,沈洛年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自己沒有質量,若硬著頭皮撞上去,恐怕會被泥土彈了回來,但身後還有兩把劍等著呢……沈洛年這一瞬間,一面化身幻形一面急往上騰,最後從左上方斜竄飛出,但右大腿後側已被敖旅的寬劍末端追上,劃開一個大口。

  切開的下一瞬間,血飲袍開始作用,傷口和衣袂迅速合攏,沈洛年咬牙忍痛,扭身飛竄。

  「怎會是血飲袍?」敖旅微微一怔,但手上未停,仍快速地追擊著。

  同時敖彥發現此法具有奇效,當下騰身而起,四面激起土壤,阻攔沈洛年閃避的方位。

  沈洛年暗暗叫苦,前面泥土攔路,後面巨劍追擊,這樣豈不是只能往空中飛?但飛得越高,對方就越強,現在已經打不過了,怎還能往上飛?何況飛上去就得靠凱布利,對方要是再來個大範圍妖炁轟擊,自己非得把凱布利收起不可,那時懸在半空,又該如何騰挪?當下沈洛年只好繼續點地閃行,在四面濺起的泥牆中,找尋安全的路線。

  但說得簡單,實際沒這麼容易,沈洛年幾次差點中劍,正徬徨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大叫:「變重啊!」

  那是……賴一心的聲音,「重」?難道剛剛賴一心的提示,是用在這種時候?沈洛年還沒想通,身後又是一大片泥塵炸起,同時前方敖旅的長劍正高速揮來,沈洛年避無可避,當下匕首裹滿道息,對著寬劍格去。

  兩方一碰,沈洛年雖然化去了劍上的妖炁,但正如當初懷真所言,物力是化不掉的,這一股強大的力道震得沈洛年手臂發麻,身子飄起,高速往後急飛,往那片土牆撞去。

  這一撞上去,恐怕馬上陷入泥堆裡面動彈不得,這時才叫凱布利開路已經來不及,沈洛年正惶恐,卻聽賴一心還在那兒大叫:「重啊!重啊!」

  沈洛年雖然還沒想通,但賴一心既然這麼喊總該有點道理,反正已經完蛋了,死馬且當活馬醫,沈洛年碰到泥土之前,倏然改變心念,讓自己全身增重。

  這法門沈洛年可從沒試過,也不知道這一瞬間變得多重,但正如賴一心所推測,這種改變質量的能力,能直接破壞物理定律,沈洛年並沒有因為變重而倏然減速,依然高速地對泥土衝去。

  兩方一撞,變得「具有高質量」的沈洛年,毫無阻滯地撞散了那片泥沙,就這麼高速飛了出去。

  突破泥沙的瞬間,沈洛年先是一愣,旋即豁然而悟,變重當然會影響轉折的速度,但已經在高速狀態下,變重卻不會減速,當然,若要轉折得先記得變輕……沈洛年再度輕化的瞬間,敖旅已經追上,他寬劍當空下刺,急指沈洛年。

  如果是這樣的話……沈洛年這次故意不閃避,他手臂疾旋,金犀匕斜前上刺,對寬劍揮格,他這一剎那時間能力全開,在劍匕接觸前,全身連同金犀匕首的質量大幅提升,道息也跟著往外泛出。

  敖旅劍上妖炁散化的同時,兩方劍匕相觸,下一瞬間,敖旅突然感受到劍上傳來一股巨力,而手上妖炁又在這一瞬間莫名地四散,他還沒想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下虎口一震、寬劍鬆脫往外飛翻,同時沈洛年那泛著黃芒的亮晃晃匕首繼續往上斜衝,正對著自己胸口搠來。

  敖旅吃了一驚,顧不得右手發麻,虛掩胸前的左掌往前急探,擒抓沈洛年握匕的右腕。

  論理沈洛年直線速度不如敖旅,理應變招攻擊,但這時沈洛年手與身軀彷彿失控一般,不再變化,就這麼硬生生撞來,敖旅一把抓上,正要施力扭轉,左手卻跟著一軟,妖炁再度佚失,而且接觸的這一瞬間,他察覺對方匕首上雖沒有妖炁,蘊含的力道竟異常強大,彷彿一塊巨大山石正對著自己迎面飛撞,妖炁散失的自己根本無法阻止,雖抓著沈洛年手腕,卻只能隨著一起移動,而那把泛著黃光的匕首,就這麼突破自己護身妖炁,破開護甲、刺入胸口。

  敖旅胸口一痛,閉目等死的同時,那蘊含著強大力道的黃色匕首,卻毫無徵兆地突然停了下來。他微微一怔,睜開眼睛,卻見沈洛年正將匕首從自己胸口拔出,往後飛撤,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敖旅撫摸著胸前隱隱作痛的傷口,看著指端沾染的血漬……這該是兩千多年來自己第一次受傷吧?他凝視著沈洛年,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能傷了自己,更不知道為什麼會臨時停手?

  緊跟著,敖彥與敖盛驚慌地飛近,敖盛先慌張地喊:「旅哥?有沒有怎樣?」敖彥則探視著傷口,檢查傷勢。

  敖旅微微搖了搖頭,他凝視著數公尺外的沈洛年,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剛剛那一下,除了攻敖旅之不備外,其實自己也沒有心理準備,畢竟他讀書時也不怎麼用功,不明白兩個剛性物體,若質量差異頗大,在空中高速碰撞後,較輕的會以更快的速度往後飛彈,正如當初他被人撞飛一樣,所以激飛敖旅手中寬劍的時候,沈洛年其實已經愣住了,於是根本就沒做任何變化,就這麼一路往前捅去。

  而因為道息的關係,敖旅的妖炁無法發揮作用,金犀匕帶著強大的動量,勢如破竹地往前穿入,直到破開敖旅的護身鱗甲,穿人身軀的那一瞬間,沈洛年才倏然回神、改重為輕,終於停住了金犀匕。

  此時狀況突然變化,沈洛年不但硬碰硬正面傷了敖旅,還停手留他一命,虯龍族可說是輸得不能再輸,別說虯龍族三人不明白怎會如此,沈洛年也頗為錯愕,兩方對看片刻,都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過了好幾秒,敖彥這才幹咳一聲說:「關於捕捉沈先生的事情,就此打住吧。旅哥,還是正事比較重要,我們先去與張盟主洽談……」

  「你說什麼?」敖旅沈著臉,打斷敖彥的話:「我們已經一敗塗地,還有臉統帥人族?」

  敖彥一怔,壓低聲音說:「旅哥,這樣怎麼和王母交代?而且若不是這兒環境特殊,怎麼可能……」

  「夠了,輸了就是輸了。」敖旅搖頭說:「你覺得人類還會願意尊奉我們嗎?總之是我能力不足,一切責任我負。」

  什麼?他們不管人類了?這可不是自己的目的!

  沈洛年忙說:「且慢,關於人類尊奉虯龍的事……」

  敖旅搖手說:「人類由你管理,虯龍族不再幹涉。」

  我不是這意思啊!沈洛年忙說:「我不管理,你們去管沒關係。」

  「你在譏笑我們嗎?」敖旅沈著臉說:「我們既然對付不了你,如何能管治人族?如何執法?」

  「唔……」沈洛年一呆,可說不出話了,總不能為了讓他們能夠執法,送上自己腦袋吧?自己可沒這麼慷慨大方。

  「今日虯龍族就此認輸。」敖旅望著沈洛年說:「數日之內,道息必漲,鑿齒定將大舉攻城……希望人類有辦法自保,否則就退入山裡吧。」

  沈洛年忍不住說:「要不要再商量一下?其實我覺得還是讓你們……」

  「不用說了。」敖旅鼓出妖炁,帶著敖彥、敖盛騰飛而起,揚聲說:「今夜這一刺之辱,敖旅銘記在心,他日必來討還。」話聲一落,敖家兩人一龍,就這麼往西方高速飛掠而去。

  「喂?」真跑了?不會吧!完蛋了……看著虯龍遠去的身影,轉回頭看著白宗人正欣喜地奔來,沈洛年不禁暗暗叫苦,這下該如何是好?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11:06

噩盡島   第十三集   內容簡介

沈洛年的最後抉擇……是結局,還是開始?重所矚目的精彩完結篇!

道息又漲,刑天鑿齒十餘萬妖軍大舉進攻,解救人類危機的真正關鍵是什麼?

輕疾為何再次破例主動提供沈洛年建議?

天下至寶「金犀匕」的正確用法是……為什麼竟引來了那位懷真的「長輩」?
  
血冰戒的兩端繫著飄忽不定的未來,藉由誓約牽絆的兩人,會做出什麼選擇?


**************************************************************************************************************

第十三集  第一章  牽制個屁

  在吳配睿的繼父——吳達的言語挑撥下,沈洛年在高台上被強大的虯龍族分三面圍困著,這三個敵人不只會飛,能力與速度都比過去遇過的敵人強大,別說逃跑無望,想閃避都有點吃力,若三個一起來,恐怕連閃都不用閃。

  此時敖旅開口詢問,沈洛年還沒想出該怎麼回答,身後一直沒說話的那位年輕虯龍敖盛突然開口說:「旅哥,沒有搞錯嗎?」

  「是啊,這人沒炁息呢。」敖彥臉上也帶著一抹不解,微笑說:「單靠養著一隻小妖,人族不可能拿他沒辦法吧?」

  「不,這人有點古怪。」敖旅微微搖頭說:「上次這些人類圍獵梭狪,梭狪最後倒下,與這人恐怕脫不了關係。」

  「咦?」敖盛瞪大眼睛說:「怎麼可能?人類打得過梭狪?成年的嗎?」

  「梭狪無智,容易上當,該不是靠實力獲勝的吧?」敖彥也說:「否則人族若有這等戰力,城外鑿齒,有何可懼?」

  敖旅點頭說:「確有取巧……但當時他沒靠這只小妖推動,依然身輕如燕,騰飛自在,可別小看他了。」

  「真的嗎?」敖盛詫異地問:「怎麼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不過眼前不是詢問的時機。」敖旅望著沈洛年,緩緩說:「沈小兄,動手吧?」

  沈洛年正準備開溜,卻聽葉瑋珊先一步喊:「敖旅先生,且慢!」

  敖旅回頭說:「何事?」

  葉瑋珊還沒想到該怎麼說,吳達已經遠遠地喊:「宗長,我可沒說謊,我們白宗不能包庇這種殺人魔王。」

  「你還敢說自己是白宗的!」吳配睿忍不住罵。

  「靠,你這老頭別太過分。」瑪蓮早已火大,此時舉刀一指說:「小睿說了不用看她面子,你再吵試試,小心姑娘砍你。」

  「小睿、阿姊,別在這時候和他計較。」黃宗儒低聲說:「以後再找他算賬。」

  瑪蓮用力瞪了吳達兩眼,這才轉過頭,不只是瑪蓮,白宗憤憤瞪著吳達的人可不少,吳達倒不怎麼在意,當初還在台灣,他就心裡有數,白宗這些小娃兒畢竟生嫩,無論如何都會看在吳配睿的份上,不會真拿自己怎麼樣;至於吳配睿本人,雖然嘴巴很凶,但若真會對付自己,早一年前就出手了,一直沒對自己動手,當然是顧忌她母親柯賢霞的顏面,只要自己沒甩了那女人,就不用擔心。

  「敖旅先生。」另一面葉瑋珊正急急地說:「不論他是否犯罪,總要查明清楚吧?萬一殺錯人呢?而且你如今並沒有統治權力,人類的事情無須虯龍族插手!」

  「喔?」敖旅轉回頭說:「妳意思是這年輕人並未殺人?還是人類自己有辦法處理?」

  葉瑋珊一怔,她畢竟年輕臉嫩,沒法當面撒謊,硬不承認沈洛年殺過人,正遲疑間,吳達已經開口說:「宗長,這惡徒殺人的時候,您可是親眼瞧著的啊。」

  葉瑋珊臉上泛起薄怒說:「當時數千人圍著我們,洛年是自衛.」

  「葉宗長這話可有趣了。」狄靜冷哼一聲說:「當時我方部隊只是想把犯法的人留下,根本還沒動手,這姓沈的小子就開始四面殺人,殺到眾人四面逃散還在追殺,我可有說錯?」

  雖然狄靜那時根本就是昏迷的,但她說的確實是實話,葉瑋珊也沒法反駁,正徬徨間,只聽呂緣海開口說:「不過虯龍族諸位還沒獲得管轄權力,就此插手確實不大適宜。」

  他改變了想法嗎?葉瑋珊燃起一絲希望,正有點感激地望過去,卻聽呂緣海接著說:「我就以歲安城臨時首長的身份,央請三位虯龍族高手協助緝兇。」

  葉瑋珊到了這時,終於知道,總門早已經計劃妥當,無論投降與否,他們都想先利用虯龍族擒殺沈洛年。

  畢竟沈洛年的戰力遠超過一般人類?又不受息壤土磚影響,在歲安城中,無論派多少人圍攻都無效。對總門來說,沈洛年的存在正如芒刺在背,更別說那一百多條性命的仇恨……刻意找與白宗有淵源的吳達出面發難,應該是顧忌著萬一虯龍沒除去沈洛年的保險措施。

  若萬一沈洛年當真打退了虯龍,虯龍族自然無法統治人類,反正沈洛年似乎也對統治沒有興趣,至不濟就是恢復到過去的模樣而已。

  「葉宗主,應該沒有意見了吧?」敖旅微笑問。

  白宗人群中,奇雅見葉瑋珊皺著眉頭說不出話,她想了想,忽地擡頭說:「我去幫洛年。」一面往外飄了出去,站到沈洛年身邊。

  「奇雅?」眾人都吃了一驚,瑪蓮第一個往外奔,跟著每個人都動了起來。下一瞬間,白宗上台的二十人,都擠到了沈洛年身邊。

  「你們幹嘛過來?」奇雅皺眉說。

  我才想問勒!沈洛年吃驚過度,一下子說不出話。

  「奇雅妳居然不叫我一起!」瑪蓮拔出彎刀氣呼呼地說:「我早就想過來了。」

  「我也覺得不能就這麼算了。」賴一心舉起黑矛說:「反正遲早要打,先打也無妨。」

  「試試能不能頂下一隻吧。」黃宗儒皺著眉頭,抽出身後的雙棍,聚炁引仙,體表漸漸泛出鱗片。

  敖旅看眼前一陣亂,他微微皺眉說:「葉宗長,這是什麼意思?」

  「這……」葉瑋珊雖然隨著眾人奔了過來,心頭還是一片混亂。她愣了愣才說:「可以讓我們商量一下嗎?說不定洛年會投降啊。」

  「哦?」敖旅想了想,一笑說:「那麼給你們片刻時間討論。」

  「我才不投降。」沈洛年低聲說:「瑋珊,妳帶著大家回去。」

  葉瑋珊卻不理會沈洛年,只低聲說:「舅媽、舅舅、巧雯姊,你們帶著李大哥、阿哲他們都退開,你們配合不來,先退。」

  「嗯。」賴一心跟著說:「對方很強,人多沒用。」

  白宗上台的二十人,除了賴一心等八名老戰友,還有沈洛年、白玄藍、黃齊、劉巧雯、李翰、印晏哲等,另外六人就都是引仙部隊的各級幹部,至於狄純,因年紀太小,又不善戰鬥,並沒前來;而文森特等月影團的人手,則因為剛加入白宗陣營,也沒機會參加。

  白玄藍低聲說:「我也留下,齊哥你帶他們走。」她身上還掛著洛年之鏡,論戰力不比葉瑋珊等人弱。

  「藍?」黃齊一驚。

  「舅媽,我們幾個配合習慣了,而且……」葉瑋珊壓低聲音說:「如果有個萬一,白宗還有千多人要照顧啊,除我之外,只有您會引仙之法了。」

  「藍姊,我們留下沒用。」劉巧雯跟著說:「聽宗長的,我們退。」

  白玄藍本就不是很富決斷力的人,左右為難之間,就這麼被劉巧雯拉著往外退開。

  「喂!」沈洛年見葉瑋珊不理會自己,忍不住瞪眼:「瑋珊!妳胡鬧什麼?」

  「反正你只會叫我們走開。」葉瑋珊說:「我們怎麼可能讓你死在這裡?上次你會殺人,也是因為我們沒看好小純才引起的。」

  「是啊,總讓洛年幫忙,怎樣也得回報一次。」瑪蓮也正在聚炁仙化,她看著敖家三人說:「這三條龍身上穿著護身甲耶,不知道刀子砍不砍得進去?」

  「砍砍看才知道。」吳配睿拿著長柄大刀,目光一轉咬牙說:「吳達那個渾蛋,要是今天沒事,我非找他算賬不可。」

  「別鬧了。」沈洛年板起臉說:「你們連梭狪都打不過,上來湊什麼熱鬧?」

  「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應付。」葉瑋珊說。

  「對。」賴一心說:「不打看看怎麼知道結果?」

  「你們聽我說。」沈洛年想起上次和狼人戰鬥的經驗,低聲說:「我們和他們正面衝突,非死不可,我試著擠兌他們單挑,靠著閃避,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你們都跑過來,就算你們勉強能應付其中之一,我還不是得應付兩個?」

  「他們會肯和你單挑嗎?」葉瑋珊說:「就算肯,你只要一逃,他們還是會一起追吧?」

  如今確實不像當初和狼人戰鬥,身旁還有麟犼撐腰監場,如果敖旅等人認為自己沒意思作戰,其他人確實有可能出手……但白宗這群人絕對打不過,讓他們上來也只是送死。沈洛年想到這兒,臉一沈說:「別胡鬧了,我確實殺了百多人,你們憑什麼理由攔阻?至於要不要讓虯龍統治,那是另外一回事。」

  這話一說,眾人可作聲不得,畢竟在他們心底深處,也認為沈洛年當初濫殺確實不對,實在沒法理直氣壯。

  沈洛年看眾人說不出話,跟著又說:「就算我幫過你們,難道以後我做什麼你們都要包庇嗎?以後白宗還想不想待在歲安城?」

  從這角度來看的話,確實不該幫助沈洛年,只不過這話由他自己說出來實在奇怪,葉瑋珊和賴一心對望一眼,都覺得有點為難,但難道真的不管他了?

  這時奇雅卻淡淡地說:「我待不待歲安城都無所謂。」

  「我們家的奇雅今天吃錯藥了?」瑪蓮詫異地看了奇雅兩眼,這才抓抓頭笑說:「我也無所謂喔,阿姊奉陪到底啦!」

  「阿姊。」張志文低聲說:「洛年說得也有道理……」

  「你閉嘴。」瑪蓮回頭瞪眼說:「否則以後再也別跟我說話。」

  張志文張大嘴,最後終於說:「好吧,那也算我一份。」

  「你只會飛來飛去的能做啥?」瑪蓮瞪眼:「滾遠點別來湊熱鬧。」

  「說不定能幫阿姊擋個一刀半刀啊。」張志文苦笑說:「別趕我走啦。」

  瑪蓮微微一怔,正色看著張志文說:「蚊子,這次可不是開玩笑,會死人喔。」

  「阿姊。」張志文搖搖頭,凝視著瑪蓮說:「我對妳說話其實很少開玩笑。」

  瑪蓮一怔,和張志文對望了片刻,突然覺得有點承受不了對方的視線,她忍不住伸手一把推開張志文的腦袋,漲紅著臉憤憤地說:「別死盯著我!你這臭蚊子!死三角臉!賴皮鬼!」

  張志文雖然被推了一把,卻咧著嘴偷笑,瑪蓮正有股莫名的火氣,瞄見他的笑容,忍不住湊近再給張志文一肘子,讓他笑不出來,這才稍感平靜。

  「我也留下。」侯添良忽然說。

  「咦?」瑪蓮偷瞄了奇雅一眼,吐吐舌頭說:「阿猴你何苦?我看奇雅還是對洛年……」

  「瑪蓮!」奇雅白了瑪蓮一眼,打斷了她的話,轉頭說:「我是想盡一份心,與其他人無關,你們都離開。」

  「我也一樣。」侯添良板著臉說:「有恩報恩,我也是為了想幫洛年,與他人無關。」

  奇雅一怔,還沒開口,吳配睿已經搶著說:「我也不管洛年是好人、壞人,我都站洛年這邊!就算歲安城不能待,大不了一起搬走,而且我們也未必打不過啊!」

  賴一心和葉瑋珊對看一眼,相對點了點頭,賴一心說:「那麼我們等會兒的陣式……」

  「夠了!你們聽我說。」這群笨蛋就是老幹這種事,才害得自己一直沒法拋下他們……沈洛年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板起臉說:「我和他們拚鬥,就算打不贏,也未必會被抓到,你們來湊熱鬧,明擺著打不過,我反而不能專心逃命,這不是害我嗎?」

  「你別管我們!」賴一心說:「我們至少可以牽制一個人吧?」

  「媽的!我若真能不管你們,早就不管了,連歲安城我都不會來!」沈洛年瞪眼說:「這些傢夥比梭狪還強,你們有把握能打贏梭桐嗎?否則等你們死光以後,還不是一樣三隻一起來追我?牽制個屁!」

  賴一心被罵得張大嘴說不出話來,雖然眾人又苦練了半年,但這段時間妖質不足,難以增益,而瑪蓮等引仙者,又是一個多月前才學會妖體的修煉方式,老實說眾人雖稍有進步,但比半年前增強得實在不多,當初面對梭狪,若非沈洛年用影妖凱布利掩住梭狪的眼睛,最後又偷襲般地化去最大狪珠的妖炁,說不定那時就已滅團,此時賴一心實在沒法當面撒謊,自認打得贏梭狪。

  「洛年說得對,他的個性就是如此……」一直沒開口的黃宗儒,緩緩說:「我們遇到危險,他一定忍不住會過來救援,這樣反而會害了他,我們退吧。」

  「無敵大?」吳配睿詫異地轉頭。

  「要怪,只能怪我們太弱。」黃宗儒望著沈洛年說:「你一定要想辦法活下去,當初殺人的事,不能全算你的錯。」

  「人確實是我殺的,但就算是我的錯,我也不想死。」沈洛年哼了一聲,脫下外袍交給黃宗儒說:「宗儒總算比較冷靜,快帶大家離開。」

  「宗長,退吧。」黃宗儒說。

  葉瑋珊微一沈吟,目光轉向奇雅說:「奇雅?」

  奇雅秀眉微顰,看著沈洛年說:「我們幫不上忙?」

  「不只幫不上,還會礙事。」沈洛年斬釘截鐵地說。

  奇雅低頭數秒,不發一語地扭身往回走,眾人對望一眼,又看了看沈洛年,這才無奈地退開……名聲、生命或未來也許都可以捨棄,但如果留下反而會害了沈洛年,那當然不能留。

  賴一心走在最後,他突然回頭低聲說:「洛年,你不怕炁息的事,別急著顯露出來。」

  「咦?」沈洛年微微一悄。

  「你本就善於閃避,所以能閃則閃,這種特殊能力,若只在關鍵時刻使用,可收奇襲之效。」賴一心說。

  這話大有道理,自己怎麼沒想到過?沈洛年點頭說:「我知道了。」

  「還有。」賴一心又說:「洛年,你變輕的時候,會突然變快嗎?」

  「什麼意思?」沈洛年一下聽不懂:「變輕當然才能變快。」

  「我是說動量守恆的問題。」賴一心快速低聲說:「你既然能破壞物理規則,使質量不守恆,動量說不定也不守恆。」

  沈洛年這才搞懂賴一心的問題,他想了想,自己就算在移動間減少質量,確實不會因此突然變快,必須由外重新施力才能加速,於是點頭說:「好像真是這樣……我倒沒注意過,你問這幹嘛?」

  「太好了。」賴一心說:「你試試突然變重。」

  「變重?」沈洛年一呆,那閃避時不是會變慢嗎?自己唯一的優點就是速度了,變慢豈非找死?

  賴一心卻點頭說:「對,你這幾天都在忙,我沒時間找你談……」

  「一心?」卻是葉瑋珊見賴一心沒走,不禁又停了下來,跟著所有人又都停下腳步。

  「還沒好嗎?」敖旅見這群人說個不休,要走又留,不免有幾分不快,微微皺眉問。

  「好了。」沈洛年不想牽連白宗等人,推了賴一心一把說:「你先退開,我沒死再說。」

  賴一心走開兩步,忍不住又說:「記得試試看。」

  「好啦、好啦。」沈洛年反正搞不懂,隨便敷衍兩句,趕走賴一心。

  見眾人退開,敖旅微微一笑說:「決定投降了嗎?」

  「投降就不殺我嗎?」沈洛年說。

  敖旅似乎沒想過這問題,他沈吟間還沒開口,敖彥開口說:「人類這兒儘是土屋藤板,恐怕沒有關得住他的牢房。」

  「也對。」敖旅露出一抹苦笑,搖搖頭說:「那就抱歉了,就地正法比較妥當。」

  妥當個屁!沈洛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才開口說:「話先說清楚,我當然打不過你們,但也不想死,所以我會全力逃跑。」

  敖旅似乎頗覺好笑,點頭說:「我能理解。」

  「那麼先說好,你們打算多少人出手,追多久?萬一追不上呢?」沈洛年想試著替自己爭取比較好的條件。

  「多少人?」年輕的敖盛哈哈笑說:「我一個人就……」

  「等等!」敖彥打斷敖盛的話,微笑說:「如果一個人抓不到你,當然就兩個人來抓,兩個人抓不到,就三個人來抓,至於追多久……當然是直到抓到為止。」

  這傢夥不上當?沈洛年忍不住說:「媽啦!未免太賴皮了吧?你們還好意思要人尊奉你們?」

  「無禮!」敖旅笑容微斂,搖頭說:「盛,動手。」

  「是!旅哥。」敖盛也不拔劍,兩手一伸,對著沈洛年肩頭抓去。

  沒辦法了,沈洛年心念一動,凱布利妖炁微催,他腳底木台倏然炸開,沈洛年身子下沈,往下方急竄。

  「咦?」敖盛衝到洞口飄下,卻見下方一片黑影中,數百根木柱交錯排列著,沈洛年正彷彿遊魚般迅捷地繞過一根根木柱,高速往南方飄掠。

  「怎能這麼快?」敖盛輕呼了一聲,從後方追著沈洛年。

  敖旅、敖彥對視一眼,身形飄起,也往南方飛射;至於鑽到木台下的敖盛,雖然速度也不慢,但既然需要轉折,就比不上轉折如電的沈洛年,只不過數秒工夫,已經被遠遠甩開。

  但高台上方的兩人卻是走直線的,妖炁一爆間,正以極快的速度破空前衝。沈洛年心中一驚,自己若這麼鑽出去,豈不剛好讓對方迎上?他當下轉向東南,換個方位突圍。

  敖旅和敖彥微微一怔,兩人對看一眼,左右一分,敖彥從南面往內鑽入,敖旅則騰空飛行,向東面飛射,要趕在更前方攔截。

  沈洛年感應著妖炁,知道敖旅攔在前方,他繼續改變方位,從東南轉而向東,這時敖旅也進入了高台之下,正對著沈洛年沖。沈洛年眼看對方接近,身子倏然一沈,一面下落一面鑽過七、八根木柱,又換了一個方向開溜,只一瞬間就穿出三人的包圍。

  三人一面暗暗訝異,一面由後急追,但這高台底下數百條木柱,有斜、有直,高低交錯,恰好適合沈洛年逃竄,就算虯龍族靠著強大妖炁提升速度,轉折還是遠不如沈洛年靈動,幾秒過去,被沈洛年越拉越遠,不過沈洛年也不敢竄出高台範圍,對方極速比張志文、狄純都還快,明顯高於自己,若沒有木柱攔路,沒這麼好逃命。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些傢夥若沒完沒了地追下去,就算妖炁足夠,精智力也會耗盡,畢竟這麼高速轉折閃避的動作,若不開啟時間能力,實在難以應付;眼看接近北端,沈洛年忍不住開口喊:「你們打算這麼追一晚上嗎?」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接近,沈洛年只好閉嘴,又換一個方向開溜。

  虯龍族可是如今群聚妖族中最強大的一族,敖旅等三人過去從不曾被人類這麼戲弄過,三人都有點火上心頭,拼了命地加速狂追,分從三面圍堵著沈洛年,但不管怎麼包抄,就是逮不到人。

  敖盛在三人中最為年輕,也最沒耐性,眼看沈洛年速度也稱不上多快,轉折問卻彷彿鬼魅一般地閃動,就是趕不上,他越追越急,一個不慎,突然身後劍尾一撞,轟地碰斷了一根木柱,他微微一驚,閃身間又撞斷另外兩根,只聽嘩啦啦一陣亂響,幾個高台彼此撞來撞去,晃個不停。

  已經夠丟臉了!敖旅臉色微沈,拔劍說:「分開,拆了檯子!」

  敖彥、敖盛聞聲拔劍,三人分成三個方向,劍炁爆出飛射,往三面轟去。

  下一瞬間,這幾十組高台倏然崩解墜落,台上的普通人只覺天搖地動、足下發軟,忍不住放聲驚呼,多虧上面還有六十名變體者,眾人紛紛出手協助托扶,總算大多有驚無險,沒幾個摔著的。

  且不提高台上的紛亂,在那一瞬間,台下已被那三道劍炁轟成一團亂,在木柱斷裂摔撞四處崩散的同時,其中敖旅的那一劍,也夾帶著龐大妖炁,正對著沈洛年砍去。

  妖炁對沈洛年來說不算什麼威脅,過去他大多直接運出道息散化,根本不理會敵人的妖炁攻擊,但剛經賴一心提醒,沈洛年這才想通,讓敵人提早知道妖炁無效,確實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當下不動聲色地騰飛閃開,繼續往外逃。

  閃過這道劍炁不難,但高台一塌可沒地方溜,沈洛年趁著三人都被甩在身後的一剎那,從東方竄出高台,飛過圍觀的民眾,朝不遠處的「醜字區」衝去。

  而敖旅等人揮劍之後,對木柱再無顧忌,他們體表妖炁炸出,將周圍木柱炸成粉層,三人速度同時提高,對沈洛年追去。

  這下可麻煩了,比速度自然比不過對方,此時該往下竄還是往上逃?往上飛雖開闊自在,對方難以包抄,但卻毫無遮蔽,恐怕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往下的話,雖然騰挪的空間受限,但畢竟城內地面都鋪滿了息壤磚,對這些妖怪總有點影響,也許更容易逃命?

  這一剎那,沈洛年做了往下飄降的判斷,在對方即將追上的瞬間,身形倏然化為五道,而最後一道身形,正是往地面飛射。

  「咦?」敖盛看到這種分身幻術,又忍不住叫了一聲。

  年歲較長的敖旅、敖彥雖沒叫出聲,表情也帶著驚疑,當下兩人左右一分,從兩側往前方飛射。

  沈洛年雖然晃出五條虛影,實際上還是只有一個身軀,迷惑一剎那後,下一瞬間依然可以判斷出沈洛年的去向,但就這麼一霎時的迷惘,對方便很難欺近。

  不能追近,該如何擒殺?敖盛對著沈洛年急衝的同時,敖彥、敖旅兩人已經繞到前方,阻止沈洛年繼續往東面沖,否則若給他鑽入民居,恐怕更難追捕。

  見前方兩人攔截,沈洛年也不敢貿然靠近,既然後方只有敖盛一人接近,當下他展開化身之法,和敖盛一追一逃地纏戰起來。

  敖盛幾次撲空後,忍不住哇哇大叫,不再想著活捉,手中寬劍快速連揮,劍炁四面飛射,只見一道道劍炁炸入地面,轟得息壤磚四面爆散、土石紛飛,在一連串的響聲過後,下方原本平整的道路,彷彿變成開墾過的農田一般。

  但不論他怎麼追擊,還是摸不到沈洛年的邊,劍炁雖快,畢竟是直線飛射,此時只有敖盛一個人出手,在一道道劍炁之間,找出縫隙並不困難。

  敖盛越打越火,正想開口罵人,那端敖彥突然開口說:「盛,用掌試試。」

  「用掌?」敖盛一怔,左手一推,一片妖炁往下泛出。沈洛年吃了一驚,自己受得了,凱布利可受不了,當下狼狽地往外閃,還好這大片妖炁速度不如劍炁,範圍雖廣,沈洛年依然躲開了,那片掌力一轟,本就已經鬆軟的地面,霎時炸起一大片塵泥四面飛灑。

  「這樣也不敢接?」敖盛有點意外,突然把劍收回身後,兩手一張,一股數公尺寬的妖炁瀰漫而出,由上而下對著沈洛年壓下。

  這招倒不陌生,當初在板橋車站第一次見到奇雅和瑪蓮,奇雅就用這種功夫壓扁那水饅頭妖怪,只不過沒想到今天輪到自己吃這招。

  這種攻擊法速度和威力雖然都不如劍炁,但範圍奇大,看來沒得閃了,沈洛年倏然一轉方向,點地急飛,對著東方敖旅、敖彥兩人之間穿去。

  兩人這時都已經收了寬劍,眼見沈洛年衝來,敖旅輕叱了一聲:「回去!」他們同時發掌,又是兩片龐大妖炁漫出,在前攔路,兩股力量交錯間,還不斷傳出炁息互進的微微炸響,看來蘊含的妖炁並不算少。

  這一瞬間,沈洛年倏然收起凱布利,泛出道息護體,同時貼地急點,化成一道紅色的箭矢,無聲無息地從敖彥、敖旅兩人妖炁之間穿透,趁著兩人沒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向著東方的房屋群掠去。

  「怎麼回事?」敖旅大吃一驚,妖炁與心念相系,若對方以炁息突破,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會有感應才是,但剛剛沈洛年穿過的剎那,卻完全沒有和對方衝突或磨耗的感覺,泛出體外的妖炁,就這麼突然散化了一部分。

  不過這時候沒時間細思,收了凱布利的沈洛年速度比剛剛又慢了些,三人同時催動速度,很快又從身後追上,他們也不打招呼,三股妖炁同時轟出,從後方急催過來。

  這種散成大片的掌力,雖遠不如劍炁強勁,但凱布利也承受不起,還好在地面上,用不用凱布利影響不算太大,收著凱布利的沈洛年以道息護身,點地急衝,一路向著房屋群奔……這些虯龍一直浮在空中,看樣子不願接近息壤磚,等自己逃入屋中,看他們怎麼找起!

  很快地又是好幾波龐大妖炁從身後追上,此時使用分身障眼法也沒什麼效果,反而會減慢速度,沈洛年就這麼一直線地往東奔,不管後方一波波湧來的妖炁,而敖旅等人也沒想到攻擊會無效,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讓沈洛年這麼鑽入了醜字區的房屋群中。

  這下可輕鬆了,沈洛年無聲點地、貼牆急閃,找了間只掛了簡單門簾的房子就鑽了進去,這兒恰好是所謂「共聯族」居住的簡陋房宅,此時大多數人都離開了房舍,留下的人極少,自不易驚擾到旁人。

  而既然連凱布利都已收起,沈洛年此時身上毫無妖炁,敖旅等三人雖然前腳後腳地衝來醜字區西面上空,卻已經失去了沈洛年的蹤影,也無法感受。

  三人對望一眼,敖盛有點擔心地說:「旅……旅哥。」

  敖旅之前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但那個笑容終於收了起來,他眉頭微皺望著周圍的大小街道,沈聲說:「他走不遠的!」話聲一落,敖旅拔劍出手,匯眾了一股強大的妖炁往斜下方橫掃。

  這股劍炁雖然強大,卻並不特別凝聚,反而不斷地往外擴散,到了醜字區外,已寬達十餘公尺,向著房子直掃了過去,十幾棟簡陋的房宅霎時崩塌,下一瞬間,驚呼聲與哀號聲從四面傳了出來,卻是雖然這兒的人大多都去了廣場,仍有些老弱留在家中,這一下劍炁掃過,運氣好沒死的也難免被崩塌的磚木所壓,自不免發出哀號。

  眼見傷及無辜,西方子字區廣場的人們大驚,不少人一面驚叫,一面慌張地想往這兒奔,但那些維持秩序的部隊也知道不妙,連忙把那些人攔住,而這兒本是自稱「共聯族」那群人的臨時房舍,這麼一轟,也把那七千人的笑容都轟不見了。

  敖彥見狀飄近問:「旅哥?」

  「有人類在呢。」敖盛也說。

  「這兒人不多。」敖旅想了想又說:「劈高一點,頂多輕傷,像這樣。」說完,他又揮了一劍,這次準頭取得高了點,轟隆隆地又掀翻了十幾戶房舍的屋頂。崩亂聲中,夾雜著幾聲慘呼,而威力所及的地方,房子上半截都已崩散,從上方巡視可以看得清楚。

  「好辦法。」敖盛一笑,學著拿劍亂揮,又炸翻了好幾十戶房宅屋頂。

  「你們動手,我去揪出那小子。」敖旅劍收肘後,往那些房屋飄去。

  敖彥正要動手,突然回過頭,一股劍炁往西方揮去,在子醜兩區之間的道路上炸開一片泥塵,一面冷冷地沈聲說:「請勿接近,以免誤傷。」

  卻是高台那個方向,剛剛正有一大批人忍不住奔來,其中不乏各勢力的變體者,但見敖彥這一劍的威勢,卻不禁都停了下來。

  「怎麼了?彥哥。」敖盛好奇地回頭。

  「沒什麼,只是警告那些人別做蠢事。」敖彥扭回頭,一面揮劍,一面緩緩往前飄,繼續拆房子。

  此時兩人拆房,一人巡視,很快地,數百戶的房宅屋頂就這麼被拆毀,在一片煙塵瀰漫中,到處都有微弱的呻吟聲,好端端一個住宅群,不過數秒的工夫,就這麼變成彷彿大戰過後的斷垣殘壁,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看到那一身紅衣的沈洛年。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07:13

第十二集  第十章  殺人償命

  葉瑋珊雖然覺得不對,卻也不知該如何反駁,忍不住笑罵:「你這人比妖怪還壞!」

  「沒錯!」沈洛年哼聲說:「所以別問我。」

  葉瑋珊想了想,收起笑容,輕嘆了一口氣說:「若虯龍當真如此,也真沒辦法了……我會來找你,是因為不久前呂緣海親自來找我,覺得共生聯盟這幾天的行為有點古怪,我聽了也覺得頗有道理……我想你對虯龍族比較瞭解,說不定會知道原因。」

  「怎麼古怪法?」沈洛年問。

  「我們和總門一直沒表態,按道理來說,共生聯盟應該很焦急地想辦法說服我們才對。」葉瑋珊說:「但他們除了一開始幾次盡義務般地說明之後,就很少再找我們兩方多說什麼了。」

  「喔?」沈洛年說:「那麼他們都在做什麼?」

  「共生聯盟那幾百人,這幾天總是在各處說服人民,把認同他們理念的人聚集在『醜字區』的空地,還蓋起了簡陋的藤板涼棚讓他們居住。」葉瑋珊接著說:「雖然他們只說動了兩、三千人,但卻似乎很有信心,一定能讓虯龍統治人類。」

  「這不是很明顯嗎?」沈洛年倒有三分高興地說:「代表虯龍會硬來啊,所以他們根本不用徵求你們同意,我看你們干脆點投降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天虯龍來此就可以直接要我們投降了啊,何必多等這十天?」葉瑋珊疑惑地說:「而且共聯又何必急著在這幾日把相信的人們聚集在一起,彷彿想建立起醜字區自治組織一般?」

  這倒也是,沈洛年微微一愣,抓頭說:「妳本來就比我聰明,還問我幹嘛?」

  「你會算命啊。」葉瑋珊說。

  「好吧,我算算看。」沈洛年低聲自語片刻,最後還是對一臉期待的葉瑋珊搖搖頭說:「算不出來。」

  「不行嗎?」葉瑋珊低聲說。

  看著葉瑋珊失望的表情,沈洛年有點氣悶地說:「我只能算知識性的事情啦,別人的秘密不行。」

  葉瑋珊當然不會責怪沈洛年,她只能苦笑說:「這麼說起來,你比較像圖書館,不像算命。」

  「這樣說也對。」沈洛年無奈地說。

  「既然這樣,也沒辦法了……」葉瑋珊沈吟說:「不知道張盟主為什麼這麼有把握?這實在讓人擔心……洛年,五日後虯龍再訪歲安城,那時你願不願意列席?」

  沈洛年意外地說:「妳不是說我不適合讓別人看到嗎?」

  「不讓外人見到你,主要是怕因你之故,讓人想起總門沒有真正統治的能力,最後產生向虯龍歸順的輿論。」葉瑋珊說:「但到了當天,大家心中應該都有定論了,不該會因為你而影響……而且對於總門的首腦人物來說,無論有沒有看到你,都會把這事考慮進去,除非你又突然發橫動手。」

  「沒人惹我的話,我幹嘛動手?」沈洛年說:「妳覺得我不會壞事的話,我就去吧。」

  葉瑋珊正要點頭,突然又一正臉色說:「虯龍似乎頗有點高傲,若到時說話難聽,你可得忍忍,別和虯龍起衝突。」

  「和虯龍起衝突?」沈洛年想起上次被小騰蛇追殺,差點就逃不脫,那還只是蛟龍的旁枝後代小鬼,自己都打不過了,何況是正牌成年龍族?他嘖嘖兩聲,搖頭說:「我才不敢得罪他們。」

  「那就好……我到時候再通知你出席。」葉瑋珊說到這兒,目光轉向手中那叠紙,露出喜悅的笑容說:「我先把這經脈圖拿去給一心,他一定很高興。」

  「快去、快去,沒事少來找我。」沈洛年說。

  沈洛年口氣雖差,葉瑋珊卻不以為忤,只含笑白了沈洛年一眼。她正想轉身離開,突然又回頭說:「洛年,你既然已經忙完了……你願意讓文森特他們那些人來見你嗎?他們一直想拜訪你。」

  差點忘了這件事,沈洛年目光一轉,吐舌頭說:「除了瓊以外都可以。」

  「那位老太太嗎?」葉瑋珊疑惑地說:「她似乎很關心你啊。」

  「我就是怕她關心!」沈洛年搖搖頭,跟著說:「妳見識過魔法嗎?」

  「嗯,他們有稍微展示。」葉瑋珊點頭說:「確實讓人很意外,那力量彷彿活物一般,還可以遠距施用,難怪被稱為魔法,不過這兩天很忙,沒有時間多瞭解。」

  「他們既然來找妳,應該是想引仙或變體吧?」沈洛年說:「妳要幫他們嗎?」

  「他們想為白宗效命,以換取煉鱗引仙的恢復力……只是最近事情多,我就先擱著,還沒做決定。」葉瑋珊頓了頓說:「不過引仙還是有條件限制的。文森特、瓊、沃克都年紀太大,怕身體受不了這種變化,杜勒斯則太小了點,現階段只有基蒂比較適合。」

  「啊?」沈洛年說:「那他們一定很失望。」

  「是啊,不過我告訴他們這事之後,他們仍願意暫時留在白宗,我就安排了地方讓他們居住……」葉瑋珊說到這兒,突然露出笑容說:「對了洛年,那個北京小男孩杜勒斯,看來很喜歡小純喔,只要有空就跑去找小純,又總是漲紅臉說不出話來,好可愛。」

  沈洛年瞪大眼睛說:「媽啦,他才幾歲啊?不會吧?」

  「十二歲也不小了啊,你那種歲數的時候還不會喜歡女生嗎?」葉瑋珊抿嘴笑說。

  沈洛年一窒,頓了頓才說:「呿!那個年紀所謂的喜歡又不持久,過沒幾天就忘了。」

  葉瑋珊瞄了沈洛年一眼,隨即將目光轉開,輕聲說:「到哪個年紀的喜歡才會持久呢?」

  「呃?」這話怎麼有點埋怨的味道?媽的!這女人到底想怎樣?又不給吃、又不準忘?

  葉瑋珊沈默了片刻,轉回頭一笑說:「怎麼?你不準小純交男朋友嗎?」

  似乎沒有冒出奇怪的氣息?自己誤會了嗎?沈洛年多看了葉瑋珊兩眼,這才說:「幹嘛不準?兩個都只是小鬼,還不就是胡鬧而已?」

  「是啊。」葉瑋珊輕笑著說:「不過,看他們兩小無猜,那有點青澀的感覺,真的很好玩呢。」

  他們倆真的處得很好嗎?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小純……有那個意思嗎?」

  「小純比較像小姊姊一樣,不過也許因為年紀相近,真的挺投緣。」葉瑋珊微笑說:「他們兩個都很漂亮,好像一對金童玉女,這樣一起長大,說不定真能發展感情。」

  如果狄純能因杜勒斯而改變對賴一心的注意力,自己走的時候就不用帶走她了。沈洛年沈吟間,葉瑋珊又說:「不過你只不讓瓊來拜訪,這很難解釋呢。」

  「那乾脆全拒絕吧。」沈洛年說:「我這幾天也想把經脈記熟一點,免得忘了又要重算一次,大家沒事還是少來找我。」

  提到正事,葉瑋珊不再說笑,她收起笑容說:「我會交代的。」

  「沒這麼嚴重。」沈洛年說:「妳想來隨時可以來。」

  葉瑋珊卻咬唇說:「我又不是小純,沒事怎能跑來?」

  沈洛年微微一怔,看著葉瑋珊透出的複雜情緒,他停了幾秒,終於說:「沒什麼事的話,那些經脈圖解,早點拿給一心吧。」

  聽到賴一心的名字,葉瑋珊那股帶著點徬徨的氣息倏然散去,她捏緊手中那捲紙,擠出笑容說:「洛年,在二樓輪值的守衛我都已經交代過了,如果有什麼事情,你隨時可以請他們找我。」

  「知道了。」沈洛年說。

  「那……我走了,你加油。」葉瑋珊彷彿逃避一般地轉過身,快速地走出房間。

  沈洛年思忖片刻,輕嘆了一口氣,照著這幾日學到的經脈之學運行,心情逐漸穩定,漸漸進入定靜之中。

  ◇◇◇◇

  這樣一面熟悉經脈一面鍛鍊精智力,日子倒也是一下就過去了,到了虯龍族來訪的那一日,沈洛年主要經脈大概都已熟悉,但這也不過近半而已,有關那特別瑣碎繁細的皮絡諸脈,除了開啟時間能力同時推動之外,還沒法讓它們自動一起運行。不過就這麼運行了幾日過去,體質確實有些變化,道息凝聚培育的速度也頗有提升,比之前以螺旋狀在體內亂轉的效率又高了不少。

  而當開啟時間能力,迫使經脈同時以道息運轉,也就是全身各處同時佈滿道息的時候,那種身軀彷彿和仙界產生聯繫的異樣感應,也比過去更為強烈。

  可是異樣感雖增強不少,卻和過去一樣,除這份感覺之外,也體會不出什麼特別的東西。但既然可以順便鍛鍊精智力,加上這樣似乎也可以提高經脈熟悉速度,倒也是個不錯的修煉方式,至於這樣用道息淬煉身體,除了可加速仙化、讓身體更強壯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好處,沈洛年也不抱什麼期待,反而偶爾會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練著練著,莫名其妙打開了通道,最後掉到所謂的仙界去?

  上次虯龍來訪,只交代了月圓之夜將聽取回覆,沒說確定時間,若沒預先準備好,說不定會惹怒了虯龍。所以在日落之前,共生聯盟已經派人四面邀請,讓眾人聚集在城西北處的子字區空地。

  城內這四個角落,本就放置了許多下方有輪的高木台,沈洛年第一次來的時候,還不明白那些木台的功能,經過了這段時間,他已經瞭解,那是讓變體者、引仙者納聚炁息的地方,只要將木台推到城牆邊緣,變體者即可在炁息充足的情況下直接飛越出城牆戰鬥。

  若鑿齒攻上城牆,那時對方妖炁已散,也打不過木台上炁息充沛、準備妥當的變體者;而若萬不得已敵人攻上木台,木台可以隨時放棄甚至放倒,反正敵人只要一落地,就會散去炁息,自然可以改用槍炮對付。

  也就是說,就這麼單純的城牆加上木造高台的設計,就建立起了四道以上的防線。

  今夜城內高度相近的穩固木台,大都集中到了這個地方,湊成一個數十公尺寬的大高台,上面還鋪了一片片交錯叠開的藤編草蓆,雖然近看可以感覺到木台高低頗有不同,但遠望不易分辨,倒也頗為美觀。

  此時高台下方,除了白宗、總門、共生聯盟這三個團體之外,還彙集了數萬名關心今日對談的人民。

  這幾日,共生聯盟不斷地遊說人民,贊成他們的民眾越來越多,加上總門與白宗雖然不肯允諾,卻也沒法做出堅定宣示,所以贊成共聯想法的人們,到昨日已經增加到七千多人;這時那七千多人,正和共生聯盟的數百名變體者整齊地站在東側一角,和其他人隔著一道封鎖線,由城內維持秩序的部隊,持槍在中間巡視,維持秩序。

  畢竟此時城內大部分人仍排斥讓虯龍統治,兩方想法不同,所以在總門安排下,將這群人和其他人隔開,以免因距離過近而引起衝突。

  當太陽從西方落下的時候,共生聯盟以張士科為首的二十人,開始從東面往台上移動,跟著總門的人也在呂緣海帶領下,從南面往高台上走,在西面等候的葉瑋珊見狀,也領著白宗眾人登台,同時那些所謂的意見領袖,也在這時候紛紛上台。他們大多不是變體者,又多半有了些歲數,爬那有些陡峭的樓梯時,不免有些心驚膽顫、舉步維艱。

  各團體之前早已協商,白宗、總門、共生聯盟將會各派出二十人上台,加上那數十名所謂的民間意見領袖,百餘人分從三面站在高台頂端,望著西方的夜空等候。

  台上,總門、白宗、共聯站在內圈,那些意見領袖站在外圍,這是為了避免虯龍突然翻臉,那些人並非變體者,毫無抗力,站在前面只能送死……不過話說回來,虯龍若是翻臉,是不是變體者,恐怕差異不大。

  沈洛年為了不引人注目,在血飲袍外多披一件普通式樣的外衫,爬上高台之後,也站在白宗的後排,躲在高大健壯的賴一心身後,偷偷往外打量。

  但上去沒多久,總門和共聯那端的人,都注意到了沈洛年的存在,這倒不是因為沈洛年沒躲好,而是隨著眾人逐漸引炁,白宗上台的二十人中,竟有一個體無炁息的人,難免引人注意,就算戴上面具,恐怕也會被發現。

  這件事眾人也心裡有數,見上台沒多久,無論東面還是南面,不少人目光都掃了過來,正在引炁入體的葉瑋珊,回頭低聲說:「洛年,似乎大家都發現你了。」

  「沒關係。」沈洛年說。

  反正已經被發現,沈洛年不再顧忌,目光往東面、南面望去,共生聯盟那兒,除了張士科、陳青之外,沈洛年只認得何昌南、何昌國兩兄弟,總門那端,除了呂緣海、狄靜之外,只有賀武與牛亮兩人是熟面孔。

  沈洛年在偷看別人,別人也正看著他,共生聯盟那兒的氣氛還好,總門那端雖然都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但望過來的目光,十之八九都帶著恨意與懼念,這也難怪,自己殺了他們百多人,對方不恨自己也難。

  不過有個人倒是例外,似乎不怕自己?那是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他戴著頂鴨舌帽躲在人後,那對小小的眼睛,賊兮兮地在白宗人身上溜來溜去,除了一開始多看了自己兩眼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白宗幾個年輕女孩身上停留,那雙眼睛頗不老實。

  這時大多數變體引仙者都在引炁入體,那人自然也不例外。沈洛年多瞄了兩眼,突然察覺不對,他湊到葉瑋珊耳後說:「總門那兒,站第三排左邊後面,戴帽子躲著的那人,妳認得嗎?他身上不是變體者的炁息。」

  「誰?」葉瑋珊有點意外,目光掃過,但那人縮在人後,只露出半個腦袋,葉瑋珊一時也認不出來。

  「他身上帶著獵行的妖炁。」沈洛年補充說。

  葉瑋珊一怔,轉頭說:「小睿。」

  「宗長?」吳配睿微怔走近。

  「總門第三排左二。」葉瑋珊說:「那人是不是……」

  吳配睿目光隨著葉瑋珊的指示掃過,馬上臉色一變說:「是那個渾蛋!他到這地方來幹嘛?」

  「真是他?」葉瑋珊皺眉說。

  「誰啊?」沈洛年莫名其妙。

  吳配睿火氣正大,咬著唇沒開口,葉瑋珊低聲解釋說:「吳達,小睿的繼父。」

  「那人不是被關了嗎?」沈洛年詫異地說。

  「所以才奇怪。」葉瑋珊轉頭對其他人說:「你們覺得呢?」

  「應該是和總門交換了什麼條件。」黃宗儒說:「那人無論做什麼,我們看在小睿的份上,都不大可能下辣手……」

  「他敢亂來就揍他!」吳配睿低聲罵:「不用顧忌我。」

  「就算我們宰了他,對總門來說也沒什麼損失。」黃宗儒說:「不過我們今天和總門是同一陣線,帶這人來做什麼?是怕我們臨時變卦嗎?」

  「或者……他們自己準備臨時變卦?」奇雅說。

  「不管誰要變卦,那人能怎麼對付我們?」葉瑋珊皺眉說:「動手當然不可能……栽贓抹黑嗎?訴求的對象難道是虯龍?」

  黃宗儒思考了片刻,最後還是搖頭說:「想不通。」

  「宗長。」奇雅低聲說:「萬一總門突然決定投降呢?」

  葉瑋珊思索片刻,搖頭說:「照原來的計劃。」

  「嗯。」奇雅點點頭退開。

  葉瑋珊不是沒想過這可能性,多少人投降其實不是重點,重點是虯龍到底會不會以力服人,若會,恐怕是非降不可,若不會,自然大有斟酌討論的餘地,總門立場會不會改變,但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月亮逐漸升高,台上眾人沈默地等待著,下方民眾雖然不時傳來壓抑著的私語聲,但大多數人仍保持著靜默,台上、台下的氣氛都頗沈重。

  虯龍族並沒有讓人類等候太久,天色完全入黑後,過了約莫一個多小時,沈洛年首先感覺到,西方幾股炁息正快速接近,沈洛年不禁輕噫了一聲。

  「怎樣?」早已經等得不耐煩,擠在沈洛年身旁等消息的瑪蓮眼睛一亮說:「來了嗎?」

  這一聲引得周圍目光都轉了過來,奇雅輕叱說:「小聲點。」

  「不小心的。」瑪蓮乾笑著壓低聲音說:「洛年快說。」

  「三個人,嗯……該說三條龍?」沈洛年望向西方說:「速度很快,馬上就會到了。」

  眾人聞言,自然而然地將目光往西方望,高台上的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往西看,果然不用多久的工夫,夜空中出現了三條人影,也許因為不用帶人,這次虯龍並非以龍形顯現。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虯龍族減速的同時,眾人也漸漸看清了對方的身形,張志文首先低聲說:「敖旅也來了。」

  果然三人中,有一人看來正是半年前曾在澳洲遇上的敖旅。在這三人中,他當中領頭前飛,帶著身後兩人,在歲安城上方快速地繞行了一圈,這才飄落西北角的這個高台上。

  這三個虯龍族妖仙,看來都是青年,三人長相相似,彷彿兄弟一般。其中外型三十多歲的敖旅看來年紀最長,濃眉大眼、相貌堂堂,淵停嶽峙地站在高台北端,他目光雖不銳利,卻帶著一股懾人的氣度,掃過眾人時,不少人忍不住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他左後方站著一名看似二十七、八的青年,那人膚色稍白,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他目光頗為柔和,似乎不難相處。

  最後一個,站在敖旅右後側的青年,年紀又顯得更輕了些,似乎只有二十出頭,他膚色較黑,臉上的笑容還有點天真,正頗有興趣地睜大眼睛四面張望,彷彿只是被兩個哥哥帶出來玩的小弟。

  他們兩人和敖旅一樣,都穿著青色鱗甲串成的戰袍,身後都背著一把古樸寬劍,這似乎是虯龍一族的標準配備。

  敖旅目光掃過眾人後,最後停在白宗這面,他微微點頭說:「葉宗長,還有……沈小兄,你們果然也在這兒,上次碰面到今日,已經快半年了。」

  「敖旅先生還記得我們,是白宗的榮幸。」葉瑋珊微微回了一禮,至於沈洛年,只點了點頭,還是沒往前走。

  兩方這一對答,總門和共生聯盟臉色都是一變,他們都不知道白宗和虯龍族早已認識,臉色一直淡然自若的共聯盟主張士科,神色不禁凝重了起來。總門呂緣海等人更是彼此交換著目光,口唇微動,似乎正商量著。

  「各位好,本人敖旅,這是我族弟敖彥與敖盛。」敖旅簡略自我介紹之後,目光一轉,停在張士科身上說:「張先生,事情辦得如何?」

  張士科見狀,跨前一步躬身說:「旅殿下,各地人族剛遷移到此處,還來不及產生帝王或統治者……不過我共聯族七千餘人,已決定奉虯龍為尊。」

  什麼叫「共聯族」?那七千人什麼時候變成一族了?這一瞬間,每個人都訝異地看著張士科等人。

  「喔?」敖旅微微一笑說:「雖然有點取巧,也是個辦法,也就是說,其他人不願意?」

  「歲安城中,還有兩族統領。」張士科手一指說:「分別是總門的呂緣海門主,以及白宗的葉瑋珊宗長兩位,我雖然已經轉告龍族旨意,但他們似乎還沒做出決定。」

  敖旅微微點頭,目光轉過說:「張先生曾說過,如今歲安城內,是由一個自稱『道武門總門』的機構統管著,至於白宗,雖然具有實力,卻沒有干政……你們兩方的想法呢?」

  畢竟在情在理,都應該由呂緣海先出面,他和葉瑋珊對視一眼後,踏前一步微微躬身說:「敖旅先生,在下呂緣海,暫任總門門主……張盟主雖然有略作轉述,但其實我們並不算完全清楚諸位的來意。」

  「呂門主。」張士科插口說:「願不願意奉龍王為尊,並沒有這麼複雜。」

  「張盟主。」呂緣海微笑說:「我相信您已經盡力解釋了,但既然您說不清楚利弊得失,還是直接向敖旅先生請教更明確一點。」

  這話直指張士科能力不足、辦事不力,他臉上微微一變,正想開口,敖旅已經先一步說:「呂先生,你想問什麼?」

  「正如我剛剛所言,利弊得失!張盟主除吹噓優點之外,缺點完全不提。」呂緣海收起笑容,挺起胸膛說:「道境重返的這一年,人類猝不及防、遭逢大亂、死傷慘重,好不容易把殘餘的人口集中到了這個地方,卻又外有妖禍,內有隱憂……虯龍一族據說是這世間最強大的妖仙族,我等仰慕已久,但貴我兩族是否該發展更密切的關係,應該等彼此更瞭解之後,再做考量才是。」

  「你還好意思說猝不及防?」陳青忍不住大聲說:「若不是你們聯合各國政 府把消息掩蓋,又一直試圖和妖仙各族對抗,完全不聽我共生聯盟的勸告,讓人類及早避難,人類怎會落到這種下場?」

  站在呂緣海後方的狄靜,冷哼一聲說:「若不是你們猛扯後腿,到處破壞,使我方無法完成小型息壤丘計劃,第一次道息大漲,豈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人類又何必躲到這一個小島上?」

  原來這兩方幹了這些事?沈洛年與白宗等人還是第一次聽到,如瑪蓮等幾個性子比較急的,忍不住都瞪了兩方幾眼。

  陳青正想繼續說,張士科伸手一攔,搖手說:「這時豈是爭執這種事的時候?旅殿下請勿見怪。」

  敖旅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看著葉瑋珊說:「葉宗長的想法呢?」

  葉瑋珊望著白宗眾人一眼,回頭正視著敖旅說:「我聽說……虯龍族男多於女,所以希望人類每隔五年,提供三百童女入龍宮,為龍族婢妾?」

  這話一說,除了白宗核心人物之外,周圍人臉色都是一變,卻見敖旅微微點頭說:「細節還可以討論,但整體而言,是這樣沒錯。」

  呂緣海聞言,臉色一沈,望著張士科說:「這件事情,張盟主難道不知?」

  張士科一愣,張大嘴,一時說不出話。

  「你這個騙子!」「叛徒!」「出賣人類的混帳!」幾個性子急的,已經忍不住朝張士科開口痛罵,高台上的對話,下方隱隱也能聽到,這些對話口耳相傳地往外送,下方人群逐漸騷亂起來,連贊成的那七千人,似乎都有點動搖。

  張士科的計劃似乎被葉瑋珊突然冒出的這句話打亂了,他忙說:「你們誤會了。」

  陳青也跟著喊:「那件事不是這個意思。」

  但敖旅剛剛都已經親口承認,這時願意聽他們說話的人已經不多,高台上下的騷亂聲越來越大,張士科見狀,運炁外散,大聲說:「諸位稍安勿躁!聽我解釋。」聲音配上炁息往外散出,下方眾人聽得清楚,終於慢慢安靜下來。

  「龍宮為僕,那只是一份工作,純屬自願。」張士科肅然說:「至於妾侍,更是誤會,我願意以性命保證!絕不會有強逼的事情發生……當時就是怕引起誤會才沒說明,以後自然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這話一說,雖然不相信的人還是不少,但至少那七千人已經穩定了下來。張士科回過頭,望著敖旅等三人說:「旅殿下,這些枝微末節,現在不用在意。」

  敖旅回頭看了身旁那白臉的敖彥一眼,搖搖頭說:「現在的人類,比過去的人類麻煩不少。」

  「是的,旅哥。」敖彥露出笑容說:「張先生的做法,倒也省了些工夫。」

  「嗯,就這樣吧。」敖旅回頭,對眾人說:「虯龍一族,不會勉強人類尊奉我族,這件事,本該等到道息再漲,我族龍王降臨後,再和人族帝王商談。但此時鑿齒已經圍城,道息再漲之日,刑天勢必率領鑿齒攻城,這息壤城牆恐怕難以抵擋,我族才提早前來……請問,如今人族中以誰為尊?」

  呂緣海微微一怔,又看了葉瑋珊一眼,這才開口說:「我族未來法規制度尚未建立,也還沒決定誰是領導者,不過現在歲安城中的大小事項,由本門負責,而本門則暫時以我為首……有關尊奉虯龍一族之事,此時決定太過倉促,我認為應該慢慢討論、從長計議。」

  敖旅不置可否,轉頭說:「葉宗長呢?」

  從張士科冒出「共聯族」這名詞後,葉瑋珊就覺得頗不妙,但此時她也想不出問題所在,只好開口說:「我們對虯龍的管治方式,毫無概念,我也認為應從長計議……不過龍宮如需聘用僕役,相信我族可提供一定的協助。」

  「正是。」呂緣海不像葉瑋珊早已知道此事,反應稍慢了些,但一經提醒,馬上說:「虯龍族與我族可以從事務面先行合作,比如從人力提供以及對外協防……」

  敖旅揮揮手,止住了呂緣海,目光轉向張士科說:「共聯族?」

  張士科點點頭開口說:「因人族治權尚未統一,我共聯族不受總門管轄,將尊奉虯龍族統治。」

  「張盟主。」呂緣海揚眉說:「你在這時候,突然冒出個共聯族,到底是什麼意思?」

  「歲安城內的人們全部都是世界各地的難民,本就不是一個統一的國家或種族。」張士科說:「我聚眾為族,自行統治,有何不可?」

  「我來解釋吧。」敖旅目光掃過呂緣海與葉瑋珊兩人,緩緩說:「共聯族之長,既同意我族統治,兩方締約之後,虯龍族與共聯族將聯成一體,這代表我們會協助他們統一當地人族,這樣你們瞭解了吧?」

  「什……什麼?」呂緣海大吃一驚:「怎能如此?」

  葉瑋珊也十分意外,忍不住開口說:「敖旅先生,這不合理。」

  「怎麼不合理?」敖旅微笑說。

  葉瑋珊說:「就算今日人族反對虯龍統治,日後仍隨時可以有十人、百人自稱一族,宣佈接受虯龍統治,並藉虯龍之力征服人族……這樣的話,又怎能算得上由人類自行決定?」

  「不。」敖旅搖搖頭說:「若發生同族內鬥的分離事件,我們會等到內亂結束,才聽取最後領導者的意見……但此時人族並未一統,各族分立,不受此限。當然,若人類意見能夠整合,尊奉我族,諸位自可一起合作。如今不比數千年前,會和我族為敵的妖仙族極少,日後定少有戰亂,人族將可穩定安心地發展下去。」

  當初早已討論過,若虯龍族來硬的,除了投降恐怕沒有別的選擇……一開始聽敖旅的口氣,似乎還挺尊重人類,但沒想到共生聯盟搞這花招,情況馬上起了變化。葉瑋珊腦海急轉,但卻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而無論是奇雅、黃宗儒,或張志文、劉巧雯,每個人也都皺著眉頭,似乎誰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能投降了嗎?」葉瑋珊雖然見眾人臉色不妙,仍不死心地問。

  「我上去試試他們斤兩。」眼看眾人說不出話,賴一心臉色一凝,雙手往後伸,想拔黑矛。

  葉瑋珊一怔,忙說:「一心,別……」

  她剛說到一半,賴一心雙手已經被沈洛年從後抓住,他掌心道息泛出說:「聽瑋珊的,別衝動。」

  賴一心本就沒提防身後的沈洛年突然出手,何況他近在咫尺,就算想提防也未必提防得了。賴一心背在身後的兩手炁息散佚,比蠻力又比不過鳳凰換靈的沈洛年,他苦著臉說:「洛年,原來你不怕炁息是這意思?」

  「是啊,得罪了。」沈洛年低聲說:「你別再運炁息過來,只是浪費。」

  「一心,聽我的好嗎?」葉瑋珊忙說:「別再添亂了。」

  「他們也不是三頭六臂,不打看看怎麼知道?」賴一心還不大甘願。

  「他當初敢帶著梭狪走,肯定比梭狪、山魈都還強。」葉瑋珊低聲說:「你糊塗了嗎?」

  賴一心一怔,沈洛年也跟著說:「確實比梭狪強大,何況來了三個?他們想毀了這城都不難。」

  「難道真要投降?」賴一心皺眉說。

  要落地靠著息壤磚的效果拼看看嗎?葉瑋珊還說不出話,也正低頭商議的總門那兒,突然有人出聲說:「敖先生,可否請教一個問題?」

  眾人目光轉過去,吳配睿一怔說:「那渾蛋要幹嘛?」卻是剛剛開口那人,居然是吳配睿的繼父,吳達。

  敖旅望著吳達,點頭說:「當然,這位怎麼稱呼?」

  「我叫吳達。」吳達頓了頓,走出總門的人群說:「是白宗的人。」

  聽到這兒,吳配睿忍不住叫:「你別太過分!你算什麼白宗人……」她喊到一半,已經被黃宗儒拉回隊伍。

  「慚愧慚愧,那潑辣女孩是我女兒。」吳達攤手說:「她和我處不來,還好我總門有些朋友,所以躲在這兒,讓敖先生見笑了。」

  敖旅對這種事沒興趣,只望著吳達說:「你有什麼問題想問?」

  「我要說的話可能會得罪人,為了我的安全,我可以走近點說嗎?」吳達笑說。

  敖旅自然不怕人類變什麼花樣,微微點頭說:「我會保護你安全。」

  「那我就說了。」吳達走近兩步笑說:「虯龍族自稱能保護、統治人族,想必有過人之能,但知道虯龍能耐的人類實在太少,諸位也完全沒做展示……若有人因此不服,和諸位起了衝突,進而受傷或死亡,對彼此都不是好事,若能稍加展示,讓人類不敢另有異心,也能減少衝突,不是兩全其美嗎?」

  這話連白宗的人都覺得有道理,若能看清虯龍族能力,自然更容易決定進退,這時吳配睿也不吭聲了,只訝異地看著吳達。

  敖旅聞言,點頭說:「頗有道理。」

  「我還有一個問題。」吳達受了鼓勵,咧嘴笑說:「若虯龍族保護我們的過程中,出現了強大的妖怪或人類,在我族中燒殺搶掠、違法亂紀,而我們因能力不足,沒法制止,不知虯龍族會如何處理?」

  「當然會出手制止或擒殺。」敖旅淡笑說:「這是我們的責任。」

  「那就太好了。」吳達說:「有個無惡不作的凶殘惡徒,曾一夜中殺害城內數百條人命,但他能力高強、無人能敵,到今天仍逍遙法外,沒有人敢對付他……如果諸位能展示能力,將他擒殺正法,豈不是一舉兩得?」

  「竟有此事?但可不能讓我幫你們找人啊。」敖旅微微搖頭,對吳達出了這種題目,頗有點不滿意。

  「不用找,那人就在這兒。」吳達往白宗一指,比著正往後方人群鑽的沈洛年說:「就是那個叫作沈洛年的小子!」

  吳達說到一半的時候,白宗眾人已暗叫不妙,葉瑋珊連忙叫沈洛年開溜,但沈洛年這時若突然爆出妖炁逃跑,反而會引起注意,他只好慢慢撥開後方的人群往後退,沒想到吳達下一句話就指了過來。

  沈洛年正想催出凱布利逃命,但他剛凝聚了妖炁,那白面青年敖彥與年輕人敖盛妖炁爆起催動,彷彿電閃一般,倏然出現在高台西端,攔在眼前。眾人慌忙散開的同時,敖旅也正往這走近,一面搖頭說:「沈小兄,那人說的是實話吧?」

  看對方速度如此之快,沈洛年心一涼,知道自己應該跑不掉了,他踩在凝聚妖炁的凱布利上,轉回身正想開口,那端吳達大聲喊:「當然是實話,當時白宗與總門有數千人在場,幾千個證人看得一清二楚。」

  這時強辯也只是拖時間,沈洛年深吸一口氣,望著敖旅說:「是又如何?」

  「當年龍王為人類定下的第一條法規,就是殺人償命。」敖旅收起笑容,凝視著沈洛年說:「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噩 盡 島•第 十 二 集~完》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05:52

第十二集  第九章  經脈圖解

  「你們決定如何?」沈洛年望著葉瑋珊問。

  「也不算是做了決定。」葉瑋珊說:「只是把幾種可能和應變方式討論一下,到時候還是要看虯龍的態度……如果沒有任何缺點的情況下,我們應該是傾向不接受。」

  沈洛年雖然受輕疾的建議前來,但也不想幹涉白宗的決定。他微微點了點頭,不談此事,開口說:「我剛和小睿聊了一下,聽說她媽還被關著?」

  葉瑋珊一怔,有點慚愧地說:「這幾日事多,這件事情倒是拖著了……但未來法令還不明朗……」

  「法令不明朗不是正好嗎?」沈洛年說:「既然還沒確定,就各管各的,他們總是白宗的人吧?先把人討來,由白宗自己處分,查清楚後給他們個交代就是了。」

  「洛年說得有道理啊。」張志文笑說:「之前是不想引起衝突,但現在他們哪敢和我們衝突?剛好去討人。」

  「真的可以嗎?」吳配睿眼睛放光,有點高興地問。

  葉瑋珊沈吟著還沒說話,黃宗儒卻先一步搖頭說:「最好等到虯龍之事過去。」

  吳配睿一怔的同時,瑪蓮開口問:「無敵大,為什麼?」

  「我們若以力量壓迫總門從命,豈不等於促使對方遵從虯龍統治?」黃宗儒說:「就連洛年來訪的事情,這十日中最好也暫時保密,免得橫生枝節。」

  這倒也是,白宗現在勢力已經隱隱超過總門,若擺出一副統治者的獨裁姿態,說不定會引人反感。吳配睿雖然有點失望,倒也明理,她點頭說:「我知道了。」

  「不過這幾日我也有想過,吳伯母一直穿著息壤衣,怕會對身體不好。」黃宗儒望著葉瑋珊說:「宗長,是不是能讓我去和總門協調一下,請他們站在人道的立場上,讓吳伯伯、吳伯母能定期引炁入體?」

  「這是當然。」葉瑋珊點頭說:「不過這趟小睿別去,找李大哥或阿哲陪你走一趟吧。」

  「我知道。」黃宗儒回頭望著吳配睿說:「我會處理的,妳放心。」

  「嗯……謝謝。」吳配睿望著黃宗儒說。

  既然這樣,似乎沒自己的事了。沈洛年目光往外掃,正想找狄純算帳,沒想到葉瑋珊卻開口說:「洛年,我有事請教你,方便來一下嗎?」

  沈洛年一愣說:「好。」

  「你們繼續練吧,我帶洛年去他房間。」葉瑋珊對眾人一笑,轉身往外走,沈洛年只好跟著走了出去。

  ◇◇◇◇

  葉瑋珊帶著沈洛年走到二樓,這兒房間和走道不少,各出入處都有人輪值看守,見葉瑋珊與沈洛年經過,馬上恭敬地行禮,不過看著葉瑋珊的表情是尊敬,看著沈洛年的表情就大多是驚懼了。

  葉瑋珊帶著沈洛年,走到西側一間小房,先讓沈洛年走入才跟著進房,正要掩上房門時,葉瑋珊突然微微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偷瞄了沈洛年一眼。

  「幹嘛?」沈洛年微微一怔,隨即醒悟說:「不想關就別關。」

  葉瑋珊臉一紅,還是把門掩上,有點尷尬地說:「我不是這意思。」

  卻是剛剛那一瞬間,葉瑋珊想起了上次兩人獨處時發生的事情,所以關門前微微有些遲疑,不過若有顧忌,剛剛就該多找一個人做陪,到這兒才故意開著門反而顯得刻意,所以那一瞬間才稍有遲疑,卻沒想到被沈洛年一眼瞧破。

  沈洛年見葉瑋珊有點難堪,不好多說,目光轉開,掃過這小小的房間,卻見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朝西一扇百葉木窗,可以看到有一小隊引仙部隊正在操演,他不想讓氣氛僵下去,隨口說:「引仙部隊都不用武器的?」

  葉瑋珊回過神,走近說:「煉鱗和獵行,手部的炁息聚集度都特別強,可以代替武器……不過一心說要是有武器還是用武器比較好……只是我們現在的武器很少,只好讓大家先練習空手的戰技。」

  「總門似乎不怎麼缺武器?」沈洛年回頭說。

  「因為小純的預言,當初他們早有準備。」葉瑋珊說:「不過他們也沒想到,現在人類防守主要還是靠槍彈,這方面他們就沒準備這麼多了。」

  「若彈藥不夠,以後要怎麼守下去?」沈洛年問。

  「鑿齒圍城前,總門已經派了好幾組隊伍出海到東方大陸沿岸搜索。」葉瑋珊說:「有的負責搜索槍炮彈藥,有的尋找礦脈、硫磺、硝石等物品……再靠著千羽部隊來回運送,回到歲安城地底工廠加工生產,暫時應該不缺。」

  「東方大陸啊……」沈洛年頓了頓說:「沿海嗎?」

  「一開始當然應該是沿海為主吧。」葉瑋珊說:「怎麼了?」

  「沿海應該還好。」沈洛年頓了頓說:「往內陸走個兩百公里,就有很討厭人類的狼人,碰到了恐怕很危險。」

  「狼人?」葉瑋珊有點詫異。

  「嗯,又叫犬戎族或犬族。」沈洛年說:「我在那兒遇到了一批人……啊,他們有沒有來找妳?」

  「我就是想問你這件事。」葉瑋珊說:「前兩天,有位自稱文森特的老先生帶著個小男孩來拜訪,門口那兒把他擋住了,他留了一封信,信裡面提到說是你介紹來的。我剛剛和你通訊時本想問,卻聽到李大哥帶著人去找共聯鬧事,只好先趕去阻止。」

  「他們前天才來找妳?」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他們應該來了好幾個星期吧?」

  「嗯,我有派人調查,他們到歲安城將近二十天,入城後在西方人最多的寅字區落腳,首先碰到他們那群人的,就是加入千羽部隊的羅紅和昌珠。」葉瑋珊說:「所以你真的在東方大陸救了他們,還把他們送來噩盡島?我還以為有詐呢……」

  「怎麼說有詐?」沈洛年問。

  「那位文森特老先生是白人吧?那封中文信寫得未免太好了,不只措辭文雅,還引經據典,一點都不像外國人寫的。」葉瑋珊說:「我還以為他們是總門派來的,想假借你的名義混進來,不然就是想試探你在不在歲安城內。」

  因為中文太好嗎?沈洛年忍不住笑了出來,文森特若知道因此受到懷疑,一定也是啼笑皆非吧?沈洛年心念一轉,笑說:「對了,他們是魔法師喔。」

  葉瑋珊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愣說:「魔什麼師?」

  「魔法師。」沈洛年忍笑又說了一次。

  葉瑋珊這可真聽清了。她白了沈洛年一眼說:「你又騙我!」

  沈洛年笑說:「真的啦。」

  「胡說。」葉瑋珊噘嘴說:「這世界哪有魔法師?」

  「真的。」沈洛年說:「妳叫他來表演就知道了,如果只是一群普通老外,我幹嘛要他們來找妳?」

  這話有理,葉瑋珊微微一怔,詫異地說:「真的?魔法是怎麼回事?就像……電影中的魔法嗎?」

  沈洛年說:「也是種炁的運用,不過是用咒語和仙界精靈締約交換而來。」

  「咒語?精靈?」葉瑋珊說:「和玄靈咒術類似嗎?玄靈之力雖然也是以炁交換,但換得的力量卻和炁無關……炎靈是換得熱量,凍靈則是吸收熱量,之後再藉自己炁息控制,咒語只是不同的表現方式。」

  「我不大清楚。」沈洛年對炎靈、凍靈不大瞭解,更不清楚相異之處,想了想說:「對了,還有靈活度也不同,魔法力很像活生生的力量,不過這種力量似乎不能累積,不像玄靈咒術可以在玄界儲存……我看妳直接找文森特問吧,那個老人家精通多國語言,而且似乎懂很多東西,除了魔法之外,說不定可以幫到妳其他的忙。」

  「若可以信任的話,越多人幫忙當然越好……」葉瑋珊點頭說:「趁著你在,我這就叫人請他們過來。」

  葉瑋珊說完這話,打開門,卻見狄純正站在門外不遠處,靠著牆等候著。葉瑋珊微微一怔說:「小純,有事嗎?」

  「我只是想等洛年。」狄純頓了頓又說:「我不急,宗長你們慢慢談。」

  「妳進來吧。」葉瑋珊微笑說:「妳陪一下洛年,我去交代一點事情。」

  「好!」狄純一喜,快步奔進房中。

  沈洛年瞄了狄純一眼,見她開心地望著自己,剛剛想好的罵人言語,一時倒也說不出口。沈洛年嘆口氣說:「幹嘛這麼高興?」

  狄純甜甜地笑說:「洛年願意到這兒來住,我當然高興。」

  「多個人罵妳有什麼好高興的?」沈洛年哼哼說:「我也沒打算久住。」

  狄純一怔,笑容收了起來,詫異地說:「你以後又要走嗎?」

  「當然。」沈洛年頓了頓說:「這次之後,應該不會再來了。」

  狄純吃了一驚說:「為什麼?」

  不妙,這話若傳了出去,想必會有更多人來囉嗦。沈洛年一面暗罵自己多嘴,一面搖頭說:「別緊張,我只是開玩笑。」

  「真的嗎?」狄純上下看著沈洛年,還是一臉擔心。

  「別囉嗦了。」沈洛年推開狄純湊近的小腦袋,轉頭望向窗外,沈吟片刻才說:「妳和大家處得好嗎?」

  狄純一怔,低聲說:「大家都對我很好,可是……」

  「可是怎麼?」沈洛年轉回頭。

  「沒什麼。」狄純望著沈洛年說:「洛年,他們都說,現在沒有人敢找你麻煩了……你離開的時候,可以帶我走嗎?」

  沈洛年皺眉說:「我一個人住山裡,妳跟著我幹嘛?」

  「我不會惹你生氣的。」狄純忙說。

  「不是這問題。」沈洛年說:「我這種怪人才能離開人群一個人住,妳不適合。」

  「有你陪我啊。」狄純囁嚅說。

  「我才不陪妳!」沈洛年瞪眼說。

  狄純癟著嘴低下頭,看樣子眼睛又紅了起來。沈洛年見狀,口氣放緩說:「既然大家都對妳很好,為什麼還要跟我走?」

  「我……我想跟著你。」狄純低下頭說:「我還沒報答你。」

  沈洛年哼了一聲說:「別的沒學會,倒先學會說謊,我離開前怎麼交代妳的?」

  狄純一怔,紅唇輕顫,卻又說不出話,眼淚倒已經先流了出來。

  其實狄純不說,沈洛年也心裡有數。狄純對賴一心的傾慕似已越陷越深,她個性膽怯善良,也不可能介入葉、賴之間,爭取自己的幸福;而白宗大多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輕人,唯一一個和狄純年紀較近的吳配睿,個性直率認真,和狄純的溫婉個性似乎也不怎麼相投,她這份心事,恐怕也沒人可說,讓她一直待在這兒,看著葉瑋珊和賴一心兩情相悅,說不定真會悶出毛病來。

  如果讓她離開這兒幾年,對她會比較好嗎?沈洛年看著正低頭拭淚的狄純,嘆了一口氣,摸摸她的頭說:「真想離開這兒,我就帶妳走吧。」

  狄純一怔,擡起頭看著沈洛年說:「真的?」

  「就當多了個小丫鬟。」沈洛年哼聲說:「以後做飯洗衣這些雜事就交給妳了。」

  狄純一喜,露出笑容說:「我會好好做的。」

  「反正懷真還要幾年才會出關,到時候再送妳回來也無妨。」沈洛年瞄了狄純一眼說:「到那時,能把該忘的人忘掉嗎?」

  狄純紅著臉,咬著唇,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過了好片刻,狄純才低聲說:「洛年,你怎麼辦到的?」

  「什麼怎麼辦到的?」沈洛年莫名其妙地問。

  狄純看了沈洛年一眼,又低下頭說:「你……怎麼忘記宗長姊姊的?」

  沈洛年一怔,一時倒不知該怎麼回答,這時硬要說自己沒喜歡過葉瑋珊,也太矯情了,只不知道狄純從哪兒聽來的?兩人相對沈默了片刻,沈洛年才說:「我並沒有刻意想忘了她。」

  狄純擡起頭,看著沈洛年說:「那……」

  「也許是……隨著時間過去,自然就慢慢地淡了。」沈洛年說。

  「那懷真姊呢?」狄純又問:「還要幾年時間,你不怕以後對她的感情也會淡下去嗎?」

  「我不知道。」沈洛年皺起眉頭說:「媽的,當真淡了我也沒辦法。」

  狄純輕側著頭,彷彿自語一般地說:「我也能辦到嗎?」

  沈洛年哼了一聲說:「妳這麼愛鑽牛角尖,說不定帶妳走也沒用。」

  「不會的。」狄純低聲說。

  「走著瞧吧。」沈洛年說。

  「我還沒見過懷真姊呢。」狄純心念一轉,露出笑容說:「大家都說她很漂亮,至少要讓我見過她之後,你們才可以分手喔。」

  「去你的。」沈洛年揉了揉狄純腦門,好笑地說:「分不分手可以這樣決定的嗎?」

  這時門戶那端響起兩聲敲門輕響,葉瑋珊打開門,站在門口微笑說:「我派去請文森特先生的人回來了,他們說馬上就過來拜訪……洛年,他們抵達的時候,你也一起來碰個面吧?」

  「好啊。」沈洛年說到一半,微微一驚說:「啊!不好。」

  「怎麼了?」葉瑋珊意外地問。

  「不好、不好。」沈洛年搖頭說:「我偷看一下,確定是他們就好了,不和他們碰面。」

  「為什麼?洛年你做了什麼壞事嗎?」這下連狄純都有點好奇。

  「別瞎猜。」萬一瓊老太婆突然考自己「守護陣」的咒語,可無法交代,自己早忘光了。沈洛年搖搖頭,心念一轉說:「有個叫杜勒斯的小魔法師,只有十一、二歲左右,倒是可以和小純交個朋友,你們年紀差不多。」

  狄純嘟起嘴說:「要我去幫忙照顧一下小孩可以啊,但是我才沒這麼小呢。」

  「人家年紀雖小,個性可成熟呢。」沈洛年哼哼說:「說不定比妳還懂事。」

  狄純正想抗議,葉瑋珊已經點頭笑說:「那小純就一起來吧,我一個人去也不大好。」

  「好啊……對了,魔法師是什麼意思?」狄純問。

  沈洛年沒耐心地說:「妳去問瑋珊吧,我懶得重新解釋……對了瑋珊,城內有紙筆嗎?」

  葉瑋珊微微一怔說:「有,要做什麼?」

  「還不知道有沒有用。」沈洛年搖搖頭說:「晚點拿些給我。」

  「好。」葉瑋珊目光往走道一望說:「他們送家具來了,我們出來一下吧。」

  沈洛年與狄純往外走,果然看到幾個壯漢正搬運著床鋪、桌椅等物,從樓梯口走上,三人讓開通道,葉瑋珊一面微笑說:「現在困守城中,木料來源只剩下妖藤,那不是什麼耐久的材料,所以我們並沒有把各空房的家具補齊。」

  「無所謂,我荒郊野外也都倒下就睡,沒這麼挑剔。」沈洛年頓了頓說:「妳不提圍城,我還差點忘了……你們就這麼把鑿齒放在外面不管嗎?」

  葉瑋珊笑容收了起來,輕嘆說:「鑿齒來了十幾萬,出城清剿實在沒把握,還好暫時食水不缺,最好是他們自動退兵。」

  「萬一他們當真在等道息大漲的日子呢?」沈洛年說。

  「至少要等到虯龍的事情過去,以避免兩面受敵的處境。」葉瑋珊擔心地說:「現在只希望短期內道息別漲,十日後虯龍若順利放棄統治人類,鑿齒卻還不離開,就得考慮主動出城戰鬥……不過現在總門管理系統大亂,別說出城作戰了,就算單純守城,恐怕也會出問題……」

  沈洛年看著葉瑋珊顰眉思索的模樣,忍不住說道:「若讓蛟龍統治,鑿齒應該會主動退兵吧?」

  「也許吧。」葉瑋珊目光左右掃過,見除了狄純之外周圍無人,這才低聲說:「洛年,我明白你的想法,其實我個人雖不讚同,卻也不像李大哥一樣完全排斥。」

  沈洛年聽到這話,倒有三分意外,詫異地說:「但妳剛剛……」

  葉瑋珊搖了搖頭說:「我反對的最主要原因是——人民不可能接受異族統治的,尤其是龍族。嚴先生他們已經開始在各地做民調了,但經過那次騰蛇攻擊,對龍族反感的人實在太多,不用民調也知道結果。」

  果然是因為自己把騰蛇惹來,所以才誤了大事?沈洛年大皺眉頭,一面說:「幹嘛管民調?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怎能如此?」葉瑋珊皺眉說:「這不成獨裁者、暴君了嗎?……何況現在歲安城的統治者也不是我們。」

  沈洛年對政治一竅不通,自然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呆了片刻才憤憤地說:「媽的,我不會說啦!總之我覺得現在還管什麼民調很可笑,若是妳自己覺得虯龍不好就算了,居然想靠民調決定?實在是……」

  狄純看沈洛年越說越氣,擔心地走近,拉了拉沈洛年的手,輕聲說:「別生氣啊,不要罵宗長姊姊。」

  沈洛年正火大,回頭瞪眼說:「我哪有罵她?」

  狄純被刮到颱風尾,當下縮起頭、吐吐舌頭說:「好凶。」

  「小純妳別擔心。」葉瑋珊反倒輕笑說:「洛年說話本來就這樣,我不會在意的。」

  沈洛年也不是真想罵人,搖頭說:「算了,我不管,你們愛做民調就去做吧。」

  「沒想到你和一心還是有類似的地方。」葉瑋珊抿嘴一笑說:「他也要我別管民調。」

  「啊?」沈洛年倒有點意外。

  「不過他和你說法不同。」葉瑋珊說:「一心覺得,如果當真認為正確,就不要在乎所謂的輿論,他認為只要全力對人民解釋,對方終究會理解。」

  沈洛年可不怎麼想和賴一心「類似」,他哼聲說:「我才懶得解釋。」

  葉瑋珊想了想又說:「確實,就算我們將普通人當成奴隸、下等人,給予不公平的待遇,以現在的戰力差異,他們也沒能耐揭竿而起,反抗變體者……但這種施政模式,絕不可能是民主選舉制度,只有獨裁政權才有可能。」

  「那就獨裁啊。」沈洛年無所謂地說。

  「你也覺得民主不值得保留嗎?」葉瑋珊苦笑說:「我卻覺得,民主制度對人類來說,畢竟是利多於弊啊。」

  沈洛年正想開口,葉瑋珊目光一轉說:「等等,房間已經弄好了,進去再談。」

  三人走入屋中,卻見床褥、桌椅、衣櫃分佔了三面,葉瑋珊關上門,這才回頭笑說:「好了!我畢竟是白宗宗長,外面人來人往,被人看到我挨罵總不大好,房間裡面就沒關係了,請繼續。」

  沈洛年卻已經沒勁了,他搖頭坐在床旁說:「誰要罵妳?不聊這個……說說你們以後的計劃吧?」

  「現在當然就是抵禦敵人啊。」葉瑋珊拉開椅子坐下,一面說:「若能打退鑿齒,這兒的人們都安全了……我們可能還會去其他大陸找生還者吧。」

  「還去啊?」沈洛年搖頭說:「上次才差點被活埋。」

  「那是剛好大地 震。」葉瑋珊說:「不會又這麼倒黴吧?」

  「這倒也是……」沈洛年想了想說:「我之前也曾到處逛了逛,反正閒著,把我知道的各地狀況跟妳說說吧。」

  三人就這麼又聊了一段時間,沈洛年把西歐的一些狀態,以及上次逛去美洲的經歷簡略說了一次,最主要就是告訴葉瑋珊犬戎族與麟犼族的棲息地,那種地方若不慎闖入,想逃生可不容易。

  不久之後,門外傳來訊息,文森特等人來訪,沈洛年在葉瑋珊安排下,遠遠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之後則讓葉瑋珊與狄純前去接待,自己一個人回房休息。

  回到房中,沈洛年關上房門,嘆了一口氣說:「怎辦?他們不想讓虯龍族統治。」

  輕疾開口說:「你願意的話,可以試著強迫他們答應。」

  「什麼?」沈洛年吃驚地說。

  「至於怎麼做,我就不便多言。」輕疾說:「但你應該也不難想到。」

  只剩下十天,當然不可能搞什麼宣傳、溝通、安撫民心的把戲,若硬要所有人答應,意思就是硬來嗎?不肯服從的就宰了?

  其他人也就罷了,自己怎麼可能對白宗硬來?自己想讓虯龍保護人類,目的就是避免白宗眾人陷入戰亂,若因此和白宗起衝突,還不如直接離開。

  現在……只好在能幫忙的地方出點力。沈洛年說:「我問個問題,經脈之學,應該算是常識吧?」

  「全身各處經脈穴位算是常識。」輕疾說:「但各門派古傳的特殊運功法門,就是非法問題了。」

  「特殊的就讓一心自己慢慢研究,我把常識部分整理給他好了。」沈洛年說:「等瑋珊給我紙筆之後,我寫給他。」

  「好。」輕疾說:「但用口述不容易,我直接標示給你看。」

  「咦?」沈洛年說:「口述不容易的話,我怎麼告訴一心?」

  「你可以畫圖。」輕疾說。

  「喔。」沈洛年點頭說:「你要怎麼標給我看?」

  「等等。」輕疾從沈洛年耳中蹦出落地,化入那片息壤磚中,倏然地面浮起一團土,輕疾化為一個手臂長的裸體男子人形,身上到處都是小突起,一條條線路在突起間彼此連貫成型,正是全身的經脈穴位圖。

  「這麼複雜啊?」沈洛年詫異地說。

  「先從最基本的開始。」輕疾一面說話,身上跟著改變,許多的線路和突起一個個消失,只剩一條穴脈路線仍舊顯現,他這才說:「我們從督脈開始……我先提醒你,並不是每個經脈穴位都在皮膚表面,我一個個解釋,你仔細聽。」

  「等一下,我還沒拿到紙筆呢。」沈洛年叫。

  「你一面聽,一面運行體內道息,順脈巡行,經過穴位的時候,感應也會不同。」輕疾說:「這樣自然就會記住,取得紙筆之後,再寫出來即可。」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我也順便學嗎?」

  「總沒壞處吧?」輕疾說:「如果賴一心說得沒錯,以經脈之法運行確實能使身體變化速度提升,對你可能也有幫助。」

  「有什麼幫助?」沈洛年說:「道息又不能攻擊人,我身上凝聚一堆也不知有沒有用。」

  「雖然不知道鳳凰有什麼能力,但你身體仙化程度增高,總有好處。」輕疾說:「比如……現在你就算收斂著道息,身體仍可以依心念變輕到一個程度,這不也是鳳靈仙化的關係嗎?」

  「有道理。」沈洛年想想又皺眉說:「可是我剛看你身上……穴脈好像有一大堆,記這東西會不會很難?」

  「要死背確實不容易,但讓身體記憶,比讓頭腦記憶容易。」輕疾說:「要不要試試?沒興趣的話,就等紙筆吧。」

  沈洛年沈吟片刻之後,終於說:「先試試,要是太難再說。」

  「那麼我開始說明。」輕疾轉過身,比著自己身上說:「督脈起於小腹下方恥骨中央,共二十八穴,始於尾閭骨端之長強穴,之後經腰俞、陽關入命門,上行懸樞、脊中……」

  當下沈洛年一面細聽,一面照著輕疾的指示運行道息,在體內順經脈而行。

  ◇◇◇◇

  沈洛年本來以為,學習這些經脈穴位的知識,頂多花一晚上的時間,沒想到這事情可不簡單,一忙就忙了好幾天。

  畢竟人體的穴脈,可不只小說裡面常提到的奇經八脈而已,全身還有許許多多繞行各處的表裡經絡。只不過一般經絡好比川渠江河,奇經八脈則如湖海大澤,是讓炁息能集中匯聚,並藉此運轉使用的地方,若要養炁修煉,確實是以此為始,但想通透全身經脈,這八脈可遠遠不足。

  據輕疾所說,經脈之學鑽研的道理有三,首先是藉著不同的運行方式,凝練、匯聚、強化體內炁息。這部分道武門藉著以道入武的方式,模仿了妖族的引炁之法,炁息強度決定於軀體能承受的量,已經不用多費心思。

  第二點,就是沈洛年現在注重的部分,也就是藉著經脈運轉著炁息,以達到強化或改變軀體的目的。沈洛年只不過把於體內運轉的炁息改成道息,而對賴一心這種變體者來說,目的是使身體更純化,以便吸收更多妖質,也就是賴一心想瞭解經脈之學的原因。

  第三點,就是藉著適當、獨特的經脈路線外放,以產生強大的攻擊力。這部分各家各派自有不傳之秘,輕疾也不多提,不過對沈洛年來說,反正道息不具有攻擊能力,就算學會也毫無用處,自然也沒什麼興趣。

  沈洛年一開始,其實也是興趣缺缺,但隨著他將濃密的道息在各經脈運行後,不到兩日,體內馬上產生了明顯的變化,凡是經脈運行之處,都有明顯的舒適和增強的感覺,這驅使著他繼續學習更多的穴脈路線,直到全身都達到這種效果為止。

  而且正如輕疾所言,身體記憶果然比頭腦記憶容易不少,幾個巡行之後,想忘記都很不容易,畢竟那本來就是體內炁脈流動的道路,只不過過去十分不明顯,走通了之後,只要順流而行,很容易就可以照著運行。

  這幾天,沈洛年專心研究著經脈,一面把各經脈路線繪製成圖,並在旁以文字註解,其中文字的部分,自然是出自輕疾之口,省去沈洛年找適當詞彙形容的辛苦。

  也因為他忙著這些事,若有人前來敘話,他大都只應付兩句就趕跑對方,就這麼一個人躲在房中;而在虯龍之事處理妥當之前,葉瑋珊並不希望沈洛年太頻繁出現在他人面前,也囑咐眾人少去打擾,所以後兩日,除狄純定時送來飲食之外,漸漸少人前來。

  就這麼過了五日,沈洛年終於把人體的經脈穴位繪製完畢,體內累積凝聚的道息,也隨著學習的過程,順各經脈暢流、浸透全身各處。雖然說因為時間還短,沒法感覺到什麼明顯的變化,但從身體那種舒適的感覺來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壞處。

  終於完成最後一章經脈圖解的沈洛年,拿著好幾十頁的手抄紙張,用手拍了拍,對站在桌面的小人形輕疾說:「差點把我累死,未免太多經脈了吧?這百多條經脈皮絡,怎能同時運行?每個學武的人都要學這麼多嗎?」

  「一般戰鬥用的炁脈運行法門,不會用到所有經脈,不過你們現在的目的是鍛鍊改造全身,越清楚越好。」輕疾依然是那副裸男的模樣,他仰頭對沈洛年說:「這些經絡數量雖多,但走熟後的經脈,不用花心思就可自動運行,你只要一步步慢慢增加即可。」

  「是嗎?」沈洛年有點懷疑地說:「雖說只要送道息過去就會自己順經脈運行,但要是不理會,繞個一、兩圈之後,道息又會順流返回奇經八脈,最後納回丹田。」

  「這是當然。」輕疾說:「你這幾天一直試行新的經脈,並沒有哪條經脈長久運行,所以都還沒習慣。」

  「我有個辦法!」沈洛年突然目光一亮說:「如果開啟時間能力,我就可以快速地一條條送出道息,控制方位,也許第一條還沒停下,已經送到最後一條……這樣就可以同時讓所有經脈都在運轉!」

  「這樣有什麼好處嗎?」輕疾問。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你不是說這是經脈運行的第一階段目標嗎?」

  「對。但你運行的畢竟是道息,不是真的炁息,攻防上並沒有實際作用,其實不急於一時。」輕疾頓了頓說:「但如果你想藉此法順便練練精智力,倒也無妨。」

  沈洛年正想說話,輕疾突然無預警地分成兩截,其中一小點跳上沈洛年肩頭,鑽入他耳中,另外一截則蹦到地面,化回息壤磚土。沈洛年微微一愣,低聲說:「又是誰來找我?」

  「此為非法問題。」輕疾說。

  沈洛年也只是順口問一句,他注意力往外一轉,已經感覺到葉瑋珊正走近門口。

  這兒是息壤磚蓋成的房子,多數人的炁息都已散去,難以分辨,但身懷洛年之鏡的幾個人,倒是都很容易察覺,葉瑋珊這時候來得正好,沈洛年整了整手中那叠紙,準備讓她交給賴一心。

  「洛年?」葉瑋珊走到門口,敲了敲門說:「有空嗎?」

  「請進。」沈洛年拿著那叠紙站起說。

  葉瑋珊推開房門走入,瞄了桌面一眼說:「還在忙嗎?」

  「忙完了。」沈洛年讓開桌邊說:「椅子妳坐吧。」

  「不坐沒關係。」葉瑋珊好奇地看著沈洛年手中的紙張說:「你這幾天在忙什麼?」

  「這該叫……『經脈圖解』?」沈洛年聳聳肩,伸手說:「一心需要的,妳拿給他吧。」

  「什麼?」葉瑋珊一驚,接過翻了翻,看著一幅幅繪著經脈穴位的人形圖與密密麻麻的解說,臉上更顯驚訝,難以置信地說:「原來你這幾天就在忙這個?」

  「嗯。」沈洛年說:「這只是基礎,學會對提升仙化程度有幫助,但戰鬥的運用法門,得靠他自己研究。」

  「一心一直想去找總門學這門功夫,我明知對方不會教他,所以一直攔著。」葉瑋珊看著沈洛年說:「你怎麼會這門功夫的?」

  「算命算出來的。」沈洛年翻白眼說。

  葉瑋珊聽到這答案,真有點哭笑不得,她緊抓著那叠紙,望著沈洛年說:「這也能算?你什麼都能算嗎?」

  「當然不是。」沈洛年說:「我就算不出妳會先嫁人還是先大肚子。」

  葉瑋珊臉一紅,輕頓足說:「洛年!胡說什麼。」

  「不是開玩笑。」沈洛年望著窗外說:「若我真能算出你們的未來,那就好了。」

  葉瑋珊低下頭,望著手中的那叠「經脈圖解」,低聲說:「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

  沈洛年橫了葉瑋珊一眼說:「答應讓虯龍統治?」

  葉瑋珊一怔,為難地說:「我……」

  「我隨便說說的啦。」沈洛年揮手說:「別理我。」

  「我知道,你自己根本不在乎誰統治人類,只是為了我們……」葉瑋珊凝視著沈洛年,低聲說:「我很感激,只是我沒辦法……」

  「好了,別提那事了。」沈洛年避開葉瑋珊目光,轉身走到床沿坐下說:「妳來找我,應該有事吧?」

  「對了。」葉瑋珊穩了穩情緒,這才說:「這幾天和各界開了好幾次會,共聯的立場當然不用多說,總門和我方,則一直保留著最後的決定,還沒表態。」

  「幹嘛保留?」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白宗不是反對嗎?」

  「我們確實傾向反對,但若虯龍硬來,人類打得過嗎?」葉瑋珊顰眉說。

  「打不過。」沈洛年馬上搖頭。

  「我也這麼想。」葉瑋珊說:「息壤土磚應付一般的妖怪還勉強,應付會飛的妖怪就吃力了,再加上千羽部隊沒法出城補給,這城更難守……就是因為這樣,白宗才沒法宣告拒絕啊。我們當然期待虯龍給我們選擇的機會,但若現在就把話說死、煽動民眾抗爭,萬一虯龍硬來,到時如何收場?現在總門和我們,都正在匯聚各民間領袖的意見,希望到時候能藉此對虯龍作訴求。」

  「民間領袖?」沈洛年可聽不懂了,皺眉說:「問他們幹嘛?」

  葉瑋珊一怔說:「這些人的意見,代表這幾十萬的民意啊,怎能不理會?」

  「現在主要問題不在於人民的想法,而是虯龍的想法吧?」沈洛年抓頭說:「我實在搞不懂你們,虯龍會管所謂的民意嗎?」

  葉瑋珊微微一怔,沈吟說:「你說得沒錯,妖族的想法和人類未必相同;我們用人類的立場來思考,根本上就錯了……也許該照你的想法。」

  「喔?」沈洛年想想突然覺得不對,瞪眼說:「什麼意思?我比較像妖怪嗎?」

  葉瑋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合掌躬身說:「抱歉啦,但你的想法確實很特殊啊……洛年,如果你是虯龍,你會怎麼想?」

  「如果我是虯龍,才不會這麼客氣,還給你們十天考慮!」沈洛年搖頭說:「我當場就要人類投降,你們若拒絕,我就隨便選一區的人殺光,然後再問一次。」

  葉瑋珊張大嘴說:「這樣做的話,就算人類打不過他們,也會心懷怨恨啊。」

  「有什麼好怕的?」沈洛年說:「虯龍對人類來說幾乎是絕對的強大,也不怕你們造反,他們壽命又長,統治個百多年之後,記恨的人類也差不多都死光了,到時後代還不是乖乖喊吾皇萬歲萬萬歲?」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05:23

第十二集  第八章  巧、繁、變

  「你別誤會。」劉巧雯似乎看出沈洛年的念頭,搖頭苦笑說:「我只是單相思而已,而且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喔?」沈洛年說:「那……這麼久了,妳還沒忘情嗎?」

  「初戀總是特別的嘛。」劉巧雯說:「我認識齊哥和藍姊的時候,只是個小丫頭,齊哥大我十來歲,總當我是小妹妹……後來他們倆結婚了,我不想看到他們甜蜜的模樣,能自立之後,就帶著自己的小組跑去南部發展,很少回北部。」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看得出劉巧雯說的是實話,只不明白為什麼會對自己說。他看了劉巧雯兩眼,頓了頓才說:「別人知道這件事情嗎?」

  劉巧雯搖搖頭,頓了頓才說:「除了藍姊之外,恐怕連齊哥都搞不清楚。」

  黃齊不知,白玄藍卻知道?沈洛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女人真可怕」的感覺。他頓了頓才說:「為什麼告訴我這件事?」

  劉巧雯看著沈洛年,收起笑容說:「我看著小純,就想到當初的我……你別以為她還小不懂事,其實就算是小女孩,當真心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一樣很痛苦。」

  「等一下!」沈洛年瞪眼說:「她可沒愛上我。」

  劉巧雯搖頭說:「若不是愛上你,她為什麼總是長籲短嘆的?這年紀本來不該有什麼煩惱啊。」

  沈洛年大皺眉頭說:「就算真有,也未必是我啊。」

  劉巧雯倒沒想到沈洛年矢口否認,有點意外地說:「小純沒和哪個男孩子比較親密吧?而且看到你時又這麼高興……你何必不承認?就算你不喜歡她,好好開導她,也總比裝傻躲避她還好。」

  那個笨丫頭喜歡的該不是自己,就怕她愛錯人了……沈洛年皺起眉頭說:「我有空找她聊聊。」

  「那就麻煩你了。」劉巧雯笑說:「我以後會漸漸少干涉白宗的事務,不知道還有沒有人願意娶我,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

  這話又不像實話了,這女人說話老是愛兜圈子,難怪自己不喜歡她。沈洛年皺眉說:「妳又想說什麼?」

  劉巧雯還不知道沈洛年不大高興,接著說:「經過這次的事故,我深深感覺,人算不如天算,在這時代,實力就是一切,長袖善舞、聰明機智,遠不如一個『洛年之鏡』好用。」

  原來是為了那東西?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息壤都已爆散,我也沒法多做。」

  劉巧雯眼睛一亮說:「若還有新的息壤,你就有辦法製造嗎?」

  沈洛年眉頭一挑,忍不住說:「妳有話可以直說嗎?」

  劉巧雯微微一怔,隨即露出笑容說:「你別急嘛,我這不就要說了嗎?據我所知,總門狄部長,掌握了過去針對息壤所研究的資料,理論上,靠著道息濃度的控制,想造出全新息壤土,是很有機會的。」

  沈洛年微微一愣,息壤土是在某種道息濃度下才會產生,如果清楚這些資訊的話,確實可利用排斥道息的息壤磚來控制……雖然說息壤土一開始增殖,馬上就會破壞原有的道息濃度平衡,這方面的控制未必容易,但確實是一條路。

  不過高輝拿著鏡子就差點宰了自己,日後道息還會大漲,這種東西最好別做太多;而且葉瑋珊等人也是靠著這鏡子才掌握了優勢,若做太多流傳出去,豈不是多添困擾?

  「洛年,你覺得如何?」劉巧雯見沈洛年不吭聲,輕聲問:「我們若和總門作某種協議……也許可以另外製造一些洛年之鏡?」

  「我不想再做了。」沈洛年搖頭說。

  劉巧雯一怔,有點失望地說:「但是……齊哥的給了小純,他這樣太危險了。」

  真是為了黃齊嗎?沈洛年又覺得看不透劉巧雯了,也許該問問葉瑋珊的意見?沈洛年最後說:「讓我想想。」

  「你慢慢考慮。」劉巧雯知道沈洛年脾氣大,不敢多催,安靜地待在一旁。

  ◇◇◇◇

  過了半個多小時,會議室的門打開,一群人先後走了出來,狄純首先跑到沈洛年身旁,拉著沈洛年說:「洛年你在幹嘛?」

  「發呆。」沈洛年說:「這麼快就開完會了?」

  「還沒完。」狄純說:「宗長姊姊說,沒意見的先出來休息。」

  「喔?」沈洛年見最後走出的賴一心,把門又掩了起來,似乎只有葉瑋珊、黃宗儒、奇雅三人還留在裡面,看來現在白宗最後做決定的,就是這三個人了。

  印晏哲、白玄藍與黃齊等三人,和沈洛年寒暄幾句後先後離開,劉巧雯提醒沈洛年記得考慮之後,也走了出去。

  「洛年!」瑪蓮一面往外走一面喊:「我們準備去練功,一起去?」

  「洛年去嗎?」狄純有點期待地問。

  「也好。」沈洛年點點頭,隨著眾人起身,爬回四樓,到了一間高四公尺、長寬均有二十餘公尺的寬大空房中,瑪蓮拔出彎刀,不等招呼,引炁仙化,轉身對著張志文就砍,張志文也早已有備,展翅御炁、高低飛掠,繞著瑪蓮高速飛轉,進退攻防之間,手中軟劍彷彿活蛇一般彈跳。

  另一邊,侯添良和吳配睿兩人也開始過招,平地間移位之快,侯添良是白宗第一,只見他帶著淡淡黃光,繞著吳配睿急閃,偶爾欺入直刺,又倏然後退;吳配睿則凝定著身子抵擋侯添良的攻擊,偶爾轟然一聲使用爆閃心訣欺近侯添良,長柄刀順勢帶著爆勁劈砍。侯添良速度固然快,卻比不上這種爆發力,只能一面招架一面閃避,沒法完全避開,但吳配睿卻也無法砍實,侯添良一個卸力,身子又不知道轉到哪兒去了。

  沈洛年沒想到這四人二話不說就打了起來,他訝異地說:「真刀真槍,不怕受傷嗎?」

  「大家動作雖快,但武器上運集的炁息不多。」賴一心站在沈洛年身旁說:「萬一有意外,護體炁息抵擋得住。」

  原來如此,沈洛年目光一轉說:「那一心是和小純練嗎?不用理我。」

  「沒有啦。」狄純忙說:「我不會打架的。」

  「可是小純很會溜。」賴一心笑說:「在這間房中,就算添良和志文一起出手抓小純,也抓不住。」

  狄純看賴一心目光轉來,紅著臉低下頭,靦腆地微笑說:「我只學會逃跑,翔彩婆婆知道會生氣的。」

  媽的,果然有戀愛的氣息,這人小鬼大的不聽話丫頭。沈洛年眉頭皺了起來,瞪了狄純一眼。

  狄純看沈洛年面色不對,有些心虛地低下頭,笑容也不禁收了起來。

  「我通常都先看一段時間,然後自己練習。」賴一心沒注意到兩人的表情,笑說:「他們等會兒還會交換對手……洛年,我和你單獨聊一下好不好?有點事想問。」

  沈洛年這才想起,不久前賴一心確實說過要私下說話。沈洛年點點頭說:「好。」一面回頭又瞪了狄純一眼,打算晚點再找她算帳。

  ◇◇◇◇

  沈洛年隨著賴一心,走到無人的一角,賴一心轉過頭,收起笑容,看著沈洛年說:「洛年,上次你是用闇屬玄靈的道術吧?」

  賴一心怎麼知道的?沈洛年微微一怔說:「你胡猜的嗎?」

  「瑋珊推測的。」賴一心說。

  莫非那本道咒總綱中,有相關的說明?不過這事萬一傳到妖怪耳中那可糟糕。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問這做什麼?」

  「好吧,我也不管是不是。」賴一心說:「那種方法既然會奪取你的心智,就千萬別再用了。」

  「會嗎?」沈洛年一驚說,他之前雖然隱隱有點懷疑,卻沒賴一心這麼肯定。

  「若非如此,你怎能下手殺這麼多人?」賴一心眉頭深深皺起,沈痛地說:「你不是這種人啊。」

  沈洛年一呆,忍不住罵:「這算什麼推論啊?」

  「啊?」賴一心也一愣說:「不對嗎?」

  這無可救藥的白癡大好人!沈洛年看著賴一心搖頭說:「這功夫……確實會激揚起心中的殺機,不過,只能說是推我一把,我本來就不在乎別人的性命。」

  「不,我不相信。」賴一心搖頭說:「你別騙自己,若我沒猜錯的話,你沒用那功夫的時候,應該沒有殺過人吧?」

  這話倒是沒錯,但這時承認就輸了。沈洛年嘴硬地說:「當然有,你沒看到而已。」

  賴一心搖頭說:「我才不信,若你真會殺人,第一次救出小純時,你的罪名就不只是採花了。」

  這傢夥腦袋怎麼突然靈光了?沈洛年正張大嘴說不出話,卻見賴一心得意地說:「沒錯吧?這也是瑋珊告訴我的。」

  媽的,葉瑋珊想到這點就不奇怪了……不過自己當真下不了手嗎?倒也不是,上次鶴鴕族與牛首族衝突,自己夜探敵營,要不是剛好遇上酖族女巫,差點就一路殺過去,不過就在這麼一次次的機緣巧合下,直到五日前,確實未曾親手殺人。

  無可否認,闇靈之力,當真有點推波助瀾的功效,若非如此,那夜自己下手該不會這麼狠……但殺人這種事,總是會越來越習慣的,以後就未必需要靠闇靈之力推動了。

  眼前這熱血笨蛋硬是要把自己當好人,倒也隨他去。沈洛年瞄了賴一心一眼說:「萬一我以後還使用那功夫呢?」

  賴一心一怔,隨即臉色沈重地說:「若你又失去了常性,隨手殺人……我身為你的好朋友,不惜一死,也會盡全力阻止你,不能讓你繼續做惡,那天若不能喚醒你,我已經打算出手了。」

  賴一心若當真和自己拚命,可能比高輝還可怕……沈洛年哼了一聲說:「你最好少管我,萬一我當真瘋了,把你宰了呢?瑋珊怎麼辦?就算我打不贏你,你當真要把我宰了嗎?」

  「我不知道,我不殺你,也不讓你殺。」賴一心堅決地說:「但我一定要阻止你,總會有辦法的。」

  「好啦,別扯這件事了,那功夫若是能不用,我當然不用。」沈洛年說:「那天我打不過高輝,差點被殺,不得不用。」

  「真的嗎?」賴一心驚疑地說:「高部長居然能追上你的速度?」

  「他那時戴著鏡子。」沈洛年說:「黃大哥借給巧雯姊的。」

  「啊!那就有可能了。」賴一心想想又說:「但……按道理,洛年你若使用高速移位,他應該捉不到你,至少可以逃跑吧?」

  「我被一大群人圍住了,而且我是去救人的,又怎能逃?」沈洛年說:「我剛好想問你,我那時變化身形速度雖然比他快,但總是打不到他,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怎麼說打不到他?」賴一心起了興趣。

  沈洛年把上次戰鬥的過程,稍微說了一遍,一面比劃了自己和高輝戰鬥的幾個交手經過,賴一心聽到一半就點頭說:「我明白了。」

  「明白了?」沈洛年一怔說:「是怎麼回事?」

  「洛年,你攻防之間,招式太少,而且沒有虛招。」賴一心說:「高部長在過去的時代,想必是個精研各種招式、武技的高手。他布下招式之後,故意顯露破綻,讓你攻擊,你只要一動,會從哪個角度、如何攻擊,他都十分清楚,就連之後可能的幾個變化都已經預知了,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與你過招,當然不會被虛影所惑。」

  「原來如此……」沈洛年說:「所以他的武器才總是在那兒等我?」

  「正是,在招數上掌握機先,這還不算特別。」賴一心說:「他最厲害的是居然能感覺到殺意,我雖然聽說過,但還辦不到呢,若你偷襲我,我可提防不了。」

  「那我遇到這種人該怎麼辦?」沈洛年皺眉說:「日後道息又漲,就算沒鏡子,能砍我的人一定會變多。」

  「這倒是不可不妨。」賴一心沈吟說:「洛年,我一直想和你說,你若堅持要用匕首,該用雙匕首的。」

  「雙匕首?」沈洛年愕然問。

  「是啊。」賴一心說:「若要和持有武器的敵人纏鬥,難免需要攻防,匕首太短,不便格擋,只能以偏鋒卸力,想一面卸力一面攻擊,就得雙手同時持有武器,這麼一來,也可以設計一些相對應的招式。」

  「不行。」沈洛年搖頭說:「我不只不能格擋,也不能卸力,也不能拿兩支匕首。」

  「為什麼?」賴一心瞪大眼說。

  沈洛年說:「別管我了,你們沒問題吧?高輝那老頭死之前還很得意地說,白宗的招式只能對付妖怪,和人打架用途不大。」

  「他這話太偏頗了。」賴一心搖頭說:「他們追求的是『巧、繁、變』,我們追求的是『快、狠、準』,兩方若真的對起來,一樣是功深者勝。縱然我們招式不如古傳招式精巧,但只要出手,對方就非擋不可,只要不為敵招所惑、能攻敵之所必救,巧招自然無用,而在眾人合作的戰陣上,我們的簡單招式其實更實用。」

  「原來如此。」沈洛年點頭說:「那就好。」

  賴一心想了想,指著正在過招的四人說:「你有注意到嗎?只有志文的招式和大家不一樣。」

  沈洛年目光轉過,看張志文在瑪蓮身邊繞來轉去,手中那把銀煉劍彷彿活物一般地四面繞轉,方位詭異難測。沈洛年醒悟說:「那就是你說的『巧、繁、變』嗎?」

  「對。」賴一心說:「志文手中的武器本就適合變化,加上他也不喜歡直來直往的單純攻擊方式,我想修煉輕訣加上千羽仙化的人,走那條路線也算適合,於是拿到武器後的這半年多,和他一起研究,創了一套變化繁複的劍法,經過這段時間測試,也慢慢定型了。」

  這意思是自己以後可能也打不過張志文嗎?不過張志文畢竟不是敵人,沈洛年也不是太在意,只微微點了點頭。

  「洛年,你可以跟我說得更清楚一點嗎?」賴一心突然轉頭說:「你的戰鬥方式似乎十分特殊。」

  「呃?」沈洛年微微皺眉說:「不好解釋,所以我懶得說。」

  「不用解釋啊。」賴一心卻沒打退堂鼓,接著說:「跟我說現象就好了,你剛說不能格擋、卸力之類的有點太籠統,我聽不明白。」

  不用解釋的話倒是可以聊聊。沈洛年望著賴一心,半開玩笑地說:「這是秘密,你可不能對任何人洩露。」

  賴一心一怔,似乎也頗沒把握,過了片刻才很認真地說:「我一定儘量小心不說出去,應該……沒問題吧?」

  「好吧,我想想該怎麼說……」沈洛年想了想才說:「我戰鬥時……通常會變得很輕,所以和敵人一碰就會失控往外摔,而我本身沒有炁息,無法抵擋對方的攻擊力,因此不能招架、格擋、卸力……總之就是不能和敵方有任何碰觸。」

  賴一心愣了愣,突然張大嘴說:「難道你有辦法減少自己的質量?我以前就一直懷疑,但這不可能啊,太不合理了。」

  這熱血傢夥在這方面還真敏銳。沈洛年點點頭說:「差不多就是這樣,你可別問我為什麼。」

  「好,我不問……真是太古怪了,怎會有這種事?」賴一心嘖嘖稱奇地想了片刻,才又說:「還有呢?」

  這該說嗎?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想了想才終於說:「炁息、妖炁對我無用。」

  「嘎?」賴一心剛剛嘴巴就沒合攏,這下張更大了,訝異地說:「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沈洛年說:「無論體內、體外,炁息和我接觸的同時就會消散掉,所以我雖然沒炁息,還是能攻擊有炁息護體的妖怪,也不怕單純的炁息遙攻。」

  賴一心這一瞬間,對沈洛年過去的戰鬥疑惑同時解開。他忍不住拍手大聲叫:「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

  這一喊,眾人目光都轉了過來,張志文等人忍不住停手躍開,轉過頭看著這面,瑪蓮詫異地問:「怎麼這麼高興?」

  「沒什麼,你們繼續。」賴一心尷尬地笑說:「我和洛年談點事。」

  那四人對望一眼,瑪蓮聳聳肩回過頭,白了張志文一眼說:「蚊子老是飛來飛去的好煩!換人練了。」

  張志文笑說:「阿姊想和誰練?」

  「小睿吧。」瑪蓮笑說:「我們姊妹來硬拚幾招,過過癮。」

  「阿姊你們三個先練好不好?」吳配睿搖頭說:「我有幾招不順手,想自己練一下。」

  「喔?」瑪蓮有點失望地說:「無敵大又不在……好吧,阿猴陪我練。」

  「那我怎辦?」張志文苦著臉退開。

  「小純不是閒著嗎。」瑪蓮說:「去練習你的身法吧。」

  「也好。」張志文收了劍,轉頭對在一旁等候沈洛年的狄純說:「小純妹妹,我來抓妳!」

  「又要啊?」狄純不喜歡動手,有點抗拒地嘟起小嘴。

  「我們倆的身法也要多磨練啊!」張志文笑說:「沒有妳我也沒法練。」

  「好吧。」狄純這才脫掉外衣,引仙振翅,開始在這房中旋繞。張志文一彈足跟著展翅飄起,兩人繞著這大廳中的各個方柱,高速盤旋,開始玩起捉迷藏般的遊戲。

  另一端,賴一心正回過頭看著沈洛年說:「還有什麼特別的嗎?」

  「差不多就這樣了吧。」沈洛年想了想,搖頭說:「之後就靠你教的無聲步和那幾招刺削的方式亂砍了。」

  「武器呢?」賴一心說:「為什麼不能用雙匕首?」

  對了,這件事倒忘了說。沈洛年點頭說:「我現在用的武器,戰鬥時才能變輕,多拿一把別的武器,動作恐怕就快不起來了。」

  「這世上沒有另外一把這種武器嗎?」賴一心詫異地說。

  「我不知道?」沈洛年頓了頓說:「就算有,也很難找。」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賴一心一面思索一面說。

  「你問這些干嘛?」沈洛年問。

  「我本想把志文那套劍法改一改給你用。」賴一心沈吟說:「不過你的戰鬥模式和一般人完全不同,而且只靠一支匕首實在太難,就算重創也不容易……」

  「別替我費心了。」沈洛年看賴一心眉頭皺成一團,好笑地說:「這次之後,我應該就不會再來了……我一個人住高原裡,不很需要打架。」

  「為什麼?」賴一心睜大眼說:「和我們住一起啊。」

  沈洛年不想解釋,他搖搖頭之後說:「對了,我倒有另外一件事情提醒你……是有關經脈的事。」

  「怎麼?」賴一心有點意外地問。

  「當初我記得你說過……變體者不需要利用經脈納炁,所以你建議大家用螺旋方式運行。」沈洛年頓了頓說:「但是高輝戴著洛年之鏡的時候,炁息感應和你們大不相同,很難感應出來,他運息方式也很特殊,這恐怕和經脈運行有關吧?」

  賴一心臉色凝重起來,沈吟說:「我最近也有考慮過這問題。」

  「哦?」沈洛年說:「怎麼說?」

  「經脈,或者說氣脈,引炁與強化身體的部分確實沒用;攻擊時,使用螺旋運轉也比經脈更直接強大,不過,自從知道仙化者的修煉方式後,我發現不管是不是引仙者,仍舊需要不斷地淬煉身體……變體者可以更容易吸收妖質,引仙者也能藉此純化身軀,若照著滿佈全身的經脈運行,能更有效確實地淬煉到全身每一個細微部分。」賴一心頓了頓說:「另外,照你說高部長的狀況,也許依經脈運行,能使炁息更有效地壓縮凝聚,甚至在體內分散,這一點我確實沒想過……沒錯,經脈穴道本就有涓流匯聚、川入湖海的特性,收納的地方增多,更不易察覺,也更容易運用。」

  「所以應該照經脈運行較好?」沈洛年問。

  「也許。」賴一心沈吟片刻說:「但是炁息運行之法,必須練到無意識下自然而行,不能同時修煉兩種……若放棄螺旋、選擇經脈之法,想達成波動叠加的效果,複雜度就會提高很多,輸出強度一定會降低。」

  「差很多嗎?」沈洛年思索著說:「我沒有炁息,所以也不知道高輝的攻擊力多強。」

  「如果能找到最適合的運行配合之法,確實有可能接近螺旋的威力。但人人體質不同,若學的心法和體質不合,威力會減損。」賴一心沈吟說。

  沈洛年問:「若不管輸出問題,單純照著經脈運行,就可以加速身體變化的速度?那也會變強不是嗎?」

  「從這角度來說,確實會比螺旋法好。」賴一心沈吟說:「按部就班地順經脈淬煉全身,因為身體調整速度更快,長久之後,最後的輸出力道確實有機會追上修煉螺旋法的人。而以後若能慢慢找出適合自己的輸出經脈系統,又會更強……不過這法門至少要花好幾年工夫才能顯出成效。」

  沈洛年一笑說:「這麼說起來,螺旋法好像小說裡面的邪派速成功夫,經脈之術則是什麼玄門正宗心訣。」

  「確實有點像。」賴一心笑說:「眼前有虯龍和鑿齒的威脅,不急著改練正宗心法,等這次風波過去,我再和大家商量吧。」

  「隨你啦。」沈洛年倒不是特別有興趣。

  「不過若真要走這種正宗經脈心法,有個小問題。」賴一心皺眉說:「我當初只是粗淺涉獵,沒有精研,除了最基本的奇經八脈之外,其他的周身正經、經別、絡脈等等完全不瞭解……總門星部該有人懂這學問,不知道問不問得到?」

  「不可能願意告訴你吧?」沈洛年尷尬地說:「我差點把他們殺光了耶……能不能問別人?」

  「雖說習武之人,經絡之學應該是常識,但現在習武之人畢竟不多。」賴一心扼腕說:「當初我以為變體後就不用多花心思在經脈上,實在是大錯特錯。」

  「那是習武之人的常識?」沈洛年說。

  「是啊,怎麼了?」賴一心問。

  既然是常識,輕疾說不定肯說?沈洛年現在不便詢問,只點點頭說:「沒什麼。」

  「洛年。」賴一心說:「我短時間內沒法替你創適合的功夫,你現在若是遇到強敵,暫且記住兩個要訣,應該就不會像上次一樣了。」

  「喔?你說。」沈洛年說。

  「首先,你的攻擊動作至少加上一半以上的虛招。」賴一心說:「你變招挪位奇快,若是稍近即退,對方絕對抓不到你,而幾次虛招中突然冒出一招實招,那才真的防不勝防。」

  「好主意。」沈洛年點頭,自己上次就是太直接,才會老是被高輝猜中。

  「第二點。」賴一心又說:「因為你不熟招式變化,若對方精於招式,你暫時別只想著攻擊破綻或要害,那些恐怕都是布好的陷阱,若真對那兒攻擊,可能恰好讓對方反擊……可以先從削弱敵人戰力著手。」

  「怎麼削弱?」沈洛年問。

  「很簡單,攻擊其他不像明顯破綻的地方。」賴一心聳肩說:「手指、肩膀、耳朵、臀部都可以……稍觸則離,砍到對方心浮氣躁,甚至失血過多,就是你贏了。」

  「我懂了。」沈洛年苦笑說:「不過這法子有點拖泥帶水。」

  「招式的判斷沒法速成,只能靠經驗。」賴一心目光一亮說:「你日後若常來和我過招,幾個月後應該會稍有幫助……現在要試試嗎?」

  幾個月才稍有幫助?沈洛年搖頭說:「算了。」

  「試試吧!」賴一心有點興奮地說:「他們都不大肯和我過招。」

  「和我這種人練,對你實戰沒什麼幫助。」沈洛年搖頭說:「你別理我了,沒事的話,我去找小睿聊兩句。」

  賴一心雖然失望,也不好勉強,只好走向其他人。沈洛年則對著在屋中一角,自己揮舞著長柄刀的吳配睿走去。

  ◇◇◇◇

  白宗除了張志文、狄純之外,其他幾個內聚型,似乎都走快、狠、準的路線,吳配睿也一樣,只見她一次又一次地練著幾個簡單直接的動作,每一刀蘊含的勁力和速度,都可以感覺得到她的進步,看來經過這半年多的練習,她對這武器已經十分熟悉。

  吳配睿揮到一半,注意到沈洛年走近,她有點意外地停手,站直了說:「洛年?」

  「聊一下?」沈洛年歪歪頭,往牆角走說。

  吳配睿有點意外地收了長柄刀,跟著沈洛年走到屋角,側頭微笑說:「你很少主動找我說話耶。」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開口說:「宗儒對妳還好嗎?」

  吳配睿臉微微一紅,有點意外地說:「怎麼突然這麼問?無敵大對我很好啊。」

  不是這因素?看來黃宗儒沒有騙自己……沈洛年鬆了一口氣說:「沒什麼,我看妳心情似乎不大好,誤會了。」

  吳配睿一愣,摸摸自己的臉,詫異地說:「你眼睛有鬼嗎?為什麼老能看出來啊?應該沒有很明顯吧?」

  「對啦,我眼睛有鬼。」沈洛年知道不是黃宗儒的問題,也就不怎麼想幹涉,正想隨便說幾句話離開,突然想起一事,他一怔說:「對了,妳爸媽他們現在怎麼了?」

  「那人才不是我爸!」吳配睿生氣地說。

  「好啦。」沈洛年揮手說:「妳知道我在說誰。」

  吳配睿嘟起嘴,頓了頓才低聲說:「他們還被關著,我是有點擔心我媽……已經關一個多月了,若一直穿著息壤衣,沒能引炁,不知道會不會傷身體。」

  「還沒審判嗎?」沈洛年問。

  「連法條都還沒制定,怎麼審判?」吳配睿說:「前陣子吵制度就吵了半個多月,還沒吵出結果鑿齒就來圍城。之後小純失蹤,跟著又冒出虯龍的事……還不知道要拖多久。」

  「妳知道他們關在哪兒嗎?」沈洛年說。

  「子區總門部隊營地附設的暫時監管處,我去過幾次……」吳配睿有點意外地說:「為什麼問這個?」

  「反正壞事都是那男人幹的吧?我去叫他們放了妳媽,好不好?」沈洛年說。

  吳配睿張大嘴說:「他們會放嗎?」

  沈洛年沈吟說:「應該會吧?我去討人的話……」

  吳配睿自然知道,沈洛年若真過去要人,總門恐怕不敢攔阻。她遲疑了一下說:「洛年,你要幫我,我很高興,但……硬來的話,會不會造成宗長的困擾?」

  沈洛年倒沒想這麼多,他微微一愣說:「我不知道。」

  「等無敵大來,問問他好了。」吳配睿說:「洛年謝謝你。」

  「沒什麼。」沈洛年說。

  「欸,洛年。」吳配睿靠著牆壁,突然說:「你剛為什麼那樣問?」

  「什麼?」沈洛年一下不明白吳配睿的問題。

  「為什麼問無敵大對我好不好?」吳配睿擡起頭,看著沈洛年說:「你覺得他可能會對我不好嗎?」

  沈洛年微微一怔,隨即搖頭說:「我看妳心情不好,隨便亂猜的。」

  「喔。」吳配睿說:「他對我是很好,不過有時候……」

  「怎麼了?」沈洛年有點擔心地問。

  吳配睿想了想低聲說:「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什麼?」沈洛年皺起眉頭。

  「兩個人常常在一起,互相關懷,就是談戀愛嗎?」吳配睿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不是應該更多一些……臉紅心跳之類的事嗎?」

  沈洛年一呆,忍不住瞪眼說:「臉紅心跳個屁!妳這丫頭才十五歲,想幹嘛?」

  吳配睿臉一紅,頓足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啦!臭洛年,你自己思想不乾不淨還罵我!還有,人家再一個月就十六歲了!」

  不是那種事嗎?沈洛年問:「不然是什麼意思?」

  「正常女孩子,想到喜歡的人,不是應該會臉紅心跳,有點興奮又有點害臊嗎?」吳配睿嗔罵:「我是說這個。」

  「喔。」沈洛年這可沒研究了,他抓抓頭說:「我也不懂,妳去問問看瑋珊吧。」

  「不用啦。」吳配睿搖頭說:「反正我本就不大像女孩子,說不定和誰在一起都這樣。」

  沈洛年想起當初誤打誤撞讓兩人交往的事情,還是有點不安,想了想說:「反正你們都還年輕,也許日後還會遇到別的對象……多看看吧。」

  「對啊,我也這麼想。」吳配睿笑說:「不過你比無敵大還小一歲不是嗎?幹嘛一副很老經驗的模樣?你女朋友很多嗎?」

  「去妳的。」沈洛年笑說:「反正沒事就好,妳繼續練吧。」

  吳配睿還不想放過沈洛年,正想開口,這時厚重的木門一開,葉瑋珊、奇雅、黃宗儒先後走入,他們看到沈洛年和吳配睿聚在一角,當即帶著笑容走近,瑪蓮等人也紛紛停手,往這兒走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04:59

第十二集  第七章  如何負責?

  從九回山上往下望,沈洛年看到歲安城西北方的「醜字區」那兒,似乎有兩方人馬正在對峙。

  隔這麼遠,看不出那些人的長相,只遠遠看出兩方似乎都有數百人,手上拿著的武器大都是刀劍,很少人舉著槍械,不像總門的人馬。

  白宗不會鬧內鬨吧?那麼是哪兩批人起衝突?按照道理,城內有人打群架,應該由總門派人維持秩序,葉瑋珊既然這麼忙著趕去,其中一批很可能屬於白宗,只不清楚另外一批是什麼人。

  沈洛年正思考間,葉瑋珊等白宗首領已經抵達,攔在兩批人之間,他們一趕上,雙方的氣焰馬上降了下來。過沒幾分鐘,其中一批人在葉瑋珊等人指揮下,轉頭往南走,而另外一批人,則留在醜字區,紛紛散回房舍,看來是那兒的住民。

  記得上次葉瑋珊有簡單地提到,醜字區主要是日、韓難民居住,當然也有部分倖存的日、韓變體者,莫非某些白宗人,和那兒的人起了衝突?

  這種事倒不用自己操心,沈洛年看沒鬧出事,開口對輕疾說:「我獲得足夠資訊了吧?你有什麼建議,可以說了。」

  「我當然是建議讓虯龍族統治人類。」輕疾接口說。

  「這樣對人類最好嗎?」沈洛年問。

  輕疾卻說:「這是我認為使你運用闇靈之力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的一種方式。」

  差點忘了這傢夥擔心的不是人類。沈洛年先哼了一聲,想了想才又說:「你知道虯龍族保護人類的條件是什麼嗎?剛剛瑋珊有提到祭品。」

  輕疾說:「若照過去的慣例,其中有一項,現代人類會比較不容易接受……就是每隔五年,遴選三百童女入龍宮。」

  「入龍宮幹嘛?」沈洛年詫異地問。

  「以僕役或妾侍的身份服侍龍族。」輕疾說:「另外,因為虯龍族雌性數量極少,有時也會讓人類受孕產子,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多。」

  「虯龍不是很強大的妖族嗎?也有……這種需求?」沈洛年一直不知此事,有點意外。

  「嗯,虯龍族和人類這方面頗相似,這也是虯龍族願意保衛人類的原因之一。」輕疾說。

  沈洛年雖然聽得大皺眉頭,但反正與自己無關,他倒也不怎麼激憤,只搖頭說:「這種事人類不可能同意,送人去當奴隸已經很過分,還當性工具?誰家女兒願意送出去?」

  「你誤會了。」輕疾說:「說奴隸倒不如說是簽下定期約的不支薪僕役,而且只要通過考核,有機會獲得部分換靈,偶爾還可以放假回人間探視親友……人類主政者,只要願意負擔薪資,應徵的女子想必不少,這一點付出換取長久的安全,有什麼不好?」

  「那妾侍呢?」沈洛年說。

  「一般來說,龍族就算遇到喜歡的女子,通常也會經對方同意才納為妾侍。」輕疾說:「對那些女子來說,不只是換靈程度會被提升,也馬上從僕婦轉為受人服侍的貴婦,其實大多數女子都很期待被選上。」

  「那是古時候吧,現代的女人未必願意當妾。」沈洛年說。

  輕疾頓了頓才說:「當權勢、財富、強大能力和長時間的青春放在眼前時,計較這種事的人,沒有你想像的多。」

  這話沈洛年倒沒法辯駁。不管任何時代,總有人願意為了金錢、權勢、慾望出賣自己身體,不管是用哪種形式……

  這時輕疾又說:「還有一點,虯龍族化身為人類模樣後,以人類的標準而言,條件大多不差,也不難吸引異性傾心。」

  上次那位敖旅確實不難看,但有沒有吸引力沈洛年就不清楚了。他想了想說:「既然這樣,只要解釋清楚,似乎也行得通,不過瑋珊似乎很排斥讓虯龍族管理。」

  「那只是一種沒必要的種族自尊心作祟,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協助解釋。」輕疾說:「事實上,現在歲安城內應該沒有人能違抗你,只要你出面,不難達成。」

  原來是打這主意?沈洛年皺眉說:「我可不想勉強瑋珊他們聽我的。」

  「要不然……」輕疾頓了頓說:「現在畏懼你的人類很多,你這幾日在城內到處走走,願意接納虯龍族的人類可能會變多。」

  「媽的!這算什麼?」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地罵:「你乾脆叫我亂殺一些人好了。」

  「這都只是建議與分析,決定權自然在你……畢竟他們對龍族的敵意,主要來自於你招引來的騰蛇,若人類因此拒絕虯龍族,也不公平。」輕疾說:「我和你重視的事雖然不同,但保全歲安城這件事,該是一致的。」

  沈洛年思忖片刻,突然說:「虯龍族不是有尊伏之氣嗎?十日後他們親自前來,人類應該會服從吧?哪用得著我?」

  「虯龍尊伏之氣,並不是萬靈丹。僅數千載壽命的年輕虯龍,這種能力並不強,影響程度有限,就算如今仍在仙界的萬年龍王親來,若人類具有足夠的自信,或心中憎惡、排斥、恐懼等情緒夠強烈,尊伏之氣效用一樣會降低。」輕疾說:「當初白宗眾人見到敖旅,就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原來如此?沈洛年想了想說:「總之在這兒什麼事都搞不清楚,我去聽看看他們怎麼說。」當下沈洛年運出少量凱布利妖炁,對白宗居住的那大片房宅飛落。

  ◇◇◇◇

  白宗的房舍,設計上和總門的模式不同,總門那兒先是蓋起一大片圍牆,把整個空間圍住,走入大門後,裡面則是由一排排建築物與空地組合成的區塊,隨著不斷往內走,空地越多,戒備也越嚴。

  白宗這兒,土地比總門小了不少,也沒有圍上大片的牆壁,一個正方形空地上,四周圍蓋了一圈彷彿宿舍般的單層對戶建築,將這空地四面圍起;這圈建築物內外出入口不下十來處,是個很開放的空間。

  這整組建築內,有一大圈足以操練、運動、嬉鬧的大片空地,空地正中央蓋了一棟四層樓高的方形大宅,這大宅就是白宗重要人物居住的地方。

  四層樓高的建築,在歲安城中不多,騰蛇胡鬧時,這樓宅目標明顯,頂樓屋頂幾乎全毀,不過現在已重新蓋妥,還多架起了一個十餘公尺高的寬大木製高台。

  周圍的建築物,架起高台的不少,沈洛年本來還有點不明白高台的作用,飛近一看,這才發現上面站著不少輪值的引仙者,這種高台離息壤磚距離較遠,引炁仙化確實方便不少。

  大宅的屋頂高台下,是一扇三公尺寬的大型樓梯入口,門口正有兩個煉鱗引仙者守衛,他們本來無所事事地眺望著城南的大片住宅,突然眼前一花,周圍激起一陣急風的同時,卻見一個穿著紅衣的少年,彷彿鬼魅般地出現眼前,兩人忍不住同時驚呼了一聲。

  兩人一出聲,馬上引起周圍人們的注意,警訊往外傳開,高台上的四名引仙部隊馬上往下跳,樓梯下也有一排四人往上奔。不過眾人看清了沈洛年的模樣,都是驚噫一聲,停了下來,目光中透出驚佩與畏懼,不敢隨便接近。

  這大樓似乎是木製的?難怪他們都能引仙……沈洛年目光掃過眾人說:「白宗人住這兒沒錯吧?」

  「是沈……沈先生嗎?」總算有個人大起膽子問。

  「我是沈洛年。」沈洛年點點頭說:「請幫我通知。」

  引仙部隊中,遠遠看過沈洛年的人並不少,但實際接觸過的卻很少,此時他們近距離一看,見沈洛年似乎不像傳聞中的凶神惡煞,眾人稍鬆了一口氣,臉上都露出笑容。

  從樓下奔上的四人中,有個青年似乎是小隊長之類的角色。他踏前說:「沈先生,請到樓下稍候,我們馬上替你通報。」

  沈洛年點點頭,隨著青年往內,沿著樓梯一路往下走,經過四樓,到了三樓,沈洛年這才發現,似乎只有一、二樓是用息壤磚所建,三樓雖然仍有影響,但一般人該還勉可聚炁。

  此時消息已經先一步傳了下去,三樓一間房門打開,孩子般的狄純首先奔出,一面飛掠一面叫:「洛年!你沒事了?」

  沈洛年見狄純驚喜地站在自己面前,紅著眼睛說不出話,微笑說:「鏡子怎麼到妳身上了?」卻是沈洛年在狄純身上感應到「洛年之鏡」的效果。

  「藍姊說她的要給我,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變成黃大哥的給我。」狄純有點害羞地低聲說:「我一直說不用,但是他們怕我又出事,對不起。」

  沈洛年好笑地揉了揉狄純腦門說:「妳這丫頭,老是喜歡說對不起。」

  狄純紅著臉一笑,抓著沈洛年的袖子,似乎怕他又跑了。

  狄純身後,賴一心跟著從房間躍出,他奔近一把抓著沈洛年肩膀,上下打量著。

  「幹嘛?」沈洛年好笑地問。

  「你身體沒事吧?」賴一心關切地說:「小純和巧雯姊都說你受傷了?」

  「沒事。」沈洛年說。

  「那就好。」賴一心笑說:「晚些有空,我們私下聊聊。」

  沈洛年倒有點意外,沒想到賴一心會找自己說話,不過恰好沈洛年也有事想問賴一心,倒是不表反對,只點了點頭。

  其他人呢?沈洛年目光掃過,見瑪蓮、吳配睿、張志文、侯添良正在門口*,四人交頭接耳,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賴一心見狀,呵呵一笑說:「進去再說吧,剛剛正亂呢。」一面拉著沈洛年往內走。

  沈洛年這一走近,看瑪蓮等人一臉怪異,忍不住說:「怎麼?」

  四人互相對望了幾眼,最後瑪蓮鼓起勇氣,伸手捏了捏沈洛年的膀子,低聲說:「洛年……你還是正常人吧?」

  「不知道。」沈洛年笑說。

  瑪蓮似乎不知該怎麼接下去,回頭求救,站在屋內的奇雅搖搖頭,走近說:「我們哪一個算是正常人?洛年別理她。」

  「奇雅說得對。」黃宗儒笑說:「我們引仙者仙化之後,才更不像人。」

  除了奇雅和黃宗儒外,房中一角還站著印晏哲,他只和沈洛年微微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那……」吳配睿吐吐舌頭說:「洛年你還是好人嗎?」

  沈洛年白了吳配睿一眼說:「我從來不是好人。」

  聽沈洛年這麼說,吳配睿嘟起小嘴,又忍不住想偷笑。

  沈洛年憑著感應,他知道葉瑋珊等人,似乎在更往內的一間房間裡。他有點意外地說:「瑋珊、藍姊她們都在忙?」

  「在問話吧?」張志文吐吐舌頭說:「剛剛阿翰領著一部分引仙部隊,跑去和共生聯盟吵架,還好阿哲及時通知我們過去攔阻,沒真打起來……現在他們正在和阿翰溝通。」

  「共生聯盟?」沈洛年意外地說:「幹嘛找他們吵架?」

  「你不知道啦。」張志文說:「阿翰恨透了妖怪,聽到共生聯盟要讓虯龍族來管理人類,他快氣瘋了,剛剛要是晚了一點過去,恐怕就打起來了。」

  沈洛年倒沒想到白宗的重要人物之中,就有人這麼憎恨妖怪。他沈吟說:「共生聯盟為什麼住日韓區?」

  「洛年你很清楚嘛。」瑪蓮有點意外地說:「共生聯盟裡面各國人都有,醜字區空地最多,他們就選了那邊住了。」

  「其實韓國人很少,主要都是日本人。」張志文嘿嘿說:「阿猴一直希望他們重新發展動漫產業呢。」

  「每次都說我。」侯添良笑罵說:「你沒興趣嗎?」

  張志文一臉正經地說:「我對日本的影視產業比較有興趣。」

  吳配睿有點意外地說:「蚊子哥喜歡看日本片啊?」

  「喜歡啊。」張志文嘿嘿笑說:「去問妳男朋友啊,他很有研究,以前他電腦硬盤裡面放很多日本片。」

  「你不是說以前很少看電影嗎?」吳配睿有點意外地轉頭問黃宗儒。

  黃宗儒有些尷尬地搖手說:「蚊子在胡說啦,別理他。」

  「什麼啊?你們好奇怪。」吳配睿嘟起嘴說。

  「靠!」瑪蓮畢竟年紀較長,聽著聽著突然懂了,哈哈大笑說:「臭蚊子,你說*嗎?原來無敵大是專家。」

  「沒有啦。」黃宗儒漲紅臉說。

  吳配睿這才恍然大悟,她倒沒有大驚小怪,只瞄了黃宗儒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那種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看啊?」

  黃宗儒張開嘴巴,愣了半晌,突然轉頭望著沈洛年說:「那個……這幾天發生大事了,洛年你知道虯龍的事嗎?」

  眾人笑出聲來的同時,沈洛年莞爾說:「聽說了一點,你解釋一下吧。」

  黃宗儒當下簡略地把事情說了一遍,他所知道的自然和葉瑋珊大同小異,說到最後,黃宗儒說:「願意讓虯龍管理的人少之又少,現在問題的重點,還是在於他日道息又漲,人類到底能不能靠自己守住?另外就是若拒絕,虯龍會不會翻臉?」

  沈洛年想了想問:「為什麼人類這麼排斥讓虯龍管?」

  眾人一怔,彼此互望瞭望,賴一心開口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人類的事情當然要人類自己來決定啊。」

  是這樣嗎?看來輕疾的期待要落空了。沈洛年正沈吟,黃宗儒卻目光一轉說:「不管哪種政治體制,其實都是少數幾個人決定一切……如果虯龍真比人類公正無私,我並沒這麼排斥,不過在阿翰面前我不敢這麼說。」

  「搞政治的都沒好人啦,讓虯龍管我也無所謂。」張志文也撇嘴說:「不過像阿翰一樣討厭妖怪的人想必不少,拒絕虯龍倒是免得自己先打起來,不過前提是『守得住』。」

  「守不住呢?」瑪蓮瞄了張志文一眼。

  「死光可就沒戲唱了。」張志文攤手說:「守不住當然還是請虯龍保護比較妥當。」

  瑪蓮一瞪眼,正想罵人,張志文已經搶先一步說:「我可不是怕死,我自己隨時都逃得掉,這是替大家著想。」

  瑪蓮倒也無話可說,白了張志文一眼說:「算你有理。」

  張志文笑嘻嘻地說:「萬一城破了,我會帶著阿姊逃的。」

  瑪蓮啐了一聲說:「你自己一個人滾吧。」

  眾人正笑中,通往內房的那扇門突然打開,劉巧雯探出頭來說:「大家可以進來了……咦,是洛年?」

  「洛年來了?快進來。」葉瑋珊驚喜的聲音,跟著從裡面傳了出來。

  「大家進去。」賴一心拉著沈洛年往內走,眾人紛紛跟著走入,裡面除了李翰、葉瑋珊、劉巧雯之外,黃齊、白玄藍夫婦也在其中。他們看到沈洛年,紛紛打招呼,也忍不住上下打量沈洛年,畢竟那夜沈洛年黑氣瀰漫、慘白鐵青彷彿死人的面孔實在太過可怖,讓人難以忘懷。

  這間會議室空間並不算大,一張大方桌,四面各放了四張椅子,眾人隨意坐下,白玄藍等人先和沈洛年稍做寒暄,等眾人漸漸安靜下來,葉瑋珊這才開口說:「剛剛李大哥一時衝動,私帶部隊滋事,『特別隊隊長』的職務暫時交卸下來,復職之前,先和我們一起行動。」

  「是。」李翰語氣沈重地說:「大家抱歉,剛剛是我不對。」

  「既然洛年來了,我們剛好趁這時候向洛年請教虯龍族的事。」葉瑋珊停了停,望向李翰說:「李大哥,你若是沒有自信能保持冷靜、參與討論,要不要先休息片刻?」

  李翰遲疑了一下,終於站起說:「宗長說得對,諸位抱歉,我先告退。」他對眾人行了一禮,轉身往外走。

  葉瑋珊等李翰離開,這才望著沈洛年,露出微笑說道:「洛年,城內的大概情況都知道了嗎?」

  沈洛年也不提兩人曾以輕疾對話,只說:「剛剛宗儒提了一些。」

  「是的。」黃宗儒接口說:「我已經大概解釋了虯龍族和共生聯盟的目的。」

  「那樣最好。」葉瑋珊說:「洛年有什麼建議嗎?」

  這時該怎麼說呢?沈洛年沈吟片刻之後說:「我先把虯龍族可能會提出來的條件,說一下吧。」

  剛剛怎麼沒提?葉瑋珊吃驚地說:「你知道?」

  「只是有可能,聽一聽當參考吧。」沈洛年當下把輕疾對自己說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

  等沈洛年說完,葉瑋珊沈吟片刻之後,才開口說:「虯龍這方面的需求,聽起來並不算太過分……大家的意見呢?」

  黃宗儒見無人開口,輕咳了一聲說:「納為妾侍的部分,若真是你情我願,沒有強迫的成分,就先不提,若只是單純需要徵求三百僕婦維持龍宮,並不困難。」

  「是啊。」張志文笑說:「眼前這種狀態下,就算不給錢,恐怕都會有一堆人搶著去。」

  「我有問題。」瑪蓮問:「洛年,你剛說『部分換靈』是什麼意思?」

  沈洛年說:「換靈也可以讓普通人軀體仙化,獲得炁息,類似變體或引仙。」

  「那麼虯龍換靈強不強?」瑪蓮笑說:「若是很強,我以後去當個半年女僕,然後想辦法辭職!」

  「我不清楚。」沈洛年搖頭說:「不過換靈獲得的能力,虯龍是可以收回的,離開前應該會被取消掉。」

  「靠!居然還會收回去。」瑪蓮失望地說:「怎麼這麼小氣?」

  奇雅開口說:「如果我們答應這個條件,但請虯龍不要干涉人類呢?」

  葉瑋珊沈吟說:「若能藉著這條件,換取……比如五十年的保護,但卻不干涉人類內政,那就最好了。」

  坐在葉瑋珊身旁的白玄藍,低聲問:「五十年夠了嗎?」

  「當然越久越好。」葉瑋珊說:「不過若妖質取得沒有大問題的話,五十年已經可以訓練一批足以抵擋鑿齒的引仙部隊了……阿哲,植物萃取妖質的事情,測試得如何?」

  「報告宗長。」印晏哲開口說:「已經找出了由妖藤中萃取妖質的方式,但是含量太少了,是否要派千羽部隊去道息較濃處取其他植物?」

  葉瑋珊沈吟說:「等這場戰亂過去了再說,萬一出了意外,這時不方便派人支援。」

  「是。」印晏哲恭謹地應答。

  葉瑋珊看看眾人的表情,見似乎沒人有意見,她目光轉向沈洛年說:「洛年,你還有什麼建議嗎?」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你們……完全不考慮讓虯龍管理?」

  葉瑋珊一愣,有點意外地說:「難道你同意?」

  「我以後……應該會和懷真住在山裡,誰來統治人類這件事其實與我無關。」沈洛年頓了頓說:「不過讓人類被強大的虯龍族保護,我覺得也不錯啊,至少確定安全。」

  「啊哈!我也不覺得是壞事。」張志文拍手笑說:「多虧洛年,我一直不敢說呢,不過我可不想去山裡住。」

  葉瑋珊目光轉向眾人說:「還有其他人也贊成……或無所謂的嗎?」

  「我也無所謂。」侯添良跟著笑著舉手說:「還好阿翰不在。」

  「阿翰在我才不敢說實話。」張志文吐舌頭說。

  「阿猴哥和蚊子哥好老奸。」吳配睿笑著說:「我不懂哪個好,但是我投洛年一票。」一面看了身旁的黃宗儒一眼。

  「我對虯龍族的統治方式還不瞭解。」黃宗儒說:「所以暫時保留,不讚成也不反對。」

  奇雅點頭說:「我和宗儒一樣,在意的是管理的方式。」

  葉瑋珊倒沒想到,沈洛年這麼一表態,就將近半數的人不表示反對。她轉頭說:「舅媽,你們的想法呢?」

  白玄藍和黃齊對看一眼,白玄藍一笑說:「若是沒有妖怪來犯,我和齊哥倒是挺想去山裡住的。」

  黃齊點點頭,和白玄藍相對一笑。

  也就是沒意見?葉瑋珊轉頭說:「巧雯姊?」

  「宗長,我旁聽就好了。」劉巧雯微笑說。

  「沒關係的。」葉瑋珊說:「巧雯姊不用客氣,說說想法無妨。」

  「我個人是沒什麼意見。」劉巧雯想了想才說:「不過若虯龍統治,應該是集權帝制吧?就算靠嚴勘威、梁明忠他們去安撫人民,也不是這幾日內就能辦到的,他們也未必同意。」

  「何必管一般人想什麼?」瑪蓮哼聲說:「等他們能靠自己保護自己再說吧。」

  劉巧雯點頭說:「眼前的情況下,一般人確實沒什麼力量……不過若希望日後統治順利,還是要做做表面工夫。」

  「巧雯姊剛說的兩個人是誰?」沈洛年轉頭對身旁的狄純低聲問。

  「我不知道。」狄純眨眨眼,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是第一次開會。」

  狄純的右手邊坐著侯添良,他聽到兩人的對話,湊近說:「就是台灣專門搞政治的那些人。」

  「喔?」沈洛年點點頭,也不去在意了。

  「巧雯姊。」葉瑋珊想了想說:「先不管一般人的狀況,妳覺得總門會同意嗎?」

  劉巧雯思忖片刻後說:「很難說,掌權者通常都不願意交出權力,不過因為洛年的關係,如今白宗已明顯壓過總門,總門若奉虯龍為尊,說不定還比較劃算。」

  「所以他們很可能同意?」瑪蓮皺眉說:「我不喜歡被妖怪管,但我也不喜歡去山上,我喜歡熱鬧!」

  「阿姊。」張志文笑說:「妳其實根本不喜歡被管吧?不管是不是妖怪。」

  瑪蓮微微一愣,隨即嘿嘿笑說:「好像真是這樣。」

  葉瑋珊目光掃過沒開口的幾個人,賴一心一直都抱著反對的態度,倒不用多問,狄純一來還小;二來她一向沒什麼主見……葉瑋珊望向印晏哲說:「阿哲有沒有什麼意見?」

  印晏哲聞聲,挺直腰桿大聲說:「宗長,我個人傾向拒絕。」

  「為什麼?」葉瑋珊微笑問。

  「我和賴師兄的想法相同,我也認為人類的事情,該讓人類自己處理。」印晏哲正色說。

  葉瑋珊點點頭想了片刻,才對眾人說:「若答應,日後虯龍管理不善,我們仍可離開,但一般人不行;而若拒絕,日後萬一歲安城抵擋不了妖怪的攻擊,我們也許仍有機會逃生,一般人也辦不到……請大家別忘記,這決定牽涉了這城裡面四十萬人的未來,也許他們沒有什麼發言權,但擁有發言權力的我們,更必須替他們考量清楚,不能只從自己的角度來判斷。所謂權責相符,有了權力就有責任,做決定前,我們必須考慮如何負責。」

  如何負責?想到這一點的人倒不多,眾人面面相覷間,瑪蓮忍不住開口說:「宗長,負責是什麼意思?」

  葉瑋珊深吸一口氣,這才接著說:「若決定答應,萬一日後虯龍族暴虐無道、殘民以逞,我們得竭盡全力,趕走虯龍,協助人類奪回統治權。」

  「虯龍沒這麼容易趕走吧……」吳配睿咋舌說:「那如果我們不答應虯龍呢?」

  「不答應的話,就得靠人類自己守城,得要有和滿城人民共存亡、堅守到最後一刻的心態。」葉瑋珊說:「不能看到狀況不妙,白宗就自己先拔腿開溜。」

  眾人發愣的同時,沈洛年也正暗暗詫異……葉瑋珊比過去更有決斷力,自己倒是知道,但什麼時候變這麼熱血了?這反而比較像是賴一心會說的話……沈洛年望著葉瑋珊,突然發現她正和賴一心交換眼神,相對而笑,只不過賴一心的笑容帶著肯定,葉瑋珊卻帶著一絲苦澀。

  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明白,葉瑋珊已經知道,若真有這兩種情況發生,賴一心一定會這麼想,反正無法阻止,索性及早揭破,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總而言之,他們是一群他媽的大好人,不會選省力的路走就對了。

  而葉瑋珊剛剛這麼一說,問題自然也變得沈重了起來。張志文見沒人說話,一吐舌頭說:「這樣好不好?我們白宗別出主意,讓別人決定吧?」

  這話一說,眾人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葉瑋珊也露出笑容,片刻後才搖頭說:「除非我們當真決定就此離開歲安城,或從此服從總門,不再幹涉他們的統治,否則不發言,也是一種責任。」

  見眾人都沒說話,葉瑋珊輕嘆口氣說:「三日後與總門、共生聯盟的會議,我也會把這些話說一次……但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凝聚出白宗的共識,並針對虯龍可能的反應,做出應變的計劃,請大家儘量把想法交換,統合意見……」

  望著正有條不紊說明的葉瑋珊,沈洛年突然有種陌生的感受,過去那個曾讓自己心動的女孩呢?是長大了?還是改變了?

  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湧起一陣煩悶,趁葉瑋珊說到一個段落,他站起開口說:「我在外面等。」

  「洛年,怎麼了?」葉瑋珊意外地說。

  「我知道的事情已經說了,其他事我沒興趣,你們討論吧。」沈洛年轉身往外走。

  「洛年我陪你。」狄純連忙跟著站起。

  「妳老說自己不懂,就留這兒多學點東西。」沈洛年把狄純壓回椅子上,他一面往外走一面說:「我暫時不會溜的,放心。」

  沈洛年關上門,走到外面那間空房間,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思考著現在的狀況。

  就如剛剛葉瑋珊所說,不管說不說話,參與決策就要負責,自己既然打算離開歲安城,當然沒資格在會議中說三道四,一切都隨他們吧。

  這次既然來了,就儘量幫他們度過虯龍統治、鑿齒圍城這些事,之後……差不多真的可以別再管了,雖然這些都是好人,但過去的那份感覺已漸漸消失,只要別再聯繫,應該能慢慢忘了他們吧?

  沈洛年正思考著,通往內室的門突然打開,他轉過頭,卻意外地看到劉巧雯走了出來。

  「洛年。」劉巧雯關上門,微微一笑說:「可以和你談談嗎?」

  沈洛年意外地說:「妳不開會嗎?」

  「我畢竟當過叛徒,不適合說太多。」劉巧雯笑說:「反正我也很少有機會能和你聊,我想先謝謝你,那天救我脫險。」

  「沒什麼,請坐。」沈洛年無可無不可地說,並一面接著說:「我聽瑋珊說,妳不是真的叛徒。」

  劉巧雯苦笑了笑說:「這真是一言難盡。」

  沈洛年倒也不是很有興趣,只看了劉巧雯一眼,隨便她要不要說明。

  「對了。」劉巧雯想想又說:「上次你來找的鄒朝來,我有找到人,讓他回去了。」

  差點忘了這件事,沈洛年點頭說:「多謝。」

  劉巧雯望望沈洛年說:「洛年,我一直想問你,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不會啊。」沈洛年說。

  「那為什麼你這麼幫忙瑋珊他們,卻都懶得理我?」劉巧雯笑說:「我本來還以為你喜歡瑋珊呢,不過看到後來,似乎又不是那個味道。」

  為什麼自己一直有點排斥這女人?沈洛年看著劉巧雯,想了想說:「妳心思太複雜了,我老是不知道妳在想什麼。」

  劉巧雯好笑地說:「難道其他人的心思你就知道嗎?」

  雖然這是真的,倒不能承認。沈洛年說:「而且妳以前偽裝成叛徒,我當然對妳比較沒好感。」

  「這倒也是。」劉巧雯頓了頓說:「其實……我的背叛,也不全然是假的。」

  沈洛年微微一怔,看著劉巧雯。

  「雖然離開前,確實和藍姊、齊哥溝通過,但卻沒談妥。」劉巧雯望著上方的屋頂,沈吟片刻才說:「說老實話,若不是你製造洛年之鏡,又幾次救他們脫險,加上傳授了引仙之法……白宗早就和其他宗派一樣,若不是消失,就是被總門吞了。」

  這倒是很有可能,沈洛年說:「妳的意思是……」

  「我本來是要藍姊帶著整個白宗投入總門的,但她堅持不肯,所以才以叛離的方式離開,其實和撕破臉也差不多了。」劉巧雯苦笑說:「我過去老是覺得藍姊沒有遠見,也太沒決斷力,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她畢竟比我高明。」

  這似乎也不能用高明來形容……沈洛年搖搖頭說:「只是妳運氣不好。」

  「我當初叛出白宗,主動進入總門,一方面也希望他日白宗有難,我有機會出一份力。」劉巧雯說:「只不過沒想到,帶去的人統統死了,最後還靠你救了一命。現在大家雖然仍對我很客氣,我總不好太厚臉皮,反正現在瑋珊當了宗長,她又聰明又有人望,也越來越有決斷力,我也沒什麼好操心的……所以我特別拜託宗長,讓我出來陪你聊聊。」

  「我不需要人陪。」沈洛年說。

  「我知道,你老是獨來獨往。」劉巧雯突然輕笑說:「不過你救走小純之後,不是照料了她快一個月嗎?你這個大男生也懂得照顧小女孩,可真不簡單。」

  沈洛年想起那段日子,忍不住搖頭,不過雖然累,回憶起來卻也不難過……沈洛年不想多提此事,瞄了劉巧雯一眼說:「妳說當初叛離時,幾乎已經和藍姊撕破臉?」

  「是啊,怎麼了?」劉巧雯問。

  「那為什麼藍姊還會找妳幫忙?」沈洛年說。

  劉巧雯微微一怔,目光垂下說:「這……」

  「不想說也沒關係。」沈洛年說:「我只是隨便問問。」

  劉巧雯沈吟片刻,苦笑說:「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因為藍姊知道,只要讓齊哥來找我,我一定會幫的。」

  這話什麼意思?沈洛年微微一愣,目光轉向劉巧雯。

  劉巧雯澀然說:「我以前曾經很喜歡齊哥。」

  原來如此?沈洛年大吃一驚,黃齊看來這麼忠厚老實,原來其實也不怎麼安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04:38

第十二集  第六章  乘龍而至

  狄靜看沈洛年和狄純的表情,狐疑地說:「除非……除非她和你生了孩子,你既然是妖怪,說不定不用一年……」

  「小靜!」狄純紅著臉頓足說:「妳又胡說什麼?我……我才沒有……洛年也不是妖怪。」

  「妳老糊塗了嗎?」沈洛年忍不住瞪了狄靜一眼,這才疑惑地自語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翔彩。」輕疾突然在沈洛年耳中低聲說。

  「什麼?」沈洛年一呆,扭身飄開低聲問。

  「白澤血脈,想必藉著精元傳遞了。」輕疾又說:「直接取精元化形的翔彩,血緣在某個程度上,比狄靜更接近狄純。」

  沈洛年一驚說:「你怎不早說?」

  「白澤血緣傳遞的規矩,是極少數人保有的秘密,你知道前,我不能說。」輕疾說。

  「難怪翔彩上次會那麼說……」沈洛年想起了「既視感」的事,愣了愣說:「所以以後就變成翔彩才是白澤血脈了?就這樣一直在寓鼠中傳下去?」

  「對,之後就會傳給和翔彩血緣最近的雌性寓鼠……但這能力對寓鼠無用。」輕疾說:「寓鼠雖然會作夢,但醒來並不記得……所以上次翔彩才無法確定。」

  原來如此,沈洛年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

  眾人看沈洛年轉身「算命」,都閉著嘴等候,只有狄靜不明白沈洛年在幹嘛,見他突然笑出聲,狄靜忍不住罵:「這臭小子瘋了嗎?」

  沈洛年已知梗概,回頭望著兩人說:「白澤血脈,已經傳到寓鼠去了,不過寓鼠記不得自己的夢,這能力等於沒用。」

  「你又胡說什麼?怎會傳到什麼鼠身上去?」狄靜怒斥。

  若不是看狄純面子,就先給這老太婆兩巴掌。沈洛年瞪了狄靜一眼說:「寓鼠妖仙翔彩,取小純精元化形為人,論血緣比妳還近,小純吃下植楮果夾的那一剎那,這能力就轉到那妖仙身上了。」

  狄靜大吃一驚,望著狄純說:「這……這是真的嗎?」

  狄純也不知會這麼發展,她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仍點了點頭。

  「這……」狄靜本知狄純不懂騙人,只以為另有不明的原因,使得狄純認為自己失去能力,聽到這合情合理的解釋,她萬念俱灰地說:「太糟蹋了……太浪費了,你們居然把這能力轉到妖怪身上去?」

  「這傢夥折磨妳九十年,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慚愧。」沈洛年皺眉走近說:「還是殺了她好了?」

  「不要。」狄純忙擋在狄靜身前驚呼說:「洛年,別再殺人了……而且,她是我妹妹。」

  看樣子狄靜應該信了這件事,那殺不殺倒是無妨……沈洛年望著狄靜說:「狄老太婆,我雖然和白宗無關,但總門若是再找白宗和小純麻煩,我可不介意再來殺人。」

  狄靜看了沈洛年一眼,只憤憤地哼了一聲。

  沈洛年目光掃過眾人,見眾人那股防備的情緒雖然已經淡了,但還是透著害怕的氣味,他不禁有點沒趣,嘆口氣說:「小純對大家解釋吧,我走了。」

  「洛年?」眾人驚呼聲中,卻見沈洛年體外炁氣瀰漫,拔空而起,直向著九回山的方向飛去。

  「他……為什麼又走了?」葉瑋珊追出兩步,怔怔地說:「在這兒,他誰也不怕啊。」

  「洛年畢竟殺了太多人,留在這兒,我們也難做。」白玄藍走近低聲說:「先放了狄部長,我們回去再商議。」

  葉瑋珊回過神,轉頭對狄靜說:「狄部長……」

  「小純既然想跟你們,你們把她帶走吧。」狄靜知道白澤血脈喪失,已萬念俱灰。她從當初的狄宗,到後來的總門,就是靠著掌握白澤血脈的機密,而掌握先機,並得享權勢和高位,如今一切成空,自己位置能不能保都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

  狄純有點擔心,低聲喊:「小靜?」

  「這些年是我對不起妳。」狄靜挺直腰桿,昂首說:「但我不後悔這麼做,如果妳恨我,我也無話可說。」

  「走吧。」葉瑋珊走近輕攬著狄純,望著狄靜說:「狄部長,且讓晚輩說一句,城外仍有大批鑿齒,我們人類互鬥實在不智,今夜如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狄靜依然不想說話,只搖了搖頭。

  葉瑋珊也不多說,招呼眾人外掠,往白宗在城南的居所飛騰。騰掠中,李翰突然開口說:「宗長,沈先生那功夫,就是……闇屬玄靈的法門嗎?」

  葉瑋珊都忘了曾和李翰提過這事,而因為剛剛沈洛年離去前的目光,讓她覺得彷彿有什麼重物正壓在胸口,心情十分鬱悶,僅隨便點了點頭說:「可能吧。」

  「那功夫不只無法感應,在壓縮息壤磚建起的城中依然有用,真是太棒了。」李翰卻有點興奮地說。

  「我可不敢學。」張志文咋舌說:「剛剛洛年那模樣很可怕耶,真的很像……很像……」他頓了兩頓,終於還是沒說出口。

  「剛剛我看洛年那樣,很害怕耶。」吳配睿跟著說。

  瑪蓮嘖了一聲說:「阿姊也有點心驚膽顫的。」

  黃宗儒突然低聲說:「洛年……也許就是發現我們都在害怕,才離開的。」

  眾人其實多多少少都有這種感受,此時黃宗儒這麼一提,一時之間,誰也說不出話來。

  直到眾人回到白宗在城南的大屋,落地時,張志文突然開口說:「其實我一直很想問,洛年真是人吧?」

  「你胡說什麼?」瑪蓮忍不住開罵。

  「洛年當然是人。」吳配睿也忍不住跺腳說:「蚊子哥又胡說八道。」

  「有時想想……」張志文抓頭說:「他和懷真姊,真的都很古怪啊。」

  這話也有道理,眾人都皺起了眉頭。這時奇雅瞥了張志文一眼,開口說:「是不是妖怪不重要。」

  「對啊!」瑪蓮瞪眼說:「就算是妖怪,他也比你可靠多了。」

  「阿姊別這樣啦。」張志文苦笑搖頭,頓了頓才說:「若只是妖怪就罷了,剛那樣子,看起來……實在不像活人啊。」

  這話彷彿一根刺,穿到了眾人的心中。瑪蓮怒氣勃發地罵:「你住口!」跟著一巴掌揮了過去。

  張志文連忙往外閃,一面求饒說:「我不說了,阿姊別生氣。」

  但這時眾人心中仍不免蒙上一層陰影,若沈洛年當真是什麼鬼物,那也太可怖了。

  在這一片沈寂中,李翰突然開口說:「沈先生不可能是妖怪的。」

  大夥兒目光都轉了過去,李翰露出微笑說:「當初我們早就做過了仔細的調查,沈先生身家資料、小時紀錄都一清二楚,妖魔鬼怪有必要為了混入人間,花這麼多工夫嗎?何況我們認識沈先生那時,道息才剛開始增長,怎麼可能有這麼厲害的妖怪出現?」

  這話說得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沒錯,當初想收沈洛年入白宗,也做過了身家調查,而且過去沈洛年根本就是個普通學生,怎麼可能不是人?

  「對啊!」張志文馬上拍手說:「若我是妖怪,才不會去上學。」

  「靠,都是你在說。」瑪蓮笑了起來,推了張志文一把。

  這一掌沒蘊含力道,張志文倒是笑嘻嘻地受了。兩人正打鬧間,賴一心突然大聲說:「阿翰說得有道理!下次得跟洛年道歉。」

  葉瑋珊微微一怔,轉頭說:「怎麼了?」

  「我剛確實有點懷疑洛年不是人,要記得跟他賠罪。」賴一心想想又皺眉說:「不過殺這麼多人還是不對……」

  「這是自衛。」瑪蓮說:「那些渾蛋拿槍指著我們,難道我們真的束手就縛?我們也就罷了,小純和洛年一定走不掉。」

  賴一心皺眉說:「一開始確實是自衛……但後來實在……」

  「反正現在不是白宗在執法,暫時先不管這問題。」葉瑋珊低聲說:「你以後也別特意跑去找洛年道歉……說了反而不自在。」

  「這樣嗎?」賴一心沈吟了一下,說道:「宗儒剛剛不是說,洛年是因為我們都怕他才走的?」

  這話一說,葉瑋珊心情又沈重了起來,眾人彼此互望,這一瞬間,都有幾分慚愧。

  黃宗儒的猜測,雖然不能說不對,但沈洛年這麼急著離開的真正原因,卻是因為必須找個地方安靜療傷,否則根本沒法斂回闇靈之力。

  今晚總門一戰,除了被高輝砍出的兩處重傷外,那些宿衛也在沈洛年身上劃了不少淺劍痕,沈洛年心裡有數,等闇靈之力一退,自己一定不好過。

  白宗眾人討論的同時,他已飄入深山,先找了個山坳土隙處趴下,再用草葉把自己身形遮起,等一切準備妥當,他這才深吸一口氣,咬牙收回闇靈之力,讓道息重新往軀體內泛出。隨著凝結的肉體開始活化,各種感覺由神經傳遞迴大腦,劇痛在這一瞬間從全身各處同步襲來,沈洛年縱然已有心理準備,仍忍不住渾身一抖,承受不住地昏了過去。

  ◇◇◇◇

  不知昏迷了多久,沈洛年在口乾舌燥、渾身無力的狀態下醒來,他身子微微一動,發現後背腰間一陣隱隱作痛,似乎那兒的傷勢仍未完全復元,但這種疼痛感,應該也不用花太久時間……看來這次受傷,恢復得挺快。

  沈洛年閉著眼睛又休息了好片刻,這才身子放輕,緩緩飄起,找個瀑布脫光身子,站在水下,一面讓冷水淋頭,一面摸了摸肚子。他四面望瞭望,不禁微微嘆了一口氣。

  雖然四二九大劫之後已經過了快一年,但這兒畢竟是新生的土地,除了靠妖炁和土壤就能生長的植物之外,連一般植物都不多,更別提鳥獸蟲蛭,溪水中也還沒有魚蝦,想吃東西,除了啃妖藤之類的植物外,就只能去海裡抓魚了。現在肚子這麼餓,真有點懶得去,問題是不吃又不行……

  沈洛年正煩惱,耳中輕疾突然開口說:「這五天中,白宗葉瑋珊找過你兩次,第二次有留言,現在要聽嗎?」

  自己躺五天了嗎?原來不是恢複變快,其實也躺了好一陣子……怪了,五天沒吃、沒喝才這樣?自己身體似乎越來越不像人類了……沈洛年想起當時眾人的神情,心情一陣鬱悶,嘆了一口氣才說:「現在聽。」

  輕疾換成葉瑋珊的聲音說:「洛年,我們和總門談過了,針對小純的事情,兩方已取得諒解,應該不會再有事了。現在總門由呂緣海部長為首,他希望白宗和共生聯盟加入總門,改製成一個叫作『噩盡聯合會』的新組織,一起為歲安城出一份力,我們還在考慮……不過這些你該沒興趣吧?」

  「關於你的事,和總門碰面時,我們沒提,總門也沒提……總之,我想總門該不敢打歪主意了,你來應該沒什麼危險,我們真的都很想見你,能和我們聚一聚嗎?」葉瑋珊頓了頓,又說:「你這幾天似乎很忙,我找了兩次,你都無法應答……聽小純說你那晚有受傷,應該沒事吧?方便的話,回個訊讓我們安心好嗎?別忘了。」

  聲音結束後,沈洛年等了片刻才開口說:「沒了嗎?」

  「沒了。」輕疾說:「需要知道兩通來訊的時間嗎?要回訊嗎?」

  「不用了,去找吃的。」沈洛年上岸著裝,背起背包,飄身向著山谷外飛去。

  ◇◇◇◇

  片刻後,沈洛年砍了一小截妖藤,削去皮,坐在一處山巔上,一面看海一面慢慢地啃食。咬著咬著,沈洛年突然說:「鑿齒都沒攻城嗎?」

  「你問我嗎?」輕疾說:「此為非法問題。」

  「小氣。」沈洛年哼了一聲說:「這種事又不算秘密。」

  「但也不是常識。」輕疾說:「你回訊詢問或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要。」沈洛年一面嚼一面說。

  輕疾停了幾秒之後才說:「如果那位葉小姐,又傳訊來呢?還是不聽嗎?」

  沈洛年一怔,遲疑了一下才說:「我沒這麼說,問這幹嘛?」

  「我以為你跑到這麼遠處,是為了不想感應到歲安城的狀態,那麼也不需要再與葉小姐聯繫了。」輕疾說:「但如果人類遇到強敵或危險,你最後還是忍不住會去幫忙的話……還不如早點幹涉。」

  沈洛年也很清楚,當真要狠下心不理會葉瑋珊,自己是辦不到的,不過輕疾會這麼建議倒是挺新鮮。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這話什麼意思?」

  「若歲安城那兒的人們,在規劃未來的時候,能做出正確選擇,發生危險的機率就會降低。」輕疾接著說:「你或許可以考慮改變自己的處事方式,主動使歲安城往比較安全的方向發展。」

  沈洛年沈默了片刻,突然說:「你今天話特別多,而且好像有點古怪……到底是想說什麼,直說成不成?」

  「此為非法問題。」輕疾說。

  「媽的。」沈洛年好笑地說:「那你就別嘮叨。」

  輕疾還當真住嘴了,但沈洛年口中雖然這麼說,卻不大安心。輕疾不會關切自己或任何一個人類的未來,他本體后土擔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避免自己成為真正的屍靈之王,所以才和自己有這種例外的溝通……剛剛那個建議,應該也與阻止自己使用闇靈之力有關,換個角度說,自己不理會那建議的話,是否代表未來很可能又會被迫使用闇靈之力?

  但若非必要,自己又怎會使用?那晚殺了這麼多人後,歲安城內該沒人敢找自己或白宗麻煩,又怎麼還會讓輕疾這麼判斷?

  難道是有外敵?莫非鑿齒正猛烈地攻城,歲安城將要守不住?

  這不大可能吧?歲安城使用了大量的壓縮息壤土,鑿齒只要接近城牆附近,馬上就會被槍炮射傷,根本殺不進去。就算他們四面圍城,有能飛行的千羽部隊,加上城中央培育了大片生長迅速的妖藤,應該也困不死歲安城的人……而且上次觀察城外,鑿齒看起來實在沒什麼攻城的意願。

  難道歲安城中,儲備的彈藥太少?又或者鑿齒突然聰明起來,找到辦法讓歲安城守不下去?就算如此,白宗眾人靠著鏡子,想殺出重圍逃入宇定高原,也不太困難,就怕他們該跑不跑,打著和歲安城共存亡的傻主意,到時被幾萬鑿齒團團圍住,想跑也跑不了。

  想到這兒,沈洛年眉頭皺了起來,其他人不敢說,賴一心說不定真會幹這種事,而賴一心不走,葉瑋珊、瑪蓮自然不會走,接著奇雅、張志文、黃宗儒恐怕也會留下,最後侯添良、吳配睿當然也只好奉陪。

  說來好笑,白宗眾人就像一捆粽子一樣,提起一個,整串都跟著起來……沈洛年正自好笑,但一轉念,眉頭又皺了起來,說起來,自己似乎也被綁在那捆粽子當中?

  媽的,我才不繼續趟渾水!沈洛年扔下吃剩的妖藤,拍拍肚子哼聲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等我傷勢完全復元,我要先去搜刮幾個應龍寶庫!把咒誓處理掉。」

  沈洛年本是有點自言自語的味道,沒想到說完後過了幾秒,輕疾突然說:「你這樣一直盜取應龍寶庫,不擔心牽連其他人類嗎?」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他們會知道是人類偷的嗎?」

  「機會雖然不大,但也很難說。」輕疾說:「你過去已經和不少妖族衝突過,什麼時候會對人類造成影響,誰也不知道,比如上次騰蛇騷擾歲安城的事情,就與你有關。」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這話雖然有道理,但實在不像是輕疾會說的話,今天這泥土傢夥真的很古怪……沈洛年越想越不對勁,終於忍不住說:「你意思是,我之前已經做了什麼會影響人類的事嗎?」

  輕疾停了片刻才說:「以你現在獲得的資訊來說,我沒法給你肯定的答案。」

  「你這說話老愛拐彎的傢夥!」沈洛年罵說:「我和瑋珊聯繫就會獲得資訊了對不對?」

  「此為非法問題。」輕疾說。

  這泥土渾蛋!沈洛年悶哼說:「找她就找她吧,聯繫白宗葉瑋珊。」

  「請稍候。」輕疾過了片刻說:「對方此時無法應答。」

  「什麼意思?」沈洛年微微一怔。

  「就是對方沒有回應。」輕疾說:「比如昏迷、死亡……」

  輕疾說到一半,沈洛年已經跳了起來,控制著凱布利往西北方的歲安城飛,這時才聽到輕疾悠悠地說:「當然,不想回答或沒時間回答也有可能。」

  聽到這一句,沈洛年這才在空中突然一頓,罵說:「媽的,說快點不行嗎?」

  輕疾倒是沒什麼特別反應,只接著又說:「比如你前幾日的狀態,也是如此。」

  雖然葉瑋珊的狀況,輕疾不可能不知道,但就算自己開口詢問,八成也是一句「非法問題」就把自己打發掉了。沈洛年畢竟放心不下,不再多說,繼續往西北飛去。

  ◇◇◇◇

  隨著距離逐漸接近,沈洛年還沒飛出高原區,已經感應到了那兒的炁息狀態,沈洛年心頭一鬆,還沒到九回山區就停了下來……卻是他已經感覺到葉瑋珊等人的炁息,他們正好端端地在歲安城中,一點特殊的狀況都沒有。

  同屬人類的炁息,本來並不是這麼容易分辨出個人特色,但白宗眾人一來擁有洛年之鏡,炁息比其他人強大,加上發散型與爆訣也是種可以分辨的特色,這幾種狀況同時出現,除葉瑋珊以外自然沒有旁人。

  葉瑋珊停留的地方,似乎另聚集了頗多變體者,可能歲安城中的人們正在開會吧?不過除白宗眾人之外,其他人的炁息量,居然也都比總門地下室出現的變體部隊還要豐沛,看起來他們是聚在一個道息比地面還濃密的地點,歲安城裡面難道還有更大的地下室?

  沈洛年注意力接著往外散,觀察著外圍鑿齒的狀態。鑿齒似乎仍只是四面圍困而已,也還沒打算攻城,而鑿齒陣中,一時也感覺不出有沒有強大的妖怪。

  該沒什麼問題吧?等葉瑋珊有空,自然會與自己聯繫。沈洛年正想離開,耳中輕疾開口說:「白宗葉瑋珊要求通訊。」

  來了嗎?沈洛年注意力轉回歲安城,剛剛那群人果然已經散開了。沈洛年這才開口說:「好。」

  「洛年,你身體沒事吧?我剛剛正忙,沒法回訊。」葉瑋珊關切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沒事。」沈洛年說:「找我有事?」

  「也沒什麼……」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我們聽說你那晚有受傷,很擔心,真的沒事嗎?怎麼這麼晚才和我聯繫?」

  「雖沒全好,但已經差不多了。」沈洛年說:「我前幾天都昏迷著。」

  「昏迷?那一定是很嚴重的傷啊。」葉瑋珊一驚,焦慮地說:「你怎麼還自己一個人跑了?那天該留下讓我們照顧的。」

  沈洛年輕哼了一聲說:「留下?算了吧。」

  葉瑋珊暗暗心驚,沈洛年當時果然察覺到眾人神態有異,卻不知道有沒有真的生氣?她想了想才接著說:「我們不知道你會這麼特殊的功夫,一時都有點嚇到……但大家心裡都很感激你。」

  「反正快好了。」沈洛年不想多提那件事,直接問:「這幾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對了,該向你請教的。」葉瑋珊說:「你對虯龍族,瞭解的多嗎?」

  怎麼突然提起虯龍族?沈洛年說:「不很清楚,只知道過去似乎曾統治過人類……上次那個共聯的誰不是說了一堆嗎?我知道的不比他多。」

  「你說張士科張盟主嗎?」葉瑋珊輕嘆一口氣說:「就是因為他們昨晚回到歲安城了,我們今天才開了這麼久的會。」

  沈洛年一怔說:「他們找來虯龍族了?」

  「嗯,昨晚他們乘青龍而至……」葉瑋珊頓了頓說:「十日後,月圓之夜,虯龍族就會來聽回音,看人類願不願意再度接受虯龍族的統領。」

  這可真是件大事……所以輕疾才一直要自己和葉瑋珊聯繫?但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沈洛年詫異地說:「你們想讓虯龍族管嗎?」

  「當然不想啊。」葉瑋珊說:「何況幾天前他們才來破壞過一次,城內大多數人對龍族都很反感。」

  「上次?」沈洛年一怔,醒悟說:「那次來襲的是騰蛇,屬於蛟龍一族,不一樣的。」

  「是嗎?」葉瑋珊說:「不是為了統治方便,先給我們下馬威嗎?不然那些龍為什麼要來這兒肆虐,又似乎並不想真的傷人?」

  「呃……瑋珊。」沈洛年突然明白,莫非就是因為騰蛇的關係,他們才不想讓虯龍統治?雖然說誰統治與自己無關,但這果然是自己造成的影響。他有幾分尷尬地說:「騰蛇……可能是我惹去的,和虯龍應該無關啦。」

  「你跑去惹那種大妖怪?」葉瑋珊大吃一驚。

  「不小心半路遇上。」沈洛年說:「我逃了之後,他們就跑去歲安城找人類洩忿。」

  葉瑋珊沈吟了一下說:「就算沒有這件事,人類給妖族管理還是很奇怪……騰蛇的事你別再告訴旁人,免得又有人找你麻煩。」

  沈洛年頓了頓說:「你們想拒絕虯龍?」

  「共聯的人正四處鼓吹,加上昨日青龍顯形,不少人看到,似乎也有些人心動……不過大部分的人還是不想被妖物管治。」葉瑋珊頓了頓,有點煩惱地說:「但若拒絕了,不知道會不會惹怒虯龍?那種會飛的強大妖怪,歲安城恐怕抵擋不住,雖然大多數房子下面都蓋了地下室,還是很難避免傷亡……得等到十日後,和虯龍見面才能確定對方的想法,上次那位虯龍族的敖旅先生,態度雖客氣,卻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好人。」

  沈洛年這時終於明白輕疾的意思,若讓強大的虯龍管理人類,鑿齒必然退兵,日後人類想必也能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只要白宗眾人不再遇到危險,自己不用出手,當然更不需要使用闇靈之力。

  眼前不妙的是,歲安城中的人類,連白宗在內,似乎十分排斥龍族來管理,其中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自己惹來的小騰蛇胡鬧導致。

  葉瑋珊見沈洛年沒吭聲,思考了片刻又說:「洛年,你也贊成讓虯龍管理人類嗎?你自己願意讓虯龍管束嗎?」

  如果只有第一個問題,沈洛年馬上就會給葉瑋珊肯定的答案,但加上了後面那句,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愣,呆了呆才說:「我當然不需要虯龍保護,但一般人……」

  葉瑋珊很快地接口說:「你說過,人類會漸漸具備保護自己的能力,那時就算沒了息壤土的效果,也不怕鑿齒……我覺得這話很有道理,若給人類幾十年的時間收集妖質,增加引仙者、變體者,人類當足以自保,又何必讓異族統治?今日若做了這個決定,難道不怕後代子孫唾棄嗎?」

  這倒是言之成理,沈洛年說:「如果真的不願意,那就拒絕吧?至少現在息壤磚造的城,似乎挺適合防守。」

  「就怕日後道息又漲。」葉瑋珊說:「過去已經大漲了兩次,還有幾次誰也不知道,萬一息壤磚的效果未來不如預期,那該如何是好?鑿齒一直不退,就有不少人認為他們正在等待道息增加的日子。」

  這倒也是,去年四二九大劫是第一次道息大漲,第二次在是十一月初,若半年一次,如今又到了四月,說不定真會再度大漲。沈洛年想了想,頭痛地說:「這麼說,豈不是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若不是為了此事困擾,又何須開會討論?」葉瑋珊嘆了一口氣說:「有人建議只讓虯龍管束、保護五十年,但這種事情真能討價還價嗎?而且虯龍也不可能毫無理由地保護我們。」

  「對啊。」沈洛年被一言提醒,忙問:「該有條件吧?」

  「張盟主說,只要確認龍族是人類的唯一統治者,並定期準備祭品上祭即可。」葉瑋珊說:「但祭品細節他並沒說清楚,我猜測,他若非不敢問,就是不敢說。」

  沈洛年迷惑地說:「現在人類這麼窮困,能準備什麼祭品?三牲蔬果之類的嗎?」

  葉瑋珊輕笑說:「你別逗我了,這是不可能的。」

  沈洛年倒也不知該怎麼辦了,讓龍族保護當然是一勞永逸,但換一種角度來說,確實很有出賣自己種族的味道,不管對方是不是派「明君」來管理,如今民智已開,應該誰也不願意讓妖怪來管;但如果把龍族美化成神靈,倒也不是不可能,連自己都差點被當成神來拜,能自在變化的強大龍族,應該更讓人崇拜。

  「這一時三刻討論不出結果,還需要多花點時間思量。」葉瑋珊說:「洛年,你回來和大家一起討論,出出主意,好不好?」

  「我不懂這些。」沈洛年說。

  「你比我們懂得都多啊,還會算命。」葉瑋珊笑說。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看看吧,我有空就過去。」

  「洛年,你若是肯來,直接到我們住的地方,儘量別讓人看到了。」葉瑋珊說:「免得節外生枝。」

  「怎麼了嗎?」沈洛年問:「難道還有人敢找你們麻煩?」

  「這倒不是。」葉瑋珊遲疑了一下才說:「那天夜裡的事,畢竟還是傳了出去……這件事情,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因為自己殺了太多人嗎?在全身充滿闇靈之力的時候,其實有點難以控制那種殺戮的情緒。沈洛年也不想找藉口,只說:「什麼怎麼辦?我殺人關你們什麼事?」

  「唉……你那天實在殺太多人。」葉瑋珊停了幾秒,低聲說:「還好歲安城內的治安防禦總門過去一直不肯讓白宗插手……我們那晚回去,想到這件事,都不禁有點慶幸。」

  「也就是說,若你們有責任在身,就得抓我了?」沈洛年輕哼說:「既然這樣,還是別去。」

  「你別這麼說。」葉瑋珊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沈洛年哂然說:「但我名聲想必更差了,我看還是……」

  「你聽我說。」葉瑋珊打斷了沈洛年的話,整理了一下情緒,才緩緩說:「那天我確實很震撼,我終於知道,你以前老說殺人,確實不是開玩笑……但我想了兩天之後,我覺得你是對的。」

  這可不像葉瑋珊會說的話,她也漸漸變了嗎?沈洛年有點意外,愣著沒吭聲。

  「你殺的人確實太多,這是事實。」葉瑋珊說:「但當時的狀況,你若不動手,兩方必然會一陣亂鬥。我早已安排妥當,一打起來,阿哲馬上就會帶著引仙部隊來支援,不久後總門外圍的變體部隊可能也會擁來……若不是你出手嚇退總門部隊,最後死的絕對不只那一百多人,我們怎麼可能會怪你?」

  「我殺了一百多人?」沈洛年自己都搞不清楚。

  「嗯,這是後來派人私下探聽的。」葉瑋珊低聲說:「地下室四十多人,地上近百人。」

  似乎真的多了些,沈洛年輕嘆了一口氣。

  「總門根本想不出怎麼對付你。」葉瑋珊說:「事實上,因為這件事情,總門有兩千餘名變體部隊叛出,想投入白宗……我們不好和總門撕破臉,只能先拒絕了,另外安排他們到申字區暫住。」

  「他們為什麼要叛出總門?」沈洛年倒沒想到會往這方向發展。

  「他們怕又被派去攻擊你,聽說你是白宗的朋友,就都跑來了……」葉瑋珊又說:「過去他們被星部高輝部長和他手下的宿衛管束,但那些高手那晚死傷過半,這些人別無顧忌,索性脫離了……總而言之,現在誰也不想和你作對。」

  沈洛年忍不住笑說:「那我乾脆再去殺個兩趟,總門不就全投降了?」

  「說不定真會如此,但你可別再這樣做了。」葉瑋珊忙說:「殺人畢竟不好,我們和總門又不是真有什麼仇恨,他們若真投降,我還不知該怎麼應付呢。」

  沈洛年說:「既然如此,我何必躲躲藏藏?」

  「暫時還是別讓人發現比較好。」葉瑋珊說:「對你心懷恐懼的人畢竟是多數,若你讓太多人看見,支持讓虯龍統治的人說不定會變多,多添困擾。」

  「喔……知道了。」看樣子葉瑋珊很不願意讓龍族統治。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上次去東方……」葉瑋珊說到這兒,突然語氣一變,倉促地說:「洛年,外面出事了,晚點再說!」

  「瑋珊?」沈洛年喊了兩聲,卻沒聽到葉瑋珊回答,通話似乎已經斷絕。他注意力往歲安城那兒集中,仔細一分辨,發現葉瑋珊等人正離開南區,往西北方向奔馳。

  莫非是總門又搞花樣了?沈洛年心思一轉,朝歲安城飛去。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04:11

第十二集  第五章  你們這群渾蛋只看洋片嗎?

  跑了百餘公尺,沈洛年把劉巧雯放在一片漆黑的地底下,低聲說:「別出聲躲好,敵人應該暫時不會找妳。」

  「你要幹什麼?」劉巧雯低聲說。

  「直接上去要人。」沈洛年話聲一落,斜飄往上飛,朝感應的狄靜位置,一把抓了過去。

  劉巧雯話還沒說完,眼見沈洛年轉頭就走,她又不敢開口大喊,忍不住輕頓了頓足,暗罵沈洛年。

  沈洛年本就不是偷偷摸摸的個性,一路摸進來到處偷聽,已經忍耐了很久,雖然還沒找到狄純,但既然救劉巧雯時形跡已經敗露,索性直接要人。

  不過要人之前,先宰了那老太婆再說。沈洛年左手凝聚著闇靈之力,正要抓破木板,突然一股銳利快速的炁息從側面爆起,對著這方向穿來。沈洛年心中一驚,閃身急飄兩公尺,同一瞬間剛剛那處木板地面倏然爆開,一把帶著黃光的長劍戳了個空,倏然又收了回去,狄靜也已經閃開了原來的位置。

  「誰?出來!」上面傳來一個低沈的聲音,同一瞬間,警鐘往外急傳,四面都傳出了人們奔跑的聲音。

  媽的,居然被發現了?自己可沒運妖炁,難道有人能感覺到闇靈之力?

  而且就算離息壤土有一段距離,這兒畢竟靠近宇定高原,仍是道息較少之處,總門有人能這麼厲害?沈洛年心中有些意外,但這時若不上去,對方可能就會派人下來搜索,要是和敵人在下面亂打,未必能護住劉巧雯。

  當下沈洛年不再收斂炁息,他喚出凱布利,聚集妖炁往上飄出,落在那木質地面上。

  這兒是這地下空間的正中央,除離上方有五公尺遠之外,是個長寬約二十公尺的大空間,此時周圍已經聚集了幾十個人,外面還有更多人正在聚集……其中為首的,正是狄靜與高輝,另外還有賀武、牛亮等幾個星部高手熟面孔。

  「果然是這姓沈的小子。」狄靜哼了一聲說:「開風口。」

  號令一出,也不知怎麼弄的,通道間突然刮來一陣陣強風,原本有點鬱悶的地下室空氣,一掃而空。

  舒服多了,他們應該常開這風口才對,不過能彙集風力的設計,那門戶應該不小,開著恐怕會洩露秘密吧?那為什麼突然開了?

  沈洛年正迷惑,卻聽狄靜說:「這次你別想靠著霧逃跑。」

  對喔,差點忘了自己還有這招,不過沒關係,真要逃還有金烏珠,沈洛年倒不急著用,望向狄靜說:「小純呢?」

  「你還在作夢?」狄靜哼聲說:「把這小子拿下。」

  先殺再討人也是可以,眼見周圍的變體部隊群拿著武器接近,沈洛年目光一寒,正要動手,頂著個光頭的高輝突然喊:「且慢。」

  「高部長?」狄靜有點意外。

  「狄部長,請讓我先和這年輕人談談。」高輝說。

  變體部隊十之八九都是高輝所管束,他一開口,部隊自然退了下去。

  反正此時沈洛年已經被重重圍困,狄靜也不介意,手虛引說:「請。」

  高輝踏前兩步,凝視著沈洛年,還沒開口,沈洛年反而先說:「剛那一劍,是你刺的?」

  高輝微微一怔說:「是。」

  「怎麼發現我的?」沈洛年說:「我並沒凝集炁息。」

  高輝停了幾秒,這才開口說:「也許可以說是……殺氣。」

  媽的,拍電影嗎?真有這種東西?沈洛年瞪眼說:「真的假的?」

  「我練武養炁五十餘年,對外在的感應本來就比一般人靈敏。」高輝哂然說:「說殺氣太過籠統,或者可以說是一種神意、氣勢、精魄的綜合……不過沈先生還多帶了一些古怪的感覺,和一般人不同。」

  說得好像真的?沈洛年說:「你的意思是,就算有人遠遠偷襲你也會知道。」

  「要提高注意力才行。」高輝說:「剛有消息傳來,說囚室底下出現妖怪……我雖然正與狄部長商議,對木板底下,自是多花了點心神。」

  沈洛年皺眉說:「你的煉炁法,確實不大一樣。」

  「我修煉的本是古傳正法,和白宗那種速成的邪門歪道自然不同。」高輝左手一擺說:「沈先生,還是談正事吧。」

  「也好。」沈洛年一板臉說:「把小純交出來!」

  這話一說,也不知道誰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跟著這分笑意傳到每個人身上,有人哈哈大笑,也有人苦笑搖頭,他們眼看沈洛年被眾人如此圍困,居然還大言不慚,也算難得。

  高輝只微微搖了搖頭說:「看在曾共抗刑天的份上,沈先生若答應從此不再幹涉本門事務,我願向狄部長求個情,放過沈先生,日後總門還會並替沈先生平反,不讓世人對你繼續誤解。」說到這兒,他一面看了狄部長一眼。

  除狄純之事以外,狄靜和沈洛年確實也沒什麼仇怨。她目光一轉,微笑說:「那就要看沈先生的意思了。」

  「別囉嗦了。」沈洛年搖頭說:「不放小純出來,就上吧。」

  「這小子傻了?敬酒不吃……」狄靜說到一半,一個女子湊到她耳旁低聲說了幾句,她臉色一變說:「這小子殺了童安?還帶走了劉巧雯?」

  「真有此事?」高輝回頭問。

  「我們已經發現了五具屍體,恐怕都是這小子干的。」另外有個人回答。

  剛剛高輝和狄靜討論正事,雖然有人稟告出事,卻沒聽細節,聽到這消息,高輝臉色微變,搖搖頭往後退說:「既然如此,沒什麼好說的了……沈先生,這兒都是總門精銳,和一般變體者並不相同,如果想活下去,最好束手就縛。」

  沈洛年感覺得出來,這些人炁息和一般變體者確實不同,總門數千變體者努力殺鑿齒取得的妖質,看來都先分配給了精銳部隊……不過沈洛年倒還不怕這些人,只有高輝的能力比較看不透,也不知道和那種經脈運炁法有沒有關係。

  見沈洛年不吭聲,狄靜沒了耐心,冷哼說:「拿下了,死活不論。」

  這話一說,幾道劍炁高速地朝沈洛年飛射,沈洛年道息外激,散化了對方劍炁,他臉一沈,身形閃現間,對著狄靜撲了過去,只要拿下這老太婆,不怕問不出狄純的位置,也省得多殺旁人。

  但這些人若一對一可能誰也抓不到沈洛年,人一多,幾十把劍四面八方地砍來,可不大好閃避,當初被鑿齒圍困,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逼出闇靈之力。

  不過現在沈洛年的精智力又有提升,相對使得時間能力提高。他聚精會神,在人群中左穿右穿,彷彿有好幾個身影,又彷彿每個都是虛影,在眾人一陣眼花下,他已經竄出人群,直逼狄靜。

  狄靜臉色一變,拔出腰間短劍,朝沈洛年飛刺。不過她雖然也吸收了不少妖質,畢竟年事已高,戰鬥又非強項,和那些精銳相比,並沒有強到哪兒去,只見沈洛年有如鬼魅般地閃過這一劍,左手正要抓向狄靜的喉嚨。

  就在這一瞬間,一束黃光爆起,高輝身劍合一,以極快速度劃破空間,飛射沈洛年左側耳門。

  這一下若被刺入,可是馬上喪命,沈洛年不敢託大,低身一閃,扭身換形,一下子冒出數道人影,分而後合,匕首對著高輝後頸揮。

  但沈洛年動作雖快,專修輕訣的高輝也不慢,他長劍曼妙地一旋,恰到好處地擋住了沈洛年這一匕,沈洛年此時身子奇輕,和對方這麼一碰,不由自主地往外飄震,高輝則一扭身,繼續對沈洛年追擊。

  沈洛年當下運起凱布利妖炁,迅疾扭轉旁閃,避開高輝長劍,匕首橫切中路,攻擊高輝右腋。

  不過高輝似乎完全不受幻影所惑,長劍已先一步轉向,朝沈洛年匕首揮。沈洛年從沒遇過這種對手,大惑不解的同時,把時間能力再度調高三分,一面閃避著劍法,一面覷準了空隙,對著高輝攻擊。

  不過沈洛年一變招,高輝馬上相應變招,沈洛年動作雖快,高輝卻似乎總是知道他攻擊的方位,兩方身軀在窄小空間中迅速地互換,一瞬間連續七、八個變式,沈洛年漸感手忙腳亂,他終於忍不住後旋飛騰,還連變了好幾個方位,才閃開高輝的追擊。

  這是怎麼回事?當初和壺谷族長、山魈近身搏鬥,似乎還沒這麼驚險?沈洛年一時之間不敢接近,詫異地繞著高輝飛旋,不敢定在一個地方。

  沈洛年不接戰,高輝卻也追不上他,他凝在場中,目光也不隨著沈洛年移動,只緩緩說:「沈先生,你動作太單調了。」

  這是什麼意思?沈洛年沒想到自己連高輝也打不過……還好其他人好像沒這種造詣,若多幾個,今日可真會死在這兒。

  要先逃離嗎?沈洛年目光四面掃過,見幾個出口都堵了不少人,連通往地下那個洞都有人看守,若和人稍一糾纏,這禿頭佬想必馬上殺來,也很難順利逃脫,而他和自己打鬥根本不用眼睛,金烏珠想必也無用,這可真有點麻煩。

  高輝站在場中,也不急著追擊沈洛年,只緩緩說:「你們都注意了,古傳武術,對妖怪用途不大,但既然千錘百煉了數千年,對人類還是有用。白宗一脈不修武技,只學幾招單純的套路,只要夠用心,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他們的招式變化,就算對方速度更快或本力更大,也不難對付。」

  「是。」周圍眾人整齊地應了一聲。

  原來是因為自己功夫太爛,才打不過這老頭?沈洛年哼了一聲說:「我不是白宗的。」跟著身形急閃,化為五道身影,再度朝高輝撲去。

  高輝依然不受沈洛年幻影所惑,長劍順著沈洛年來勢抖出三朵劍花,劍花未散之際,他長劍一扭,已針對沈洛年襲來的方位刺去。沈洛年連忙變招相應,兩方又糾纏了幾個回合,依然是沈洛年被迫著往外閃避,這次還差點被長劍掃過胸口。

  這老頭確實厲害,當初他體內妖質和一般變體者差不多,就已能和刑天對幹,而這時他的炁息量潛藏難測,不知有多大威力。單從速度判斷,恐怕已不下於引仙后的侯添良、張志文。

  要改用闇靈之力對付嗎?這種劍勢,就算全身佈滿闇靈之力,恐怕也沒法護住自己軀體,而且閃避速度還會變慢……不過在那種狀態下,除了幾個要害,被劍戳個幾下倒是無傷大雅……

  沈洛年還沒考慮清楚,狄靜遠遠地下令:「宿衛上去幫忙,別讓這小子鑽來鑽去。」

  狄靜話聲一落,二十多個人散在四面圍上,這麼一來,高輝倒沒這麼容易追近沈洛年,不過沈洛年想毫無阻滯地換位卻也不是這麼容易,高層次的時間能力又不能使用過久……

  高輝看看戰況,倒不急著參戰。他擋在狄靜前面,皺眉說:「你們小心點,這小子速度普通,但換位動作快得古怪,記得多采守勢,不求有功、先求無過。」

  「是。」眾人一起應聲,手中長劍飛舞盤旋,化為幾十道護身光圈,從四面八方追擊著沈洛年。

  這些傢夥遠不如高輝,若只有一、兩個,還不是轉眼就殺了,但現在這樣可有點麻煩……沈洛年一面飛掠,一面忍不住喊:「狄老太婆,妳真的不放小純?」

  「廢話。」狄靜面無表情地說。

  「媽的,是你們逼我的!」沈洛年把匕首收回腰間,兩臂黑氣一騰,朝最近的一個變體者抓去。

  這些人看沈洛年閃來閃去,倒沒想到沈洛年突然換了動作,一愣間,兩、三把長劍連忙轉向攻擊。

  「小心!」高輝看沈洛年戰鬥方式突變,也感不妙,喊聲中揮劍朝場中急撲。

  就在這一瞬間,沈洛年右手隔開兩把長劍,左掌抓到其中一人,闇靈之氣透入的同時,將那人往外飛甩,折向再對另一人撲去。

  這些人速度雖然不慢,但炁息強度遠不如高輝,武器威脅不大,沈洛年心中一定,兩臂彷彿兩根鐵條,揮打之間對方長劍完全無法應對,一眨眼又有兩人被沈洛年抓倒甩出。

  此時高輝已經逼近,他低喝一聲,長劍迅如電閃,對沈洛年後腦飛刺。

  和這老頭一纏上,恐怕沒完沒了。沈洛年騰身急飛,往躲入人群的狄靜沖,一面大吼:「臭老太婆,我就殺到妳放人!」

  這一鑽入人堆,四面長短劍紛至,沈洛年縱然比之前稍慢一些,仍比大多數人快,加上時間能力的配合,他就這麼在人堆中左穿右插,只見變體者一個個冒出白霧,化作乾屍倒下。高輝雖然速度不比沈洛年慢,在人群中穿梭的能力卻遠遠不如,自然追不上。不到半分鐘時間,屋中已經倒下了二十多人。

  雖然屍體一個個冒起白霧,但很快就被穿堂的疾風吹散,眾人看著地上的乾屍,漸漸起了恐慌,有人驚呼:「這是什麼功夫?」「吸血鬼?」「快殺了這傢夥。」

  殭屍啦!你們這群渾蛋只看洋片嗎?沈洛年眼看周圍敵人紛紛擠進,幾十支劍前後左右刺來,周圍無處可鑽。他騰身飛掠,正要轉向的那一剎那,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炁息凝聚在一點,迅疾地從身後穿來。

  媽的,這老頭速度有這麼快嗎?沈洛年淩空急閃,但此時兩臂沒法完全輕化,速度還是比剛剛慢了些許,掌握先機的高輝也早已相應變化了方位,這一劍終於刺入沈洛年左腰。

  這兒可是要害,沈洛年一疼間,身形不由得一慢,高輝動作未停,刺入後長劍往右急甩,在沈洛年脫離之前,長劍切削而出,斷去了沈洛年半截脊骨。

  一陣劇痛傳來的同時,沈洛年下半截身體失去知覺,身子往下一軟,眼看四面刀劍劈來,他別無他法,闇靈之力瀰漫全身,身子陡然僵直,黑氣瀰漫間,他硬邦邦地一彈,震開周圍刀劍,轉身對高輝撲去。

  高輝還不清楚剛剛那一劍有多大效果,眼見沈洛年轉身帶著一股強大壓力襲來,他扭身之際長劍再舉,對沈洛年右胸破綻直刺。

  怎知本來完全不讓任何武器碰上身軀的沈洛年,這時突然不閃不避,就這麼高速撞來,而且剛剛沈洛年雖轉折奇快,極速卻未必多快,此時卻完全不同,雖是直線飛行,卻如電閃一般。高輝一怔間,長劍已穿入沈洛年胸口,但同一時間,沈洛年右手也抓入高輝左胸,直接把闇靈之力注入對方心臟。

  高輝鬆手扔劍、翻身後摔的同時,渾身佈滿闇靈之力的沈洛年,心中殺意大起,他也不管胸口還插著一把長劍,狂叫一聲,就這麼朝周圍不閃不避地殺去。

  這兒可是道息不足之處,沈洛年全身散出強大闇靈之氣的狀態下,除高輝之外,其他人就算全力刺削,也頂多在他僵硬的身軀上砍出一道道流不出血的傷痕。只見他全身黑氣瀰漫,彷彿死人般地在空中僵直飛舞、四面屠殺,只要被他那兩隻冒著黑氣的手掌抓上,下一刻就冒出白霧,化為乾屍,眼看死人漸漸比活人還多,周圍的星部精銳越打越驚,也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眾人紛紛往外逃。

  沈洛年正想繼續殺,突然眼角撇到也正倉皇往外躲的狄靜。他猛然回過神,想起正事,當下轉身飛撲,一把抓住狄靜的脖子,乾啞著說:「還跑?」

  狄靜感覺沈洛年那彷彿鋼爪的手掌,正冷冰冰、硬邦邦地緊緊抓扣著自己喉嚨,她目光轉過,望著沈洛年那彷彿死人一般的面孔,看著還插在他胸口的長劍,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說:「你……你……是人、是鬼?」

  「小純呢?」沈洛年手一緊。

  這一握,狄靜舌頭被逼得往外吐,說不出話來,她慘白著臉,往西邊一扇門指了指。

  沈洛年二話不說,往那方向急飛,連續轟破了兩扇門戶,果然看到穿著息壤衣的狄純,正被軟禁在房間中。

  狄純聽見轟然巨響,轉頭張望,看到沈洛年先是一喜,但看到沈洛年恐怖的表情和體態,還有那把插在胸口的長劍,不禁驚呼出聲。

  又嚇到了嗎?這也沒辦法,這時可不能恢復,自己脊椎斷了半截,身上到處都是傷口,若恢復正常狀態,就算道息恢復能力驚人,也得躺幾天不能動。沈洛年只能儘量把黑氣收斂,一面把右胸口的長劍拔出扔地,飄近罵:「妳這丫頭真麻煩!幹嘛被抓?」

  「洛……洛年……我……」狄純忍不住哭了出來。

  「又哭,愛哭鬼。」沈洛年手一劃,把狄純身上息壤衣的鎖頭破壞,一面說:「脫下,跟我出來!」一面往外飛。

  且不管狄純哭哭啼啼地追著跑,沈洛年再度回到那遍地死屍的地方,卻見劉巧雯正站在場中,驚懼慌張地看著周圍的死人。

  沈洛年知道,自從上面發出一連串慘叫的同時,劉巧雯就忍不住脫去息壤衣引炁了,反正這時飛上來也恰到好處,不過兩方目光一對,他從劉巧雯目光中,一樣看到滿滿的恐懼。

  也許是因為害怕,劉巧雯不敢和沈洛年目光對視,轉頭望向狄純,兩人過去還沒機會碰面,剛有點陌生地點了點頭,劉巧雯才低聲說:「這就是以前的門主——小純?」

  「這位是誰?」狄純感覺害羞,抹了抹淚,縮在沈洛年身後問。

  「這是巧雯姊,也是來救妳的。」沈洛年說:「脫困再說。」

  「洛年等等。」劉巧雯慌張地說:「齊哥借給我一個鏡子,被搜走了,那東西很重要……你知道那東西嗎?」

  很重要的鏡子……剛剛狄靜說的就是這個?沈洛年恍然大悟,罵說:「媽的!該在高輝身上,難怪這老禿頭變這麼強。」

  劉巧雯一聽,連忙尋找高輝的乾屍,還好他腦上無毛,不難辨認,否則看著這大片面目全非的屍體,可不容易分辨長相。

  望著高輝的屍身,沈洛年回想起剛剛那一戰,仍不免有些驚心,若是在道息更豐沛的地方與高輝衝突,自己就算使用闇靈之力,恐怕也不是這老頭的對手。但換個角度來說——高輝雖然有強大的實戰技巧,但面對具有強大妖炁的妖怪,這老頭無法近身,什麼精妙招式都沒用,自己反而可以藉著道息應付。

  也就是說,自己欠缺而高輝在行的部分,就在於與人戰鬥時的招式技巧?今日若換成賴一心,說不定就知道該怎麼應付高輝。

  沈洛年思考時,劉巧雯已收回洛年之鏡,一面懊惱地說:「我那時不知事蹟敗露,被人制住搜了出來,完全沒用到。」

  「走吧。」總之先離開險地再說,沈洛年當先往外走。

  「洛年。」狄純追上說:「為什麼還要抓著小靜?放了她好嗎?」

  「我還有話問她。」沈洛年這才想起左手還抓提著人。他敲昏了狄靜,扔給劉巧雯說:「上面可能有敵人攔路,巧雯姊幫我帶一下。」

  劉巧雯早已撿了支死人短劍,當下以炁息托帶昏迷的狄靜,跟著往外走。

  ◇◇◇◇

  三人奔到入口樓梯,沈洛年擡起頭,停了停說:「上面似乎都是人,妳們晚點再上去。」

  「洛年,小心。」狄純忙說。

  「小心?」沈洛年哼了一聲說:「確實要小心,別忍不住殺太多人。」話聲一落,沈洛年身上冒起黑氣,往上方飄。

  兩人聽著沈洛年冷酷的言語,心中都不禁打了個突。劉巧雯看著狄純的臉色,試探地說:「小純……妳看過洛年這模樣嗎?」

  狄純害怕地點點頭說:「一次。」

  「所以……會恢復正常?」劉巧雯說。

  「會的,一定會的。」狄純忙說。

  「那就好。」劉巧雯苦笑說:「這不知是什麼功夫,那模樣實在不大像人……」

  「剛剛地上那些……都是洛年殺的嗎?」狄純難過地說:「都……都是我害的。」

  劉巧雯看狄純的模樣,也有點不忍心。她伸手輕揉了揉狄純的頭,嘆口氣說:「別難過了。」而就在這一瞬間,一連串槍響從上方傳來,兩人不禁同時擡頭往上望,不知沈洛年能不能應付這種武器的攻擊?

  卻是沈洛年剛飄上去,一堆槍火馬上朝他狂射,但在闇靈之力護體的狀況下,這些槍彈怎會有效?而這些人都被息壤磚逼得幾乎沒了炁息,實在沒什麼威脅。沈洛年忍著心中那股殺意,隨手亂揮、亂砸,抓到人就往外摔,從房裡打到房外,把周圍百多人打得雞飛狗跳,到處逃命,不過幾分鐘時間,周圍又是空無一人。

  沈洛年正想回頭叫人,突然心中一警,轉頭往東瞧,看清來人之後,表情這才放鬆下來……卻是賴一心領頭的白宗眾人正往這兒飛掠,而同一時間,以輕疾和白宗取得聯繫的劉巧雯,也帶著狄純、狄靜飄上地道,從屋中走出。

  衝來的除了葉瑋珊等老朋友之外,白玄藍也來了。白宗眾人看到沈洛年與劉、狄兩人先是大喜,但仔細一看沈洛年宛如死屍般的臉色和渾身黑氣,又不免大驚,不過眾人還沒來得及開口,數千名帶著槍彈的變體部隊,已經把這附近團團包圍,當初見過的那位日部秘書——周光,在眾人簇擁下走出,沈聲說:「白宗諸位,為何無端殺入總門月部行館?還不放下狄部長?」

  廢話真多,沈洛年正想衝出去,葉瑋珊已經開口說:「總門無端囚禁本宗弟子狄純,有何用意?」

  周光雖沒看過狄純,但也知道傀儡門主的事,他目光一轉說:「這明明是我們狄部長的孫女啊!莫非只是一場誤會?你們先放了狄部長,我們慢慢分辨。」

  「我不是小靜的孫女。」狄純不敢大聲,只囁嚅地說。

  「聽見沒有?小純說不是!」瑪蓮提著彎刀罵:「你以為拿著槍我們就怕你嗎?」

  「沈先生、白宗諸位,此時外有鑿齒,我們不宜內鬥,請你們馬上棄械投降,若查明只是誤會,我們保證不會冒犯諸位。」周光手一舉,周圍的槍械都舉了起來,對著場中眾人。

  早已經引仙的黃宗儒,棍子一舉,兩道淡淡紫光漫出,把大多數人包了起來,一面說:「洛年進來。」

  「我沒關係,你們擋得住槍彈嗎?」沈洛年回頭低聲問。

  「沒試過。」黃宗儒說:「不過既然還能引仙,炁牆內應該沒問題……能支持多久倒不知道。」

  「周秘書!」葉瑋珊喊:「你有把握攔得住我們嗎?總門真要和白宗決裂?」

  總門那兒早已知道,白宗首腦人物有古怪方法能在這息壤建的城內引聚炁息,只是一直不明原因,直到不久前,他們從劉巧雯那兒取得「洛年之鏡」,才發現應與那東西有關,只不料那東西才剛到手,還沒開始研究,一轉眼又被沈洛年搶了回去。

  周光眼見白宗眾人不只能聚炁,還能引仙,子彈到底對白宗首腦群有沒有用,他其實也沒什麼把握,但總不能就這樣放了眾人。周光心念一轉說:「這樣吧,我們各讓一步,你們把狄部長和她孫女留下,我們恭送白宗諸位離開。」

  狄靜要不要帶走無傷大雅,狄純可萬萬不能留下。葉瑋珊搖頭說:「我們不能把白宗子弟狄純留在這兒!」

  但對總門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狄純,狄靜反而還是其次,周光正要繼續開口,沈洛年怒說:「媽的!你夠了沒?」

  「沈先生……」周光早已得到消息,知道沈洛年今晚彷彿鬼怪妖物、動輒殺人,但實際看到還是有點心驚。他望著沈洛年,有點害怕地說:「你採花擄人、殺人無數,今天我們也不能放你走。」

  沈洛年回頭說:「宗儒,你運出炁牆守著大家,其他人都別動。」

  「洛年?」葉瑋珊從見到沈洛年就一直擔心著,這時忍不住說:「你身體沒事吧?怎……怎麼變這樣?」

  「沒事。」沈洛年說:「都別動,馬上好。」說完,沈洛年朝周光走去。

  「你別過來。」周光退了兩步,周圍眾人連忙舉槍對著沈洛年。他有點慌地說:「站住、趴下,否則我們開槍了。」

  「省點子彈吧。」沈洛年黑氣泛出,突然加速往前衝,往周光一把抓去。

  「開槍!」周光大喊聲中,急忙往後退。

  連蘊含著炁息的武器,都傷不了沈洛年,這些槍彈又有什麼作用?沈洛年在彈雨中一把抓住周光說:「叫周圍的人都散去。」

  四面持槍部隊還對著沈洛年不斷射擊,打得手中彈匣全空,卻一點用都沒有。眾人驚呼後撤的同時,周光臉色發白,結巴地說:「沈先生,我……我只是……小人物,逼我……沒用啊。」

  「沒用就殺了你。」沈洛年闇靈之力一吐,把周光化為乾屍,隨手又抓了一個看來像是將領的人物說:「你是有用的人還是沒用的人?」

  「我……我……」那人不知該如何回答,還沒說出個道理來,沈洛年已經送出闇靈之力,扔下他,往另外一個人抓去。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只不過短短幾秒,周圍官兵的子彈用盡,而沈洛年已經隨手屠殺了六人。

  這根本不是人,是無法抗衡的妖怪……四面的總門部隊雖然還沒散去,但周圍已經空出了一大片,每個人都急著往後退。

  沈洛年一下找不到人抓,他飄身而起,往人群掠去。對著他射的子彈,撞上黑氣便紛紛彈落,眼看沈洛年越來越近,站在前方的人扔下武器,驚呼聲中往後急跑,這下兵敗如山倒,附近十餘公尺內的士兵根本不敢回頭。

  「別怕!殺了他!開槍!」一個站在外圍的中級軍官舉槍大叫。

  沈洛年聞聲轉向,迎著槍彈接近,又把那人殺了,周圍一陣嘩然,誰也不敢多口下令,紛紛望外逃。

  「想死的就留下!」沈洛年低哼一聲,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飄掠,看到發呆、開口或有膽對他射擊的人,二話不說一把抓死,他動作又快,反應較慢的士兵一個個變成乾屍摔倒。沈洛年才繞了半圈,總門數千士兵一聲發喊,往外潰逃。

  但剛剛圍得死緊,想逃也不是這麼方便,內圈的人們推擠成一團,沈洛年繞的圈子則越飄越大,速度越來越快,除了把嚇呆的宰掉,還順便把幾個回頭觀望的也殺了,正殺得順手,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大吼:「洛年,夠了!住手。」

  沈洛年一怔回頭,卻見賴一心已跳出黃宗儒的防護區,正提著黑矛一臉驚駭地看著自己。

  沈洛年回過神,卻見周圍已經躺倒了一大片近百具乾屍,四面白霧裊裊,在夜風吹拂下正不斷往外飛散。那數千名總門部隊已逃散一空,慌張的驚呼聲不斷往外傳,整座城市似乎都騷動了起來。

  不遠處,一直遠遠觀望的黃齊和李翰,不約而同地從屋頂上飛躍奔入,他們身上沒有洛年之鏡,只能靠著變體之後的體力奔跑,所以沒有和白宗其他人一起進入。剛剛見到總門部隊合圍,兩人本已十分緊張,沒想到沈洛年突然彷彿鬼怪般地大殺四方,把這數千人趕散,兩人驚訝的同時,忍不住奔了進來,與眾人會合。

  沈洛年目光緩緩掃過,見每個人看著自己的表情都是恐懼與排斥,還帶了一絲憎惡,就連一直最支持自己的奇雅、吳配睿、狄純,都低下頭不敢看著自己。沈洛年心中一沈,雖然他早知會有這種結果,但實際看到畢竟不好受。

  沈洛年輕嘆一口氣,飄近眾人,見除了賴一心、黃宗儒之外,其他人都忍不住退了半步,而這兩人雖然沒動,卻帶著提防的情緒。

  沈洛年不多解釋,直接對劉巧雯說:「巧雯姊,把這老太婆弄醒。」

  劉巧雯點了點頭,將炁息透入狄靜穴脈,給予適當地刺激。

  狄靜很快地睜開眼睛,從昏迷中清醒。她四面望瞭望,見到處都是倒下的乾屍,忍不住瞪著沈洛年說:「你……你這殺人妖怪……為什麼不殺了我?」

  「想死還不容易?」沈洛年哼了一聲,轉回頭望著狄純說:「妳確實吃了植楮果夾嗎?」

  「吃了。」狄純雖然仍有點害怕,但依然點頭說:「可是小靜不信。」

  「不可能。」狄靜畢竟活了九十幾歲,沈洛年的模樣雖然讓人害怕,但驚慌過後,她已經恢復冷靜,一面說:「小子,你到底是什麼妖怪?高部長的長劍明明穿透了你胸口!怎會沒事?」

  沈洛年卻不理會狄靜,問狄純說:「這老太婆說妳如果吃了植楮,那能力會馬上轉到血緣最接近的人身上。」

  「真的嗎?」狄純詫異地說。

  狄靜也是一驚,跟著說:「你……你怎……知道?」

  「偷聽的。」沈洛年說:「所以現在是哪兒出了問題?」

  「我不知道啊。」狄純又委屈又無辜地說:「我吃過後,真的完全不作夢了。」

  「不可能!」狄靜沈聲說:「若我獲得這能力,作夢的方式會改變,我不可能不知道。」

  「妳到底算不算她妹妹?」沈洛年哼聲說:「這笨蛋像會說謊的人嗎?」

  這兩人是姊妹?年紀也差太多了吧……而且怎麼年紀長的反而是妹妹?這件事連劉巧雯都不知道,白宗眾人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話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03:50

第十二集  第四章  這力量莫非有鬼?

  不過接下來運氣似乎不錯,一路往東飛,一直到噩盡島,都沒再遇到騰蛇。

  沈洛年一面飛,一面暗暗思量,凱布利確實很好用,但每次遇到感應力強的妖怪,凱布利往外激出的妖炁,往往變成缺點……若凱布利懂得收斂妖炁,就不會這麼引人注意了。

  不過凱布利雖然已經有了淡淡的心靈反應,但除了上次爆散時傳出的驚痛外,只有自己呼喚它或灌入道息時,才會傳出一種很單純的喜悅,但也只此而已,完全沒有更複雜的情緒。

  也就是說,凱布利就算有了一絲靈智,也還在很低階的程度,恐怕連昆蟲都還不如,養了一年時間也才如此,想要它學會收斂妖炁,恐怕不是幾十年內可以辦到的事。

  也因為如此,沈洛年飛行時特別繞過了寓鼠的區域,免得翔彩又冒出來,要拿什麼古仙雙翼當禮物。

  接近宇定高原時已是深夜,沈洛年照著老規矩,降低凱布利妖炁,繞過山區,從九回山的方位,遠遠往下望。

  下方歲安城,東南西北四面都圍了鑿齒,原來的大片田野被踐踏得不成模樣,房宅更已經全毀。鑿齒在城外搭起簡陋的長條木架屋,每一個長條底都有數百公尺寬,底下躺著近千人,一條條這樣數過去,圍在城外的鑿齒似乎超過了十萬人,恐怕大部分能戰鬥的鑿齒都來了。

  不過鑿齒圍城的方式,怎麼似乎有點漫不經心,一點殺氣都沒有?彷彿只是圍堵住就算了,一般來說,至少也要偶爾虛攻個幾下,讓敵人感覺疲憊吧?

  聽葉瑋珊說,鑿齒連攻了數天突然停止,只團團圍住,不知做何打算。看他們睡覺睡得這麼安穩,還真不像來攻城的。

  管他的,反正自己也不懂打仗。沈洛年目光轉向歲安城,卻見城內似乎一片淩亂,不少房舍被毀,也有多人受傷,各處廣場聚滿了等候治療的普通人,彷彿城內被鑿齒大軍闖入過一般。

  但這當然不可能,若鑿齒大軍闖入怎只這點損傷?但如果不是,又為什麼會搞成如此?

  沈洛年想不透,搖搖頭對輕疾說:「幫我找白宗葉瑋珊。」

  「是。」輕疾停了幾秒之後說:「請說。」

  「瑋珊?」沈洛年說。

  「洛年。」葉瑋珊說:「你到了?」

  「嗯,我在九回山上。」沈洛年說:「城內怎麼這麼亂?出事了?」

  「剛剛七、八條會飛的紅色龍頭大蛇,突然跑來攻擊。」葉瑋珊有點慌張地說:「他們飛在空中隔遠遠的,不斷吐出蘊含著炎之力的妖炁,把整座城市轟得一片亂,鬧了半小時才離開,不知道怎麼回事。」

  「呃?」那些傢夥找不到自己,跑來這兒胡鬧?這些渾蛋妖怪!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說:「那叫騰蛇,是蛟龍的一支。」

  「是嗎?」葉瑋珊說:「那時還好鑿齒沒攻城,否則一亂之下,恐怕守不住。」

  「應該不會再來了。」沈洛年皺眉說:「那些只是小孩,過來鬧鬧就該回去了。」

  「真的嗎?」葉瑋珊頓了頓說:「確實有點像來胡鬧……他們並沒對著人攻擊,所以大多數人都只是輕傷,房子反而毀傷得比較嚴重。」

  果然只是來教訓一下的?沈洛年嘆口氣說:「小純的事呢?有沒有消息?」

  「我和巧雯姊聯繫上了。」葉瑋珊低聲說:「沒想到小純以前居然是總門門主。」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妳知道了?她還說了什麼?」

  「巧雯姊告訴我,小純擁有白澤血脈的預言能力。」葉瑋珊說:「難怪你不肯說,你放心,我沒告訴第二個人……只不過,實在看不出小純會預言。」

  「要她預言,得用藥讓她每天都躺在床上。」沈洛年說:「妳忘了她當初連走路都走不動嗎?」

  「可是巧雯姊說,小純確實是月部長狄靜的親人。」葉瑋珊迷惑地說:「既然是親人,為什麼還這樣對小純?」

  「所以說她是老渾蛋!」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小純的祖先,一代代都是躺在床上無法動彈,被人半強迫地延續後嗣,而且很早就會開始,我擔心……」

  葉瑋珊冰雪聰明,自然知道沈洛年話中之意。在總門的角度看來,和外人勾結的狄純已經難以控制,為了把血脈往下延續,總門說不定會想讓她及早受孕生子,狄純若不答應,難保對方不會強來……

  葉瑋珊這才知道沈洛年為什麼這麼緊張,她可也有點慌了,焦急地說:「巧雯姊也不知道詳情,她剛答應了我會去打探……等找到了確定的位置,我們馬上衝進去救人。」

  沈洛年也明白,葉瑋珊等人若是亂衝、亂搜,萬一沒找到狄純,反而會被人扣上帽子,不過白宗有這些顧忌,自己可沒有。沈洛年心念一轉說:「瑋珊,告訴我那老渾蛋住哪兒。」

  葉瑋珊驚問:「洛年?別冒險。」

  「別擔心。」沈洛年說:「凱布利在城內還是可以用,除了你們之外,歲安城內誰也奈何不了我。」

  葉瑋珊仍說:「但萬一沒找到,總門一定會發動全城人追緝你,你的名聲已經……」

  「瑋珊!」沈洛年不耐地打斷說:「我的名聲和小純哪個重要?」

  葉瑋珊一怔,低聲說:「我明白了。」

  當下葉瑋珊把總門相關建築物的位置,儘量清楚地告訴沈洛年,不過葉瑋珊對總門內部的編制安排,也並不很瞭解,只能讓沈洛年自己小心。

  ◇◇◇◇

  歲安城,經過這段時間的經營,已經頗有規模,其中最外圍一圈,被分割成十二塊方圓八百公尺的地區,照十二地支分別命名,現在主要的房舍,都蓋在這些地方。

  城內正中央,一大片長寬一公里半的大片空地,則是未來的政商中心,這時還沒有興建任何建築物,暫時被移作農田使用,總門以適當的息壤土與息壤磚,搭配出恰到好處的道息量,讓大量妖藤在其中繁殖。這些妖藤一層叠一層地長成一片數公尺高的茂密藤丘,當此圍城之際,足供城內人口長期食用。

  城內東西南北有四條大道,被稱作東大道、西大道、南大道、北大道,分別從四面主要大城門通到正中央的藤丘區,其中東北「卯字區」、東南「午字區」、西南「酉字區」、西北「子字區」四個角都還空著,那附近本來放了一排排簡陋、有輪,不知做什麼用的高木台,經過今日騰蛇肆虐之後,看來毀了不少,不過連夜仍有人趕著修復,想來該是挺重要的東西。

  這空著的四區不算,剩下的八區中,台灣來的二十萬人,佔據了城東、城南的辰、巳、未、申四區,近十萬來自中國大陸各城市的人們,則分了靠河的城西戌、亥兩區,至於城北「寅字區」,則分配給美、澳、東南亞等地的人們居住,還有個醜字區的一小半,被劃給來自日、韓的難民居住,這也是八區中,最少人居住的一區。

  總門的建築區,正是蓋在城西亥字區北端、西大道南面三戶連成一片的大宅,當中最大的一戶,是以呂緣海為首的日部。日部負責城內相關戶政、警政系統,處理的事情最雜,所以宅院也最大。

  其次是左側的星部,星部以高輝為首,手下二十餘名宿衛,分統萬名變體部隊,是總門最主要的戰力,所以這兒也有不少官兵進出。

  最後就是右側,房宅數量最少的月部,月部負責人狄靜向少露面,主要職務是針對總門內部人力、物資作管理調度,對外人來說,月部處理的事似乎很少,但掌握的卻是核心權力。

  依照過去的經驗,狄純應該被關在離狄靜不遠的月部,但若考量到防守的人力調度,也可能直接被關在星部,由那些高手監視;至於日部,暫時比較像個市政0府般的機構,門戶洞開,出入複雜,論理是最不可能關人的地方,但相對也是最不適合大舉搜索之處,說不定總門反其道而行,故意把狄純藏在那兒。

  也就是說,三個地方都有可能……沈洛年在夜色中,悄悄地飄近城牆,探頭看了看,趁著沒人注意,紅影一閃,瞬間閃過那五公尺寬的城牆,從東北角進入城內。

  目標在城西,沈洛年沿著城北牆角暗影處,從東北角飄竄到西北角「子字區」,正如剛剛所看到的,這兒放了許多木製高台,到近處一看,沈洛年還是不明白那是何物,總不會是攻城車吧?城內放攻城車有什麼意義?

  反正這不是重點,沈洛年將凱布利妖炁減少,再沿著西面城牆邊緣暗影飄掠,一路往南奔。還好防守的重點畢竟都放在城牆上,城內巡邏看守的人不多,沈洛年很順利地從「亥字區」小巷中繞到西大道北端,遙望著對面「戌字區」的總門。

  到了這附近,沈洛年發現,周圍地底下似乎到處都有炁息聚集的反應。按理來說,歲安城內應該不容易聚集炁息才對,莫非這些人在地底挖了夠寬大的地下室,然後躲在其中?

  這也不是不可能,雖然這附近道息本就不豐,但總比待在壓縮息壤磚旁邊舒服一點,不過只要出來地面,炁息馬上就會散去泰半,倒也不用擔心。

  現在的問題是,前方總門三幢大宅的地底下,似乎也隱隱有不少強弱不同的炁息感應,若狄純被關在地底,自己非得往下探尋不可,可得小心了。

  不管如何,先去月部看看,就算要去地底,也得找到入口。沈洛年眼看四面無人,輕身掠起,飄入月部大屋。

  ◇◇◇◇

  這兒和外面不同,巡邏守衛的人數陡然增多了起來,無論是屋頂、轉角,不少地方都站著背槍的變體士兵,就算沒有炁息,變體者的基本體能依然遠勝普通人,想躲過他們耳目鑽進去,實在不大容易。

  一路殺進去是無所謂……但萬一打草驚蛇,讓他們把狄純藏了起來,那可就麻煩。沈洛年想了想,看著不遠處一間被騰蛇爆毀的房子,靈機一動,讓凱布利無聲無息地飄到空中,突然灌入妖炁,在空中轟地一聲炸了開來。

  這一下,所有人都往空中看去,沈洛年一踢牆壁,貼著地面往內急射,一下子穿入了三十公尺,越過了兩排房舍。

  「怎麼回事?」「龍妖又來了嗎?」

  眾人討論聲中,沈洛年讓凱布利換了個方位,在亥字區上方又炸了一下,趁著守衛紛紛往北擠,又往裡面鑽了一段距離,這才讓縮小的凱布利,悄悄地貼地飄了回來。

  還好沒遇到什麼人,這時若是不小心碰到人,非得下殺手不可,而且最好還是別用凱布利的妖炁,否則說不定會被人感覺到……除了用匕首直接殺人之外,只適合用闇靈之力。

  沈洛年此時的目標是後面一間透出燈光的小屋。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還醒著的人,若非重要人物,就是有重要事情得完成,過去看看應該沒壞處。

  而這附近雖然守衛不少,但基本上都是朝外監視,當沈洛年靠著凱布利與快捷的身手接近房側,進入防守圈後,反而不大容易被人發現。

  如果狄純剛好被關在這兒,那就太美滿了。沈洛年繞到東側窗外,飄浮躲藏在雨遮暗影之中,靠著牆壁,把凱布利拉成一片黑影遮掩住自己身體,這才緩緩探頭,往內偷瞧。

  這點著燈火的屋子裡,只放著幾張簡單的木椅、桌櫃,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正有點神色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沈洛年快速四面瞄了一眼,沒再看到其他人,不禁有點失望,不過話說回來,這女人自己似乎見過,不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要進去問問,還是換個地方找呢?沈洛年正拿不定主意,突然屋中傳出有些古怪的戛然輕響。沈洛年低頭偷瞧,卻見屋中桌面往旁橫移,出現了一個洞口,那女子馬上站了起來,一面幫忙推開桌子,一面熱切地望著洞口。

  洞中一個不滿二十的青年走了出來,對女子點頭說:「詩群姊。」

  「毅折,部長怎麼說?」女子伸手幫那男子拍了拍肩膀的灰塵,一面關切地問,看來兩人關係頗為密切。

  「聽說已經順利把那女人抓住了,還在她身上搜出個好東西。」男子爬出洞口說:「白宗古怪東西當真不少,過去我們真的都被當成外人,從沒聽說過。」

  男子一轉頭,臉朝向燈光,沈洛年不禁瞪大眼睛。這人自己認識,同一瞬間,沈洛年也想起了那女子的身份,這男子是當初眾人的同校同學陳毅折,那年輕女子則是過去一直跟隨著劉巧雯的彭詩群,都是和劉巧雯一起由白宗轉投總門的人。

  「巧雯姊怎麼樣了?」彭詩群臉上有點愧色,低聲說:「不會難為她吧?」

  「可能會先迫出妖質吧。」陳毅折沈吟說:「這時候也不可能放了她……妳別介意了。」

  媽的!劉巧雯被這兩人出賣了?沈洛年一咬牙,忍不住把闇靈之氣運了起來。

  「其實巧雯姊對我一直都不錯……」彭詩群有點難過地說。

  「我可不怎麼感激她。」陳毅折冷聲說:「她當初帶著我們投入總門,遇到海嘯死到剩我們兩個也就算了……如今眼看白宗勢大,她想撇下我們自己回去,這也太過分了。」

  「巧雯姊不一定是想回去吧?」彭詩群低聲說。

  「她私下和黃齊見面,又不肯告訴我們內容……難道不是想撇下我們重回白宗?」陳毅折頓了頓又說:「而且白宗和總門這兩天似乎出了什麼事,除了警備提高之外,張志文、侯添良那兩個傢夥昨天還賊兮兮地跑來套我話……巧雯姊知道的秘密比我們多,白宗當然比較願意和她談。」

  「總之做都已經做了。」彭詩群嘆口氣說:「我一直有點後悔,也許不該告訴你巧雯姊和黃大哥碰面的事。」

  「告訴我才對。」陳毅折一笑,輕摟著彭詩群的腰說:「那女人被抓,月部多了一個『桂守』的缺,童安桂守偷偷告訴我,狄部長很欣賞我,月部晉陞不看年資與功力,我說不定會有機會。」

  「別這樣,又不是在自己房裡。」彭詩群往窗外望瞭望,這才回頭微笑說:「可以升桂守嗎?那可得慶祝一下。」

  「還沒肯定呢,回房再說。」陳毅折牽著彭詩群的手,往門外走。門一開,一雙冒著黑氣的手,從門口上方彷彿電閃般地探了進來,一把捏住兩人喉嚨,下一瞬間,兩人身上騰出白霧,化為兩具乾屍。

  應該先問問話的……落地之後才回過神的沈洛年,望著躺在地上的兩人屍體,有點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還是他第一次運用闇靈之力殺「人」,和過去殺鑿齒、狼人與結束牛頭人性命的感覺還是不大相同……沈洛年回想起當初以闇靈之力和鑿齒大戰的過程,這才發現,當有殺意的時候運起闇靈之力,那股殺意似乎會被放大……這力量莫非有鬼?不過沒找到狄純之前,不適合使用凱布利妖炁,若不用闇靈之力實在太冒險。

  殺了這兩人沈洛年倒不後悔,只可惜沒問清楚地道下面的狀況。他快手快腳地關上門,把兩具輕飄飄的乾屍推到木櫃頂端叠放著,這才推開木桌,往地道內鑽了進去。

  ◇◇◇◇

  下方是個大約五公尺深的樓梯,越往下,地下道息也逐漸增加,看來挖了頗大的空間,而樓梯口外側門旁,左右各站著一個變體者看守著,體內也都引入了炁息。

  看來這兒就像當初那山丘建築一樣,若有敵人從外面闖入,只要以有炁對無炁,敵人自然不是對手。

  不過自己剛好是例外。沈洛年無聲地飄下,冒出時兩手左右一抓,握著兩人脖子低聲說:「別出聲!」

  「你……」其中一人驚呼了半聲,沈洛年掌中黑氣立吐,那人聲音馬上消失,跟著身上騰出白霧,化成乾屍。

  另一人本來還忍住沒叫,眼看眼前突然出現這種恐怖畫面,他忍不住張大嘴,啊地一聲想喊。但只不過一吸氣,沈洛年闇靈之力再吐,也送他上了西天,兩人前腳後腳斃命,黃泉路上倒不寂寞。

  這些笨蛋就不能冷靜點嗎?沈洛年本來沒想殺這兩人,只打算問話後打昏便罷,沒想到兩人卻忍不住想叫,硬要讓自己進補;他皺眉搖搖頭,把兩人隨便塞入樓梯底下,繼續往內探。

  這兒雖然是地底,下方卻鋪了木地板,沈洛年感應著道息狀態,也漸漸弄清了這兒的情況……這裡是個寬五十公尺,長約有兩百公尺的長方形地穴,上下則有八公尺深,而這木地板卻比底下的土面高了三公尺,也就是說,這地下室無論上下,離普通的息壤土都至少有三公尺遠,道息量自然比地面豐沛。

  而同樣在這地底空間中,越近中心處,當然道息越多,一些首腦人物應該會住到裡面去吧?沈洛年看著走道往左右延伸,隨便選了南面前進,一面仔細感應著裡面的狀態。

  若狄純和劉巧雯被關在裡面,八成被穿上了息壤衣,無法感應到,不過中間那兒,卻有幾股雖然內斂,威力似乎並不小的炁息,莫非是重要人物?

  最好能逮到這種人來逼問或交換。沈洛年走近南端直角,探頭一看,卻見通道中央又站著兩個守衛,似乎正守著向內的通道。

  這可有點麻煩,轉角距離那端約有百公尺,要讓對方來不及出聲,恐怕不容易……沈洛年遲疑了好片刻,終於靈機一動,他轉身掠回放著屍體的樓梯出口,以闇靈之力透過金犀匕,往地面一劃,挖開了一個圓形洞口,身子鑽了下去。

  既然這兒是地板特意架高,下方自然應該是空的……果然底下除了一根根粗大的木造支架之外,就只有帶著黴味的空氣,沈洛年這下再無顧忌,貼著地板飄行,朝中間方向掠去。

  到了那些稍強炁息集中地之下,沈洛年一面移動,一面不時靠著地板偷聽,終於在兩個炁息感應下方,聽到一個蒼老的女聲說:「童安,妳覺得呢?」

  「部長,我也不明白。」另一個陌生的女聲說:「看門主那樣子,應該不懂說謊才對。」

  「我也這麼想……」這蒼老女聲似乎就是狄靜,她沈吟著說:「門主離開不到半年,就算學壞,也不可能變得這麼會演戲……但如果是實話更沒道理,她怎可能沒了預知能力?」

  狄純那笨丫頭招了嗎?沈洛年微微一驚,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馬上衝出去砍人。

  「部長。」童安說:「也許真如門主所說,她找到了特殊的果實,使她不會作夢?」

  「不可能。」狄靜說。

  「部長?」童安語氣中帶著懷疑,卻似乎又不好質問。

  上方沈默了片刻,狄靜這才開口說:「我年歲已高,子嗣皆喪,這件事日後總要找個人傳下去……我就告訴妳吧。」

  「多謝部長。」童安沈穩地應聲。

  「白澤血脈……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詛咒。」狄靜緩緩說:「這種能力的傳遞,雖然和血緣有關,卻不是單純的遺傳……任何時刻,都只會有一個白澤血脈復甦,獲得這種能力,除了一定會有一人獲得之外,也彷彿像個詛咒一般,不可能失傳。」

  不可能失傳?沈洛年微微吃了一驚,難道狄純不生孩子也不行?

  童安似乎也不明白,沈吟說:「請問部長,為什麼不可能失傳?」

  狄靜停了一陣子之後才說:「假如真有辦法讓門主的白澤血脈失效,這能力,馬上就會出現在與她血緣最接近的女子身上,不會就此消失,也不用等到她的後代出現。」

  童安輕呼一聲說:「那部長……」

  「正是。」狄靜說:「現在世間與門主血脈關係最接近的女子,自然是我,我卻沒有獲得這種能力的感受。」

  童安停了片刻才說:「一定會如此嗎?沒有其他限制?」

  「一定會如此,除非門主生了女兒,我才會排到第二順位。」狄靜說。

  「那現在……就是盡快讓門主把這能力傳遞下去?」童安試探地問。

  「對。」狄靜說:「現在就算逼她睡,也未必會好好說出夢境……我讓妳去物色一些身體健康又會哄女孩的年輕男子,辦得如何?」

  「是。」童安說:「已經找了兩、三個人讓門主見過,不過門主似乎都不大滿意。」

  「沒時間讓她慢慢選。」狄靜說:「告訴她,不自己挑,我們就幫她挑。」

  「我也覺得這麼做比較省事。」童安說:「門主知道我們的打算,心裡本來就對那些男子十分憎惡,一定不肯選的。」

  「她畢竟是我的……」狄靜停了片刻,才輕嘆一口氣說:「別強來,用藥迷昏她吧,選個比較體貼的。」

  「我明白。」童安說:「我會告誡的。」

  這兩個都該死!沈洛年忍著沖上去砍人的念頭,想多聽一點,看能不能聽出狄純被關的地方,畢竟從剛剛的對話中,可以知道狄純還沒受辱,貿然動手,反而可能會出意外。

  這時童安突然說:「部長,萬一門主說的是實話呢?會不會有我們沒想到的可能?我看門主實在不像說謊。」

  「我也不明白。」狄靜說:「除非這半年時間她就在外面生了個女兒……否則不可能……對了,妳去問問劉巧雯,她和白宗勾結,說不定知道什麼。」

  「是,我這就去。」童安說。

  「我也去找高輝談談。」狄靜跟著說:「那東西實在不錯,不知道研究得如何了,有沒有辦法複製。」

  什麼東西?沈洛年正莫名其妙,上方已傳來開啟木門的聲音,狄靜、童安兩人一前一後往西走,一段距離之後,童安施禮轉嚮往東,兩人分走不同路線。沈洛年想了想,先追著童安的方向移動,一面把一部分注意力追隨著狄靜的炁息感應,且先把劉巧雯救出,再找狄靜算帳。

  童安經過了幾個守衛崗哨,拉開了一扇聽來挺沈重的門戶走入,這才緩緩開口說:「巧雯妹子。」

  「童安姊。」上方傳來劉巧雯微弱的聲音,卻沒感覺到炁息,應該是被迫穿上了息壤衣。

  「妳再不說,我可保不住妳了。」童安溫聲說。

  「要我說什麼?」劉巧雯低聲說:「我對總門一直忠心耿耿。」

  「妳覺得這樣就能打發我嗎?」童安輕笑說。

  劉巧雯停了幾秒之後,緩緩說:「我也知道妳的手段,怎敢隱瞞?我和黃齊見面,真的單純只是看在過去情誼上,碰面敘舊,他們夫妻倆如今也很少管事,只為這種事就安我個反叛的帽子,未免太不講理。」

  「這兒可不是法院,我懶得跟妳講理。」只聽啪地一聲脆響,跟著是劉巧雯的悶哼聲。童安這才說:「最好說點我想聽的,否則……妳也見識過我的手段。」

  媽的,不能拖了。沈洛年拔出金犀匕,正想挖洞,又怕挖洞的聲音太大,引起童安注意。想了想,沈洛年飄到童安腳下,左臂運上闇靈之力,猛然往上探,破開木板的同時,一把抓住童安腳踝,把闇靈之力送了進去。

  但抓著脖子和抓著腳踝,死亡速度大不相同,童安先尖叫了一聲,闇靈之力才散入體腔,緊跟著門口被人快速地打開,兩個男子慌張地奔入,一面說:「童桂守?怎麼了?」

  沈洛年一不做二不休,飄身過去,一左一右,又破開木板抓向腳踝,兩人一樣在驚呼之後,化成乾屍。

  被綁縛在牆上的劉巧雯,看著地下突然出現一隻透出黑氣的怪手,猛一把抓住了童安腳踝,眼前突然冒出大片白霧,童安在霧中化為乾屍,自然也是吃一驚,不過她本自以為必死,倒忍著沒叫出來。

  而霧還沒散,卻聽門口那兒又傳來兩聲呼叫,霧氣變得更濃……莫非這地底下有什麼妖物居住著?劉巧雯心中發毛,忍不住把腿縮了起來,不敢踩在地面。

  緊跟著牆角那端傳來啪地一聲崩裂的聲音,地板倏然裂出一個大口,白霧中,一個全身紅的人影從暗影中冒出,倏然接近。劉巧雯忍不住想叫,卻聽對方低聲說:「巧雯姊?」

  劉巧雯一呆,這才看清了對方的長相,不禁張大嘴說:「洛年?」

  沈洛年迅快地揮手,把劉巧雯手腳、身上幾個粗大的繩結割除,一面說:「有受傷嗎?」

  「沒有。」劉巧雯驚訝地說:「你怎麼出現的?」

  沈洛年沒回答,目光往外轉說:「剛剛的聲音已經驚動不少人……別脫息壤衣。」

  「為什麼?」本想解開息壤衣的劉巧雯微微一怔,變體者雖然體力勝過常人,但穿上息壤衣之後,因為體內殘餘炁息都被驅盡,反而會因為不適而產生一定程度的無力感,尤其妖質吸收越多的人,這種情況越嚴重。

  沈洛年也不解釋,橫抱著劉巧雯往屋角地洞鑽,一面說:「妳知道小純被關在哪兒嗎?」

  「還沒找到。」劉巧雯落入洞中之前,瞄了地上那三條乾屍的恐怖模樣一眼,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停了幾秒才接著說:「我剛試著往禁區走,就被抓了……」

  「陳毅折和彭詩群出賣了妳。」沈洛年落到地底,一面放下劉巧雯一面說:「我已經殺了他們兩個。」

  劉巧雯一怔說:「你……殺了他們?」

  「嗯。」沈洛年把劉巧雯放下,一面低聲說:「脫下息壤衣的話,位置會被感受到,先別脫,妳躲好,我去多殺幾個人。」

  「洛年?」劉巧雯沒想到沈洛年開口閉口都是殺人,正想說話,沈洛年已飄飛而起,又往那洞口飄去。

  「發生什麼事了?」

  「童安桂守變乾屍了。」

  這時已經有不少人聞聲趕來,正拿著火把擠在洞口大呼小叫。沈洛年從一片黑中飄近,一來看不到;二來感應不了,只一瞬間,他手又抓著兩個總門守衛的脖子,把兩人化為乾屍,就這麼躺在洞口處。

  「有吸血妖怪?」「地下有妖怪!」「別靠近那兒,快通知星部!」

  上面紛紛吵了起來,人越聚越多,卻再也沒人敢往這個洞口接近。

  那端人馬不斷聚集,沈洛年也不管這麼多。他飄落地面,想再度抱起劉巧雯,卻見劉巧雯身子一縮,似乎有點害怕。

  沈洛年微微一愣,劉巧雯似乎也覺不妥,有點尷尬地強笑說:「我……膽子似乎變小了……洛年,你……用什麼功夫殺人的?你還是人類吧?」

  沈洛年橫了她一眼說:「如果我不是人類,就不要我救妳了?」

  劉巧雯一怔,低頭說:「我不是這意思。」

  「那就別問。」沈洛年不管對方怕不怕,伸手把劉巧雯橫抱起,帶著她往狄靜的方位掠去。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7:03:28

第十二集  第三章  我們來賭一場

  半個月後,清晨,消失十來天的銀牙和玉須,再度出現在那金色門戶之前。

  那門戶把手上捆了鎖鏈,兩扇門外堆叠了幾十個大小石頭、雜木,自然是當初兩人為了防範沈洛年脫困,所堆上的東西。

  眼看門戶就和當初離開時一個模樣,銀牙和玉須得意地對看一眼,銀牙一面哼著歌,一面把空著沒用的五、六個精獸吸盤貼上門戶

  另一邊,玉須拿著那指針般的妖炁探測器,看著門戶的妖炁逐漸減少,一面露出興奮的表情喊:「就快了、就快了,那人類應該死了吧?」

  「那人本身沒妖炁,只不過會特殊的養妖法,這麼多天早該死了。」銀牙笑說:「這次除了寶庫裡面的寶藏,還多賺一件血飲袍。」

  「可惜沒能問出他怎麼養妖的。」玉須惋惜地說:「若我們也會,那就好了。」

  「算了吧。」銀牙搖頭說:「又沒訂下契約,若拖延下去,說不定被那小子滅口,那才吃虧。」

  「也是。」玉須往外看說:「金趾老闆什麼時候來?」

  「應該快到了?」銀牙望望天色說:「他知道我們打算今天開庫啊,他不來怎麼搬?」

  「反正還要一段時間,我去出口看看。」玉須說完,彷彿袋鼠一般,往外蹦了出去。

  銀牙想了想,目光一轉,也跟著蹦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谷口奔,奔出沒多遠,就看到一隊人馬正緩緩穿山而來,那是由二十多名納金人組成的隊伍。

  隊伍後方,四個納金人合力擡著個木轎,木轎上有遮陽頂,四面未掛簾,一個腰圍比身高還長的肥胖納金人舒適地坐在轎中,讓人們將他往內運。

  銀牙和玉須兩人奔到轎前,一起喊:「老闆。」

  「龍庫要開了嗎?」那被稱作金趾的矮胖納金人說。

  「就快開了。」銀牙說。

  「好。」金趾滿意地點了點頭,對下方說:「加快速度。」

  這聲一出,下方的納金人連忙邁開大步,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那應龍寶庫門戶奔去。

  到了門戶,轎子放了下來,納金人開始把洞口前的雜物清開;不到半個小時,雜物清除乾淨,門戶上的妖炁也逐漸消失,銀牙走到樹蔭下,朝休息的金趾說:「老闆,時間到了。」

  「好!」金趾挺著肚子跳了起來,一面說:「你們說,裡面關了個穿著血飲袍、會控妖的男人?確定死了嗎?」

  玉須笑說:「已經過了半個月,就算有吃、有喝,空氣也不夠他用。」

  「嗯。」金趾點頭說:「開庫!」

  玉須和銀牙相對一笑,兩人奔去已經清空的金色門戶,奮力往外拉。那兩扇大門,緩緩打開,門這一開,眼前紅光一閃,卻見沈洛年已飄出門外,正瞪著自己。兩人一驚,隨即同時用中文大喊說:「太好了!沈先生沒事。」

  這兩個混帳又開始說謊了。沈洛年不禁好笑,不過倒沒想到突然變這麼多納金人,雖然看來都沒有妖炁,但這妖族秉性奸狡,可得小心提防。

  見沈洛年不吭聲,銀牙又說:「上次門戶不知為什麼關了起來,我們找了族人協助,好不容易才打開,真是太好了。」

  沈洛年看到這群人的氣味就有氣,但見對方卑躬屈膝地說話,果然是下不了手。沈洛年目光掃過眾人,突然兩手一伸,把銀牙和玉須往寶庫內扔了進去。

  「啊?」兩人驚呼聲中,同一時間,外圍看風色的納金人呼嘯一聲,倒有七、八人拿東西往地上砸,這一瞬間黑色煙霧四面炸起,納金人紛紛往外奔逃。

  但沈洛年移動有如電閃,煙霧剛現,他縱橫來去,已經把一個個納金人抓著往洞內扔,高速移動時帶起的勁風,刮得煙霧四散,毫無作用。銀牙、玉須兩人還沒爬起,納金人一個個都被扔了進來,這下一個叠一個摔成一團,誰也爬不起來,而最後一個,就是體型最巨大的金趾老闆,他這肥大的肚子飛撞過來,把剛要爬起的納金人們又撞翻一地,眾人當下同聲慘叫。

  跟著沈洛年踢開那個化去妖炁的精獸,把門砰地一聲關了起來,還順便拿東西穩穩擋住,他這才一轉頭,找吃喝的去了。

  門戶內的納金人先是面面相覷,片刻後才發現大事不妙,他們可推不開這帶著妖炁的門戶,一群人擠在門戶前,一面呼叫一面推動,但別說推不動,呼叫聲卻也傳不出去。眾人傻了片刻,金趾這才怒聲說:「銀牙、玉須你們搞什麼鬼?」

  「我們也不知道啊。」玉須慌張地說:「關了十幾天那人怎麼好好的?」

  「就算可以透氣,難道里面有吃喝的東西?」金趾沈聲說:「快進去找。」

  眾人紛紛擁入,但這裡面空間不大,一覽無遺,金珠寶器雖然不少,就是沒有飲食。不過納金人畢竟酷愛財貨,不少人翻著翻著,忍不住開始鑑賞這寶庫裡面的各種寶物。

  金趾畢竟是領頭人物,翻看兩眼之後,很快就把心思轉移到逃生的事情上,但不管怎麼搜索,這裡面還是沒有任何對逃生有幫助的東西。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眾人慢慢回過神來,怒火不禁都指向了銀牙和玉須,幾個人火氣湧上,圍上找兩人算帳,兩人連忙求饒解釋,但彼此同是納金人,這種伎倆自然沒用,兩人正被四面圍毆、揍得鼻青臉腫的時候,坐在一旁思考的金趾開口說:「夠了,別浪費力氣。」

  眾人雖稱金趾為老闆,但他其實是這一族之長,納金人對外奸險狡詐,對內卻頗團結、重視上下之分,金趾這一喊,眾人紛紛停手。

  銀牙和玉須掙紮著排到金趾面前,趴在地上哀求說:「老闆……我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金趾沈吟片刻,目光掃過兩人說:「那人類不只會控妖,本身動作也是奇快,煙霧彈還沒炸開,一半的人已經被摔到裡面了,怎麼可能沒有炁息?」

  「真的沒有啊。」玉須慌張地說:「我在近距離下測試過。」

  銀牙突然一驚說:「難道是遊戲人間的強大妖仙?甚至是天仙?」

  金趾卻緩緩搖搖頭說:「能近距離避過炁息指針偵測的高等妖仙,應該還沒來到人間。」

  「那……」銀牙苦著臉說:「我們真的不明白。」

  「若真是人類,不該對我們有敵意才對……這數千年我們都隱藏於暗處,不可能知道我們的實際身份。」金趾說:「那姓沈的要殺了我們輕而易舉,關我們進來必有原因。」

  這話一說,眾人都覺得頗有道理,稍鬆了一口氣。一個年紀較長的納金人,開口說:「老闆……現在人類似乎都死光了,我們族人也只剩數百人,以後該怎麼辦?」

  「人類沒這麼容易死光。」金趾搖頭說:「總有地方有人類聚集,千百年後又會越變越多,我們照過去的法子,從銀行業控制即可,現在人類已經習慣了信貸,不會再把收利息當成罪惡,比幾千年前方便很多。」

  「不過能活到現在的,恐怕都是變體者,說不定關起我們的那人也是。」另一個納金人說:「以前一般人類不如我們,但這些變體者我們打不過,以後人類沒這麼容易運用了。」

  「沒什麼不同,只要先創造一個富饒奢華、金錢至上的世界,就會有無數喜愛享樂的人類讓我們驅策。」金趾拍拍大肚子,微笑說:「以前我們想除掉誰,也從不需要自己出手啊。」

  「是啊。」眾人一起得意地笑了起來。

  「這些脫困以後再討論吧……總之先別慌。」金趾挺著大肚子揮手說:「大家休息、保持體力。」

  納金人們只好安靜下來,一些人閒著沒事,又開始玩賞著寶物,一面討論各種特殊東西的功能。

  又過了好幾個小時,一直沒有動靜,眾人慢慢也玩膩了,不少人開始覺得口渴,加上裡面空氣本就不流通,二十多人擠在一起,很快就越來越氣悶。但此時呼救抱怨都是無用,眾人各自靠著牆壁,垂頭喪氣地休息。

  ◇◇◇◇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那兒突然傳來聲響,一股清新的空氣流入,眾人精神一振,紛紛站了起來。金趾目光一轉,對銀牙、玉須打了個眼色,兩人對看一眼,只好硬著頭皮,率先往門口走。

  果然沈洛年正站在門口那兒,銀牙一臉欣喜地嚷:「沈先生!你來得正好,我們好幾個族人都昏倒了,再不來大夥兒都要死了。」

  「沈先生來救人了!」玉須跟著回頭喊:「快把大家搬出來。」

  後面的納金人也算乖覺,當下兩人擡著一個朝門口走,一面紛紛對沈洛年道謝。

  這些傢夥臉皮實在厚得可以。歎為觀止的沈洛年不禁暗想,納金人如此奸詐,要是吸成乾屍,想必很補……眼看眾人接近,他妖炁一鼓,把二十多個人逼得往後翻,又摔成一團。

  「沈……沈先生?為什麼突然動手?」銀牙一臉無辜地問。

  沈洛年自知說不過這些人,只搖頭說:「我要和你們這些人訂契約。」

  這話一說,每個納金人臉色都變了。納金人平常說謊成性、騙人不償命,但卻絕對遵守契約約定,因為這是一切商業活動的基礎。沈洛年開口就提契約,銀牙和玉須可不敢隨便接話。

  本來一直躲在後面,讓銀牙、玉須出面的金趾,看兩人已無能處理,他目光一凝,走到沈洛年面前,微笑說:「沈先生,你到底是什麼人?想做什麼?」

  這納金人除了特別胖之外,露出來的氣息和其他人頗有不同……沈洛年望著金趾說:「你是領頭?納金一族的族長?」

  「你連『納金族』這名稱也知道?」金趾嘿嘿笑說:「想要什麼就直說吧,一切都可以商量。」

  沈洛年看著金趾說:「我想要你們對著納金族人共同奉養的『契靈』立誓,答應成為我的奴僕。」

  金趾冒出一股怒氣,但臉上神情不變,只搖頭哈哈笑說:「沈先生在開玩笑吧?就算殺了我們,也不會同意這種事情,改個條件吧?」

  其實不只金趾,每個納金族人都勃然大怒。成為對方的奴僕,意味著不論是後代子孫或財富,一切都屬於主人,這些對納金族來說,可說比性命還重要,自然不可能答應,何況其中還有一族之長,若答應了這種事,等於整族都成為沈洛年奴僕了。

  但他們不愧城府夠深,氣歸氣,每個人臉上都沒什麼變化。

  沈洛年也知道對方不會答應,一笑說:「聽說納金人好賭,我們來賭一場,如何?」

  金趾微感意外,目光一凝說:「怎麼賭?」

  「用你們最喜歡的賭法,三字賭。」沈洛年說。

  金趾輕哼一聲說:「沈先生當然是莊家?」

  「錯。」沈洛年說:「你們當莊。」

  這話一說,眾人又是微微一愣,三字賭的賭法十分簡單,當莊的人寫下一個詞彙,由公證人收執,之後對賭客說出三個內含正確解答的詞彙,讓賭客根據詞彙內容和莊家的表情,推測莊家的答案,猜測前還可以簡單地開口詢問;這賭的當然是察言觀色和提問能力,姑且不提賠率,以三對一的機率來說,當然對莊家有利。

  而納金族除了喜好收集財富與享樂之外,最喜歡的就是賭博,對「三字賭」更是特別熱衷,聽沈洛年這麼一說,金趾忍不住說:「賭注是什麼?」

  「這一洞的財富,加上諸位的性命,就是我的賭注。」沈洛年說:「但若諸位輸了,納金族就當我奴僕,我們這場賭博,讓『契靈』見證。」

  「這太不合理了。」銀牙突然開口說:「沈先生,你當初明明說,除了三樣寶物之外,其他都給我和玉須,怎麼能拿我們的財產當賭注?」

  「是啊!是啊!」玉須也跟著說。

  沈洛年哼聲說:「反正沒立契約,就當我從你們手中搶來吧?你們想試試搶回去嗎?」

  這話一說,兩人卻也只能瞪眼,不知該說什麼。

  就算是舌燦蓮花,對不講道理的人也是無用。金趾目光一轉開口說:「沈先生,這一洞金珠寶物確實價值不斐,但和一族為奴相比可抵不過,納金人雖然好賭,太賠本的生意還是不會做的。」

  「那麼……」沈洛年說:「你覺得多少個這種龍庫才抵得過?」

  金趾微微一愣,發現沈洛年似乎不是開玩笑,納金人畢竟好賭,當自己勝算很大的時候,那股慾望更是難以抑制。金趾心念一轉,哼了一聲開口說:「至少二十個。」

  這當然是漫天喊價,納金人累積了數千年的財富自然不少,但人類社會消失的同時,大部分紙上財產都不具有實際價值,早已作廢,就算把整族為奴這件事估算下去,也稍微誇張了些。

  怎料沈洛年卻點了點頭說:「好!」

  納金人們可真的吃了一驚,難道眼前這年輕人類,居然有二十個寶庫的財富?

  「你們一共有二十四人。」沈洛年說:「就讓你們每人和我賭一次『三字賭』,我只要輸一次,你們性命就保住了,這寶庫也算你們的,但如果我連贏二十四次,納金族就是我的奴僕,一切都屬於我。」

  無論納金人城府怎麼深,聽到這話也不禁嘩然,這人腦袋瘋了嗎?誰有把握能連贏二十四次三字賭?這豈不是贏定了?

  而若沈洛年真有二十個寶庫,一次決勝負地賭這三分之一機率,金趾還說不定有點遲疑,但連贏二十四次又另當別論,眼前這人是白癡嗎?連這麼基本的機率計算也搞不清楚?金趾望著沈洛年片刻說:「你看來不像想送我們寶物……既然這麼有把握,莫非你懂得讀心術?」

  「老闆?」納金人忍不住都叫了起來,沒聽過這種事情。

  不過沈洛年卻是很佩服對方的敏銳,自己雖然沒有「讀心術」,但靠著鳳凰的能力,略微詢問自能看出對方選擇,這種賭法根本是替自己量身設計的,不管賭幾次都不會敗……不過如果對方怕了不敢賭,當然就沒戲唱,沈洛年攤手說:「不賭也成,我這就關門走人。」

  「沈先生。」金趾從懷中取出一個拳頭寬、彷彿蓮藕又彷彿蜂窩般的金屬圓柱,他拿著圓柱後方的把手,對著沈洛年說:「您看過這種東西嗎?」

  什麼東西?沈洛年望向那蜂窩面的數十個小洞口,正看不出所以然來,卻在這一瞬間,那些蜂窩突然爆出許多股高度密集的錐狀妖炁,彷彿散彈槍一般地往外爆散,對著自己沖。

  眼看那些子彈般的炁彈籠罩了整個甬道,無處可避,沈洛年大驚失色,瞬間開啟了最高的時間能力往後急退。他一面以妖炁護體,一面在剎那間估計著彼此速度,對方這妖炁子彈速度太快,自己飛退速度雖高,卻無法在閃出洞口前避開,而凱布利的妖炁也擋不住這些炁彈的力量,若被這大片子彈穿過身體,豈不是死定了?

  沈洛年驚慌了一剎那,下一瞬間念頭一轉,突然想起這些不是真的子彈。他心頭一鬆,道息往外泛出,只見由他正面接近的妖炁彈一入道息,立即散失無蹤,沈洛年臉色一沈,當下轉嚮往前欺近,一手搶下金趾手中的武器,另外一手拔出金犀匕,對著金趾脖子就砍。

  沈洛年只是不忍主動屠殺,但反擊時順便殺人可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金趾既然出手暗算,沈洛年不再心軟,正準備先砍了這顆胖鼠頭時,卻聽金趾急喊:「賭了!我們賭了!」

  他喊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沈洛年匕首已經切入他的脖子半分,總算沈洛年想停就停,冷森的匕首架在金趾脖子上,讓他喊完這六個字。

  「賭了?」沈洛年匕首未收,問了一句。

  「賭了!」金趾說。

  「好。」沈洛年收回匕首說:「請契靈吧。」

  剛剛那一下攻擊,雖然不知道沈洛年怎會沒受傷,但從對方表情的變化,金趾已確定沈洛年不懂讀心術,否則不會在武器發射之後才飛退,更不會嚇得變了臉色,若這是做戲,也未免太過高明……既然如此,又為什麼不賭?

  金趾摸了摸自己脖子後面滲出的血,想起剛剛那一剎那的驚險處,仍有些心驚。當下他口中默念,以妖炁開啟玄靈之門,和本族固定供養的玄界契靈產生聯繫,這才擡頭說:「我們二十四個人和沈先生各玩一次三字賭,若是全輸,納金族此後願為奴僕,但只要讓我們贏了一次以上……」

  「這洞中寶物盡屬於你們,我也放了你們。」沈洛年接口。

  「以契靈立約!」金趾說。

  「以契靈立約。」沈洛年跟著說。

  納金族的契靈和一般咒誓玄靈不同,是納金族專屬的玄靈,納金族從出生開始,就不斷對玄靈供養妖炁,而這玄靈和其他咒誓玄靈最大的不同,在於咒誓兩邊無須等價,而咒誓內容,則限制在有形財貨上,比如懷真和沈洛年當初的咒誓標的——「道息」和「直到永遠」,就不能以此立誓,而如現在這種賭博形式的立誓,過程中若有任何耍詐行為,都會馬上被契靈制裁。

  兩人立了咒誓,金趾隨即望著沈洛年左手微笑說:「這『百彈銃』只是測試沈先生會不會作弊,請還我,謝謝。」

  只是測試嗎?換一個人恐怕已經死了……沈洛年也不計較,把左手搶下的那古怪武器推回給金趾,一面說:「若我連贏二十四次,這東西我要了,記得順便解釋一下怎麼用。」

  若納金族人全族成為這人的奴僕,他要什麼當然只能給什麼,金趾拿回「百彈銃」,哼了一聲說:「開始吧。」

  ◇◇◇◇

  兩個多小時後,二十四個納金人臉色慘白地站在甬道中,誰也說不出話來。

  他們和沈洛年對賭了二十四次,一次又一次地被沈洛年猜中正確答案,而在契靈監場下,也沒人敢使詐,就這麼一路輸到最後。

  納金族人本來以為贏定了,後來漸漸發現不對勁,卻也無力回天,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更後面的人身上,直到最後金趾親自出馬,依然讓沈洛年猜出,眾人一下子都說不出話來,只傻傻地看著沈洛年。

  過了好片刻,金趾終於深深嘆了一口氣,把「百彈銃」遞給沈洛年,一面說:「納金族此刻起屬於主人所有,請主人吩咐。」

  「這東西怎麼用?」沈洛年笑問。

  「緩緩灌入妖炁,就可凝聚運用,最多可累積百彈。」金趾雖然垂頭喪氣,卻也謹守奴僕的分際,恭聲說:「後方把手可以調整發彈方式。」

  「有點像金烏珠的原理。」沈洛年拿在手中欣賞,一面說:「先累積儲存妖炁,然後一次使用。」

  「主人也知道金烏珠?百彈銃和金烏珠,都是毛族人的產物。」金趾說:「都是運用一種能儲存妖炁的精體製成,那種精體的製造方式,是毛族人的秘密,外人很少有機會取得。」

  原來是毛族人的產品?沈洛年想了想,把百彈銃塞還給金趾說:「我又不想要了。」

  「主……主人?」金趾一愣。

  「這些財寶,就交給你們保管。」沈洛年白了金趾一眼說:「以後少騙人啊!」話聲一落,沈洛年如輕煙一般飄身往外,朝天空飛去。

  「主人?」眾人眼前一花,這才發現沈洛年已經消失無蹤,不知道哪兒去了。

  沈洛年這時早已經飛出老遠,他一面在空中飛騰,一面對輕疾說:「你說得沒錯,那些好賭的傢夥似乎真很討厭當人奴僕,我剛看他們一個個好像比死了爹娘還慘,媽的!總算出了這口氣。」

  「過去曾有一群納金人,是某個強大應龍的奴僕,世世代代都在幫應龍斂聚財富。」輕疾說:「其他自由的納金人,合力累積了好幾代的寶物,才終於幫那些人換取了自由……如今全族都是你的奴僕,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他們自然會覺得大禍臨頭。」

  「納金人真這麼團結,還幫忙其他人存錢贖身?」沈洛年倒有點佩服了。

  「若不團結,就變成競爭對手了,兩邊生意都會做得很辛苦。」輕疾頓了頓說:「我本來只是想幫你教訓一下那兩人,沒想到你利用他們的個性,把整族都賭了進去……人類果然也挺可怕。」

  「呃?」自己在人類裡面,應該算比較不可怕的吧?沈洛年想想搖頭說:「不管了,希望那些鼠頭以後乖點。」

  「你才剛收了納金人當奴僕,就不管了?」輕疾說。

  「我本來就只是為了氣氣他們而已。」沈洛年搖頭說:「誰有空理他們?去找下一個寶庫吧。」

  「那麼轉往九點鐘方向,五百公里外。」輕疾說。

  沈洛年當下轉動方向,加速急飛,此時他身上已經換上了火浣布製造的鞋、褲、背包,原來沈重的背包、衣物,剛剛覓食的時候都已經扔了,此時騰挪毫無阻滯,十分方便。

  沈洛年被關在洞中的時候,閒著沒事,看布反正不少,除了鞋、褲之外,還做了一件造型比較正常的長風衣,和一件無袖背心。

  風衣是準備回人類居所的時候套上,這樣不用再到處找衣服掩飾醒目的血飲袍,而當天氣炎熱,連血飲袍都不適合穿上的時候,背心剛好可以用上,省得下次又被人看到肩膀上的兩隻影蠱,而這兩件衣服,這時當然都折叠收在背包之中。

  另外他還用零碎布塊做了個不少大小口袋的腰帶掛在腰間,除了可以繫上金犀匕,放入金烏珠之外,牛精旗總算有個方便收取的地方安置,不用再和金犀匕一起擠在吉光皮套裡面。

  有了這些衣物包裹,看似收穫頗豐,但除了火浣布與金烏珠之外,沈洛年還是找不到第三個想帶走的東西,只能把希望放在下一個寶庫了。

  還飛不到一半的距離,輕疾突然說:「白宗葉瑋珊要求通訊。」

  明明叫她沒事少聯繫……不會真出事了吧?沈洛年說:「接過來……瑋珊?」

  「洛年。」葉瑋珊聲音有點沈重。

  「怎麼?」沈洛年問。

  葉瑋珊停了幾秒,終於說:「對不起,小純不見了。」

  「啥?」沈洛年一驚,馬上轉嚮往東,一面大聲說:「為什麼會不見了?」

  「我……對不起。」葉瑋珊難過地說。

  「先別道歉!」沈洛年說:「她是自己溜出去,還是被總門帶走了?」

  「應該是總門。」葉瑋珊說:「我……我們這幾天都忙……」

  「媽的!」沈洛年大罵:「怎麼會這樣?你們實在是……嘖!她被抓去就糟了。」

  「我們正在想辦法。」葉瑋珊說:「你別著急,聽說小純是月部長的孫女?該不會有問題吧?」

  「那是騙人的!」沈洛年一面急飛一面說:「被抓多久了?是怎麼回事?」

  「恐怕兩天了。」葉瑋珊低聲說:「六天前鑿齒大軍攻城,大夥兒都退到城裡去,這幾天我們都在四面守城,小純不敢看戰場的模樣,獨自留在家裡……昨日鑿齒停攻,我們閒了下來,才發現小純不見了……」

  鑿齒攻城?沈洛年一怔,這樣一說,倒怪不了葉瑋珊,這時誰還有空守著狄純?而既然在城內,狄純又沒有洛年之鏡,幾個人拿槍圍上就能把她帶走,總門自然不會放過這機會……狄純上次采了那「植楮果夾」,後來吃了沒?沒讓狄靜知道吧,那瘋老太婆若隨便找個男人想配種,那丫頭豈不糟糕?

  「洛年?」葉瑋珊聽不到沈洛年的聲音,擔心地問。

  「鑿齒攻城,搞丟小純不怪你們,但該馬上告訴我。」沈洛年語氣中透出幾分怒氣,緩緩說:「我趕回去還要半天,希望別出事。」

  葉瑋珊停了幾秒,才低聲說:「我們試探地討過人,對方裝傻不承認,現在正想辦法探出小純可能被關在哪兒……洛年,你生氣了嗎?你覺得怎麼做比較好?」

  沈洛年確實很不高興,但把脾氣發在葉瑋珊身上也沒用。沈洛年憤憤地說:「怎麼做?媽的,我回去殺到他們交人。」

  「別這樣。」葉瑋珊忙說:「已經很多人把你當成敵人,這時候又有鑿齒來襲,你還是先等我們……」

  「你們做法太溫吞了!」沈洛年忍不住怒說:「我告訴妳,那些渾蛋說不定會找人強姦小純!都已經過兩天了,還要等多久?萬一……萬一……」

  葉瑋珊大吃一驚,慌張地說:「怎麼可能?真的嗎?為什麼?」

  沈洛年卻閉上了嘴,他平常雖然說話難聽,但當真生氣反而不大想說話了,這時開口冒出來的話不只是難聽,恐怕還會傷人,最好是忍住。

  葉瑋珊見沈洛年不回答,低聲喊:「洛年……?你不理我了?」

  聽葉瑋珊聲音帶著委屈,沈洛年氣發不出來,只悶哼一聲說:「沒有。」

  「你別生氣,我馬上想辦法找出小純的位置。」葉瑋珊說。

  「妳怎麼找?」沈洛年說。

  「我想……找巧雯姊幫忙應該可以。」葉瑋珊低聲說。

  「啊?」沈洛年一怔說:「對啊,差點忘了她,她會幫忙嗎?」

  葉瑋珊遲疑了一下,這才低聲說:「我只私下告訴你……巧雯姊帶人投入總門,似乎是和舅舅、舅媽商量過的。」

  「嘎?」沈洛年可真是吃了一驚,若不是狄純的事情還壓在胸口,可能會忍不住叫了起來,難怪劉巧雯老是關注著白宗的狀態,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也是到了歲安城之後才知道的。」葉瑋珊說:「詳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在鑿齒來襲前,我們因為未來政體問題,和總門關係越來越緊張,最後舅媽才私下告訴我,若逼不得已鬥了起來,可以請舅舅去找巧雯姊協助……不過一和巧雯姊接觸,她就可能會被懷疑,所以不能隨便和她聯繫,這時小純既然有這種危險,只能找巧雯姊了。」

  既然有內應,當然又不同。沈洛年眼前出現一絲光明,忙說:「只要請她確認小純的安全就好……若暫時沒事,就等我來處理,若那死老太婆真要胡搞,找人對小純……對小純亂來,你們就算拆房子都要攔住,不能拖。」

  「哪個死老太婆?」葉瑋珊愕然問。

  「月部部長狄靜。」沈洛年罵:「那老太婆是渾蛋!越老越沒人性!」

  「洛年。」葉瑋珊想了想,低聲說:「小純被抓去,真的這麼危險嗎?就是因為……你不準小純說的事嗎?」

  「對!」沈洛年嘆了一口氣說:「這妖怪世界真的很麻煩。」

  「我這就去處理。」葉瑋珊說:「你到了之後記得與我聯繫,別隨便就殺了過去,好不好?」

  「知道。」既然有了辦法,沈洛年也稍微安心了些。他頓了頓說:「瑋珊,鑿齒來攻城,怎不早點告訴我?」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前幾日忙了點。」葉瑋珊說:「強大的刑天沒出現,只來了些普通刑天和幾萬鑿齒,那息壤磚蓋起的城牆很有效,他們接近就會被槍彈射傷,攻不進來……若不是小純出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讓你煩心。」

  「喔?」沈洛年想了想又說:「那些總門渾蛋,不會把這次鑿齒來襲的帳,又算在我頭上吧?」

  「這……」葉瑋珊遲疑了一下才說:「也沒有很直接提起……」

  「有間接誤導就對了。」沈洛年罵:「我回去慢慢找人算帳!」

  「洛年!」葉瑋珊嗔怪地喊了一聲。

  「好啦。」沈洛年說:「你們小心。」

  「嗯。」葉瑋珊輕聲說:「我去了。」

  這時不打架,得把最快的飛行方式拿出來使用。沈洛年當即以妖炁護體,身子放平,把凱布利放在後端往前推,在大幅減少氣阻的情況下往前直衝,越飛越高、直穿雲霄,畢竟越高空的地方空氣越稀薄,風阻也相對更小,速度自然更快,至於空中有沒有什麼妖怪,這時可沒時間計較。

  ◇◇◇◇

  就這麼飛了幾個小時,沈洛年無意間目光往東北一轉,不禁一驚,原來東北方稍低處的雲端上,正浮著一片龐大的黃色巨石群,那兒沒有房子之類的建築物,只有無數巨石隨意堆叠成各種不同的形狀,有拔高的石柱,沒頭沒尾的牆壘,也有胡亂堆叠的石堆;這些巨石懸空飄飛,每個石頭都和另外一個石頭以某種角度連接在一起,一個黏著一個,組成這一大片數十公里寬的巨石群。

  而這些巨石上下各處,到處盤踞、飛繞著大小不等的紅色巨大蛇類,因為隔著老遠,沈洛年看不出實際長度,但既然能看得清楚,想必不是小妖。那些紅蛇似乎十分自在,有的盤繞成丘、有的蜿蜒而行、有的僵臥如眠、有的交纏若戀,還有些正上下飄飛於雲霧之間,看來好不快活。

  不過這些蛇有個古怪之處,就是雖然身形似蛇,卻有顆龍頭,但雖說有個龍首,卻又無角無須,彷彿像個短吻鱷首,又彷彿窮奇、畢方為了說人話時,臨時變形化出來的頭部。

  因為空中別無阻礙,視線可以及遠,沈洛年還沒感應到妖炁,已經先一步看到那古怪地區。他輕呼一聲,轉向偏東南飛,一面說:「那是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輕疾反問。

  「你沒看到……」沈洛年說到這兒,突然一怔說:「對了,你看不到?」

  「對。」輕疾說:「空中之物,我不清楚,但你可以描述形貌。」

  「這樣嗎?」沈洛年說:「嗯……有一大片巨石堆浮在空中。」

  「多大?」輕疾說。

  「很大……」沈洛年沒什麼把握地說:「看來好幾公里……說不定好幾十公里寬。」

  「那想必是計氏一族——蛟龍的家。」輕疾說。

  「那上面一堆紅色的蛇就是蛟龍?」沈洛年詫異地問。

  「紅色的蛇,應該是騰蛇,是蛟龍與赤蛇化生的後代,也算是計家的一分子。」輕疾說:「蛟龍本身子嗣不豐,大部分應該還來不了人間。」

  「嗯……」沈洛年說:「懷真說過『計家凶』,不知道什麼意思。」

  輕疾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媽啦!他們要幹嘛?」沈洛年驚呼聲打斷了輕疾的言語,卻是他遠遠看到十幾條稍小型的騰蛇騰空而起,正朝自己飛來。

  「什麼?」輕疾問。

  「十幾條追過來了!」沈洛年發現對方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速度比自己快上不少,雖然距離尚遠,但幾分鐘內應該就會被追上。

  「大概你闖入了他們領空。」輕疾說:「計家一族並不嗜殺,可能只是幾隻年輕小蛇想教訓教訓你,但你受不受得了『教訓』就很難說了。」

  「我當然受不了。」沈洛年罵說:「媽的!這些傢夥到處亂劃地盤,誰知道啊?」

  輕疾停了幾秒才說:「你感應妖炁的距離實在太短了些。」

  這時候說這有屁用?自己體無妖炁,可受不了人家「教訓」,若被這些大傢夥摸到一下,就算沒當場斃命,靠道息重新復元的過程也並不好受,何況這時也沒時間和他們糾纏……沈洛年看著後方騰蛇群越飛越近,不禁暗暗叫苦,這下該怎辦?

  沈洛年已經知道,妖族之間若是彼此有交情,那一切好說,若沒交情,基本上不大講理,似乎看誰拳頭大就聽誰的。半個多月前飛去東方大陸誤闖麟犼地盤,若不是認識焰丹,早就和麟犼一族打了起來,而當發現自己和焰丹有交情之後,麟犼一族不只放過自己,甚至不惜開罪犬戎族也想把自己保住。

  自己和騰蛇當然一點交情都沒有,求饒想必無用,若只有一隻追來,還不難躲避,一群追來可不大有把握……沈洛年心念一轉,穿破雲霧,往地面飛去。

  那十幾條騰蛇見沈洛年往下飛,跟著轉向。剛穿下雲層,卻見沈洛年貼地急飛,朝一片森林衝去。

  這些騰蛇都只有五、六公尺長,在林中穿梭並不困難,但這麼一飛旋折繞,兩方距離就拉遠了。騰蛇發覺不對,幾條騰蛇往高處騰起,追著沈洛年的妖炁往前衝,想越過森林攔截,而留在林中的幾條騰蛇,卻突然開口急吐。只見一條條蘊含著熱氣的巨大炁矢,朝沈洛年的方位高速飛射,炁矢破空之際,一整排巨木轟然而倒,騰蛇直線飛射,再度追近。

  沈洛年心念一轉,七轉八繞地躲到林木深處,凱布利妖炁一收,沈洛年輕身點地,無聲無息地換個方嚮往外飄掠。

  這些騰蛇本來就是靠著凱布利的妖炁追蹤沈洛年,沒想到突然間妖炁完全消失,毫無感應,騰蛇找不到人,勃然大怒,一束束蘊含熱量的炁矢往外亂射,打得這森林不成模樣,但沈洛年早已經無聲無息地鑽出森林,躲在一處山崖凹縫,偷偷望著這兒的大亂。

  騰蛇胡亂鬧了鬧,一條條飛騰而起聚在空中,他們四面繞飛了片刻,見始終找不到人,一部分騰蛇轉嚮往西飛,另外一部分卻往東飛,也不知道是不是分頭搜索。

  沈洛年一時不敢運出凱布利,只一面點地飛騰一面說:「若我有能力殺了這些年輕小蛇,他們長輩會找我報復吧?」

  「會。」輕疾說。

  「媽的。」沈洛年說:「那不管打不打得過,都不能打嘛!」

  「若是明顯比他們強大,通常長輩會主動約束,免得鬧出事來,但你沒有妖炁……」輕疾說:「就像人類社會,父母也會阻止孩子接近陌生的大型獸類,但若看到小孩玩弄蟲蟻,通常頂多告誡他玩完之後記得洗手,不會多管。」

  誰是蟲啊?這種比喻讓人聽了很不愉快。沈洛年哼了哼說:「那魔法師呢?他們不也沒炁息。」

  「魔法是幾千年前應龍剛創出的新術法,之後不久就道息消散,兩界分離,所以知道的妖族並不多。」輕疾說:「而人類壽命有限,和精靈溝通不足,很少有人能真正發揮魔法的威力。」

  「他們跑遠了沒?我還能不能飛?」沈洛年皺眉問。

  「此為非法問題。」輕疾說。

  沈洛年嘖了一聲,只好先往南掠出百多公里,這才放出凱布利飛行,現在趕時間,沒法太謹慎,若還碰上……大不了再鑽森林躲一次。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正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