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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45:18

噩禁1.jpg

【作者簡介】:莫仁,臺灣的玄幻小說作家,台北縣(今新北市)人。1993年自東海大學物理系畢業,曾在文教事業教書以及成為其公司負責人。

【小說類型】:玄幻奇幻/都市幻想

【內容簡介】
分離數千年的仙凡兩界重合為一,仙靈精怪重返世界,人類不再是地球的主宰,而是瀕危的族類……
豔陽高照、日正當中也會出現鬼嗎?
到海島打工的高中少年,身旁一陣強風莫名颳起,蛙仙石微微震動的當下,腦海中響起了聲音..
少年必須做出抉擇——「要更多還是更少?」
平凡的少年對世界即將來臨的變局一無所知,直到平靜的校園,竟有手持兵器的高中生消滅不明物體,
而少年所到之處,更不斷有怪物跟著現身,防不甚防,無處可躲。
到底他是招惹了什麼東西?竟讓他變成了妖怪來到人間的通道……
一切就從那年暑假在那座島上的奇遇開始,因為少年所做的選擇,世界將邁向不一樣的未來……

莫仁構思多年的異想鉅作《噩盡島》,以驚人的手筆,將中國神話世界翻轉穿透現代,揭啟氣勢磅礡的奇幻史詩!
末日的降臨,英雄的崛起,大規模的魔獸戰爭,加上莫仁獨特的青春友情與愛情,武俠與道術的熱血戰鬥,一開始閱讀就令人無法停止!

【其他作品】:1998年,於網路小說初起的年代,以自學的物理學知識及其想像力創作了其成名作品《星戰英雄》和《星路迷蹤》。
而後陸續完成《翠杖玉球》《夢華傳說》《移獵蠻荒》《異世遊》《遁能時代》《噩盡島II》..等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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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48:36

人 物 介 紹


        沈洛年
  ◇乍看有些白淨文弱的少年。個性冷漠,不喜與人接觸,討厭麻煩,遇事時容易失控。
  ◇巧遇鳳凰換靈,身負渾沌原息,持有影妖凱布利。
  ◇裝備:金犀匕、血飲袍

  懷真
  ◇具有喜欲之氣的白色巨狐,個性精靈調皮。三千年前因故留在人間。
  ◇不慎與沈洛年訂下「平等」誓約,目前正極力尋找寶物轉贈洛年,以望蓋約。

  葉瑋珊
  ◇校內有名資優生,個性負責認真,稍有潔癖,有時容易自責。
  ◇隸屬白宗,現任白宗宗長。發散型,專修爆訣。目前正學習道術五靈中的炎靈。
  ◇武器:杖型匕首

  賴一心
  ◇校內體育健將。個性樂觀開朗善良,頗受歡迎的短髮陽光少年。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柔訣。對於武學頗有研究,是白宗的武學指導。
  ◇武器:銀色長槍

  瑪蓮
  ◇個性粗疏率真,笑駡間單純直接,平常活潑好動、食量奇大。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爆訣。
  ◇武器:青色厚背刀

  奇雅
  ◇個性冷靜寡言,表情不多,愛穿寬鬆運動外套、黑色緊身牛仔褲與短靴。
  ◇隸屬白宗,發散型,專修柔訣。目前正學習道術五靈中的凍靈。
  ◇武器:銀色細窄小匕首

  吳佩睿
  ◇有一副娃娃臉,平時臉上表情不多。跳級就讀高中,被沈洛年引入白宗。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爆訣。
  ◇武器:偃月大刀

  張志文
  ◇體格輕瘦,喜歡選輕鬆的事情來做,頗有點小聰明。外號:蚊子。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輕訣。
  ◇武器:細長劍

  黃宗儒
  ◇稍矮胖,給人穩重感。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多話,善於分析情況,常給瑋珊許多建議。外號:無敵大。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凝訣。
  ◇武器:帶刺雙盾

  侯添良
  ◇個性憨直開朗,講義氣,很好相處,常和張志文一搭一唱。外號:阿猴。
  ◇隸屬白宗,內聚型,專修輕訣。
  ◇武器:細長劍

  劉巧雯
  ◇美豔,身材修長豐滿,最初隸屬白宗,後因故加入總門。善於察言觀色,巧於心計。
  ◇隸屬總門的道武門人,發散型,爆輕雙修。
  ◇武器:匕首

  白玄藍
  ◇個性溫柔和善,但決斷力稍弱,心腸與耳根子皆軟。是葉瑋珊的舅媽。
  ◇隸屬白宗,為白宗前任宗長,發散型,專修爆訣。
  ◇武器:匕首

  黃齊
  ◇白玄藍丈夫,聲音低沈。對古文頗有研究,十分疼愛白玄藍。
  ◇隸屬白宗,內聚型,輕柔雙修。
  ◇武器:五節劍

  焰丹
  ◇麟犼幼獸,原形為龍首、馬身、全身赤紅,腦後一大片金色鬃毛。
  ◇對奇怪的事物充滿好奇心,人形為夏威夷混血少女。

  山芷
  ◇窮奇幼獸,原形為白色紫紋、肋生雙翅的虎狀幼獸。和羽霽是從小玩耍吵鬧的玩伴。
  ◇討厭一般人類,但特別喜歡聞不可理喻之人的氣味。人形為金髮碧眼女娃。

  羽霽
  ◇畢方幼獸,原形宛如巨鶴,全身披帶著紅色紋路的藍色羽翼,只有單足。
  ◇因為玩伴被洛年搶走,因此對沈洛年特別有敵意。人形為黑髮黃種女娃。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49:49

第一集  第一章  如你所願


  「這就是蛙仙火山口上的蛙仙石,也就是蛙仙島這名稱的由來。」一個穿著泳褲、披著白色紗衫、體格健壯結實、全身曬成古銅色的青年,指著前方一個聳起的大石說。

  青年是這個島嶼——蛙仙島上的居民,除定期出海捕魚外,偶爾會兼導遊的工作,此時正對一群住在「蛙仙大旅社」的遊客,介紹這最主要的景點。

  但那二十多名年紀不等的男女遊客似乎興趣不大,有的人正四面張望,不理會他的介紹,有些人已開始往不遠的沙灘走,還在聽他說話的,不到一半。

  這些人中,一個戴著遮陽帽、穿著輕飄飄洋裝的二十來歲女子,笑咪咪地介面說:「這是蛙仙嗎?不大像。」

  「要有想像力啊。」青年笑說:「看,那左右膨起的就是蛙腿,前面那突起,就是蛙仙正吐舌頭……」

  「不像。」幾個人同時搖頭。

  「這真的很特別,這個……」青年手一攤,往周圍一比說:「你們看,這一圈數公里寬的圓形山壁都沒被泥土覆蓋,是這個火山最頂端的部分。」

  「這兒是火山口,你說了好幾遍了。」又一個貌美女子笑著說,似乎因為這青年外形健碩而純樸,獲得不少女性的好感。

  「是,這是火山……也就是說,這兒的石頭,都是火山噴出的岩漿凝固而成。」青年接著說:「那麼,這顆立在火山口頂端,好幾公尺高的蛙狀大石頭,是哪兒來的?」

  這話一說,留下的人同時一愣,不由得都多看了那蛙狀石兩眼。

  「很奇怪吧!」青年得意地笑說:「比起什麼風化、水蝕的石頭稀奇多了……這不可能是岩漿自然凝成,又不可能有人搬上來,如果說當時火山噴發到了最後關頭,突然噴出這麼一個大石頭,恰到好處地立在這頂端,那更是匪夷所思了,我們島上故老傳說,這是因為當初有一對戀人……」

  「等等,故事不用說了。」一個戴著眼鏡、微瘦的中年人,打斷說:「可以先帶我們去沙灘嗎?」

  青年微微一愣,點頭說:「沙灘嗎?好吧。」

  「抱歉了。」中年人眺望著海濱,一面說:「這石頭我們拍戲用不到。」

  「沈導你好急喔。」戴著遮陽帽的女子嘟嘴說:「我們才剛到呢,不是明天才開始拍片嗎?」

  「我今天要先巡一遍場地。」沈導轉頭微笑說:「你們如果不想去沙灘,我和這位先生去。」

  青年聽說過,這群不是普通遊客,是來這兒拍電影的,連忙說:「我們島上的沙灘也很漂亮,整片都是白色的貝殼砂,因為沒有機場,就算是旅遊旺季也沒多少人,拍片很方便。」

  「當然要去沙灘,這石頭有什麼好看的?」眾人紛紛嚷著,先一步往下跑。

  沈導正要往下走,突然回過頭,望著人群週邊一個少年說:「洛年,你呢?」

  沈導問的是個穿著輕便短衣褲、臉龐白淨、乍看有點文弱的十來歲少年,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走近淡淡地說:「叔叔,今天沒工作的話,我就不下去了。」

  「今天沒事。」沈導說:「剛坐了很久的船,你累的話就先回旅館。」

  「知道。」洛年點了點頭:「我在這兒逛逛。」

  少年也姓沈,他雖然隨著這群人行動,卻不是演員,而是導演沈商山的侄子,這次是趁著暑假,以打工的名義,隨劇組來到這座島嶼做些打雜的工作,除了賺點零用錢、看看美女之外,也當作在這南海的熱帶島嶼稍微度個假。

  沈洛年的父母在四年前的一場意外中過世,之後沈商山便將他接去照顧,但沈商山工作性質特殊,忙起來沒日沒夜的幾個月不見人影,除了負擔沈洛年的經濟需要之外,其實很少和他碰面,這次到蛙仙島拍片,順便帶沈洛年同行,算是叔侄倆難得的相處機會。

  而沈洛年這幾年過去,早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不喜歡和一群人熱熱鬧鬧地擠在一起,既然今日沒工作,也就不想跟著團隊行動。
  但雖然留下了,沈洛年目光卻不怎麼安分,老望著那些不算有名氣的女明星,遠遠欣賞她們姣好的體態。

  打量美女是他不算很好的習慣之一,常因此受人白眼,不過除了看以外,他倒也不會有什麼其他的念頭,至於遭人白眼,他其實也不大在乎。

  慢慢地人群遠了,看不清楚,沈洛年回過頭,向那不像青蛙的蛙仙石走,他站在石頭旁往下望,見本該是火山口內側的凹坑已堆滿沃土、長滿各種植物,仿佛一個小森林,但也就只是這樣而已。

  除了這莫名其妙的蛙仙石之外,這兒還真沒什麼可看的,現在大夥兒都在海灘,自己該去哪兒呢?這小島上還有其他的景點嗎?

  沈洛年摸了摸蛙仙石,正不知道該不該離開,突然冒出個古怪的感覺,他吃了一驚,挺直身子四面張望,卻又沒看到任何人。

  剛剛那種感覺十分地不協調……像有人對著他驚噫了一聲,但耳朵卻又沒聽到任何聲音。

  「看不到?」

  又來了!明明沒有聲音,為什麼覺得有人說話?而且那什麼鬼話?見鬼了嗎?洛年雖不怕鬼,但全身寒毛仍不禁豎了起來,他仰頭一望,只見豔陽高照、晴空萬里,這種日正當中的時候,會有鬼嗎?

  「氣已極淡……等久了?」

  這是幻聽嗎?媽的,自己大腦有毛病了嗎?

  突然砰的一聲,猛然一陣強風莫名刮起,洛年猝不及防,一下重重撞在蛙仙石上,疼得他忍不住閉上眼睛哎了一聲。與此同時,一股巨大的壓迫感出現,洛年一呆,睜開眼睛,突然發現一大片閃亮火紅飄浮,占滿眼前整片空間,那光芒似比上方太陽還要炫目,但卻一點都不覺刺眼。

  這是什麼東西?洛年往上下左右看去,居然看不出這東西的邊際,也看不出實際的形體,他畢竟才十六、七歲,這瞬間不禁有些兩腿發軟,若不是背靠著蛙仙石,恐怕已跌了下去……怪了,這蛙仙石似乎正在微微地震動,剛好有地震嗎?

  「既然找到我,我便遵守承諾。」那聲音依然在腦海中響著:「至於其他……你要更多時間,還是更少時間?」

  這算什麼問題?洛年一呆,更多時間還是更少時間……當然是更多吧?但這是什麼意思?

  「更多時間還是更少時間?」聲音又問了一次。

  沈洛年雖然搞不懂,卻覺得在那股壓力下,似乎不能保持沈默,他不由自主地開口說:「更……更多?」

  「如你所願。」聲音說完的同時,洛年身體突然一陣虛軟,似乎被什麼滲透了身軀,全身湧起一種古怪的感覺,他正茫然若失的時候,眼前那大團紅芒突然往上騰起,洛年跟著擡頭往上看,只見那團紅芒前尖後寬,兩側往外延伸,竟似是一隻巨大無比的……鳥?

  自己不只有幻聽,還有幻視了……沈洛年正頭昏的時候,只見那火紅巨鳥一展翅,突然就這麼消失不見、無影無蹤,緊跟著一陣急風往上刮去,仿佛空氣也急著湧去填補那突然產生的空缺。

  就在這時候,身後那蛙仙石突然轟的一聲爆裂開來,洛年猝不及防,順著山壁往下直摔,但翻沒幾下,突然胸腹處被一股巨力壓迫著,身子就這麼在陡峭的山壁上定了下來,沈洛年惶然仰望,卻見一隻比自己身體還大的巨爪,正壓踩著自己胸膛,一頭渾身雪白的巨獸,正在上方惡狠狠地瞪視著自己。

  那翻出兩長排利齒的巨嘴、聳起的耳朵、血紅的眼珠、比車子還大的腦袋……這是什麼?巨狗?還是巨狼?先是巨鳥,跟著出現這種巨獸,這是怎麼回事?

  媽的!是夢嗎?沈洛年看著巨獸,不知這怪夢會怎麼發展下去。

  那巨獸一聲不吭,血紅色的眼睛中似乎流露著怒意,直盯著沈洛年的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它緩緩低下頭,嗅了嗅洛年的腦袋。

  似乎沒打算咬自己?洛年顧不得這是不是幻覺,忍不住說:「你……你是妖怪嗎?」傳說中妖怪會說人話,說不定自己應該和他聊聊?小說、漫畫不是都這麼說嗎?每本書都說妖怪也有人性,應該可以溝通吧?

  巨獸卻似乎沒聽到洛年的言語,只一個勁兒地瞪著他,洛年正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突然巨獸咧開了那血盆大口,低頭往沈洛年左手咬下。

  那銳利的犬齒一夾,洛年左手隨即傳來一股劇痛,正想驚呼,卻見對方頭一揚,一股大力湧來,身子不由自主地往空飛甩,然後就這麼頭上腳下地摔入那巨大血紅色喉嚨中,隨著那黏膩的口水不斷往內滑……沈洛年感覺到自己逐漸被吞沒,這一刹那,他不覺得害怕,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媽的,人生用這種方式結束,也算得上別致。

  就在隨著黏膩唾液滑入喉嚨中的那一刻,沈洛年被巨獸口中一股惡氣一熏,他眼前旋即一片漆黑,但雖然什麼都看不到,仍能感覺到周圍的擠迫……他忍不住手腳外掙,突然砰磅一聲,本來的束縛毫無徵兆地消失了,左手同時傳來一股刺痛,他痛呼一聲睜開眼,卻不禁一怔。

  這兒可不像巨獸的胃袋……白色的屋頂,柔和的燈光,自己似乎躺在床上,剛剛那果然是夢?自己沒被吃掉?

  「洛年?」一旁傳來沈商山的聲音,沈洛年轉過頭,只見叔叔手上拿著一本書,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正緩緩說:「終於醒了。」

  「叔叔?我……我怎麼了?」沈洛年還有點迷惘,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摔下火山口。」沈商山說:「左手受傷、失血過多,還有輕微腦震盪,已經昏了快三天。」

  所以巨鳥、巨狗那些都是作夢?沈洛年松了一口氣,但又有些迷惑,搖頭說:「我不記得怎麼跌的……」

  「可能是因為蛙仙石爆碎,把你炸下去的。」沈商山微微皺眉說:「島上一開始還有人懷疑是我們炸的……你有看到過程嗎?」

  「蛙仙石……爆炸了?」沈洛年微微一怔,雞皮疙瘩又冒了出來……那難道不是作夢?真有怪物從那石頭裡面蹦出來?

  「沒看到就算了,說不定是地震引起的。」沈商山放下書,走近說:「醫生說你身體應該沒什麼大礙,怎麼昏這麼久?」

  「我不知道……」沈洛年用右手勉強支起身子,四面看看說:「這是蛙仙島的醫院?」

  「我們現在在台東,不在蛙仙島。」沈商山說。

  回臺灣了?沈洛年吃了一驚說:「不是要拍戲?」

  「沒法拍。」沈商山搖頭說:「當晚開始就一直不停地震,有些地方還開始冒煙,似乎有火山爆發的可能,連島民都疏散了,托你的福,我乘運傷患的救難直升機回臺灣,劇組其他人還在船上。」

  「啊,他醒了嗎?」門口傳來一聲輕呼。

  兩人轉過頭,只見一個圓臉蛋的護士小姐正推著一車藥物走入,一面有點驚訝地說:「沈先生怎麼不通知我們?」

  「他剛醒。」沈商山說。

  護士說:「那麼我去通知醫生,看他有沒有空過來。」

  「謝謝。」沈商山說:「如果洛年身體沒問題的話,可以出院吧?」

  「要由醫生決定,我會告訴醫生的。」護士微微一笑,轉身往外走。

  護士服其實挺難表現出身材曲線呢,沈洛年毛病又犯了,看著護士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

  片刻後,圓臉護士又走了進來,一面說:「醫生剛好有空,一會兒就會過來,我先幫你換藥吧,點滴也可以拔了。」

  護士動作很快,三兩下就拔下了點滴的針頭,跟著開始拆開沈洛年左手的繃帶、更換藥物,沈洛年好奇地轉頭打量,只見左臂外側好大一條隆起的縫口,周圍有點泛白,手臂只要微微一動,就引來一股劇痛,但是動都不動,又感覺麻麻癢癢的。

  「看不出你身體這麼好,複元真快。」護士一面重新纏上紗布一面說。

  這是被那怪物咬的傷口嗎?還是自己跌下山谷時碰傷的?沈洛年不禁有點迷惑,雖然那時的感覺這麼真實,但世間根本不可能有那樣的生物……就算真有,自己不是被它吞入肚子裡面了嗎?又怎麼還活著?

  不可能有妖怪……大概是受傷時的劇痛,使自己作了那樣逼真的夢吧,也就是還得賴活下去……沈洛年不再想那件事,擡起頭,卻見眼前多了一個穿著白袍的男子。

  此人正是負責的醫生,他檢查了片刻,又問了一堆問題,雖然他建議多觀察幾日,不過不只沈洛年本身堅持離開,叔叔沈商山也頗支持,醫生不好堅拒,折騰了好片刻,他才宣佈沈洛年可以出院。

  等醫生和護士離開,沈商山仔細看著沈洛年,頓了頓才說:「其實多住幾天也沒關係。」

  「我不想住院。」沈洛年搖頭。

  「我得在台東等劇組回來,另外找地方拍攝。」沈商山說:「你自己回板橋嗎?還是要跟我去旅館等?」

  「我回去好了。」沈洛年搖了搖頭,反正自己手受了傷,也沒辦法打工。

  「那我幫你訂回臺北的機票,行李會幫你寄回去。」沈商山掏出皮夾,拿了幾張千元鈔票給沈洛年,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說:「拿著
坐計程車,手傷沒好別到處跑……也別和人打架。」

  都受傷了還打什麼?自己也很少打架,雖說確實曾幾次被抓去警局……沈洛年沒好氣地說:「知道了。」

  ◇◇◇◇

  上了計程車,司機是個五十來歲的大叔,他駕駛著車子,沿濱海公路往北,向機場行駛,一面隨口和沈洛年聊了幾句,但他很快就發現沈洛年不大想開口,漸漸也就不說話了。

  台東的人口本就不多,離市區越遠,車子也越少,整條筆直的道路上,常常看不到半台其他車輛,不過沈洛年卻也不覺沈悶,畢竟在
台東的濱海道路上,隨時往外望都是一大片蔚藍大海,讓人看了十分舒服。

  一路往北,計程車剛駛上一座大橋,突然車身怪異地一陣扭動,正望著海面發呆的沈洛年一驚,忙抓著扶手穩住身子,正想發問間,司機已經有點慌張地開口說:「大……大概是爆胎。」

  只見他一面穩著把手,一面減速,在扭動中,把車子往旁邊靠,好不容易停在路旁,他正回頭笑說:「我還是第一次在半路上……」

  說到這兒,兩人臉色都變了,司機自然也說不下去,原來車子雖然停了,車體卻依然不斷地上下左右搖晃著……不是爆胎,是地震?

  沈洛年正有些不知所措,卻見司機已經打開車門往外跳,一面口中似乎還嚷著什麼不明意義的聲音。

  這種時候應該跑出車外嗎?沈洛年並不這麼想,但又覺得自己待在車裡也很奇怪,只好跟了出去。

  沈洛年跨出車門時,這才發現地震似乎已經停止,他走到司機身旁,順著對方目光往大海方向看去,只見本來大片蔚藍的海水,在遠
處突然變成一片深藍,一直往外延伸。

  莫非蛙仙島真的火山爆發了?沈洛年望著海天之際,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次地震似乎不小,還好橋沒事。」司機大叔籲了一口氣這才說:「小弟上車吧,送你到機場後,我得趕回家看看。」

  「嗯。」沈洛年點了點頭,隨著司機轉身上車。

  到了機場後,因為不久前地震的騷亂,班機有稍微延誤,但畢竟飛機是在天上飛的東西,只要機場沒垮,影響倒是不大。不久之後,沈洛年順利搭上飛機,一路返回位於板橋的住家,安分地過著養傷生活。

  ◇◇◇◇

  過了一個多月,沈洛年手臂的傷已合口拆線,只留下一條肉丘般的傷痕,蛙仙島受傷昏迷時的夢,對他來說,不過是每當手臂傷痕發癢時,容易回想起的一段古怪回憶。

  至於叔叔沈商山,這一個多月並沒回來過,只撥過兩次電話,而沈洛年就讀的私立西地高中,在兩個星期前已經開學,他也恢復了規律的生活,每天準時地上下課,讀書、交作業、應付考試,就這麼一天度過一天,就如同千萬個高中生一樣,過著有點乏味的學生生活。

  這時已是放學時間,班上同學多已離開,坐在窗旁的沈洛年一個人留在教室,看著正繞操場跑步、身材健美的女壘隊隊員們發呆。

  「這位同學?……是沈……沈洛年對吧?」教室門口傳來一聲輕喚。

  沈洛年微微一怔,回過頭,有點訝異地說:「老師。」

  在教室門口出現的年輕男子名叫朱國庸,是這學校的英文老師,高一時教過沈洛年,他年紀很輕,和學生說起話來大多嘻嘻哈哈的沒什麼架子,和不少學生交情不錯,不過沈洛年向來少湊熱鬧,除了課堂上以外,倒沒怎麼和這老師接觸,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名字。

  「你怎麼還在學校?」朱國庸笑呵呵地走近,一面說:「準備和誰約會嗎?」

  「不,只是晚點走。」沈洛年搖搖頭,回頭望瞭望窗外,這才接著說:「有事嗎?」

  「沒事。」朱國庸說:「今天輪我值班守學校,要巡教室鎖門。」

  「喔?」沈洛年說:「可是打球的通常會打到天黑,有些人書包還放在教室。」

  「沒關係、沒關係。」朱國庸笑說:「反正整個晚上都沒事,多巡幾次也無所謂……沈洛年,你既然不是等人,為什麼還留在這邊?」

  這老師挺囉唆……沈洛年微微皺眉說:「晚點走,捷運比較少人。」

  「家裡不會擔心嗎?」朱國庸問。

  沈洛年看了朱國庸一眼說:「我家裡沒人,沒差。」

  「啊?」朱國庸微微一怔,似乎有點想問又不知該不該問。

  沈洛年倒也不避忌,接著說:「我爸媽都死了,和叔叔住在一起,他不常在家。」

  「原來是這樣。」朱國庸有點尷尬,想了想突然說:「這樣好了,到值班室坐坐如何?我們聊聊。」

  「不用。」沈洛年可不想聊,拿起書包說:「我回去了。」

  「喔?」朱國庸微微一愣,倒也不好多留,只好說:「路上小心。」

  「知道。」沈洛年一轉身就走了出去。

  一面往樓下走,沈洛年一面想,再待下去的話,說不定朱國庸開始嘗試開導自己,那可就有點麻煩了,自己可沒什麼解不開的心結,
就算敞開心房,他也找不到東西可以開導。

  自己父母雙亡的事,每個人知道後,都表現得有點謹慎,不敢對自己多提這件事,甚至談話的時候,也常常刻意地避免提到他們自己
的父母,對這樣的關懷,雖然有時候挺方便,但其實沒什麼必要。

  很少人知道,對於父母過世的事情,別說已經過了四年,就算在當時,沈洛年也沒有特別難過,並不是父母對他不好,但不知為什麼,除了一開始有三分感傷、兩分失落之外,沈洛年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自己個性很奇怪嗎?沈洛年也不大清楚,雖說小說、漫畫、電視、電影中的人物,不管主角還是配角,不管是熱血白癡、善良廢物還是聰明混蛋,幾乎總認為每個人的內心都害怕寂寞……可是自己卻從沒感覺到寂寞……是自己特別奇怪嗎?還是只因為這些故事的作者本身害怕寂寞?

  走出大樓,沈洛年看看四面無人,他跨開腳步,三步兩步地快速奔跳過一片花台,穿入一幢校舍大樓後方,這兒只要一個轉折,就可以直通校門口,比其他路快很多,不過一般都不準學生往那兒走,因為那花臺上的草皮,已經被沈洛年這種學生踩得有點禿了。

  走入校舍後面的巷道,沈洛年繼續低頭想著剛剛的問題,也許故事裡的角色害怕寂寞,是因為若設定成不怕寂寞的人,根本就沒法寫出故事吧?這似乎有點道理,想到這兒,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幹!笑屁?」

  沈洛年一怔,擡起頭,這才發現剛轉過轉角,眼前居然站著三個學生……其中兩個正拉長了臉,斜眼瞪著自己,另外一個個頭矮小稍胖的學生,戴著眼鏡,畏畏縮縮地靠著牆壁,也正偷眼打量著自己。

  這就是傳說中的校園霸淩事件嗎?沈洛年聽是聽多了,還是第一次現場目睹,那被欺負的眼鏡矮胖子長得還真是標準啊,看起來就是很適合被欺負的樣子。看樣子,這三人都是三年級的,這麼說來,那被欺負的傢夥難道已經被欺負三年了?

  不過這時不是欣賞的時機,那人剛剛罵的似乎是自己,看來是誤會了,平常自己沒這麼早回家,沒想到這兒還有別人使用……

  別看沈洛年外表文弱,但真要幹架他也不在乎,不過對方人多,加上打完又累又痛,還是能免則免。沈洛年停下腳步,站直瞭望著兩人,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注意到這兒有人,剛剛是想別的事好笑。」

  那兩人上下看了看沈洛年,又彼此對望兩眼,其中一個倒三角臉瘦黃少年瞄著沈洛年說:「你是高二的?跑來這邊做什麼?」

  「這條路近。」沈洛年說。

  沈洛年雖然長相文弱,但人只要心中無懼,顯現的氣勢就不同,那兩人看沈洛年目光坦蕩,不卑不亢地看著自己,倒也不想多惹事,兩人又對望一眼,另外一個長臉、皮膚黝黑、身材壯實的學生一側頭說:「沒事就走吧。」

  沈洛年點點頭,經過三人的時候,忍不住瞄了那被欺負的矮個兒一眼,只見他正有點膽怯地瞄著自己,沈洛年也不想多管,別過目光,繼續往前走去。

  剛走出幾步,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呼喊:「你們在這幹嘛?沈洛年?」

  沈洛年一怔回頭,卻見後方轉角,朱國庸突然冒了出來,正沈下臉看著四人發問。

  被他看到自己跳過草皮,所以追來嗎?沈洛年暗叫不妙,停下腳步回過頭,正不知該如何解釋的時候,那三角臉的偏瘦學生已經笑著開口說:「老師,我們在這裡聊天啦。」

  「聊天?」朱國庸皺起眉頭。

  「對啊,聊天啦。」黑長臉也說。

  「你們三個……是三年幾班的?」朱國庸問。

  「仁班啦,幹嘛一直問,我們又沒幹嘛。」黑長臉臉色有點不耐煩。

  「都是仁班的?」朱國庸目光望向那個矮個子,口氣放緩了些說:「你呢?在這兒做什麼?」

  「就說聊天了。」三角臉笑望著那矮個子說:「對不對?」

  「對……聊天。」矮個子低聲說。

  朱國庸自然也懷疑這人似乎正被欺負,不過受害者若是不說,總不能硬把罪名套到其他人身上,他想了想說:「你們三個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黃宗儒。」矮個子說。

  「侯添良啦!」黑長臉不耐煩地說。

  「我是張志文。」三角臉笑說:「老師你問這麼多幹嘛,我們又沒做什麼。」

  朱國庸目光望向沈洛年說:「你呢?也是來聊天的?」

  「只是剛好經過,正想走。」沈洛年照實說。

  雖然眼前這些學生似乎沒說實話,朱國庸如果真想找麻煩,自然可以用踐踏草皮當理由處罰四人,不過他也不是這種老師,正沈吟時,突然他眼睛圓睜,看著沈洛年身後吃驚地說:  「那是什麼?」

  「什麼?」四人被朱國庸的表情嚇了一跳,順著他目光望去,沈洛年剛轉頭,只見自己身旁不遠的牆壁,莫名冒出了一段黃色蠕動的指粗蛇狀物,正一面扭動一面往外延伸。

  沈洛年吃了一驚,連忙往旁退開,一面瞪大眼睛。

  「幹!這牆裡面有蛇窩?」黝黑的侯添良,顧不得老師在旁邊,粗話衝口而出。

  朱國庸沒空挑剔侯添良的用詞,詫異地問:「這是蛇嗎?」

  這時候那蛇狀物已從牆上鑽出二十公分左右的長度,突然就這麼往地上摔落,在地面扭動。

  「什麼東西啊?沒眼睛,超惡的。」張志文嘖嘖說。

  侯添良對那怪東西輕踢了一腳,哈哈笑說:「蚯蚓嗎?好肥。」這東西畢竟不大,又只會扭動,看起來沒什麼威脅性,雖然出現得十
分突兀,眾人並不很在意。

  「那……那……」矮個子的黃宗儒突然開口。

  「什麼啦?」侯添良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

  「牆壁……那個沒有。」黃宗儒還是說不清楚。

  「牆壁怎樣了啦?」侯添良看了一眼,看不出所以然來,不耐地說:「幹,說快一點啦!」

  沈洛年望向牆壁,介面說:「牆壁沒有洞。」

  「咦?」其他三人都吃了一驚,果然剛剛這蛇鑽出的地方,那水泥牆面依然平整,根本沒有可以鑽出的地方,這是……

  眾人望著牆壁正傻眼間,突然朱國庸大喊了一聲:「咦……你們快過來!」

  四個學生一怔,轉過頭,卻見剛剛落在地面的黃色大蚯蚓,已經變成手臂粗細、近一公尺長,而且似乎還在不斷變大。

  會變大?這是什麼東西?四人吃了一驚,連忙向著朱國庸那方向退,卻見那蚯蚓隨著形狀改變,不知何時已經冒出了眼睛和嘴巴,此
時已經活脫脫是條兩公尺余、成人大腿粗的黃色巨蟒,正朝著五人吞吐著蛇信。

  什麼怪物?這下不用打招呼,五人驚呼一聲,同時向著另一個方向逃命。

  「哎呀。」落在最後的矮胖子黃宗儒突然怪叫一聲,四人回過頭,卻見他左腳已經被巨蟒纏住,正眼淚鼻涕齊流地摔在地上雙手亂爬。

  大夥兒都吃了一驚,前後停下腳步,正不知該怎辦的時候,卻見沈洛年不知為何突然怪叫一聲,沖上前去,舉起書包對著巨蟒腦袋就是一陣亂打。

  這人好大的膽子……其他三人站在遠處觀望,雖覺得也該上去幫忙,但看著巨蟒又不禁膽寒,一時都愣在一旁,不知自己該做什麼。

  巨蟒本想纏上黃宗儒,沒想到腦袋被人敲個不停,它猛然一頂,一股巨力撞上沈洛年,迫得他往後一飛,重重撞上牆壁,書包也摔在一旁,裡面東西散成一片。

  「媽的!」沈洛年隨手撿起了一枝筆,往前一撲,對還纏著黃宗儒的蛇身直接插了下去。

  這巨蟒倒不像漫畫裡面的妖怪刀槍不入,沈洛年這麼一插,就這麼硬生生插入小半截,那蛇吃痛一扭身,甩開黃宗儒和沈洛年,跟著張大嘴巴,對沈洛年腦袋就這麼咬了下去。

  才被甩開的沈洛年,這時正在地上亂滾,見狀只能盡力扭開腦袋,那蛇巨口一合,恰好咬上他的左肩。

  說也奇怪,這巨蟒似乎沒牙齒,被這麼咬著並沒有刺痛感,但那張嘴仍像個大夾子般緊緊夾住了沈洛年;他一吃痛,還拿著原子筆的右手,對蛇身就是一陣亂戳,但那蛇這次可不放了,蛇身一扭,纏上了沈洛年腰間。

  朱國庸眼看不妙,勉強壓下恐懼,奔過來抓著蛇尾猛扯,想解開巨蟒的纏繞,他一面拔,一面大嚷說:「你們誰……快去找人幫忙!」

  朱國庸是對著黃宗儒喊的,但他卻已經軟在一旁,掩著眼睛發抖,似乎沒聽到朱國庸的聲音。

  「幹,賤蛇放開!」卻是黑臉侯添良終於鼓起了勇氣,沖過來一把抱著巨蟒腦袋拔河。

  跟著張志文也奔了過來,他手上拿著一把不知哪兒撿來的掃把,望著和三人滾在一起亂翻的巨蟒發急,卻是他想揮下去又怕打傷旁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幾秒,張志文始終找不到機會,他只好扔下掃把,跟著朱國庸在巨蟒尾端出力。

  但人力畢竟遠不如蛇力,三人死命地拔,蟒身卻是越纏越緊,沈洛年全身骨節欲碎,不斷刺戳蟒身的右手,也漸漸擡不起來,正亂的時候,突然轟的一聲巨響,一股塵埃揚起,眾人眼前寒光一閃,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巨蟒突然用力一抖,把四人通通甩開。

  沈洛年再度砰的一下被甩到牆上,好不容易眼冒金星地往回望,卻見一個穿著學校制服,背著個大背包的矯健少年,正站在巨蟒身旁,他手持一柄看來十分突兀的銀色長槍,那閃著銀光的槍尖,正穿過了蟒首,將巨蟒硬生生釘在地面。

  巨蟒雖然被槍尖穿過了腦袋,卻還在扭動掙扎,不斷撞擊地面和周圍牆面,從那巨大聲響與掉落的水泥牆面粉塵,可知力道十分大,但抓穩著銀槍的那少年,卻仿佛巨石一般屹立,動也不動。過了好片刻,巨蟒終於停下動作,不再掙扎。

  「你們都沒事吧?」那少年回過頭望向眾人,露出燦爛的笑容,一臉開心地說:「這可以給我嗎?」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50:39

第一集  第二章  要是遇到第三次

  「他們又用不到,當然是我們的,還問什麼?」一個女子聲音從另外一側傳來,眾人轉過頭,卻見眾人的身後巷道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一個長髮少女,正對著那少年皺眉。

  看清兩人的臉後,大家都吃了一驚,這兩人都是高三學生,男的叫賴一心,雖有著修長結實的體格,但圓圓的臉蛋卻還帶點孩子氣,他個性爽朗熱情、待人和善,是有名的體育健將,學校每一項對外體育競賽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但他卻一直沒決定要全心投入哪一項運動。

  少女叫葉瑋珊,她容貌端麗、氣質不俗,是頂頂有名的資優生,在學校裡從沒拿過第二名,至於為什麼會選擇這所二流私立高中就讀,在學生之間,一直是個謎。

  這兩人一個俊男、一個美女,都是眾人的焦點,加上常走在一起,交往的傳聞甚囂塵上,雖然兩人從未證實此事,卻也沒極力澄清,此時若不是情況太過詭異,兩人同時出現,倒不是件讓人很意外的事情。

  沈洛年從牆邊撐起身子,目光先是掃過賴一心手中銀槍,跟著轉到長相清麗的葉瑋珊身上,他上下打量了葉瑋珊一眼,不禁暗贊了一聲,這倒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見到這位學姊,她穿著制服,看不出上身曲線如何,不過依然看得出下半身腰細腿長,裙下那雙穿著短襪的小腿線條也挺美,難怪這麼有名……不過老是板著那張臉,扣分。

  葉瑋珊注意到灰頭土臉滿身傷的沈洛年目光正在自己臉上和腿腰間掃來掃去,她眉頭微微皺起,警告般地瞪了沈洛年一眼。沈洛年倒也不在乎,只懶洋洋地轉過目光。

  「你們……呃……」朱國庸本想發問,但說到一半,不由得又停口,卻是那條巨蟒居然開始縮小,漸漸又變回剛剛出現的模樣。

  賴一心舉起槍尖,正要向那異物伸手,葉瑋珊注意到,忙說:「別又用手抓!」

  「啊?」賴一心微微一怔,疑惑地轉頭。

  葉瑋珊走近,從口袋掏出手絹,隔著手絹托起那黃色蚯蚓狀物體,她那細長白皙的手指,輕巧地將手絹一層層裹起,把那怪東西包在裡面。

  葉瑋珊懸空包裹那異物的同時,一旁的賴一心,不知怎麼一抖,他手中的銀槍槍尖倏然收入槍身,跟著槍身斷成三節,斷處露出小段鐵鍊,變成一支銀白色的三節棍,賴一心這才將它折起,收入身後的白色皮制長背包中。

  等手絹紮得緊實,葉瑋珊似乎嫌髒,有些嫌惡地一遞說:「你拿。」

  「好。」賴一心呵呵一笑,提著手絹,將那怪東西也收入了背包。

  「賴一心、葉瑋珊。」朱國庸走近兩步,愕然說:「這……這是怎麼回事?」

  「老師。」葉瑋珊目光掃過眾人說:「這只是一種怪蛇,我們會送去相關單位,你們別在意,如果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校長,我們是經過許可的。」

  「哇!」張志文回過神來,忍不住張口說:「賴一心,你居然帶這麼大支武器來學校?還有校長許可?」

  「這……」賴一心尷尬地笑了笑,似乎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們別管這些事。」葉瑋珊轉頭對賴一心說:「走吧?」

  「等等。」賴一心突然眼睛一亮說:「瑋珊,上次妳不是說我們可以增加組員了?」

  葉瑋珊一怔,目光掃過沈洛年等四人,訝異地低聲說:「這些人嗎?」

  「他們不怕耶,居然敢沖上去打。」賴一心有點興奮地說:「我覺得很棒了。」

  「唔……」葉瑋珊怔了怔,瞄了瞄除沈洛年之外的三個高三生,微微皺眉說:「可是這幾個……你不認識嗎?他們怎麼適合?」

  「認識啊,張志文和侯添良對吧,我們一起打過籃球,他們兩人的默契很好喔,至於他……」賴一心轉過頭,將還軟在地上的黃宗儒扶起,一面笑說:「沒事吧?你叫什麼名字?」

  「謝……謝謝。」黃宗儒結巴地說:「我……我是……黃……黃……」

  「他叫黃宗儒。」葉瑋珊微微皺眉說:「他膽子太小,派不上用場吧?」

  「也是有緣,一起問問沒關係。」賴一心笑說。

  葉瑋珊好像拿賴一心沒辦法,白了他一眼才說:「隨便你,反正他們也未必相信。」

  賴一心咧嘴一笑,轉頭對著眾人說:「你們會相信我吧?」

  這話該怎麼回答?每個人都張開了嘴,卻又說不出話來。

  「我有個大消息跟你們說。」賴一心也不等回答,對五人說:「這世界有大危機了!」

  聽到此言,誰也不知該如何反應,五人沈默了片刻,侯添良皺著眉頭,湊到張志文耳邊低聲說:「幹!他是在說笑話嗎?不笑是不是很沒禮貌?」

  「我哪知道?」張志文也低聲說:「不然你笑一下表示捧場。」

  侯添良雖比張志文憨直三分,卻也不笨,並沒真以笑聲表示捧場,只忍笑推了張志文一把。

  賴一心不知兩人在旁邊低聲說什麼,見沒人答腔,他接著說:「剛剛那種東西,其實是妖怪,以後會越來越多,需要有人捕獵它們……你們似乎不怕,要不要和我們一起抓妖怪?」

  賴一心說完後,又是一陣難堪的沈默,過了好片刻,朱國庸才開口說:「賴一心,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賴一心認真地說。

  「算了吧。」葉瑋珊拉著賴一心說:「他們不信,我們走吧。」

  「等等啦,瑋珊。」賴一心停下腳步說:「讓我再跟他們說一下。」

  「我……我相信。」黃宗儒追上兩步說:「可以讓我參加嗎?」

  「你敢和妖怪戰鬥嗎?」葉瑋珊瞪了黃宗儒一眼說。

  「呃……我……」黃宗儒被這麼一瞪,說不出話來。

  「瑋珊——」賴一心苦笑說。

  葉瑋珊見拉不走賴一心,歎口氣說:「好吧,我來說。」

  「那最好。」賴一心笑了起來,退開兩步。

  葉瑋珊歎了一口氣,目光掃過五人,這才緩緩說:「剛剛攻擊你們的東西,是不是妖怪不重要,但是確實和一般生物不同,我們這世界,本來就有這種生物,只是過去很少人看到。」

  「本來就有?」朱國庸訝然說:「那為什麼沒人發現?」

  「因為數量很少,偶有出現,很快就被知情的人捕捉了。」葉瑋珊接著說:「但是最近卻有增多的趨勢,據可靠的消息,世界正在改變中,這種生物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大,所以我們宗派中的每個人,都接到了指示說要增加新手……以應付未來的變局。」

  「果然是妖怪!」侯添良一面揉著身上的痛處,一面說:「妖怪怎麼打得過?你剛那把槍有沾聖水、符咒之類的東西嗎?」

  「不是這樣。」賴一心笑著說:「加入以後就知道了,當然也會學到對付妖怪的辦法。」

  「學收妖嗎?」張志文似乎挺有興趣,興奮地說:「加入有什麼條件?」

  「別以為這麼簡單。」葉瑋珊板著臉說:「這只是只小妖,如果遇到強大妖怪,是有生命危險的,而且有了能力就有責任,要受到我們宗派的管束,不能亂來。」

  「什麼宗派?」朱國庸身為老師,年紀較長,懷疑地插口說:「是某種宗教團體嗎?」

  葉瑋珊說:「不是這樣……」

  「其實也有點像耶。」賴一心插口說。

  「你別說話啦。」葉瑋珊微微一跺腳,賴一心連忙閉嘴。

  但朱國庸更懷疑了,試探地問:「你們那個……加入要繳錢嗎?」

  「朱老師,我們不是騙人的團體!」葉瑋珊皺眉說。

  朱國庸卻不是很相信,只皺了皺眉,不知道該不該問下去。

  「怎樣,你們有興趣嗎?老師也歡迎喔。」賴一心笑著說。

  侯添良和張志文兩人對看一眼,交換了意見,侯添良首先嚷:「好啊!跟你去看看。」

  「我也是。」張志文瞄了黃宗儒一眼笑說:「你還是算了吧?遇到真妖怪就只會哭。」

  黃宗儒漲紅了臉,似乎想去又不敢說要去。

  「嗨,你呢?叫什麼名字?」賴一心目光轉向沈洛年。

  「沈洛年。」沈洛年想了想說:「你們要找人和妖怪戰鬥?」

  「對、對!」賴一心高興地點頭。

  「不用了……我又怕痛又討厭打架。」沈洛年搖搖頭說:「謝謝你們出手搭救,我先走。」沈洛年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等等,學弟!」膚色黝黑的侯添良卻抓著沈洛年笑說:「你哪會怕痛?你超猛的,剛要不是你先回頭和那怪物拼命,我還不敢上呢,唉!一起去看看吧?」

  「對啊,要不是看你和老師都跟那條蛇打成一團,阿猴哪敢上?」張志文插嘴說。

  侯添良忍不住瞪眼:「幹,你才是最後一個上的。」

  「反正我也有出手。」張志文得意地說。

  「剛剛是……」沈洛年頓了頓,輕掙開侯添良的手說:「我真的沒興趣,抱歉。」

  侯添良似乎有點失望,卻又不好勉強沈洛年,只好罷了。

  「沈洛年。」葉瑋珊對沈洛年印象不怎麼好,自不挽留,只喊了一聲:「這件事還不到公開的時間,麻煩別對其他人提起。」

  「知道。」沈洛年對眾人打個招呼,轉身走了,至於誰加入誰不加入,他也懶得注意。

  走出學校,沈洛年四面望望,周圍依然是熟悉的街道、店面,剛剛那場變故,就像夢一樣。

  他照著平時的習慣,繞入一個小巷口,走入常去的自助餐店,選了幾樣食物在餐廳角落用餐,心中一面想著剛剛發生的事。

  那東西是不是妖怪還有待商榷,說不定只是什麼會變大變小的未知生物而已,畢竟戳打下去還是會受傷,甚至死亡,若說妖怪只是這樣,未免太不爭氣,至於賴一心和葉瑋珊口中的宗派,如果實際去瞭解,也許和想像又大不相同……

  不過還真得感激賴一心出現,剛剛若不是他們倆及時趕到,自己恐怕就要死了……當時為什麼自己會沖上去呢?雖說若自己沒沖上去,那個姓黃的矮胖子恐怕就得完蛋,但換自己去死總不大對頭,下次遇到事情,還是要多想兩秒才妥當。

  雖然這麼說,但遇事的時候自己卻老這樣……沈洛年歎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不再想這個困擾自己許久的老問題。

  吃飽了飯,沈洛年拿著免洗餐盤正要往外走,突然頭上的燈光迅速閃動起來,餐廳中眾人一愣,自然而然地擡頭看著上方的日光燈管,就在這時,沈洛年座位不遠處的廚房那兒,突然傳來一連串驚呼聲,三個本在廚房忙碌的廚師,正一面怪叫一面奔出,沈洛年嚇了一跳,不禁停下腳步。

  就在此時,廚房的木制隔間牆突然嘩啦一聲破開,一個灰黑色、毛茸茸的巨物迅疾地撲出,一把壓住個帶著孩子吃飯的婦人。

  那婦人還沒來得及驚呼,那怪物口一張,對著婦人腦袋就咬了下去,只不過一眨眼,婦人的腦袋破開一半,紅紅白白的東西往外噴濺,噴得那怪物滿嘴是血,身旁被撞翻的孩子滾在地上,馬上扯直喉嚨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媽的殺人了!沈洛年就在那婦人旁邊不到兩步的距離,這又是來不及思考的場景,沈洛年怪叫一聲,右手拿起一旁的圓鐵凳,對著怪物腦袋就敲了下去,一面伸左手抓住了那孩子手臂往後拖。

  怪物似乎捨不得放過美食,腦袋被敲的同時,它吱的一聲,那仿佛肉柱般的尾巴一掃,把沈洛年連那小孩一起打出了兩、三公尺,沈洛年這一摔,手中的圓鐵凳已經不知道滾哪邊去了,不過小孩倒還抓在手中。

  沈洛年也不管他哭夠了沒,把小孩往自己身後一甩,隨手又抓了一張椅子爬起,只見那婦人整個腦袋都已經不見,本還微微顫動的身子也已完全攤平,雖然血液還不斷往外飛噴,但看來已經死透。

  沒救了?沈洛年這下清醒三分,總算沒繼續往前撲,仔細一看,那怪物根本是隻身長一公尺餘的大老鼠,正盯著自己猛看。

  又是妖怪嗎?在不斷閃動的燈光照映下,這房子倏然間變得十分詭異。沈洛年退了兩步,目光往旁瞄了瞄……除了那吵死人的小孩之外,周圍的人怎麼都跑光了?啊!媽的,巨鼠瞪過來了!下一個腦袋被啃掉的就是自己嗎?

  沈洛年瞄了小孩一眼,低聲說:「快出門去!」

  這小孩的膽子似乎比黃宗儒大一點,雖然鼻涕眼淚流得滿面,但在沈洛年這一叱喝下,他只呆了呆,隨即連滾帶爬地往門口跑,而沈洛年則不斷揮動著椅子,吸引著巨鼠的目光,一面也慢慢往門口退。

  不過退沒幾步,巨鼠便倏然彈起,對著沈洛年撲來。

  遇到危急的瞬間,有些人會渾身發軟、動彈不得,有些人卻是會分泌出大量腎上腺素,做出一些平常辦不到的事情,沈洛年就是後一種人,但缺點就是在那一?那,他大腦所有功能都集中在解決問題上,往往忘了其實自己未必需要插手,十幾分鐘前,他會突然回頭沖去和巨蟒拼命,剛剛會拿起椅子扁巨鼠,就是這個原因。

  不過這次危險的是自己,沈洛年這一瞬間判斷出,自己速度絕比不上這動作有如電閃般的巨鼠,如果現在才轉身逃跑,恐怕下一秒後腦勺就會被老鼠啃掉,他當下全神貫注地看著老鼠,算準了時間猛一揮凳,對著老鼠腦袋轟了過去。

  沈洛年因為有這種遇事衝動的缺點,所以對腎上腺素大量分泌、全身所有感覺開關同時打開的感覺,也不算陌生,但今日這一?那,卻多了一種奇異的感受,好像又多一個開關在這一瞬間啟動了,不知為什麼,老鼠飛撲過來的速度,仿佛慢動作一般,當然,自己揮動圓鐵凳的速度也跟著變慢了下來。

  兩邊都變慢,其實沒能占到便宜,不過總算有個好處,那就是可以不斷修正力度和方位,不大可能打歪,果然在這奇異的狀態下,沈洛年的圓鐵凳頂端,很順利地轟上了巨鼠臉頰處,啪的一下,老鼠身子一歪,跌到了另外一側。

  似乎比巨蟒好對付一點?沈洛年吸了一口氣,繼續聚精會神地瞪著巨鼠;巨鼠捱這一下似乎也頗痛,翻身站起後,只緩緩掃動著身後那一節節帶著光澤的長尾,眼睛直瞪著沈洛年,不敢貿然往前撲。

  這樣僵持的過程中,時間的流逝仍保持在那種慢速狀態,沈洛年這時沒空思考這是怎麼回事,只能一面盯著巨鼠,一面慢慢往後退,總之先逃出店門再說。

  在時間流速變慢的情況下緩緩後退,可真是件苦差事,沈洛年度日如年地慢慢移動間,突然感覺到,右後腳跟碰到了障礙物,似乎沒法往這兒退。

  沈洛年正遲疑該不該回頭看看狀況,巨鼠似乎也察覺到了變化,就在這一瞬間,再度往前直撲,又對著沈洛年沖來,而且它這次不是用嘴撕咬,而是飛撲之際翻身而起,用兩支前爪一左一右、由上往下地揮動。

  巨鼠剛剛彈起,沈洛年已經看清了它的來勢,他只握著一個圓鐵凳,沒法同時招架兩邊,而且對方整個巨體壓下來,恐怕也不是隨手一揮能打發的,沈洛年一面全力往右方閃避,一面將圓鐵凳往回收,抵擋著巨鼠的左爪。

  就在兩方即將在空中接觸的同時,沈洛年眼角有什麼一閃,發現對方那長尾已然彈起,正向著自己脖子卷來,沈洛年已沒手格擋,只好全力扭身往下沈,但能不能閃過,可就一點把握都沒有了。

  很快地,凳面首先和巨鼠的左爪接觸,兩方力道一迸,沈洛年身子往右急拋,加上剛剛下扭的勢子,總算險之又險地閃過那條長尾,但身子已控制不了,飛滾著往右急摔。

  媽的,這種經驗真稀奇,慢動作飛行?沈洛年在空中扔開圓鐵凳,伸手一撐,淩空翻過了張打翻的桌子,兩足一接觸地面的同時,身子立即控制著全身肌肉將力道化散,所以只退了一步,便穩穩地站定。

  這時巨鼠已轉過頭來,似乎準備再度撲上,沈洛年忙找武器,但周圍卻半張凳子都沒有,他正自遲疑,卻見眼前數道黑線閃過,老鼠突然身子一歪,往旁側了側身子,然後緩緩地轉向左側。

  那是什麼?沈洛年正想轉頭看,這時耳畔突然傳來一聲聲古怪的炸響,沈洛年轉了半天腦袋,終於望過去,卻見門口站了兩個員警,正一臉恐懼地拿槍對巨鼠狂射。

  員警來這麼快?對了,不遠處就有個警察局……不過用槍打妖怪有用嗎?要不要裝上銀子彈?沈洛年一面冒出這個想法,一面往後退,想離老鼠遠些,免得被誤傷,他心中也暗暗訝異,那古怪的聲音,就是槍響被拉長後的怪響吧?那黑線莫非是子彈?如果自己連子彈的軌跡都能勉強看到,這麼說,這種感覺似乎不是錯覺,而是真有這種能力……

  如果這世上真有妖怪,有超能力者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但自己平凡了一輩子,怎麼這時突然冒出怪異的能力?

  沈洛年一面思索,一面看著巨鼠身上炸出一個個傷口,兩個員警似乎看到巨鼠也嚇呆了,把槍中子彈一顆不留地往外猛射,全招呼在巨鼠身上。

  巨鼠雖被子彈的力量衝擊著往後直退,卻似乎並沒有致命的創傷,身上那許多彈孔,沒流出半滴血液。

  這時不知是不是子彈打光了,兩個員警突然停下動作,呆在那兒,似乎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情,只見巨鼠猛然一聲怪叫,突然往門口沖去。

  媽的員警要糟糕了,沈洛年一驚,連忙往前奔,但他感受到的時間流速雖然變慢,卻不代表他動作變快,才踏出兩步,速度遠比他快的巨鼠,已經撲到了門口。

  就在這一?那,巨鼠的身形突然凝止在空中,一道銀光從它的後腦透出,沈洛年一呆,卻見賴一心出現在大門口,手中那閃閃發亮的銀槍,正穿過了巨鼠的面門,把巨鼠懸吊在空中。

  媽的,抓妖的趕來了?看樣子沒事了……沈洛年松了一口氣,心神微微放鬆,突然一股強烈的倦意湧來,他身子一軟,不禁靠著牆壁坐下。

  這一瞬間,時間流逝感突然恢復正常,周圍的雜亂聲音也突然一股腦兒地沖入他耳朵,有員警招呼他的聲音,有路人的驚呼聲,有女人的尖叫聲,當然不免還有小孩的哭鬧聲,還有更多人招喚左鄰右舍一起欣賞的聲音……卻是剛剛處於時間緩慢的狀態,這些聲音仿佛從遠處分割傳入,不習慣這種狀態的沈洛年,只以為是什麼古怪沒意義的聲響。

  此時那巨鼠就像不久前的巨蟒一般,開始逐漸縮小,一面還不斷地把子彈往外褪出,過沒多久,就縮成一團拳頭大的小鼠,直到這時,那不斷閃爍的燈光,才恢復正常。

  「咦,怎麼又是你?」沈洛年擡起頭,卻見賴一心提著銀槍走進,正驚訝地笑望著自己,而門口那兒,那漂亮的學姊葉瑋珊正和那兩名員警不知在說什麼,員警的神色似乎半信半疑,正拿著一張葉瑋珊遞去的證件,對著對講機問個不休。

  如果員警讓他們進來的話,那他們說的該不是謊言了,這世上真有妖怪,而他們還真是專門處理妖怪的人,連員警都知道他們的存在。

  「受傷了嗎?」賴一心見沈洛年沒回答,又問了一句。

  「沒有……」沈洛年搖搖頭,打量著變小的鼠屍說:「你這槍怎麼一戳怪物就死了?子彈都打不死它。」

  「要直接擊散妖?集中的地方,才容易殺死妖怪。」賴一心笑說:「子彈只能讓妖怪受傷,要打死很費工夫。」

  走近的葉瑋珊,似乎把員警搞定了,她也一樣露出訝異的神色,盯著沈洛年說:「聽員警說,你一個人和這妖怪搏鬥?還一直拖到他們抵達……你學過什麼功夫嗎?」

  「那哪算搏鬥……」沈洛年勉力站起,一面揉眼睛一面搖頭說:「到處逃命、僥倖沒死而已,還好員警來得快。」真是奇怪,怎麼突然之間這麼想睡覺?好像剛讀了好幾小時討厭的課本。

  「同一天連續出現妖怪的機率很低耶,還都被你碰上。」賴一心拍拍沈洛年肩膀說:「你真是夠倒楣。」

  「難道『道息』增加的速度突然提升了?」葉瑋珊沈吟說。

  她剛說啥?沈洛年正疑惑,卻聽到門口突然有人大呼小叫:「我們和他們倆是一起的!喂——賴一心!葉瑋珊!咦?那不是那個學弟嗎?」三人轉過頭,卻見侯添良和張志文正在那兒探頭探腦,對著員警喊。

  「別讓他們進來搗亂。」葉瑋珊轉頭說:「一心,你收拾『妖體』,我去應付員警……別直接用手拿喔!」

  「知道了。」賴一心笑說。

  「我也該走了。」總不能在這兒睡著,沈洛年忍著疲憊說:「員警該不會攔我吧?」

  「我送你走。」葉瑋珊對沈洛年瞥了一眼說:「你要是遇到第三次,我可得把你抓回去研究。」

  這學姊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沈洛年瞄了瞄她的側臉,隨口說:「學姊別詛咒我。」

  葉瑋珊聽到這句,抿嘴一笑,倒沒繼續說了。

  她笑起來也還挺好看的?沈洛年多打量了兩眼,但葉瑋珊一注意到沈洛年的目光,笑容很快就收了起來,又是平常那副嚴肅的模樣。

  果然葉瑋珊有點本事,和員警說了幾句後,很快地就讓沈洛年離開,沈洛年這時連走路都感覺疲憊,好不容易才走到土城捷運站,搭上捷運,向著板橋移動。

  雖然已經過了尖峰時間,但只是不擠,還是不容易找到位子坐;沈洛年拉著扶手,一面搖晃一面打瞌睡,好不容易到了板橋,下了捷運,爬上一樓出口前,想到要回家還要走個十幾分鐘,他忍不住在車站找個椅子坐下,打算稍微休息,但這麼一靠上椅背,就無可控制地陷入睡夢之中。

  ◇◇◇◇

  「小弟、小弟!怎不回家睡?」

  沈洛年正流著口水作好夢,突然被人搖醒,他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卻見面前站著個員警,正皺眉看著自己。

  自己在捷運站睡著了?沈洛年吃了一驚,忙看表,居然已經接近十一點了,他雖然腦袋仍昏沈沈的,連忙抹著口水站起說:「我……我睡過頭了。」

  「身上怎麼這麼髒?」員警上下看著沈洛年說:「你家在哪兒?有帶身分證或學生證嗎?」

  今天和妖怪打了兩次架,不髒才奇怪,沈洛年皺眉說:「衣服是在學校弄髒的……我家在附近。」

  「證件。」員警一板臉,對著沈洛年伸手說:「不然就跟我回警局。」

  去警局的話可就麻煩了,說不定要找叔叔來員警才肯放人,問題是叔叔現在不知道在天南地北哪個角落呢……沈洛年不大甘願地拿出學生證,一面說:「我只是睡過頭而已。」

  員警拿過學生證,上下看了看,隨口問:「你家住址?」

  沈洛年一面在心中歎氣,一面對員警說出地址,員警聽這住址確實在這附近,對沈洛年的疑心淡了些,畢竟對他們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不是沈洛年制服上頗多泥汙,有些狼狽,他還未必會問這麼多問題。

  員警正想警告兩句之後就放沈洛年離開,突然整個一樓大廳的燈光快速地閃動著,兩人身旁不遠處的排水管路同時嘩的一聲,傳來奇怪的聲音。

  剛剛那妖怪巨鼠出現,燈光也是閃個不停……沈洛年已經是驚弓之鳥,在這一瞬間提高了注意力轉頭,卻見那不知是不是水溝蓋的東西,突然砰的一聲炸起,一個藍白色半透明仿佛果凍般的怪物,正從裡面往外擠,還不斷地蠕動。

  又是妖怪!為什麼又遇到了?真有人對我下詛咒嗎?媽的,這是……史X姆嗎?

  這次可不上去拼命了,沈洛年學到教訓,先一步往外直跑,直奔到大廳口才回頭偷瞧。

  周圍當然也馬上傳來一片驚呼,畢竟板橋站是三鐵交會的大站,就算已經深夜,仍有不少人來去,不過像沈洛年一樣馬上逃跑的人不多,更多人是一面叫一面拿著手機猛拍,還有人好奇地湊近,想看清楚那異物的模樣。

  員警當然也吃了一驚,他顧不得逃跑的沈洛年,往後連退三步,一面解開腰間手槍的安全扣,隨時準備拔出。

  切記切記,這員警就算被咬也別上!沈洛年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做足心理準備,這才定睛望向正蠕動變大的果凍狀怪物,只見那東西仿佛一個發酵中的饅頭,緩緩地膨脹,直脹到兩公尺高、五公尺寬,這才停止變化,不過仍不斷地微微顫動。

  好像這只不會隨便咬人?沈洛年放心了些,往回走近兩步,卻見圍上去的人越來越多,眾人一面拍照一面議論,還有人伸手戳上兩下,至於那個員警,則一面驅趕眾人,一面對著掛在肩旁的對講機,不知道嚷著什麼。

  就在這時,那仿佛無害的巨大饅頭果凍,突然一個變形,從中腰處翻出大片裙狀般半透明肉片,倏忽包住最近七、八個人,其中還包括那個員警。

  這一瞬間,沈洛年的腳步馬上停了下來,而因為好奇而圍上去的人們,更是爆出一陣驚呼,紛紛向外逃開。

  因為這怪物是半透明的,那些人雖被裹入體內,隱隱還能看到,只見他們正緩慢地舞動手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掙扎。

  雖不知道怪物體內是什麼物質,但看樣子不可能有空氣,再過一段時間,這些人非死不可,沈洛年看著那些人掙扎的模樣,猛一跺腳,奔到救火設備處,取出那沈重的大斧頭,往果凍妖怪沖了過去。

  斧頭一揮,這果凍妖怪皮倒不硬,就仿佛當真是果凍一般,被切開了個大口子,但卻又隨即黏合起來,看不出有沒有被砍過,沈洛年一呆,又揮了兩斧頭,一樣沒什麼效用。

  沈洛年這一動手,幾個青年見狀也跟著奔上,有人隨手拿起直立式的垃圾桶,對果凍妖怪猛砸,也有人拿著排在一旁的金屬立架敲擊,但果凍妖怪雖然容易割開,卻似乎不容易打爛,那幾個青年亂敲一陣,果凍妖怪只隨著敲擊變形,也沒什麼效用。

  沖上來救人的,剛剛都見識過果凍妖怪吞食人的手段,所以都不敢太接近,免得被吞了下去,不知道這果凍妖怪是不是吃飽了,就在那兒一面顫動一面挨揍,也沒繼續攻擊周圍的人。

  又過了片刻,果凍妖怪體內的七、八個人,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微弱,眼看不妙,而沈洛年斧頭揮來揮去,只覺得手上越來越重,正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嬌叱:「一群笨蛋在幹嘛?統統讓開!」

  那些青年和沈洛年一樣,因為一直打不出所以然來,本已有些頹喪,聽到有人這麼大剌剌地喊話,不禁都停下了手腳退開,回頭打量說話的人。

  只見大廳門口那兒,前後奔入了兩個女子,那兩個女子看來年紀比沈洛年稍長,前面一個女子咧開嘴、一點也不文雅地笑著,一面喊著:「走開走開——」

  她穿著略嫌寬大的短袖圓領衫,下身穿著件比膝蓋略高的緊身運動褲,配上高筒球鞋,右手握著一把雕刻著精美花紋的青色厚背刀,正一面嚷著一面奔近,她也不管別人退開了沒,縱身飛跳,對著果凍妖怪直劈,飛跳的瞬間,那一頭染成黃褐色的過耳短髮被風吹得往後散開,根根往後豎立。

  她這一刀激起一陣勁風,破開果凍妖怪的同時,連沈洛年在內的幾個青年,都不由自主地往後,隨著刀勢,果凍妖怪馬上裂開一個大口,但就像剛剛沈洛年用斧頭劈砍的狀況一樣,那怪物微微地顫動著,又將裂口融合了起來。

  「咦?」女子吃了一驚,她隨即大喝一聲,將刀舉過頭,奮力往下劈。

  這一刀和剛剛那刀大不相同,只聽空中一聲霹靂般的響聲炸起,刀身似隱隱泛出光華,隨著這一劈,那足有兩公尺高的巨大果凍竟被劈成兩半。

  這是什麼法術嗎?沈洛年可真的嚇了一跳,刀子明明只有一公尺餘,怎能劈開這麼遠?

  「哈哈!怎樣?死了吧?」那女子似乎十分得意,哈哈笑著說。

  「沒死。」她身後另一個黑髮女子淡淡地說了一句,她頭髮更短,是一種帶著造型的後梳髮型,她穿著和前一個女子不同,寬鬆的運動外套,配上貼身的黑色牛仔褲與短靴,打扮和髮型雖然中性化,但她生得一張小臉,睫毛修長、五官娟秀、皮膚細緻,依然很有女人味。

  「嘎?己褐發女子吃了一驚,仔細一看,卻見一分為二的果凍妖怪,搖呀搖地挪動著身軀,沒多久又黏合在一起,恍若無事。

  「先救人。」黑髮女子說。

  「好。」褐發女子動作突然快了起來,她一刀刀上下亂劈,將果凍一片片往外切,眼看那員警出現在近處,她就這麼左手往內一探,硬生生把員警一把抓出、往外急扔。

  員警似乎還沒昏迷,脫出之後馬上滾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氣,緊跟著持刀女子動作越來越快,一轉眼被吞入的七個人統統脫困,滾在一處。

  周圍圍觀的人本就不少,現在更多,此時不少人忍不住大聲喝采。

  褐發女子似乎頗得意,露出笑容對著大家揮手點頭說:「謝謝、謝謝。」

  「別鬧了。」黑髮女子從身側口袋,取出一柄表面經過霧化處理的銀色細窄小匕首,走近說:「這妖物的妖?是散開的。」

  「難怪找不到聚集處。」褐發女子四面一望,見被自己切成幾十片大小塊的怪物,正各自蠕動變形,一面緩緩挪動接近,似乎又想彙聚在一起。

  「哇靠,這要怎辦?」褐發女子將厚背刀刀尖往下,支在地上皺起眉頭問。

  「等它們聚集後我試試。」黑髮女子等了片刻,見果凍妖怪終於又聚成一團,她手中匕首微微舉起,凝神片刻,突然輕輕吐出一口氣,低叱了一聲:「落!」只見她匕首往下一揮,就在這一?那,突然轟的一聲,那果凍怪物整片扁了下來,攤成好大一片,仿佛被什麼無形的重物從上方往下輾過一般。

  在此同時,怪物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擠壓的關係,變形時身上也不斷地滲出水分,大片帶著異味的液體往外蔓延,往周圍的排水道流去。

  「散!」黑髮女子匕首一揚,怪物身上的壓力盡去,倏然間又縮回一團,不過似乎因為水分大量流失,果凍妖怪這時只變成一個不到半公尺寬、滿是皺摺的怪球。

  「妖?聚在一起了!」褐發女子眼睛一亮,欣喜地笑說:「我砍了它!」

  「砍吧。」黑髮女子將那仿佛裝飾用的匕首收了起來。

  褐發女子不再遲疑,厚背刀一揮,將那妖物破成兩半。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51:16

第一集  第三章  直到永遠

  這兩人……莫非比賴一心厲害許多?沈洛年吃驚地想,那褐發女子能一刀砍出像刀氣的東西,已是駭人聽聞,剛剛那揮動匕首隔空壓扁怪物的招式,又是什麼魔術?賴一心或葉瑋珊會這種東西嗎?

  那怪物此時無法再作變化,就如前兩次所看到的收妖場景一般,正逐漸縮小,而那褐發女子似乎一點都不嫌髒,直接抓著那兩半殘骸,聯手中的厚背刀,一起塞到她身後的大背包中。

  這褐發女子的背包,比賴一心背著的還大一半,不過看來材質有點相似,說不定和他們是同一派的……就算不是,都是收妖人,想必有點關係。

  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想起葉瑋珊最後說的話……今天還真的第三次遇上妖物,雖然她似乎是開玩笑,但總是一臉嚴肅的她,實在不像會開玩笑的樣子……總之和這些人還是保持點距離比較妥當,沈洛年當下擠出圍觀的人群,悄悄地往家裡走去。

  這時已是深夜,離開火車站周邊鬧區後,路上行人迅速減少,沈洛年繞過個中型公園,經過一塊似乎被縣政府遺忘的某市場預定地,轉進一個老舊的住宅區,他和叔叔沈商山的家,就在這條小巷弄中。

  這兒的房子,屋齡都超過三十年,一排排的四層樓公寓,整齊地組成一個小社區,其中一棟房子的頂樓加蓋違章建築,就是沈商山租下讓兩人住的地方。

  沈洛年的叔叔沈商山,雖然頗有幾分名氣,卻還稱不上什麼大導演,不算有錢,加上他一年到頭回家的時間沒有幾日,租個這樣的房子,已經很夠用。

  這兒小小巷道兩旁,停滿各家住戶的汽車,立了幾十年的路燈,在路面上撒下一片淒冷光線,在坑坑疤疤的柏油路面上,沈洛年慢慢走著,心中一面有些迷惑……昨日之前,他可能還不相信這世界有妖怪,但到了今日,這話可就說不出口了。

  照賴一心說法,同一日連續出現兩隻妖怪很少見,更別提連續出現三次……葉瑋珊曾提到一個怪名詞——「道息」,似乎怪物出現的頻率提高和這東西有關,這麼說的話,難道日後妖怪出現次數真會越來越多?

  至於自己三次都剛好在場,自然只能用倒楣來解釋,比較讓沈洛年不解的,反而是另外一個問題,從賴一心、葉瑋珊,還有剛剛那兩個女子的行動看來,他們絕不是第一次撲殺妖怪,對於怎麼處理人群和員警也挺有心得,既然如此,為什麼從沒聽說過?臺灣有名嗜血的新聞媒體,怎麼會不管這樣的消息?

  就算他們勢力很大,連新聞媒體都可以控制,在這網路發達的年代,難道沒有人將妖怪的相片拍上網公佈嗎?

  想著想著,沈洛年到了公寓入口,他順著黑暗潮濕滿是壁癌的樓梯往上爬,直到五樓屋裡,打開大片燈光,這才稍微覺得舒服了一點。

  因為心中有疑惑,沈洛年今晚洗澡速度很快,他草草沖刷過後,換上衣服,馬上回客廳打開電視新聞,一面開電腦上網,想看看有沒有妖怪的消息。

  電視新聞是依序報導,不大可能打開就看到想看的事件,沈洛年開著不管,在電腦搜尋網頁上,打上「妖怪」這兩個字。

  剛按下輸入鍵,沈洛年馬上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果不其然,出現了十億個網頁連結,相信其中九成九以上,都和自己想找的事件無關。

  沈洛年試著再加上幾個關鍵字,比如板橋捷運站、西地高中,卻一直沒有找到相關網頁,他心念一轉,想起搜尋網站未必能找到這麼新的文章,當下轉到幾個人氣特別高的討論區,配合著時間和關鍵字,使用搜尋功能。

  果然馬上在某個討論版,找到一篇文章——

  「我跟你們說!就在剛剛!晚上十一點!板橋火車站出現個超大藍色妖怪!長什麼樣子呢?就像一個大奶一樣!厲害吧?連員警都被吞了,大家嚇得到處亂跑!就——在這個摸悶特!兩個正妹出來殺了妖怪!其中一個短褲正妹的腿超漂亮,卻拿一把刀揮來揮去,另一個短髮正妹小小的臉蛋超正,不過渾身包緊緊的。她們打死妖怪後誰都不理,只和員警說幾句話就走了,幹!別說沒圖沒真相!我的手機他媽的剛好壞掉拍不到,可是很多人都看到了,自己去問!我騙人的話就沒雞雞,幹!」

  好多驚嘆號……看得真是辛苦,沈洛年皺緊眉頭,繼續往下看,卻見下面出現的回應卻是一面倒的謾駡,過不多久,這文章就被人刪除了。

  沈洛年只好繼續翻找其他文章,不久後他確實又在別處找到幾篇,也提到板橋捷運站果凍妖怪被兩個女子收服的事,但卻也都因為手機故障,拍下的照片報廢,也因此,沒人相信這個傳言。

  每個人的手機都故障?沈洛年想了想,突然想起當妖怪出現的時候,周圍的燈光都不斷地閃動著,莫非是電磁場會產生干擾還是影響?使相機、手機無法紀錄影像?

  如果一直是這樣,而過去妖物出現的頻率又沒這麼多的話,一直沒人知道也不是不可能。沈洛年思考著,一面瞄向電視,卻見新聞已經結束,改播出談話性節目,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今天的主題正好是妖怪。

  沈洛年眼看著平常總是批評政治人物的幾個名嘴,談到妖怪也表現得一臉內行,不禁覺得有點好笑,名嘴不愧是名嘴,果然無所不能。

  他正打算關掉電視休息,突然上方電燈猛烈閃動,電視和電腦螢幕也跟著扭動變形,沈洛年吃了一驚,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四面張望,不會來第四次吧?

  這麼一找,沈洛年在不遠窗玻璃上,發現一個比手掌略小、形似蜥蜴的爬行生物,似乎正從門旁窗戶外透過玻璃鑽進,還一面顫動一面緩緩變大,沈洛年一面後退一面暗叫糟糕,且不管自己會不會被吞掉,這東西若在這個地方變大,這個家豈不是毀了?

  就在這一瞬間,窗外突然出現一隻白玉般的纖細手臂,從外往內伸,撞破窗戶的同時,一把捏住那只已經比手掌還大的蜥蜴。

  咦?沈洛年一呆,卻見那只纖手突然收緊,那本來還在不斷搖動的蜥蜴,肚腹被這股力量倏然捏爆,血花四濺的同時頭一垂,僵直地死去。

  「呃……」沈洛年本該松了一口氣,但看到這場景,卻不知為什麼輕鬆不起來。

  又是收妖者嗎?這算是今日見到的第三次了,不知是不是也兩人一組……剛剛看到那兩個女子,已經覺得比賴一心她們狠辣許多,沒想到這次出現的人更悍,居然一把捏死妖怪。

  而且那手還挺漂亮的……似乎是個女子,說也奇怪,這人怎麼能在怪物還沒變大的時候就出現?她怎知這兒會有怪物?

  還沒想清楚的時候,門口已經傳來一聲重重敲門的聲音,沈洛年這才回過神來……對方既然出手救了自己,至少要謝上一聲,他走到門口打開鐵門,果然見到一個體態修長的女子,她染血的右手正抓著那怪蜥蜴屍體,一面用有些不大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沈洛年。

  「謝謝,請……請進。」沈洛年一面往內讓,一面打量眼前這女子。

  女子長相帶著點古典味,有雙仿佛會說話的鳳眼與一對往後微揚的柳眉,還配上挺直鼻樑和小巧的嘴,她頭上烏黑秀髮披散到腰際,身上穿著一襲絲質短袖洋裝,輕薄柔軟的質料,襯出她窈窕的身段,比膝蓋略高的短裙下顯露出修長的小腿,比較奇怪的是,這身穿著,卻配著一雙軟布鞋,還背著一個帆布大背包,看來有點突兀。

  如果硬要說長相上的缺點,就是膚色雖白卻沒血色,有點病懨懨的。

  除了這一點之外,她畢竟仍是少見的美女,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她手中還握著那個死蜥蜴,沈洛年雖然喜歡看美女,但看著她,卻總覺得哪兒不對勁,更沒有絲毫動心的感覺,反而有點害怕。

  女子走入屋內,卻不繼續往前走,只停在沈洛年身前凝視著他,眼神中不知為何竟似乎帶著一股怒意。

  沈洛年不明白女子為何這樣看著自己,而且那眼神似乎並不陌生,仿佛在哪兒見過……但這女子如此醒目,如果見過又怎麼可能忘掉?

  「妳……」沈洛年腦海裡一堆問題,卻不知該從何問起,他想了想才接著說:「妳是誰?」

  女子沒說話,仍沈著臉瞪視著沈洛年,沈洛年渾身不對勁,只好繼續說:「謝謝妳……抓住這東西。」

  女子似乎被這一言提醒,總算沒繼續看著沈洛年,她一轉頭,突然張開小嘴,把那變小的蜥蜴塞了進去。

  媽啦!好噁心!沈洛年吃了一驚,退開好幾步,只見女子三口兩口將蜥蜴吞食入腹,她還伸出舌頭,舔了舔那染血的右手,眼睛一面斜瞄著沈洛年,似乎有點不懷好意。

  莫非這女人……也是妖怪?沈洛年心中突然浮現這個念頭,但周圍的電器並沒有閃動,似乎不符合妖怪出現的畫面,而且若真是妖怪,為什麼只盯著自己瞧?如果想吃自己,還有什麼好客氣?

  女子舔淨了手,突然身子一動,倏然伸手將沈洛年推倒在沙發上,跟著身子一撲,整個人壓在沈洛年身上。

  女子雙手壓著沈洛年左右肩頭,兩膝跪在他左右大腿上,而這女子明明看起來纖細窈窕,應該重不到哪邊去,但沈洛年卻覺得自己完全動彈不得,只能愣愣地和對方對望。

  然後那女子緩緩地低下頭,長髮隨著她的動作往下披散,一縷縷地飄落到沈洛年臉上,她輕嗅著沈洛年臉上的氣味,表情竟似乎頗有點陶醉。

  這樣的姿勢,若有外人看在眼裡,該會覺得頗旖旎浪漫,但沈洛年卻只覺得恐怖荒謬,正無所適從的時候,突然女子低下頭,接近沈洛年的口唇之處,深吸了一口長氣。

  「妳……妳做什麼?」卻是剛剛那個過程中,沈洛年感覺到自己仿佛什麼東西被抽走了一般,但卻又說不上來,只好結結巴巴地發問。

  那女子擡起頭來,嘻嘻一笑,突然變得神采飛揚,仿佛連皮膚都隱隱發出光澤,一改剛進門那病美人的模樣,她此時不再壓著沈洛年,扭身坐到一旁的沙發看著沈洛年,轉動著目光,不知正打著什麼主意。

  「妳……是人還是妖怪?」沈洛年忍不住把心裡的問題問了出來。

  女子看著沈洛年,不知為什麼,本來還有點開心的表情,慢慢地又湧起了怒意,那雙鳳眼就這麼瞪著沈洛年,依然不說話。

  沈洛年剛剛就覺得這眼神有點印象,看著看著越來越覺得熟悉,忍不住又說:「我見過妳嗎?」

  女子臉色微微一變,哼了一聲說:「想起來了?」聲音雖然帶著怒氣,卻仍輕柔悅耳,讓人聽得十分舒服。

  這還是她第一次說話,沈洛年不知該不該高興,愣了愣才說:「我真的見過妳?我……怎麼想不起來?」

  「還好意思說?」沈洛年眼前一花,女子倏然伸手,一把抓著他領口說:「我當時真該直接吃了你……說!你那時是要更多還是更少?」

  「什……什麼?」沈洛年吃了一驚,完全不明白女子的問題。

  「要我再把你吞進肚子裡一次嗎?」女子怒氣勃發,瞪著沈洛年罵。

  聽到這話、望著那眼神,沈洛年終於醒悟,他忍不住叫了起來:「啊……啊……啊啊啊……妳……妳是那只大狗……」

  「你才是狗。」女子啪的一下給了沈洛年一個巴掌,把他打翻回沙發,這才說:「你對鳳凰要求了什麼?時間更多還是更少?」

  鳳凰?那只紅色大鳥是鳳凰?那真的不是夢?沈洛年顧不得算挨打的帳,愣了愣說:「好像……好像是更多。」

  「可惡。」女子蹦過來,伸手掐著沈洛年脖子,憤怒地說:「為什麼不選更少?更多有什麼用?你這笨蛋!」

  沈洛年無法呼吸,更抵不過女子的巨力,捶打對方似乎又無用,他血液充塞在腦部,漲紅著臉,掙扎說:「我……我不明白。」

  女子眼看再掐下去,說不定就這麼捏死了沈洛年,她想了想,哼了一聲鬆手說:「不能讓你死得這麼輕鬆,至少也要活吞才劃算。」

  活吞?沈洛年喘了好幾口大氣,這才回過氣來,他這時雖然有恐懼,卻也不免有些火大,好不容易才穩下情緒,深吸一口氣說:「妳真是那只……那只什麼?」

  「囉唆。」女子瞄了沈洛年一眼,伸出手指點著沈洛年喉嚨說:「把意識集中到這兒。」

  「幹嘛?」沈洛年推開女子的手,縱然打不過,可不代表非得聽話不可。

  「你還想招來更多妖怪嗎?」女子說:「我雖然吃了一半,只能保持穩定一段時間。」

  「什麼東西妳吃了一半?」沈洛年瞪大眼睛問。

  「渾沌原息。」女子回瞪過去說:「就是你從我這偷走的東西!」

  「呃……」沈洛年氣勢不如女子,張口結舌半天才說:「我沒偷過什麼息啊!」

  女子怒衝衝地說:「我拿玉膏跟白澤換消息,留在凡間苦等三千多年,好不容易等到鳳凰,你卻跳出來撿便宜,還敢說不知道?混蛋!爛人!」

  「啊?三千年?」一堆名詞聽不懂,沈洛年只能愣在那兒。

  「當時我元氣未複,一時受困岩中,鳳凰雖感應到我的炁息,卻以為出自於你,還依諾替你換靈……」女子越說越氣,咬牙說:「這還不算偷?你這小偷、強盜、不要臉!原息對無能的人類又沒用!笨蛋!」

  這女人罵人的口吻倒是挺現代的?雖然半懂不懂,沈洛年也大概明白了女子的恨意由來,試探地說:「所以妳當時從蛙仙石裡面蹦出來把我一口吞了,就是為了那個什麼息嗎?那為什麼後來又把我吐出來?」

  女子聽沈洛年說話平靜,不禁微微一怔,訝異地看著沈洛年說:「你似乎挺不介意被我吃掉?」

  話也不能這麼說,沈洛年想了想說:「反正我看樣子也打不過妳,如果妳真等了這麼久,卻被我搶去,想拿回去我也可以理解啦……這個,可以別活吞嗎?至少先讓我死透再吃,上次滑進去的感覺很糟糕,裡面空氣也不怎麼好。」

  女子睜大眼睛,歪頭看著沈洛年,似乎看著什麼怪物,一時沒回話。

  沈洛年想想突然一驚,忙說:「啊,給我幾分鐘,讓我先把硬碟裡面一些東西刪掉……」電腦裡面有些隱藏檔可不適合讓別人看到,也不能放在資源回收筒裡面,得殺個乾淨。

  當沈洛年把一些從網路上搜集的見不得人影片、圖片刪除的同時,女子突然說:「你意思是願意讓我自由取走渾沌原息囉?如果你真這麼想,倒未必需要吃了你。」

  啊?不用死了?沈洛年一驚,連忙拿著滑鼠按取消,但為時已晚,電腦中長久的累積,已經在這一瞬間消失。

  「唉,回答啊,你是真心的嗎?」女子望著沈洛年,眼神中露出了一抹期待。

  「真的啊。」沈洛年還在惋惜那些檔案,無所謂地說:「既然本來該是妳的,為什麼不行?」

  「口說無憑。」女子露出喜容說:「跟我立咒誓。」

  「什麼誓?」沈洛年愕然問。

  「讓我想想,嗯,是這麼做……」女子思忖了片刻,突然拔下一根長髮,將一端纏繞在自己左手無名指,跟著對沈洛年招招手說:「過來。」

  沈洛年離開電腦,皺眉走近,女子一把抓過他的手,把長髮的另外一端,也繞上了沈洛年的左手無名指,一面說:「對了,你有什麼願望嗎?」

  「為什麼問這個?」沈洛年訝然問。

  「雖然咒誓不用完全公平,但太不『相稱』的咒誓也立不起來,強烈的願望,在心中的分量會比較高,比較容易達到咒誓的條件。」女子說:「如果有我做得到的事,可以包含在咒誓之中。」

  「願望……比如有錢之類的嗎?」沈洛年不大懂女子的意思,半開玩笑說:「我挺窮的,錢變多一點的話,我會挺高興。」

  女子搖頭說:「金錢太簡單,不能『相稱』……你看。」女子把身後的背包往沙發上一抖,掉出一整袋的鈔票,還有不少金品、首飾。

  「這哪來的?妳剛搶過銀樓嗎?」沈洛年吃驚地說。

  女子得意地露出笑容說:「別人送的。」

  沈洛年可不大相信,不過現實的法律似乎也管不到妖怪頭上,只好不追究,轉回話題說:「其實我沒什麼願望……」

  「沒有?我記得不相稱的誓約很難成……」女子遲疑了一下才說:「但試試看也無所謂,你叫什麼名字?」

  「沈洛年。」沈洛年說。

  「我道號懷真,你跟我說一遍——」女子肅容說:「沈洛年之渾沌原息,願讓懷真自由吸取……嗯……直到永遠。」

  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照著說一次,說完之後,這自稱懷真的女子,低聲喃喃念了幾句,突然那條長髮由黑轉紅,倏然一緊,將兩人的手指拉在一起,緊跟著一道紅光閃耀,沈洛年眼前一花,卻見左手無名指根部,套著個半透明的血色薄玉指環,那指環表面光滑、晶瑩剔透,帶著股涼氣,看來十分漂亮,而懷真左手無名指,也同樣出現一個形貌完全相同的細指環。

  「啊!」懷真驚呼一聲,舉起手開心地嚷:「居然成功了,你真是真心的。」

  「呃……」沈洛年一怔,望著手上指環說:「這是什麼?」

  「這叫血冰戒,是誓約的證明,除非完成咒誓,是取不下來的喔。」懷真似乎挺高興,笑著說:「好奇怪,只有單方面付出的咒誓居然也能成立?不管了……能成立就好,你可記住了,若是違約,咒誓反噬,會受血化冰針、萬針穿心之苦喔。」

  「完成咒誓才能取下……」沈洛年瞪眼說:「那不是要戴一輩子?喂!我可不想一輩子戴這指環,還是紅色的!」

  「沒關係啦。」懷真笑說:「戴久就習慣了,總比被我吃掉好吧?」

  「這……」沈洛年不禁大皺眉頭。

  「好吧,重點來了。」懷真一點沈洛年脖子和胸口交接處說:「把意識集中到這兒,將從你全身不斷外泛的渾沌原息凝聚,別再往外散,否則妖怪會一直出現!你一點用都沒有,會被吃的,我可懶得當你保鏢。」

  「我真有什麼息嗎?我根本感受不到啊。」沈洛年還是有點半信半疑說:「感受不到如何凝聚?妳剛為什麼不乾脆吸光?」

  「別管這麼多。」懷真一撇嘴說:「反正你只要心念集中,自然就會感受到,快開始。」

  沈洛年苦笑搖了搖頭,心神貫注在那一點,過了好片刻,果然真如懷真所說,似乎真有什麼東西,緩緩往那兒凝聚,只不過感覺若有若無,不很明顯。

  「有了吧?現在量少,所以感覺比較淡,慢慢就會變多的。」懷真卻似乎能感受到,她說:「渾沌原息雖出自體內,但本質外散,體內不易收住,只容易存在內外之間,喉嚨根部乃內氣、外氣、食氣三氣交會之處,是最適合的地方。」

  沈洛年不知能不能開口說話,睜開眼睛望著懷真,等她繼續說明。

  「好了。」懷真卻不說了,只一笑說:「你記得隨時保持這樣,我過幾日再來找你。」

  「妳要走了?」懷真那一笑宛如百花綻放,煞是好看,沈洛年看得不禁有點心動,連忙說:「這種狀態必須隨時保持著?睡覺怎麼辦?」

  「只要習慣了,睡覺也不會忘記。」懷真妙目一轉,笑說:「你要是不快點習慣,身邊又會出現妖怪喔。」

  「為什麼妖怪會出現在我身邊啊?和這原息有什麼關係?」沈洛年忙問。

  「不重要啦,有閑再跟你說。」懷真背起空背包,指著沙發上那一團亂說:「那些送你。」

  「送我?喂?」沈洛年還想發問,卻見懷真已經踏出門外,沈洛年急忙追出去,卻什麼也看不到了。

  這漂亮女人……還是女妖?怎麼一達到目的就走人啊?話說回來,她說在那火山口旁等了三千多年,可是聽她說話,似乎挺現代的嘛?會不會是騙子?不過剛剛她那生氣的眼神,確實很像當初那巨獸……若非如此,自己也不會輕易相信她說的話,而且若不是那只巨獸,又怎會知道那件事?

  站在家門口,沈洛年有些迷惘,這世界是怎麼回事?以後真的會有妖怪一個個冒出來嗎?難道自己應該聽賴一心的建議,加入他們的殺妖行列?

  算了,就算以後真有妖怪到處跑,也不關自己的事,有賊自然有員警,想必日後也會有一群收妖者負責這種事,不用為此操心。

  回到屋中,沈洛年收拾起那一片雜亂,一面收,他一面咋舌,那些首飾的價值他看不出來,但單是鈔票就有好幾百萬,那妖怪當真不是搶來的嗎?沈洛年看了看不敢亂動,只能先把這些東西用塑膠袋包起,藏到床下,且過幾日,看看有沒有什麼銀行、銀樓遭搶的新聞再說。

  ◇◇◇◇

  一星期過去,沈洛年的人生並沒有突然變成妖怪世界,就如過去好幾年一樣,依然平靜穩定,那日放學後接連遇妖的忙亂,仿佛騙人一般。

  這幾日,沈洛年仍依照著自己的步調過日子,上學、放學、讀書、考試,唯一不同之處,就是照著懷真的吩咐,儘量把注意力凝聚在喉底那兒,將所謂的「原息」集中。

  這倒不是件很困難的事情,習慣之後,並不需要花費多大的注意力,就可以讓那東西穩定下來,不過每日傍晚夕陽西沈、日月轉換的時候,那東西往往會突然失控,不受抑制地往外奔散,還好馬上又可以收回,沈洛年不明白原因,又沒人可以問,也只好順其自然。

  懷真吸去這東西不知道用來做什麼?她似乎不大想跟自己說清楚……還有手上這戒指……沈洛年看著自己左手,心中一面搖頭,這不知是什麼鬼東西,用盡了辦法仍拿不下來,只好拿個OK繃包起,還好那血冰戒挺薄,包起來並不明顯,還能遮掩過去,否則被老師看到,可不知該如何解釋。

  這時是中午休息吃飯時間,西地高中雖是男女合校,卻是男女分班,整個班級都是男孩子的情況下,不到半個小時,八成的人都已經吃飽了,教室鬧哄哄地吵鬧著,沈洛年這時也已經把餐具收妥,正看著窗戶外休息。

  「沈洛年!有人找你。」門口突然傳來同學的叫聲。

  沈洛年一怔轉頭,卻見教室外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滿臉都是笑容,女的卻帶著點疑惑味道地瞄著自己,正是那兩個有名的高三學生——賴一心和葉瑋珊。

  沈洛年一面走一面狐疑,這兩人來找自己做什麼?上次不是已經拒絕得很清楚了嗎?而且如果真想找自己,為什麼隔了一周才來?

  「學長?學姊?」沈洛年走到門口,對兩人打個招呼。

  賴一心卻不說話,只一臉開心地笑著。

  沈洛年見狀將目光轉向葉瑋珊,卻見她從上衣口袋取出一個東西,對著自己晃了兩晃。

  那是……沈洛年一驚說:「我的學生證?」自己什麼時候丟掉的?

  「沒錯。」葉瑋珊卻似乎沒打算還,將學生證放回胸口口袋說:「是你的學生證。」

  「呃?」沈洛年沒想到葉瑋珊收了起來,愕然說:「學姊?」

  葉瑋珊瞅著沈洛年說:「板橋車站。」

  沈洛年這才想起,那日在板橋車站,自己將學生證交給了員警,後來一忙亂倒是忘了……怎麼會落到葉瑋珊的手裡?

  「想起了嗎?」葉瑋珊淡淡一笑說:「放學時,我和一心在校門口等你,請你吃晚餐。」

  「吃晚餐?」沈洛年一呆。

  葉瑋珊卻不再多說,轉身揮了揮手,往高三的教室走。

  賴一心拍拍沈洛年肩膀笑說:「到時候再聊。」旋即跟著葉瑋珊身後離開。

  沈洛年呆了半晌,還沒回過神來,一個班上同學好奇地湊近說:「沈洛年,你認識那兩個有名的高三校對嗎?」

  沈洛年回過神說:「見過,不熟。」

  「喔?」同學不知怎麼接下去,聳聳肩去了。

  沈洛年和人相處總是這樣,稱不上太無禮,但總讓人感覺有點距離,所以雖然沒什麼人排斥他,卻也沒什麼深交的朋友,他一個人回到窗旁的座位,想起放學後的約會,不由得有點頭痛。

  既然葉瑋珊拿到了自己的學生證,想必知道那只妖怪出現時自己也在場,她上次說要把人抓去研究的話雖然該是開玩笑,但這種巧合連續出現,他們總會想找出個合理的答案……聽那妖怪懷真的語氣,那天幾次妖怪的連續出現,似乎和體內「渾沌原息」的散逸有關……

  是不是該對他們坦然相告呢?自己雖然不想抓妖,但總該提供相關訊息吧?而且換個角度想,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也許他們都明白,兩邊交換一下資訊,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啊呦不對……懷真可明擺著就是個妖怪,怎能跟這些收妖的人全盤托出?萬一他們來自家埋伏,豈不是害了她?但話說回來,懷真既然是殺人不眨眼的妖怪,是不是該讓她被這些人除了才對?

  想到這兒,沈洛年伸手輕撫著隱藏在OK繃下的血冰戒,想起咒誓完成時懷真高興的模樣,不禁有點遲疑。然後心念一轉,想起咒誓的內容,沈洛年一驚,若自己害死她,算不算違反了咒誓?萬針穿心聽起來可不像什麼好死法,還不如被懷真吞了。

  想來想去,沈洛年一直拿不定主意,但時間倒是過得挺快,沒多久就到了放學時間,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收拾了書包,少見地隨著眾人往外走。

  在這有點熱鬧的放學人潮中移動,簡直是受罪,沈洛年一面走一面輕歎著,明明可以花五分鐘走完的路程,在這種時候卻得花上十幾分鐘,還不方便偷偷走那條校舍後的密道,可真不劃算。

  抱怨歸抱怨,沒多久,校門還是出現在眼前,在人潮中,沈洛年一面走一面四下張望,很快就在校門一側看到賴一心與葉瑋珊兩人並立的身影;這兩人郎才女貌,在人群中十分醒目,無論男女,經過時難免都會看上兩眼,露出一絲羨慕的表情。

  沈洛年轉過方向朝兩人接近,兩人很快也發現了他,賴一心一面引沈洛年往外走,一面笑說:「今天去『彩葉』吃晚餐,我們請客。」

  「彩葉?」沈洛年聽過,那是間開在附近的西餐廳,雖然不是什麼太高檔的地方,卻也不是一般高中生會去的地方。

  「那兒近,也方便說話。」葉瑋珊說。

  就在這時,前方的人們走路速度突然慢了下來,不少人發出了驚歎聲,人群中這種感染力是很強的,不用多作提醒,很快地眾人目光都會轉向同一個方位。

  沈洛年也不例外,順著眾人的目光往左前方望去,卻忍不住張大嘴巴,那兒一個美貌女子正笑吟吟地走來,吸引了每個人的視線。

  沈洛年揉了揉眼睛,那女人……雖然打扮不同,但不正是懷真嗎?

  媽的,妖怪和收妖者撞見了,自己是不是該先溜為妙?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51:58

第一集  第四章  還以為是猛漢

  懷真這時的打扮和上次又大不相同,她套著一襲白色的手鉤針織半透明長裙罩衫,裡面穿著同色系背心短裙,腳下踩著短跟涼鞋,柔美的腿部線條,在針織罩裙下若隱若現;上身那七分長的袖子外,露出了一小節藕般的手臂,左手腕上掛著一圈細鏈銀飾,右手提著個銀白色提包,柔順的長髮末端顯現出層次,隨著她的接近而微微搖擺。

  她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系,只有左手無名指上那血冰戒,偶爾漾出一片紅芒,格外引人注意;而那帶著古典氣質的少見長相,配合現代的服飾,展現出另一種十分少見的風格。

  沈洛年暗暗喝采一聲,女人果然需要打扮,上次見到懷真雖然已頗驚豔,卻沒想到打扮以後又美上三分,莫非她當時還沒搞清楚該怎麼打扮?話說回來,她出現前的一個多月做了什麼?只顧搶錢嗎?

  不過也奇怪了,周圍的人怎麼一個個眼睛都直了?懷真雖然漂亮,也沒美到這種傾城傾國的程度吧?這時候資訊流通容易,說實在的,人人都見多了美女,路上出現俊男美女……比如賴一心、葉瑋珊這種的,通常也只是偷偷多瞧兩眼,不該會這樣傻盯著瞧才是。

  想到這兒,沈洛年目光轉向賴、葉兩人,不由得又吃一驚,怎麼這兩人也一樣看呆了?難道他們發現眼前這是妖怪?……可是看表情又不大像。

  「嗨。」懷真走到沈洛年身前,嫣然一笑說:「現在是……這叫放學對吧?」

  「對,妳怎麼來了?」沈洛年詫異地低聲說,一面警戒地看了賴、葉兩人一眼,卻見兩人正詫異地看著自己,對自己和懷真認識,似乎十分意外。

  「算算你快有危險了,打算來吸走一些。」懷真湊近沈洛年耳畔,低聲笑說。

  「呃?別在這兒。」沈洛年想到上次懷真吸取原息的模樣,不由得有點尷尬。

  「知道啦。」懷真噗嗤一笑,轉頭看著一旁說:「你的同學嗎?」

  「是……」沈洛年看著還在發呆的賴一心和葉瑋珊,不由得訝異地說:「學長?學姊?」

  「啊。」葉瑋珊先回過神說:「沈洛年,這位……是你的……你的朋友嗎?」

  「妳好。」賴一心也有點慌張地說:「我叫賴一心!請問……請問……」

  他們似乎沒看出懷真是妖怪?沈洛年雖然松了一口氣,卻也不知該怎麼替懷真介紹,卻聽懷真微笑開口說:「兩位好,我是他姊姊,我叫懷真,你們找洛年有事嗎?」

  姊姊?沈洛年瞄了懷真一眼,閉上嘴不說話,看她要怎麼編下去。

  「沈姊姊……我們有點事想和沈洛年談,想請他吃個晚餐。」葉瑋珊眼神中帶著驚訝與傾慕的神色,看著懷真說。

  「我剛好也想和洛年吃飯呢。」懷真一笑說:「可以一起去嗎?」

  「當然可以。」賴一心馬上說。

  葉瑋珊瞄了賴一心一眼,望著懷真的表情產生了微微的變化,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麼我就厚著臉皮打擾了。」懷真在旁挽著沈洛年的手,笑說:「走吧,去哪兒?」

  「不遠,我和瑋珊帶路。」賴一心微微一禮,往前先邁步。

  葉瑋珊目光一轉,跟著賴一心走,倒是沒多說什麼。

  沈洛年一面跟著走,一面壓低了聲音問:「妳……妳……這一個星期妳在哪兒?」

  「妳什麼妳?叫姊姊!怎麼這麼激動?很想我嗎?」懷真笑說。

  「去妳的。」沈洛年沒好氣地說:「妳沒騙我吧,我覺得妳說話一點都不像古人。」

  「觀光客在旁邊吵了幾十年,早就聽熟現代的語言了。」懷真說:「不過有些東西倒真是出來了才見識到……唉,你這兩個同學不是普通凡人,是修行者嗎?」

  「妳看得出來嗎?」沈洛年才想到這事情,忙說:「他們是收妖的耶,妳和他們碰面沒關係嗎?」

  「有什麼關係?我可不是低級的小妖。」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噘嘴說:「照人類的說法,你該稱我仙。」

  仙?沈洛年搖搖頭撇嘴說:「仙會吞人嗎?」

  「喂!」懷真一捏沈洛年耳朵,扯著說:「你試試等了三千年的東西被人撿便宜拿走,看會不會氣瘋了?我吞到一半想想還是把你吐出來,很仁慈了。」

  「唉唉,放開啦……」沈洛年眼見四面眾人都在看自己,發窘地說:「好啦……妳不是妖怪,妳是妖仙。」

  「哼!這還差不多。」懷真這才放開沈洛年,一點前方兩人說:「說說他們是幹嘛的?」

  早點說清楚也好,省得等等懷真在兩人面前失態,沈洛年當下把那日的事情簡略解釋,當然不忘提到賴一心曾邀自己加入收妖行列,等到把幾次妖怪事件說完,四人也走到了目的地。

  ◇◇◇◇

  土城這兒,是大臺北都會區的南方邊際,恰好在市鎮和山區的交界處,雖不算荒涼,卻也稱不上熱鬧,在這種地方,頗有名聲的彩葉西餐廳,已經算挺好的選擇。

  四人上了位於二樓的餐廳,葉瑋珊似已先行訂位元,服務生沒有多問,直接引著四人到一間半封閉式的小包廂,走進去一看,裡面卻有一張長桌,可容納八到十人。

  賴一心一面招呼眾人坐下一面說:「等等還有人來,不過我們先吃沒關係。」

  四人點了餐點,葉瑋珊首先對懷真說:「沈姊姊……」

  「叫我懷真吧。」懷真搶著說。

  「懷真姊。」葉瑋珊從善如流地換過稱呼,一面說:「不知道洛年學弟有沒有跟妳提過,前陣子發生的一些事情。」

  懷真妙目一轉說:「遇到妖怪的事嗎?」

  「既然懷真姊也知道,就容易解釋了。」賴一心笑說。

  「嗯。」葉瑋珊點點頭,接著說:「我和一心,還有在板橋車站滅妖的那兩人,是同一個宗派的弟子,我們懂得怎麼除妖,這也是我們的工作。」

  「原來如此。」懷真點了點頭。

  葉瑋珊續說:「學弟那一天連續遇到三次的妖怪,其中有兩次我和一心恰好趕到,另一次在板橋車站,由另外一組處理……其實三次都十分危險,若晚點趕到,說不定已經出事了。」

  其實是四次。不過最後一次的蜥蜴被這妖仙吞了,沈洛年偷瞧了懷真一眼。

  懷真卻睜大眼睛說:「真有妖怪嗎?我聽洛年說的時候,還一直半信半疑呢。」

  好會演戲!媽的妳自己就是妖怪,沈洛年佩服之餘,不禁暗暗搖頭偷笑。

  「真的有。」賴一心介面說:「據我們知道,會越來越多,而且越來越強。」

  「啊……那該怎麼辦?」懷真問。

  葉瑋珊沒回答這句話,接著剛剛的話題說:「一天出現三次妖怪的機率很低,都讓學弟碰上的機率更低,這當然可以說他是運氣不好,但換種方式考慮,也許是因為某些我們不明白的原因?說不定他有吸引妖怪的體質?雖然這種可能性很低……但若真如此,可是很珍貴的。」

  「珍貴?」懷真微微一怔,表情嚴肅了些說:「為什麼?」

  「為了應付變局,我們必須儘快獵捕更多的妖怪。」葉瑋珊說:「如果真有這種體質,不用疲於奔命地四處尋覓,當然很珍貴。」

  「獵捕妖怪?做什麼?」懷真似乎真的不明白,微微皺起了眉頭。

  賴一心介面說:「這是因為抓到妖怪才能……」

  「一心!」葉瑋珊皺眉輕聲說:「這件事……」

  「啊。」賴一心一怔,尷尬地轉頭說:「抱歉,一時忘了。」

  「懷真姊,這方面我們不便說明……」葉瑋珊臉上帶著歉意說:「派中有嚴格的規定,不能外傳。」

  「沒關係、沒關係。」懷真目光一轉問:「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一心希望邀請學弟加入我們。」葉瑋珊說:「上次學弟已經拒絕過一次,這次我們打算和他好好再談一次,沒想到剛好遇到懷真姊……」

  「懷真姊有興趣加入嗎?」賴一心突然說。

  「我?」懷真噗嗤笑說:「我什麼都不會耶。」

  「學就會了啊。」賴一心笑說。

  「別說我了,你們本來是想找洛年吧?」懷真身子往後一仰,靠著椅背笑說:「怎麼問起我來了?」

  賴一心也不糾纏,一笑轉頭說:「學弟,你覺得怎麼樣?」

  沈洛年吸了一口氣說:「我覺得……」

  「這樣很好不是嗎?」懷真突然開口說。

  「什麼?」沈洛年一呆。

  「加入很好,你應該加入的,就這樣決定吧?」懷真瞅著沈洛年。

  「真的嗎?」賴一心大喜說。

  沈洛年見懷真目光中有點警告和暗示的意味,但他卻不吃這套,馬上說:「什麼加入很好?我沒興趣。」

  懷真眉頭微微一皺,白了沈洛年一眼,拉著他站起,一面對賴、葉兩人微笑說:「不好意思,我們姊弟私下聊一下。」

  葉瑋珊雖感意外,仍只好說:「沒關係,請便。」

  「聊什麼?」沈洛年愕然問。

  「出來啦。」懷真一把拉著沈洛年往外走。

  ◇◇◇◇

  沈洛年只覺得抓著自己的那雙玉手力大無窮,不得不跟著往外走,兩人轉入廁所前的走道,眼見四下無人,懷真這才低聲咒駡:「臭小子,你幹嘛不答應?很不給面子耶!」

  「這種事不能給面子。」沈洛年理直氣壯說:「我才不想和妖怪戰鬥。」

  「你真的很奇怪,到底是膽子大還是膽子小?」懷真有點搞不懂沈洛年了。

  「我膽小、怕痛、怕麻煩。」沈洛年哼聲說:「所以不想和妖怪拼命。」

  「那你為什麼每次遇到妖怪都沖上去?」懷真好笑地問。

  「那是腦充血沒想清楚,想清楚我就不會上了。」沈洛年皺眉說:「所以我更要遠離那種場合。」

  「我不管你腦袋是不是有病。」懷真撇嘴說:「你這陣子難道沒察覺,每逢日夜交替,渾沌原息就會難以控制?」

  「對,我一直想問妳這件事情。」沈洛年一驚說:「妳是不是該吸一點走?」

  「是可以吸一點,但我能擁有的量和這世界的原息濃度有關,沒法吸取太多。」懷真說:「雖然一部分可以煉化為道行,但那可急不來……」

  又開始聽不懂了,沈洛年呆了呆才說:「妳可以直接說結論嗎?」

  「結論就是當你的原息回滿之後,身邊還是會出現妖怪的,尤其是每天傍晚。」懷真說:「我今天回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我怕再不來吸點走,你會被其他的妖怪吞了。」

  沈洛年呆了呆說:「媽啦!妳意思是……就算妳吸走了,還是會有妖怪來找我?」

  「終於明白了。」懷真食指戳著沈洛年額頭說:「你不學自保之法,是想死嗎?你死了的話,我去哪兒吸渾沌原息?又不可能一直當你保鏢,現在有人搶著教你,那不是剛剛好嗎?雖然你大概沒法怎麼修……但一方面有人保護,二來學點自保法門也不壞啊,傻瓜!」

  「唔。」沈洛年呆了呆說:「所以非加入不可了?」

  「沒錯。」懷真說:「終於懂了?」

  沈洛年拒絕加入是不想和妖怪爭鬥,既然不學也會被妖怪找上門,那當然沒選擇了……他悶悶地說:「學就是了。」

  「乖。」懷真一笑,揉揉沈洛年的額頭又說:「而且我對他們這宗派挺有興趣,這兩人的成就可不低,以前凡人沒有修行幾十年沒法到這種程度,卻不知他們抓妖怪做什麼?這些沒智慧的小妖又不能收服。」

  「他們是殺掉喔,不是活捉。」沈洛年說。

  「那更怪了,死妖怪有什麼用?」懷真勾著沈洛年手臂,笑說:「你也順便查探一下。」

  「想知道的話,妳不會自己加入?」沈洛年沒好氣地說:「說也奇怪,學長似乎被妳迷昏了,老是盯著妳,聽說他們是情侶,妳別破壞人家感情。」

  「我可沒施媚術喔,如果那小子喜歡上我,代表他們之間的感情本就不到那種程度。」懷真聳聳肩說:「我是天生就惹人喜愛,沒辦法。」

  「還真敢說,我就沒那種感覺。」沈洛年好笑地說:「不過平心而論,妳確實挺漂亮。」

  「你身負渾沌原息,各種媚惑之術、障眼之法、天成之氣,都對你無效。」懷真媚目一瞟說:「你沒注意到其他人都怎麼看我的嗎?可不只你那個學長。」

  「唔……」沈洛年愕然說:「這就是媚惑之術嗎?」

  「就跟你說沒用媚術了,這是我的天成之氣,又叫喜欲之氣,是生而有之、自然散發的。」懷真一臉無辜地說。

  還有這種事情?沈洛年忍不住好奇地說:「妳到底是什麼妖……不,什麼仙啊?」

  「不跟你說。」懷真一笑說:「別說我了,你自己眼睛還不是在那女孩全身上下轉個不停?別以為我沒注意到,你對那女孩有興趣吧?」

  「我看到每個美女都這樣的,不只是她。」沈洛年倒不在乎被說破,一面說:「我也有看妳啊,妳不比她差。」

  「謝謝啦,我倒是習慣被人看了。」懷真笑說:「但姊姊可得警告你,還沒培養感情就猛看著別人身體,女孩子不會喜歡的。」

  「管她的,她不喜歡無所謂。」沈洛年說:「我只是看看,沒打算討好她。」

  「怪人。」懷真聳聳肩接著說:「既然出來了,我順便幫你吸走一點原息吧?否則等會兒太陽下山,說不定會蹦出妖怪。」

  「那……」沈洛年看看四下無人,低聲說:「那快一點。」

  「還會害臊呢。」懷真扶著沈洛年的臉龐,緩緩靠近,直到近得不能再近,懷真這才笑說:「張開嘴,比較容易吸。」

  沈洛年皺起眉頭,微微張開嘴,只覺唇端一陣清風撫過,耳畔傳來懷真悠長的吸氣聲,此時一直凝聚在喉部的那團炁息,也跟著緩緩拉出一束,順著那股吸力外送。

  過了好片刻,懷真這才停下,她似乎陶醉在那炁息的能量之中,臉頰輕靠著沈洛年的肩膀,呢聲說:「……你下次把控制的力量放鬆一點,讓我好吸一點。」

  沈洛年有點尷尬,輕推開懷真說:「好啦,別黏著我。」

  「嘻,不是對我沒感覺嗎?」懷真站直了身子,拉著沈洛年笑說:「進去吧,記得答應加入。」

  「知道了。」沈洛年歎了一口氣,隨著懷真往內走。

  ◇◇◇◇

  回到包廂,食物已經擺滿一桌,看來這兒不太講究正式的西餐規矩,前菜主餐一下子全送上來了。

  見兩人挽著手走入,賴一心笑說:「你們感情真好。」

  「是啊。」葉瑋珊試探地說:「你們姊弟差幾歲啊?」

  這話沈洛年可答不出來了,只好愕然望向懷真,懷真見狀一笑說:「你們猜我幾歲?」

  「若是不聽說話和打扮,單看外表真看不出來。」葉瑋珊搖頭微笑說:「說懷真姊是學弟的妹妹,我也相信。」

  「應該只大一點點吧。」賴一心也說。

  「這個嘛……二十好幾了啦,女人的年齡是秘密!吃吧吃吧。」懷真笑著說,一面把沙拉和麵包推開,拿起刀叉直接對付雞腿。

  還好她也會用刀叉,沒直接拿起來用嘴啃,沈洛年安心了些,也開始用餐,賴一心和葉瑋珊兩人見狀不好多問,只好跟著開始進食。

  吃著吃著,動作最快的懷真,已經把雞腿吃得只剩下光溜溜的骨頭,她放下刀叉,眼睛一轉說:「我還有事,不陪你們囉。」

  三人同時一怔,沈洛年更是吃驚,自己還有不少事情想問,怎麼她就要走了。

  「懷真姊不多坐一陣子?」賴一心也出言挽留:「我們還有好幾個朋友沒到呢,不能認識懷真姊太可惜了。」

  「有機會的。」懷真瞄了沈洛年一眼說:「對了,洛年答應加入你們了。」

  「真的嗎?」葉瑋珊睜大眼睛看著沈洛年。

  沈洛年只好點頭說:「真的。」

  「太好了。」賴一心期待地說:「那懷真姊呢?」

  「以後再說吧。」懷真笑說:「最近事情多,有空我會考慮的。」

  「一定要考慮喔。」賴一心笑說。

  「那個,懷真……我送妳出去。」沈洛年站了起來。

  「喔?」懷真有點意外,倒也沒拒絕,和賴、葉兩人道別後,與沈洛年一前一後往外走。

  兩人走出包廂,懷真低笑說:「還想知道什麼?有關妖怪的事情,問他們就可以了。」

  「有些事不能問他們……比如為什麼我會引來妖怪?」沈洛年最在意的就是這問題。

  「妖怪不是被你引來,是終於找到穿過的空隙。」懷真一笑說:「渾沌原息,可以讓這世界和仙界之間產生穿越的縫隙。」

  「仙界?」沈洛年吃驚地說。

  「或者說妖界、魔界、異界都可以,反正是另一個和這兒融合重疊的世界。」懷真走到餐廳門口,停下腳步說:「鳳凰回到這世界後,逐漸散佈渾沌原息,微小的通道也漸漸出現,你渾沌原息往外發散的同時,身旁原息的密度自然會變高,通道既然出現,就會有仙界居民嘗試著過來,沒什麼好奇怪的呀。」

  沈洛年跟著停步,心中一面想,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只要自己的渾沌原息逐漸累積,每天傍晚原息外散的時候,身旁就有可能出現妖怪?

  懷真接著又說:「現在原息不濃,頂多偶爾出現無智慧的小妖,既然有修道者保護你,我就專心煉化原息,不常來看你了。」

  「我明白了。」沈洛年點頭。

  懷真正要舉步,想想又停下腳步說:「雖然不知有沒有用,但你可以試試有沒有多得到什麼獨特的能力。」

  「就是……就是可以感覺時間變慢嗎?」沈洛年說:「那個能力使用之後,會很疲倦想睡。」

  「我不是說那沒用的能力。」懷真啐了一聲說:「而且實際速度沒提升,時間變多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只能看著別人的動作發呆?我要是想抓你,你躲得掉嗎?只有和速度差不多的一般人打架可能有點用。」

  遇到速度比自己快許多的敵人,好像真的沒用……沈洛年苦著臉說:「時間變少比較好嗎?」

  「代表可以隨心意往未來跳躍啊,無論是戰鬥、應劫、修煉甚至平常生活都有好處,要是你會的話,我說不定也拿你沒辦法……時間變多有什麼用?可以有更多時間發呆而已。」懷真搖頭說:「別提了,想到我就生氣,你這傢夥不但把這資格浪費掉,二選一也能選錯……」

  沈洛年不明白「時間變少」為什麼好用,但反正沒選這能力,這時候也不需要研究,他只好說:「為什麼鳳凰能力到我身上就是浪費?」

  「因為你只是個沒道行的普通人類,本來就什麼底子都沒有。」懷真說:「換靈之後就只是一個渾沌原息發散者而已,若有道行的妖仙取得這能力就完全不同了……真是太浪費了!」說著說著懷真又生氣了。

  「我也不是自願的。」換靈是啥?不過這時沒時間問這種好像不很重要的名詞,沈洛年岔開說:「妳說的其他能力是什麼?」

  「不知道,不過鳳凰是最古仙之一,總有點獨特的能耐吧?看你會不會蒙到一點鳳凰其他的能力。」懷真說:「有空體會看看。」

  沈洛年嘗試著說:「妳意思是……我會有什麼超能力嗎?哪一類的?」

  「除了渾沌原息外,誰也不瞭解鳳凰能做什麼……你自己找吧,找不到就算了,反正有他們在大概不會死,以後傍晚最好別離開他們。」懷真伸出食指,笑著彈了沈洛年額頭一下說:「下次再聊。」隨即繞過沈洛年,轉身往外走。

  沈洛年目送著懷真時,卻發現前方有三個人站在樓梯口,正張大嘴巴看著懷真,懷真對這種目光也習慣了,對三人嫣然一笑,穿過他們離去。

  那三人忍不住回頭往下看,直到懷真的身影走出樓梯口消失,這才轉回頭,沖過來圍著沈洛年。其中一個長臉的黝黑壯漢,一把抓著沈洛年雙肩,瞪大眼睛說:「學弟,那是誰?你女朋友嗎?幹!好親熱、好閃、好刺眼!」

  沈洛年皺眉說:「那是……我姊。」

  「真的嗎?」壯漢的表情馬上換了一種,熱切地笑說:「你姊多大了?有沒有男朋友?」

  「我姊很老!不適合你們。」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二十多歲。」

  「色猴,你昨天不是才說喜歡蘿莉?」另一個瘦黃的倒三角臉在旁嚷:「學弟,介紹你姊給我認識吧?」

  「幹,昨天說的不算。」壯漢乾笑著說:「今天開始喜歡禦姊,學弟,別理他,介紹給我!」

  「呃……」沈洛年換個話題說:「學長,你們怎會來這兒?」

  「賴一心找我們來的啊。」三角臉笑說:「他們要我們做一部分功課再來這兒吃飯,怎樣,你答應加入了嗎?」

  「算是吧……」沈洛年搖搖頭說:「我帶你們進去。」

  「我們知道在哪兒。」兩人往前先走。

  後面一個一直沒吭聲的矮胖眼鏡少年,經過沈洛年的時候,尷尬地笑了笑,低聲說:「你姊真的很漂亮。」

  「謝謝。」沈洛年只能歎氣。

  這三人正是侯添良、張志文還有黃宗儒,他們似乎不是第一次來這兒,熟門熟路地往內走。

  沈洛年回到座位之後,繼續吃著還沒吃完的西餐,侯添良等人則找來侍者,點選想吃的食物。眾人一面聊著,沈洛年才知道,侯添良等三人都已經加入,當時也在場的老師朱國庸,則因為家庭因素婉拒了。

  確定了沈洛年也要加入,除了黃宗儒沒吭聲之外,侯、張兩人倒是大力歡迎,不過關於他們加入之後學了些什麼,大家倒是都不提,沈洛年也不問,反正若對方真心要自己加入,自會說清楚。

  等大家都吃完,又聊了幾句,葉瑋珊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對賴一心說:「她們好像晚了些。」

  「可能有事吧。」賴一心說。

  「嗯。」葉瑋珊望向沈洛年,從口袋中取出學生證遞過,一面說:「還你。」

  「謝謝。」沈洛年接過說。

  「以後就是自己人了。」葉瑋珊說:「我們歲數其實差不多,不用學長、學姊地客氣,彼此叫名字就好。」

  這樣最好,沈洛年本也不是什麼重禮貌的人,點點頭沒有意見。

  「對,叫他阿猴或色猴就好。」張志文拍著侯添良說。

  「幹,你才色,叫這傢夥色蚊子就好了。」侯添良反唇相譏。

  「至於他……」張志文看著黃宗儒,笑說:「我們都叫他無敵大。」

  「對,無敵大。」侯添良也跟著笑說,一面嘲笑般地拍了黃宗儒肩膀一下。

  「別這樣。」黃宗儒臉上發紅,一臉為難地說。

  「為什麼這樣叫?難道他什麼……很大嗎?」賴一心訝異地說。

  而葉瑋珊聽到這句話,不由得有點尷尬,輕啐了一聲,白了賴一心一眼。

  「不是啦,只是名字叫無敵大。」張志文忍著笑說。

  「為什麼?」賴一心有興趣地問。

  「直接問他吧。」侯添良笑呵呵地望著黃宗儒說:「為什麼你叫無敵大?」

  「沒有啦……」黃宗然囁嚅地說:「他們……兩個愛開玩笑。」

  這三人的關係,似乎不是自己以為的那個樣子?沈洛年有點意外,但也不是太過關心,聽過就算了。

  「你還記得板橋車站出現的那兩個女生嗎?」葉瑋珊不跟他們笑鬧下去,對沈洛年說:「這學生證,是她們交給我的,她們在事情結束後,和那受困的員警打招呼,員警卻拿著這東西在找你,她們一問才知道,當時你是第一個往妖怪沖的人。」

  這件事情,侯添良等人還是第一次聽說,侯添良首先嚷:「幹!學弟果然有種。」

  「學弟……不,洛年,你是有種還是找死啊?」張志文乾笑說:「沒練過的人怎麼打得過妖怪?」

  沈洛年可不知怎麼回答,自己遇到緊急事情就會失去理智這個毛病,可不是什麼值得宣揚的事,他只能尷尬地苦笑。

  葉瑋珊接著說:「她們看到學生證,知道證件的主人和我們同校,又知道我們想找人加入,就向員警拿了這證件,建議我們考慮引你入門……我們前兩天碰面時拿到手,這才知道原來是你……」

  「是啊。」賴一心笑著說:「當時看到,我和瑋珊都嚇了一大跳,也才知道你那天晚上居然又碰了一次妖怪,後來沒再碰到了吧?」

  「嗯……沒有。」沈洛年一面說,一面暗暗好笑,如果把懷真也算進去的話,那天可是總共遇到五次妖怪。

  葉瑋珊接著說:「因為晚上我們……」

  說到這兒,突然外面傳來聲音:「遲到了!不好意思!嗨!瑋珊、一心。」上次出現在板橋車站那位褐發女子,突然出現在包廂口,只見她依然穿著運動短褲、短袖上衣,背著那個超大包包,仿佛旋風一樣地刮了進來,正咧開嘴豪邁地笑。

  「瑪蓮。」賴一心笑說:「奇雅呢?」

  「這兒。」另外一個容貌娟秀的短髮女子,這時才出現,她也仍是運動外套配上緊身牛仔褲,面無表情、安靜地走入。

  葉瑋姍微笑說:「妳們終於到了。」

  「抱歉、抱歉,我剛剛忍不住肚子餓,拉著奇雅在路旁找了家面店吃飯。」瑪蓮哈哈笑著說:「本來以為一定趕得上的,不好意思。」

  「吃到一半,她發現牆上的紙條,就晚了。」奇雅說。

  「什麼紙條?」賴一心問。

  「能一次吃三碗大碗牛肉麵的人免費!」瑪蓮拍拍肚子乾笑說:「當然要試試啦。」

  「真吃了三碗嗎?」葉瑋珊咋舌說。

  「是啊。」瑪蓮打了一個飽嗝說:「反正今晚不是要幫你們小倆口收新人嗎?不用幹活。」

  「瑪蓮……」一向嚴肅端凝的葉瑋珊臉龐微紅起來,皺眉說:「別開我們玩笑啦。」

  「好啦、好啦。」瑪蓮嘻嘻笑說。

  「我幫你們介紹。」葉瑋珊定了定神,轉回頭望著眾人:「這兩位是瑪蓮小姐和奇雅小姐,是我們的前輩,對她們兩位要有禮貌;這幾個新人是……」

  「不用介紹了,這麼麻煩。對啦,快說上次那個勇者是誰?」瑪蓮大剌剌地躺在椅背上說,至於奇雅則是一聲不吭,只用眼光掃過四人一次就算交待。

  葉瑋珊莞爾一笑,也不勉強,只指著沈洛年說:「他就是那學生證的主人,洛年。」她一面對沈洛年說:「我和一心要帶他們三個修煉,今晚你的入門說明和適性測試,我們特別請瑪蓮小姐和奇雅小姐幫忙。」

  「是這小子?」瑪蓮湊近,上下看了看長相稍嫌文弱的沈洛年,表情似乎有點失望,她過了幾秒才說:「你是笨蛋嗎?為什麼會沖上去和妖怪拼命?」

  「下次不會了。」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你擅長什麼運動或技擊?」瑪蓮又問。

  「沒什麼特別擅長的。」沈洛年說。

  「果然,看起來就沒什麼運動細胞。」瑪蓮喊:「靠!我聽說你第一個上去扁妖怪,還以為是什麼猛漢呢,我看算了吧?還有這個也是!能打嗎?你們真要找這種人入夥?」說著一指黃宗儒。

  「別說入夥,又不是強盜窩。」奇雅淡淡地說。

  「隨便啦。」瑪蓮聳肩說:「我不是開玩笑耶,就算得到能力,手眼協調度也要好才能發揮,否則不是浪費了?奇雅妳說是不是?」

  奇雅似乎沒什麼興趣,只說:「瑋珊的組讓瑋珊作主。」

  「可是有一部分的材料是我們提供的說……」瑪蓮嘟嘴說。

  奇雅還沒開口,賴一心已經笑說:「這不是瑋珊的主意,是我找他們的,我覺得他們幾個很棒。」

  瑪蓮微微一怔,看了賴一心一眼,別過頭哼了一聲說:「那隨你們吧。」

  「那今晚就麻煩兩位照顧洛年了。」葉瑋珊轉頭對沈洛年說:「明天放學,你到教師大樓地下室來。」

  「地下室?好。」沈洛年有點意外地點點頭。

  交待完畢,賴、葉兩人領著三人離開,只留下沈洛年和那兩個女子。

  沈洛年望著葉瑋珊離開的背影,直到消失,這才把目光轉到眼前兩個女子身上。

  欣賞、細看女子的身材外貌,是沈洛年的嗜好,這其實和欲念的關係很淺,是一種見到美好事物時,微微心動的快樂感覺。

  這習慣往往讓女性不大自在,不過他看歸看,目光中卻也沒有什麼邪念,對方縱然不快,通常不至於發火,而如果對方回瞪一眼表示不滿,他大多也就不看了。

  而現在眼前的兩個女子,瑪蓮粗枝大葉,沒注意沈洛年的目光,奇雅是根本就沒怎麼望向沈洛年,所以兩人都沒理會沈洛年的眼睛不大規矩,既然如此,他恰好得其所哉,大瞧特瞧。

  沈洛年上次急著跑,沒仔細看兩女的外貌,這時細細一打量,見瑪蓮的容貌雖然較普通,但也端整乾淨,只不過她頭髮雜亂不成型,全身太過健康結實,再加上常咧開嘴大剌剌地笑,看起來不大淑女,不過雖然乍看少了點媚惑力,但緊翹的臀部曲線,加上結實的一雙長腿,仍足以吸引他人的目光。

  而留著帥氣短髮的奇雅,精緻的五官、白皙的肌膚,配上一張少見的娃娃臉,論長相不比葉瑋珊遜色,不過葉瑋珊是一臉嚴肅,她卻是面無表情,那雙大眼常看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麼;奇雅身材纖細,上半身運動外套包得緊密,看不出體態,但單從緊身牛仔褲顯出的優美腿形,已讓人有不少揣想的空間。

  「就在這兒嗎?」瑪蓮轉頭問奇雅:「先作說明吧,我來?」

  奇雅無所謂地點頭。

  「好!小子別發呆了,眼睛在看哪兒?」瑪蓮對著沈洛年嚷。

  沈洛年回過神,不再欣賞兩人的體態,望著瑪蓮,等她開口。

  瑪蓮當即說:「拜見『宗長』正式入門,是以後的事情,我們這門派的管束很松啦,除了偶爾聚會之外,一般來說大家都各過各的,我和奇雅在瑋珊剛入門的時候,帶過她一陣子,所以比較常聯繫,她其實挺可愛的,就是個性太認真了,我看他們兩個……」

  「瑪蓮。」奇雅忍不住打斷,沈洛年不禁好笑,這兩人果然比葉瑋珊還資深,難怪說是前輩,那麼賴一心呢?莫非是葉瑋珊引入的?宗長又是什麼東西,這宗派的掌門人嗎?

  「呃……總之等下次宗派聚會,大概就可以正式入門了……」瑪蓮想想又說:「反正那只是形式啦!過去入門的條件很嚴苛,但現在變很寬鬆,宗長隨便都好,不然憑你們幾個……」

  「瑪蓮!」奇雅又喊了一聲,這次眉頭皺了起來。

  「好啦、好啦……又扯遠了……」瑪蓮尷尬地笑了笑,接著說:「總而言之,只要你能遵守本門的戒律,入門就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有點像加入黑社會的感覺,沈洛年說:「什麼戒律?」

  「不就要跟你說嗎?」瑪蓮放開身旁那個大包包,拿了一本黑色薄皮書,打開來正想念,想想又說:「嗯……五戒八律十守則的念起來很囉唆,你大概也記不住,簡單來說,就是別作奸犯科,別當個混蛋,這樣比較好懂吧?」

  「懂。」沈洛年可也不想聽一長串的規矩,連忙點頭。

  「哈哈,其實我也記不住,正式入門時會給你一本宣誓,自己慢慢看。」瑪蓮接著說:「宗派裡面平常大家不大碰面,也不分什麼大小,但是萬一有事,就要服從宗長指示,團結對外,平常就聽你組長的話就對了。」

  「組長?」沈洛年微微一愣。

  「你們那組的組長是瑋珊。」瑪蓮說:「我這組是奇雅,我和奇雅不想擴大小組,所以一直都只有我們兩個,收集的材料也都送瑋珊了……這些晚點再說,總之我們門派裡面有不少機密,沒經過允許不能對外胡說,知道嗎?」

  沈洛年再度點了點頭。

  「最基本的守則就是這樣……」瑪蓮看了奇雅一眼。

  「嗯。」奇雅這才開口說:「守戒、團結、服從、保密,能遵守嗎?」

  又要發誓嗎?沈洛年忍不住低頭看了那包著OK繃的左手無名指,心中有點好笑,隨便答應當然簡單,但有多少人會真心地發誓呢?除非像懷真一樣用咒誓束縛,口頭說說有什麼要緊?

  「怎樣?」瑪蓮說:「這是最基本的喔。」

  反正答應很簡單,能不能辦到就再說了,沈洛年無所謂地說:「明白了。」

  奇雅點點頭,接著說:「你若決定入門,你的資料我們會先送警政署、國安局查對。」

  「沒錯。」瑪蓮瞄著沈洛年說:「會查遍你的三代履歷、健康報告、國小成績,連你幼稚園交過的女朋友都會翻出來,直到確定你身家清白、思想正常、行為正直,才會讓你入門。」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52:39

第一集  第五章  脹脹的發散型

  這麼麻煩嗎?沈洛年張口結舌地說:「這……」

  「瑪蓮說得誇張了些。」奇雅說:「但大概就是這樣。」

  這是什麼組織啊,政府機關幹嘛幫他們查?話說回來,他們到處除妖也沒人管,應該和政府有一定的聯繫,只不知道是……

  「還有,如果你犯了戒律、為非作歹、恃強淩弱,門中的處罰可是很嚴厲的喔。」瑪蓮板起臉說。

  「知道了。」沈洛年點頭。

  「你這傢夥怎麼一點精神都沒有!」瑪蓮瞪眼說:「別懶洋洋的!」

  但沈洛年本就是這種無所謂的個性,要他裝認真可有點困難,他勉強坐正了些,皺起眉頭說:「好啦。」

  「有幹勁一點!另外正式的誓約,入門儀式的時候再做。」瑪蓮不大高興,轉頭問奇雅說:「沒了吧?」

  「門派歷史。」奇雅說。

  「對喔,還有這個……」看沈洛年沒勁,瑪蓮似乎也有點懶得說,皺起眉頭說:「我們是道武門白宗子弟。」

  「白宗?道武門?」沈洛年說。

  「對,因為當初創立宗派的祖師姓白。」瑪蓮又說:「現在的宗長,是當初來台祖師的後代。」

  「姓白就叫白宗?」沈洛年點頭,這倒也挺易懂的。

  「白宗是道武門的其中一個分支。」瑪蓮說:「祖師當初隨著國民政府來台後創建的。」

  「所以本來的門派還在大陸囉?」沈洛年問。

  「嗯。」瑪蓮說:「不過那邊曾大亂一段時間,那時兩邊就失去聯絡了,後來也沒消息,說不定總門在大陸已經失傳了,但應該還有其他的分支宗派。」

  「喔。」沈洛年點頭。

  「道武門,出自道系,祖師宗承蜀中鶴鳴山,那是……對了,漢末的時候。」瑪蓮想了想又接著說:「那時候天下大亂、妖孽橫行,祖師遊遍天下,道武兼修,後來找出以道入武之法,創立道武門,至今已傳一千八百年。」

  這麼久了?真的假的?沈洛年疑惑地想。

  「你以為我在騙人嗎?」瑪蓮看出沈洛年表情不對,哼聲說。

  「我只是想……怎麼沒聽過?」沈洛年儘量表現得有幹勁。

  「道武門武技聽說曾經很多人學,但不知道為什麼又變很少人了,後來為了避免引人注意,傳承越來越隱密。」瑪蓮說:「直到一年前,臺灣的三門宗長碰面,得知妖氛將起,宗長才改了主意,想多收點門徒應付未來變故……聽說在預言中,世界會經歷很大很大的變亂喔!」

  「三門?妖氛?預言?」沈洛年大皺眉頭。

  「哎呀,越扯越遠,聽不懂的你就先跳過。」瑪蓮不耐煩地說。

  沈洛年只好應是。

  「回到道武門。」瑪蓮屈指說:「道武門傳到臺灣的有何、李、白三宗,其中我們白宗的修行方式是專修派,何、李兩門走的是兼修派。」

  沈洛年介面說:「專修是……」

  「那個也先別問,以後再說!」瑪蓮一拍手,回頭對奇雅說:「歷史說完了,可以測試他體質適不適當了吧?」

  「嗯……」奇雅看著沈洛年說:「可能有點不舒服。」

  沈洛年可不喜歡不舒服,詫異地說:「要做什麼?」

  奇雅不回答,從運動服的口袋中,取出個指頭大小、造型古樸的銀色金屬瓶,對沈洛年說:「手朝上,放桌上。」

  手?沈洛年伸出右手,放在桌上。

  奇雅扭開瓶蓋,對著沈洛年的右手倒出一滴仿佛水銀般的銀白色液體,滴在沈洛年掌心。

  沈洛年覺得一陣冰涼,只見那液體就這麼迅速地往內滲入,一轉眼就消失不見。

  「靠?這是怎麼回事?」瑪蓮睜大眼睛湊近嚷:「沒施術就進去了?」

  表情不多的奇雅,也露出訝異的神色,看了沈洛年一眼說:「有什麼感覺?」

  「沒有感覺。」沈洛年搖頭。

  「有脹脹或者是緊緊的感覺嗎?」瑪蓮又問。

  「手掌嗎?」沈洛年說。

  「當然啦,不然我問哪邊,笨蛋!」瑪蓮瞪眼。

  「好像沒有……」沈洛年頓了頓說:「脹或緊是什麼意思?什麼感覺?」

  「說你笨還不承認!脹就是肚子很脹的脹,緊就是腰帶很緊的緊,一個往內縮一個往外撐。」瑪蓮罵說:「這代表你的基本屬性是發散還是內聚。」

  「別急。」奇雅搖頭說:「我還沒施術引炁,怎麼會有感應?」

  「也是……」瑪蓮訝異地說:「但至少確定他體質適合,不過首次融合不是至少要搞半小時以上嗎?奇雅妳聽過這種事嗎?」

  「沒有。」奇雅搖搖頭,想想說:「我換一種辦法。」

  「再試一次嗎?」瑪蓮問。

  「嗯。」奇雅點點頭,對著已經將手縮回去的沈洛年說:「手。」

  沈洛年只好又把手伸出來,奇雅搖頭說:「換手。」

  沈洛年微微一怔,換上左手。

  「有傷口?」奇雅看到無名指上的OK繃,微微皺眉。

  「這樣不好吧?」瑪蓮也大皺眉頭:「還是用右手?」

  「這麼快連續兩次不好。」奇雅微微搖頭。

  「等等……」沈洛年說:「這不是傷口,沒關係的。」

  「那你貼這幹嘛?」瑪蓮不禁瞪眼:「裝飾品嗎?你是某種娘娘腔變態嗎?這繃帶又不見得好看!」

  沈洛年還來不及回答,奇雅已經緩緩說:「沒傷的話,打開我看。」

  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撕下OK繃,露出裡面的血冰戒。

  看到血冰戒,奇雅和瑪蓮眼睛同時一亮,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瑪蓮首先說:「靠!好漂亮,哪兒來的?多少錢啊?叫什麼玉?怎能做這麼薄?不會壞嗎?」

  「我……不大清楚。」沈洛年有點意外,瑪蓮看起來大刺刺的,沒想到也喜歡首飾。

  奇雅手往前伸,想想又停下,擡頭說:「可以碰嗎?」

  「可以。」沈洛年點了點頭。

  奇雅伸出食指輕觸著血冰戒面,一面仔細地打量。

  「我也摸摸。」瑪蓮手也伸了過來,她可沒奇雅這麼客氣,捏著沈洛年指頭亂轉,上下翻看,一面笑嘻嘻說:「涼玉?冷玉?都不對。沒見過這種材質,真是玉嗎?你這大男人怎麼戴紅色戒指啊,賣我吧?」

  如果能拔下來就送妳……想歸想,沈洛年可不好這麼說,只能苦笑說:「不行。」

  「咦,有特殊意義嗎?總不會和誰私訂終身吧?」瑪蓮皺皺眉頭說:「這指頭代表訂婚還是結婚?呿!我也搞不大清楚。」

  見兩人都盯著自己手指看,沈洛年有點尷尬地說:「確定沒有傷口吧,我貼起來了。」

  「這麼漂亮幹嘛貼起來?」瑪蓮惑然說:「不適合戴的時候就取下呀,尤其戰鬥的時候記得別戴,敲壞多可惜?」

  「知道。」沈洛年一面貼上,一面敷衍。

  「沒傷就好。」奇雅恢復了平靜,左手由下方輕捉著沈洛年的手掌,右手拿著那罐銀瓶,看著沈洛年說:「開始了,仔細體會。」

  「是。」沈洛年望著她那比自己還小一號的手,感覺到有點冰涼。

  突然一股力量從奇雅左手泛出,力量逐漸擴張,輕柔而緩慢地包住沈洛年的手,跟著右手一側,又滴出了一滴水銀狀液體。

  這次因為那股力量阻擋,液體沒直接接觸到沈洛年的手掌,就這麼離手半分,懸空飄著。

  奇雅放下銀瓶,右手接近,又泛出一股力量,兩股力量在沈洛年手上相會,將那液體擠成一片半透明的銀色薄膜,這一瞬間,奇雅將下方的力量抽去,薄膜就這麼貼上了沈洛年的手掌。

  兩邊一接觸,就像剛剛一樣,薄膜馬上被沈洛年的手掌吸收,消失不見,此時奇雅的力量突然龐大起來,手掌周圍的空氣隱隱產生改變,似乎有種怪異的氣氛,沈洛年吃了一驚,卻又看不出所以然來,不知如何是好。

  「吸收好快!你快感覺是脹還是緊?往外散還是往內壓?」瑪蓮嚷。

  沒感覺啊……沈洛年心念一轉,暗暗懷疑,莫非因為渾沌原息的關係,所以這種術法也對自己無效?

  正想老實回答,沈洛年看著兩人的神色,又覺得不大妥當,看樣子他們不大能接受失敗,可能會搞到成功為止……

  聽他們的口氣,這法門似乎是想找出自己體質是發散還是內聚,照懷真所言,渾沌原息的性質本是外散,那應該就是發散吧?

  沈洛年掙扎片刻,終於說:「好像……應該是往外的……」

  「往外,脹脹的?真的?哇!」瑪蓮睜大眼睛問。

  會不會二選一又選錯了?沈洛年心中暗暗叫糟,心虛地說:「應該是吧。」

  「啊——發散型的男生耶,很少見。」瑪蓮坐回座位說:「那你可能在瑋珊組待不久囉。」

  「為什麼?」沈洛年意外地說。

  「一個組只需要一個發散型的。」瑪蓮說:「等你熟練之後,找個內聚型的搭檔,另外成立一個小組吧?這樣比較有效率。」

  「我不明白。」沈洛年說。

  「不急。」奇雅說:「瑋珊會安排。」一面把銀瓶收了起來。

  「你真奇怪。」瑪蓮上下看著沈洛年:「這妖質大家都擠好半天才能擠進去,你怎麼像海綿吸水一樣吸進去啊?」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

  「如果『變體』的時候也這麼順利,那可就輕鬆多了。」瑪蓮回頭對奇雅說:「奇雅!該做的都做完了吧?」

  「嗯。」奇雅輕扯開衣袖,看看手錶說:「還早。」

  「是啊,因為不用擠妖質啊。」瑪蓮抓抓頭說:「喂!小子,你還有沒有什麼想問的?」

  聽不懂的多了,不過該從哪邊開始問?沈洛年一想,說:「『變體』是什麼意思?剛剛那叫作『妖質』的東西又是什麼?」

  瑪蓮微微一愣,看著奇雅說:「可以說嗎?」

  奇雅似乎有點遲疑,但想了想,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你也真會問。」瑪蓮回過頭說:「妖質,就是妖怪死亡後,用道術煉化萃取出來的妖怪原始本質,如果把大量的妖質擠到你身體裡面……嘿嘿……就能使你的軀體妖化,那就叫變體!」

  「妖化?變妖怪嗎?不好吧……」沈洛年張大嘴巴。

  看沈洛年果然嚇一跳,瑪蓮咧開嘴,得意地笑說:「雖然說妖化,但只是身體內外強化,沒有副作用的啦,阿弟別怕。」

  「所以我的手……」沈洛年望著自己的左右手,有點忐忑。

  「剛剛那一點,效果很短暫啦。」瑪蓮說:「要一定的量,才能產生永久變化。」

  「這就是所謂的以道入武嗎?」沈洛年不禁皺眉,這比較像是科學怪人吧?

  「當然不只是這樣。」瑪蓮說:「這只是過程,目的是為了『納炁』。」

  「納『氣』?」沈洛年說。

  「不是『氣』喔,是『炁』!同音不同字,『納炁』!」瑪蓮邊說,邊在桌面上寫著。

  「炁?原來這字和氣讀法一樣?」沈洛年沒見過這個字,有點迷惑。

  「這個可有學問了啦,讓阿姊告訴你。」瑪蓮得意地說:「炁上面這個旡呢,古字通元,元者無也,『炁』就是無形之火,也就是無形的能量,那其實就是武者修煉的內功,後來這字和呼吸的『氣』混用,人人都說氣功,反而不明白原來的意義。」

  「改變體質就會有炁嗎?」沈洛年問。

  「那是兩回事。」瑪蓮揮手說:「你怎麼扯在一起了。」

  「呃?」沈洛年又迷惑了。

  「你看過武俠小說或功夫電影吧?聽說過氣功嗎?」瑪蓮問。

  「看過。」沈洛年忙點頭,過去有一段時間他常看武俠小說打發時間。

  「小說雖然寫得誇張了些,但現實中修煉炁功,就像小說裡面寫的一樣,需要長久累積的。」瑪蓮說:「但是我們道武兼修的祖師卻發現,練武者修煉的炁,和修道者追求的道術之力,雖然形式不同,本質卻是相同的……雖然看似來自宇宙萬物,其實在那之前,是來自虛無飄渺的道境。」

  「道境?」沈洛年聽得頭越來越大,和懷真口中的仙界不知道有沒有關係?

  「只是個名詞啦,反正說得複雜點你又聽不懂了,簡單說,可以利用道術,從道境取得大量的炁!」瑪蓮說。

  「取得大量的炁?」沈洛年說:「所以就不用練功了?」

  「沒錯!」瑪蓮一拍桌說:「祖師當初發現這一點,馬上做了測試,但是接受測試的弟子,卻當場七孔流血、經脈碎裂而亡。」

  「嘎?」沈洛年又吃一驚。

  「哈哈哈!」瑪蓮哈哈大笑說:「你表情真好笑。」

  沈洛年一呆,尷尬地說:「是騙我的嗎?」

  「不是啦。」瑪蓮笑說:「因為那位前輩的犧牲,祖師也找到了原因,正常修煉的過程中,不只是累積炁,也借著儲存的炁不斷地調整、改變身體……雖然祖師找到了取炁的捷徑,但普通沒修煉過的人,卻沒能力承受這麼強大的能量,而能承受的人,卻又不需要捷徑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

  瑪蓮說到這兒,故意停下,等著沈洛年接話,沈洛年果然懂了,介面說:「所以先強化體質,之後再引入炁?」

  「對啦。這可是最高機密,萬萬不能對門外的人說,以後你要是獲傳此法,當然更不可以外傳。」瑪蓮板起臉說:「這可是道武門的大秘密,道武門的門徒,只要短短數日,就可以超越一般練武者一輩子苦修,所以一直到這武術衰微的時代,本門還能保持傳承。」

  難怪懷真會說賴、葉兩人仿佛修煉數十年的修行者……沈洛年想通這一點,不禁說:「那怎會沒有名氣呢?既然有實力,有必要這麼隱蔽嗎?」

  「咦?」瑪蓮一時答不出來,只好轉頭看著奇雅說:「為什麼?」

  「妖質太少。」奇雅說。

  「對啦!」瑪蓮一拍額頭,對著沈洛年說:「以前妖怪可難找了,徒弟不好收,這兩個月才突然好找起來,這件事可就說來話長,現在別問。」

  也許這才是道武門由盛而衰的原因吧?這方面沈洛年反而有點概念,所以他只點了點頭。

  「既然你是發散型的,就不能選重武器了。」瑪蓮突然又笑說:「就和奇雅、瑋珊一樣,選個漂亮匕首吧?」

  「漂亮匕首?」沈洛年想起板橋車站看到的場景,望著奇雅說:「我上次有看到,那是魔法嗎?」

  奇雅只微微搖了搖頭,瑪蓮則笑說:「不是,那是道術。」

  「細節變體後再說。」奇雅從衣服口袋中,取出那把漂亮的匕首,遞給沈洛年說:「看看?」

  好精緻的小刀,沈洛年接過,仔細看過去,那雖然稱為匕首,但造型細長,一體成形,刀身和握把是同一塊金屬打造,外觀和拆信刀差不多,除了刃口的部分,其他地方則經過了霧化處理,尾部還有些精巧的雕飾。

  對自己來說,握把似乎小了點,沈洛年掂了掂重量說:「挺輕的。」

  瑪蓮介面說:「發散型使用的武器小點好,但為以防萬一,要保留最基本的攻防能力,所以做成匕首型,其實很少用到啦,除非旁邊的組員在發呆!」

  「原來如此。」沈洛年將匕首還給奇雅。

  「走吧。」奇雅收起匕首,一面說。

  「回家嗎?太好了,今天提早收工。」瑪蓮背起背包嚷。

  「沒事了嗎?」沈洛年訝然問。

  「沒事了,你明天記得去找瑋珊。」瑪蓮往外走,一面還念:「靠,帶新手這麼麻煩,他們怎麼不嫌累啊?收了一個又一個。」

  奇雅則對沈洛年微微點了點頭,也跟著轉身去了。

  就把自己這樣扔在這兒?沈洛年苦笑了笑,拿起書包,也跟著離開這彩葉西餐廳,爬下樓梯,卻見大樓騎樓外,奇雅正跨坐在一台油箱純白、其他一色黑的越野機車上,這時車子已經發動,她正戴上安全帽,而站在一旁的瑪蓮,也正拿著安全帽要戴。

  這兩人總是穿著褲裝,騎越野車也沒什麼稀奇,但為什麼那油箱上面用黑字寫著「臺北縣警察局巡邏車」啊?這組織和政府機關的關係也未免太深厚了吧?下次會不會有人開警車出現?

  瑪蓮跨上機車的時候,看到沈洛年,還對他揮了揮手,沈洛年訝異地走近,還沒開口,瑪蓮已經笑說:「這是員警採買的時候一起買的,你畢業以後想不想也買一台呀?」

  「這要二十歲以上。」奇雅淡淡地說:「他還早。」

  「對喔,這是大型重機。」瑪蓮揮手說:「你才十七歲吧?慢慢來,奇雅也剛拿到駕照不久。」

  「這……上面怎麼寫著警察局巡邏車?後面還有警笛?」沈洛年瞪大眼睛。

  「這樣比較方便。」瑪蓮嘻嘻一笑,坐穩微微翹起的後座,扶正那有點累贅的大背包,再緊抱著奇雅的腰,想想突然板起臉說:「小子,你這傢夥懶懶散散的,可別扯瑋珊和一心的後腿喔!」

  「知道了。」沈洛年說。

  「再見。」奇雅左手對沈洛年揚了揚,不再多說,油門一催便絕塵而去。

  ◇◇◇◇

  第二天,沈洛年記得昨日的約定,放學後依約走向教師大樓的地下室。

  記得那兒是個小演講廳,偶爾有特別的電影播放,也會讓學生去那兒觀賞,其他時間大多關閉著,不知為什麼會約在那兒?

  沈洛年走到大樓前,正要往下轉,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洛年?」

  沈洛年一怔回頭,卻見葉瑋珊出現在自己身後,沈洛年尷尬地笑了笑說:「學姊……嗯,瑋珊。」第一次這樣叫,還是有三分不習慣。

  「聽說你也是發散型的?」葉瑋珊走近,和沈洛年並肩往下走。

  其實有點像扯謊,沈洛年有點心虛地說:「好像是。」

  「嗯,很好啊。」葉瑋珊說:「按照過去慣例,等你學會了基礎,就可以另外建立一個小組……但是未來情勢有變,未必須要這樣做。」

  「哦?」沈洛年不明白。

  「到時候再說吧。」葉瑋珊淡淡一笑,一面推開門一面說:「我和校長借了這個地方訓練大家,以後你也要留下練習,家裡沒問題吧?」

  「沒問題。」沈洛年走入地下室,見裡面椅子都已搬空,賴一心、侯添良等四人都在,除賴一心以外,另外三人都正忙著揮動著手中的武器,似乎在演練著某些固定的動作。

  只見侯添良拿著一柄武士刀,張志文拿著把近人高的雙手巨劍,至於黃宗儒,右手拿著把寬短刀,左手卻莫名其妙拿個金屬茶桶蓋,不知是什麼意思。

  除了那個茶桶蓋之外,三人手中的武器,也挺怪模怪樣的,上面不知為何貼上了一層膠帶,只在不同位置,分別露出一小片金屬面。

  三人前方,以粗大橡皮筋綁上一塊瓶蓋大小的金屬片,橡皮筋的上下端,則固定在地板和天花板兩端,只見他們做著固定的動作,不斷地往前揮砍,每當砍到金屬片當的一聲之後,又退回原來的站姿,看到沈洛年進入時,也只轉頭打了個招呼,又繼續做著一樣的動作。

  「洛年!」賴一心走近笑說:「歡迎。」

  「他們在幹嘛?」沈洛年問。

  「練習。」賴一心說:「力量、反應、速度都可以借著變體的過程提升,但是姿勢和準確度只能不斷練習。」

  「怎麼武器都不一樣?」沈洛年感覺有點好玩。

  「武器是讓他們自由選擇的。」賴一心微微皺眉說:「我是比較建議長武器……不過只有志文的雙手劍算半個長兵器,但那種大寬劍又不大好攜帶……」

  「我以後做個背帶,斜背在身後。」瘦瘦的張志文猛力一揮雙手巨劍,當的一下,他前方金屬片不斷搖動中,他又恢復原來的姿勢。

  「因為他最喜歡的漫畫,正妹主角用那種武器啦。」在一旁揮著武士刀的侯添良說。

  「你還不是因為某個動畫的蘿莉才用武士刀的?」張志文反唇相譏,兩人雖然在鬥嘴,但動作卻一直不停。

  「那宗儒呢?那蓋子是……」沈洛年忍不住問。

  「那是無敵大的標準配備。」張志文立即嘿嘿笑了起來,黃宗儒臉一紅,沒吭聲,只繼續揮舞著手中的寬短刀,攻擊那金屬片。

  「他說要拿盾牌。」賴一心苦笑說:「我在練習用武器庫中找不到,只好用這代替。」

  「你也太隨便他們了。」葉瑋珊低聲埋怨說:「都用長槍不是很好嗎?你使用的經驗又最豐富。」

  「大家武器不同,也許可以有相輔相成的效果啊。」賴一心呵呵說:「選自己喜歡的還是比較好。」

  「相輔相成?不要變成一團混亂就好了。」葉瑋珊皺眉說。

  「不會啦。」賴一心笑說:「我會找出配合的辦法,沒問題。」

  「嗯。」葉瑋珊點點頭,走到一個櫃子旁打開,不知在裡面翻找著什麼東西。

  「他們已經變體了嗎?」沈洛年見每個人動作都很迅速,仿佛手中揮動的只是根羽毛,不由得有點訝異。

  「還沒呀,怎麼了?」賴一心說。

  「難道武器很輕?」沈洛年說。

  「是很輕。」賴一心說:「鋁合金殼,空心的,等變體了才會打造他們要的武器。」

  「空心?」

  「因為變體引炁之後,他們拿起真正的武器,感覺就差不多這麼輕了。」賴一心說:「現在這樣練剛好。」

  變體之後這麼好嗎?沈洛年心中惴惴,自己體質特殊,吸收了妖質也沒效果,說不定不能引炁,到時候會不會被趕出門派?

  「洛年……到這兒來。」葉瑋珊在一旁招呼。

  沈洛年一怔轉頭,卻見葉瑋珊在牆旁的桌子上,攤開了一片黑色大皮夾,沈洛年和賴一心走近,見裡面排了十余支大小形狀不同的金屬匕首,葉瑋珊一面說:「匕首比較輕,可以比較早拿著成品……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妳也帶匕首來了?」賴一心笑說。

  「對啊,洛年你仔細選。」葉瑋珊補充說:「要能順利使用炁,平常就必須不斷將炁貫通自己的武器,讓武器適應自己的炁息,所以最好固定一把。」

  原來是這樣,這些雖然長短不等,造型有異,但和奇雅的匕首其實都大同小異,似乎都十分細緻,很像女孩子用的,沈洛年忍不住說:「都是一體成形的?握把是金屬的不怕滑手嗎?還有……會不會太細了點?」

  「通體同材質的武器,貫穿炁的時候比較容易。」賴一心突然從身後取出一把有刀鞘的匕首,拔出遞過去說:「怕滑手的話,可以選有易握造型的……我建議這把,切削感應該不錯。」

  原來和炁也有關係?沈洛年接過,上下端詳,賴一心選的這把匕首,刃面薄寬,刀身黝黑,護手只有單邊,雖是同材質一體成形,但握把上有易握曲線,抓在手中的感覺很實在,老實說,這把比較像沈洛年心目中的「匕首」,葉瑋珊帶來的那些都和奇雅的匕首類似,比較像漂亮、稍大的拆信刀,實在不像匕首。

  「你也帶了一支?」葉瑋珊似乎有點意外,微微皺眉說:「會不會太大了些?發散型的武器比較像法器,很少真的拿來砍劈……」

  「可是說不定也有機會用到不是嗎?」賴一心興沖沖地對沈洛年說:「你覺得怎樣?這支好吧?我可是選了很久。」

  「我是用這種的。」葉瑋珊從左手袖口中取出一支亮銀白色棍狀物,沈洛年仔細一看,才發現也是一支匕首,這匕首比奇雅的還細,下半截渾圓造型,上方的細長刃面更別提了,似乎沒開鋒過,畢竟不用刀鞘就可以隨意藏在衣袖中,可知沒什麼銳利度,遠看起來,還比較像指揮棒。

  「這種輕巧又好攜帶。」葉瑋珊說:「一心那種實在太……唔……」說到一半,葉瑋珊似乎想到什麼,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賴一心問。

  「算了,就用一心建議的匕首吧,反正還沒變體,不能以炁貫通,過陣子想換還可以換。」葉瑋珊突然轉了念頭,把其他匕首收了起來。

  沈洛年和賴一心反而有點意外,不知道葉瑋珊怎麼變了心意。

  「我這種法杖型匕首不好施力,不適合練習肉搏攻防技巧,要變體之後才能修煉道術。」葉瑋珊望望還在苦練的三人,低聲說:「你們差不多時間來的,加上還沒變體,總不好讓你在旁沒事做,還是先和他們一起練習好了。」

  「我也是這樣想。」賴一心高興地說:「多學點功夫也不錯,瑋珊要不要順便換支匕首一起練?」

  「我免了,你這種練法累死人。」葉瑋珊一頓說:「你們真要練的話,不能直接用這支,鋒刃會壞掉。」

  「我有準備練習用的。」賴一心得意地又從身後抽出一支匕首,果然是一樣造型的沒開鋒鋁合金匕首。

  自己豈不是白帶了一大包?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收起了那包漂亮的匕首。

  「開始吧。」賴一心先在沈洛年右手臂上綁了一個電池,其中一條電線接上匕首,跟著拉著沈洛年到三人旁邊,開始上下綁起橡皮筋,架上金屬片。

  走近看,沈洛年才注意到,那金屬片還連著一條電線,通到下面一個類似電子計數器的東西,賴一心一面弄一面說:「等會兒把另外一條線接到計數器,只要砍到這金屬片,通電就會計數。」

  「喔?」意思就是要砍準才算數了?

  賴一心綁妥了,拿著膠帶走近,把匕首包起,只露出尖端說:「只有這兒碰到金屬片才會出現數位,匕首的正握上刺動作是這樣。」賴一心拿著真品匕首,對沈洛年示範。

  「這樣?」沈洛年一面模仿。

  賴一心調整了一下沈洛年的動作,讓他又做了幾次,這才說:「好,先刺五百次,每次都回到原點,起始動作如何不要緊,但出手要練習到十分流暢。」

  五百次?起始動作不要緊?這算什麼修煉法?沈洛年不禁呆了一呆。

  「動作快喔!」賴一心拍了拍手,退開幾步說:「先講究順暢和準度,再追求速度,打空太多次的話,我會增加次數喔!」

  呃……反正就刺吧……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開始往前突刺。

  「嘿嘿,匕首耶。」左手邊的侯添良笑說:「喂!無敵大、蚊子,我們的打怪小隊裡面有刺客了。」

  張志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忍不住停下手腳,抱著肚子笑說:「色猴你說什麼打怪小隊?」

  「匕首啊,不是刺客專用的嗎?」侯添良把武士刀擱在肩頭,對著沈洛年呶呶嘴。

  黃宗儒沒吭聲,只是苦笑搖頭,又是一刀刺出,此時他停下動作,把恰好顯示五百的計數器歸零,接著調整金屬片高度、更換武器膠帶的位置,把本來露出金屬的尖端,換成寬刀前方約四分之一處,再換種揮擊的方式,繼續敲打金屬片。

  「幹!無敵大練完第一招了。」侯添良看自己的計數器只有四百出頭,不敢再說笑,一面揮著空殼武士刀說:「我的武器比較重,不公平。」

  「屁啦!我的最重。」數字只有三百多的張志文也連忙開始動手,揮動那雙手劍繼續砍。

  每個人的招式,都是賴一心教的嗎?他每種武器都會嗎?沈洛年看看計數器,還在兩位數,當下不敢多想,努力地往前突刺,讓那金屬片叮叮噹當響個不停。

  一面刺,沈洛年越覺得不怎麼輕鬆,先別說偶爾失神刺不準的事情,穩穩地刺出收回,少說也要二、三秒,加上等金屬片穩定的時間,五百下不就是快要半小時過去了?就算鋁制匕首比較輕,這樣揮下去手臂受得了嗎?

  不過……望向一旁三人,自己的武器可是最輕的了,而且他們似乎還不只要練一招……

  「洛年,別太用勁,手臂放鬆點。」賴一心喊:「一直用力撐不久的。」

  「可是放太松比較不準……」沈洛年說。

  「就是要練到放鬆也能打準啊。」賴一心笑說:「用意不用勁。」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沈洛年又刺了一刀以後說:「不能用槍炮炸彈嗎?我比較想用槍……手槍、步槍、衝鋒槍都可以,如果可以用狙擊槍更棒。」反正躲遠遠不上戰場最好。

  「不行。」賴一心說:「火藥武器不能傳遞炁,所以槍炮威力不夠,強大火力的武器,輪不到我們用。」

  「這問題我問過了啦,洛年。」張志文一面笑著說,一面一劍猛揮出去,當的一下讓金屬片大搖特搖。

  「呃……」沈洛年只好繼續戳。

  「加油啊。」賴一心說:「練完第一招你就先吃飯,今天讓你學兩招。」

  嘎?自己也不只一招?沈洛年不禁有點後悔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53:19

第一集  第六章  賞月抓妖

  十月一日星期四,恰逢陰曆八月十五,是今年的中秋節,這一天,學校當然放假,但葉瑋珊卻和眾人半開玩笑地商議,要大家一起出門賞月抓妖怪。

  卻是每月的農曆十五月圓時,某些特定的地方、符合某些條件下,有機會出現妖怪,過去還只有兩成左右的機會,但是到了最近這種狀況,出現的可能性自然大幅提高,也就變成道武門門人每月的固定活動。

  但這次十五恰好是中秋節,是許多人在家中團聚的日子,而沈洛年等人還沒正式加入,更未變體,去也只是參觀,所以葉瑋珊雖希望大家參加,也不勉強。

  沈洛年雖然家裡沒人,不用過什麼中秋節,卻也不怎麼想去,只是為了某個不好說的隱憂,不得不跟;而另外三人考慮後,侯添良和張志文兩人都表示家中已有計劃,不能參與,反而是看似乖小孩的黃宗儒很快就答應了。於是葉瑋珊便交代沈、黃兩人,當日下午五點,穿著運動服和登山鞋,在新店捷運站前會合。

  沈洛年去新店的次數不多,對路程不大熟悉,所以稍微提早了點出門,當他到達車站出口的時候,只不過四點半左右。

  站在新店站前,沈洛年一面在人潮中尋找著有沒有值得欣賞的美女,一面慣性地揮了揮右手,隨即想起今天不用練功,不禁微微苦笑。

  這八天來,匕首的動作,從兩招學到七招,分別是正握時候的上刺、斜刺、側刺、反刺,以及反握時的下刺、直刺、橫切七種動作,至於什麼時候適合用哪種動作,賴一心倒沒有細說,只要求沈洛年每招每日五百下,據他說,等熟練了速度自然會越來越快,到時候就可以增加每招的揮動次數,直到又快又準為止。

  學全七招後,沈洛年從此每天放學後得花四個多小時揮砍,至於那「增加時間」能力,不但無用,而且漸漸讓沈洛年感覺到有些累贅。

  卻是這種能力,只要精神集中的程度稍高,便會自主啟動,又不能隨意調整成兩倍、三倍等稍慢的流速,沈洛年自己估計,這能力將時間拉長的程度,一啟動就增加不少,隨著集中力的提高,還能提高更多,但越提高就覺得精神越疲憊,平常非常不適合運用。

  而正如懷真所言,自己的實際速度如果沒提高,時間流速變慢,也只是發呆而已,頂多是打棒球、乒乓球之類運動的時候,比較容易打中,但如果沒技術,打中以後飛到哪邊去,一樣沒法控制。

  如果練習匕首時使用,當然可以提高精準度,但這種能力只要使用個五分鐘,對腦部的負擔就等於連續集中注意力數十分鐘,很快就會頭昏腦脹,根本支持不久,何況眼巴巴看著自己慢動作往前揮動,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更別提在這狀況下,每個人說話的聲音還變成十分古怪難懂,雖然勉能辨認,卻很吃力。

  話說回來,懷真到哪兒去了?上次她七日就來找自己,這次可經過九天了,自己的渾沌原息會不會又太多了?最近傍晚——原息容易外散的時間,自己都在地下室揮匕首,雖然因為賴、葉兩人也在比較安心,但仍讓人有點心神不寧。

  這也就是今日沈洛年雖然不想來,卻不敢不來的原因,否則若今日傍晚自己身旁冒出妖怪,那可有點麻煩。

  「洛年。」黃宗儒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沈洛年回頭一看,見他正有點靦腆地微笑說:「他們……還沒到?」

  「嗯,還沒看到。」沈洛年也有點陌生的感覺,過去這一個多星期,雖然每天放學後都在一起相處練功,但沈洛年本就不常主動說話,黃宗儒更是很少開口,兩人幾乎沒聊過,其實還挺生疏的。

  兩人沈默並立了片刻,黃宗儒想了想,才突然說:「你昨天說,今天家裡沒人。」

  「嗯?」沈洛年微微一愣,回過神說:「是啊,我叔叔不常在家。」

  「那……」黃宗儒吞了一口口水才說:「你姊呢?」

  不會吧?繞這個彎是為了問懷真嗎?沈洛年啼笑皆非地說:「她沒和我住在一起。」

  「喔。」黃宗儒呆了片刻,臉上有點泛紅地說:「我沒有別的意思。」

  「嗯。」沈洛年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隨便應了一聲。

  過了片刻,黃宗儒又說:「你姊在外地念書嗎?」

  真是怪了,懷真到底是什麼仙,怎麼只看一眼就能被她迷住?莫非是狐狸精之類的東西?對啊,這倒有點可能,第一次見面那巨獸像狼又像狗,若說是狐狸也挺像的,對了,不能叫狐狸精,得叫狐仙才成……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說:「其實我也不大清楚她在做什麼。」

  「怎會這樣?」黃宗儒意外地說。

  「因為她不想說,我也不想問。」沈洛年不想多談懷真的事情,隨口說:「對了,宗儒你怎會想參加這打妖怪的門派?不怕嗎?」

  黃宗儒微微一愣,低頭想了想,有點尷尬地說:「會怕。」

  沈洛年喔了一聲。

  兩人沈默了片刻,黃宗儒突然慢慢地說:「我膽子很小。但是如果做好心理準備、有把握的話,就不會膽小了……這門派可以讓我變強,只要強,我就不會怕,所以我練功的時候很努力,只要夠強,就沒問題。」

  好像第一次聽黃宗儒說這麼多話,沈洛年想了想說:「某些地方和我有點像。」

  「是嗎?」黃宗儒有點意外。

  「沒把握的事情,我也習慣躲遠點。」沈洛年說:「和你不同的是——就算我有把握,但是若很麻煩,我還是會躲遠點。」

  「可是你之前救了我……」黃宗儒有點意外,看著沈洛年說:「我還常常想,如果有一天,能像你一樣勇敢……就算打不過也不怕,那就更好了。」

  「那是誤會。」沈洛年搖頭說:「我有時候……會失去理智,那不是我自己想做的,並不是勇敢。」

  「這叫……雙重人格嗎?」黃宗儒吃了一驚,上下看著沈洛年。

  怎麼想到這種地方去了?沈洛年搖手說:「單純是失去理智而已。」

  「真的嗎?」黃宗儒詫異地說:「不是……騙我的吧。」

  「騙你幹嘛?」反正閑著,就隨便聊聊,沈洛年說:「比如初中時畢業旅行……有天下午在溪旁自由活動,有不少人跑去水淺處玩水……我也在那附近,那時前面有個女生突然腳一滑,跌到水裡掙扎,我就馬上跳下去,把她救了起來。」

  「啊。」黃宗儒說:「很勇敢啊。」

  「但是上來之後,我的手錶壞了,全身衣服、鞋子、鈔票、證件都濕了。」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更重要的是——那兒的水根本只到她胸口,只要站穩就沒事了。」

  「呃……」黃宗儒不知該說什麼。

  「反正如果我能冷靜點就好了,慢個兩秒鐘,至少可以把皮包手錶拿下來,如果多想五秒鐘,她說不定已經站穩了,不,媽的,多想五秒鐘我就不會下去了!」沈洛年敲了敲自己腦袋說:「一直到救她上岸,我回過神來才發現,溪旁的幾十個人只有我一個下水,我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白癡,這缺點我一直想改,就是改不掉。」

  「唔……」黃宗儒想了想說:「我倒覺得不一定要改。」

  「那是你只聽到這個例子,還有更慘的。」沈洛年卷袖瞪眼說:「去年有次叔叔帶我去他朋友家的party玩,我去廁所時,媽的突然聽到旁邊房間一串很慘烈的尖叫,我頭一昏,馬上沖了進去……」

  「然後呢?」黃宗儒忙問。

  「別提了……」沈洛年嘟囔地說:「那時該先敲門問一下的。」

  「到底是什麼?」黃宗儒被勾起了好奇心。

  「兩個光溜溜的人疊在一起啦!」沈洛年想起來就生氣,憤憤地說:「誰知道那不是慘叫?……媽的也不鎖門!」

  「原來真會那樣叫?蚊子告訴我A片裡都是喊假的說。」黃宗儒大表訝異。

  「是喊假的嗎?我不知道。」沈洛年可也沒經驗,詫異地說。

  「什麼喊假的?」身後突然傳來葉瑋珊的悅耳聲音。

  兩少年大吃一驚,黃宗儒還差點跳了起來,沈洛年忙說:「沒有!」

  黃宗儒也跟著紅著臉說:「沒事、沒事。」

  葉瑋珊望望兩人,沒追究下去,回頭對賴一心說:「坐計程車去吧?」

  「我去招呼。」賴一心微笑著往外走,攔下了一台計程車,載著四人往山區行駛。

  車子駛到一條陡峭的山林小路外停下,眾人付了車資,沿著凹凸不平的林道往上走。一面走,葉瑋珊一面說:「我們未成年,不方便使用交通工具,所以宗長把最近的一個點安排給我們,以前我和一心都在挺遠的地方捕妖,來回很花時間。」

  「月圓之夜的妖怪,比你們看過的都強喔。」賴一心一面認真地說:「你們只是觀摩,也沒帶武器,別靠太近,危險!」

  「嗯,但強的妖怪,能提煉的妖質也會比較多。」葉瑋珊頓了頓對賴一心說:「加上奇雅、瑪蓮送的份,我們現在累積的……差不多快夠三個人用吧?」

  「對!今天的妖怪如果比較強大,收服後,他們四個人就可以一起變體。」賴一心笑說。

  「過強的反而不容易提煉妖質。」葉瑋珊搖頭說:「而且也不大可能這麼早就出現。」

  葉、賴兩人在後面一面聊天一面輕鬆地往上踱步,但黃宗儒可是氣喘如牛、汗流浹背,沈洛年也是大汗淋漓,沒好上多少,兩人誰也沒力氣開口。

  走著走著,最前面的沈洛年突然一怔,停下腳步。

  黃宗儒本是望著沈洛年腳後跟走,見狀擡頭,也跟著吃了一驚。

  卻是不遠前方,居然停著兩台大型的軍用貨車,裡面幾十個士兵拿著半自動步槍排排坐,兩方目光一對,都有點意外,士兵們大多訝異地看著四人,沈洛年則是不知該不該繼續往前走。

  「咦?」葉瑋珊穿過兩人,一面往前走一面說:「是在等我們嗎?」

  「是葉組長嗎?」前方車子打開門,一個軍裝青年走下說:「請問有沒有帶著證件?」

  葉瑋珊從斜背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張東西,遞過去說:「怎麼回事?」

  青年看過之後,恭敬地還過證件說:「上面指示,葉組長這次會帶新手來,要我們順路帶你們一程。」

  葉瑋珊說:「請問您是……」

  「我姓吳,階級是中尉。」吳中尉說:「四位可以分別坐在兩輛車的車頭座位……」

  「別客氣,我們四個一起擠車尾就好。」賴一心介面笑說。

  「這樣嗎?」吳中尉也不勉強,安排了一下,讓四人在第一輛車的尾端,和十幾個阿兵哥坐在一起,那些士兵約莫二十出頭,似乎也不知道這次是來幹什麼的,但也許是受了軍令,雖然不少人好奇地打量四人,卻沒人開口。

  沈洛年和黃宗儒兩人都有點迷惑,不過對看一眼,總覺得這時候不適合提出問題,也就閉著嘴不吭聲。

  車子又行駛了一段時間,眼看周圍天色漸黑,後車的黃色大燈已經開啟,眾人正隨著路況搖動的時候,突然一個士兵怪叫了一聲,眾人目光集中,卻見他滿臉驚駭,正伸指往自己鼻子裡面不知掏摸著什麼東西。

  「幹嘛?」他旁邊另一個士兵皺眉低聲說:「小心回去被關禁閉。」

  那士兵卻沒停下動作,突然他手往外急甩,一道慘綠色的光帶隨著他的手指,從鼻孔中抽了出來,還在一面變長增粗,男子一面驚呼一面不斷甩手,看來十分慌張。

  「別動。」葉瑋珊已經探手入袖,取出那圓窄的匕首,對著那綠色光帶一指輕叱:「矢!」

  沈洛年只覺得一股力道倏然向著葉瑋珊的匕首集中,旋即在刃端化成一束銳利的炁息沖出,直接撞上那光帶和士兵手指接觸的尖端。

  光帶發出一聲怪異的聲響,被那股力道擊飛,砰的一聲撞上前方的金屬車殼,同一瞬間,已經取出銀槍接妥的賴一心,手一伸,銀槍穿過還沒來得及開始慌亂的人群,槍尖已將那光帶釘上車殼,只見光帶稍微顫動了片刻,又漸漸縮小,跟著連光芒都消失了。

  「怎麼了?」前後相通的車窗打開,吳中尉詫異地發問。

  「抓到一隻小的。」賴一心笑說:「沒什麼。」

  「抓到?」吳中尉吃驚地說:「任務結束了嗎?」

  「不,這只是恰好出現的。」這時葉瑋珊已經拿著手帕接近,一面把那怪東西收了起來,一面說:「任務還沒開始。」

  吳中尉臉色變了變,想了想,還是沒繼續問下去。

  葉、賴兩人不管周圍士兵驚訝的臉色,回到後面的座位,賴一心一面收拾那妖體,一面高興地說:「運氣真好,就在旁邊出現,還沒變大就逮到了,輕鬆不少。」

  葉瑋珊也微微點頭,一面看了沈洛年一眼,又低下頭沈思。

  事實上,剛剛正是日夜交替,沈洛年的渾沌原息照著老規矩倏然失控外散,就在收攏前一瞬間,那東西就出現了。沈洛年心虛之餘,不免暗暗擔心,終於開始出問題了,若是懷真還不來吸點走,明天開始,是不是每天傍晚都會有妖怪冒出來?

  車子晃了沒多久就停了下來,賴一心領著眾人跳下貨車,沈洛年四面一望,只見林道依然往上延伸,左邊是往下的斷崖,前方右邊的山壁下,卻有一塊頗寬的空地,這空地上似乎曾有建築物,看得出過去建築地面的痕跡,不過除此之外,其他部分都已消失。

  而往遠處看,空山寂寂,一片清冷,除了森林還是森林,似乎也沒什麼顯著的目標。

  那約三十名的士兵,正紛紛拿著武器下車,有兩人搬著拒馬往山路下方走,還有人搬下了幾個箱子,拿出一些管狀物體組合。

  是這附近嗎?為什麼車子擋在路上,不乾脆停到那空地去?沈洛年有點疑惑,又多看了空地兩眼,他突然微微一怔,那片大約三十公尺寬的空地,似乎有點古怪的氣氛。

  是自己的錯覺嗎?沈洛年眼睛眯著到處看,卻又看不出所以然來,只感覺到空地中央凹處,似乎有東西正緩慢地盤旋凝聚……嗯,那是從周圍聚來的,但來源可就有點虛無飄渺難以察知了。

  「感覺到什麼了嗎?」葉瑋珊突然開口說。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正想點頭,賴一心卻笑著插口說:「他們還感覺不到吧?」

  應該感覺不到嗎?媽的,差點露餡,還好賴一心說得快,沈洛年瞄了葉瑋珊一眼,不知她是不是故意問的。

  「嗯……你們還沒變體,應該感覺不到有異。」葉瑋珊表情不變,指著周圍的山勢說:「這地一山環抱,兩峰虛指,地脈左右而過,是個眾氣彙聚之地,以前有人在這兒蓋房子……但住沒多久,就因為鬧妖怪把房子毀了。」

  果然在這地方,沈洛年仔細望瞭望,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會眾氣彙聚,莫非這和風水之術也有關係?

  葉瑋珊接著說:「事情傳到宗派,自然知道這就是所謂的聚妖之地,平常沒事,但是每逢陰曆十五,月華與地氣氣息相引,凝聚道息,就有機會出妖,如果加上道術控制,機率更大,到這幾個月,聽說是每月必出,而且不是普通的小妖……」

  說到這兒,葉瑋珊見沈洛年和黃宗儒一臉迷糊,她頓了頓,換種方式說:「簡單說,就是這兒的地勢,能彙聚一股能量,在圓月的時候,這能量有可能產生增強,使妖怪出現。」

  這樣說就比較好懂了,沈洛年和黃宗儒愣愣地點頭,不免又多看了那地方幾眼。

  「每次月亮位置不同,這次預估的出妖時間,大約是七點。」葉瑋珊頓了頓說:「因為沒料到有車接送,我們到得早了些。」

  沈洛年看了看時間,現在才不過六點出頭,看來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你們等等和那些士兵站一起,別太近。」拿著銀槍的賴一心說:「出現的有多強還不知道。」

  「如果像剛剛一樣,一出現就殺掉,應該比較好對付吧?」沈洛年問。

  「不一樣。」賴一心說:「這種地方出的妖,通常不是會變大那種。」

  「跟我站一起吧。」葉瑋珊說:「我也不會太接近。」

  「嗯。」賴一心對葉瑋珊笑說:「妳也要小心。」

  葉瑋珊目光轉向賴一心的時候,臉色自然變得柔和了些,她頓了頓才微笑低聲說:「知道了。」

  總之退遠些安全,沈洛年回頭看看那些士兵,似乎也已經準備好,持槍分站在空地的兩側入口,有的人身旁還放著像火箭筒般的東西。

  ◇◇◇◇

  又過了二十幾分鐘,突然山路往下那側,傳來一陣騷亂,眾人轉過目光,卻見兩個穿著白色無領襯衫、披件黑外袍的三十余歲青年,推開了拒馬旁的士兵。往這兒走了過來,而這兒畢竟不是戰場,那些士兵雖然拿著槍,卻似乎不知該怎麼處理才好。

  「幹什麼的?站住!」吳中尉往前走過去說:「這兒部隊演習,閒雜人等……」

  「我們不是閒雜人,這次的排長是你嗎?」為首那個濃眉深目、嘴角微微下撇的男子,取出一張證件,對著吳中尉遞了過去。

  「咦?」吳中尉望過去,吃了一驚說:「你們也是?那他們……」

  「所以不關你的事了。」男子推開了吳中尉,目光轉向賴一心說:「你們是白宗的?」

  賴一心難得地收起笑容,點頭說:「沒錯,我是白宗賴一心,請教兩位是……?」

  「李宗,我姓周,他姓郭。」濃眉男子望望四人,微微皺眉說:「都是小孩子嘛,你們可以走了。」

  「我不明白。」賴一心睜大眼睛說:「這兒是分配給我們處理的地方。」

  「因為我們倆本來有事情要忙,但現在又有空了。」周姓男子說:「而這地方一直都是我們李宗的,沒錯吧?這樣懂了吧?」

  「這地方這次交給我們處理,是你們宗長同意的。」葉瑋珊沈著臉插口說。

  「別爭這些了。」周姓男子皺眉說:「小孩子就早點回家吧,這邊讓我們來。」

  葉瑋珊臉色微微一變,正想繼續說,賴一心卻搶一步說:「知道了。」

  「一心?」葉瑋珊微微一怔。

  「沒關係。」賴一心搖了搖頭,回頭對葉瑋珊笑說:「都是同門,不要傷了和氣。」

  葉瑋珊眉頭微微皺起,似乎頗不願意忍受,但又不想和賴一心爭執,最後輕輕一跺腳,轉身往旁走開。

  「可以讓我們觀摩吧?」賴一心對著那周姓男子笑問。

  「隨你們。」周姓男子見賴一心很爽快地讓開這地方,臉色好了一些,但也許是天生嘴角下垂,看起來還是不怎麼可親,只見他撇了撇嘴說:「你們都還在念書吧?白宗是怎麼回事,專收一些小孩?」

  「只有我們這組比較年輕啦。」賴一心笑說。

  「這樣嗎?」周姓男子哼了一聲,望瞭望東方偏南的圓月,一面看了一下時間。

  「賴小弟。」另一個長得較白淨,但也是板著一張臉,仿佛有人欠他錢一般,他走近說:「抱歉啦,現在大家都缺妖質。」不過在那種表情下說,感覺不出多少誠意。

  賴一心似乎不在意,只點點頭說:「沒關係,大家目的是相同的,哪邊多一份力量都是好事。」

  「你這樣想就好。」這人大剌剌地說:「我叫郭家念,他是周懷雲,沒見過你們。」

  「我們這組成立的時間不長。」賴一心往外望瞭望,見葉瑋珊似乎還在生氣,不好叫過來介紹,只好不點破組長其實是葉瑋珊。

  「差不多了,你退開吧。」周懷雲拉開外袍,從衣側抽出了一支一公尺左右的細劍,緊跟著郭家念也拿出一支同樣的武器,站在另外一側。

  在一旁的葉瑋珊,見狀低聲念:「沒創意、爛宗派。」

  沈洛年站得近,聞聲訝異說:「什麼?」

  「李宗每個人都用一樣的武器!」葉瑋珊低聲說:「我最討厭這宗的人。」

  「怎麼了?」沈洛年問。

  葉瑋珊說:「很多人很霸道、沒禮貌、像流氓!」

  像流氓?沈洛年訝異說:「入門派前,不是都篩選過?」

  「不是真的流氓。」葉瑋珊說:「李宗大部分都是從軍警特系統找的,本來就不是好人。」

  「呃……」本來就不是好人?沈洛年頗覺好笑,沒想到葉瑋珊在這種地方也有點孩子氣。

  「好吧,本來可能還好,但是加入李宗之後就變壞了!以前……」葉瑋珊說到一半突然一頓,轉口說:「剛剛那人就很凶,誰怕他們凶?一心絕對打得贏他們。」

  「也許因為常常需要應付壞人,口氣就差了。」沈洛年目光一轉說:「一心功夫會比員警、軍人厲害嗎?」

  「當然。」葉瑋珊臉上仿佛寫著「這有什麼好懷疑的?」一面說:「他是天才。」

  這……別和戀愛中的女人爭執才是善策……沈洛年咳了咳,沒繼續說下去。

  「沒生氣?」賴一心這時正笑著走近,看到葉瑋珊的表情,似乎是松一口氣。

  「誰說的?」葉瑋珊臉又板了起來,微嗔說:「為什麼要讓給他們?」

  「沒必要為這種事情吵起來啊。」賴一心低聲說:「宗長知道也不會高興的,而且既然我們兩個沒事做,剛好可以對洛年和宗儒解釋過程。」

  葉瑋珊似乎仍頗不能釋懷,但也不想為此和賴一心吵架,噘起嘴不說話了。

  此時那兩個黑衣人已經脫下了外袍,賴一心一面看,一面對沈洛年和黃宗儒說:「他們和我們雖然同門,但他們是『兼修派』的,和我們『專修派』不同,所以要兩個人一起施術,才能開啟門戶,若是我們來開啟,只要瑋珊一個人就可以辦到。」

  這兩個名詞,曾在瑪蓮口中聽過,不過當時她並沒解釋,沈洛年還沒開口詢問,黃宗儒已經先說:「兼修?專修?」

  「嗯,我們讓門人走專精的路線,兼修派則只有一種。」賴一心說。

  講了等於沒講,沈洛年和黃宗儒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是迷惘。

  在一旁賭氣的葉瑋珊聽不下去,板著臉插話說:「就是發散和內聚的差別,雖然都是用炁,我們會分成不同的修煉走向,讓內聚型偏向武術,發散型偏向道術;兼修派則是武道兼修,缺點就是兩門都不精。」

  「還是瑋珊說得清楚。」賴一心呵呵一笑,接著說:「不過優點就是他們每個人都可獨立作戰,不像我們最少兩人一組,這也是他們宗派比我們興盛的原因之一。」

  「遇到強點的妖怪,還不是得來兩人?」葉瑋珊說。

  賴一心不禁好笑說:「瑋珊……」

  「沒錯喔。」黃宗儒卻認真地說:「要應付強敵,還是要專業分工比較好。」

  「對吧!」葉瑋珊有三分得意,嘟起嘴說:「你不也說不同武器配合會有相輔相成的效果?」

  平常一板一眼、落落大方的葉瑋珊,在賴一心面前還挺容易出現小兒女姿態的,突然發現這點的沈洛年,心中不禁暗暗好笑。

  「是、是……」賴一心苦笑搖了搖頭,接著說:「他們正在施術,過一會兒可能就會有妖怪出現了。」

  沈洛年目光轉過,果然感覺到兩人指著地面的細劍正不斷散出一股氣息,那應該就是所謂的炁,而且那氣息不只是單純地泛出,還在空間中建構出獨特的運作流轉模式,而這些氣息,正和那空地中央本就存在的氣息揉合在一處,在月光照耀下,逐漸地改變。

  「那些動作就是施術?」黃宗儒問。

  「你還沒變體,感覺不到炁和周圍氣氛。」賴一心微笑說:「現在只能看看樣子。」

  「喔。」黃宗儒點點頭,沒繼續問下去。

  沈洛年卻有點煩惱,如果沒變體就不能感受,那自己為什麼能感受到?自己已經變妖怪了嗎?但說也奇怪,幾次傍晚渾沌原息往外泛出,賴一心和葉瑋珊雖然在旁邊,卻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又是怎麼回事?渾沌原息和所謂的炁與妖炁,到底有那些差異?

  又過了兩分鐘,賴一心突然說:「怪了,這樣下去時間會……瑋珊,妳覺得我們要不要幫……」

  「不要!」葉瑋珊說。

  「呃……這個……」賴一心表情有點無奈。

  這兩個人怎麼了?沈洛年和黃宗儒兩人忍不住對望,不知道這是不是打情罵俏,不敢插嘴。

  「好啦,濫好人!」葉瑋珊嘟起嘴說:「你去說。」

  賴一心露出笑容,往前踏出兩步說:「冒犯了,我們也想出點力氣,不知可不可行?」

  那李宗的兩人對視一眼,郭家念這才說:「有勞了。」

  葉瑋珊本就站在圈外,她取出匕首,往外一指,一股強大的炁馬上順著匕首往外發散,以同樣的方式在外築構流轉,和另兩人的炁結合,使得中央那股異樣的氣氛更強烈。

  而賴一心臉上的笑容這時也已經收起,他拿著銀槍,表情嚴肅地站在葉瑋珊身前,似乎正小心防範著什麼。

  又過了兩分鐘,依然是什麼動靜都沒有,而這段時間中,葉瑋珊的炁不斷往外送,越來越多,果如賴一心所言,葉瑋珊一個人所能放出的炁,居然和李宗的兩人合力相差仿佛,但奇怪的是,這樣的三人合力居然仍沒出現任何妖怪。

  「奇怪。」周懷雲他那濃眉蹙成一線,突然望著賴一心說:「你們在之前搞了什麼嗎?」

  「胡說八道!」葉瑋珊瞪眼說:「你們自己辦不到就別……」

  「瑋珊!」賴一心連忙打斷。

  沈洛年可真是差點笑了出來,看樣子葉瑋珊還不是普通討厭李宗的人。

  郭家念瞥了葉瑋珊一眼,沒想到卻被葉瑋珊一點不讓地回瞪,他有點意外地說:「妳這小女孩真凶!」

  眼看葉瑋珊要回嘴,賴一心連忙搶著說:「別見怪,她今天心情不大好。」

  「你也知道我心情不好!」葉瑋珊低聲說:「現在怎辦?我不想陪他們鬧下去了,反正妖質也不算我們的。」

  「這樣抽手不大好吧?」賴一心遲疑地說:「支持到月華效果消失如何?」

  葉瑋珊沈吟了一下,不吭聲了。

  沈洛年在一旁觀察著葉瑋珊的炁息,發現葉瑋珊的炁本來是淡淡的,在全身周圍飄散盤旋、時遠時近,但她要使用的時候,就會集中彙聚到那支漂亮匕首之上,進而往外發射,這時候就能產生足夠的凝聚力,並加以控制,也就是說,自己的渾沌原息,如果用一樣的步驟,說不定也可以這樣使用。

  但問題不是怎麼用,而是不能用吧?隨便一用,妖怪馬上就出現了……感覺上,自己的渾沌原息運行上雖然頗似他們口中的炁,可是實用上卻不同,並不具有威力。

  咦,他們不正想找妖怪嗎,自己倒可以助一臂之力,而且說不定可以耗掉一些渾沌原息?

  想到這兒,沈洛年心中一喜,見沒人注意自己,他稍退了一步,想將收集在喉底的渾沌原息,透過手指放出。

  但那原息雖然聽話的運行到了手端,卻不待集中,馬上就往外散射,沈洛年一驚,連忙又把原息收回喉底,心中有點迷惑。

  啊,一定是因為沒有拿著匕首……

  這幾日,葉瑋珊和賴一心兩人,偶爾會和眾人聊到炁息的使用,尤其葉瑋珊更是會找沈洛年特別多提一些發散型的特性,因為這種型的人,本身體質容易發散,所以必須拿著用炁息淬煉過、適應了自己炁息的匕首,就能以心念將炁息在武器上凝聚,進而催出運用。

  至於內聚型的人,一樣也需要和武器培養感情,但是原因恰好相反,當他們的武器和本身炁息融合之後,從體內迫出至武器的過程會更顯暢,如果炁息夠強,武器貫通度又夠,就有可能借著武器,將炁由武器向外激發出一小段距離,當初沈洛年看到瑪蓮砍斷巨大的果凍妖怪,就是這種情況。

  不過用匕首凝聚發出,是為了施用道術或者攻擊,現在只想叫來妖怪,把原息一股腦送去那中間該也可以吧?沈洛年想到此處,也不從手指放出了,直接微微張嘴,將凝聚的渾沌原息往場中央空處送去。

  果然一出口就散成一大片,那股渾沌原息,受了場中三人的氣機牽引,很快地往中央凝聚,和原來的氣息融合,就在這一瞬間,突然一陣能量狂暴,場中央炸出一股輕響,亂流狂卷、塵埃四起,在煙塵中似乎出現了一個東西。

  成功了嗎?沈洛年連忙把渾沌原息收了回來,藏入喉中,此時眾人目光都向著場中央集中,只見煙塵漸散,那兒漸漸出現了一個似人的身影,仔細看去,那人十分高大,身高超過兩公尺,穿著原始的皮衣裙,雙足精赤,左手拿著一支短矛似的物體,右手提著一個超過半人高的狹長盾,正背著眾人,向四面張望。

  弄了半天,弄來一個原始人?眾人正瞪大眼睛時,那人腦袋轉了過來,眾人大吃一驚,忍不住退了半步。

  原來那人上顎居然爆出兩條長牙,就這麼往下延伸,超過下巴之後往外勾出,這麼一來,那張嘴自然稱不上好看,口唇外翻不打緊,裡面的其他牙齒也生得亂七八糟。

  這人皮膚黝黑泛青,頭上無發無眉、滿臉橫肉、有對銅鈴大眼和幾乎被壓扁的鼻子,總之奇醜無比;他看清了四面眾人後,突然仰天怪嘯一聲,跟著二話不說,對著手提銀槍的賴一心,飛身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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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54:38

第一集  第七章  媽啦!你好面熟

  賴一心反應奇快,銀槍一振,格向那人的短矛,一面喊:「住手!」

  那人卻不理會,短矛一收,身子縮在盾牌之後,團身向著賴一心撞了下去。

  這一接近,賴一心不由得吃了一驚,已經吸收妖質、完成變體、引入炁息的他,反應和速度早已經遠超過普通人,但這人一動,賴一心馬上感受到,這人的速度和力道竟似乎不下於己,眼看對方撞來,賴一心不敢大意,銀槍改格為拍,對盾牌急揮。

  槍盾接觸時,只聽碰的一聲古怪巨響,對方的力量雖不比賴一心小,但畢竟人在空中,這一撞之下不得不往後飛退,但賴一心卻也登登退了數步。

  「你聽不懂話嗎?」賴一心虎口發麻,心中暗栗,又叫了聲:「住手!」

  那人從出現到這一刻,只不過一刹那,受到攻擊的賴一心不得不反擊,但其他人幾乎都還在發愣,最先回過神的是葉瑋珊,她目光一凝,突然大聲說:「一心,這是妖怪!有妖炁。」

  妖怪?眾人都吃了一驚,仔細看去,卻不免同意葉瑋珊的說法,就算不提妖炁,那種長相實在也不像人。

  此時那人剛落地,他怪叫一聲,倏然往前飛射,以更快的速度離地飛撲,短矛再度對著賴一心搠來。

  不過飛到一半,他突然一扭身,盾往後拉,把自己縮到盾後,卻是李宗的周、郭兩人,已然同時向著他揮劍,只見兩人揮出兩道銳利的炁息,破空而出,同時撞上那片長盾,啪啪兩聲輕響過後,那人形妖怪似乎火大了,彈身一撲,往周懷雲直沖。

  「瑋珊你們退遠點。」賴一心抽空回頭快速地說:「這長牙妖怪力氣比我還大,我不能死守一處。」

  葉瑋珊微微一怔,回頭急拉沈洛年和黃宗儒說:「去部隊那邊。」

  「葉組長。」吳中尉焦急地走近說:「那是什麼?」

  「那是妖怪。」葉瑋珊目光不離戰場,迅速地說:「叫部隊準備,要是我們頂不住,就開火射殺妖怪。」

  「我明白了。」吳中尉連忙回頭吩咐,士兵們雖馬上拿起槍炮,卻是一個個張大嘴訝然看著場中,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也難怪他們如此,場中三人一妖的動作,都已經超過他們對人類速度的認知,雖然還不至於看不清楚,但實在太快。

  「注意看,這就是兼修派的打法。」葉瑋珊凝視著戰局,一面低聲對沈、黃兩人說:「他們修煉的時候,迫使內聚型的內炁外發,發散型的外炁內斂,久而久之,自然兩個方式都可以使用,所以他們的攻擊方式可近可遠,變化多端,但論及威力,遠距不如我,近身不如一心……而他們雖然比我適合近身搏鬥,但防護力依然不足,所以遇到近戰強敵還是以閃避為主,反過來說,遇到遠攻者,他們就會想辦法欺近。」

  沈洛年一面聽葉瑋珊敘述,一面觀察戰況,果然周、郭兩人正和那妖怪大轉圈圈,他們似乎同時運用著內炁、外炁提高速度,極迅速地在週邊旋動,不斷爆出劍炁遠距攻擊,偶爾快速欺近揮劍刺削後又快速飛旋繞開,不和對方直接接觸。

  妖怪一面抵擋,一面狂追,幾次折衝之後,妖怪似乎察覺不對,不再到處亂追,專追郭家念一人,這麼一來,郭家念越來越是辛苦,幾個閃折過後,妖怪短矛終於追撞上郭家念的細劍,他身子被這股巨力一震,往後飛摔出去。

  這般失控的飛摔,自然比控炁移動慢,長齒妖怪立即追近,正要攻擊的時候,短矛卻被橫來的銀槍一挑,失了準頭。

  卻是賴一心已沖了上去,他這一上前,銀槍飛挑,一面快速地對著妖怪點刺挑戳,一面不斷移位元,他移位元速度雖不及妖怪,也遜于周、郭,但銀槍威力強大,對方一時也攻不入他的槍圈,但也因為他速度最慢,妖怪的攻擊火力再度換到了賴一心身上,而郭、周兩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繼續遠打近攻地來去攻擊。

  外圈的葉瑋珊,見狀不禁埋怨了一聲,她拿著匕首遙指場中,卻又不敢貿然出手,畢竟這時候三人離妖怪很近、動作又快,她和李宗兩人又沒默契,很難找到插手的時機。

  而此時既然有賴一心抗敵,周、郭兩人的攻勢又流暢了起來,兩人忽遠忽近地出手,不斷從背後找妖怪的麻煩,只見此去彼來,不斷交錯,妖怪一面抵擋著賴一心威猛的銀槍,一面又要應付兩人不斷來去的攻擊。打著打著,他突然怪吼一聲,一股妖炁從體內爆出護身,短矛長盾同時對著賴一心揮動,隨著他不斷怪叫,一連串快打猛砸,往賴一心沒頭沒腦地打去。

  此時他對周、郭兩人遠距的外炁遙攻,根本懶得理會,直到欺身近刺,他才猛然揮盾,將對方遠遠撞開。

  而周、郭兩人根本沒法和對方拼力,幾下之後不敢再接近,雖明知遠攻無效,但兩人仍不敢停手,只好持續的遙發劍炁,聊盡心力。

  而不斷正面承受妖怪全力攻擊的賴一心,臉色卻越來越蒼白,他早知力道不如對方,都是靠著槍術巧打,一面移位一面化散對方的力量,但不管怎麼移位,他仍得守住葉瑋珊等人的方位,自然一直承受著不小的力量,不過此時也沒別的辦法,賴一心只能咬牙拼下去。

  此時一陣氣流破空聲倏然響起,一連串的炁矢飛射,對著妖怪直沖,把妖怪打得怪叫連連,忍不住以盾護身。

  原來因為周、郭兩人已經退遠,葉瑋珊不再顧忌,當下匕首連揮,她一道道外炁凝聚,如錐似矢,在空中畫出弧線飛射,從四面八方開始對著妖怪轟擊。

  這炁矢的威力可不小,長牙妖怪不能無視葉瑋珊的攻擊,只好以盾抵擋,但葉瑋珊發勁迅速,左點右指,手腕不過微微一個挪動,有如箭矢的炁息卻攻擊完全不同的方向,長牙妖怪顧得東來顧不得西,身上倏然多了好幾個裂口。

  妖怪痛得連聲怪叫,馬上把注意力轉到葉瑋珊身上,他當下猛然一擊,想把擋路的賴一心逼開,去找葉瑋珊算帳;但賴一心也很清楚,若自己退開,妖怪一沖近,葉瑋珊就完蛋,當下他顧不得閃避卸力,只好硬頂著對方的攻擊。

  葉瑋珊發現連自己都只能造成小創傷,她臉色越顯凝重,一面加快了攻擊速度,一面暗叫糟糕。

  而那些士兵們雖拿著槍炮瞄準,卻不敢出手,畢竟賴一心和對方距離太近,若誤傷可就麻煩,眾人瞄啊瞄的,就是不敢按下扳機。

  至於周、郭兩人則已臉色難看地退到外側,此時怪物正全力攻擊賴一心,護體妖炁則被葉瑋珊打得七零八落,兩人的攻擊突然又有效了,當下他們配合著葉瑋珊,不斷地遙發劍炁,就算只能打個小傷口,也算是稍盡棉薄之力。

  但賴一心畢竟不是鐵打的,長牙妖怪身上雖然創傷處處,滿身是血,力量卻越來越大,終於在一次聚力猛敲下,賴一心一挫,炁息內逆,噴出一口鮮血,往後翻了出去,滾在地上。

  「一心!」葉瑋珊大吃一驚,忍不住叫了出來。

  「媽的,還不快逃!」沈洛年見長牙妖怪沖來,腦袋一下子又故障了,身體自動攔到葉瑋珊身前。

  此時士兵們不待下令,槍炮齊發,火力向著妖怪集中,但妖怪理都不理,已經閃到了沈洛年身前,短矛一戳,插入沈洛年的胸腔,一把將他往外挑摔,跟著長盾一削,往葉瑋珊腦袋切去。

  葉瑋珊見沈洛年突然擋在自己面前,又突然往上飛,接著眼前倏然灑下一大片鮮血,妖怪已近在眼前,她一下驚呆了,尖叫一聲,籠罩在全身的炁息,猛然往前直湧。

  這一下直撞妖怪,居然把妖怪撞得往後飛退了數公尺,同時部隊的火箭炮、子彈也射了出去,但這些武器攻擊似乎打不穿妖怪籠罩體外的妖炁,雖然不斷將他往後震退,卻似乎無法造成傷害。

  一段時間過去,槍炮漸止,在一陣煙硝之中,妖怪露出得意的怪笑,他目露凶光,又對著葉瑋珊走去。

  葉瑋珊的外炁在剛剛那一沖下已耗去大半,此時她除體能比正常人好之外,幾乎沒什麼攻擊力,眼見妖怪再度接近,葉瑋珊心中一涼,只能閉目等死。

  雖然有些小摩擦,但總不能看著這女孩死在眼前,李宗的周懷雲、郭家念兩人,同時掩到葉瑋珊身前,揮劍拼命。

  但妖怪根本不在乎兩人,往前一個跨步,短矛右刺,長盾左揮,一下子把兩人打飛老遠,正要對臉色慘白的葉瑋珊下手時,突然一個石頭扔在妖怪頭上。

  眾人都是一呆,連妖怪都有點意外,愣愣地轉過頭,卻見側面不遠,胸口還在冒血的沈洛年,正站在那兒對自己瞪眼。

  「來啊!媽的暴牙妖怪,你來啊!」沈洛年一面罵嘴巴還一面咕嚕嚕噴血,他不知哪兒來的力量,又撿起了一顆石頭扔過去。

  他沒死?葉瑋珊大吃一驚,剛剛那一矛明明穿過了沈洛年胸口,就算他命大沒死,怎麼還站得起來?

  被沈洛年的石頭連砸了兩下,妖怪自然是不痛不癢,但卻不禁火冒三丈,一轉身,對著沈洛年走去。

  媽的,我剛在幹嘛?真的要死了!沈洛年這才開始後悔,突然西面森林上方,一陣風聲急卷,由遠而近爆出一串轟然巨響,林木亂飛之間,一隻足有十餘公尺長的雪白巨獸,有如一道閃電般,折枝斷木地沖入人圈,巨口一張,倏然叼住那長牙妖怪。

  咦?沈洛年吃了一驚,望著那白色巨獸……媽啦!妳好面熟啊!該不該打招呼?

  巨獸那紅色的眼睛憤憤瞪了沈洛年一眼,點地間飄飛而起,一個扭身轉向,乘風而去。

  原來她會飛呀?沈洛年望著天空正自發呆,倏然間胸口一陣劇痛襲來,他身上的力氣突然消失,再也站不住,渾身一軟,往地上坐了下去。

  「洛年,你……你沒事吧?」剛剛躲在一旁發抖的黃宗儒,首先奔了過來。

  「不知道。」沈洛年也莫名其妙,剛剛明明胸口很痛,現在似乎好了不少。

  「我看看。」一個似乎是醫護兵的青年士兵,拿著醫藥箱奔了過來,把沈洛年胸口衣服掀起,拿著大塊棉花清理血漬,這才察覺傷口似乎沒想像中深。

  這樣的傷口不像能透過去啊,後面怎會有傷?……他疑惑地看了看,把沈洛年背後衣服也扒開,果見背上也有一大片鮮血,但是傷口卻遠比想像中小,這醫護兵看不懂這前後傷勢怎麼造成的,迷惑地上藥,再用繃帶把沈洛年前後綁住,這才讓幾個士兵把沈洛年放上擔架,運到貨車上。

  上了車,沈洛年發現賴一心也一樣躺在擔架上,剛好和自己並排,葉瑋珊正煩惱地蹲坐在一旁,她看到沈洛年,微微一驚,站起說:「你……傷還好嗎?」

  很明顯,她剛剛完全忘記自己了,沈洛年心中暗罵,又不禁覺得想笑,只好搖頭說:「我還好,妳和一心沒事吧?」

  「一心只是氣岔昏過去,還有一些內傷,休息就會好了。」葉瑋珊坐到沈洛年身旁,用手絹擦抹沈洛年染血的嘴角,疑惑地說:「如果傷不重,你為什麼會吐血?肺受傷了嗎?」

  「嘴巴撞破吧。」沈洛年說。

  「撞破……那……妖怪明明把你挑起來……」葉瑋珊此時似乎有點頭暈,她扶著頭說:「是我看錯了嗎?」

  「大概是。」沈洛年說。

  「對了……」葉瑋珊有點尷尬地說:「謝謝你,剛剛救了我。」

  如果真的很感激,就不會把我忘了啦!沈洛年心中雖然這麼想,表面上卻搖搖頭,沒說什麼。

  「我沒遇過這麼強的妖怪……太慌張大意了,不然不會這樣。」葉瑋珊咬著唇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妖怪強怎算妳的錯?」沈洛年莫名其妙。

  「這妖怪似乎不會飛。」葉瑋珊低聲說:「我該儘量運外炁騰空攻擊,這樣一心不用持續硬拼,我也沒有危險……更不會連累到你。」

  媽的原來妳會飛?那可就真是妳的錯了!沈洛年一翻白眼,正想念上兩句,但看葉瑋珊一臉難過、自責的模樣,實在不好意思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只好說:「下次記得就好。」

  「嗯。」葉瑋珊深吸一口氣,恢復成平常的表情,對沈洛年說:「不舒服隨時叫我。」

  「知道了。」沈洛年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傷口,心中暗暗有些不安。

  「怎麼?會痛嗎?」葉瑋珊眼尖,見沈洛年摸著胸口皺眉,不禁問。

  「不。」沈洛年連忙說:「沒事。」

  事實上,沈洛年皺眉的原因卻是——不知為什麼,已經不大痛了。

  沈洛年很清楚,剛剛那妖怪的短矛確實穿透了自己胸口,那時鮮血和肺泡混在一團,自己不但猛咳血,還差點喘不過氣,但隨著時間過去,胸口的疼痛就不斷減輕凝合,剛剛醫護兵檢查的時候,連背後的傷口都縮了起來……現在如果打開繃帶,說不定連胸前傷口也變小了。

  自己到底還算不算是人類啊?沈洛年想了想突然說:「瑋珊。」

  「嗯?」葉瑋珊馬上湊近。

  「我想問個問題……變體後,傷勢會痊癒得比較快嗎?」沈洛年問。

  「當然。」葉瑋珊點頭。

  「會多快?」沈洛年問。

  「看傷病的種類。」葉瑋珊想想說:「筋絡穴脈血氣之類的問題,以炁貫通好很快,但受傷或骨折之類的,就沒這麼快了……比如一般骨折,大概要三到五個月時間,已經變體引炁的人,也得花兩、三個星期,當然,如果配合一些比較先進的醫療技術,比如手術固定、超音波治療之類的,又會更快。」

  兩、三個星期?不,自己痊癒的速度沒這麼慢。

  「瑋珊……」黃宗儒一臉慚愧,低聲地說:「對……對不起,我幫不上忙。」

  「還沒變體,幫不上忙很正常,別介意。」葉瑋珊搖頭說。

  「最後那個雪白色、很漂亮的大狗,是怎麼回事?」黃宗儒遲疑地說:「也是妖怪嗎?還是和宗派有關?」

  「和我們無關,應該是妖怪。」葉瑋珊表情嚴肅起來,沈聲說:「但這種大妖這時不該出現,而且為什麼會幫助我們?那人形妖被那大狗妖一咬毫無抵抗力,若是對我們動手,恐怕全部都會被吃光。」

  說她是大狗妖?她可是會生氣的,沈洛年偷偷吐著舌頭。

  「我已經聯絡好了,下山後,我帶一心去讓宗長看看,順便問這件事。」葉瑋珊說:「另外會有一台救護車送洛年去醫院,宗儒你方便陪他去嗎?」

  「當然、當然。」黃宗儒馬上說。

  「我不用去醫院。」沈洛年忙說:「回家自己換藥就好。」

  「胡說什麼?」葉瑋珊臉微沈說:「你渾身都是血,怎麼可以不去醫院?那短矛上面也不知有沒有毒,要去全身檢查一下!」

  唔……這美女似乎有點激動,和她爭下去太麻煩,此時沈默是金,沈洛年眼睛轉了轉,乖乖閉嘴。

  軍車駛出山道,剛接回北宜路,果然有兩輛救護車在下面等候,眾人和那些神魂未定的士兵們告別,葉瑋珊又交代了幾句,四人這才分別上了兩台救護車,至於那兩個李宗青年,似乎沒臉和他們打招呼,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

  分車而行後,過了大約十分鐘,沈洛年開口說:「宗儒,他們的車還在後面嗎?」

  「轉別的路走了。」黃宗儒往外望望,回頭說:「怎麼?」

  「那不用去醫院了。」沈洛年突然坐了起來,把旁邊隨車的醫生嚇了一跳,沈洛年努力對那人擠出笑容說:「我朋友擔心過度,我其實沒事,不用去醫院。」

  「呃?」醫生看著沈洛年上身滿滿是血的繃帶和外衣,張大嘴說:「怎會沒事?」

  「那是別人的血。」沈洛年胡扯說:「我身上只有小傷口,嚴重的那個坐另一台了。」

  「還是去檢查一下吧?」醫生不放心地說。

  「不用、不用。」沈洛年眉頭微皺說:「我討厭去醫院,要我簽什麼切結書都可以,讓我下車。」

  醫生見狀也不好再說,通知了司機,在新店捷運站把兩人放下車。

  總算不用去醫院,沈洛年這才松了一口氣,到醫院後,若被發現傷口複元速度古怪,那可不大妙。

  「真的沒事嗎?」黃宗儒雖然也擔心,卻挺相信沈洛年的話,畢竟他剛剛嚇得閉上眼睛,沒親眼看到妖怪矛挑沈洛年的那一幕,所以也不大清楚沈洛年的傷勢有多重。

  「沒事。」沈洛年說:「回家吧,你家住哪兒?」

  「樹林,我先送你回板橋,再換車過去。」黃宗儒靦腆地笑了笑說:「添良和志文也住那附近。」

  「你們是好朋友嗎?」兩人買了票,一面往月臺走,沈洛年一面好奇地問,黃宗儒和那兩人的氣味實在太不相同了。

  黃宗儒想了想才說:「我們認識很久,有時候會……一起玩。」

  不只是朋友,還會一起玩?沈洛年可真是意外,詫異地說:「玩什麼?」

  「你聽過『妖獸』嗎?」黃宗儒小聲地說。

  車子到了,沈洛年一面上車一面愕然問:「夭壽?」

  「不是,妖獸online!」黃宗儒說:「線上遊戲。」

  原來如此,難怪看來完全不同類型的人,也能玩在一起,看來那天他們不是在欺負黃宗儒,沈洛年搖頭說:「我沒怎麼玩線上遊戲。」其實沈洛年不是完全沒玩過,不過因為他個性獨來獨往,討厭組隊和交際,以現在的遊戲設計,他往往玩到一個程度就漸漸玩不下去,幾次後也就沒興趣嘗試了。

  「有興趣玩玩看妖獸嗎?」黃宗儒微笑說:「我家開網咖,到我家玩,不會收你錢。」

  「你家開網咖?」沈洛年吃了一驚。

  「對啊,每天都要做生意,所以也沒時間慶祝中秋。」黃宗儒說:「我們全網咖都一起跳遊戲、創公會,很熱鬧,添良和志文也常來。」

  想像著那種「熱鬧」的狀況,沈洛年頗有點抗拒,搖搖頭說:「還是算了,我真想玩的話,寧願在家裡玩。」

  「也可以呀。」黃宗儒說:「我可以拿光碟給你安裝,你家電腦跑得動吧?」

  「嘎?」沈洛年本只是敷衍兩句,沒想到提到遊戲,黃宗儒突然積極起來,不禁有點意外。

  「我們公會現在比較缺牧師。」黃宗儒又說:「不過還是看興趣比較好,你對哪種職業比較有興趣?防禦型、輔助型、攻擊型?近戰還是遠攻?喜歡打怪練功還是PK?喜歡多人對戰還是一對一?如果對任務故事不是太在意的話,我有辦法讓你在短時間內……」

  「等、等等!」沈洛年連忙打斷,吃驚地說:「你說話怎麼突然變這麼快?」

  「這個……」黃宗儒有點尷尬地說:「我清楚的事情……就會說得比較順。」

  「原來如此。」沈洛年不禁好笑,搖頭說:「想玩的話再跟你說吧。」

  「好吧。」黃宗儒想想又說:「懶得練的話,我可以借你高級的角色玩,就算自己練,有人帶也是很快的。」

  「好——好——知道了……」

  ◇◇◇◇

  好不容易到了板橋,告別黃宗儒之後,終於脫離線上遊戲的世界,沈洛年加快腳步往家裡走,回家得先換下這身血衣,順便看看胸口的傷是不是真的全好了。

  爬上五樓,沈洛年打開大門,還沒開燈,卻見沙發上一條白色的身影,那對紅色的目光正瞪著自己。

  是她嗎?怎麼變小了?沈洛年關上門,打開燈,仔細看著那個異獸,那異獸和剛剛出現的雪白巨獸果然一樣,但卻小了許多,連尾巴都算進去,只恰好和三人座的沙發同長,那顆腦袋現在只比人頭大上一點,不再像原來一樣可怖。

  「妳怎麼不變人了?」沈洛年打量著她,見她耳尖嘴長,確實有點像是狐狸,但是頸後一直到尾端那蓬鬆大片的白色長毛,和狐狸似乎又不大相同。

  異獸低嘶一聲,站起身向著沈洛年接近,到了一步之前,她突然人立而起,前腿搭到沈洛年肩膀上,鼻子湊在沈洛年面前。

  「怎……怎麼了?怎麼不說話?」沈洛年結巴地問。

  異獸對著沈洛年口鼻輕嗅了一下,沈洛年一怔,連忙張開嘴,並稍放鬆了對渾沌原息的控制,果然異獸跟著用力一吸,吸走了大片的渾沌原息,這才放開沈洛年,躍上沙發曲身而臥。然後她身子緩緩地扭動、變化著,先是頭部慢慢化成懷真的臉型,跟著身體也逐漸轉變,本來長度相同的四肢也逐漸符合人體的比例,那蓬鬆大片的長尾,更是不知縮到哪兒去了。

  沈洛年越看越不對,一個光溜溜的美女正逐漸成形,他連忙跑到浴室,取出一條大浴巾,蓋上懷真身軀,但這一蓋自然沒得看了,他不免又有三分後悔。

  非人形的狀態下,似乎不能說話,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依然沒吭聲,過了好片刻,直到手腳完全成形,雪白的頭髮轉為烏黑,渾身白毛盡沒,懷真才咳了一聲,怒衝衝地開口說:  「你這混蛋,到底幹了什麼?」

  「妳是狐狸精對不對?」沈洛年其實一直想問這句。

  「什麼狐狸精,你當我是什麼小赤狐嗎?我是仙狐!叫天狐也行!」懷真蹦了起來,伸手推了沈洛年腦袋一把。

  這下浴巾自然隨風亂飄,懷真曼妙的身材顯露無遺,沈洛年直了眼,忍不住嚷:「媽的,妳真讓我看我就不客氣了!」誰怕誰啊?這娘們骨子裡果然是妖怪,一點都不會害臊。

  懷真哼了一聲,撿起浴巾包妥身子,一面板著臉說:「你還沒回答我,你們怎麼把鑿齒搞出來的?」

  「什麼齒?」沈洛年一怔說:「那暴牙妖怪嗎?我不知道啊。」

  「還敢說不知道!」懷真又推了沈洛年腦袋一把:「現在根本不可能出現那種妖怪,一定和你的原息有關。」

  「那種很稀奇嗎?還不是被妳一口吞了,妳能出現不就更奇怪。」沈洛年不甘願地說。

  「我是一直留在凡間沒走啊!」懷真說:「而且在這種環境下,為救你而現形,不知耗掉我多少元氣!連變成人形的力量都沒了……而且變人的過程身體有多不舒服你知道嗎?還有!變回原形,害我當時穿的衣服全破了,那件我很喜歡的,你怎麼賠我?」

  懷真每罵一句,就推沈洛年腦袋一把,一路罵下去,沈洛年頭都搖昏了,連忙起身逃開說:「別推了,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對啦,妳怎麼會剛好來救我?」

  「對了,還有這件事!」懷真氣呼呼地說:「可惡,伸手出來,我要解咒!」她一面把左手無名指舉了起來。

  「怎麼了?」沈洛年愕然說。

  「我被騙了!」懷真說:「咒誓果然是相稱的!你還記得誓言內容嗎?」

  「就是我讓妳自由吸取原息,不是嗎?」沈洛年說。

  「後面還有一句——『直到永遠』對不對?」懷真憤憤地說:「因為前面是你的責任,後面這句變我的責任了!」

  「嘎?」沈洛年不明白。

  「就是萬一不能直到永遠,變成是我違咒啦!」懷真氣鼓鼓地說:「我好端端在修煉,突然血冰戒化成冰針反噬穿心,差點把我痛死,我只好從山裡一路沖去找你!果然你這傢夥正在找死!真是差點被你害死。」

  「我不知道會這樣啊,直到永遠?」沈洛年還是搞不大懂:「那萬一我老死了呢?」

  「誰管你為什麼而死?反正只要你肯讓我取用原息,萬一不能直到永遠都變成我的錯,這樣總有一天會害死我,我幹嘛陪你這種短壽人類一起死?」懷真說:「快,先解咒再說,另外重新立一個相稱的咒。」

  沈洛年無可奈何,只好伸手說:「怎麼解?」

  「兩手遙對、誓指輕觸……你貼這東西幹嘛?」懷真一把撕掉OK繃,一面說:「跟我說——事無常、心易變、緣已滅、咒應散。」

  兩人說完,懷真一面喃喃施法,之後一股柔柔的力量緩緩從兩人指間泛出,懷真連忙低頭查看,但她隨即驚呼說:「為什麼沒取消?」

  沈洛年一看,果然手上的血冰戒還在。

  「為什麼!」懷真瞪著沈洛年:「你沒有真心想取消對不對?」

  「啊?」沈洛年呆了呆,這才說:「有啊。」

  「那怎會還在?」懷真生氣地說。

  「也許……」沈洛年想了想,抓抓頭說:「我心底隱隱覺得,其實保留這誓言好像也不錯。」

  「不行啦!」懷真瞪大眼,抓著沈洛年肩膀搖說:「心裡一點留戀都不可以有,快,重來一次。」

  「好吧……」

  兩人就這麼重複了七、八次,卻一直沒法成功,懷真耐性盡失,猛一伸手掐著沈洛年脖子說:「臭小子,你真想害死我是不是?」

  「呃……」沈洛年被掐得舌頭往外吐,他漲紅著臉,眼看快要沒氣,懷真指上血冰戒倏然溫度遽降,似乎又要發作,她一怔,放開沈洛年的脖子,捂著臉哭泣說:「你怎麼這樣啦!無賴啦!」

  「我不是……咳咳……故意的。」沈洛年摸著喉嚨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儘量讓自己真心的。」

  「我得永遠保住你性命,這種好事你怎會真心想放棄?」懷真嗚咽地說。

  「說得也是,難怪這麼難。」沈洛年看著懷真說:「不過我怎麼覺得妳好像在假哭?」

  懷真一呆,想起對方身負渾沌原息,媚惑之術無用,只好放下手瞪著沈洛年,扠腰說:「可惡,騙不過你,反正你無賴啦!」

  「好啦,這件事先放一邊。」沈洛年頭疼說:「我說真的,我會努力放棄咒誓的,妳先說說那個什麼齒怎麼來的。」

  「什麼齒!鑿齒!這我還要問你呢,你們那些人到底幹了什麼?怎麼招惹到鑿齒的?給我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懷真瞪眼說。

  沈洛年只好把今晚的動作說了一遍,當他說到李宗兩人加上葉瑋珊都沒能開啟門戶,接著自己好心湊上一腳的時候,懷真又是一掌揮了過來,一面說:「你白癡啊!」

  「又怎樣了啦!」剛剛至少還有理由,這下卻是沒頭沒腦地挨揍,沈洛年終於火了起來,大聲說:「會痛耶!妳他媽的白毛大狗妖!」

  「你說什麼?找死!」懷真往前一撲,推倒沈洛年,壓在他身上,又把他脖子掐住,但血冰戒隨即又起反應,懷真一呆,憤憤地鬆手跳起罵:「混蛋。」

  「媽啦!」沈洛年爬起身罵:「要宰我爽快一點。」

  「能宰你的話,還選日子嗎?」懷真怒目說:「居然敢罵我,你欺負我不敢動你,無賴!」

  「妳若沒動手動腳,我罵妳幹嘛?」沈洛年瞪回去說:「到底誰欺負誰?」

  懷真一想,倒也消了氣,噘起嘴說:「不打你就是了,你也不準亂罵我。」

  「隨便啦。」沈洛年哼聲說:「剛剛說到哪兒?妳幹嘛生氣?」

  「笨蛋……平常能開啟門戶,那時突然開啟不了,就代表有問題,你居然還用原息湊熱鬧,我當然生氣。」懷真罵完,想想突然莞爾一笑說:「你這人類居然會和我吵架,這倒是有趣。」

  「幹嘛,沒人跟妳吵過架啊?」沈洛年說完,突然想起,懷真身負那喜欲怪氣,說不定還真的沒人會跟她吵架。

  懷真沒回答這句,只接著剛剛的話題說:「你說他們已經在那兒抓了好幾次妖?」

  「嗯。」沈洛年點頭。

  「那兒月圓之夜會有通道,可能已經被注意到。」懷真說:「可能那鑿齒恰好醒來,起了興致,所以占住那個通道,想先一步來人間,笨蛋。」

  笨蛋是罵自己還是鑿齒?沈洛年不是很確定,只好不吭聲。

  懷真又說:「因為他把別的小妖怪都趕走了,而他們三人合力所開闢的通道,又沒法讓具有較大妖炁的鑿齒通過,本來這樣就沒事……」

  「呃……」沈洛年說:「所以是因為我……」

  「對!」懷真又想扁人,手剛舉了起來,卻見沈洛年已經開始瞪眼,她不禁好笑,放下手說:「你這笨蛋,渾沌原息隨便散溢就會打開小通道了,何況你集中往外送?找死嗎?」

  「不敢了。」沈洛年摸摸自己的胸口說:「我的傷好得很快,妳知道怎麼回事嗎?」

  「渾沌原息是最純粹的元初生命之力,恢復力強並不奇怪。」懷真說:「除非你受到致命傷害,也許不容易死……」

  「怎樣算致命傷害?」沈洛年問:「砍頭嗎?還是心臟被挖掉?我剛受的傷……其實已經很致命了。」

  「反正你應該是有生命危險,不然血冰戒不會有反應。」懷真突然生氣起來,瞪眼說:「又不是我被鳳凰換靈!誰知道這麼多?」

  「唔……」看樣子她想起被自己撿便宜的往事,沈洛年咳了咳說:「我去換個衣服,妳呢?總不能穿浴巾出門,拿些我的衣服給妳?」

  「隨便!」懷真正在火大,哼聲說:「你們這些人類,自己把毛退化到得找衣服穿,最後卻規定大家隨時都要穿衣服,真是莫名其妙。」

  「是、是……」沈洛年一面敷衍,一面走進房間,他先脫掉滿是血的上衣,拔下繃帶、抹掉血漬,果然連前胸的傷口都已合口,只留下一條長條形肉疤,沈洛年摸摸胸口,雖然裡面仍隱隱作痛,但表面已經看不大出來。

  「喂!臭小子,不要包太緊的。」懷真在客廳嚷:「我不喜歡褲子!」

  「別找麻煩!我家哪來的裙子?」沈洛年往外喊:「找松點的就是了,妳走了以後,自己換喜歡的。」

  「走?我不走了!」懷真叫:「咒誓沒取消之前,我得看著你這笨蛋!省得被你害死!」

  「嘎?」沈洛年叫:「不走是什麼意思?妳想住哪?我家又沒多餘的房間。」

  「管你的!我在你家住定了!咦……咦……那個……洛年……來一下。」懷真聲音突然小了三成,柔和許多。

  怎麼突然客氣起來,叫起名字了?剛剛不都是「白癡、笨蛋、臭小子」地亂罵?沈洛年往外一探頭,一驚之下,手上拿的衣服一下子全掉到地上。

  卻是大門正敞開著,叔叔沈商山和四個年輕男女,提著一袋袋啤酒、零食,一群人站在門口,正看著裹著浴巾的美豔裸女懷真發呆。

  沈商山的目光,從懷真身上,轉到了沈洛年,見他也赤裸著上身,沈商山倒吸一口氣,乾咳了兩聲說:「這……我們五分鐘之後再進來。」一面扶著額頭,把鐵門又關上了。

  媽的,完蛋了……沈洛年張大了嘴,這下該如何解釋?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55:19

第一集  第八章  不想叫我嬸嬸嗎?

  幾分鐘之後,已經套上上衣的沈洛年,有點尷尬地打開鐵門,把在門外吹風的幾個人請入屋中。

  至於懷真,這時倒是挺安分地穿上沈洛年準備的運動長褲和外套,靜靜站在一旁,雖然衣服裡面是空空如也,倒也不用計較。

  這時沈商山也已作足了心理準備,看看懷真又看看沈洛年,他平靜地說:「女朋友?介紹一下。」

  既然讓叔叔看到剛剛那場景,這時若說不是女朋友,麻煩可就更多了,沈洛年含糊地應了一聲說:「她叫懷真。懷真,這是我叔叔。」

  「叔叔好。」懷真看似乖巧地叫了一聲,跟著也對其他人微笑說:「大家好。」

  剛剛懷真全身赤裸,只裹著一條浴巾,眾人雖然不是沒看過這種場面,但禮貌上總不好多看。此時不用顧忌,仔細一打量,兩個年輕男子眼睛立刻發直,轉都轉不開,另兩個女子雖然好些,但望著懷真的目光中,卻有點又羨又妒的味道。

  沈商山則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懷真,過了片刻才說:「可惜。」

  可惜什麼?沈洛年莫名其妙。

  「近年不流行鳳眼、鵝蛋臉,不過要是能把妳的氣質拍出來……」沈商山說:「小姐,妳對演戲有興趣嗎?」

  「演戲?」懷真妙目一轉,指著電視說:「就是那裡面……放的東西嗎?」

  「不,我是電影導演。」沈商山看了沈洛年一眼說:「洛年完全沒提過?」

  「沒有啊。」懷真瞄了沈洛年一眼,給他一個眼色。

  「她沒興趣的。」沈洛年打圓場,一面說:「叔叔怎麼回來了?」

  「今天中秋節,我看進度還不算趕,讓劇組放假。」沈商山轉頭,瞅著沈洛年說:「這幾個年輕人老家在南部,臺北沒親人,我就邀他們回家坐坐……咦,怎麼都呆了,把吃的打開來啊,自己動手。」

  這一喊,那幾個人才回過神,把食物攤放在沙發桌前,邊吃邊喝,一面不時偷看懷真。

  沈商山拿著啤酒,瞄了沈洛年一眼說:「按道理,未成年是不該喝的,但你反正……想喝嗎?」

  「不用了。」沈洛年搖頭說:「叔叔你們喝,我們進房間。」

  「去吧。」沈商山也不攔阻,揮揮手讓兩人去了。

  沈洛年連忙拉著笑咪咪的懷真往房內走,至於那幾個年輕人臉上的失望神色,自然不用理會。

  「倒楣透了,怎麼剛好讓妳遇到叔叔。」沈洛年把桌前椅子讓給懷真,自己坐在床上,憤憤地說。

  「我打算住你家。」看沈洛年煩惱,懷真可有點得意,笑嘻嘻地說:「不用跟你叔叔說一聲嗎?」

  「別開玩笑了。」沈洛年瞪眼說:「妳住這怎麼妥當?」

  「不然你跟我去山裡。」懷真說:「這種烏煙瘴氣的都市,我才受不了呢。」

  「那更不行,我還要上學……」沈洛年頓了頓,有點尷尬地說:「妳畢竟是女的……我們……住一間房不大好吧。」

  「不然我去媚惑你叔叔。」懷真起身說:「只要讓他做一次,包準讓他死心塌地,求我住他房間,但要是他以後整天只想做,身體變差、壽命變短不關我事喔。」

  「什麼?」媽的這算什麼仙?果然是妖怪!沈洛年忙拉著懷真說:「我房間給妳住,別胡鬧。」

  「不想叫我嬸嬸嗎?」懷真吃吃笑說:「我滿足不了你喔,別的男人還簡單點。」

  「什麼……什麼意思?」沈洛年不明白,有點尷尬地問。

  「一般男人,只要小施媚術,讓他作個春夢,就能讓他滿足。」懷真瞄著沈洛年說:「媚術對你沒用,我沒辦法讓你作夢。」

  「作夢?」沈洛年愕然說:「你剛說讓我叔叔做……是說作夢?」

  「當然啦。」懷真一怔,板起臉說:「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我又不是你們人類,每天都在發情,隨時可以做!」

  「這樣說好難聽。」沈洛年尷尬地說:「就說讓妳住這了。」

  「本來就沒什麼好在意的。」懷真哼聲說:「你還太重視外相,明知道我不是女人,還把我當女人?」

  「誰教妳變成這樣?」沈洛年無奈地說:「妳乾脆變回狐狸好了,我跟叔叔說養了一隻……動物,還比較好解釋。」

  「人和狐口腔和聲帶的構造都不同,那樣子不能說話……」懷真別過頭哼了一聲說:「而且我喜歡穿漂亮衣服。」

  「剛剛才嫌人類穿衣服麻煩。」沈洛年瞥了懷真一眼說。

  「喜歡穿不代表整天都想穿;而且就算是原形,我的喜欲之氣還是有作用的。」懷真往椅背一靠,蹺起腿說:「到時少了顧忌,每個人都過來摸摸抱抱甚至想抓我回去,不就更麻煩?在人類的世界還是人形方便。」

  說得也是,沈洛年歎了一口氣說:「隨便妳了。」

  「放心啦,我在外面都會假裝是你姊姊,不會妨礙你求偶的。」懷真笑說。

  「不談這個。」沈洛年聽不下去,揮手說:「跟妳說別的事。」

  「什麼事?」懷真眨眨眼說。

  「你不是想知道一心、瑋珊他們怎麼修煉的嗎?」沈洛年說。

  「是呀!」懷真睜大眼睛說:「快說。」

  「得從歷史開始講……嘖,差點忘了,他們說那是秘密……那我還該說嗎?」沈洛年雖然不是一言九鼎的個性,但對方既然這麼重視這秘密,隨便說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人,想到此處,他不禁有三分遲疑。

  「還不簡單。」懷真笑說:「姊姊也去加入,你猜那個一心弟弟會不會通通告訴我啊?」

  「呃……」沈洛年好笑地說:「妳一定要知道就是了?」

  「對啦,所以你先說沒關係。」懷真說:「我真的可以加入啊,否則怎麼看著你?」

  反正若是不說,自己想問的也沒辦法問,沈洛年當下把自己知道的部分解釋了一遍。

  「煉妖、變體、引炁啊……」懷真聽完之後,微微皺眉說:「大概懂了,原來這種道術傳開了啊……以前會的人很少呢。」

  「我接觸妖質時的反應和正常人不同。」沈洛年說:「妳知道為什麼嗎?我還可以變體嗎?」

  「你還變什麼?」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說:「轉仙三法中,這是最原始基本的,換靈則是最高級全面的,低級怎麼可能蓋過高級的?」

  「咦?」聽起來好像很厲害,沈洛年吃驚地說:「那我能用原息攻擊妖怪嗎?就像瑋珊那樣。」

  「不行。」懷真搖頭說:「我說過了,渾沌原息是純粹的元初生命力,雖然有很強大的恢復力,但完全沒有攻擊力。」

  「啊?」沈洛年一呆說:「那怎麼說高級?」

  「這就是鳳凰的性質啊,她本就是生命之母,鳳凰之炁——渾沌原息不是用來攻擊用的,平常放出散開時,就像是妖、仙生活必須的空氣一樣。」懷真說:「但是在高度凝聚的狀態下,可以吸收化散掉任何的妖炁和內外炁,所以如果有人攻擊你,記得用凝聚的原息護身,那就只有最基本的物力可以打傷你。」

  「物力?」沈洛年不懂。

  「你把原息運到手掌上。」懷真說。

  「會散出去。」沈洛年擔心地說。

  「控制它凝聚在體表。」懷真說:「溢出一點的話還好,濃點。」

  反正有她在旁,真冒出妖怪也不用太擔心,沈洛年嘗試著控制原息,彌漫在手掌外表,一面想,這挺像葉瑋珊攻擊之前,把外炁收到體外的模樣。

  「感覺到妖炁了嗎?」懷真伸出食指說:「我只運了一點點。」

  「有。」沈洛年點頭說:「一股炁息。」

  「兩個月過去,你身體強度增加的還不多,但感覺能力已經提升了些。」懷真跟著伸指彈向沈洛年手掌,那股妖炁倏然化入渾沌原息之中消散,懷真指頭則啪的一下輕敲在沈洛年掌心上,讓沈洛年手掌往後稍退了半分。

  「最後撞上你的力量,就是剩下的物力。」懷真說:「由手指的速度、重量、接觸面,結合出來的物力。」

  「這種情況下,重量好像該說品質,物力大概就是能量……動能之類的。」沈洛年說。

  「是嗎?你們現在新名詞好多,我會搞混。」懷真不管重量和品質的差別,跟著說:「接下來你把原息收起。」

  沈洛年照著吩咐做,然後懷真又凝聚了妖炁,在他手掌上一樣輕彈一下,倏然那股妖炁爆開,將沈洛年的手掌往後直甩,啪的一下撞在臉上。

  「媽啦!」這一下可不輕,沈洛年捂著臉說:「妳又幹嘛?」

  「嘻嘻。」懷真扮個鬼臉,得意地說:「想學東西總得付點代價。」

  「可惡!這臭狐狸……」沈洛年摸著臉,不知該不該報復。

  「不過如果對方用妖炁加速攻擊,因為速度提升的關係,就算化散了妖炁,物力一樣很大。」懷真說:「也就是說,只有遠距的外炁遙攻不用擔心,武器砍上來還是會受傷的。」

  「那……」沈洛年說:「可以讓我動作變快、力量變大嗎?」

  「隨著換靈的過程,體質會慢慢轉變,基本的體能、反應能力確實會增強。」懷真說:「但是渾沌原息本身不具備爆炸力、破壞力、推動力,不能像炁一樣能提高攻防能力,不管是力量、速度、強度都不行。」

  「那不就是都沒用嗎?」沈洛年瞪眼說:「不能攻又不能防,妳當初幹嘛在那等三千年?」

  「我早就說過了,對你這種普通人沒用!」懷真目光一轉,小嘴微微上翹說:「我就不同了。」

  這狐狸精似乎隱藏著什麼沒說?沈洛年瞄了懷真一眼,也不追究,轉念說:「既然這樣我也不用加入道武門了,這一個多星期每天揮匕首,都是白辛苦,揮得再準也沒用,明天去退出。」

  「不行。」懷真搖頭說:「以後妖怪會變強,我可不能老是變形幫你,還是要靠他們,我是最後一道防線。」

  「那到時候人家叫我去變體怎麼辦?」沈洛年說:「把人家存半天的妖質浪費掉,然後等著被踢出門戶?」

  「這個……」懷真也不知怎辦,只好皺眉說:「先撐到那時候再說吧?」

  「這樣太過分了啦。」沈洛年說:「他們搜集妖質好像搜集得很辛苦。」

  「那是小事情啦。」懷真說:「幾隻小妖就夠人類初步變體了,現在還算好抓,大不了你渾沌原息往外放放,抓幾隻給他們充數。」

  說的也是,自己沒別的能力,倒是能招妖引怪,這樣還說得過去。

  「對了。」懷真突然說:「上次要你揣摩鳳凰的能力,結果呢?」

  「什麼都沒有。」沈洛年想到就有氣,悶悶地說:「連什麼能力都不知道,怎麼體會?」

  「我也不知道細節啊……」懷真想了想說:「說不定是因為你不瞭解仙界,所以才感受不到……那先體會看看仙界如何?」

  「怎麼體會?」沈洛年一呆。

  「你把原息散到全身體表,好好維持著。」懷真說。

  「唔?」沈洛年呆了呆說:「沒問題嗎?萬一散出去不會又搞出暴牙妖怪吧?」

  「沒問題啦,我剛剛才吸掉一大堆,現在剩不多,頂多是小妖怪,交給我處理。」懷真說:「而且鑿齒能來,是因為四人合力,加上特殊地形氣脈才產生夠大的通道。」

  「喔……」沈洛年點點頭,照著懷真的建議嘗試,把渾沌原息遍佈在自己體表。

  渾沌原息果然是發散性的炁息,佈滿體表的時候,沈洛年馬上感受到一股往外膨脹的力量,很難抑制住,果然下一瞬間,原息就開始往外飄散。

  「不對、不對。」懷真說:「從喉嚨往下送去胸腹交界處,再從體內往外放,經過身體之後,接下來才凝聚於體表,不要直接凝在體表。」

  「唔?」沈洛年說:「瑋珊就是在體表凝聚的。」

  「因為她要利用這股外湧的力量,在縮漲之間,化成攻擊的威力。」懷真說:「這是最基本的道術,他們借著心念將外炁控制在體表,就像是把彈簧壓縮一樣,可以增加瞬間爆出的威力,但是你反正不能用原息攻擊,不用多費這種工夫。」

  「哦?」沈洛年照著懷真的指示,把原息送入體內再往外送,這才知道為什麼這辦法比較簡單,這時凝聚的範圍,變成從體內一直到體表之間,有一層緩衝的空間,比只在體外凝成薄薄一層,當然容易很多。

  「就是這樣。」懷真說:「這樣你的身體浸透在原息之中,身體的變化會比較快,也該比較容易體會到仙界。」

  「那為什麼當初要叫我放喉嚨下面?」沈洛年問。

  「這……」懷真說:「這是階段性的,先教會那個,再教這個。」

  沈洛年瞄著懷真說:「我好像慢慢知道妳的意思了。」

  「什麼?」懷真妙目一轉,避開沈洛年的目光。

  「妳剛騙我喔?」沈洛年說:「感覺那不像真話。」

  「可惡!」懷真忍不住笑出聲,她咬著下唇說:「你的渾沌原息慢慢生效了,以後不能騙你了。」

  「真是騙我?到底怎樣啦?」沈洛年瞪眼。

  「喉底確實是比較好的集中處啦。」懷真耍賴般地說:「我只是沒教你反送入體的運用方法而已,幹嘛這麼計較?」

  這妖怪對自己似乎沒什麼惡意,但總有什麼事情隱瞞著,反正再問下去她大概也不肯說吧?沈洛年不再提這事,一面體會著原息浸透身軀的感覺,一面說:「他們還說要用炁貫通武器,我需要這樣做嗎?」

  「可以呀。」懷真說:「雖然不知道你可以用渾沌原息做出什麼事來,但日後如果想讓武器也辦到,當然要讓武器和原息彼此熟悉。」

  那柄匕首拿到後,就一直放在抽屜裡,正好拿出來玩玩,沈洛年一面維持著原息的狀況,一面取出匕首,緩緩將原息往匕首上運去。

  果然換個東西就不大好控制了,感覺不大容易催入,沈洛年微微皺眉,多用了一點心力催動,倏然原息沖出匕首,沈洛年心一慌,體表的跟著失控,大片往外散開。

  「一隻!」懷真左手急伸,如閃電般地對空一捏。

  沈洛年一面急忙收斂原息,一面說:「出現了嗎?」

  「對呀。」懷真手中似乎有東西正在扭動,她笑著說:「他們都怎麼處理?擊散妖炁收著嗎?」

  「對。」沈洛年說。

  「那我們先存著。」懷真右手伸指一戳,只聽噗的一聲,那東西隨即靜了下來。

  「看來妳不在的話,我不能練這法門。」沈洛年說。

  「對吧,還怪我當初不教你。」懷真想想又說:「這法門不是時間越久越好,是體會越深越好……時間久只能使你身體變化速度加快,對悟出能力恐怕沒幫助,你最好專心點感覺內外產生的變化。」

  「我可不能太專心,否則時間會……」沈洛年說到這兒,突然一怔,如果照懷真這麼說,那時間變慢的能力,豈不是剛好用來體會?當下沈洛年心神集中,開始仔細地體會周圍的變化。

  懷真見沈洛年說到一半,突然安靜下來,她也不多問,就這麼坐在一旁,隨手翻看著沈洛年書桌上放著的小說。

  突然間,她感覺到周圍氣氛似乎有點改變,似乎沈洛年的原息又外散了,懷真目光一凝,正準備抓妖,突然下一瞬間,那股原息又收了回去,懷真不禁有點訝異,瞄了瞄沈洛年一眼,她突然想通原因,跟著臉上露出微笑,又繼續看書去了。

  卻是沈洛年此時運用著那不大好用的時間能力,提高集中力,體會著自己身體內的狀態。在這過程中,他偶爾仍會不慎將原息放出,平常也許需要兩秒才能反應過來往回納,這時卻只須一刹那間就能反應,馬上便將原息收了回去,連空間縫隙都來不及產生……畢竟原息的操控著重在心力,只要心念反應速度提高,自然能加快。

  此時沈洛年將時間控制得不太快也不太慢,選了個現在比較能輕鬆應付的流逝感,為了避免太過疲累,他每提升個幾分鐘,還會稍微休息一下。這麼努力了近二十分鐘,沈洛年終於支持不住,一面放鬆心神一面將原息收回喉嚨處……畢竟自己還不習慣放到全身,萬一散出去就麻煩。

  「累了?」懷真說。

  「累死了。」沈洛年頭昏腦脹地說。

  「這能力用在這種地方不錯!」懷真笑說:「不用護法太久。」

  現在肯說不錯了?那時還罵得要命呢,沈洛年看著懷真手中的小說說:「妳也看小說?字看得懂嗎?」

  「不認識的字就跳過,唉,以前沒這種東西耶。」懷真說:「我第一次看的時候,還以為是真的,迷糊了好久。」

  「我這能力也挺適合看小說。」沈洛年得意地說:「很省時間,一下就可以看完。」

  「不用想辦法找好處了啦,不看最省時間。」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把書扔在一旁。

  沈洛年哼哼說:「我想去洗個澡,準備睡覺了,妳呢?」

  「你睡吧,我出去一陣子。」懷真笑說:「找人作個夢,弄點錢,買些衣服。」

  「妳錢都這樣來的啊?」沈洛年訝異地說。

  「對呀。」懷真歪著頭說:「找個有錢人,陪他聊聊玩玩,跟他要些東西,最後去旅館讓他作個可以懷念一輩子的美夢,很公道吧?」

  「不大好吧。」沈洛年嘖嘖說:「雖說對方可能很滿足……但還是很像騙錢。」

  「那不然呢?」懷真眉頭一蹙說:「直接搶的話,那些人好像會比較傷心。」

  「當然不能搶。」沈洛年心念一動,忙說:「妳上次給我的還在,用那些就好。」一面從床下抽出那一包。

  「喔?早說嘛!」懷真拿了幾叠鈔票,隨便塞到褲子口袋和上衣口袋,一面搖頭笑說:「其實你也別太在意這種小事,過一段時間,這種東西大概都沒用了。」

  「錢怎會沒用?」沈洛年詫異地說。

  「鳳凰已經回來人間,隨著渾沌原息彌漫,仙界和人界重合只是早晚的事。」懷真站直身子說:「你們人類把這世界變成這麼髒亂難看、臭氣沖天……你以為日後從仙界重返的億萬妖怪、神仙,每個都和我一樣不在乎嗎?」

  自己是不是聽到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沈洛年一呆,只見懷真一面往外走一面笑說:「人類的快樂日子,沒剩多久了啦……萬物之靈?呵。」說到這兒,懷真輕輕一笑,打開房門離開。

  沈洛年呆了好片刻,這才想起自己打算洗澡,他走出房門,連沈商山在內的五人,正一面開著電視一面吃喝,五個人裡面有四個在抽煙,滿屋子都是煙味,看到他出來,眾人只瞄了他一眼,也沒人多說什麼。

  沈洛年對眾人微微點了點頭,走入浴室,很快地沖了個澡。當他走出浴室,正想回房間時,沈商山突然起身說:「洛年,有空聊一下嗎?」

  沈洛年其實很累了,但叔叔難得回來,剛剛的狀態又有點特殊,自是不好拒絕,沈洛年只好點了點頭。

  「進你房間聊。」兩人走入沈洛年的小房間,分別坐下,沈商山想了想才開口說:「我除了基本的經濟支援外,其實也沒怎麼關心過你,我一直覺得你也不大需要我擔心,所以到這種時候,我似乎也沒什麼資格干涉你的生活。」

  要不是懷真,叔叔怎會突然跑來說這一串?沈洛年只好悶悶地嗯了幾聲。

  沈默了片刻,沈商山接著說:「那女孩似乎比你年長?」

  沈洛年點頭說:「對。」大概大個幾千或幾萬年吧……

  「那個……」沈商山遲疑了一下說:「基本的防護措施都有做吧?」

  媽啦!沈洛年在心中痛駡了懷真好幾句之後,這才勉強點頭。

  「有沒有需要錢的地方?」沈商山又說:「你父母留下的錢,我放在銀行定存,本來打算等你高中畢業以後再給你,如果……」

  沈洛年忙說:「叔叔,我不缺錢。」床底還有幾百萬呢。

  「那就好。」沈商山歎了一口氣,站起說:「那我沒什麼要說的了,你似乎還是不需要我操心。」

  這話裡面似乎帶點難過的意味?沈洛年微微一怔,難道叔叔比較希望自己偶爾也讓他煩惱一下嗎?

  走到房門口,沈商山開門之前,想想突然回頭說:「她穿的好像是你的衣服?」

  「呃……」沈洛年呆了呆才說:「她的衣服,弄破了。」

  沈商山微微一怔,遲疑了一下才說:「最好別玩太危險的……」想了想,似乎還是難以措辭,他終於搖搖頭走出門外。

  沈洛年長歎一聲,關燈倒在床上,想了想近日總總,不由得有點頭疼,不過他畢竟十分疲累,不久之後,便沈沈地進入夢鄉。

  ◇◇◇◇

  次日早上,並沒看到懷真,沈洛年有點放心又有點失望,這狐狸妖怪說話本就不老實,也許昨晚她只是興致一起才說要留下,出去玩玩之後又後悔了也不一定,反正她神通廣大,不用為她擔心。

  放學之後,沈洛年又到了教師大樓的地下室,今日他第一個到,沈洛年架好金屬片,照著過去的習慣,拿著練習用的匕首繼續練習,畢竟每日規定作業是每招五百下,越早開始就能越早回家。

  過不多久,侯添良和張志文一前一後,賽跑般地乒乒乓乓跑了進來,看到沈洛年,侯添良馬上叫:「洛年!聽說你受傷了,怎麼還在練?」

  沈洛年根本就忘了自己昨天受過傷,呆了呆才說:「我沒事。」

  「咦?」侯添良訝異地說:「無敵大說你噴很多血呢。」

  「那是別人的血。」沈洛年只好含糊地說。

  「幹,臭蚊子偷跑!」侯添良發現張志文已經偷偷摸摸、安安靜靜地綁妥金屬片,他怪叫一聲,趕忙動作,沒再追問沈洛年。

  「這可關係到今晚的晚餐。」張志文一面揮劍猛劈,一面嘿嘿賊笑說。

  侯添良好不容易弄好開工,已經慢了二十刀左右,他一面抗議,一面加緊追趕。

  過不多久,黃宗儒也到了,最後葉瑋珊和賴一心也先後走入。眾人看到沈洛年仿佛沒事一般,都不禁表示訝異,尤其葉瑋珊最吃驚,她見沈洛年居然還在揮刀,嚇得眼睛都直了。

  一陣詢問帶來的混亂後,當時沒看到現場的黃宗儒和賴一心都不計較了,只有葉瑋珊仍不時疑惑地看著沈洛年,而賴一心今日雖然還沒完全複元,但走動倒是無妨,一樣可以指導眾人的動作。

  現在的慣例是練完兩招之後,眾人一起吃叫來的便當,然後休息片刻,再繼續把剩下的作業完成,剛剛張志文和侯添良比的正是這兩招誰先結束。不過侯添良雖然起步稍慢,畢竟武士刀揮動的速度比那雙手巨劍稍快,最後還是追了回來,據說張志文便當中的各式菜色,必須讓侯添良任夾一樣。

  且不管兩人一面吃一面吵,最早結束兩招作業的沈洛年,已經吃飽了飯,正在一旁休息,突然間,葉瑋珊經過他的面前,看了他一眼,施了個眼色。

  沈洛年微微一怔,望著往外走的葉瑋珊,只見她到了門口,又瞄了自己一眼,沈洛年終於確定,葉瑋珊確實是在叫自己,但為什麼要這樣偷偷摸摸的?沈洛年想到這兒,莫名耳畔有點發熱,一面起身跟了出去。

  果然葉瑋珊在一樓樓梯口等著,她對沈洛年招了招手,兩人一前一後,繞到樓梯外側面無人處,葉瑋珊回頭說:「傷口怎麼了?」

  這女人真是愛操心……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我不是說沒事了嗎?」

  「這是不可能的,你還揮匕首……傷口早就撕裂了吧?」葉瑋珊嚴肅地說:「別逞強了,你如果不想讓人知道,我私下帶你去醫院可以吧?」

  「真的沒事。」沈洛年說。

  「我不信,你讓我看看傷口。」葉瑋珊說。

  「不用了。」

  「讓我看看!」

  媽啦,真有點麻煩……沈洛年個性本就有點懶得應付人,既然被逼得沒路走,沈洛年臉一板,嘖了一聲說:「我就是不想讓人看!妳這是逼我退出嗎?」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55:42

第一集  第八章  不想叫我嬸嬸嗎?

  幾分鐘之後,已經套上上衣的沈洛年,有點尷尬地打開鐵門,把在門外吹風的幾個人請入屋中。

  至於懷真,這時倒是挺安分地穿上沈洛年準備的運動長褲和外套,靜靜站在一旁,雖然衣服裡面是空空如也,倒也不用計較。

  這時沈商山也已作足了心理準備,看看懷真又看看沈洛年,他平靜地說:「女朋友?介紹一下。」

  既然讓叔叔看到剛剛那場景,這時若說不是女朋友,麻煩可就更多了,沈洛年含糊地應了一聲說:「她叫懷真。懷真,這是我叔叔。」

  「叔叔好。」懷真看似乖巧地叫了一聲,跟著也對其他人微笑說:「大家好。」

  剛剛懷真全身赤裸,只裹著一條浴巾,眾人雖然不是沒看過這種場面,但禮貌上總不好多看。此時不用顧忌,仔細一打量,兩個年輕男子眼睛立刻發直,轉都轉不開,另兩個女子雖然好些,但望著懷真的目光中,卻有點又羨又妒的味道。

  沈商山則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懷真,過了片刻才說:「可惜。」

  可惜什麼?沈洛年莫名其妙。

  「近年不流行鳳眼、鵝蛋臉,不過要是能把妳的氣質拍出來……」沈商山說:「小姐,妳對演戲有興趣嗎?」

  「演戲?」懷真妙目一轉,指著電視說:「就是那裡面……放的東西嗎?」

  「不,我是電影導演。」沈商山看了沈洛年一眼說:「洛年完全沒提過?」

  「沒有啊。」懷真瞄了沈洛年一眼,給他一個眼色。

  「她沒興趣的。」沈洛年打圓場,一面說:「叔叔怎麼回來了?」

  「今天中秋節,我看進度還不算趕,讓劇組放假。」沈商山轉頭,瞅著沈洛年說:「這幾個年輕人老家在南部,臺北沒親人,我就邀他們回家坐坐……咦,怎麼都呆了,把吃的打開來啊,自己動手。」

  這一喊,那幾個人才回過神,把食物攤放在沙發桌前,邊吃邊喝,一面不時偷看懷真。

  沈商山拿著啤酒,瞄了沈洛年一眼說:「按道理,未成年是不該喝的,但你反正……想喝嗎?」

  「不用了。」沈洛年搖頭說:「叔叔你們喝,我們進房間。」

  「去吧。」沈商山也不攔阻,揮揮手讓兩人去了。

  沈洛年連忙拉著笑咪咪的懷真往房內走,至於那幾個年輕人臉上的失望神色,自然不用理會。

  「倒楣透了,怎麼剛好讓妳遇到叔叔。」沈洛年把桌前椅子讓給懷真,自己坐在床上,憤憤地說。

  「我打算住你家。」看沈洛年煩惱,懷真可有點得意,笑嘻嘻地說:「不用跟你叔叔說一聲嗎?」

  「別開玩笑了。」沈洛年瞪眼說:「妳住這怎麼妥當?」

  「不然你跟我去山裡。」懷真說:「這種烏煙瘴氣的都市,我才受不了呢。」

  「那更不行,我還要上學……」沈洛年頓了頓,有點尷尬地說:「妳畢竟是女的……我們……住一間房不大好吧。」

  「不然我去媚惑你叔叔。」懷真起身說:「只要讓他做一次,包準讓他死心塌地,求我住他房間,但要是他以後整天只想做,身體變差、壽命變短不關我事喔。」

  「什麼?」媽的這算什麼仙?果然是妖怪!沈洛年忙拉著懷真說:「我房間給妳住,別胡鬧。」

  「不想叫我嬸嬸嗎?」懷真吃吃笑說:「我滿足不了你喔,別的男人還簡單點。」

  「什麼……什麼意思?」沈洛年不明白,有點尷尬地問。

  「一般男人,只要小施媚術,讓他作個春夢,就能讓他滿足。」懷真瞄著沈洛年說:「媚術對你沒用,我沒辦法讓你作夢。」

  「作夢?」沈洛年愕然說:「你剛說讓我叔叔做……是說作夢?」

  「當然啦。」懷真一怔,板起臉說:「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我又不是你們人類,每天都在發情,隨時可以做!」

  「這樣說好難聽。」沈洛年尷尬地說:「就說讓妳住這了。」

  「本來就沒什麼好在意的。」懷真哼聲說:「你還太重視外相,明知道我不是女人,還把我當女人?」

  「誰教妳變成這樣?」沈洛年無奈地說:「妳乾脆變回狐狸好了,我跟叔叔說養了一隻……動物,還比較好解釋。」

  「人和狐口腔和聲帶的構造都不同,那樣子不能說話……」懷真別過頭哼了一聲說:「而且我喜歡穿漂亮衣服。」

  「剛剛才嫌人類穿衣服麻煩。」沈洛年瞥了懷真一眼說。

  「喜歡穿不代表整天都想穿;而且就算是原形,我的喜欲之氣還是有作用的。」懷真往椅背一靠,蹺起腿說:「到時少了顧忌,每個人都過來摸摸抱抱甚至想抓我回去,不就更麻煩?在人類的世界還是人形方便。」

  說得也是,沈洛年歎了一口氣說:「隨便妳了。」

  「放心啦,我在外面都會假裝是你姊姊,不會妨礙你求偶的。」懷真笑說。

  「不談這個。」沈洛年聽不下去,揮手說:「跟妳說別的事。」

  「什麼事?」懷真眨眨眼說。

  「你不是想知道一心、瑋珊他們怎麼修煉的嗎?」沈洛年說。

  「是呀!」懷真睜大眼睛說:「快說。」

  「得從歷史開始講……嘖,差點忘了,他們說那是秘密……那我還該說嗎?」沈洛年雖然不是一言九鼎的個性,但對方既然這麼重視這秘密,隨便說總覺得有點對不起人,想到此處,他不禁有三分遲疑。

  「還不簡單。」懷真笑說:「姊姊也去加入,你猜那個一心弟弟會不會通通告訴我啊?」

  「呃……」沈洛年好笑地說:「妳一定要知道就是了?」

  「對啦,所以你先說沒關係。」懷真說:「我真的可以加入啊,否則怎麼看著你?」

  反正若是不說,自己想問的也沒辦法問,沈洛年當下把自己知道的部分解釋了一遍。

  「煉妖、變體、引炁啊……」懷真聽完之後,微微皺眉說:「大概懂了,原來這種道術傳開了啊……以前會的人很少呢。」

  「我接觸妖質時的反應和正常人不同。」沈洛年說:「妳知道為什麼嗎?我還可以變體嗎?」

  「你還變什麼?」懷真瞪了沈洛年一眼說:「轉仙三法中,這是最原始基本的,換靈則是最高級全面的,低級怎麼可能蓋過高級的?」

  「咦?」聽起來好像很厲害,沈洛年吃驚地說:「那我能用原息攻擊妖怪嗎?就像瑋珊那樣。」

  「不行。」懷真搖頭說:「我說過了,渾沌原息是純粹的元初生命力,雖然有很強大的恢復力,但完全沒有攻擊力。」

  「啊?」沈洛年一呆說:「那怎麼說高級?」

  「這就是鳳凰的性質啊,她本就是生命之母,鳳凰之炁——渾沌原息不是用來攻擊用的,平常放出散開時,就像是妖、仙生活必須的空氣一樣。」懷真說:「但是在高度凝聚的狀態下,可以吸收化散掉任何的妖炁和內外炁,所以如果有人攻擊你,記得用凝聚的原息護身,那就只有最基本的物力可以打傷你。」

  「物力?」沈洛年不懂。

  「你把原息運到手掌上。」懷真說。

  「會散出去。」沈洛年擔心地說。

  「控制它凝聚在體表。」懷真說:「溢出一點的話還好,濃點。」

  反正有她在旁,真冒出妖怪也不用太擔心,沈洛年嘗試著控制原息,彌漫在手掌外表,一面想,這挺像葉瑋珊攻擊之前,把外炁收到體外的模樣。

  「感覺到妖炁了嗎?」懷真伸出食指說:「我只運了一點點。」

  「有。」沈洛年點頭說:「一股炁息。」

  「兩個月過去,你身體強度增加的還不多,但感覺能力已經提升了些。」懷真跟著伸指彈向沈洛年手掌,那股妖炁倏然化入渾沌原息之中消散,懷真指頭則啪的一下輕敲在沈洛年掌心上,讓沈洛年手掌往後稍退了半分。

  「最後撞上你的力量,就是剩下的物力。」懷真說:「由手指的速度、重量、接觸面,結合出來的物力。」

  「這種情況下,重量好像該說品質,物力大概就是能量……動能之類的。」沈洛年說。

  「是嗎?你們現在新名詞好多,我會搞混。」懷真不管重量和品質的差別,跟著說:「接下來你把原息收起。」

  沈洛年照著吩咐做,然後懷真又凝聚了妖炁,在他手掌上一樣輕彈一下,倏然那股妖炁爆開,將沈洛年的手掌往後直甩,啪的一下撞在臉上。

  「媽啦!」這一下可不輕,沈洛年捂著臉說:「妳又幹嘛?」

  「嘻嘻。」懷真扮個鬼臉,得意地說:「想學東西總得付點代價。」

  「可惡!這臭狐狸……」沈洛年摸著臉,不知該不該報復。

  「不過如果對方用妖炁加速攻擊,因為速度提升的關係,就算化散了妖炁,物力一樣很大。」懷真說:「也就是說,只有遠距的外炁遙攻不用擔心,武器砍上來還是會受傷的。」

  「那……」沈洛年說:「可以讓我動作變快、力量變大嗎?」

  「隨著換靈的過程,體質會慢慢轉變,基本的體能、反應能力確實會增強。」懷真說:「但是渾沌原息本身不具備爆炸力、破壞力、推動力,不能像炁一樣能提高攻防能力,不管是力量、速度、強度都不行。」

  「那不就是都沒用嗎?」沈洛年瞪眼說:「不能攻又不能防,妳當初幹嘛在那等三千年?」

  「我早就說過了,對你這種普通人沒用!」懷真目光一轉,小嘴微微上翹說:「我就不同了。」

  這狐狸精似乎隱藏著什麼沒說?沈洛年瞄了懷真一眼,也不追究,轉念說:「既然這樣我也不用加入道武門了,這一個多星期每天揮匕首,都是白辛苦,揮得再準也沒用,明天去退出。」

  「不行。」懷真搖頭說:「以後妖怪會變強,我可不能老是變形幫你,還是要靠他們,我是最後一道防線。」

  「那到時候人家叫我去變體怎麼辦?」沈洛年說:「把人家存半天的妖質浪費掉,然後等著被踢出門戶?」

  「這個……」懷真也不知怎辦,只好皺眉說:「先撐到那時候再說吧?」

  「這樣太過分了啦。」沈洛年說:「他們搜集妖質好像搜集得很辛苦。」

  「那是小事情啦。」懷真說:「幾隻小妖就夠人類初步變體了,現在還算好抓,大不了你渾沌原息往外放放,抓幾隻給他們充數。」

  說的也是,自己沒別的能力,倒是能招妖引怪,這樣還說得過去。

  「對了。」懷真突然說:「上次要你揣摩鳳凰的能力,結果呢?」

  「什麼都沒有。」沈洛年想到就有氣,悶悶地說:「連什麼能力都不知道,怎麼體會?」

  「我也不知道細節啊……」懷真想了想說:「說不定是因為你不瞭解仙界,所以才感受不到……那先體會看看仙界如何?」

  「怎麼體會?」沈洛年一呆。

  「你把原息散到全身體表,好好維持著。」懷真說。

  「唔?」沈洛年呆了呆說:「沒問題嗎?萬一散出去不會又搞出暴牙妖怪吧?」

  「沒問題啦,我剛剛才吸掉一大堆,現在剩不多,頂多是小妖怪,交給我處理。」懷真說:「而且鑿齒能來,是因為四人合力,加上特殊地形氣脈才產生夠大的通道。」

  「喔……」沈洛年點點頭,照著懷真的建議嘗試,把渾沌原息遍佈在自己體表。

  渾沌原息果然是發散性的炁息,佈滿體表的時候,沈洛年馬上感受到一股往外膨脹的力量,很難抑制住,果然下一瞬間,原息就開始往外飄散。

  「不對、不對。」懷真說:「從喉嚨往下送去胸腹交界處,再從體內往外放,經過身體之後,接下來才凝聚於體表,不要直接凝在體表。」

  「唔?」沈洛年說:「瑋珊就是在體表凝聚的。」

  「因為她要利用這股外湧的力量,在縮漲之間,化成攻擊的威力。」懷真說:「這是最基本的道術,他們借著心念將外炁控制在體表,就像是把彈簧壓縮一樣,可以增加瞬間爆出的威力,但是你反正不能用原息攻擊,不用多費這種工夫。」

  「哦?」沈洛年照著懷真的指示,把原息送入體內再往外送,這才知道為什麼這辦法比較簡單,這時凝聚的範圍,變成從體內一直到體表之間,有一層緩衝的空間,比只在體外凝成薄薄一層,當然容易很多。

  「就是這樣。」懷真說:「這樣你的身體浸透在原息之中,身體的變化會比較快,也該比較容易體會到仙界。」

  「那為什麼當初要叫我放喉嚨下面?」沈洛年問。

  「這……」懷真說:「這是階段性的,先教會那個,再教這個。」

  沈洛年瞄著懷真說:「我好像慢慢知道妳的意思了。」

  「什麼?」懷真妙目一轉,避開沈洛年的目光。

  「妳剛騙我喔?」沈洛年說:「感覺那不像真話。」

  「可惡!」懷真忍不住笑出聲,她咬著下唇說:「你的渾沌原息慢慢生效了,以後不能騙你了。」

  「真是騙我?到底怎樣啦?」沈洛年瞪眼。

  「喉底確實是比較好的集中處啦。」懷真耍賴般地說:「我只是沒教你反送入體的運用方法而已,幹嘛這麼計較?」

  這妖怪對自己似乎沒什麼惡意,但總有什麼事情隱瞞著,反正再問下去她大概也不肯說吧?沈洛年不再提這事,一面體會著原息浸透身軀的感覺,一面說:「他們還說要用炁貫通武器,我需要這樣做嗎?」

  「可以呀。」懷真說:「雖然不知道你可以用渾沌原息做出什麼事來,但日後如果想讓武器也辦到,當然要讓武器和原息彼此熟悉。」

  那柄匕首拿到後,就一直放在抽屜裡,正好拿出來玩玩,沈洛年一面維持著原息的狀況,一面取出匕首,緩緩將原息往匕首上運去。

  果然換個東西就不大好控制了,感覺不大容易催入,沈洛年微微皺眉,多用了一點心力催動,倏然原息沖出匕首,沈洛年心一慌,體表的跟著失控,大片往外散開。

  「一隻!」懷真左手急伸,如閃電般地對空一捏。

  沈洛年一面急忙收斂原息,一面說:「出現了嗎?」

  「對呀。」懷真手中似乎有東西正在扭動,她笑著說:「他們都怎麼處理?擊散妖炁收著嗎?」

  「對。」沈洛年說。

  「那我們先存著。」懷真右手伸指一戳,只聽噗的一聲,那東西隨即靜了下來。

  「看來妳不在的話,我不能練這法門。」沈洛年說。

  「對吧,還怪我當初不教你。」懷真想想又說:「這法門不是時間越久越好,是體會越深越好……時間久只能使你身體變化速度加快,對悟出能力恐怕沒幫助,你最好專心點感覺內外產生的變化。」

  「我可不能太專心,否則時間會……」沈洛年說到這兒,突然一怔,如果照懷真這麼說,那時間變慢的能力,豈不是剛好用來體會?當下沈洛年心神集中,開始仔細地體會周圍的變化。

  懷真見沈洛年說到一半,突然安靜下來,她也不多問,就這麼坐在一旁,隨手翻看著沈洛年書桌上放著的小說。

  突然間,她感覺到周圍氣氛似乎有點改變,似乎沈洛年的原息又外散了,懷真目光一凝,正準備抓妖,突然下一瞬間,那股原息又收了回去,懷真不禁有點訝異,瞄了瞄沈洛年一眼,她突然想通原因,跟著臉上露出微笑,又繼續看書去了。

  卻是沈洛年此時運用著那不大好用的時間能力,提高集中力,體會著自己身體內的狀態。在這過程中,他偶爾仍會不慎將原息放出,平常也許需要兩秒才能反應過來往回納,這時卻只須一刹那間就能反應,馬上便將原息收了回去,連空間縫隙都來不及產生……畢竟原息的操控著重在心力,只要心念反應速度提高,自然能加快。

  此時沈洛年將時間控制得不太快也不太慢,選了個現在比較能輕鬆應付的流逝感,為了避免太過疲累,他每提升個幾分鐘,還會稍微休息一下。這麼努力了近二十分鐘,沈洛年終於支持不住,一面放鬆心神一面將原息收回喉嚨處……畢竟自己還不習慣放到全身,萬一散出去就麻煩。

  「累了?」懷真說。

  「累死了。」沈洛年頭昏腦脹地說。

  「這能力用在這種地方不錯!」懷真笑說:「不用護法太久。」

  現在肯說不錯了?那時還罵得要命呢,沈洛年看著懷真手中的小說說:「妳也看小說?字看得懂嗎?」

  「不認識的字就跳過,唉,以前沒這種東西耶。」懷真說:「我第一次看的時候,還以為是真的,迷糊了好久。」

  「我這能力也挺適合看小說。」沈洛年得意地說:「很省時間,一下就可以看完。」

  「不用想辦法找好處了啦,不看最省時間。」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把書扔在一旁。

  沈洛年哼哼說:「我想去洗個澡,準備睡覺了,妳呢?」

  「你睡吧,我出去一陣子。」懷真笑說:「找人作個夢,弄點錢,買些衣服。」

  「妳錢都這樣來的啊?」沈洛年訝異地說。

  「對呀。」懷真歪著頭說:「找個有錢人,陪他聊聊玩玩,跟他要些東西,最後去旅館讓他作個可以懷念一輩子的美夢,很公道吧?」

  「不大好吧。」沈洛年嘖嘖說:「雖說對方可能很滿足……但還是很像騙錢。」

  「那不然呢?」懷真眉頭一蹙說:「直接搶的話,那些人好像會比較傷心。」

  「當然不能搶。」沈洛年心念一動,忙說:「妳上次給我的還在,用那些就好。」一面從床下抽出那一包。

  「喔?早說嘛!」懷真拿了幾叠鈔票,隨便塞到褲子口袋和上衣口袋,一面搖頭笑說:「其實你也別太在意這種小事,過一段時間,這種東西大概都沒用了。」

  「錢怎會沒用?」沈洛年詫異地說。

  「鳳凰已經回來人間,隨著渾沌原息彌漫,仙界和人界重合只是早晚的事。」懷真站直身子說:「你們人類把這世界變成這麼髒亂難看、臭氣沖天……你以為日後從仙界重返的億萬妖怪、神仙,每個都和我一樣不在乎嗎?」

  自己是不是聽到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沈洛年一呆,只見懷真一面往外走一面笑說:「人類的快樂日子,沒剩多久了啦……萬物之靈?呵。」說到這兒,懷真輕輕一笑,打開房門離開。

  沈洛年呆了好片刻,這才想起自己打算洗澡,他走出房門,連沈商山在內的五人,正一面開著電視一面吃喝,五個人裡面有四個在抽煙,滿屋子都是煙味,看到他出來,眾人只瞄了他一眼,也沒人多說什麼。

  沈洛年對眾人微微點了點頭,走入浴室,很快地沖了個澡。當他走出浴室,正想回房間時,沈商山突然起身說:「洛年,有空聊一下嗎?」

  沈洛年其實很累了,但叔叔難得回來,剛剛的狀態又有點特殊,自是不好拒絕,沈洛年只好點了點頭。

  「進你房間聊。」兩人走入沈洛年的小房間,分別坐下,沈商山想了想才開口說:「我除了基本的經濟支援外,其實也沒怎麼關心過你,我一直覺得你也不大需要我擔心,所以到這種時候,我似乎也沒什麼資格干涉你的生活。」

  要不是懷真,叔叔怎會突然跑來說這一串?沈洛年只好悶悶地嗯了幾聲。

  沈默了片刻,沈商山接著說:「那女孩似乎比你年長?」

  沈洛年點頭說:「對。」大概大個幾千或幾萬年吧……

  「那個……」沈商山遲疑了一下說:「基本的防護措施都有做吧?」

  媽啦!沈洛年在心中痛駡了懷真好幾句之後,這才勉強點頭。

  「有沒有需要錢的地方?」沈商山又說:「你父母留下的錢,我放在銀行定存,本來打算等你高中畢業以後再給你,如果……」

  沈洛年忙說:「叔叔,我不缺錢。」床底還有幾百萬呢。

  「那就好。」沈商山歎了一口氣,站起說:「那我沒什麼要說的了,你似乎還是不需要我操心。」

  這話裡面似乎帶點難過的意味?沈洛年微微一怔,難道叔叔比較希望自己偶爾也讓他煩惱一下嗎?

  走到房門口,沈商山開門之前,想想突然回頭說:「她穿的好像是你的衣服?」

  「呃……」沈洛年呆了呆才說:「她的衣服,弄破了。」

  沈商山微微一怔,遲疑了一下才說:「最好別玩太危險的……」想了想,似乎還是難以措辭,他終於搖搖頭走出門外。

  沈洛年長歎一聲,關燈倒在床上,想了想近日總總,不由得有點頭疼,不過他畢竟十分疲累,不久之後,便沈沈地進入夢鄉。

  ◇◇◇◇

  次日早上,並沒看到懷真,沈洛年有點放心又有點失望,這狐狸妖怪說話本就不老實,也許昨晚她只是興致一起才說要留下,出去玩玩之後又後悔了也不一定,反正她神通廣大,不用為她擔心。

  放學之後,沈洛年又到了教師大樓的地下室,今日他第一個到,沈洛年架好金屬片,照著過去的習慣,拿著練習用的匕首繼續練習,畢竟每日規定作業是每招五百下,越早開始就能越早回家。

  過不多久,侯添良和張志文一前一後,賽跑般地乒乒乓乓跑了進來,看到沈洛年,侯添良馬上叫:「洛年!聽說你受傷了,怎麼還在練?」

  沈洛年根本就忘了自己昨天受過傷,呆了呆才說:「我沒事。」

  「咦?」侯添良訝異地說:「無敵大說你噴很多血呢。」

  「那是別人的血。」沈洛年只好含糊地說。

  「幹,臭蚊子偷跑!」侯添良發現張志文已經偷偷摸摸、安安靜靜地綁妥金屬片,他怪叫一聲,趕忙動作,沒再追問沈洛年。

  「這可關係到今晚的晚餐。」張志文一面揮劍猛劈,一面嘿嘿賊笑說。

  侯添良好不容易弄好開工,已經慢了二十刀左右,他一面抗議,一面加緊追趕。

  過不多久,黃宗儒也到了,最後葉瑋珊和賴一心也先後走入。眾人看到沈洛年仿佛沒事一般,都不禁表示訝異,尤其葉瑋珊最吃驚,她見沈洛年居然還在揮刀,嚇得眼睛都直了。

  一陣詢問帶來的混亂後,當時沒看到現場的黃宗儒和賴一心都不計較了,只有葉瑋珊仍不時疑惑地看著沈洛年,而賴一心今日雖然還沒完全複元,但走動倒是無妨,一樣可以指導眾人的動作。

  現在的慣例是練完兩招之後,眾人一起吃叫來的便當,然後休息片刻,再繼續把剩下的作業完成,剛剛張志文和侯添良比的正是這兩招誰先結束。不過侯添良雖然起步稍慢,畢竟武士刀揮動的速度比那雙手巨劍稍快,最後還是追了回來,據說張志文便當中的各式菜色,必須讓侯添良任夾一樣。

  且不管兩人一面吃一面吵,最早結束兩招作業的沈洛年,已經吃飽了飯,正在一旁休息,突然間,葉瑋珊經過他的面前,看了他一眼,施了個眼色。

  沈洛年微微一怔,望著往外走的葉瑋珊,只見她到了門口,又瞄了自己一眼,沈洛年終於確定,葉瑋珊確實是在叫自己,但為什麼要這樣偷偷摸摸的?沈洛年想到這兒,莫名耳畔有點發熱,一面起身跟了出去。

  果然葉瑋珊在一樓樓梯口等著,她對沈洛年招了招手,兩人一前一後,繞到樓梯外側面無人處,葉瑋珊回頭說:「傷口怎麼了?」

  這女人真是愛操心……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我不是說沒事了嗎?」

  「這是不可能的,你還揮匕首……傷口早就撕裂了吧?」葉瑋珊嚴肅地說:「別逞強了,你如果不想讓人知道,我私下帶你去醫院可以吧?」

  「真的沒事。」沈洛年說。

  「我不信,你讓我看看傷口。」葉瑋珊說。

  「不用了。」

  「讓我看看!」

  媽啦,真有點麻煩……沈洛年個性本就有點懶得應付人,既然被逼得沒路走,沈洛年臉一板,嘖了一聲說:「我就是不想讓人看!妳這是逼我退出嗎?」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56:35

第一集  第九章  對不起,我不加入

  聽見沈洛年的話,葉瑋珊一怔,先是臉色發白,跟著白中泛紅,浮起一層薄怒,她輕輕一跺腳,一聲不吭,轉身往回走。

  惹火她了吧?剛剛自己那樣說是有點無賴,但也沒辦法,如果讓她看到自己胸口只剩疤痕,那事情可更是沒完沒了。

  她會不會就這樣趕走自己呢?畢竟她是這兒的組長……如果真把自己趕走,那也無話可說,只好麻煩懷真以後認真點當保鏢。

  這時,走到樓梯中腰的葉瑋珊突然停下腳步,跟在後面的沈洛年不便超越,只好也停了下來,一面有點忐忑地等待接下來的發展。

  「對不起。」葉瑋珊突然說。

  咦?咦?咦?沈洛年呆在那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我沒想到你這麼排斥……讓我看……」葉瑋珊有點委屈地低聲說:「但我只是擔心你的傷勢,沒必要這樣凶我吧?」

  「這……」見葉瑋珊這麼說,沈洛年反而覺得有些對不起她,一時呐呐地說不出話來。

  葉瑋珊就這麼背對著沈洛年,也不吭聲也不往前走,兩人沈默了片刻,沈洛年只好認輸說:「是我胡說八道,抱歉啦。」

  葉瑋珊轉回身,表情柔和了些,和聲說:「你至少答應我,今天別練了,好嗎?」

  「不練、不練。」練不練沈洛年才不在乎,只要不看傷口,一切好說。

  葉瑋珊倒沒想到這會兒沈洛年又這麼好商量了,她有些意外地說:「真有點搞不懂你,到底是好說話還是不好說話?」

  搞懂我幹嘛?沈洛年聳聳肩說:「看事情吧。」

  「還有件事情,雖然聽起來討厭,但不得不說。」葉瑋珊凝視著沈洛年說:「平常大家不用分什麼大小,但別忘了我畢竟是這組的組長,我關心你的身體狀況,是天經地義的……等你正式入門之後,退出宗派可是很嚴重的事,別隨口就說這種話,好嗎?」

  到時候說不定是被你們趕出宗派呢……沈洛年畢竟自覺理虧,只好支吾兩聲應付過去。

  「我們現在已有接近三人份的妖質。」葉瑋珊突然換了個話題說:「本想等搜集足夠之後,再讓你們四個一起變體,但因為昨天出了意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夠……半個月後的門派聚會,你們四人該可以正式入門,那時我和一心考慮讓你、添良、志文三個人先變體,你覺得呢?」

  「讓宗儒先吧。」沈洛年愕然說:「他比我早加入啊。」

  「他是很努力,但是……」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你受了傷,變體後傷勢會好比較快。」

  「沒關係的,讓他們先吧,我不急。」自己還想混久一點呢,等他們發現自己變體無效,說不定會被趕出師門。

  「這樣嗎?可是你……」葉瑋珊沈吟了一下,仔細看了看沈洛年,過了片刻,她微微搖了搖頭,目光從沈洛年身上轉開,往地下室走去。

  怎麼說一半不說了?沈洛年莫名其妙,正跟著走,卻見葉瑋珊剛打開門,又突然停下腳步。

  莫非又有事了?沈洛年走到葉瑋珊身旁往內望,不禁一呆,卻見裡面賴一心、侯添良、張志文、黃宗儒四人正圍著一個穿著短裙的女子說話,而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懷真。

  「真的來了?」沈洛年忍不住自語,仔細看了看懷真,她這次的打扮比較休閒,上身是一件蓋到臀部的灰色長袖寬領上衣,衣襬下露出一片白色鏤空雕花皮短裙,掩住半截大腿,最下面則是一雙棕色翻毛中統寬靴,靴與裙之間,那不需要絲襪修飾就無可挑剔的雪白筆直長腿,讓人不免多看兩眼。

  葉瑋珊停了幾秒,這才往內走,一面招呼說:「懷真姊。」

  「啊,你們倆回來啦?」懷真笑說:「瑋珊,我可以來這兒玩玩嗎?」

  「當然可以啦。」賴一心滿臉笑容。

  「歡迎!歡迎!」侯添良和張志文則一起高呼。

  葉瑋珊走到賴一心的身旁,這才微笑說:「懷真姊也想加入我們嗎?」

  「不是這樣。」懷真搖搖頭,瞄了沈洛年一眼微笑說:「昨天洛年回家滿身是血,我有點擔心,如果不打擾的話,我想參觀一下你們的活動。」

  「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以後不會了。」葉瑋珊頓了頓笑說:「懷真姊是洛年的姊姊,不是外人,當然可以來。」

  「那就太好了。」懷真對幾個大男孩微笑說:「你們在練功夫對吧?加油喔。」

  美女在旁,眾人的幹勁大幅提升,侯添良等三人馬上拿起武器,快手快腳地揮動,而賴一心更是打起精神,指點三人的動作。

  已經答應葉瑋珊今天不練的沈洛年,在一旁沒事,正與葉瑋珊、懷真隨口閒聊,突然葉瑋珊手機響了起來,她對兩人道個歉,走到門外接聽。

  沈洛年眼見周圍沒人,對懷真低聲說:「昨天不是說要加入?怎麼變成來參觀?」

  「我想想還是算了。」懷真笑說:「變體對我也無效,加入幹嘛?只有你一個無效還可以強辯,姊弟兩個都這樣怎麼解釋?」

  「嗯,不加入也罷。」沈洛年說:「說不定他們宗長的能力過人,看得出妳的原形。」

  「哼。」懷真噘起嘴說:「你很看不起我呢,哪這麼容易被看出來?」

  「這樣嗎?」沈洛年說:「反正不要連累我就好,妳的身分可是我姊。」

  懷真嘻嘻一笑,突然瞄著沈洛年低聲說:「你們兩個剛在樓梯口旁幽會對吧?還叫我別破壞他們兩人,你這口是心非的傢夥。」

  「我們只是說話而已。」沈洛年說:「她擔心我的傷口。」

  「讓她多擔心一點,也許就會愛上你啦。」懷真笑說。

  「胡說,剛才差點和她翻臉吵起來。」沈洛年望瞭望站在門口的葉瑋珊,不知為何胸口突然沈沈的,似乎有點鬱悶。

  「沒興趣就算了。」懷真覺得沒趣,轉頭望望正努力練功夫的三人,又瞄了賴一心一眼,突然笑說:「這易質的法門雖然傳了下來,不過失傳的應該也不少。」

  「什麼易質?」沈洛年問。

  「就是你們說的變體引炁。」懷真說:「我仔細看了看,那對小情侶雖然得了炁,卻似乎只會蠻用,有點可惜。」

  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怎麼說?妳能教他們嗎?」

  「管他呢!」懷真甜甜地笑說:「反正只是暫時利用一下他們。」

  沈洛年歎了一口氣,這話雖然沒錯,但總有點不好意思,不過要不要教人,自然是看懷真的意願,不能勉強。

  這時葉瑋珊已經說完電話,走回地下室,她表情有點凝重,看著眾人突然說:「大家……請停手,我有事情要說。」

  侯添良等人紛紛停手,回頭望著葉瑋珊。

  「宗長說,你們四個的考核都已經通過,要我們現在馬上過去。」葉瑋珊說:「會順便舉辦入門典禮。」

  眾人一愣間,賴一心詫異地開口說:「為什麼不等宗派聚會才辦?會不會太早了些?」

  「我知道,但宗長似乎不願在電話裡多說,只叫我們馬上出發。」葉瑋珊皺眉說:「大家快收拾,我們等等搭計程車趕去。」

  眾人動作的時候,葉瑋珊望向懷真,有點遲疑地說:「懷真姊,不好意思……我們得回宗派一趟。」

  「沒關係。」懷真微笑說:「我先回家。」

  「真是抱歉,歡迎妳下次再來。」葉瑋珊帶著歉意說。

  「我交代洛年幾句就走。」懷真說完,走近沈洛年,湊到他耳畔說:「你有沒有好好體會原息啊?」

  「啊?」沈洛年一呆說:「不是妳在才能體會嗎?」

  「一定要我說了才想到嗎?」懷真伸指彈了沈洛年額頭一下說:「你那沒用的時間能力,不是可以控制得住嗎?那前一個指示當然作廢了。」

  誰知道?沈洛年皺起眉頭說:「練是沒問題,但真有用嗎?不然妳提示一下,鳳凰怎麼攻擊敵人的?」

  「不知道。」懷真眨眼說:「沒有人會找鳳凰戰鬥,鳳凰會什麼誰也搞不清楚。」

  「那還叫我練?」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總是一個變強的希望啊。」懷真瞪眼說:「我先警告你,下次再害我現形,浪費我的道行,我非揍你不可。」

  「變形為什麼會浪費道行?」沈洛年不明白。

  「現在的世界環境不適合現形,很傷元氣。」懷真認真地說:「之後變回人形的過程也很難過。」

  那可就真有點不好意思了,沈洛年想想說:「妳有空的時候,再試試解咒吧。」

  懷真沒想到沈洛年會主動提起此事,微微一愣,上下看了看沈洛年才說:「當然好……你還真不怕死耶?怪胎。」

  「啥?」沈洛年轉頭說:「不解算了。」

  「別啦,要解、要解……」懷真撒嬌般地拉起沈洛年左手,捏著那圈OK繃笑說:「幹嘛遮著血冰戒?」

  「上學不能戴那種東西啦。」沈洛年一面說,一面反手舉起懷真細長無瑕的玉指端詳,心中暗暗讚歎,會變形可真好,可以變成最完美的模樣。

  「你在吃我豆腐嗎?」懷真吃吃笑說。

  「妳這豆腐咬了會崩牙……」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不過真的挺好看,到底怎變的?」

  「你被別人誤會我可不管喔。」懷真卻說。

  沈洛年一驚,目光轉過,卻見其他人都已經收拾妥當、等在門口,正以疑惑的表情看著自己和懷真,沈洛年暗叫糟糕,忙放開懷真的手說:「怎不早說?走吧,『姊姊』!」

  懷真噗嗤一笑,這才向眾人走去。

  眾人在校門口和懷真道別,之後走到大馬路,招下了兩台計程車,一路往永和駛去。

  ◇◇◇◇

  兩輛計程車穿過中和,到了永和,不久之後,在一棟辦公大樓前停下,眾人下了車,在葉瑋珊和賴一心領頭下,往大樓左側一個往下旋半層的樓梯走去。

  這種大樓的設計,是把一樓故意蓋高半層,因此到一樓得爬上半層樓梯,相對的,到地下一樓,也只需要下半層樓梯,因此地下一樓的大門有一半比路面還高。

  這樣等於增加了店面的戶數,讓地下一樓也變成個擁有寬敞入口的營業店面,不過葉瑋珊帶著眾人去的地方,似乎並不打算做生意,雖然外面的鐵卷門是卷起的,但周圍沒有招牌,那看不透的深色玻璃大門,更是一點也沒有歡迎光臨的味道,看來就是目的地了。

  葉瑋珊取出鎖匙,打開玻璃門讓眾人走入,門後是個以木料隔開、類似玄關的狹長空間,眾人隨著葉、賴兩人穿過一扇木門,裡面是一片寬敞的空間,地上鋪著石質地板,最深入的地方,有著個類似演講台的長木台。

  這空曠的大廳周圍,只有一些壁燈亮著,頗有點陰暗,眾人正四面張望的時候,上方的燈光突然亮起,整個房間光亮起來,也在這一刹那,眾人才注意到,在講臺不遠處,站著一男一女。

  那男子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壯年人,留著短短的西裝頭,穿著一身精緻合身的黑色綢質混紡唐裝,唇上留著少見的八字鬍,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正對著眾人點頭。

  女子似是二十余歲的少婦,她穿著件仿旗袍短袖白色襯衫,下身是及膝窄裙,長長的頭髮側分披下,在胸前繞出幾個大卷,一直垂到腰際,這女子臉上上著淡妝,嘴角掛著一抹溫和微笑,仿佛是個很溫柔和善的大姊姊。

  男的也就算了,這姊姊也挺漂亮的,沈洛年一面打量,心中一面暗想,這宗派似乎專收美女,莫非那宗長與自己有相同的癖好?

  葉瑋珊和賴一心,回頭對眾人打了個眼色,跟著鞠躬說:「宗長、黃大哥。」

  媽啦!這大姊才是宗長?太年輕了吧?沈洛年等人一呆,連忙跟著鞠躬喊人。

  「你們好。」宗長的聲音柔軟溫和,讓人聽了十分舒坦,她望著眾人,微笑說:「昨天去的是哪兩位?」

  「宗長,是他們兩人。」葉瑋珊回頭,指著黃宗儒和沈洛年介紹說:「沈洛年、黃宗儒。」

  宗長目光在沈洛年身上停留了好片刻,有點疑惑地說:「你就是洛年?看起來不像身上有傷?」

  「那傷沒什麼。」沈洛年不知道對方有多少能耐,不免有點心虛。

  「沒事就好了。」宗長微微一笑,望著四人說:「我叫白玄藍,是白宗二代宗長,這是我先生,他叫黃齊,也是白宗門人……你們應該知道,今天我找你們來,是打算提早舉辦入門儀式……也可能一併舉辦變體之術。」

  「變體?這麼快?」葉瑋珊吃了一驚。

  「我們存的妖質還不夠啊?」賴一心跟著說。

  「不一定每一個人都會入門,不是嗎?」白玄藍微笑說。

  眾人一呆,都沈默了下來,莫非還要考試?

  葉瑋珊說:「宗長,妳的意思是……」

  「現在和過去不同了……」白玄藍說:「只要通過了品行查核,又願意加入,我們都願意收,但你們真的願意加入嗎?」

  四人面面相覷,若不願意加入,跑來做什麼?

  「你們跟我來。」白玄藍引著眾人往旁邊走,走入一間安置著幾排座椅的小廳,上面掛著個已經啟動的投影機,白色的光打在前方的布面上,不斷地閃動著。

  「坐。」白玄藍指示著眾人坐下,一面說:「在你們決定之前,有個影片讓你們看看……這是今天下午才得到的影片,連瑋珊和一心也沒看過。」

  難怪他們兩人也是一臉迷惑的模樣,沈洛年等人各自坐下,望著那大幅的布幕。

  「這影片是大約一個月前……陰曆七月十五拍的,是用特殊的光纖長鏡頭拍攝,只有幾分鐘的時間,馬上就開始了。」白玄藍站在布幕旁解釋,她丈夫黃齊則走到眾人身後,關上燈光,啟動了放影機。

  緊跟著畫面一閃,出現一個寬大的地下洞穴,隨著鏡頭轉動角度,可以看見洞穴四周高掛著強力的鹵素探照燈,把這洞窟照耀得如同白晝,在空地周圍,站著一圈十餘名男女,他們穿著各異,但人人手中拿著細長短劍,沈默地圍成一圈,誰也沒說話。

  「李宗的?」葉瑋珊意外地說。

  「不。」白玄藍說:「這短劍護手並非一字,而是向下微彎,是何宗的。」

  白玄藍這麼一說,眾人這才注意到,果然短劍護手往下微彎,和李宗的水準護手頗有不同。

  「何宗和我們不是因為想法不同……很少往來嗎?」葉瑋珊問。

  「嗯,先看吧,快開始了。」白玄藍說。

  眾人注意力又集中到影片上,只見那十幾個人中,走出八個人,分站八個方位,同時舉劍往下,遙遙相對,這動作沈洛年並不陌生,昨晚李宗那兩人一開始就是這個動作。

  這麼說,這地方也是個能「出妖」的地方囉?但昨晚三人施術加上自己,就弄出個麻煩的暴牙妖怪,這八人一起施術,會叫出什麼妖怪出來?如果這些人的功夫都和李宗那兩人差不多,恐怕會有點不妙。

  沈洛年想到此處,不禁瞟了葉瑋珊一眼,見她一臉嚴肅,微微皺眉,似乎也有點擔心。

  那八人停止動作之後,接下來應該就是等待了,在一片沈寂中,影片中只傳來發電機單調的聲音,畫面中也看不出炁息的變化,其實頗為無聊,沈洛年、黃宗儒還大概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但侯添良和張志文可有點坐不住了,兩人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又不敢抱怨。

  突然間周圍燈光閃爍,傳出一聲氣爆,場中央倏然出現了一頭灰白色狼形巨獸,這巨獸身長四、五公尺,巨大的頭顱大概有半個人高,它在不斷閃動的燈光下,似乎有點迷惘,四面看了看,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緊跟著何宗那群人一聲叱喝,眾人舉起短劍,對著那巨犬攻擊,那巨犬挨了幾下,皮毛紛飛,它似乎有點詫異地低下頭,望瞭望眾人,突然往前一蹦,前方一個中年人上半身倏然被它咬入口中,巨獸一扭頭,中年人身子斷成兩截,血液四面飛濺。

  周圍眾人大吃一驚,有人開始驚呼著後退,有人奮起攻擊,不過他們的攻擊力似乎不易對巨獸造成傷害,巨獸毫不在乎,一仰頭,嚼了嚼那半截身軀,只見血花倏然從巨犬的嘴角噴濺而出。

  媽的!那傢夥在吃湯包嗎?沈洛年瞪著螢幕,火上心頭,若不是不在現場,說不定他又沖了上去。

  緊跟著巨獸輕快地到處飛跳,爪擊口咬,人們一個個倒下,不到三分鐘的時間,整個洞窟中血跡斑斑,死傷慘重。這時鏡頭早已胡亂滾在地上,畫面中只見幾灘鮮血和一些無法分辨的人屍肉塊,而周圍的慘叫、驚呼聲不斷地響起,不難想像正發生著什麼樣的事情。

  倏然間螢幕一黑,影片結束了,過了幾秒,黃齊打開電燈,一聲不吭地走到白玄藍身邊。

  此時六人的臉色都十分不好看,老實說,這若是電影,血腥暴力的程度一定被歸類到限制級,這六個沒滿十八的少年男女,還沒資格去看呢。

  「昨晚,瑋珊告訴我發生的事故,我把這消息傳給了李宗和何宗,今天就收到了這個難得的影像檔。」白玄藍說:「這畫面中的巨獸,和瑋珊口中說的形貌不大一樣,但我還是想讓你們親眼確認,確實不同嗎?瑋珊?」

  葉瑋珊緩緩地搖頭,一面說:「不一樣,昨晚的狗妖大很多,好幾倍,這只長得像狼,昨晚那只不大像,那只比較像……比較像……」

  「狐狸!」沈洛年忍不住插嘴,否則葉瑋珊一直大狗妖喊下去,萬一給懷真聽到,葉瑋珊說不定會倒楣。

  「對了。」葉瑋珊目光一亮,對沈洛年點頭說:「頭比較像狐狸,但身上的毛蓬蓬的……還是比較像狗。」

  還是狗?我已經盡力了,沈洛年眨眨眼不說了。

  「顏色也不同,昨晚的漂亮很多,是雪白的。」黃宗儒其實只看了半眼,但依然可以感覺得到兩者是不同的生物。

  「我也覺得不同。」沈洛年跟著補了一句,他可是最清楚了,懷真那傢夥的原形,可比剛剛那狼妖恐怖許多,那狼妖的頭不過半個人高,懷真腦袋可比車子還大,這狼妖要吃人,還得咬成兩截嚼上兩嚼,懷真可是仰頭一伸喉嚨,就把那高大的鑿齒給吞了下去,何況以懷真昨晚沖出來的速度來說,攝影機八成拍不到她的身影,兩者完全是不同等級。

  話說回來,懷真身體到底是怎麼變大變小的?是像吹氣球嗎?還是連肉體也可以無中生有變化出來?下次可得找她問問。

  「你們都這麼說,那麼應該是不同的妖物了……」白玄藍轉頭說:「齊哥,你先幫我回訊吧,說確定不同……我想李宗那兒應該也是相同的答案。」

  「嗯。」黃齊的聲音十分低沈,他對白玄藍點點頭,溫柔地笑了笑,這才往外走出去。

  白玄藍轉回頭看著六人,臉上露出苦笑說:「何宗傳影片來的時候,有提到幾件事,這次的事故,他們死了十二人,重傷四人,損失了大半的精英,而這只狼形妖,後來也不知所蹤……何宗宗長本來懷疑,你們昨晚看到的就是這只。」

  「經過這件事,何宗的宗長……還在?」葉瑋珊遲疑地問。

  「他並沒有參與這場戰役……事實上,他本來不知道有這次的活動。」白玄藍輕歎了一口氣說:「若是他在,就算不能擊殺狼妖,也該不會這麼慘。」

  這話的意思是……何宗宗長在的話,能擋得住那狼妖?眾人不免有點吃驚,眼前的白宗宗長白玄藍,是不是也有這種能耐?

  「何宗宗長一向認為人類終究不是妖怪的對手,和我們所持的立場不同。」白玄藍緩緩說:「他們門派中,有人對這個論調不服,不相信妖怪如此強大,所以找了一群想法相同的門人,在七月十五的時候,選了這停用已久的聚妖之地施術引妖……最後結果就是——何宗裡面,現在已經沒有主戰的人了。」

  沈默了片刻,白玄藍緩緩說:「加入道武門白宗,日後就要準備和這樣的妖怪對抗,未來甚至還有更強大的妖怪……而且只要宗派一聲令下,你們就得放棄家人、學業,成為人類對抗妖怪的先鋒……知道這些後,你們還願意加入嗎?」

  侯添良、張志文、黃宗儒的臉上都有點發白,三人本來是半好玩加入的,而且雖說三人都碰過妖怪,但當時賴一心看來遠比妖怪厲害,三人根本沒有危機感,這時看到這血腥畫面,終於知道不是簡單的事情。

  反而沈洛年不是這麼吃驚,雖然看到那場面也讓他十分震撼,但他畢竟被懷真吞下肚子過,也聽懷真提過妖怪的強大,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他卻一直沒有要和妖怪戰鬥的使命感,若不是妖怪會主動在他身邊出現,他才不想加入這種危險門派。

  當時是沒選擇,不參加就等於逼著懷真當保鏢,這些人本就想滅妖,借用他們力量也不算利用……不過現在該繼續留下嗎?

  沈洛年正思考著,白玄藍望著賴一心說:「你也一樣……趁這機會,仔細考慮是不是要繼續下去,如果不想和妖怪戰鬥下去,現在就退出門派,是一個好選擇。」不過她倒沒問葉瑋珊。

  聽了白玄藍這番話,賴一心想了想,張口說:「宗長相信我們會贏吧?」

  這人是瘋子嗎?看了剛剛的畫面還這麼問?怎麼可能贏?沈洛年突然發覺,自己對賴一心實在太不瞭解了,自己只是偶爾失去理性,這傢夥似乎根本沒有理性可言?

  「如果完全不相信,就該選擇何宗的作法。」白玄藍說:「既然我選擇對抗,就是認為雖然希望渺茫,但仍有一絲可能。」

  「我也相信宗長!」賴一心露出開朗的笑容說:「我當然留下幫忙。」

  「你這傻孩子。」白玄藍露出了溫柔的笑容,笑著說:「你只是對我有盲目的信心,這幾個新人可就未必有了,我得做一些補充說明,瑋珊,妳也覺得我們會贏嗎?」

  葉瑋珊思考片刻才低聲說:「雖然我想不出來怎樣能打贏,但我也相信宗長……我想,宗長應該還有事情沒告訴我們吧?」

  「瑋珊說的沒錯。」白玄藍望著四個大男孩說:「你們也許會覺得奇怪,剛剛那妖怪展現出來的能力如此強大,為什麼我還沒放棄希望?」

  見四人點了點頭,白玄藍接著說:「你們知道『道息』嗎?」

  四人多多少少都從葉、賴兩人口中聽過這兩個字,但卻沒聽過解釋,所以同時搖了搖頭。

  「道武門源自道家,道家認為,所謂的道,先分有無、後化萬形,道者無名、無形、無質,乃萬物之奧。」白玄藍突然說了一串大夥都聽不懂的話,看著四個小夥子直瞪眼,她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息就是一種最原始的炁息,雖然無以名狀、無法形容,卻掌握了天地之理、仙凡之聯繫,道息更延伸變化出各種力量,如人、妖、仙的炁息,甚至萬物的生命力。」

  聽起來很像渾沌原息?但似乎又有點不同,還是其實是兩種東西?

  「據傳說,數千年前,不知道為了什麼,仙凡分離,道息漸散,造就了今日的世界。」白玄藍緩緩說:「但半年來道息卻逐漸增長,妖怪頻出,但也因如今道息不足,只能出現小妖怪,影片中這種意外出現的大妖,據猜測,很難在現在的環境下生存……所以雖然它殺了這麼多人後消失,卻沒聽過那狼妖為禍人世的消息。」

  「那麼日後道息漸增,像狼妖一樣的強大妖怪,就能自由出現了?」葉瑋珊問。

  「對。」白玄藍微微點了點頭,接著說:「但到那個時候,人體能引入的炁,也會相應增多,你們倆不覺得體內的炁息,比數月前增強許多嗎?」

  「對呀,那以後就打得過了?」賴一心大喜說。

  「這只是推測。」白玄藍頓了頓說:「除此之外,當然還有其他的密傳法門可以提升門人的能力,在過去的社會裡面,那是不必要的,若日後真有需要……」

  莫非就是懷真說的炁息運用之法?沈洛年暗暗點頭,如果只有引炁之法傳下,那也太奇怪了。

  「不對呀。」葉瑋珊眉頭又皺了起來說:「若這麼說的話,昨晚出現的大白狗更強大,又怎麼能存在?」

  還在大白狗?沈洛年暗暗好笑,回去一定要好好嘲笑懷真一番。

  「這方面我們也不明白,若有白澤圖真本的話,也許可以分辨出是哪種妖物。」白玄藍沈吟了一下說:「但道武門總門已散,臺灣的分宗也沒抄本,所以我打算請巧雯去一趟成都鶴鳴山探索道源,找看看有沒有傳下的古本。」

  「要讓巧雯姊去成都?」葉瑋珊有點意外:「那兒不是變觀光聖地了嗎?還找得到嗎?」

  「碰碰運氣,說不定可以遇到其他宗的傳人。」白玄藍想了想,回過頭對四人說;「總之,一切都是推測,兩界已分離數千年,故老傳說泰半誇張不實,妖怪的能力只能推估,誰也沒有十分的把握,未來的戰鬥,一定會還有人犧牲……你們畢竟還年輕,不一定要冒險。」

  見沒人說話,白玄藍接著又說:「因為昨天的事故,我們擔心有預料外的變化,所以如果有新加入的人,我們想提早讓他們變體……畢竟要完全適應妖質,還要兩、三個月的工夫,越早變體越好……如果你們四個都願意加入,欠缺的妖質,宗派可以先提供。」

  「那太好了。」賴一心大喜說:「這樣你們可以一起變體。」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吭聲,過了幾秒,首先開口的居然是黃宗儒,他結結巴巴地說:「可……可以問問題嗎?」

  「當然可以。」白玄藍微笑說。

  「那個……聽瑋珊說,李宗……都是軍警特選出來的人,讓他們和妖怪戰鬥,不……不覺得比較合適嗎?」黃宗儒說:「為什麼白宗會願意收我們這種學生?」

  「我並沒有特別想找年輕人,不過本宗一向讓各組自主,瑋珊身為組長,她既然想收你們,我也不會干涉。」白玄藍微笑說:「不過你們確實太年輕了些……當初會讓瑋珊這麼早入門,有另外的原因。」

  黃宗儒聽完,似乎下定了決心,他深吸一口氣才說:「我膽子很小,但是……我願意加入,我想出一份力,不,我一定可以出一份力。」

  張志文突然輕推了侯添良一把,低聲說:「怎麼樣?我們當然也加入吧?」卻是他見侯添良一直低著頭,有點意外。

  「我本來以為沒這麼危險……」侯添良說到這兒,頓了頓苦著臉說:「我不是怕危險,是這麼危險的話,我爸不會準的。」

  「對喔,你爸超凶的……」張志文皺眉說:「那怎辦?我們不加入嗎?連無敵大都加入了耶?」

  「我也不知道。」侯添良皺眉說。

  「添良!我幫你去跟你爸說。」賴一心聽到,拍胸脯說。

  「嘎?」侯添良望著賴一心的表情一臉驚訝,似乎有些難以理解。

  「各位……」一直也在思索的沈洛年,突然開口說:「對不起,我不加入。」

  「咦?」眾人目光都轉了過來,侯添良居然還是咦得最大聲的。

  「我應該幫不上忙。」沈洛年說:「所以還是算了。」

  「你怎會幫不上忙?」賴一心吃驚地說:「昨天要不是你,瑋珊就危險了。」

  沈洛年目光不禁轉向葉瑋珊,卻見她也正看著自己,眼神有些複雜,似乎有點意外。

  賴一心看了看葉瑋珊,又回頭看著沈洛年說:「洛年,為什麼不加入?」

  說怕死可能比較容易接受……沈洛年目光一轉,點頭說:「太危險了,我不想繼續涉入,昨天就差點死了。」

  這話一說,眾人都說不出話來,葉瑋珊更是咬著唇垂下頭,似乎頗為自責,沈洛年看了不由得有幾分不忍心,他目光轉向宗長白玄藍,只見她溫柔地一笑說:「一切由你自己決定,大家也別勉強洛年。」

  可惜沒機會欣賞這個漂亮大姊了,沈洛年暗歎一口氣,當下說:「抱歉,我先走了。」一面往外走。

  「等等,我送你出去。」賴一心追了上來。

  他還沒死心嗎?沈洛年苦笑地看了賴一心一眼,但也不好堅拒,只好讓他陪著自己往外走。

  剛走出那個視聽室,賴一心就忍不住捶著自己掌心說:「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昨晚被打昏了,也不會害你受傷。」

  「你支撐很久,很厲害了。」沈洛年笑說:「別太介意,我是自己怕死。」

  賴一心難過地說:「才不會,昨天要不是……」

  「對了,那把匕首我沒帶在身上,明天再拿去還你們。」沈洛年說。

  「那倒是無所謂……」賴一心說:「你要不要再多考慮一下?」

  「不了。」沈洛年走出大門,一面微微搖頭說:「你別送了,我自己回去。」

  賴一心眉頭皺著,想了想才說:「我改天再去找你聊聊。」

  這人似乎真不懂得「死心」兩個字怎麼寫,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但看著賴一心那一臉誠摯的模樣,又氣不起來,沈洛年終於苦笑搖了搖頭,揮揮手逕自去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4:58:54

本帖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4-4-7 05:01 編輯

第一集  第十章  你真是變態?

  從永和回板橋,說遠不遠,但走路也累了點,若想搭捷運,還得讓車子往臺北繞上一圈,沈洛年問了問人,找到公車站牌,這才搭車回到板橋。

  這麼一來,每天的課後活動總算結束了,沈洛年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失落,腦海中偶爾閃過葉瑋珊的身影,心頭就不禁微微沈重了起來,若在那兒待下去,這種感覺會越來越嚴重吧?

  沈洛年到了自宅公寓門口,爬上五樓,還沒開門,卻見裡面開著燈,還傳出電視的聲音,沈洛年微微一驚,叔叔還在嗎?還是……他連忙打開門,卻見懷真抱著一大桶炸雞塊,正睜大眼睛望著電視。

  懷真看到沈洛年,嘻嘻一笑說:「要吃嗎?」一面把那桶炸雞遞了過來。

  這種會變形的妖怪,應該也吃不胖吧?沈洛年取過一塊,望望懷真說:「幹嘛穿這麼清涼?現在是秋天耶。」

  原來懷真只穿著一條橫條紋毛線短袖上衣配上一條短裙,一雙白玉般的長腿,伸長了交錯擱在沙發桌上,看來十分愜意。

  「你不是說我很漂亮,挺喜歡看的嗎?」懷真笑說:「但脫光了怕你失控,這樣方便讓你看。」

  「誰會失控?」沈洛年好笑地說:「妳既然不介意我就放膽看了。」

  「別要我滿足你的性欲就好了,那我辦不到。」懷真一口咬下一大塊雞塊,一面嚼,一面含糊地說:「其他請隨意。」

  「多謝。」沈洛年好笑地放下書包,坐在懷真身旁說:「有件事情跟妳說。」

  「嗯?」懷真身子剛輕靠上沈洛年的肩頭,突然指著電視哈哈笑說:「你看這好好玩。」

  什麼東西?沈洛年目光轉過,卻見那是重播不少次的鄉土愛情倫理大悲劇,一群人殺來愛去互相報復,號稱近年最賺人熱淚的連續劇之一,此時劇中男主角正一臉扭曲地和某個滿臉是淚的女配角相互嘶喊,一點也不像是該笑的地方。

  「哪裡好玩?」沈洛年問。

  「那人演戲演得這麼用力、喊這麼大聲,你不覺得好笑嗎?」懷真訝異地看著沈洛年。

  沈洛年呆了呆,只好說:「這……先別看了吧,我有事要說。」

  「好吧。」懷真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轉頭看著沈洛年。

  「我剛剛退出了那個宗派。」沈洛年說;「所以妳以後也別去學校找我了。」

  「咦?」懷真一驚說:「怎麼這樣?我們不是約好了嗎?」

  「別急。」沈洛年說:「我想起了一件事情,妳是因為渾沌原息會外散的關係,擔心我被妖怪所傷,對吧?」

  「對呀。」懷真說:「我不能每天傍晚都陪著你啊。」

  「應該不用了。」沈洛年說:「我只要在日夜交替的時候,提高警覺,當原息外散的時候,馬上集中注意力,減慢時間的流速,就能在一瞬間將散逸的原息收回,就像昨晚一樣……這樣就不會有妖怪出現在我身邊了吧?」

  「咦!」懷真歪著頭說:「好像有點道理。」

  「而且剛剛如果不退出,馬上就要變體了。」沈洛年歎口氣說:「變體之後就混不下去,乾脆自己退出比較好,省得浪費人家的妖質。」

  「那匕首你也不練了嗎?」懷真說。

  「應該吧。」沈洛年說:「我又沒有戰鬥力,練了也沒用。」

  「這倒難說喔。」懷真說:「你要是常常把原息散到全身,一段時間以後,體能力量都會提升,對付一般小妖不是大問題。」

  「那要不要換長武器?」沈洛年皺眉說:「一心也是建議他們學長武器,槍、大刀之類的。」

  「武器越長,確實威力越大,但通常速度也越慢。」懷真說:「你的優點不就是同速度的情況下,因為時間變多,而佔有判斷力的優勢嗎?應該選輕快的武器,不喜歡匕首的話,細短劍也行。」

  細短劍?那不是李宗的武器嗎?卻不知道葉瑋珊為什麼這麼討厭李宗……沈洛年微微搖頭說:「照妳這樣說的話,拿支針不就更快嗎?」

  「笨蛋。」懷真說:「重武器慢,是因為本身很重,但是輕武器的速度限制,主要是看手臂的揮動速度,匕首換針少不了幾兩,能快多少?」

  原來如此,沈洛年點點頭說:「那還是匕首比較好……不過我明天得拿去還人,也沒地方可練。」

  「想練的話,自己家也可以練。」懷真想了想,望著沈洛年說:「唉,既然你找到辦法,以後不會隨便產生兩界通道,我好像沒必要守著你了。」

  「好像是這樣……」沈洛年看著懷真,頓了頓說:「那麼妳又要走了嗎?」

  「捨不得我嗎?」懷真先是笑嘻嘻地說,跟著突然一怔,收起笑容噘嘴說:「糟糕,你既然捨不得我,咒誓一定解不開的。」

  「誰捨不得妳!臭美。」沈洛年哼聲伸手說:「來,解看看!」

  懷真懷疑地看了沈洛年兩眼,這才伸出手,照著規矩解咒,兩人屏氣凝神,等待著結果,但依然是一股柔力泛出,兩顆血冰戒完好如初,懷真一跺腳說:「看吧!還不承認!明明捨不得我。」

  「咦?」沈洛年目光一轉,看著懷真那姣好的面孔、玲瓏的曲線,不禁有點心虛,抓抓頭說:「妳太漂亮了啦,下次變醜一點,我們再試試。」

  「怎麼可以隨便亂變!」懷真瞪眼說:「我這一身可是調整了很久才定型的。」

  「那我也沒辦法了。」沈洛年攤手說:「說不定是妳捨不得解呢,妳心底難道真的不想吸原息嗎?」

  「咦?」這倒也有道理,懷真一怔說:「我是打算解了之後重立咒誓啊?難道這樣也不行?」

  「我哪知道?」沈洛年哼聲說:「而且就算我喜歡看妳,不代表想和妳『直到永遠』啊,問題說不定出在妳身上。」

  「唔,我再去仔細思考看看,畢竟太久沒用這種術法,規則有點忘記……」懷真搖搖頭站起說:「我真要走了,還是山裡修煉方便,雞塊給你吃,我去換衣服。」一面把那桶雞塊推給沈洛年。

  沈洛年接過雞塊抱著,見懷真入房門也不關,就在裡面窸窸窣窣地更衣,雖說湊過去觀賞懷真也未必會介意,但沈洛年倒也沒這麼想看,他只坐在客廳說:「下次什麼時候來吸原息?」

  「既然你平常不會失控,我每逢月圓才來一次。」懷真一面更衣一面說:「你平常可小心點,別害死我。」

  「是。」沈洛年好笑地說。

  懷真這時走了出來,她換上了件牛仔短裙,上身穿著毛背心外加裸肩小外套,踩著雙低跟涼鞋,頭髮往後一撥,馬上又是另外一種味道,沈洛年目光一亮,很自然地上下打量起來?

  懷真不禁笑說:「看夠了沒有?想摸摸看嗎?要由上往下順毛摸喔。」

  「不行,我覺得逆毛往上摸比較好。」沈洛年看著那雙美腿說。

  「嘖嘖,你想摸到哪邊去?」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不給你摸。」

  看著懷真薄怒輕嗔、笑語婀娜的模樣,沈洛年卻突然有些迷惘地說:「妳明明又漂亮、又撩人,為什麼我不會心動啊?」

  「心動幹嘛?」懷真詫異地說:「跟你說過我不能……」

  「我知道……」沈洛年說:「就算不那個……和妳在一起不也很快樂嗎?我覺得妳當朋友不錯啊。」

  懷真微微一笑,走近沈洛年身前,伸手輕撫著他胸口,輕聲說:「你身負渾沌原息,能看透事物真實本質,你眼中的我,會越來越像狐,知道嗎?」

  「原來是這樣……」難怪自己越看越覺得懷真不像人。

  「除非以後……」懷真突然一轉話題,抿嘴笑說:「莫非你是喜歡上誰,然後煩惱起來?不然幹嘛自暴自棄想喜歡我?」

  沈洛年一怔,板起臉說:「妳不是要走嗎?快走吧!」

  「害羞的小男孩。」懷真湊上來笑說:「走前讓我吸個飽吧?」

  「妳……」沈洛年正想罵人,懷真已經擠在臉前,沈洛年只好張口,讓她自由取用。

  「真好。」懷真滿足之後,咯咯一笑,扭身往外走了出去,一面還說:「別死了喔!」

  「去妳的,」沈洛年一面罵一面送行,到門口看著懷真離閞。

  送走了懷真,想著她最後說的話,沈洛年皺起眉頭,頗有三分煩悶。

  但當他拿著書包,走入自己房間時,卻發現裡面居然亂七八糟扔了一地的女人衣服,沈洛年忍不住破口大駡……媽的,這亂七八糟的臭狐狸!

  ◇◇◇◇

  又是一個平常的放學日,沈洛年就和過去一樣,坐在窗戶旁邊往外看,等著捷運的人潮紓解後才回家。

  他最近注意的是田徑隊裡,一個綁著長馬尾、剛加入的高一女孩。

  在大約一個月前,沈洛年開始注意到她,愛跑步的女孩,身材健美自不待言,比較特殊的是那張帶著點稚氣的小小娃娃臉,和帶著小麥色的健康肌膚,但這些都不是沈洛年注目的原因。

  那馬尾女孩練習的項目,似乎是馬拉松,只見她每次隨著眾人做完田徑隊的固定訓練後,就開始一個人繞著操場不斷地奔跑,一圈一圈又一圈,一直跑到操場上幾乎都沒人了,才一個人抹著汗,拿著衣服離開。

  吸引沈洛年注意的,是她小臉上那堅毅中帶著點享受的表情,配合著有條不紊、流暢的邁步,讓人有種輕鬆爽快的感覺,而且這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除了開始和結束之外,女孩沒跟任何人說話,就這麼抿著嘴奔跑,有種孤獨、堅持的美感。

  女孩跑完了,走到起點不遠處的椅子上,從背包中拿出馬錶和毛巾,一面看著自己的跑步時間,一面抹汗。

  這時沈洛年突然覺得有點兒緊張又有點期待,這幾日,有件事情不知是不是偶然?那女孩在這時候,總會……來了!只見女孩放下毛巾,目光一轉,向這方望了過來,和自己的目光對上。

  果然不是錯覺,她該是注意到自己每天都在看著她跑步吧?沈洛年也不閃躲,迎著她的目光,和女孩眼神相對。

  接著她就會轉回頭去,一手扶著腰,拿出飲料灌上一大口,再慢慢地一步步離開運動場……

  但今日卻出乎沈洛年意料之外,女孩今日並不轉頭,她拿起背包,筆直地向沈洛年的方向走近。

  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吃了一驚,愣愣地看著女孩越走越近,直到樓下,女孩仰著小臉,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在夕陽下閃耀著汗水,她對著三樓窗戶內的沈洛年說:「嗨!」

  沈洛年呆了呆說:「嗨。」

  「我叫吳配睿!一年義班。」女孩拉開馬尾的發圈,抹抹汗重新束起,接著說:「你呢?」

  「沈洛年。」沈洛年說:「高二孝。」

  吳配睿看著沈洛年,沒繼續開口,沈洛年卻也不知該說什麼,兩人對望了片刻,吳配睿想想又說:「我肚子餓了,要請我吃晚餐嗎?」

  「呃?什麼?」沈洛年一呆。

  「請我吃晚餐!」吳配睿嘴角往上翹,音量放大了些,那雙雖然不算大,卻有著長睫毛的明亮眼睛,看著沈洛年說:「大門轉角那家老張排骨飯,要嗎?」

  「可以啊。」沈若年抓了抓頭。

  「我去換衣服,十五分鐘後學校大門口見。」吳配睿一扭頭,向著學校在操場旁設的淋浴室走去。

  這是怎麼回事?自己看女人看了好幾年,被瞪、被罵都很常見,怎麼冒出一個要自己請客的?

  天還沒黑呢,今天比平常早了些,沈洛年拿起書包,走到校門,看看手錶才不過經過了五分鐘,看來還要等上一陣子,正靠著校門發呆時,卻見校內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帶著微笑,向自己走來,沈洛年微微一怔,點頭說:「宗儒。」

  「洛年。」黃宗儒停下腳步笑說:「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沈洛年上下看了看黃宗儒,見他原本稍胖的身材,已經結實了不少,不知是不是變體的關係,他視力似已恢復正常,沒再戴著眼鏡,除此之外,他目光也不再閃躲著,似乎比過去多了不少自信,而從他身上隱隱外透的炁息,可以猜測他的變體過程,應該已經完成了。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吧?」黃宗儒站在沈洛年身側說:「你當時沒有加入,我一直覺得很可惜。」

  沈洛年沒回答這句話,微笑說:「你們都順利嗎?」

  「還好。」黃宗儒突然笑說:「對了,你知道嗎?自從妖怪的事情傳了開來,道武門化暗為明,世界各地都出現了道武門的分宗,彼此也聯繫上了,不過因為找不到總門的傳人,各宗都各自為政,和當地政府配合。」

  「我知道,新聞一直都有報導。」沈洛年說。

  「是嗎?我很難得有空看新聞……」黃宗儒搖搖頭說:「我們宗派人數還是太少,加上發散型的不夠,洛年,瑪蓮姊說你是發散型的?要不要重新考慮加入的事情?」

  「沒興趣。」沈洛年搖了搖頭。

  「就算你怕受傷……但妖怪可能在任何地方出現,你不覺得變體之後反而比較安全嗎?」黃宗儒不死心地說。

  「我知道。」沈洛年往外指說:「那是你們訂的晚餐吧?」

  「對。」黃宗儒轉過頭,轉頭和那個剛騎著機車接近的送貨員交易,拿下一大包餐盒,一面回頭對沈洛年說:「雖然收了五個新人,卻也都是內聚型的,聽說發散型的大多是女性,但高中女生看到那影片,沒有一個敢入門……我們也不知該怎麼辦,年紀大的又怕相處不來。」

  說來說去還是要叫自己加入,沈洛年微微一笑,岔開話題說:「你現在還有時間玩線上遊戲嗎?」

  「怎麼可能有時間玩。」黃宗儒苦笑搖頭,一面笑說:「但是現實生活卻是越來越像遊戲了,每天到處找妖怪,只可惜現實中沒有『補師』,有點不像遊戲,啊……也很缺法師,就是你啦。」

  發散型的就是法師嗎?葉瑋珊的攻擊動作確實有三分像,沈洛年點頭說:「你還不回去嗎?他們應該肚子餓了吧?」

  「你也算是前輩,要不要去看看新人?」黃宗儒頓了頓說:「瑋珊和一心現在剛好不在。」

  「我還有事,改天吧。」沈洛年目光轉過,看到那跑步女孩吳配睿剛好走近,他暗暗慶倖,對著那女孩揮手說:「這兒。」

  「嗨!」女孩的馬尾還濕漉漉的,身上已經換回制服,她加快了腳步走近,睜大眼睛望望沈洛年又望望黃宗儒,似乎不知該不該開口。

  黃宗儒沒想到沈洛年當真有事,見狀微微呆了呆,這才歎口氣,和沈洛年道別之後離開。

  「走吧。」沈洛年和吳配睿並肩往外走,一面忍不住瞄了她幾眼,這女孩看來心情不錯,不知道她要自己請客到底是什麼意思?

  兩人走到了那老張排骨飯店面,吳配睿點了一盤排骨飯,沈洛年則選了蛋包飯,付了帳之後,兩人找了個角落面對面坐下。

  沈洛年看著對方,還沒開口,吳配睿已經開口說:「你看著我跑步,至少超過半個月吧?」

  其實是一個月,沈洛年點了點頭。

  「學姊說你這種人都是變態,但我看起來覺得不像……」吳配睿說:「我就直說了,你想認識我嗎?」

  這樣單刀直入的問話方式,頗有點難以應付,沈洛年愣了愣才說:「應該是吧。」

  「是就是,為什麼要加個應該?」吳配睿似乎有點不滿,微微皺眉說:「我等了你五天,你一直沒來,我決定自己找你。」

  五天?沈洛年一轉念,對方確實和自己目光相對了五次……原來是這個意思?

  「現在已經認識了,接下來第二個問題。」吳配睿說:「你認識我之後,想幹嘛?」

  「沒想過。」沈洛年說:「老實說,我沒想到真的會認識妳。」

  說到這兒,兩人點的餐食送了過來,吳配睿望著食物,臉上露出笑容,拿起筷子和湯匙說:「先吃飯……對了,我吃飯的時候不說話的,吃吧。」

  只見吳配睿左右手齊動,開始向豬排飯進攻,她的動作雖然還算斯文,沒有咧開大嘴猛咬,但每一小口咬嚼的速度卻十分地快,沒過多久,一盤排骨飯就被她清空了,沈洛年點的蛋包飯,反而還剩下小半盤。

  而吳配睿吃飽後,一聲不吭地看著沈洛年進食,讓他頗不是滋味,連忙三扒兩口地把飯吃光。

  「你既然說不出來,我就直接問。」吳配睿說:「你想追我嗎?」

  沈洛年一呆,隨即搖頭:「不想。」

  「喔?」吳配睿似有三分意外,眨眨眼睛說:「那你真是變態?」

  「不……」這是什麼邏輯?沈洛年苦笑搖了搖頭說:「如果真要問的話,我算是妳跑步的迷。」

  「迷?」吳配睿微微一呆,似乎沒想到會聽到這答案。

  「我喜歡看妳跑步的樣子,感覺妳跑得很舒服、很開心,我也看得很開心,僅此而已。」沈洛年說:「如果對妳造成困擾,很抱歉。」

  「不,我很高興。」吳配睿睜大眼睛說:「你是第一個這麼對我說的人!」

  「是嗎?」沈洛年有點意外。

  「別人都說我跑步板著一張臉,你為什麼覺得我很舒服?」吳配睿問。

  「妳雖然嘴角往兩邊拉開,但是眼神發亮,看起來很享受啊。」沈洛年說。

  「咦?」吳配睿眼睛露出笑意說:「對啊,我明明很享受,為什麼他們都說我在生氣?」

  「這我就不清楚了。」沈洛年笑說。

  吳配睿想了想,突然眉頭一皺,掏摸著口袋,取出幾個硬幣,往前一推說:「這是飯錢。」

  「不是我請客嗎?」沈洛年一愣。

  「我以為你要追我。」吳配睿臉龐紅了紅,咬咬唇說:「既然不是,我就自己出。」

  沈洛年也有點尷尬,呐呐地說:「請都請了……」

  「還是你改變主意要追我?我就讓你請。」吳配睿有點負氣地說。

  「呃?」沈洛年呆了呆,權衡輕重,只好把錢收了起來。

  「對了,剛剛校門口和你說話那人,是道武門的人對吧?」吳配睿突然換了個話題,說:「好像叫黃什麼……」

  「妳也知道啊?」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他們這麼有名嗎?」

  「還上過電視呢,這組是最年輕的屠妖部隊,直屬總統府第四局管轄,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組長是三年級學姊葉瑋珊,副組長是三年級學長賴一心。」吳配睿如數家珍地說:「你和他們很熟嗎?」

  「算認識。」沈洛年不是很想提那些事情。

  「我當時也想報名。」吳配睿皺眉說:「但是資格不符。」

  「一個月前,校內公開招募那次?」沈洛年問:「什麼資格不符?」

  吳配睿皺起眉,生氣地說:「說要十五歲以上,我沒有。」

  「咦?高一不是應該有十五歲了嗎?」沈洛年疑惑地問。

  「我跳級的。」吳配睿嘟嘴說:「我十四歲。」

  媽啦,這丫頭發育也太早了吧?看她的體態,就算說已經十八歲了也不奇怪,不過那張臉倒是十四歲的臉……沈洛年呆了半晌才說:「可是加入之後,就不能參加運動比賽了喔。」

  「我是喜歡跑而跑,不是為了比賽而跑。」吳配睿說:「就算不能比賽,一樣可以跑。」

  這話倒是說得好,沈洛年點點頭說:「但是加入道武門,可能會遇到很慘烈的戰鬥,妳不怕嗎?」

  「不怕!」吳配睿說。

  「真的不怕?」沈洛年笑說:「妖怪很可怕的,力大無窮,兇猛無比,還會生吞活人。」

  「我當然知道妖怪很可怕,也因此才需要人去應付啊……」吳配睿說到一半,詫異地說:「你怎麼說得好像看過一樣?」

  沈洛年沒回答,又問:「妳家人會同意嗎?」

  「家裡沒人管我,我自己作主。」吳配睿斬釘截鐵地說。

  沈洛年想了想,起身說:「走吧,我帶妳去。」

  「去哪兒?」吳配睿一怔。

  「去他們在校內的練習場。」沈洛年說:「我幫妳介紹試試。」

  「咦?」吳配睿一驚跳起說:「真的嗎?」

  「以前報名的女孩子,最後都嚇跑了。」沈洛年帶著吳配睿往回走,一面說:「他們缺女孩子。」

  「為什麼缺女孩子?要女孩子幹嘛?」吳配睿疑惑地說:「大家都說我不大像女孩子喔。」

  「不是壞事。」沈洛年好笑地說:「要是肯收妳,他們會跟妳解釋。」

  一面走,沈洛年一面想著這三個月的變化……

  隨著道息的逐漸增加,妖怪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看到的人也越來越多,終於有一次在義大利,一個無須用電的舊式快門卷片照相機,在陽光下,將一場員警和妖怪大戰的過程拍成連續畫面,這才把整件事情暴露了出來。

  其實各國的政府,都知道總有一天瞞不住,早已經暗暗在安排此事,各地的電視臺,早在數個月以前,就開始強力播出一堆有關妖怪的節目,讓普通人儘量有心理準備,而隨著妖怪的曝光,各地道武門的屠妖事蹟,同時被當成英雄一樣渲染,一方面讓人民安心,一方面各宗派招募門人的動作,也隨之化暗為明。

  臺灣的白、李、何三宗,其中李宗和政府關係最密切,新人直接從軍警特系統中遴選,很快就培育了一堆人才;而何宗宗長觀念不同,不想和妖怪爭鬥,領著門人銷聲匿跡,現在已沒有消息。

  至於白宗本來人就少,除宗長之外,只有三個小組,奇雅那組沒興趣收人,只幫忙收集妖質;另外一組的組長叫作劉巧雯,剛從大陸回來不久,她的狀況沈洛年並不清楚;剩下葉瑋珊這組,雖然他們願意收人,卻也沒多少妖質可以收,更沒精力一次帶太多人,若不是因為年紀最輕,成為話題,恐怕也沒人會注意,而他們現在最大的困擾就是缺發散型的組員。

  賴一心曾幾次來找沈洛年,也提過此事……發散型的人,可以感應到較大範圍的妖炁,及早發現妖怪出現,所以專修派的白宗,每個小組都是由一個發散型領著一到數名內聚型行動,現在葉瑋珊小組人數雖然增多了,但卻沒法拆成兩組,收集妖質的效率自然無法提升。

  如果吳配睿恰好是發散型的,看了那影片又不會被嚇到的話,應該會被他們接納吧?沈洛年心中有了這個念頭,所以才想引介吳配睿。

  帶著馬尾少女吳配睿走到教師大樓地下室入口,沈洛年過去都是直接推門而入,但如今不同往時,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

  過了片刻,門呀然而開,沈洛年和門後那人目光一對,兩人都吃了一驚,沈洛年遲疑了一下,先開口說:「瑋珊。」

  開門的正是葉瑋珊,她望著沈洛年,神色有點複雜,隔了片刻才說:「你……你有什麼事?」

  這三個月來,賴一心找過沈洛年最多次,侯添良等人也和他碰過面,只有葉瑋珊從沒找過沈洛年,偶爾在學校狹路相逢,葉瑋珊甚至會別過頭去,不想和沈洛年對上目光。

  沈洛年並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她了,不過既然不打算加入,也就沒去在意這個問題,後來他也主動避著葉瑋珊,省得惹人討厭,剛剛黃宗儒明明說他倆不在,沈洛年才決定來這一趟,沒想到還是碰上了。

  「啊!是洛年。」賴一心遠遠看見,歡呼著奔來說:「你想加入了嗎?」

  「幹!不怕死的來了喔!」侯添良和張志文笑嘻嘻地奔了過來,他們因為家裡的因素,比黃宗儒慢一個星期才變體,如今也已完全融合,既然已變體引炁,三人的動作都快,一瞬間就擠到了門口。

  黃宗儒則正在另外一面指導幾個新人敲打金屬片,看著沈洛年時招了招手,臉上也有點意外。

  「我是帶她來的。」沈洛年說:「這位是吳配睿,高一,上次你們募集新人她沒法報名,我聽說你們缺女孩子,所以帶她來看看。」

  「怎麼沒法報名?」賴一心訝異地看著吳配睿。

  「她跳級的,只有十四歲。」沈洛年說。

  「咦?」眾人都愣了,上下看著吳配睿,不大相信。

  吳配睿有點發窘,退了半步,皺眉說:「真的!」

  「小妹妹,妳膽子大嗎?」張志文忙問:「怕不怕妖怪?」

  「不怕。」吳配睿說。

  「那就太好了。」侯添良嚷:「馬上讓妳看影片,只要妳真的不怕,哥哥我馬上……」

  「一心。」葉瑋珊突然說:「你拿影片給這位學妹看,順便解釋一下,好嗎?」

  「好!」賴一心點點頭,引著吳配睿去了。

  葉瑋珊接著望向還在旁邊湊熱鬧的侯、張兩人,輕咳了一聲說:「我想和洛年談一下。」

  兩人相對一望,聳聳肩跑了。

  葉瑋珊看看周圍,似乎還是覺得不大安心,低聲說:「上去說吧。」

  沈洛年隨著葉瑋珊往上,兩人走到了一樓樓梯背後,心中突然都有點怪異的感覺,上一次就是在這個地方吵架,沒想到三個月過去,又在這個地方會面。

  葉瑋珊板著臉,遲疑了半天才說:「你帶那女孩來,代表不生我氣了嗎?」

  「咦?」沈洛年一呆說:「不是妳生我氣嗎?」

  「你生我氣,我才生氣的啊!」葉瑋珊凝視著沈洛年。

  「我沒生妳氣啊?」沈洛年莫名其妙。

  「那你為什麼不加入?」葉瑋珊表情沒變,聲音卻帶了點怒意:「別說你怕死!那種謊話誰都不信!你是氣我害你受傷?還是氣我那天責備你?我都道過歉了,還要怎樣?每個人都怪我。」

  「誰怪妳了?」沈洛年訝異地說:「我沒聽他們提過。」

  「每次提到找不到發散型新人,他們總說可惜你沒來,又都說你不可能怕死……」葉瑋珊嘟著嘴,氣鼓鼓地說:「這不是怪我嗎?」

  原來葉瑋珊也有不講理的時候,沈洛年好笑地說:「問題是我真的沒生氣呀,我不喜歡受限制,所以不想加入,妳誤會了。」

  「誰限制你了?」葉瑋珊怒氣不息地說:「我看起來很愛管人嗎?」

  「呃……」沈洛年歎了一口氣說:「好吧,我告訴妳老實話。」

  「什麼?」葉瑋珊疑惑地望著沈洛年。

  「我不加入,確實另有原因,但那是我自己的事,絕不是因為生妳的氣。」沈洛年一攤手說:「妳如果還是不信,那就隨便妳了。」

  葉瑋珊呆了呆,似乎不知該不該信,沈洛年想想又說:「還有,就算我不太怕死,但我卻真的很怕麻煩,我從來不想和妖怪打架,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了。」

  「你明明老是和妖怪打架!」葉瑋珊卻跺腳說:「我知道的就至少四次!」

  「呃……那……那都是……」沈洛年愣在那兒,不知該如何回答。

  葉瑋珊看著沈洛年的表情,也覺得莫名好笑,忍不住嘴角牽動,露出了一絲笑意。

  沈洛年見她露出笑容,也跟著乾笑起來,這一笑,兩人之間梗著的那股不快,刹那間煙消雲散。

  片刻後,葉瑋珊低聲說:「那個……胸口的傷好了吧?」

  其實當天晚上就好了,沈洛年聳肩說:「早就好了。」

  「對了。」葉瑋珊眼神一亮,露出有興趣的表情說:「那小學妹——莫非是你的女友?」

  「不,只是剛認識。」沈洛年哂然說:「聽她說沒有加入道武門的資格,加上知道你們缺女孩,就帶來看看。」

  葉瑋珊嗯了一聲,目光一轉遲疑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

  不會連她也想叫自己回去吧?沈洛年見狀,歎了一口氣說:「今晚又是月圓,你們沒活動嗎?」

  葉瑋珊微微一怔,凝視著沈洛年說:「你……還有在留意月圓?」

  因為每逢月圓那幾日,那狐狸可能會回來啊,沈洛年不能這麼回答,只好說:「有稍微留意。」

  「我們的地方都被李宗占了,沒地方去。」葉瑋珊說:「因此妖質也收集得很慢……」

  「他們太過分了吧。」沈洛年訝異地說:「怎會這樣?」

  「他們和政府有關,勢力比我們大多了。」葉瑋珊輕歎一口氣說:「專修派,沒發散型的領隊就沒法擴展,這是我們這宗派的缺點。」

  又繞到老話題了,再不跑又要叫自己加入……沈洛年當機立斷地說:「我該走了。」

  「要走了嗎?」葉瑋珊有點失望。

  「嗯,你們一切小心,那個小學妹就交給你們了。」沈洛年一笑,揮手轉身去了。

  一路回家,想到和葉瑋珊的誤會化解開來,以後遇到不用閃躲,沈洛年心情有點輕鬆,接著想到今日回家說不定可以看到那狐狸精,沈洛年的心情更好了些,腳步也不禁加快起來。

  ◇◇◇◇

  到了自家公寓大門口,天已全黑,沈洛年走入一樓漆黑的樓梯間,突然他腳步一頓,仰頭看了看,眼神亮了起來,他也不開燈,就這麼突然幾個快速的騰越,在之字形樓梯間穿插而上,不過七、八個縱躍,已經到了頂樓。

  這三個月來,沈洛年不斷地讓渾沌原息彌漫全身,已漸漸熟悉,不須特別花心力控制也能保持穩定。因為這樣的容許範圍較大,習慣之後,還比硬聚集在喉嚨處輕鬆,傍晚的失控機率也大幅降低。

  這樣讓原息不斷地浸透全身,好處就是身體漸漸變化,就如變體者一般,身體逐漸妖化,比過去強健許多,雖說這樣的移動只能靠肌力與體魄,仍比不上以炁息為主、體魄為輔的真正變體者,但就一般生活來說,已比平常人方便。

  不過除此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至於懷真當初提到的鳳凰能力,沈洛年體會來體會去,也只隱隱感受到一種無法言狀的感受充斥在體內、體外、周圍每個地方,但除了猜測那大概就是所謂的仙界之外,也沒什麼其他的幫助。

  沈洛年穿出樓梯,來到屋前開門,走入屋中時,他一面開燈一面笑說:「狐狸精!來了幹嘛不開燈?還躲?」

  「咯!」一聲女子嬌笑聲,從沈洛年房中傳出,只見一道白影有如電閃一般,倏然掠出,和沈洛年抱個滿懷,正是懷真。


  《噩 盡 島 • 第 一 集  ~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2:06

第二集  第一章  一半歸你

  鑽出房間、撲上來的懷真,摟著沈洛年脖子,和他身子緊貼著,一面用臉磨蹭著沈洛年面頰,一面笑嘻嘻地說:「臭小子!從哪兒開始發現我的?你的感覺越來越靈了。」

  「一樓。」沈洛年將懷真抱上沙發坐下,輕輕地由上而下搔撫著懷真的背,一面說:「又想把妖炁收起來嚇我?」

  懷真一面笑,一面輕嗅著沈洛年說:「有女人的味道,你出去花心了?」

  「胡說。」沈洛年捧著懷真臉頰耳下處一陣搓揉說:「花心關妳屁事?」

  懷真忍不住癢,咯咯笑了起來,片刻後她一掙,擠近沈洛年的口唇,懇求般地說:「張嘴……放鬆啦——」

  沈洛年微微開口,懷真湊了上來,用力一吸,一股凝結成形的渾沌原息,從沈洛年口中淌出,流入懷真的櫻唇之中。

  「嗯——」懷真身子一軟,摟著沈洛年,半閉著眼睛,口中咿咿唔唔的不知在念什麼。

  「采補完了嗎?」沈洛年好笑地說,一面輕撫著懷真的身軀。

  「哼。」懷真輕哼一聲,輕咬沈洛年耳垂說:「這哪算采補?沒良心的傢夥。」

  「別咬!」沈洛年耳朵發癢,一面閃避,一面笑了起來。

  兩人的動作看似親昵,仿佛情濃愛侶,其實這三個月過去,隨著渾沌原息的逐漸浸染,在沈洛年眼中,懷真正如一只會說話的大狐狸,雖然一見面就撲來身上蹭,也不過像某些熱情的大型犬科、貓科生物見到熟人時會做的舉動一般,而也因為把懷真當成獸類,對人一向保持距離的沈洛年,才會和她有這麼親密的接觸。

  兩人笑鬧了片刻,沈洛年撫著懷真的背,一面說:「妳這算有穿衣服嗎?現在可是冬天。」卻是懷真只穿著件蓋過臀部的米白色V領毛線衣,別說胸口露出一大片,下半身更是空蕩蕩的,兩條纏著沈洛年的玉腿一覽無遺,看樣子裡面八成沒穿別的東西。

  「反正已經對你沒影響了,就輕鬆一點。」懷真笑說。

  「就別被我叔叔看到。」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搖搖頭說:「我一直想問,妳在我房間裡面扔這麼多衣服,怎麼沒有內衣之類的東西?都不穿嗎?」

  「穿那個幹嘛?我討厭緊緊的東西。」懷真歪頭說:「除了你之外,我不會讓別人看到衣服裡面。」

  也有道理,沈洛年想想突然皺眉說:「妳老是在我面前光溜溜,這不大好,我這陣子看著別的女孩身材曲線居然也沒感覺了。」

  「才不是因為我,那是因為渾沌原息。」懷真哼聲說:「你現在慢慢能看透外相,皮色美醜的感覺會自然淡漠掉,以後你要是喜歡女孩子,先喜歡的是心,之後才會被她的身體吸引動情。」

  聽起來不像什麼好事,曾經有的一種享受就這麼消失了,今天葉瑋珊近在眼前,都忘了多看兩眼,沈洛年嘖了一聲,搖頭說:「這次打算留下幾天?」

  「一樣三天吧。」懷真伸個懶腰坐起說:「等剛剛的一部分吸納入體,再一次重新吸足,我就回山上去了。」

  「嗯。」沈洛年跟著起身說:「要不要再試試解咒?」

  「對啦,還有這件事!」懷真蹦了起來說:「跟你說,我想出問題所在了。」

  「怎麼說?」沈洛年問。

  「你想喔……」懷真說:「先不提直到永遠,你既然願意讓我取用原息,我也依然想取用,這種情況下,我們本來就不可能真心想解咒的。」

  「哦?」沈洛年說:「那該怎辦?」

  「要蓋咒。」懷真笑說:「重許一個超越那個咒誓的咒誓。」

  「蓋咒?比如說?」沈洛年還是不大明白。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懷真說:「你還有在練匕首對吧?我上次來有看到練招式用的大條橡皮筋和匕首。」

  沈洛年微微一怔,隨即皺眉說:「臭狐狸,妳偷翻我抽屜。」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願望而已啊。」懷真一臉無辜地說:「問你又不肯說,只好自己研究。」

  「給妳知道是無所謂。」沈洛年頓了頓說:「當時去還匕首,一心把練習用的鋁匕首塞給我,我想反正也習慣了,沒事就隨便練練,現在精神越來越好,每天不動一動也很難過……但這和咒誓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跟我來。」懷真神秘地一笑,拉著沈洛年往房間走。

  沈洛年走入房間,眼見又是滿地衣服亂扔,忍不住開口說:「又把我房間搞這麼亂,還有,妳別每次都帶新衣服回來!我收不下了。」

  「好啦、好啦。」懷真很沒誠意地隨口敷衍,一面在衣堆內找出一個長包,從包中取出個用一片古怪毛皮包裹著的長形物品。她打開那片毛皮,取出一柄小臂長的淡金色無鞘匕首,對沈洛年晃了晃說:「看!」

  「什麼東西?」沈洛年說。

  那匕首沒有護手,通體呈淡金色,寬扁的匕身平滑如鏡,有如一泓滲出寒意的冷光,同質的筆直手把上毫無裝飾,也沒有半點刮痕或指印,但除了毫無瑕疵之外,卻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是寶物,叫作『金犀匕』!」懷真妙目一轉,晃了晃金犀匕,小心地遞過說:「這可是斬鐵無痕、吹毛斷發的神匕喔,小心別割傷了。」

  「神匕?會不會太誇張?好像水果刀。」沈洛年接到手中,掂了掂,有點意外地說:「挺沈的,少說也有兩公斤,怎會這麼重?妳不是要我用輕的武器嗎?而且吹毛斷發其實沒什麼稀奇,現在的造刀技術很容易辦到。」

  「以你現在的力氣來說,不差這一斤半斤啦。」懷真說:「反正這絕對是寶物,你知道這一點就好了。」

  沈洛年隨手拿起一疊廢紙,用金犀匕切削,隨著匕首劃過,只見紙條有如雪片般片片飛散,果然十分鋒利,看來就算不是神物,也確實是不錯的武器,沈洛年一面切削,一面說:「看樣子妳又只說一半,到底瞞著我什麼?」

  「哎喲!」懷真嘻嘻笑說:「我覺得不說比較好,別追根究柢啦。」

  沈洛年輕哼一聲說:「好吧,這和咒誓有什麼關係?」

  「我們用這寶物重新立誓,這次換右手。」懷真拔下頭髮,拉著沈洛年的手說:「只要立一個更大的咒誓,就可以蓋過去了,左手的戒指就會消失。」

  「喔?」沈洛年有點半信半疑。

  「開始了,跟著我說。」綁妥頭髮的懷真說:「沈洛年之渾沌原息願讓懷真吸取,懷真願將至寶金犀匕贈予沈洛年。」

  沈洛年反正也無所謂,於是隨著懷真念了一遍,但隨著咒語結束,頭髮卻不像上次一樣化為血冰戒,而是化散為煙,消失不見。

  「這是怎樣?」沈洛年詫異地問。

  「不行。」懷真皺起眉頭,生氣地說:「看樣子這寶物還蓋不過去。」

  沈洛年哂然說:「早跟妳說了,吹毛斷發稱不上寶物,怎麼和『直到永遠』比?」

  「嘖,你不懂啦。」懷真癟著嘴,氣呼呼地說:「還得再去翻翻,可惡,又不能偷太大的東西,以後被發現了麻煩。」

  「妳去哪兒偷東西啊?」沈洛年說:「沒危險吧?」

  懷真正皺眉思索著,一面隨口說:「敖家。」

  「敖家?」沈洛年不明白:「某個收集古董的人家嗎?」

  懷真白了沈洛年一眼說:「龍族的家。」

  「咦?」沈洛年吃了一驚。

  「你不用管。」懷真思索著說:「我還偷了一小塊吉光皮裘包著,等等幫你做個刀鞘,你記得每天帶在身上,別弄掉了。」

  「幹嘛帶著?」沈洛年詫異地說:「帶這東西犯法耶,被抓到沒收怎麼辦?」

  「員警追不上你吧?」懷真嘟嘴說:「我帶的話,萬一遇到狀況需要變形,會搞丟的。」

  「那我收在家裡。」沈洛年說。

  「不行,會被偷。」懷真瞪大眼睛說:「寶物無主,自放霞光,你不帶在身上,會引來其他人的注意。」

  「妳這是哪種小說的劇情啊?」沈洛年哼說:「比較不像神怪故事了,有點像劍仙小說。」

  「我說真的啦!」懷真瞪眼說:「有些妖怪喜歡收集寶物,生得一對賊眼,你要是放著三、五天不管,寶光漸漸沖上天際,馬上被他們偷了。」

  「還敢說人家賊眼,妳不也是偷來的?拿回去放不就好了?」沈洛年皺眉問。

  「不行。」懷真說:「我還要再去找別的寶物,多幾個加在一起應該就可以蓋掉了,你要記得這是我的東西啊,現在只是暫時借你,立了咒誓以後才歸你。」

  「這不是找我麻煩嗎?」沈洛年最討厭麻煩,當下不耐煩地說:「不要!」

  「我要蓋掉那個咒誓啊!」懷真噘起嘴,委屈地說:「真要我陪你死呀?人類壽命好短耶。」

  「好啦、好啦,煩死了。」提到這件事,沈洛年只好認輸,皺眉說:「帶著就帶著,被沒收不關我事。」若是被員警抓到再說了。

  「嘻嘻。」懷真高興起來,抱著沈洛年臉頰親。

  「別舔!下星期期末考了,我去抱佛腳。」沈洛年推開懷真,想往書桌走,一面說:「妳自己修煉吧。」

  懷真跳到沈洛年背上,伸腿夾住沈洛年的腰,笑說:「什麼抱佛腳?仙腿在這你怎不抱?」

  「別鬧了,放開妳的狐狸腿。」沈洛年說:「那句話是我要念書的意思。」

  懷真在他身後笑說:「等等啦,我還有件事情想問。」

  「怎麼啦?」沈洛年問。

  「你後來沒和道武門的人繼續混在一起吧?」懷真問。

  今天該不算吧?沈洛年說:「沒啊。」

  「那就好。」懷真說:「他們這樣胡搞下去,說不定會死光,離遠點安全,你當初沒加入是對的。」

  「怎麼說?」沈洛年個性雖然冷漠,但對賴一心、葉瑋珊等人多少有點好感,疑惑地問。

  「人類和妖怪為敵,這不算什麼大問題,低級的妖怪想吞噬人類靈性修煉,人類反擊是天經地義。」懷真跳下沈洛年的背,繞到他面前說:「但是我上個月去敖家時,發現北海岸邊有一群人頗有些古怪,似乎聚在一起試著什麼法術,我過去偷聽了一陣子,似乎有一大群道武門的人,好像打算聯合起來,要胡搞仙凡之路……這樣逆天胡搞,到時候八成全死光,所以離他們遠點比較好,否則我到時還得去救你。」

  沈洛年想起當初白宗宗長白玄藍說的話,遲疑了片刻才說:「他們沒希望嗎?」

  「沒希望。」懷真搖頭說。

  那不是連吳配睿也害了?葉瑋珊他們又該如何?沈洛年眉頭皺起,有三分煩惱。

  「還有喔。」懷真說:「他們這樣亂來,很快這世界的渾沌原息就會產生動盪……搞不好會有比較強的妖怪成群出現,你到時候沒事記得躲遠點。」

  「多強的?」沈洛年問。

  「強弱不一定,看他們怎麼胡搞。」懷真說。

  「人類應該應付得來吧?」沈洛年問。

  「不知道,得看他們亂來的程度。」懷真聳聳肩膀走開,躺回床上說:「反正你躲遠點就好,別人死活不關我們的事。」

  「也是……」沈洛年除了腦充血的特別狀態之外,連自己的性命都不怎麼在乎,本就不是會替別人擔心的個性,他歎口氣便把這事拋開,搖頭說:「到時候再說吧。」

  ◇◇◇◇

  次日上學,在懷真的軟求硬逼之下,沈洛年的右小腿被綁上了那把金犀匕,匕外的吉光皮裘套,是昨晚懷真親手趕制出來的,那皮套是黑絨皮面,還隱隱有魚鱗狀的斑紋,從外側將匕首完全包住,據說此物塵埃不沾、入火不焚、入水不濕,也是一種異寶。

  不過沈洛年昨晚知道後卻不怎麼領情,他認為不過是一個皮套,壞了換掉又如何?幹嘛用寶物製作?倒是讓懷真氣得嘟嘴,半天不跟他說話。

  懷真來的日子,沈洛年通常不會在學校留得太久,只要人潮稍散,就會起身回家,此時剛放學,他仍在教室中,正望著窗外打量,果然今日運動場上,少了那個娃娃臉女孩——吳配睿的身影,看來她已經被葉瑋珊等人接納,順利成為道武門的一員,可惜自己以後沒得看了。

  想著想著,沈洛年又覺得好笑,昨天和懷真聊了之後,才知道為什麼這陣子會注意吳配睿這麼長的時間,原來是因為自己最近對女人身體的興趣降低了?

  平心而論,吳配睿身材雖健美,但操場上健美的女孩卻也不少,按照自己過去的習慣,不會每天都盯著同一個人,當時老是目光離不開吳配睿,就是因為看著她跑步的模樣,能感受到一種舒暢自在的感覺,也許和她跑步時的心情有關係。

  至於其他的人,就比較像是在忍耐著什麼痛苦了,偶爾因為進步開心一刹那,然後又是不斷地咬牙忍耐……這些辛苦的付出,只是因為比賽獲得勝利時,能在那一瞬間享受巨大的喜悅吧?

  那些人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固然有其意義,但訓練過程實在不適合觀賞……感受到人心本質的這能力,真是把自己這方面的樂趣破壞殆盡。

  總之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以後早點回家……沈洛年回過頭,拿起書包站起,準備離開。

  剛走出門,迎面卻見吳配睿剛轉出樓梯,正快步往這兒奔,沈洛年一怔,自然停下了腳步。

  「洛年!」吳配睿奔到眼前,氣也不喘地停下,明亮的眼睛望著沈洛年說:「你果然還在這兒。」

  「怎麼了?」沈洛年一面問,心中一面暗笑,這女孩倒是挺大方,自顧自地就喊起名字了?

  「我想告訴你,我看過那影片了,我不怕,他們也準備讓我加入,只要身家考核能通過的話就好!」吳配睿一連串地說:「所以暫時我沒法去練跑步,我覺得該跟你說一聲。」

  「嗯,恭喜妳了。」沈洛年說。

  「但是我也是內聚型的!」吳配睿皺眉說:「怎麼辦?」

  什麼叫怎麼辦?關我啥事?沈洛年頓了頓才說:「原來女孩不一定是發散……啊,我倒忘記了,瑪蓮應該也是內聚。」

  「瑪蓮?」吳配睿訝異地問。

  「另外一個白宗前輩,別組的。」沈洛年說。

  「喔,洛年……對了,學長,我可以叫你洛年吧?」吳配睿說:「他們都這樣喊你,我也跟著說習慣了,請叫我小睿,大家都這麼叫我。」

  「怎麼叫無所謂。」沈洛年點頭,一面往外走一面說:「他們既然讓妳加入,就算是內聚型也沒關係,妳這時不是應該去受訓嗎?」

  「他們說我們需要你耶!」吳配睿一臉期待地說:「我就說我負責來拜託你,你以前不是加入過一陣子嗎?再次加入吧?」

  「呃……」女生版的賴一心嗎?沈洛年上下看了看吳配睿,搖頭說:「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不會加入的。」

  「為什麼?」吳配睿亦步亦趨地跟著沈洛年往外走,一面說:「他們說發散型的來我們白宗最棒了啊,又可以完全發揮,還可以當組長。」

  看來比賴一心會說話,沈洛年暗暗好笑,說:「妳昨晚和他們聊了不少?」

  「對呀,你還沒跟我說為什麼不參加!」吳配睿說:「每個認識你的人,都說你不怕死耶,連瑋珊姊都這麼說,他們說你還沒變體就和妖怪打過好幾次了,哇!你好神喔!」

  吳配睿眼中閃耀的喜悅、興奮光芒,讓人看起來挺舒服的,但若不是因為這種事而高興就更好了,沈洛年也懶得找一堆藉口,搖搖頭沒回話,一個勁兒地往樓下走。

  吳配睿見沈洛年不吭聲,她皺起眉、嘟起嘴跟著,兩人繞過了一棟校舍,沈洛年正想趕她去教師大樓,突然聽到吳配睿說:「還是因為你喜歡瑋珊姊?不想看到一心哥和瑋珊姊在一起的樣子?」

  沈洛年一怔停下腳步,回頭瞪著吳配睿說:「妳胡說什麼?」

  「因為你和瑋珊姊昨天的表情很奇怪。」吳配睿得意地說:「一開始兩人好像很尷尬,後來瑋珊姊把一心哥支開,私下和你談了半天,你走之後,瑋珊姊卻似乎挺高興地回來,然後昨晚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咦!難道不只是你喜歡瑋珊姊,瑋珊姊也……幹嘛……這樣看我?你生氣了?」卻是說著說著,吳配睿發現沈洛年沈下臉來,冷冷地看著自己,不由得停了下來。

  「對,我生氣了。」沈洛年沈著臉說:「妳不覺得這樣胡亂猜測,對當事人很沒禮貌嗎?一不小心傳出去,還會對人造成傷害,萬一發生這種事,可不是說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的,亂來!」說到最後,沈洛年不由自主地放大了聲量。

  「唔……」吳配睿似乎嚇呆了,傻了片刻才漲紅著臉說:「……我不說就是了嘛,幹嘛這麼凶!」

  「別再來找我!」沈洛年確實真的有氣,這種事情不能因為不懂事,就可以胡說,他扭過頭,不再理會吳配睿,往校門口直走。

  吳配睿看著沈洛年的背影,不敢再追,她站在原地想著想著,終於嘴一癟,紅著眼睛,委屈地向教師大樓走去。

  ◇◇◇◇

  走出學校,一路氣衝衝大步往前的沈洛年,直到走到捷運站,買了車票,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在校門口附近吃晚餐。

  算了,板橋車站附近東西也不少,不過不如學生區便宜就是了,沈洛年走入月臺,一面等車,一面有點後悔,剛剛似乎對那小女孩太凶了……自己怎麼突然這麼大火氣?

  管他的,這麼一來,她該不會再來找自己了吧?沈洛年倒不會為了失去一個朋友而後悔,何況吳配睿也未必算得上朋友,他放下此事,看著車子進站。

  正要上車時,突然他一呆,停下了腳步,望著北方的方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緊接著,車站突然傳出了警報聲,剛停妥的捷運電車車門大開,似乎沒打算關起來,裡面的人們感覺不對勁,議論紛紛地往外走,許多人不免開始懷疑是否有妖怪出現,但人們已經知道,妖怪出現往往伴隨著電力、電器的不穩,這附近燈光穩定,應當沒有妖怪出沒,只不知道電車為什麼突然停駛?一堆人已經朝站務處走去,想問個清楚。

  沈洛年眼看上不了電車,心念一轉,往入口的方向奔去。

  這幾個月和懷真聊過不少事,沈洛年已經清楚,懷真所謂的渾沌原息,就是道武門口中的道息,這種東西,仿佛妖怪的氧氣或食物一樣,是不可缺的物質,越強大的妖怪,固定的需求量就愈大,所以懷真在蛙仙島入定沈睡苦等三千年,到了關鍵的一刹那,卻因為一時元氣未複,而無法掙脫出已石化的外殼。

  而現在空間中的渾沌原息十分稀少,根本無法讓懷真這種強大妖怪自由活動,若不是沈洛年是個濃稠道息產生器,能讓懷真定期攝取,甚至還夠她取用修煉,懷真也沒法過得這麼自在。也就是說,現在不可能突然冒出什麼太強大的妖怪,就算因為一些特別因素出現,也很難自由活動。

  除了這個功能外,渾沌原息的濃度還會直接影響兩界之間的聯繫,也就是所謂妖怪出現的孔道。

  剛剛那一刹那,沈洛年明顯感覺到,體外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淡淡的渾沌原息,突然不知為何,產生了一個劇烈的震盪,仿佛北方那兒有個遙遠的波動傳來,使所有的渾沌原息忽緊忽松的密度大幅變化,就這麼一瞬間,周圍各地立即冒出了各式各樣的小妖物,雖然這些妖物的妖炁並不強大,但卻嚇人得多,一大圈往外延伸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受到影響。

  這是懷真說的狀況嗎?又似乎不大像。

  沈洛年奔出捷運站,往南方走,奔跑沒多久,沈洛年突然停下腳步,卻是他突然感覺到,葉瑋珊等人也正快速地離開學校,向著這方位接近。

  不過這樣的量,應該不是他們能應付的吧?強度不是問題,問題是太多了……沈洛年感受著周圍的妖氛,只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那大群妖怪,已經開始四面竄動,而葉瑋珊他們也已經分成五個方向散開,四面追擊,看來他們也判斷出這時不需要小隊行動,每個人都可以獨當一面。

  咦?還有很多人在接近,沈洛年目光往北轉,似乎另外還有一大批擁有炁息的人正向著四面散開,追擊到處亂跑的妖怪……那些應該是李宗的人吧?他們人還真多呢。

  又等片刻,驚呼聲和慘叫聲逐漸接近,遠遠的刺耳的警笛聲不斷響起,一大群人們,從南面街口向著這兒狂奔。

  妖怪來了嗎?沈洛年回過神來,一面跟著人潮往北奔,一面有些狐疑,妖怪的速度應該比一般人快上許多才對,為什麼人群後面沒有跟著妖怪?沈洛年感應著妖炁,後面的妖怪群,最近的也似乎還有一小段距離,不知道為了什麼而停留。

  跑著跑著,沈洛年突然感受到有只妖怪沖了過來,他忍不住轉頭,卻見一條足有兩公尺長的巨大蜈蚣,快速地舞動兩排長足,倏然追上一個落在人群尾端逃跑的小孩,沿著他後背往上直攀。

  小孩吃不住這股力量,一面哭叫一面往前摔跌,蜈蚣巨口一咬,噗的一聲輕響,小孩腦袋馬上破了一個開口,哭叫的聲音也霎時停了下來,只見蜈蚣對著那創口猛吸,那紅紅白白的腦漿,就這麼不斷湧出。

  沈洛年倏然站住了。這些妖怪沒有緊追著,是因為每撲倒一個,就得花一段時間享用?但那小孩似乎已經死了,自己該繼續跑嗎?還是……

  沈洛年還沒想清楚,卻見又一個奇形怪狀的怪物跳了出來,那怪物是個接著兩條巨大怪手的大肉團,而肉團上只有一個大嘴、一顆獨眼,其他什麼都沒有,只見怪物兩手拍地飛縱,越過了正大快朵頤的蜈蚣,向著人群追了過來。

  媽啦!還沒吃飽啊?沈洛年熱血一沖,矮身拔出金犀匕,彈身對著那團肉球沖去。

  肉球的眼睛轉向沈洛年,目光中透出了疑惑,它一掌支地,另一掌迅速急揮,正對著沈洛年飛拍。

  若在三個月之前,沈洛年可能沒法應付這一掌,但現在速度與體力都大幅提升,這種小妖怪已不足為懼。他連時間能力都不用開啟,沈身閃過那比人還高的巨掌,往前竄入妖怪的下方,彈身蹦起,金犀匕對準妖怪眼睛——妖炁集中的地方,噗嗞一聲倏然戳了進去。

  他媽的正手上刺!這匕首還不錯,雖不像什麼神物,砍肉倒不費力。

  沈洛年刺完順手推了肉球妖怪一把,借力翻身往後,避過倒下的妖怪。只見路口那兒突然冒出了一根三公尺長、一公尺寬的橫躺大肉柱,轟隆隆地滾了過來,經過正在吃飯的蜈蚣時,這怪柱毫不客氣地輾了過去,蜈蚣被壓得怪叫,翻了兩翻掙開,但那個死透的小孩,腦袋卻被壓得不成模樣,血肉散成一地。

  大肉柱停在血肉腦漿混成一片的地上,突然變形往下攤,壓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搶食,蜈蚣似乎不滿意,怪叫了兩聲,爬在對方身上,想咬對方又沒有下口之處,只好繼續往前竄。

  這蜈蚣的妖炁集中處是……第三節內。沈洛年等著對方接近,只見蜈蚣迅速地從地上遊了過來,這一瞬間,沈洛年不禁有點為難,當初學的匕首招式,可沒有哪招可以應付趴在地面上的敵人,他正遲疑間,蜈蚣突然往上彈起,對著他的腦袋噬來。

  來的好!這傢夥的動作可比前一個快多了,沈洛年知道不懂炁功的自己,不適合和對方硬碰,在這一瞬間,啟動了時間流速的能力,身子往前側閃,從左側擦身的同時匕首反握下刺,一把捅散了蜈蚣隱藏於第三節的妖炁。

  第一個被殺的肉團巨手怪,這時已縮成一小團,蜈蚣也已經開始一面扭動著一面變形,但那根攤平的大肉柱卻又變回圓柱,朝沈洛年滾來。

  這傢夥該怎麼辦?它的妖炁穩穩地放在正中央,一點都不難找,但是那厚達半公尺的肉壁,卻是最好的防禦,沈洛年的匕首根本插不到這麼深的地方。

  眼看著肉柱妖怪滾來,沈洛年一縱越過,那肉柱卻不停止,繼續往前,追著前方奔逃的人們。

  沈洛年三兩步追上肉柱,匕首往內連戳幾下,雖然捅出了好幾個洞,怪物卻不為所動,依然不斷急滾。

  媽啦!就說匕首太短了,那笨狐狸不會弄個金犀「劍」或金犀「槍」來嗎?沈洛年怪叫一聲,匕首戳下時一轉,剜出一大塊肉出來,想挖出一個通到中心的路。

  這一挖,肉柱可受不了了,它突然一震,沈洛年倏然間感到了妖炁的變化,還有對方的怒氣。他微微一驚,往後飛跳,就在這一瞬間,大肉柱射出十來支尖棍,對著沈洛年急刺。

  就算把這些棍子砍斷,也沒什麼意義,沈洛年再度往後跳,離開肉柱的攻擊範圍,大肉柱一個射空,收回那堆尖刺,停了幾秒,又繼續向著人群滾。

  可不能讓你又去吃人。沈洛年正要往前,突然感覺到身後一股炁息泛起,他一驚回頭,身後一個拿著短細劍的黑袍青年從自己頭上閃過,一面喊:「學生?白宗的?」

  那人國字臉孔,神色沈凝,氣度莊嚴,約莫二十余歲,沈洛年看對方的衣服,知道那是李宗的服飾,他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好隨便應了一聲。

  那人追上肉柱,一劍往內穿入,刺散了肉柱妖怪的妖炁,一面回頭說:「拿把小刀肉搏?怎麼回事?」

  沈洛年正考慮用什麼理由搪塞,那人已經回頭一跳,又從沈洛年頭上飛過,回頭說:「跟我來,那條街後面還有十幾隻,一半歸你。」

  咦?為什麼一半歸我?沈洛年一呆,卻沒時間拒絕,只好跟著往那兒跑。

  一轉過去,果然好些剛吃飽的妖怪正往這兒慢慢地移動,而這附近的人早已經跑光,路上車子停得亂七八糟,地上人屍和物品到處散落,妖怪似乎對人腦頗有興趣,每個屍體都沒了腦袋,至於身體可就不一定吃了。

  那李宗青年毫不遲疑,往前迎上妖怪就刺,沈洛年也跟著往前,選著體積較小的妖怪攻擊。

  兩人分頭動作,只不過片刻工夫,就分別殺了七、八隻。過不多時,這附近妖怪全部死盡,一個個縮成一團。

  停手之後,青年帶著三分疑惑地看了看沈洛年,表情像是有話想問,但這時又沒時間多說,他稍稍一頓,隨即說:「軍隊很快就會趕到,你可以先四面巡一下。」說完他點點頭,旋即向南面奔去。

  沈洛年感應著對方的內外炁,不由得有點羨慕,這人內外炁均備,以內控體輕身、由外推動輔助,可真是身輕如燕,想必也能飄行一段距離,似乎比上次那兩個厲害不少,兼修派其實也不錯啊,自己可就只能靠蠻力跑了……

  眼看對方消失在街口,沈洛年回過神來,自己剛剛沖出來是昏了頭,可不能繼續湊熱鬧了,此時他自然不會聽話地「四面巡一下」,眼看周圍沒人,當下收了匕首,用力一頓地,往北方飛射出去。

  剛奔出兩條街口,沈洛年突然一怔,卻見前方乒乓一陣亂響,一整排的部隊,正拿著半自動步槍對一隻縮成一團的毛茸茸妖怪不斷攻擊,妖怪雖然身軀忽脹忽縮的,似乎還沒死透,但沈洛年感覺得到,那妖怪的妖炁已經十分微弱,也就是因為如此微弱,沈洛年接近之前才會忽略了。

  不過前面子彈打個不停,自己可不便接近,沈洛年正想換一個方位開溜,突然聽到那兒有人拿著擴音器猛喊:「停火、停火,有屠妖部隊趕來了。」

  屠妖部隊?好俗的名稱,沈洛年四面感應,卻沒察覺到周圍有什麼其他炁息的存在,正覺得狐疑,卻見部隊後面的吉普車上,一個拿著擴音器的軍官,正一臉熱切地看著自己……

  媽啦!屠妖部隊是說我嗎?

  那人果然看著沈洛年,這時又喊了一聲:「麻煩你了。」

  這妖怪已經被你們的炮火打到快死了啦,誰上去補一刀都可以,何必找我?沈洛年呆了呆,見那些士兵一個個緊張得要命,誰也不敢往前,只好又拔出匕首,走上前,對著那毛球妖怪的妖炁集中部分戳入,擊散它最後的妖炁,送它歸西。

  「部隊繼續前進。」那人發出指令,士兵們拿著武器繼續邁步,後面車子緩緩跟著,一路往南推。沈洛年正想繞過這些人開溜,吉普車上的那軍官卻笑著說:「那邊不用去了,請轉南吧。」

  「唔?」沈洛年一呆,這人似乎有點面熟。

  「北面部隊,已經把通往樹林、板橋、中和的路封住了,現在正分隊往南推進。」軍官說:「大部分妖怪正往山區方向逃跑,上面交代我們,遇到走散的屠妖部隊,就通知他們轉向,我們這一路會在承天路上山,現在正沿路往南搜進,難得遇到認識的,要不要上車一起來?」

  沈洛年想起來了,這人是三個月前見過的吳中尉,難怪一臉熱絡,沈洛年微微搖頭說:「我不是什麼屠妖部隊。」

  「咦?」吳中尉似乎沒聽清楚。

  「沒什麼,我往北邊有事。」沈洛年說。

  「我明白了,請慢走。」吳中尉恭敬地說。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2:43

第二集  第二章  那種姿勢實在太令人害羞

  快步走過兩個路口,沈洛年突然一怔,轉過頭,卻見旁邊一條小巷口,穿著及膝連身小洋裝的懷真正探頭出來,對著自己笑。

  「怎麼跑來了?」沈洛年走近說:「幹嘛躲在這裡面。」

  「躲起來省得被人搭訕。」懷真蹦出巷子,挽著沈洛年手臂說:「我不放心你呀,有遇到妖怪嗎?」

  「嗯,殺了幾隻小妖怪。」沈洛年望望周圍人們羨慕的眼光,低聲說:「這匕首還不錯,就是太短了,比較大只的妖怪切不進去。」

  懷真眼睛轉了轉,嘻嘻笑了笑,卻不說話。

  「幹嘛?」沈洛年上下瞄了瞄懷真說:「又有事情瞞我。」

  「反正說謊會被你看出來,不如不說。」懷真笑著說:「太短的話,就一路切過去啊,把它分屍。」

  「說得倒簡單,現在這種都是只有微弱妖炁、沒智慧的小妖怪,打散了就沒事。」沈洛年沈吟說:「若是全身充滿妖炁,比如鑿齒那種,不知該怎麼應付。」

  「一種辦法就是直接吞到肚子裡面煉化掉!」懷真說。

  「我可沒有妳這麼大的喉嚨。」沈洛年沒好氣地說。

  「不然就一步步擊散囉。」懷真想了想又說:「其實每種妖怪都有妖炁集中的中樞處,打散了,其他的妖炁也會因為失控而散逸消失,只看你知不知道它的要害在哪兒。」

  「喔?」沈洛年有點意外,望了懷真一眼。

  「不準看。」懷真伸手掩住了沈洛年的眼睛,一面說:「若有一天你看透了我的要害,絕不能說出口喔,就算只對我說也不行,仙界中多的是順風耳,萬一讓人知道可就糟了。」

  「我哪這麼厲害?」沈洛年好笑地說,一面拉開懷真的手。

  「如果真有人能看得出來,那就是你了。」懷真低聲說:「畢竟鳳靈能做什麼,誰也不知道。」

  「鳳靈?」沈洛年又聽到新名詞,眉頭又皺了起來。

  「鳳凰之靈。」懷真說:「我不是說過你被鳳凰換靈嗎?就是換成這種靈,所以你會具有鳳凰的一部分能力。」

  沈洛年想了想,終於問了一個在心中盤桓已久的問題:「我還算是人類嗎?還是妖怪?」

  懷真眨眨眼說:「人類的定義是什麼?和妖怪的差別在哪裡?」

  「唔……」沈洛年一呆,一時也答不出來。

  「別想這種複雜的問題了。」懷真笑說:「那些吃飽的小妖,好像都躲去山上了,要去看看熱鬧嗎?」

  「怎麼去看?」沈洛年訝異地說。

  「我帶你去。」懷真攬著沈洛年的腰,兩人陡然拔空而起,直上青雲。

  「咦!」沈洛年大吃一驚說:「不怕被人看到嗎?」怪了,剛剛周圍的人似乎沒有一個注意到?

  「我施了障眼法,道行沒有一定水準的人看不到的。」懷真得意地說。

  「那妳剛剛幹嘛躲著?用這招不就好了。」沈洛年迷惑地說。

  「這是一種用妖炁和道術影響一定距離內腦部運作的方法,可不是真的不見了。」懷真說:「透過鏡子、水面、還有現在一些照相、錄影之類的,都可以看到真相,所以不能在一個地方長久使用,會嚇到人的。」

  「所以移動的時候比較合適?」沈洛年說。

  「對啊。」懷真指著下麵說:「哇,好多鐵塊車。」

  沈洛年低頭望瞭望,不禁好笑地說:「那是坦克。」

  此時下方各處入山的道路,都有部隊看守,一群群的士兵架著拒馬,荷槍實彈地守著道路,而山林間雖看似平靜,但其實處處都有妖炁,也不知道躲入了多少妖怪。

  「真好玩,他們把人都派在道路上,以為妖怪只會走大馬路嗎?」懷真咯咯笑著說。

  「守個安心的吧?」沈洛年說:「就算真把整個山圍起來,像妳這種不是一樣可以飛出去?」

  「這些小妖不會飛啦。」懷真笑說:「除非鳥型妖,用翅膀飛。」

  「有不少人在殺妖怪。」沈洛年感應著裡面的妖炁和炁息,一面說:「今天他們應該可以得到不少妖質。」

  「你朋友在那邊。」懷真突然一指,帶著沈洛年往山林西側飄去。

  果然是賴一心等人,沈洛年遠遠望著他們五人快速除妖,一面把殺了的妖怪收到背包裡面,不禁暗暗好笑,剛剛自己殺的,倒忘了可以撿起來送人。

  兩人跟了一陣子,眼看沒什麼好看的,正想回家,卻見三、四個黑袍人突然出現,攔著葉瑋珊等人。

  「怎麼回事?」沈洛年有點意外。

  懷真聽力比沈洛年好,聽了聽說:「好像在吵妖怪屍體。」

  「可以接近一點嗎?」沈洛年問。

  「太近障眼法可能會失效。」懷真說:「他們都具有炁息,尤其那個瑋珊妹妹專煉外炁,對外界術法的敏感度很高。」

  「喔,那妳聽聽看他們說什麼。」沈洛年說。

  懷真聽了一陣子,才轉頭說:「好像那些人要他們把屍體交出去,說要統合分配還是什麼的。」

  沈洛年微微皺眉說:「難道李宗又在欺負人了?」

  「那個黑臉的什麼良和他們吵起來了。」懷真說:「志文在湊熱鬧、一心在勸架、瑋珊不說話……咦,又來了一個。」

  沈洛年望過去,微微一驚,新來那人倒是面熟,原來正是剛剛和自己一起殺妖怪的黑袍青年,只見他對著兩邊說了幾句話,那三、四名黑袍人似乎有點尷尬地退去了,只剩下他和葉瑋珊等人。

  「他叫那些人離開耶。」懷真說:「似乎是好人,而且官比較大。」

  沈洛年倒是替葉瑋珊他們高興,點頭說:「原來李宗裡面也有好人。」

  「耶?」懷真聽了聽突然看著沈洛年說:「提到你耶。」

  「呃?」沈洛年一呆說:「什麼意思?」

  懷真笑說:「他問白宗怎麼少一個人,瑋珊他們聽不懂,那人就形容你的模樣啊,原來你的特點是白淨文弱、打架拼命、表情冷淡呀?」

  「不是說我吧?」沈洛年皺起眉頭。

  「還說不是,那人一說,五個人都說是你啊。」懷真吃吃笑了起來。

  「嘖!」沈洛年無話可說,片刻後才抱怨:「我剛哪有拼命?」

  懷真聽了聽又說:「你跟那人一起戰鬥喔?他說你殺了十幾隻妖怪,叫白宗的去拿妖質。」

  「哪有這麼多?」沈洛年大皺眉頭,見下方那人已經和葉瑋珊等人分手,當下搖頭說:「回去吧,我得想想看該怎麼說。」

  「硬拗也是可以的,就說你很會打架,反正這些只是小妖,熟悉武術的普通人類也該能對付。」懷真笑說:「畢竟渾沌原息不像妖炁和炁息,人類和道行普通的妖怪是感受不到的。」

  「喔?」沈洛年說:「妳沒說我還沒想到,他們怎麼感受不到妳的妖炁?」

  「我可不是什麼小妖怪!」懷真用指頭推了沈洛年臉頰一下說:「只要我有心內斂,連你這個鳳靈之體也要到二十步內才能發現我,這些人再煉一百年也感覺不到的。」

  原來如此,沈洛年安下了心,到時候就鐵了心說自己曾練過功夫,把這件事情應付過去。

  ◇◇◇◇

  回到家中,沈洛年和懷真兩人擠在沙發上,連看了兩小時電視新聞,果然全臺灣都發生了類似的效應,而且不只臺灣,北到俄羅斯、南到印尼,包括日本、韓國和大部分的中國地區,都受到了影響,各地出現的雖然都只是小妖,但一般人還是無法對付,就算軍隊和各地的道武門人馬上出動,還是傷亡慘重,單是臺灣一地就死了數百人,可以想見這次事件造成多大的影響。

  在今日以前,妖怪的出現,只是茶餘飯後閒聊的話題之一,雖然偶爾也有人犧牲,總是少數,還比不上每天失蹤或自殺的人口多,但今日事件一發生,所有人都開始正視這個問題,面對一般人無法抗衡的妖怪,到底該怎麼應付?

  有些電臺中找來半懂不懂的妖怪專家,說明遇到妖怪該如何逃跑,有些電臺開始痛批政府事前防範不足、事後效率太差,當然不免也有人跳出來要總統為妖怪殺人下臺。

  人口稠密處出現的妖怪,在捕食人類後,大多被人類軍隊和各地道武門人擊殺,但出現在海面上和荒涼地帶的可是更多,而且現在正往世界各地流竄,在新聞播報的同時,死亡的人數仍在不斷地增加。

  事情發生後,歐美各地的道武門人正紛紛往東亞集中,人們也已經知道,只要有足夠的火力,就算不懂道武門的炁功,一樣可以把妖怪殺掉,所以各國部隊信心大振,都進入最高備戰狀態,各地軍用卡車載著士兵一車車往外開,在各地設立戰鬥據點,準備應付變局,而歐美各國也正在和東亞各地政府協商,準備協助作戰,畢竟妖怪是人類共同的敵人,這時已經不用考慮政治立場的不同。

  總之今天傍晚這場乍看並不很嚴重的變亂,已經讓全世界都動了起來。

  沈洛年今天雖然參與其中,但看著新聞,卻有種很強烈的不真實感,好像上面說的都是假的,今天的事情真有這麼嚴重嗎?

  「看。」懷真看著新聞中地圖示出的妖怪出現區域,嚷著說:「中心點就在北海那邊嘛,一定是那些人搞的……」

  懷真口中的北海,看位置大概是現在的黃海、渤海的區域,沈洛年詫異地說:「他們不知道會害死這麼多人嗎?而且妳本來不是說會出現強大的妖怪?」

  「這應該只是測試,還不是正式來。」懷真一扭身,側坐到沈洛年大腿上:「而且人類這麼多,死幾個人算什麼?你看,現在冒出這麼多小妖怪,容易殺又可以收集大量妖質,讓更多人變體……唉,癢癢啦,抓抓。」說完一面轉身攬著沈洛年脖子。

  懷真說的也是,有人這麼做並不奇怪,只不過太狠了些……沈洛年一面思考,一面抱著懷真,用手指輕抓著她的背。沈洛年知道她喜歡自己這樣,而且一定要由上往下,不能逆向,否則懷真會生氣,火大了還會咬自己兩口。

  果然沒抓幾下,懷真已經舒服的攤在沈洛年身上,咿咿唔唔地輕哼,這時門突然打開,沈洛年的叔叔沈商山,正一臉煩惱地出現在門口。

  這場景可不好看,沈洛年一呆說:「叔叔,回來了?」

  「叔叔!」懷真一臉慵懶,媚態橫生地叫了一聲。

  這模樣看得沈商山不由得臉紅,他愣了好幾秒,好不容易才轉開目光,他皺起眉頭關門,一面往自己房間走一面說:「今天發生大事,電影暫時停拍了,你們沒事吧?」

  「沒事。」眼看沈商山走到房間裡面更衣,沈洛年連忙低聲說:「還不起來!妳不是說會注意外面嗎?」

  「很舒服,懶得注意了——」懷真撒嬌地說:「我現在上下都有穿,沒關係啦,你叔叔又不會怎樣,再抓一下。」

  「晚點再幫妳抓,去、去。」沈洛年一點都不解風情,把懷真推下大腿。

  「吼!臭小子!」摔到地上的懷真生氣了,撲上去把沈洛年一把推倒,壓在他身上。

  又是這招,沈洛年每次被這麼一壓就無法動彈,他正考慮認輸的時候,沈商山房間門打開,他往外走了出來。

  沈商山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看著疊在一起的兩人,他遲疑了一下才說:「你們知道道武門嗎?」

  「臭狐狸還不放開!」沈洛年低聲念了一句,一面說:「道武門怎麼了?」

  「不放,答應抓抓我才放。」懷真低聲說完,回頭笑說:「道武門現在很紅啊,當然聽過。」

  「我只是隨口問問,好幾個和道武門有關的劇本送上來了……」沈商山說:「這些人總以為只要湊熱鬧就可以賺錢……沒事了,我出去喝點小酒,這兩天該會回來睡覺。」

  「喔。」動彈不得的沈洛年只好說:「叔叔慢走。」

  「叔叔慢走。」懷真也跟著回頭笑。

  沈商山看著兩人的動作,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只好轉頭往外走,他剛打開大門,卻見門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不認識的人。

  兩人目光繞過沈商山往內望,恰好和疊在沙發上的沈洛年、懷真目光碰在一起。懷真先是一怔,下一秒她倏然跳起,對每個人笑了笑,跟著也不開口,一轉身就溜到房間裡面去了。

  臭狐狸!這時候溜得倒是挺快的……話說這兩人怎會一起來的?沈洛年尷尬地站起,整整衣服往前走說:「叔叔,是找我的。」

  「喔?」沈商山見門口兩人的裝扮,看著男子詫異地說:「這是道武門的衣服?」

  「是。」穿著白衣黑袍的方臉男子微微點頭說:「道武門李宗,李翰。」此人正是和沈洛年有並肩作戰之誼的那個李宗高手。

  身旁女子卻是穿著西地高中的學生制服,她不知為何臉上紅紅的,愣了愣才學男子說:「道武門白宗,葉瑋珊。」

  沈商山本只是隨口問問,沒想到居然來的人真是道武門人,他微微一呆,回頭看著沈洛年說:「真是道武門的?你認識?」

  「嗯。」沈洛年點了點頭。

  「那……請進。」沈商山起了興趣,一讓說:「找洛年有什麼事嗎?我在旁邊方便嗎?」

  「一定是沈商山先生?有監護人在場是最好的。」李翰露出禮貌性的微笑說:「請務必留下。」

  沈商山本就想聽聽是怎麼回事,這時自然是老實不客氣地回到客廳,一面請兩人坐下。

  葉瑋珊進屋之後,一直低著頭,不敢和沈洛年目光相對,但偶爾又忍不住偷瞄一下,眼神中有說不盡的迷惑,她一直認為懷真是沈洛年的親姊姊,但剛才兩人的動作未免太過親昵,很難讓人不想歪……而且不管是不是姊弟,剛剛那種姿勢實在太令人害羞了吧?高中生怎麼可以做這種事情!而且還有大人在家呢!想到這兒,葉瑋珊忍不住也瞪了沈商山一眼。

  沈洛年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但這時也不是解釋的時刻,只好不管此事。

  但李翰卻哪壺不開提哪壺,坐下的第一句話就是:「據我所知,這家只有兩位居住,似乎也沒有別的親戚,剛剛那位小姐是……?」

  見沈洛年說不出話,沈商山很自然地回答:「她是洛年的女朋友。」

  果然不是姊弟!葉瑋珊終於忍不住瞪了沈洛年一眼。而沈洛年只好把目光轉開,假裝沒看到。

  「今天諸位不是很忙嗎?」沈商山開口說:「什麼要事讓兩位來這一趟。」

  「確實有要事。」李翰點點頭,目光轉向沈洛年說:「我就直問了,洛年小兄弟,請問你出自何宗?」

  「什麼宗?」沈洛年一呆,隨即醒悟,搖頭說:「什麼宗都不是,我只是練過一點功夫。」

  「練過功夫?」李翰哂然說:「那如何能識破妖炁?而你的動作簡單直接,根本不像一般武技,這只有兩種可能——若不是道武門的練功法門,就是沒練過功夫。」

  這是什麼話?沈洛年微微一怔,但他還沒開口,沈商山已經疑惑地說:「人說道武門乃古傳武術宗派,承襲漢末道武雙修之法至今,已有近兩千年歷史,更有人說三國能出現如此多名將,與當時道武門盛行有關,這樣的功夫,怎會和沒練過功夫的一樣?」

  這是怎麼傳的,居然扯到三國去了?莫非關羽和呂布也有變體練炁功?媽啦!說不定是真的喔?不然後世為什麼沒出產那種怪物了?沈洛年一面胡思亂想,一面暗暗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來。

  「不是雙修之法,是以道入武之法。」葉瑋珊淡淡地插嘴。

  「其實說雙修之法也不為過。」李翰微微一笑說。

  「那是你們。」葉瑋珊不讓地說:「道武門可不是只有兼修一派。」

  「也有道理。」李翰輕輕搖了搖手,表示不想爭執下去,轉頭對沈商山說:「見笑了,確實用『以道入武』來形容,比較精準。」

  「原來如此,請繼續。」沈商山拿出一本小筆記本,在上面作著紀錄。

  「過去歷史流脈已經失傳,漢末哪些人學過以道入武之法,今不可考。」李翰認真地說:「不過道武門武技有個特色,不重視姿勢、體態,比如說……沒有所謂的『馬弓步』,也沒有所謂的『架子』,只專注於快、狠、準三訣,若把準度和速度忽略,只看外觀,戰鬥的時候,會和沒練過武很像。」

  「可以說說為什麼會這樣嗎?」沈商山還是第一次聽見道武門人闡釋自己的武技,忍不住問。

  「沈先生可聽過道武門的炁功?」李翰說。

  「當然。」沈商山說:「聽說和一般氣功寫法不同?」

  「嗯,其實同音同義,只不過用這個字,可以更清楚表達正確的含意。」李翰一轉話題,又說:「一般武術,收放過程間很重視全身力量的貫穿和支點、槓桿原理,在數千年的演變下,找出了某些特別穩固、或特別容易借力發力、或特別容易閃躲騰動的姿勢動作,以此為基準,創出各種不同的招式……比如一個沒鍛煉過的普通人,隨手揮拳,可以發揮出大概四、五十斤的力道,但如果姿勢正確、立馬沈腰、全身氣力串起,則不難超出百餘斤;防禦也是一樣,適當的姿勢,可以承受更大的力量,這就是一般不練炁的武術,招式運用的攻防原理。」

  說這麼多幹嘛?葉瑋珊瞄了李翰一眼,不過說實在話,葉瑋珊雖屬道武門,卻也不明白這些道理,倒亦有三分興趣想聽下去。

  沈商山當然更是連連點頭,一面說:「果然如此,那為什麼道武門會不同呢?」

  「以同樣的例子來說明。」李翰說:「道武門的炁功學會後,只要以炁運勁,馬上可增加千斤力道,那麼隨手亂揮的一千零三十斤,和立馬沈腰的一千一百斤,差別已微乎其微,如果隨手亂揮速度比較快的話,當然亂揮,何須在意架式?」

  「一千……?」沈商山愣在那兒。

  「只是舉例而已,和個人體質、修為仍有關係。」李翰說。

  「我明白了……」沈商山一轉念說:「不對啊,我曾聽說,其他武術也有練氣功,但沒有這種理論。」

  「這就是由道入武的特色。」李翰說:「其他宗派固然也會修煉炁功,但只能由一點微末炁息開始培養起,慢慢循序漸進,如此一來,終其一生也未必能達到道武門入門弟子的境界,更別提能不能在一、二十年內,讓炁功威力大於肌力……這些招式自有其存在的價值,只不過道武門人用不著而已。」

  李翰說到這兒,轉頭看著葉瑋珊微笑說:「這些事情,白宗應該也很清楚才是,葉小姐怎麼似乎有點疑惑?」

  不知道不行嗎?葉瑋珊正感惱火的時候,卻聽沈洛年開口說:「白宗是專修脈,瑋珊專煉外炁,對招式動作沒興趣,不知道是正常的,但一心就很清楚。」

  看著眾人目光望向自己,沈洛年接著說:「我的匕首招式就是一心教的,所以動作會像道武門的動作,就這樣而已。」

  「確實從你身上感受不到炁息。」李翰臉色凝重地說:「但你體能和速度,卻和正常人差異太大,倒像已經變體的人,而且你還沒解釋看透妖炁的問題,非變體者如何能感受到妖炁?當時我倆並肩作戰,我借著炁功,動作速度遠快於你,但你絲毫不用觀察,隨手一揮便正中要害,最後殺的妖怪數量居然不下於我,這若非對妖炁格外敏銳,怎能辦到?」

  「什麼?」沈商山瞪大眼睛看著沈洛年說:「你去打妖怪?還殺了很多隻?」

  「只有幾隻啦,剛好遇到沒辦法……」沈洛年有點頭痛了,不知該怎麼解釋,他頭一大,就開始煩,一煩就失去耐性,何況剛剛李翰不知有心還是無心,無端端用言語刺了葉瑋珊一下,也讓他頗不爽快,沈洛年當下板起臉說:「我何必向你解釋?不管你怎麼想都不關我事,我不想聊了,請走吧。」

  「洛年?」沈商山意外地說。

  「叔叔,我確實有殺妖怪,但這可不是做壞事,沒必要和人交代什麼。」沈洛年轉頭看著葉瑋珊,臉色放緩了些說:「如果不聊這些,我歡迎妳多坐一陣子。」至於李翰,他就連客氣話都懶得說了。

  李翰倒沒想到突然吃了一頓排頭,一時說不出話來,葉瑋珊倒是暗暗好笑,她早知沈洛年脾氣不小,只沒想到發作得這麼快,想到沈洛年發脾氣之前還幫自己說了幾句話,葉瑋珊不禁有三分感激,但又因為彼此立場不同,還多了點微妙的感覺。

  李翰倒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思考了幾秒之後,收起笑容說:「既然客氣話沒用,那我就直說了。」

  又怎樣了?沈洛年皺眉看著李翰,沒吭聲。

  「我和葉小姐,分別代表李宗、白宗的第二代,我們兩人一致認為你和道武門有關。」李翰見沈洛年瞪大眼睛,他搶著說:「不管你自己怎麼說,我們的專業判斷,在法律上絕對有效。」

  講起法律了?沈洛年莫名其妙,瞄了葉瑋珊一眼,只聽李翰接著說:「如今時局緊張,所有道武門人都要受統籌管理,這不是你一句我不願意就可以反對的,何宗一脈已經被通緝了,你可知道?」

  有沒有搞錯啊?沈洛年皺眉說:「媽的,這還有沒有自由啊?你們不怕我去找媒體嗎?」

  「你覺得現在的社會輿論,會支持一個獨善其身的道武門人嗎?尤其在發生了今天的事情以後?」李翰肅然說:「老實說,何宗一脈拒絕和妖怪對抗,消息一傳出,他們的宗派場所馬上被暴民破壞,現在也不知道躲到哪邊,你想淪落到那種地步嗎?」

  威脅我?媽的誰怕誰?若是客氣點還可能有商量,硬來就沒話好說了,沈洛年本就是橫眉冷對千夫指的人,他瞪眼說:「混蛋,你找人來抓我啊!」

  「洛年?」葉瑋珊吃了一驚。

  「洛年,怎麼這麼沒禮貌?」沈商山也意外地說。

  沈洛年對叔叔總還有敬意,頓了頓才悶聲說:「他不覺得自己囉唆,我會嫌煩。」

  李翰也沒想到才十幾歲的沈洛年居然軟硬不吃,這下可拉不下臉,他沈臉站起說:「我今日來此,是以為臺灣另有一個宗派,想來表示善意,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如此蠻惡,今日到此為止,等命令下來,我們很快就會再碰面!」

  聽起來李宗還兼抓人?是不是惹錯人了?媽的,不管這麼多了,到時候再說!難道這世界真被妖怪嚇得不講道理了嗎?

  「李先生,且慢。」葉瑋珊可不想搞成這樣,連忙說。

  「葉小姐有何高見?」李翰轉頭說。

  葉瑋珊可也不知該怎麼轉圜,沈洛年其實已經把話說絕了,根本不知該怎麼幫他說話。

  就在這時,突然沈洛年的房門開了,懷真跳了出來,對著李翰笑嘻嘻的說:「等等,洛年脾氣大,對不起喔,別生氣。」

  只要是正常人,看到懷真都會軟了半截,李翰的怒氣馬上不見了,結巴地說:「沒什麼,沒生氣。」

  「是我不準洛年說的。」懷真在沈洛年身旁坐下,微微一笑說:「其實我是洛年的遠房表姊,洛年的功夫是我教的。」

  哪門子的遠房表姊?沈洛年被這話一驚,氣倒是消了,愕然看著懷真,不知她要怎麼掰下去。

  「遠房表姊?哪兒來的?」果然真正的親戚沈商山第一個懷疑,疑惑地問。

  「就是……我的外婆的弟弟,和洛年的姨表姑的丈夫,以前是結拜兄弟,好像是這樣啦。」懷真說。

  狐狸精胡扯起來了,這是什麼爛連續劇的劇情?還有,結拜算什麼「遠房表姊」?沈洛年忍不住好笑,靠著沙發不說話,準備看戲。

  「外婆的弟弟……姨表姑的……」

  沈商山還沒弄清楚這算不算表姊,懷真已經搶著說:「這不重要,是我外婆過世之前,要我來找洛年,收他入門,聽說是他弟弟和洛年姨表姑的丈夫約好的!」

  看著眾人詫異的目光,懷真繼續編謊說:「我們確實和道武門有關,我們是……胡宗!對,我叫作胡懷真,差點忘了自我介紹。」

  胡?狐狸精的狐還是胡說八道的胡?沈洛年搖了搖頭,狐狸精編謊話的技術不怎麼高明,這串話有點牽強。

  「胡宗?原來是胡小姐……」李翰半信半疑地說:「似乎沒聽過?」

  「當然啦,我們一脈單傳千餘年,又沒和其他宗派聯繫,大家都以為我們香火斷了。」懷真微微一笑說:「你們倆聽過縛妖派嗎?」

  李翰和葉瑋珊同時一愣,臉上都是疑惑的表情,懷真笑說:「道武門可不是只有兼修和專修兩派喔,回去問問你們家前輩應該就知道了,縛妖派修煉之法,本就不具內外炁。」

  李翰雖不知真假,但既然是這柔媚入骨、動人心魄的美女所言,而且最後這段話似乎不像隨口亂說,他不信也信了,當下連連點頭說:「既然同門相認,當然是好事……不過如今道武門各宗需受管制,不知貴宗有多少人?我可以代為向總統府第四處提報編冊,也方便支領薪資。」

  「哪有多少人?就我們姊弟兩人呀,也不用多造冊了,如果為了通達管理上方便……」懷真瞄了沈洛年一眼說:「反正洛年和瑋珊同個學校,胡宗暫時就以客卿的身分,歸白宗統屬就好了,瑋珊,可以嗎?」

  葉瑋珊沒想到突然產生這樣的變化,一時反應不過來,呆了呆才說:「當……當然可以,但是太失敬了。」

  「不會啦。」懷真笑嘻嘻地說:「洛年也很懷念當初和你們在一起的日子。」

  臭狐狸妳扯謊歸扯謊,別扯到我頭上來!而且現在是怎樣,怎麼突然又要我去打妖怪了?沈洛年瞄了瞄懷真,卻見她警告般地瞅了自己一眼,就和上次在西餐廳的表情一樣……反正這狐狸該不會害自己,沈洛年摸摸鼻子不吭聲了。

  懷真接著轉頭望著李翰,露出懇切的表情說:「洛年會堅持不肯說,都是因為我的交代,加上他脾氣本就不大好,口氣就糟了……我替他道個歉,希望李先生大人不記小人過,能原諒我們。」

  「哪兒的話。」被懷真這樣望著,李翰骨頭都軟了,忙說:「我哪會計較這麼一點小事?放心、放心。」

  「那麼……」懷真妙目一轉說:「其他的事情,應該就讓我們和瑋珊談囉?」

  李翰呆了幾秒,這才突然醒悟,連忙站起說:「那麼……胡小姐,我先告退了。」

  「李兄。」沈商山跟著站起說:「賞臉的話,我請你出去喝杯酒,咱們聊聊?」

  「不了,今天還有很多事情得忙。」李翰微笑婉拒說:「我這就先告退了,其他就由白宗處理。」

  「那麼我送你一程。」沈商山站起,隨著李翰往外走。

  ◇◇◇◇

  接下來,這不大的客廳中,只剩下沈洛年、懷真、葉瑋珊三人,葉瑋珊看著兩人,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有很多的問題,又不知該從哪一點開始問起。

  「瑋珊。」懷真笑說:「妳想從哪件事情聽起?」

  葉瑋珊想了想,看了看沈洛年說:「縛妖派胡宗……這就是你不加入白宗的原因嗎?」

  現在似乎該點頭吧?沈洛年瞄了懷真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不加入是為了胡宗,加入也是為了胡宗。」懷真插口說:「我從沒和其他宗派聯繫過,聽到了你們,忍不住想稍作瞭解,於是要洛年加入,妳該還記得,洛年當初本來並不想加入,都是被我逼的……後來洛年眼看涉入漸深,怕你們日後知道怪罪,所以及早退出。」

  「原來如此……」葉瑋珊望瞭望兩人,沈吟說:「怪罪是不敢,這麼說,真有縛妖派了?」

  「當然啦。」懷真笑嘻嘻地說:「難道我會騙人嗎?」

  「那……懷真姊覺得和白宗怎麼配合比較好?」葉瑋珊遲疑地說。

  「如果當我們是自己人,就讓洛年和你們那個小組一起活動吧。」懷真微微一笑說:「我有時候挺忙,不一定會參與。」

  「嗯……」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那麼和過去一樣,放學後在同樣地方會合,放假時則從下午一點開始,如果可以的話,辦支電話會比較方便聯繫。」

  沈洛年說:「知道了。」至於電話,沈洛年上次就當耳邊風,這次還是一樣的打算,他從不找人也不想讓人找到,不覺得自己需要行動電話。

  「我先離開了。」葉瑋珊站起,對懷真微微一禮說:「今日事情真的很多,得回去和他們會合,我不在的話,他們找妖怪的效率比較差。」

  「洛年送一下瑋珊吧。」懷真笑說。

  沈洛年站起身,隨著瑋珊下樓,雖說是送行,但這舊式公寓,樓梯狹小,還是一前一後分別走,兩人一路無話,一直到了樓下,沈洛年正考慮該不該送去車站的時候,葉瑋珊停下腳步說:「送到這兒就好,我自己回去。」

  看著葉瑋珊背影的沈洛年,突然忍不住開口說:「你在煩惱什麼?」

  葉瑋珊微微一驚,回過頭說:「很明顯嗎?」

  應該看不出來才對嗎?沈洛年微微一驚,敷衍地說:「也不是,我胡猜的。」

  葉瑋珊沒說話,微微歪著頭凝視著沈洛年,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目光,透出一種繁複混雜、無法一眼理解的思緒,沈洛年一陣迷惘,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點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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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3:20

第二集  第三章  這麼想死就成全妳

  「我確實有幾個問題想問……」葉瑋珊看著沈洛年片刻之後說:「胡宗的事情,你不願說,我可以理解。」

  然後呢?沈洛年等著下文。

  「如果我沒猜錯,你當時還沒變體吧?」葉瑋珊說:「一直到脫離之前。」

  當時的體能確實和普通人一樣,所以應該回答肯定的答案?沈洛年說:「是。」

  「我明白了。」葉瑋珊頓了頓,欲言又止的似乎還有話想說。

  「怎麼?」沈洛年問。

  「為什麼……要說懷真姊是你姊?」葉瑋珊說:「雖然說這其實不關我的事情……但是你們倆……明明……應該……」葉瑋珊似乎有點為難,不知該怎麼說下去,說著說著不知想到什麼,臉頰慢慢地紅了起來。

  這時的情緒就比較單純了,這是害羞、疑惑、煩惱、擔心,還有……一絲羨慕混在一起吧?還真有趣……不過現在該怎麼解釋?沈洛年停了兩秒,最後還是嫌解釋麻煩,反正被誤會也沒什麼大不了,於是開口說:「當初懷真一出現就裝成我姊姊,我雖不知道為什麼,也就順著她了。」

  葉瑋珊想了想,突然點了點頭,仿佛能理解地苦笑說:「她這樣的女子,很難有人能不順著她吧?說也奇怪……在懷真姊面前,我好像腦袋都有點轉不動了。」

  可能是因為那什麼喜欲怪氣吧?沈洛年沒有回答。

  「對了,這幾天為了捕妖,固定的練習都會暫停,而且剛好遇到元旦,也不用上學,等下星期一才恢復練習……」葉瑋珊想了想說:「捕妖期間,我們是早上八點在學校集合,你不想來的話也沒關係。」

  這樣最好,我才不想打妖怪。沈洛年馬上說:「那我暫時不去。」

  「嗯,反正只是些小妖,我們處理就好了。」葉瑋珊點頭說:「不用送了,再見。」

  「那……慢走。」沈洛年說。

  ◇◇◇◇

  送走了葉瑋珊,沈洛年怒衝衝地回到五樓,他一路推門走入房間,見懷真正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顆頭賊兮兮地看著自己,沈洛年火氣不禁消了一半,搖頭說:「又幹嘛?」

  「你沒有要罵我嗎?」懷真可憐兮兮地說。

  「別假了。」沈洛年好笑地說:「快起來。」

  「來床上說吧,幫人家抓抓?」懷真伸出看似赤裸的白皙玉手對沈洛年招了招。

  「不抓!」沈洛年哼了一聲,坐到桌前說:「到底是怎樣?不是要我離道武門遠點嗎?」

  「對呀,但是剛這樣衝突下去,到最後你不是會被關起來嗎?」懷真不鬧了,翻開被子蹦出來,只見她又換上那件V領大毛衣,剛剛只是故意卷起右臂的袖子裝裸體,她拉下袖子,扠腰說:「你坐牢我要怎麼去取原息?還是你願意拋下一切跟我上山?那現在走也還來得及。」

  「唔……」沈洛年確實不大願意就這麼在山裡躲一輩子,他想了想才說:「那現在該怎辦?真的照指示去殺妖怪?」

  「也無所謂,反正只是小妖怪,沒什麼危險。」懷真走近說。

  「沒危險才怪。」沈洛年罵:「匕首太小了,太大只的我戳不進去。」

  「好啦。」懷真皺皺鼻子說:「晚點教你怎麼應付就是了。」

  這臭狐狸果然又留一手,沈洛年忍不住瞪眼,懷真卻不以為意,只嘻嘻笑說:「先這樣混一陣子,等天下大亂的時候,我們再躲起來就好了。」

  「萬一走不開呢?」沈洛年說。

  「不會啦。」懷真翹起小嘴,有三分自負地說:「若我真要帶你走,沒人留得住我,只是有點麻煩而已。」

  真有這麼簡單嗎?按照沈洛年過去的經驗,想和人沒有牽扯,那越早跑越好,拖得越久,只會越牽扯越深,這狐狸會不會太過樂觀了?沈洛年看著又湊過來要「抓抓」的懷真,臉上笑咪咪一點煩惱都沒有,不禁暗暗歎了一口長氣。

  ◇◇◇◇

  上週三天下大亂,人和妖都死了不少,週四理所當然各學校都放假,尤其在戰區的西地高中更是放得理直氣壯,而週五恰逢元旦,再加上週末的兩日,學生們很快樂地連休四天。

  懷真早在星期五早上,吸了一肚子渾沌原息,滿意地離開,而沈商山除一開始兩日問了些有關道武門的問題,後來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所以沈洛年這個週末還算過得挺安穩閒適。

  不過好日子總會過去,星期一又是上學的時間,上學還不打緊,問題是放學就得去報到了,那群人似乎只有葉瑋珊正常一點,其他人不知為什麼都熱絡得有點誇張,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不像其他同學一樣,都離自己一定的距離呢?

  再怎麼煩惱也沒用,一天的課程很快就結束了,沈洛年也不急,反正等大部分人離開才去也不晚,他正留在教室無所事事地得看著操場時,突然發現一個不該出現的女孩身影,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愣,站了起來。

  那女孩擡起頭,恰好往這兒望,兩人目光一對,女孩一驚,連忙轉頭,開始在操場上跑步。

  她怎麼又回來跑步了?發生什麼事了?而且這女孩的思緒實在比葉瑋珊單純太多,那顯而易見、籠罩全身的難過氣氛是怎麼回事?沈洛年實在看不下去,背起書包,往操場走去。

  女孩跑著跑著,突然看到沈洛年出現在操場旁邊,她吃了一驚,偷瞄一眼連忙轉頭,想想又偷瞄一眼,見沈洛年果然是死盯著自己,女孩跑著跑著越來越慌張,最後終於手足無措地停了下來。

  「吳……小睿!來。」沈洛年招手說。

  女孩正是吳配睿,她愣了愣,不大甘願地走過去,看著沈洛年不敢說話。

  這女孩怎麼從難過轉成害怕了?我有這麼可怕嗎?沈洛年莫名其妙地問:「妳在害怕什麼?」

  「你不是來罵我的嗎?」吳配睿膽怯地說。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罵妳什麼?」

  輪到吳配睿一呆說:「上星期你不是生我氣嗎?」

  「喔。」沈洛年這才想起,抓抓頭說:「妳不是不說了嗎?我罵過就算了,已經忘了。」

  「真的嗎?」吳配睿稍松一口氣,那股害怕的情緒倏然淡去,但難過的情緒又仿佛什麼纏繞的黑煙一般冒起。

  媽啦,原來看透人心本質會多這種麻煩,沈洛年被那股悶氣熏得往後退了半步,這才說:「妳難過啥啊?幹嘛跑步?不是該去地下室練習了嗎?」

  「我……」吳配睿眼睛突然一紅,癟著嘴不肯張口。

  「怎樣了?」沈洛年追問。

  吳配睿猛搖頭,卻不肯說話。

  「說話啊!」沈洛年沒耐性了,聲音大了三分。

  吳配睿一驚,開口說:「我不能……」但才說這兩個字,眼淚立即大滴大滴地往下流,再也止不住。

  沈洛年吃驚地說:「怎……怎麼哭了?」

  「不要逼人家說嘛……」哭都哭了,吳配睿不再強忍,小臉擠成一團,哇哇大哭說:「人家會忍不住想哭嘛!」

  媽啦!果然是小孩子,沈洛年看周圍人都詫異地望著這面,連忙拉著吳配睿往旁走,一面說:「哭都哭了,快趁著哭把話說清楚。」

  吳配睿,一面哭一面說:「哭的時候……怎麼說清楚?」

  「反正妳一說就哭,如果哭的時候不說那什麼時候說?」沈洛年的字典裡似乎沒有「憐香惜玉」這四個字,瞪眼說。

  但吳配睿似乎因為驚訝,淚反而停了,她呆呆地看了沈洛年片刻,才抽咽地說:「我……我不能加入……道武門了。」

  「為什麼?」沈洛年問。

  「那個……妖……質不夠,沒有我的份。」吳配睿可憐兮兮地說。

  「怎麼可能?」沈洛年說:「前兩天他們殺了少說上百隻小妖,十個人也夠了,你們不是才五、六個新人?我去問問瑋珊!」

  「不要啦。」吳配睿緊張地抓住沈洛年說:「不是瑋珊姊的錯,她一直跟我道歉,你不要去罵瑋珊姊。」

  「誰說我要去罵瑋珊?」自己形象似乎已經有點糟糕,沈洛年口氣放緩說:「我只是說要去問問,明明妖質應該很多。」

  「好像是有人認為……我們這組年紀太小還是什麼……叫他們別收人了。」吳配睿說:「其他人已經去一個月,所以收,而我才剛去一天,反正也不是發散型……他們就不發妖質給瑋珊姊了……」

  雖然斷斷續續又配上眼淚鼻涕,倒還聽得清楚,沈洛年聽了聽,點頭說:「這倒也不錯,不讓妳加入就算了吧,加入也不是什麼好事。」

  「為什麼?」吳配睿委屈地說:「我也想打妖怪啊,我不怕啊。」

  「什麼不怕?會死人的。」沈洛年撇嘴說。

  「我不怕嘛!」吳配睿大聲叫了起來。

  「別耍賴啦!」沈洛年瞪眼說:「吵死了。」

  吳配睿一怔,嘟起嘴低頭喃喃說:「就真的不怕啊……我只是想做一些會讓我想盡力去做的事情,也不可以嗎?我就是覺得原來的生活很煩!我就是喜歡靠自己的力量保護大家!我就是不想躲在後面!我就是不像女孩子啊!」

  沈洛年怔了怔,想想才說:「就算妳不怕死,但為了這些而死,妳真的覺得值得?」

  「怎會不值得?而且又不是一定死。」吳配睿望著沈洛年說。

  「如果一定會死呢?」沈洛年說:「如果影片中那種怪物跑出來呢?大家都打不過喔。」

  「還是要有人去面對啊!」吳配睿說著一咬牙,仿佛發誓一般地說:「現在就算不讓我加入,我以後一定也要加入的,這才是我想做的事。」

  媽的妳還真偉大崇高,這麼想死就成全妳。沈洛年一翻白眼說:「跟我去試試。」

  「去哪兒?」吳配睿一呆。

  「還問?」沈洛年邁開腳步說:「去地下室。」

  「別讓瑋珊姊為難啦。」吳配睿見沈洛年不理自己往前直走,連忙追上說:「她也是被指示的。」

  「我不會讓她為難,只是試試另外一個辦法。」沈洛年沒停步,想想又說:「但如果妳不想加入的話,就別跟來。」

  「咦?」吳配睿呆了呆,眼睛亮了起來,忙說:「那等我拿包包!」說著連忙跑去拿起背包,追著沈洛年去。

  「什麼辦法啊?另外的辦法是什麼辦法啊?」一面走,吳配睿還一面追問。

  沈洛年過了片刻才皺眉說:「別吵啦,還不知道有沒有用,別抱太大期望。」

  「喔。」吳配睿呆了呆又說:「你還是不想加入嗎?瑋珊姊他們很需要發散型的人耶。」

  看來她還不知道這幾天的變化,沈洛年悶哼了一聲,沒回答。

  吳配睿看沈洛年表情不對,不敢再問,停了幾秒又說:「聽說一心哥學過很多門派的武術喔,你知道嗎?」

  這倒沒聽說過,沈洛年不禁有點意外,自從那天知道賴一心傳授的攻擊方式符合道武門的特性,沈洛年就以為他的功夫是學自道武門,沒想到他學過其他傳統武術?

  吳配睿倒不在乎沈洛年不說話,想想又說:「我班上同學說瑋珊姊是因為一心哥,才念這學校的喔。」

  「喔?」八成是謠傳,沈洛年聽過也就算了。

  「還有喔,你知道宗儒哥為什麼叫無敵大嗎?」吳配睿又說。

  她連這個都知道?沈洛年一呆,終於忍不住轉頭說:「為什麼?」

  「因為喔……」吳配睿一面笑一面說:「他在遊戲裡面叫作『至尊無敵』,好像是公會會長,所以遊戲裡面每個人都叫他無敵大或無敵大大。」

  「大什麼大?為什麼不叫無敵老大、大哥?」沈洛年雖也玩過遊戲,卻不是很理解這種網路習俗。

  「大家懶得打字吧?對了,阿猴哥和蚊子哥都是那公會的喔。」吳配睿說。

  阿猴和蚊子?沈洛年想了好幾秒才會意,這指的是侯添良和張志文,他剛點了點頭,想想又覺得不對,皺眉說:「妳不是才去一、兩天,怎麼知道這麼多事?」

  「和他們聊天啊。」吳配睿說:「然後晚上無敵大邀我去他家網咖大家一起玩,我創了一個角色喔,ID叫『女霸王』!是牧師喔。」

  「唔……」有牧師會叫這種名字嗎?這女孩適合當牧師嗎?不過無論如何,她肯定比自己善於交際,自己當時和他們一起練了將近十天,知道的還比不上她一天知道的多,沈洛年眼看地下室已經到了,思忖一下說:「我不一定能說得成,妳要跟我進去,還是在外面等?」

  「外面等好了……會很久嗎?」吳配睿到這時候又膽怯起來。

  「唔……」沈洛年頓了頓說:「妳等一下,瑋珊似乎想出來,我問她的時候別在旁邊吵喔。」

  「瑋珊姊?哪有?」吳配睿看了看樓梯下的鐵門,卻見鐵門突然打開,果然葉瑋珊正往外探頭。

  「洛年、小睿……」葉瑋珊見到兩人,驚訝之餘,臉上有點慚愧的神色,她快步往上走,一面說:「小睿告訴你了嗎?實在很不好意思,我沒能爭取到……」

  「我有叫洛年不要來了。」吳配睿忙說:「瑋珊姊,我沒有怪妳。」

  「小睿先別吵。」沈洛年插口說:「是李宗作梗嗎?你們取得的妖質應該夠吧?難道他們連你們捕獲的都要搶?」

  「不是這樣。」葉瑋珊輕歎一口氣說:「他們並不干涉我們妖質的用途,只是對宗長建議,我這組年紀太輕,又專收年輕人,最好別再擴編了;宗長覺得對方考慮的也並非沒有道理,剛好小睿只來了一天……資料還沒往上送,她畢竟才十四歲,這時還把資料往上送、編列妖質,感覺像故意和對方鬥氣……所以只讓我報了五份。」

  「用胡宗的名義如何?」沈洛年說:「我不是也殺了十隻左右嗎?該夠小睿用吧?」

  「咦?」吳配睿叫了一聲,卻見沈洛年瞪了自己一眼,連忙閉嘴。

  「當然夠。」葉瑋珊有點意外地說:「你要收小睿入胡宗?」

  「不是。」沈洛年搖頭說:「只是用我們的名義使用妖質,她還是算你們的人。」

  「那……懷真姊沒有別的用途嗎?」葉瑋珊詫異地說:「你們不打算另外增加人數嗎?」

  所謂的胡宗根本就是胡謅的,還增加什麼人數?沈洛年搖頭說:「別擔心這些,總而言之,這樣可行嗎?」

  「現在倒是不缺妖質,只要彼此不傷顏面就好了,但還是要等我問過宗長確認一下。」葉瑋珊看著吳配睿微笑說:「應該沒問題的,太好了。」

  吳配睿其實到一半就聽不懂了,但又不敢開口,眼看情勢突變,她忍不住扯著沈洛年衣袖說:「我可以問了嗎?」

  「還問什麼,瑋珊說好了啊。」沈洛年說。

  「什麼胡宗?什麼殺十隻?妖怪嗎?你殺的嗎?懷真姊是誰?」吳配睿一連串地問。

  怎麼這麼多問題?沈洛年看了吳配睿三秒,決定通通當成沒聽到,他轉回頭對葉瑋珊說:「我的事情,妳告訴大家了嗎?」

  「還沒。」葉瑋珊莞爾一笑說:「你脾氣這麼大,誰知道你會不會突然又不肯來了?」

  我脾氣只是普通而已吧?沈洛年皺眉說:「可以的話,胡宗和懷真的事情就別提了,有點難解釋,就說我暫時和你們一起行動就是了。」

  「你想這樣的話,就這樣吧。」葉瑋珊笑說。

  「喂!洛年!」吳配睿忍不住嚷:「不要不理我!」

  「妳又可以加入道武門了。」沈洛年轉頭瞪著吳配睿,指指自己說:「快說謝謝。」

  吳配睿一愣,低頭結巴地說:「謝……謝謝你。」

  「好,很乖。」沈洛年摸摸吳配睿的頭,跟著對葉瑋珊說:「進去吧?」

  葉瑋珊見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搖搖頭,領著沈洛年往下走。

  吳配睿見兩人轉身往下走,她呆了呆,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大叫:「我不是小孩子!」

  「好啦,快點,不然關門啦。」沈洛年站在門口說。

  「等我啦!」吳配睿連忙追了下去。

  ◇◇◇◇

  兩人走入地下室,自然是一陣大亂,認識沈洛年的還只有其中一半,但吳配睿卻和全部人都已經熟稔,眾人馬上圍了上來。

  昨日人人都已經知道吳配睿無法加入,今天中間下課時間,不少人都去找過她安慰,只不過縱然關心,卻也無法可施,沒想到到了晚上,她卻和沈洛年一起出現,眾人七嘴八舌,都在問原因,不過吳配睿卻也搞不清楚,只好望著沈洛年和葉瑋珊求助。

  「好了,聽我說吧。」反正沈洛年也不可能開口,葉瑋珊主動微笑說:「有兩個好消息,首先,因為洛年的幫忙,小睿應該有機會取得變體所需的妖質了。」

  「啊?太好了!」賴一心大喜說:「怎麼辦到的?還有什麼好消息?」

  「第二,洛年暫時會和我們一起行動。」葉瑋珊說:「但又不算正式加入白宗,算是……算是客人吧?」她一面望瞭望沈洛年,不知道這麼說適不適當,沈洛年也只聳聳肩,沒有意見。

  「客人?」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這幾人是新人,你們上次也許看過洛年了。」葉瑋珊介紹著說:「張俊逸、金文水是高一,陳毅折、王允清是高二、方志成高三,都是近一個月前錄取的。」

  沈洛年和另外五個少年彼此點了點頭,葉瑋珊接著說:「再過幾天,小睿的資料審核就應該下來了,到時候你們六個人可以一起變體,我們預計週五舉行,沒有特別事情的話,就把那晚空出來。」

  「瑋珊。」賴一心插口說:「洛年的審核不是早就過了,怎不順便把妖質申請下來,一起辦了?」

  「嗯……」葉瑋珊看了沈洛年一眼說:「洛年……已經變體了。」

  「啊?」幾個人都詫異地叫了起來,賴一心馬上說:「什麼時候變的?為什麼還不引炁?你是難得的發散型啊。」

  「嗯,有原因的。」沈洛年目光一轉說:「我用別的方式鍛煉,雖然不如你們,但應付最差的妖怪還勉強可以。」

  「所以李宗說的那些妖怪真是你殺的?」張志文第一個想到這件事,帶著三分興奮說。

  「剛好回家遇到。」沈洛年望著那排橡皮筋說:「開始練習吧?我好久沒練了。」

  「是啊,別問洛年了。」葉瑋珊拍拍手,對新人說:「你們幾個快點動作吧,功課沒做完可不能回家。」

  沒變體的人動作慢上很多,尤其有的武器要學的招式動作又多,連吳配睿在內的幾個新人,都急忙跑去開始練習。

  沈洛年往那兒瞄了一眼,這才知道吳配睿選的武器居然是俗稱關刀或偃月刀的大刀,這可比賴一心的銀槍還大支,女孩子會選這種武器嗎?難怪她老說自己不像女孩子,這一刹那他真不知該不該笑出聲來。

  「一心。」沈洛年走向賴一心,笑說:「有東西可以教我嗎?」

  「當然啦。」賴一心開心地說:「你那七招練熟了嗎?」

  沈洛年說:「普通,有空就練練。」

  「那就太好了。」賴一心說:「匕首招式比較少,接下來該練習和身法、步法的配合,我有幾個動作讓你練習。」

  「喔?」沈洛年沒想到下一步是這種東西,意外地說:「我那天聽到有人說,道武門不用重視姿勢?」

  「唔?」賴一心神色一凝,旋即釋然地說:「李宗的人說的嗎?」

  怎麼猜這麼準?沈洛年微微一怔,微微點了點頭。

  「因為他們內外炁同修,當完全沒有施力姿勢時,仍可用外炁挪移。」賴一心說:「但是我們專修內炁的,可不能這樣,攻防時還好,但移動時的基本姿勢還是要注意,免得危險。」

  「喔?」聽來大有道理,自己這種無炁可用、只用蠻力的人,當然更是重要,想想,沈洛年忍不住問:「這些功夫是誰教你的?」

  賴一心愣了愣,笑說:「從很多功夫改來的。」

  「咦?」沈洛年吃了一驚說:「我是聽說你學了很多功夫,不過不大清楚怎麼回事。」

  「那是高一的時候……」賴一心說:「你有興趣的話,我一面示範,一面說吧?」

  「好。」沈洛年還真有點好奇,加上經過吳配睿的示範之後,沈洛年才發現自己對這些人未免太不瞭解,聽聽也是好事。

  ◇◇◇◇

  兩人一面教一面聊,沈洛年才慢慢知道,賴一心早在初中的時候就已經是體育健將,各種田徑運動、球類運動都是一學就會,會後便精,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仿佛練習很久一般,是所有人羨慕的天才型人物。

  但到了高中的時候,雖然在各種競賽中依然是佼佼者,但隨著開始到各處比賽,眼界漸廣,賴一心發現,不論是哪種運動,都有更強的人存在,也就是說,他雖然學得快,又是通才,但卻比不過某個領域真正的專才。

  當然,如果專心於某門運動,也許仍有機會出類拔萃,所以當時他為了要在哪個領域更花心力曾煩惱許久,不過這個時候,突然有個人找上他,建議他既然學什麼都快,乾脆學武,並請了各種老師讓他學習不同的武術,賴一心也一頭栽入了武學的世界。經過了一年,賴一心學妥所有武技,經過各種考核,終於被引入道武門白宗……那時還是入門遴選很嚴格的時代。

  「咦?」聽到最後一段,沈洛年吃了一驚,一面照著賴一心的動作,一面詫異地說:「讓你學武的就是道武門的?」

  「嗯,瑋珊的舅舅,你也見過啊。」賴一心笑說:「就是黃齊黃大哥,我入門後,就和瑋珊一組。」

  這麼說,宗長白玄藍是葉瑋珊的舅媽?沈洛年疑惑地說:「瑋珊也叫他黃大哥不是嗎?」

  「那是宗派的規矩,我們不是『師徒一線傳』,而是『同宗一家親』。」賴一心又換了一個姿勢要沈洛年學,一面說:「除了有職司者外,入門同宗者都是兄弟姊妹相稱,私底下瑋珊還是叫黃大哥舅舅的,因為你沒正式入門,這些規矩還不知道……好了,這些剛好繞行一圈,你試一次。」

  「好。」沈洛年點點頭,一面走一面想,這麼說來,黃齊當初特別選了一個和瑋珊同校的習武天才和她配合?也說不定是葉瑋珊發覺了賴一心的能力,所以叫舅舅出面?

  「洛年開始練步法了啊?」侯添良等人似乎教到一個段落,突然湊過來,一面笑說:「洛年,晚了三個月,進度大大落後啊。」

  「呃……」沈洛年也只能苦笑。

  「洛年真的不引炁嗎?」黃宗儒也過來了,他微微皺眉說:「你是發散型的,引了之後就可以直接練外炁功法,其實不需要練步法吧?太花時間了,效益又不好。」

  「無敵大的意思是這叫逆天練法。」張志文搭著侯添良的肩膀,笑著低聲說:「他最討厭別人逆天了,都說這種人除了有特色之外,一無是處。」

  「別鬧了啦。」黃宗儒有點發窘地說:「那是遊戲裡面……我也不是每個人都這樣說,也有人很有創意的。」

  「洛年,你怎麼幫小睿弄到妖質的?」張志文又問。

  「就用我殺的那些。」沈洛年早已想好了答案:「我不算白宗的人,所以可以自己運用。」

  「看吧!」侯添良怪叫說:「我早就說要偷留一點下來,那時候滿山都是妖怪,少送一些也沒人知道。」

  「你留下來又不懂得怎麼煉化,還不是要送上去?」張志文笑說。

  「也對。」侯添良無話可說。

  「你們都不開口,好吧,我來問。」張志文笑說:「洛年,他們其實是想問你和小睿的關係啦。」

  「哪個他們?明明是你自己想問吧?」侯添良怪叫說:「我愛的一直都是懷真姊啊,洛年,懷真姊什麼時候會來?」

  「少來。」張志文說:「你明明說過已經忘了懷真姊,我才是一心等待著她。」

  「去你的臭蚊子!你變心得才快呢。」侯添良板起臉。

  「重點是無敵大啦。」張志文轉過目標說:「若你們是情侶,那無敵大要失戀了。聽說無敵大看過你們兩人約會?」

  「誰……」黃宗儒臉紅了起來,結巴地說:「我……我才沒那個意思,你……你們才是吧?」

  「約會!是這樣嗎?」賴一心吃驚地說。

  沈洛年剛好走完一圈,明快地說:「不是,我們沒有特別的關係。」

  「真的嗎?」張志文笑說:「我要對大家公告囉?」

  公告?沈洛年不是很明白這意思,微微皺眉說:「隨便。」

  「太好了。」張志文轉頭喊:「喂!各位注意!洛年說小睿不是他女朋友!想追的可以放膽追了。」

  揮著大刀的吳配睿臉龐微紅了起來,停下手腳笑駡:「蚊子哥你怎麼這樣!我才不讓人隨便追呢!」

  「那妳要怎樣?」張志文笑說。

  「我會自己挑。」吳配睿哼了一聲,又繼續揮起大刀。

  之後的笑鬧,沈洛年倒沒細聽了,專心地繼續練習動作,眾人看沈洛年專心練起身法,又聊了幾句後,慢慢也散開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

  過了大約一小時,賴一心見沈洛年逐漸熟練,走近笑問:「洛年,你既然暫時不走外炁的路線,要不要多練一種長武器?」

  沈洛年倒沒想過此事,不過金犀匕在懷真威脅下,已經非帶不可了,若學別的,豈不是得帶兩種?帶兩種就太麻煩了!而且……沈洛年忍不住看了看吳配睿手中的那大東西,長兵器還是麻煩中的大麻煩!他遲疑了一下說:「匕首已經沒得練了嗎?」

  「不是這樣……設計輕巧的匕首,原本就是暗殺、偷襲為主,不適合和其他武器正面纏鬥,如果硬是要用,匕首的要訣就是快速接近、一擊必殺,沒把握則立即撤退,無論是進是退,速度都是最要緊的……」賴一心頓了頓說:「如果只靠變體不引炁,移動速度有限,遇到強敵可能會進退兩難。」

  更強的時候自己就該逃命了,沈洛年現在其實是練好玩的,倒沒甚麼變強的期待,於是笑說:「沒關係,還是把匕首練精通了再說吧。」

  「也好,那麼等你步法熟練後,我們用實戰的方式練格檔中欺近的動作吧,不過要有心理準備,匕首要練到一定程度,可能比其他武器還難……」賴一心沈吟片刻又說:「但也許有天你仍會引炁,到時候以外炁為主、匕首為輔,現在花的時間也不算完全白費,嗯,沒問題的!」說到最後,他卻又高興起來了。

  我體內已有渾沌原息,一輩子也引不了炁了啦……這話沈洛年自然不說,只隨便點了點頭,準備繼續練習。

  「一心。」葉瑋珊突然走近說:「奇雅打電話來,問我們能不能支援,我答應了。」

  「怎麼了?」賴一心詫異地說:「不是幾乎都清光了嗎?山區裡還有嗎?」

  「剩下的都是比較會隱匿妖炁的。」葉瑋珊說:「因為要全找出來曠日費時,才讓我們回來繼續上課,繼續找的人其實還不少……不過奇雅她們似乎找到了一隻,但剛要接近對方又隱起來了,如果有人支援,也許可以找出來。」

  「就是要去搜索囉?」賴一心說:「要去幾個人?不是說洛年感應力也不弱,一起去吧?」

  「嗯?」沈洛年有點意外,但反正有這些保鏢,找找妖怪也無妨,於是點頭說:「需要我去就去。」

  「那就太好了。」見沈洛年答應,葉瑋珊似乎有點意外,驚喜地說:「因為你也能體察妖炁,如果你去的話,就能多分一組移動……我看宗儒跟我們走一趟,四個人去好了?」

  「好的。」黃宗儒點點頭,到一旁準備裝備。

  「添良、志文,這兒就交給你們了,其他人要好好練喔。」葉瑋珊又囑咐了幾句,這才領著沈洛年等人離開。

  ◇◇◇◇

  一面往外走,沈洛年一面偷瞧黃宗儒,他這時背後背著一把稍短的有鞘寬刀,左手拿著一個長約有一公尺的長方形金屬盾牌,看來煞是笨重,不過他似乎並不在乎,挺直著身子,仿佛一個即將出征的武士,大步往前邁進。

  拿著盾牌……那他在遊戲裡面一定是負責防禦的職業了?

  不過遊戲歸遊戲,打那些小妖,有必要帶著這麼大的盾牌嗎?而且現實中可沒有什麼吸引怪物打自己的功夫,妖怪不一定會猛打他吧?沈洛年看得好笑,不禁暗暗搖頭。

  至於賴一心,那把銀槍此時還沒組起,仍是三節棍的模樣,也大剌剌地拿在手中,也許因為道武門的存在和收妖行為已經不再是秘密,所以也不用特別把武器收到提包裡面去。

  「洛年,這兒。」剛轉出教師大樓,賴一心喊了一聲,沈洛年才發現他們三人不往校門,反而快步往另一側走,正狐疑的時候,卻見三人走到了教師停車棚,在一台有白色車體、紅色條紋的國道警用吉普車前停了下來。

  「咦?」沈洛年吃了一驚。

  「特案批準的,畢竟有需要,不過是警方準備淘汰的中古車了。」賴一心上了駕駛座,一面說:「上車吧。」

  眼看葉瑋珊很自然地上了副駕駛座,沈洛年和黃宗儒當然乖乖地坐後面。賴一心啟動了車頭的紅色警示燈,回頭說:「洛年,要抓穩了。」

  「嗯?」沈洛年不解其意,隨手抓住一旁的扶手,只聽車子引擎倏然發出怒吼聲,車身往後急退旋出,迅速地往外沖了出去。

  媽啦!這是飆車嘛!有這麼急嗎?沈洛年連忙抓緊車體,正吃驚的時候,一樣緊抓著車體的黃宗儒已經苦著臉低聲說:「一心上星期三晚上才學會開車的,速度卻快得嚇死人。」

  「呃?」沈洛年訝異地想,這老是笑嘻嘻的娃娃臉學長,還真有點古怪的能力。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3:52

第二集  第四章  炁息的變化

  車子一路往山區駛去,沿路上賴一心開得飛快,加上警笛狂響、警示燈轉個不停,連紅燈也只是稍微減速就穿過,沒幾分鐘就殺出了市區,一路往山上開去。

  上了山,警示燈、警笛均已關起,在荒涼的小山道上,賴一心的速度依然十分快,一直到林道泥土路面,才稍微緩了下來。而葉瑋珊一路上拿著個似乎是衛星定位器的小螢幕指引,這時正說:「再過去三百公尺路會往左偏,在那兒下車。」

  「好。」賴一心順暢地駛動汽車,在石頭與石頭之間扭轉,讓車子又快又穩,很快便駛到葉瑋珊所說的地方。

  停下車子,四人紛紛下車,賴一心一轉銀槍機括,讓棍身收緊,探出槍尖,黃宗儒也把刀盾取出,眾人隨著葉瑋珊,往山林中走。

  山裡天黑得快,往林間走沒幾步,能看出的距離就不遠了,葉瑋珊這時早已經收了那小螢幕,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說:「奇雅在下麵。」

  確實前面下方不遠處有兩種性質相異的炁息,大概就是奇雅和瑪蓮,沈洛年目光往前掃,卻是一愣,前面是個十餘公尺深的小斷崖,莫非要大夥兒跳下去?

  「我先下。」賴一心銀槍斜舉,往下一跳,落地前內炁往外一迸,又輕又穩地落在地面,跟著他周圍一掃,四面巡了巡,往上招手說:「沒問題,下來吧。」

  跳下去嗎?沈洛年有點吃驚,自己可沒試過這樣跳,黃宗儒見狀好心的說:「其實變體應該就可以跳了,不放心的話,我背你下去?」

  「我來吧。」葉瑋珊走近說:「我用外炁托你一起下。」

  「唔……」沈洛年搖了搖頭,但往前走到斷崖,還是有點遲疑,自己的體能確實已經大幅提升,但可沒這樣跳過樓,真不知道跳下去會有什麼後果?

  「一心到了?上面在幹嘛啊?拖拖拉拉的!」下面林中突然傳來瑪蓮的叫聲,果然隨著聲音的出現,瑪蓮肩膀扛著那把青色厚背刀,正施施然地往外走,身後不遠,短髮的奇雅也正緩緩跟著走出。奇雅和當初的造型差不多,一樣是運動外套配上緊身牛仔褲,瑪蓮則比過去多穿了件運動外套,但是下身還是只有一條運動短褲,露出那雙結實勻稱的美腿。

  「還是讓我來吧?」葉瑋珊拿出匕首,走到沈洛年身旁說:「你放鬆身體,別怕。」

  好吧,何必冒這種險?沈洛年對著葉瑋珊點點頭,葉瑋珊隨即從匕首端放出外炁,托著自己和沈洛年,輕飄飄地下落,與此同時,黃宗儒也帶著那個大盾牌,往山下縱落。

  黃宗儒還比葉、沈兩人先落地,他就和賴一心一樣在落地前迫出內炁,消去了那股衝力,但葉瑋珊的方式就完全不同,她散出外炁淩空托著兩人,仿佛沒重力般,帶著沈洛年輕輕落地。

  「靠,這大盾牌是幹嘛的?咦?」瑪蓮沒等黃宗儒回話,她注意到沈洛年,眉頭一皺說:「這臭小子來幹嘛?現在是怎麼回事?你不是怕死不幹了嗎?難道回心轉意了?瑋珊啊,你們帶這種還沒變體引炁的人來幹嘛?」

  「瑪蓮姊,他現在是客人的身分。」葉瑋珊輕聲說:「修煉方式……和我們宗派不同,有變體,但不引炁。」

  瑪蓮臉色一變說:「靠,他不是入了李宗吧?幹嘛不引炁?」

  「不是。」葉瑋珊忙說:「這有點複雜……」

  「管他的,反正不是自己人就對了!」瑪蓮板著臉,瞪著沈洛年說:「那天可是浪費我們一晚上跟你說明,若是怕死不加入也就算了,搞什麼別的?」

  沈洛年來之前,倒沒想到瑪蓮會對自己算帳,這件事他確實有三分理虧,一時自是說不出話來。葉瑋珊忙打圓場說:「瑪蓮姊,他今天是來幫忙的,那些改天再說好嗎?」

  「沒引炁能幫什麼忙?」瑪蓮嘖了一聲說:「連跳這十幾公尺都要妳帶,根本是累贅吧?」

  「他能體察妖炁。」葉瑋珊說。

  瑪蓮微微一怔,回頭看了奇雅一眼,疑惑地說:「真的假的?沒引炁體察個鬼?」

  一直漠然不說話的奇雅,表情總算有了變化,她有點意外地望向葉瑋珊說:「為什麼?」

  「細節我也不清楚……」葉瑋珊頓了頓說:「我們先工作如何?」

  「嗯。」奇雅點頭說:「剛剛這附近感覺到……分頭搜吧?」

  「怎麼分?」瑪蓮哼聲說:「這不引炁的小子沒戰力,遇到妖怪豈不危險?現在可沒有小妖怪了,至少也是融合妖。」

  融合妖是啥?沈洛年聽不懂,又不想開口詢問。

  「過去看到的小妖怪,我們稱作原型妖,是最基本的妖型,只是妖炁的聚合體。」黃宗儒知道沈洛年不明白,在旁低聲解釋:「當它們吞食人類,累積妖炁到一個程度,會彼此接近,妖炁相融,逐漸產生一點智慧,這種我們稱為融合妖,這時找起來就比較麻煩,因為它們開始感覺到自己不夠強,會收斂妖炁躲藏,如果放著不管,融合妖若精化,智識漸增則稱為靈妖,就可能需要比較多人應付。」

  沈洛年一面點頭,一面看著黃宗儒,不禁大感訝異,這三個月過去,他的改變可真大,居然說話變得這麼有條理?侯添良和張志文可就感覺都沒變。

  「這樣吧,我們分成三組。」葉瑋珊說:「一心保護洛年,宗儒和我一組,和以前一樣,分散到一公里外,五分鐘後開始往內搜進。」

  「好!」賴一心笑說:「宗儒,你可得好好保護瑋珊喔!」

  「當然。」黃宗儒提起盾牌,拔出寬刀,一臉嚴肅地站到葉瑋珊身旁。

  「等等!」因為感覺有三分對不起瑪蓮和奇雅,加上瑪蓮劈頭就一串罵,沈洛年一直都閉嘴閃在一旁,但這時不得不說話,他忙說:「怎麼個找法?」

  「一面感應妖炁一面搜。」葉瑋珊回頭說:「夠近的話應該可以找到,分組包抄搜進,是怕他往別的方向逃竄掉。」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瑪蓮已經忍不住說:「又幹嘛啦?有一心保護你還怕什麼?」

  「洛年你放心,才不過出妖幾天而已,該還沒產生什麼大妖。」賴一心也笑著說。

  媽的,不管了!沈洛年開口說:「我……可能知道妖怪在哪兒。」

  「咦?」眾人瞪大眼睛看著沈洛年。

  「真的嗎?洛年?」葉瑋珊訝異地問。

  「靠,胡扯。」瑪蓮撇嘴說。

  其實沈洛年人在西地高中的時候,就對這周圍整大片山區、十餘公里方圓內大大小小的近百妖炁,都感應得清清楚楚,在他的感應下,這些妖炁、炁息,就仿佛在黑絨上撒下的小鑽石,到處閃放著光芒,一個也不會看漏。

  所以沈洛年剛到這兒時,一開始還十分莫名其妙,找妖怪幹嘛特別分組搜進?聽到最後,終於確定了一件事——他們感應妖炁、炁息的能力,確實大不如己;對了,難怪懷真不怕被他們感受到妖炁,媽的,總算自己還有點用,不用繼續被罵得滿頭包了。

  沈洛年看看眾人懷疑的表情,聳聳肩說:「這兒。」一面往林木中掠去。

  眾人對視一眼,紛紛跟著沈洛年的身後移動,追著他的方向過去。

  沈洛年知道,這兒每個人都已經變體引炁,只有自己一個沒有,無論是內炁、外炁,對移動都大有幫助,自己絕對甩不掉他們,可以放心跑。

  奔出大約百公尺,沈洛年停下腳步,眾人也紛紛在他身後停下,沈洛年不用開口,葉瑋珊已經輕噫了一聲說:「真有。」

  「真有?」瑪蓮大吃一驚,回頭問奇雅。

  奇雅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凝視著沈洛年,微微皺著眉頭說;「怎麼辦到的?和不引炁有關嗎?」

  「改天再說吧。」沈洛年說:「你們今晚只想抓一隻嗎?」

  「你還知道別只嗎?」瑪蓮瞪大眼睛。

  該說嗎?沈洛年目光剛剛一個閃動,還沒說話,瑪蓮已經倏然閃近,用左手對他肩膀抓了過來。

  打架嗎?沈洛年神志一凝,倏然提升時間流速感,看清對方的來勢,一面迅速側身閃避,一面往後撤。瑪蓮一個抓空,她似乎吃了一驚,內炁一迸,速度陡然加快,瞬間欺近了沈洛年身旁,用左手臂一把勾住他脖子,笑呵呵地說:「還躲?」

  媽的,這時間能力果然沒屁用,速度遠不如對方的時候,就算看得清楚,也只能眼睜睜地看對方一把抓住自己,不過被抓到的同時,沈洛年也發現對方似乎沒有惡意,他稍微松了一口氣,只皺眉說:「幹嘛啦?」

  「快跟阿姊說,你怎麼能感應到妖炁的?」瑪蓮一改剛剛的臭臉,咧著嘴很豪氣地笑。

  「喂!」沈洛年扯著瑪蓮的手,有三分怒氣地說:「別動手動腳。」

  瑪蓮運足了內炁,沈洛年自然推之不動,她看著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誰教你想跑?你這小鬼脾氣挺大的,靠!阿姊身上有臭味嗎?」一面還轉頭聞了聞自己扛著厚背刀的右腋下。

  「瑪蓮!別這樣。」奇雅看不過去,微微皺眉輕喚了一聲。

  「呃?」瑪蓮這才想起這動作不雅,放開沈洛年,嘿嘿笑說:「這阿弟怪怪的咧。」

  「別鬧了,先殺妖。」奇雅說:「十五公尺外,樹根旁的大石,中央偏左三分。」

  「我來!」瑪蓮身子一閃,往前飛撲,對這那看似普通的石塊,一刀劈了下去。

  石塊無耳無眼,也不知道是聽到還是看到,在瑪蓮接觸之前,突然往外變形展開,但瑪蓮的速度太快,那妖物只稍微變形就被瑪蓮一刀兩斷,瑪蓮斷的地方,正是奇雅指點的位置,也正是妖炁集中之處。

  妖怪很快地癱下收縮,瑪蓮也不管,轉身又向著沈洛年彈了回來。

  反正躲不過,沈洛年這次不躲了,只皺眉看著瑪蓮,不過瑪蓮看沈洛年不逃,這次倒也不抓了,只湊近笑著說:「下一隻呢?」

  沈洛年目光轉向葉瑋珊,不知道她還要不要抓下去。

  「為什麼要看瑋珊?瑋珊已經有一心了!」瑪蓮嚷:「你乾脆來我們這組吧?」

  這話一說,沈洛年不禁有三分尷尬,葉瑋珊臉更是紅了起來,嗔說:「瑪蓮!」

  「妳怎麼老是找到好用的人?好厲害。」瑪蓮望著葉瑋珊說。

  葉瑋珊微微皺了皺眉、嘟起嘴,沒回答這句話。

  「瑪蓮姊老是愛開玩笑。」賴一心一面走去替妖怪「收屍」,一面呵呵笑說:「洛年,若是你還感覺到有妖怪,我們就去殺一殺……哇,這只可抵三隻小妖了。」

  「都好。」從近的開始嗎?沈洛年等著賴一心收妥,開口說:「跟我來吧,接下來的就比較遠了。」他引著眾人,往深山裡面奔去。

  這一跑,直跑到大半夜,宰了二、三十只融合妖,眾人對沈洛年的妖炁感應能力只能說心服口服,瑪蓮更是很露骨地表示出想把沈洛年挖走的意願,若非沈洛年畢竟不屬白宗,葉瑋珊還不知該如何拒絕。

  「差不多了吧?」沈洛年見瑪蓮、賴一心、黃宗儒的背包都塞得滿滿,停下腳步說:「這座山附近沒了。」

  「更遠的你還能感應到嗎?」瑪蓮好奇地問。

  沈洛年可不想抓妖抓到早上,目光一轉搖頭說:「更遠就不確定了。」

  「已經很不錯了。」賴一心笑說:「今天收穫太豐富,巧雯姊可以多收好幾個人入門。」

  「對啦,聽說李宗派人去找宗長囉唆,所以你們不能收人了?」瑪蓮問。

  「對呀。」賴一心點頭笑說。

  「還笑!」瑪蓮扠腰說:「怎麼不叫李宗閉嘴?」

  「都是自己人,以和為貴嘛。」賴一心笑說:「而且巧雯姊多人,也是白宗的戰力啊。」

  「這是沒錯,但是我最討厭別人指指點點。」瑪蓮哼了一聲說:「李宗不過人多又和政府掛上,有什麼了不起?」

  「今天就先到這兒吧?」葉瑋珊插口說:「奇雅,明晚還需要我們來嗎?」

  「嗯,要清光。」奇雅看了沈洛年一眼說:「他來就好。」

  確實有用的只有沈洛年一個,葉瑋珊沈吟了一下說:「還是要有人送洛年來,我和一心也跑一趟吧。」

  「好。」奇雅點頭:「回去吧。」

  「唔……」沈洛年目光往遠方望瞭望,皺皺眉頭。

  「幹嘛?幹嘛?」瑪蓮眼尖瞄到,湊近問:「那兒有什麼?」

  「呃?」沈洛年一呆,意外地望著瑪蓮說:「我沒說什麼……」

  「少來,我一看就知道。」瑪蓮嘿嘿笑說:「奇雅也都是這樣皺眉,你一定發現什麼了。」

  沈洛年有三分無奈地說:「我只是感覺到,似有兩股頗強的妖炁正互相吞噬,可能就是你們說的融合,明天再抓吧?」

  「咦?」瑪蓮和葉瑋珊卻同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奇雅則微微皺眉說:「吞噬?」

  「就是一個妖怪正吃另外一個。」沈洛年說:「打到快死吃掉。」

  「洛年,你怎麼知道是一個吞另一個?」葉瑋珊說:「融合的話,只是兩股妖炁結合在一起,和吞噬不同。」

  「也可能感覺錯了。」沈洛年聳聳肩說:「反正明天再說吧。」

  「也好。」瑪蓮點了點頭,回頭看著奇雅,卻見奇雅微微皺眉說:「不大對。」

  「怎麼?」瑪蓮疑惑地問。

  黃宗儒突然插口說:「難道出現了靈妖以上的妖怪?」

  「什麼意思?」沈洛年不明白。

  「據說靈妖有時候會吞噬低級的融合妖或原型妖補充妖炁。」黃宗儒說:「但這種事不多。」

  「真的嗎?」瑪蓮詫異地問:「呿,怎麼你這新人知道我不知道?」

  「瑪蓮姊,我在宗派的典籍中看到的。」黃宗儒有點尷尬地說。

  「嗯,似乎是有這種記載。」葉瑋珊介面說:「尤其某些在道息不足狀態下不該出現的強大妖怪,會容易產生這種反應,原因還不知道。」

  瑪蓮沒想到還真有這種記載,吃驚地看著黃宗儒說:「你挺喜歡看書的嗎?成績很好嗎?」

  「我成績……不好……」黃宗儒又結巴了:「只是有……有興趣的事情,我都會想多瞭解……多瞭解一點。」

  瑪蓮笑哼說:「又是一個怪咖。」

  吞噬妖怪……莫非是用妖炁代替不足的渾沌原息?沈洛年在心中亂猜。

  「去看看。」奇雅突然說。

  「真要去?」沈洛年吃了一驚,那可有點遠呢。

  「嗯,我也贊成。」葉瑋珊說:「若真有靈妖,讓它繼續吞食妖炁下去,恐怕日後會很難對付。」

  很難對付就不要對付啊?但沈洛年看看幾人的目光,知道非去不可,他微微皺眉,也不等人催促,向著西南方的山嶺奔去。

  這下直奔出近三公里,三公里的距離說長不長,但在山林中翻縱,可沒這麼輕鬆,尤其沈洛年不懂炁功,想跳得遠,代表要用力地頓地施力,落地時的力道也大,有時地面不夠堅實,就會一腳踩到爛泥樹葉堆裡面去,煞是狼狽,所以這一晚上過去,沈洛年的一雙鞋子和褲管,早已滿是泥濘。

  但也因為這樣在山中不受限制地賓士了一夜,沈洛年對於自己力氣的掌握、身體的承受能力,總算比較確定,下次若要叫他躍下十幾公尺,他可能不需要這麼遲疑。

  跑著跑著,沈洛年突然一怔,在一處山窪處停下。眾人還沒來得及發問,沈洛年已經開口說:「還有幾百公尺遠,但妖怪發現我們,迎上來了。」

  眾人都是一怔,每個人的神色都凝重下來,妖怪能隔這麼遠就發現眾人,代表它看的不只是眼前的事物,還能注意到遠處眾人散出的炁息,幾乎可以確定是靈妖以上的妖怪,只不知道有多強。

  「結陣,發散的到後面去。」瑪蓮目光一亮,持刀站到最前面,賴一心和黃宗儒也跟著往前踏,把其他三人護在身後。

  沈洛年望著那方,頓了頓又說:「那妖怪把妖炁散發出來,速度變快了。」

  這一瞬間,不只奇雅和葉瑋珊產生感應,連賴一心等人都察覺到了。

  瑪蓮首先詫異地嚷:「靠!哪兒來的?」

  「很強。」葉瑋珊臉色變了。

  這是很強嗎?沈洛年微微一驚,他根本不大清楚正常妖怪的妖炁有多少。

  「你躲起來,遠點。」奇雅突然看著沈洛年說。

  沈洛年微微一怔,不明白奇雅的意思,葉瑋珊卻醒悟了,忙說:「你沒練炁,不會被發現,躲起來還比較安全。」

  「這麼危險嗎?」沈洛年吃驚地說。

  「比上次讓你受傷那個妖怪強。」葉瑋珊遙望著那方,皺眉說:「躲起來不用保護你,快!」

  沈洛年一怔,連忙往後跑,藏在十餘公尺外的林木之間,一面感受著那妖怪的能力。

  上次受傷時,沈洛年還習慣把渾沌原息集中在喉底,身體變化的幅度小,對外界的感覺能力遠不如現在,所以並不清楚鑿齒具有多少妖炁,但如果來的妖怪真比鑿齒還強,這五個人打得過嗎?

  妖怪並沒讓大家等候很久,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一道灰白色的獸形身影從山林中穿出,在眾人十餘公尺前倏然停住,打量著眾人,大夥兒看得清楚,同時吃了一驚……這妖怪怎麼這麼像何宗影片中那只狼妖?

  但這狼妖似乎只有那只的一半大小,長度僅有三公尺餘,也不像影片中有半人高的巨大狼首,不過它那大如輪胎的腦袋,一樣也十分嚇人。

  是同一只嗎?還是另外跑出來的?如果是那只的話,應該打不過吧?每個人在這一瞬間,心中幾乎都轉過了一樣的念頭。

  兩方互瞪的時間很短,狼妖望著眼前的五個人類不過數秒,它馬上怪吼一聲,對著正中央的瑪蓮沖來。

  狼妖一動,大家都動了,葉瑋珊和奇雅同時操控著外炁托身往上浮,瑪蓮在狼妖抵達前一個高躍,閃避的同時往狼妖的大頭劈,賴一心則從右側扭身旋刺,揮槍對狼妖頭顱直刺,而黃宗儒卻把刀反握,以左肩推盾,握刀右拳輔助,對狼妖腦袋的左側面直撞了下去。

  但就在這個時候,狼妖前足突然一個頓地上跳,改變了方向,霎時閃開了賴一心和黃宗儒的攻擊,巨口一張,朝空中的瑪蓮迎了上去。

  瑪蓮咧開嘴,露出笑容,猛力一刀加速揮下,同時兩股外炁聚集成束,左右沖來,正是葉瑋珊和奇雅同時發出攻擊。

  眼看瑪蓮的厚背刀即將劈近,狼妖頭一側,牙齒和厚背刀撞個正著,兩股大力一撞,瑪蓮的身子立即往後方激飛,此時噗噗兩聲,兩道如箭矢般的外炁撞向狼妖後腦勺,皮毛紛飛的同時,爆出兩片血絲。

  狼妖發出一聲怪叫的同時,賴一心的銀槍已經刺向它的右側臉頰,狼妖扭頭間一口咬向銀槍,但這一刹那,銀槍卻似早就已經準備好轉向,倏然往上一挑,對著狼妖眼睛刺去。

  狼妖急忙閃躲,但仍被銀槍擦過耳下,帶去了一片皮肉,狼妖臉側泛出一片鮮血的同時,黃宗儒的盾牌整片從側面撞了上來,碰的一下把狼妖撞得身子一歪,失去平衡。

  黃宗儒不等狼妖站穩,又一次把身子的力道集中在盾牌上,對著狼妖撞,這下又把狼妖撞飛兩公尺,在地上滾了一圈。

  但第三次黃宗儒還想撞過去,卻沒這麼容易了,狼妖此時足踏實地,眼看黃宗儒又往這撞來,它人立而起,前足一撲,準備一把將黃宗儒撲倒。

  此時瑪蓮的刀和賴一心的槍同時追上,葉瑋珊和奇雅也沒停止攻擊,而黃宗儒卻在這一刹那身子古怪地一扭,讓盾牌偏了一個角度。狼妖這一撲上,力無所出,光溜溜的盾牌面又無處借力,就這麼身子一滑,往前跌了出去,緊跟著幾道攻擊同時砸在狼妖身上,又打破了好幾個口子。

  黃宗儒眼看狼妖身子又失去平衡,二話不說,又拿著盾牌撞,狼妖感覺不妙,身子一跳往後退開兩步,似乎有點迷惘,這大片盾牌老是撞過來,真要和它對撞又會滑開,還真不知該怎麼辦。

  不過除此之外,狼妖身上只受了幾處皮肉之傷,這已不是平常應付的小妖,狼妖可是全身都彌漫著妖炁,在妖炁護衛之下,除非眾人的炁息有辦法破壞掉對方的妖炁,否則很難造成夠大的傷害。

  瑪蓮看黃宗儒撞來撞去,覺得有趣,忍不住笑說:「你這矮子,怪人有怪招!這大鐵片還挺有用的,快上!」

  黃宗儒尷尬地笑了笑,似乎也有三分得意,他拿穩了盾牌,繼續緩步往前推進。

  這一瞬間,一道外炁從奇雅手中的匕首發出,對著狼妖急射,狼妖輕鬆地往旁一跳讓開,那股炁息一個打空,把地面的落葉揚起一大片,狼妖目光轉向空中的兩人,低吼了一聲。

  「矮子走得真慢!」瑪蓮看黃宗儒一步步往前,失去了耐性,揮著厚背刀又往前撲,這時狼妖似乎學到了教訓,穩穩地站在那兒等待著瑪蓮,直到瑪蓮接近,它才突然撲起,彙聚了妖炁的前爪和厚背刀硬生生碰在一起,炸起一聲氣爆巨響。瑪蓮果然不是對手,又被這股力量撞飛,這下子正面相抗,好不容易在數公尺外才穩住身子,瑪蓮臉色霎時一片慘白。

  「瑪蓮!」奇雅叫了一聲。

  狼妖撞飛瑪蓮之後,對著她急撲,瑪蓮正聚力舉起厚背刀時,賴一心已經出現在狼妖面前,銀槍對著狼妖腦門直刺。

  狼妖自然不會讓賴一心順利刺上,但不管它如何扭動腦袋、揮爪格擋,賴一心的銀槍吞吐不停,就是相準了它雙目中央的妖炁集中之處,狼妖幾個閃避徒勞無功,又不斷被葉瑋珊和奇雅的外炁攻擊,它怪吼一聲,往後退了三步,避開賴一心的攻擊範圍,還閃開了兩道炁矢,又向後方空中的兩個女子瞄了一眼。

  「影片中這種妖怪似乎會飛。」拿著銀槍的賴一心說:「瑋珊妳們有危險就下來,我會保護妳們。」

  這時黃宗儒又接近了,狼妖目光轉過,居然身子不動,等著黃宗儒沖來。

  黃宗儒眉頭微微一皺,盾牌在撞上狼妖軀體之前倏然轉側,狼妖卻突然迅速地一揮爪,妖炁一迸,將黃宗儒連人帶盾打得往後急翻,滾出好幾公尺外。

  卻是黃宗儒畢竟不能和狼妖正面對撞,如果對方撞來,可以在最後一刹那,借著轉側借力化解,但是自己撞上去,卻因為不確定對方在哪一瞬間變化姿勢,只能先一步變化,此時狼妖以逸待勞,剛好抓到破綻將他打翻。

  不過狼妖還沒追擊,賴一心的銀槍再度迫上,這是狼妖感覺最棘手的部分,這東西吞吐不定,威力不小,目標又老對著要害,狼妖雖然力道比賴一心大上不少,但還真的無法欺近,只能又退了幾步。

  緊跟著瑪蓮一咬牙,又沖上去了,賴一心見狀,自是不斷揮舞著銀槍呼應,狼妖左右難以兼顧,又退了幾步,它似乎發現這群人實在不大好惹,突然一扭頭,轉身快速地離開。

  跑了?所有人都呆了,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打到一半開溜的妖怪,一時都傻在那兒。

  「靠,不追嗎?」瑪蓮扛著厚背刀嚷。

  奇雅搖搖頭落下。

  「就算追上,也沒有勝的把握,幾乎是傷不了它。」葉瑋珊介面說:「回去請示一下宗長吧。」

  「這狼妖是何宗影片中那只嗎?」賴一心問。

  「小這麼多,不是吧?」瑪蓮說。

  「這……這……」黃宗儒有點吞吞吐吐地想說話。

  「又幹嘛?」瑪蓮瞪眼。

  黃宗儒避開瑪蓮的目光,深吸一口氣,穩定下來才說:「體積巨大的妖怪……也有可能讓身體變小,和吞噬其他的妖怪一樣,都是道息不足時會產生的現象。」

  「這樣喔?」瑪蓮望望其他人的表情,信了八成,抓抓自己腦袋,咳了一聲說:「我是不大愛看書啦。」

  「一起去找宗長吧?」葉瑋珊說。

  「嗯。」奇雅點了點頭:「我們車停另外一邊。」

  葉瑋珊點頭說:「我們在永和宗派道場會合,我在車上會先和宗長聯繫。」

  「好。」奇雅當即轉身,向著另外一個方向點地飄行。

  「等我啊,奇雅!」瑪蓮哈哈一笑,騰身縱越,一轉眼搶到奇雅之前,穿林而去。

  葉瑋珊回頭望著已經從林中走出的沈洛年說:「洛年,我們先送你回板橋,再去永和。」

  他們宗派裡面要談事情,自己當然不便跟過去,沈洛年當即點頭說:「謝謝。」

  「為什麼洛年不去?這樣還得先繞去板橋一趟。」賴一心轉頭看著沈洛年說:「你一定有不同的體會吧?該比我們看得更清楚。」

  葉瑋珊不是不明白這道理,只是她一直把沈洛年當成客人,不好隨意指使,此時微微一呆,停了幾秒才說:「如果洛年願意去的話……」

  「瑋珊就是太見外了,幹嘛把洛年當外人?」賴一心笑著打斷說:「一起走,快,免得讓奇雅她們等。」

  葉瑋珊看了沈洛年一眼,見他沒什麼表情,似乎都無所謂,葉瑋珊自覺多事,微微苦笑搖了搖頭,拿出那衛星定位器啟動,一面說:「跟我來吧,車子在這方位。」一面領先往外走。

  ◇◇◇◇

  四人上了車,賴一心開車下山比起上山更兇猛,沈洛年一面在後車座晃來晃去,一面忍不住說:「這種開法,不怕摔下山嗎?」

  「你說對了。」一旁也緊抓著車體的黃宗儒,苦笑說:「就是不怕摔下山。」

  葉瑋珊也跟著回頭微笑說:「真有狀況,我會稍微托住車子的。」

  沈洛年微微一怔,不禁有點好氣又好笑,黃宗儒說的倒也沒錯,就算摔下山,大概也不會出事。

  「不會啦!」賴一心笑說:「我很小心開了。」

  小心嗎?可真是完全看不出來啊,沈洛年歎口氣,不吭聲了。

  「洛年,你對那妖怪,有什麼體會嗎?」葉瑋珊回頭問:「和一般小妖怪比起來?」

  「沒什麼特殊的。」沈洛年搖搖頭說:「就是妖炁強大許多而已。」

  葉瑋珊嗯了一聲,回過頭坐直身子,思考著事情。

  「不過有件事有點奇怪。」沈洛年突然說:「一心凝聚在槍尖的內炁,似乎和其他人不同?那只狼似乎也特別在意一心的槍。」

  葉瑋珊微微一怔,回想起剛剛的戰況,點頭說:「對呢,狼妖不怕瑪蓮的刀,卻會閃一心的槍……一心,你做了什麼?還偷笑,快說!」卻是葉瑋珊看到賴一心臉上掛著有點古怪的尷尬笑容,忍不住發問。

  「呵呵……」賴一心一面乾笑一面說:「妳知道了可別生氣。」

  「快說。」葉瑋珊皺眉說。

  「我試著把內炁……做了一點調整。」賴一心說。

  「什麼?」葉瑋珊和黃宗儒同時叫了起來,葉瑋珊跟著說:「宗長不是交代過,不行這樣做嗎?」

  「是啊,但是我想來想去,應該會有幫助才對。」賴一心說:「上次你們差點就出事了,我寧願受懲罰,也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

  葉瑋珊一怔,想起三個月前的事故,心情也沈重起來,不禁側身瞄了沈洛年一眼,低聲說:「那次是我不好,忘了飛起來。」

  「不對。」賴一心搖頭說:「萬一妖怪也會飛呢?妳們豈不是完蛋了?我還是要能抵擋的住才行。」

  葉瑋珊焦急的說:「也不能用這種辦法啊……萬一……」

  「沒事啦、沒事啦。」賴一心笑說。

  黃宗儒看沈洛年一頭霧水,湊到他身旁,好心地解釋說:「宗長交代過,內炁、外炁其實也是妖炁的一種,運用上只能自然而行,順勢運用,不準以心意調整其性質,否則可能連身體都會妖化。」

  會妖化嗎?沈洛年大皺眉頭,忍不住說:「不可能吧。」

  黃宗儒有點意外地問:「怎麼說?」連葉瑋珊也轉過頭來,看著沈洛年。

  「人和妖的差別在哪兒?」沈洛年問。

  突然這樣一問,黃宗儒自然答不出來,葉瑋珊想了想說:「理性、智慧嗎?不對,傳說中有不少比人類還聰明理智的妖怪,難道是妖質?洛年,你自己覺得呢?」

  這其實是當初懷真詢問沈洛年的問題,他也不知道正確的答案,不過因為自己的狀態,他曾對這問題思考過一段時間,當下說:「我是這樣想……妖怪有低級沒智商的,也有高級具備靈性的,其實和一般生物都一樣,差別不過是有特殊的體質以及懂得使用妖炁……既然炁息,也只是一種妖炁,所以……」

  「你的意思是,變體引炁的我們,已經是妖怪了?」黃宗儒詫異地說。

  「妖怪有什麼不好的嗎?」沈洛年說:「如果不和人類為敵,也只不過是另外一種生物而已。」

  「確實像你們宗派會說的話。」葉瑋珊微微一笑說:「宗長前幾日告訴過我,傳說中道武門各派中,就是你們和妖怪最親近。」

  是嗎?沈洛年自己可不知道,畢竟這派根本是懷真胡謅的……

  「這和不會變妖怪有什麼關係嗎?」賴一心已經駛出了山區,正沖入市區馬路中。

  「我意思是,沒什麼好變的。」沈洛年說:「如果以我的定義來看,大家都早就是妖怪了,如果說你會失去理智,那和是不是妖怪無關。」

  「說得好!既然我已經是妖怪,就不用擔心變妖怪了,哈哈哈……」賴一心笑說。

  「你還笑!」葉瑋珊咬著唇說:「不知宗長會怎麼懲罰你。」

  「沒關係吧。」賴一心笑說:「其實我覺得很好用呢。」

  「一心,是怎麼回事?」黃宗儒好奇地問。

  「你想知道嗎?」賴一心目光一亮地說:「我也一直想跟你們說,我經過仔細思考之後,找到了炁息的幾個變化方向,但是還沒很清楚……」

  「一心夠了!」葉瑋珊制止賴一心說:「你別害得宗儒也開始亂搞。」

  「可是真的很好用啊。」賴一心笑著說。

  「你就是這種性子。」葉瑋珊歎了一口氣說:「等問過宗長再說吧。」

  「好、好——」賴一心不再多說,專心地駕駛著車子,從土城轉向永和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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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4:26

第二集  第五章  七彩繽紛了

  半個小時後,眾人抵達位於永和的地下室道場,接到聯繫的宗長白玄藍與她丈夫黃齊,已經在大廳等候。

  一開始,葉瑋珊取得奇雅同意後,先把今日的戰鬥過程,簡略地報告一遍,其中最主要的部分,當然就是沈洛年的妖炁感應能力,以及狼妖的事件。

  聽到沈洛年的能力,白玄藍和黃齊不免有點吃驚,多看了沈洛年幾眼,不過兩人並沒打斷葉瑋珊的敘述,只繼續聽著,當她提到狼妖的事件,白玄藍和黃齊兩人對望一眼,臉色都有點沈重。

  「宗長,不然找巧雯姊來幫忙呀?」瑪蓮笑說:「她組裡不是收了一票人嗎?」

  「臺灣南半部逃散的妖怪,大多散往玉山山脈,那兒地勢複雜,更難處理……當時南部道武門人不多,沒法像北部一樣把妖怪迫到新店、土城、三峽之間的社區塊……」白玄藍沈吟著說:「而且她組員雖多,但大多是這半年剛開始訓練的新手,能派上用場的還不太多。」

  「她有找到發散型的嗎?」瑪蓮又問。

  「除她以外一共六個了,其中四個剛變體不久,還不能帶組,現在是分三組搜索。」白玄藍目光瞄了沈洛年一眼說:「如果早知道洛年有這麼強的妖炁感應能力,這五日……」

  「對啊!」瑪蓮終於忍不住叫出聲:「我和奇雅這幾天跑得要死,抓到的還沒有這一晚上的零頭。」

  白玄藍微微一笑,轉頭望著沈洛年,和聲說:「洛年,不知我可否與懷真小姐碰個面?有不少的事情想向她請教。」

  沈洛年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她跑哪兒去了。」

  「這樣嗎……」白玄藍沈吟片刻說:「典籍中確實提過身無炁息之縛妖派的存在,但據說縛妖派特色是以心控炁、縛妖驅策,並非體察妖炁……不知你具有這樣的能力,是貴宗另有創見,還是有其他原因?」

  場中除了宗長夫妻和葉瑋珊之外,其他人連「縛妖派」這三個字都沒聽過,此時自然是大吃一驚,每個人都訝異地看著沈洛年,其中瑪蓮的眼睛睜得最大,不過她總算尊重白玄藍,不敢貿然插話,但臉已經憋得通紅,十分難過。

  但沈洛年卻有些為難了,縛妖派是幹嘛的,他可是迷迷糊糊,當時懷真只隨口交代了幾句,也沒說得很清楚,而且有關體察妖炁的能力來自鳳靈,和縛妖派根本無關,沈洛年想扯謊也不知該如何扯起,何況他壓根不想扯謊。

  白玄藍見沈洛年皺起眉頭,沒有回答,她微微一笑說:「各派本自有密傳,我本不該貿然詢問,只不過在這種時刻,一些宗戶成見也許該考慮拋除……當然,你畢竟不是宗長,如果你不能作主,我也不會勉強你。」

  這樣就好說話了,找到懷真後讓她去扯謊,沈洛年當即說:「謝謝,我確實不能作主。」

  瑪蓮忍不住瞪眼說:「臭小子敬酒不吃……」

  「瑪蓮!」奇雅拉了她一把,把她後半截話壓回肚子裡面去。

  「但找妖怪我可以幫忙。」沈洛年又說。

  「嗯,那就麻煩你了。」白玄藍點點頭說:「北部清乾淨之後,也許南部也需要你幫點忙。」

  沈洛年點了點頭,沒應聲。

  「至於狼妖……」白玄藍轉頭問:「齊哥,你覺得呢?」

  黃齊本就一直在思考著,這時見問,他沈吟了一下,緩緩說:「聽起來除去這狼妖並不難,但既然會逃,我們的力量恐怕不夠組成包圍網……或者得考慮請李宗協助,而且不能拖久。」

  「奇雅。」白玄藍轉頭說:「為免意外,這兩日先別搜妖了,妳們倆下南部幫巧雯的忙,我們和李宗協調好之後,再通知妳們回來。」

  「好。」奇雅點頭。

  「宗長!等等!」瑪蓮卻叫:「洛年小子能不能借我們帶下去呀?那樣說不定兩天就把南部搞定了。」

  「我倒是老糊塗了。」白玄藍莞爾一笑說:「洛年,如果你願意幫這個忙的話……」

  「我一個人去嗎?」沈洛年瞄了瑪蓮一眼,有點遲疑,這女人會動手動腳,和她在一起頗為不妥。

  「瑋珊和一心也去嘛!」瑪蓮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透了沈洛年的想法,朗笑說:「還念什麼書?別讀了,統統都來南部幹活!」

  葉瑋珊和賴一心正發愣的時候,白玄藍搖搖頭說:「世界未亂之前,能讀多少算多少,還是別荒廢了學業,不過這次妖怪太多,如果洛年肯幫忙,時間該可以縮短不少,你們可以考慮請幾天假。」

  反正只是指路,自己也不用動手,沒什麼好拒絕的,沈洛年無所謂地點了點頭說:「幫忙沒問題。」

  「太好了。」瑪蓮突發奇想地說:「洛年小子,你能在GPS處理器上輸入妖怪位置嗎?那可以分好幾組一起行動呢,也不用等你慢慢跑。」(GPS:全球定位系統的簡稱)

  「我沒用過那種東西,容易輸入嗎?」沈洛年倒是挺有興趣,用那東西的話,可以不用跑得滿腳泥巴了嗎?

  「很簡單的,阿姊現在就教你用。」瑪蓮對沈洛年招手,一面回頭說:「奇雅,妳那台借一下。」

  「不要,妳老亂按,搞壞兩台了。」奇雅扭頭不理。

  「呃……」瑪蓮尷尬地抓頭。

  「這是好辦法,我們下去的時候,我再教洛年吧。」葉瑋珊也挺高興地說:「如果洛年能一次遙控五組人同時獵妖,那效率會高很多。」

  「那麼我和軍方接洽,派一台直升機帶洛年偵查吧。」白玄藍微笑說:「你們則分五組沿著洛年定下的標記去捕捉。」

  「帥呆了!」瑪蓮高興地說:「洛年這秘密武器可不能讓李宗知道,他們以後發現我們幾天就把隱匿妖炁的融合妖清光,一定傻眼,而且南部清光之後,殺狼妖就可以讓巧雯姊他們上來支援,更不用找李宗了。」

  「嗯,李宗現在大部分人手都在東岸堵截搶灘的妖怪,不找他們也好,如果順利的話,確實可以這樣安排……你們五人明早八點松山機場集合,我會聯繫好軍用直升機送你們去台南。」白玄藍說:「都沒問題吧?」

  「宗長。」黃宗儒忍不住說:「我可以去嗎?」

  「南部內聚型的人手很多,應該是沒有必要。」白玄藍目光轉向葉瑋珊說:「除非瑋珊想帶你們下去歷練。」

  「宗儒,以後還有機會的。」葉瑋珊轉頭說:「不是不讓你去,但是這兩天把那些新手全交給添良和志文,我實在不大放心……他們倆總是正經不了幾分鐘。」

  黃宗儒和那兩人也認識挺久,一聽也無話可說,只好苦笑點頭說:「我明白了,我留下。」

  白玄藍微笑說:「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嗎?」

  「我們還有事情報告。」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一件和吳配睿有關,嗯……」她望了賴一心一眼,有點遲疑,似乎不知該不該說。

  「還有件事情和我有關。」賴一心笑說。

  「一心?」葉瑋珊有點慌張。

  「還是問清楚好些。」賴一心一點都不擔心,笑呵呵地說:「我覺得是好辦法呀。」

  葉瑋珊只好點了點頭,對白玄藍說:「是,另一件事情和一心有關。」

  「宗長,我們先走。」奇雅突然說。

  「幹嘛這麼急著走?」瑪蓮一呆。

  「人家組裡面的事情,在旁邊湊什麼熱鬧?」奇雅一扯瑪蓮,往外就走。

  瑪蓮癟起嘴,一臉委屈地往外跟了出去,一面還在嘟囔:「聽一下又不會怎樣……」

  等瑪蓮和奇雅離開,白玄藍先看了賴一心一眼,跟著微笑說:「吳配睿是前幾天決定不收的那小女孩吧?怎麼了?」

  「洛年想用胡宗的名義幫她申報妖質使用。」葉瑋珊說:「不過實際上還是屬於白宗門下。」

  白玄藍訝異地看著沈洛年說:「貴宗不打算增加人手嗎?貴宗宗長可知現在情勢之嚴峻?」

  「應該知道。」沈洛年說:「但我們確實不打算收人。」

  「這樣的話,我這兒沒有問題,瑋珊,妳自己拿主意吧。」白玄藍說。

  「嗯,那如果沒有意外,我打算讓他們星期五一起入門變體引炁。」葉瑋珊說:「還請宗長主持。」

  「好的。」白玄藍露出溫柔的微笑說:「那麼一心又怎麼了?」

  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輕嗔說:「你自己說。」

  「好。」賴一心呵呵笑說:「我發現炁息隨著心意的控制,可以產生變化,增加攻擊的威力,今日和狼妖碰上,對方妖炁很強,我就試用了其中一個方法……」

  葉瑋珊見賴一心停下,忙介面說:「雖然一心違背了宗規,但若不是他使用這辦法,我們其他人都沒法對妖怪造成傷害,說不定沒法逼退妖怪,大家都會受傷……宗長,一心這樣,身體不會有事吧?」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白玄藍和黃齊對看了一眼,兩人眼神都有點古怪,那不似生氣卻也不像喜悅,似乎透過眼神正商量著什麼事情,但一時又難以決斷。

  過了片刻,白玄藍想了想才說:「宗儒、洛年,你們兩個可以先回去嗎?」

  要我們避開嗎?沈洛年倒是無所謂,點頭說:「好。」

  黃宗儒雖然有點失望,卻也很快地點頭答應。

  「宗長,這麼晚沒車子,我得送他們回家。」賴一心詫異地說。

  「那麼……在外面稍等候一下吧。」白玄藍微笑說:「不會花很久的時間。」

  「是。」黃宗儒和沈洛年兩人並肩往外走,穿過了那深色的玻璃門,兩人爬上樓梯,在已經沒有什麼人車的馬路旁,站著等候。

  「洛年,原來你是別宗的?」黃宗儒沒安靜多久,很快就開口說:「懷真姊是宗長啊?」

  「嗯,可以這麼說。」沈洛年淡淡地說。

  黃宗儒看沈洛年似乎不想多提,他也不好多問,想想又說:「這體察妖炁的方法,是你們宗派的機密囉?」

  又來了,難道每個人都要來問上一問?沈洛年瞄了黃宗儒一眼,還沒開口,卻見黃宗儒忙說:「我不是想打探,不方便聊的話就算了。」

  看他這麼客氣,沈洛年反而不大好意思生氣,只好說:「這和體質有關,不是大家都能練的。」

  「嗯……」黃宗儒似乎找不到話題了,沈默下來。

  不說話也好,休息一下,沈洛年靠著牆壁,想到明天一大早得去機場,不禁有點頭疼,今晚是肯定睡眠不足了,還好叔叔這兩天也不在,否則還不知該如何解釋。

  「那個……」黃宗儒又開口了:「洛年,你知道嗎?小睿有天曾和我們一起玩遊戲。」

  「嗯。」沈洛年點頭說:「怎麼?」

  「沒什麼。」黃宗儒頓了頓說:「她總是沒什麼表情,不知她在想什麼,問她是不是無聊,她又說不會。」

  「是嗎?」沈洛年先是有點意外,想想突然明白,自己看的不只是臉,所以沒注意到此事,黃宗儒說的沒錯,吳配睿除了偶爾笑笑之外,確實沒什麼表情,只愛用那明亮的眼睛直望著人,看不大出喜怒哀樂,不過她老是那個表情,看起來還真有點呆呆的,想到這兒,沈洛年不禁笑了起來。

  「怎麼了?」黃宗儒訝異地問。

  「喔,沒什麼。」沈洛年搖搖頭笑說:「我只是想到小睿的事好笑。」

  「你們倆很熟嗎?」黃宗儒說:「你這次幫了她不小的忙……我……我們也都很高興小睿能順利加入白宗。」

  這算是什麼?不安中又帶著點古怪的柔軟氣息?如果要用顏色來比對,這感覺很像……粉紅色吧?媽啦,有人戀愛啦?沈洛年看看黃宗儒,皺眉問:「你喜歡她嗎?」

  「呃?」黃宗儒沒料到沈洛年這麼直接,紅著臉說:「我……我沒想這麼多……」

  媽的,又變色了!似乎不像?沈洛年看得迷糊,忙說:「她和我沒有朋友以外的關係,我當她是小妹妹而已。」

  「嗯……我知道,你別誤會。」黃宗儒尷尬地應了一聲,有點手足無措,不知正想些什麼。

  七彩繽紛了!這是什麼呀?沈洛年頗有點不適應,當即轉換話題說:「你的盾牌好像挺好用的?」

  黃宗儒回過神,神色一凝說:「還不夠好,盾牌也許該再重一點。」

  變成理性明快的銀灰色了,這可舒服多了,沈洛年松了一口氣說:「太重拿不動吧?」

  「嗯,這也要考慮。」黃宗儒沈吟說:「如果妖怪會自己撞上來就好了,那重一點就沒差。」

  現實中的嘲諷、挑釁技能沒這麼靈光啦,敵人又不是遊戲裡面的白癡怪物,那只是為了能順利進行團體遊戲所設計出來的伎倆。沈洛年搖頭說:「這樣用盾牌往上撞……如果拿個大錘會不會更好點?」

  「那就完全不同了。」黃宗儒說:「使用大面積盾牌,幾乎不用擔心自己受傷,重點還是在於怎樣讓敵人自動來攻。」

  自動來攻?沈洛年懶得多勸,隨口說:「我上次扔石頭的效果好像不錯。」

  黃宗儒卻目光一亮說:「有道理,這也是一種挑釁的辦法,不過投擲兵器不適合灌入內炁……有什麼單手可以使用的長兵器嗎?」

  「鞭子?」沈洛年說。

  「嗯……」黃宗儒很認真地思考著。

  「鞭子前面如果綁個石頭呢?好像也有這種兵器?」沈洛年繼續出著餿主意。

  「流星錘?繩鏢?」黃宗儒思考著說:「那似乎不適合單手,鏈錘又似乎短了點……咦,不對。」

  「什麼不對?」沈洛年問。

  「用盾牌,就是準備打接近戰,怎麼能用遠兵器?」黃宗儒苦笑搖頭說:「敵人接近不就沒法用了?」

  「唔。」沈洛年可沒想這麼多,只聳聳肩說:「就用盾牌撞吧?你盾牌上面怎麼不裝點刺?」

  「怕遇到的敵人妖炁太強,刺不但傷不到對方,反而無法卸去力道。」黃宗儒說:「右手拿刀還是比較標準,我再想想該怎麼辦比較好。」

  「嗯……他們要出來了。」沈洛年轉頭往下麵看。

  「是嗎?」黃宗儒微微一驚,跟著轉頭,果見玻璃門緩緩推開,葉瑋珊和賴一心兩人一前一後走出。

  「一心沒事嗎?」黃宗儒連忙奔過去。

  沈洛年倒不擔心,他感覺到這兩人情緒中都是一種帶點荒謬感的笑意,賴一心還多了點興奮快樂的味道,可知他們聽到的絕不可能是壞消息。

  「沒事、沒事。」果然賴一心笑呵呵地說:「但是宗長說現在不能解釋,以後再說吧。」

  「別這麼開心。」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說:「你確實犯了門規,還好現在情況不同。」

  「嘿嘿。」賴一心尷尬地笑了幾下說:「也因為這種情況,我才會犯的呀。」

  「你總是有話說。」葉瑋珊啐了一聲說:「送大家回家吧。」

  「是!」賴一心爬上樓梯,打開那台吉普車,讓眾人進入,他一面發動引擎一面說:「洛年,我剛剛才知道,你是另外一個宗派。」

  「嗯。」沈洛年應了一聲。

  「宗長說,你們這宗派,縛妖之前聽說沒有自保能力耶。」賴一心說。

  「一心!」葉瑋珊吃了一驚,輕叱說:「宗長不是叫你別對人亂說嗎?」

  「唔。」賴一心一呆,有點無辜地說:「我想宗儒也是自己人嘛。」

  黃宗儒一聽不由得有三分尷尬,但大家都在車中,他又不能避到哪兒去。

  「我不是說宗儒是外人。」葉瑋珊沒好氣地說:「只是這種事情別隨便嚷嚷,沒事提這做什麼?」

  「沒關係。」沈洛年反正也沒打算打妖怪,不很擔心有沒有自保能力,他隨口說:「怎麼了嗎?」

  「這樣太危險了!」賴一心說:「我要幫你特別設計一套步法。」

  「咦?」沈洛年一呆說:「今天不是才學一套嗎?」

  「那是普通對戰用的,講究的是施力自然、移動順暢,練練也不錯。」賴一心搖頭說:「但你的還要特別設計。」

  「呃?」沈洛年可不明白了。

  「我還沒完全想清楚。」賴一心皺眉說:「給我一點時間。」

  「都好啊,慢慢來。」沈洛年無所謂地說。

  「還有宗儒的盾牌……今天算是第一次實戰。」賴一心沈吟說:「遇到強敵,盾牌的功效確實有發揮……看來盾牌還可以再重一點?」

  「我也這麼想,但是對方不一定會攻擊我。」黃宗儒說:「我剛正和洛年談這問題,有沒有辦法引誘對方攻擊?」

  「不需要。」賴一心搖頭說:「一般來說,具有最強大攻擊力的是發散型戰友,你只要站在瑋珊前面,對方自然得找你。」

  「瑋珊就像遊戲裡的法師一樣。」黃宗儒先是露出笑容,跟著又微微皺眉說:「但我只能保護一個方向而已,若是對方移動速度比我快的話……」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問題有機會解決。」賴一心沈吟著說:「那四種炁……」

  「一心!」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

  「啊。」賴一心一呆,哈哈笑著說:「還不能說,哈哈哈,宗儒你的慢點再說,我先想洛年的。」

  「你不嫌累啊?到處操心。」葉瑋珊低聲埋怨說:「自己的事情都想不完了。」

  「沒關係,總有辦法的。」賴一心呵呵笑說。

  之後賴一心專心地開著車,眾人也安靜下來,沈洛年卻不禁有點狐疑,從今天和狼妖戰鬥的狀況來看,賴一心的攻擊威力其實遠大于葉瑋珊,為什麼剛剛卻說葉瑋珊具有最大的攻擊力?莫非也和賴一心今日搞的花樣有關?

  眼看到家,沈洛年下車時,走到賴一心車窗旁說:「一心,若是很忙的話,就別花心思在我的步法上了。」

  「為什麼?」賴一心訝異地說:「你有其他的自保功夫嗎?」

  「倒不是……」沈洛年說:「反正我也未必能一直幫你們忙,所以你先忙自己或其他人的事……日後有危險的話,我不去就是了。」

  「不來多可惜?別擔心,我會想出來的,總有辦法。」賴一心笑說:「放心、放心!」

  這傢夥似乎是說真心話呢……等等,什麼叫「不來多可惜」?沈洛年正不知該怎麼說服這熱血男,另一側的葉瑋珊搖頭說:「洛年,別和一心爭了,跟他爭一晚上也沒用。」

  「呃……」

  「別擔心,早點睡,明早機場見啦。」賴一心揮揮手,駛動車子轉向離去。

  ◇◇◇◇

  次日,搭載著沈洛年等五人的軍用直升機,清早從松山機場起飛,一路往南,還沒到台南機場,葉瑋珊已經讓沈洛年學會GPS處理器的基本操作,也說明衛星通訊頻道和無線頻道雙通道的使用辦法,當下葉瑋珊拿出另外一台,要沈洛年學著自己的動作。

  沈洛年見葉瑋珊從底下拉出一組小耳麥,掛在耳朵上,連忙跟著動作,葉瑋珊跟著說:「等等和大家打個招呼……對了,巧雯姊和宗長是同輩入門的,可別沒禮貌。」

  也是看起來像大姊的阿姨嗎?沈洛年點點頭。

  葉瑋珊又擔心地看了沈洛年兩眼,這才啟動了群呼通訊鈕說:「巧雯姊線上上嗎?」

  「嗯,瑋珊嗎?好久不見了。」另一邊傳來個帶著喜悅的嬌柔嗓音,頓了頓半嗔說:「怎麼這時候才找我?我可等很久了呢。」

  「剛剛在教洛年使用GPS處理器,才教好,讓大家認識一下。」葉瑋珊望了沈洛年一眼,示意他打招呼。

  真不像阿姨的說話方式,沈洛年開口:「巧雯姊,我是沈洛年。」

  「哎呀,原來洛年小弟也在聽。」劉巧雯笑說:「昨晚宗長和我聯繫時,我真是吃了一驚,你可不簡單喔。」

  葉瑋珊交代過,這通訊不能保密,重要細節不能在裡面多說,沈洛年秉持著少說少錯的原則說:「沒什麼。」

  劉巧雯停了兩秒,輕聲一笑說:「奇雅和瑪蓮呢?怎麼不和姊姊打招呼?」

  葉瑋珊望著半閉著眼睛、靠著椅背休息的奇雅一眼說:「她們還在休息,沒裝上耳機。」

  「好吧,反正都是熟人,不急著聊……對了,我們這兒也打打招呼。」劉巧雯說:「靜誼、佳芳。」

  「是,我是林靜誼,兩位好。」「我是吳佳芳,多指教。」另外兩個聲音陌生的女子跟著開口,聽聲音和穩重的語氣,應該也是大姊級的人物。

  「她們倆也是發散型,正領著另外兩個小組,這兩組都加入四個月了。」劉巧雯笑說:「差不多可以獨當一面自己闖天下了。」

  「恭喜巧雯姊。」葉瑋珊苦笑說:「聽宗長說,妳找人挺順利的,已經有六位發散者了是嗎?我這兒可是一個都找不到。」

  沈洛年聽到這話不免有點尷尬,不大敢和葉瑋珊目光相對,還好劉巧雯很快就接著開口說:「反正最近妖質夠,我只找女的,就有近三成的機率,除一開始就跟著我的詩群和名美,新入門的二十人有六人是發散型的,這很正常呀……妳不會是都找男孩子吧?那我們可以辦個聯誼喔。」說著她咯咯笑了起來。

  只選女的入門?葉瑋珊沒想到劉巧雯的方式是這樣,微愣了愣不知該如何接話,卻見直升機正往下方降,台南機場已出現在眼前,葉瑋珊忙說:「我們要到了,等等資料就會開始傳送。」

  「好。」劉巧雯說:「我從高雄往東北走,她們兩個從台東往西,你們從台南往東,接下來就看洛年小弟囉。」

  「那麼巧雯姊,我們先暫停聯繫。」葉瑋珊停了通訊,見沈洛年也關了通訊鈕,她這才搖搖頭,對身旁的賴一心低聲說:「和巧雯姊說話,不知怎麼總覺得有點辛苦。」

  「瑋珊也這樣覺得嗎?」瑪蓮笑說:「總覺得聽不懂她想說什麼。」

  「那叫話裡有話,走吧。」剛剛似乎裝睡的奇雅眼睛睜開,她一側身,跳下直升機。

  穿著短褲、盤腿坐在椅子上的瑪蓮跟著跳下,一面回頭嘻嘻笑說:「洛年小子,我們今天可是各帶了兩個大背包,別讓我失望啊!」

  沈洛年皺眉的時候,賴一心也笑著跳下直升機,葉瑋珊轉頭說:「接近妖怪的時候,我們會關掉GPS處理器,免得因妖炁作用而毀損,你要是有事,多聯繫幾次試試。」

  「知道了。」沈洛年說。

  ◇◇◇◇

  不久之後,載著沈洛年的直升機補滿燃料,再度起飛,向著玉山山脈緩緩飛去。

  沈洛年的感應範圍高達十餘公里,讓直升機這般低空飛行,實在找得很輕鬆,他一面觀賞周圍的風光,一面在處理器上標出感應到妖炁的位置,果然這兒因為山林綿延,一開始沒能收束包圍網,妖怪分佈頗散,留下數量也多,整個山區方圓二十公里,到處都是。

  經過了三次加油,兩次休息,直到下午,沈洛年才把整個區域標妥;飛行的過程中,沈洛年知道那五組人馬會從南面張開一張碗形的網向北收,所以也從南端開始標起,而當沈洛年標完的時候,他們也清了近半,也就是說,如果這樣下去,今晚說不定就可以處理妥當。

  當最後一次巡妥之後,沈洛年交代駕駛者往北飛,在剩下妖怪群的中心處,要駕駛找地方落下,這樣可以監視周圍妖怪的位置,如果有變化可以隨時調整資料。

  駕駛的軍官不明白沈洛年的目的,不過上級已經下了指示要他聽命,他也只好照辦,既然要找個方便降落的地方,他考慮片刻之後,將直升機在南橫埡口山莊前廣場降下。

  「我會在這兒等一段時間。」沈洛年對駕駛說:「你看要回去還是在這等?」

  「多久呢?」那軍官回頭問:「我可以等,但要向上面報備。」

  這可問倒沈洛年了,他們會打算一晚上搞定還是分兩天完成可是很難揣測。正遲疑間,突然那處理器上面的通訊訊號閃了起來,沈洛年剛接上耳機,只聽那端傳來奇雅的聲音:「洛年?」

  似乎是第一次聽到奇雅叫自己名字?沈洛年有點古怪的感覺,一面說:「是。」

  「直升機停在埡口山莊?」奇雅說:「為什麼?」

  「剩下的……中心點,方便觀察。」沈洛年小心地跳過關鍵字說:「妳們要清完嗎?」

  「嗯,有這打算。」奇雅說:「你別走,我馬上去找你。」

  找我?沈洛年不大明白,自己和奇雅那組之間,還有不少妖怪吧?但還來不及發問,奇雅已經關了通訊,沈洛年也懶得發訊追問,反正他已經感受到,奇雅和瑪蓮正快速地往這兒飛掠,她們倆既然不理會經過的妖物,想必有她們的原因。

  「我看要等一陣子,關上引擎吧?」沈洛年對駕駛說。

  「好。」軍官聳聳肩,拿起無線電回報,一面準備關閉直升機的電源。

  沈洛年下了直升機,望著廣場後寬闊的木造山莊,只見山莊後寒風卷著山雲四處亂滾,雲霧高高低低分不清楚,霎時一陣濕冷的雲氣卷來,眼前一片迷蒙,幾秒過後突然又顯清明,露出一片秀麗的黃綠色山景。

  轉頭一看廣場的另外一面,卻是赫然一大片斷崖出現眼前,下方雲海騰騰,一片仿佛觸手可及的薄紗般浮雲正悠悠忽忽地從左往右飄,此時太陽尚未落下,但天色已陰,沈洛年看著也跳下的駕駛正猛搓著手呵氣,這才想起這兒溫度一定頗低,自己變體了沒感覺,對方可是普通人。沈洛年想想說:「你進去借個地方休息吧,這兒我在就好。」

  「不能放著直升機不管。」駕駛軍官看著沈洛年的薄外套,搖頭咋舌說:「你們這些屠妖隊的,都不會冷嗎?還有個女孩穿短褲。」

  「還好。」沈洛年眉頭微微一皺,往西方看,卻是他感覺到葉瑋珊和賴一心似乎也開始加速往這兒跑了。

  「這地方很不錯吧?」駕駛軍官一面縮著身子蹦跳一面笑說。

  「不錯。」沈洛年望著山前山后,只覺兩邊都想看,眼看著夕陽西下,一會兒恐怕就什麼都看不到了,這一瞬間只覺得有些不舍。

  「這可是南橫最高點,來這不住一晚可惜啊,不過……」駕駛軍官抖著身子說:「最好還是夏天來,冬天可冷死人了,我還是上去等,至少擋風。」一面跑回直升機上去了。

  片刻後,奇雅、瑪蓮兩人從山崖下方冒出,剛落在山前廣場,瑪蓮就四面望著叫:「好荒涼的地方!這些雲是怎麼回事?到處亂跑?」

  雖然奇雅和沈洛年兩人都沒理她,瑪蓮也不管,奔過來拍著沈洛年的肩膀,開心地說:「洛年小子你真好用!我和奇雅的兩個大包包都裝滿了,專程來卸貨的。」

  沈洛年也不躲了,省得等等又被一把抱住,只點頭說:「原來如此。」

  奇雅這時已經打開直升機側門,把妖怪縮小的屍體一股腦地往內倒,跟著回頭說:「瑪蓮,別聊了。」

  「來了!」瑪蓮笑著奔去,也一樣倒得滿地。

  「洛年。」奇雅一面幫忙,一面轉頭說:「你要等到我們回來嗎?」

  「可以啊。」沈洛年走近說。

  「那我們清完了就來這兒,然後一起回臺北。」奇雅看著處理器的畫面說:「瑋珊他們也快到了,你告訴他們吧。」

  「兩位小姐不在這兒住一晚嗎?」駕駛軍官在前面駕駛席,笑呵呵地回頭問:「這兒的木造房大通鋪,便宜又舒服還有早餐可吃,可是難得的體驗。」

  奇雅只冷冷瞄了他一眼,便轉頭對沈洛年說:「走了。」

  瑪蓮則對那駕駛扮個鬼臉,嘿嘿一笑,轉身隨著奇雅去了。

  「那短髮美女脾氣不小。」駕駛軍官望著兩人矯健婀娜的身影逐漸遠去,吐吐舌頭,縮回身子說:「小兄弟,幫忙關一下門,冷死了。」

  「等等。」沈洛年目光往西轉,見葉瑋珊和賴一心剛越過山莊,往這奔來,果然兩人身後也是兩大包,也正是趕來卸下妖屍,兩人一面清,一面和沈洛年聊了幾句,知道奇雅想法後,葉瑋珊也頗贊成,她當下與另外三組聯繫,通知這個計畫。

  葉瑋珊聯繫的時候,賴一心正和駕駛軍官閒聊,聽軍官大談這兒的特色。當葉瑋珊聯絡完畢的時候,賴一心跳出直升機說:「瑋珊,聽說這兒清晨很美耶,我們要不要留下住一晚?」

  葉瑋珊一怔,臉紅了起來,睜大眼睛瞪著賴一心說不出話來,似乎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媽的!羞澀、怒氣、煩惱、甜蜜,五顏六色通通纏在一起啦!這算什麼?沈洛年眼看氣氛尷尬,忍不住想解救蒼生,當下對一臉期待的賴一心說:「一心是說大家一起住嗎?奇雅好像沒興趣。」

  「奇雅沒興趣嗎?」賴一心惋惜地說:「大家一起住才好玩啊,等等我再問問看。」

  葉瑋珊聽了這兩句對話,臉上的紅潮倏然退去,只剩一片俏白。她板起臉,瞪了賴一心一眼說:「我也沒興趣!」

  「啊?」賴一心失望地抓頭說:「這是南橫最高點耶?遇到寒流可能會下雪耶?那邊還有很有名的大關山隧道……」

  「反正沒興趣!忙完都不知道幾點了,這種地方應該也不會接受臨時的客人。」葉瑋珊對賴一心瞪眼說:「去討討看有沒有塑膠袋之類的東西,後面滿是妖屍,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

  「喔。」賴一心只好苦著臉往埡口山莊內跑。

  葉瑋珊目送著賴一心,心中一陣感慨,不禁輕歎了一口氣,但驀然想起沈洛年就在身邊,她霎時有點尷尬,瞄了看不出表情的沈洛年一眼,咬咬唇說:「那……那邊有個派出所,我去打個招呼。」

  「嗯。」沈洛年點點頭,看著葉瑋珊轉身快步離開,心中不禁有些替葉瑋珊擔心……沈洛年看得出來,她雖然從不表露,但心底確實喜歡著賴一心,可是賴一心雖然對她言聽計從,卻似乎從沒出現類似的愛戀或需求感,這樣下去……真的好嗎?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4:58

第二集  第六章  有需要用到這招嗎?

  幾分鐘後,賴一心找回塑膠袋,沈洛年主動接下裝妖屍的任務,讓賴一心和葉瑋珊兩人先離開,正裝到一半,突然直升機外有人輕敲了兩下,沈洛年早已有了準備,打開側門,卻見外面三個看似二十餘歲的女子出現在眼前。

  中間女子身材修長豐滿,披著件黑色開襟皮大衣,穿雙及膝高皮靴,頭髮挽成高髻,上著淡妝的臉上掛著甜美的微笑,望著沈洛年說:「洛年小弟?我是巧雯。」

  「巧雯姊。」沈洛年點了點頭,這女人穿得挺豪華的,那大衣不是狐皮吧?可別被懷真看到。

  「她們倆是彭詩群和池名美。」劉巧雯介紹了身旁的兩個穿著褲裝、手持長槍的女子,微微一笑說:「整理妖屍嗎?讓她們來吧,我和你談談,好嗎?」

  談什麼?沈洛年不解地踏出直升機,隨著劉巧雯往斷崖走,直走到斷崖邊,劉巧雯才回頭說:「聽說你和瑋珊他們同校?也是高三嗎?」

  「高二。」沈洛年說。

  「才高二。」劉巧雯笑了笑說:「真羨慕你,這麼年輕。」

  「唔?」沈洛年望著她,不禁有些讚歎,這女人一面說著看似沒意義的話,但同時想法卻變化多端,複雜到一種程度,很難捉摸。

  「看什麼?」劉巧雯笑了笑,小指從臉側輕撫過下巴說:「我臉上有什麼嗎?」

  「沒有。」沈洛年搖頭,轉開目光,看著下方已經沈入夜色的山谷。

  劉巧雯看著沈洛年片刻,微微一笑說:「可以問你為什麼幫我們嗎?」

  「啊?」沈洛年沒料到會是這個問題,有三分訝異。

  「既然你是別宗的人,又沒有擴張門派的打算,何必湊上一腳冒生命危險?」劉巧雯說。

  她問這是什麼用意?沈洛年看著劉巧雯,隨口說:「聽說道武門人如果不肯出面,算犯法。」

  「犯法倒不至於,只不過以具備特殊能力為名,會受到很嚴格的管束,比較麻煩的是還會利用輿論壓迫人就範,所以何宗的人才統統躲了起來。」劉巧雯說:「但你又不是什麼大宗派的領導人,一個十幾歲的小門人,不想和妖怪爭鬥,誰會怪你?你還未成年呢。」

  這倒有點道理,自己似乎被李翰唬了,忘了還有未成年這個不用負責的護身符,沈洛年微微皺眉說:「妳是建議我離開白宗嗎?」

  「當然不是,只是想知道你能幫多久。」劉巧雯笑說:「若你突然改變主意,白宗可是會有困擾的。」

  這還不簡單?沈洛年當即說:「那就當我不存在吧,就沒困擾了。」

  劉巧雯微微一怔,臉上旋即露出笑容說:「沒這麼簡單,以今天這種效率,你想李宗不會懷疑嗎?」

  沈洛年說:「會又如何?」

  「他們當然會想找出這體察妖炁能力的秘密。」劉巧雯緩緩地說:「而據我所知,只有一種可能,李宗一定也會想到這種可能……」

  難道她知道鳳凰換靈的事情?沈洛年倒有三分吃驚,瞄了劉巧雯一眼,看她要怎麼說下去。

  「傳說古時有種特殊的變體之法,叫作『入妖』。」劉巧雯說:「這種法門,除了改變體質之外,還能獲得妖怪一部分特殊能力,只不過已經失傳了……但既然失傳的縛妖派能再度出現,『入妖』之法仍有傳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入妖」?沈洛年沒聽過這名詞,也不覺得鳳凰換靈的動作和這名詞有關,不過從劉巧雯的表情看起來,她似乎頗有信心,也就是說,她確實認為李宗會對這「入妖」的法門產生興趣,因此找上自己。

  「所以呢?」沈洛年接著問,她如果想知道「入妖」的辦法,自己可不會,只好讓她另請高明。

  「本宗宗長是個好人。」劉巧雯卻突然一轉話題說:「但正所謂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對李宗的欺壓和需索,往往逆來順受,也可能一時糊塗,沒提防到李宗,總之,這方面你自己要多小心。」

  「嗯……」沈洛年實在覺得有點看不透這女人,感覺不像純然善心,說的話卻又沒什麼威脅感,只好點點頭說:「我明白了,謝謝。」

  「別謝,畢竟你正在幫助我們啊。」劉巧雯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整了整沈洛年的衣領說:「我以前有個很親近的鄰居小弟,和你真像,總是什麼事情都不在乎的樣子,看到你就讓我想到他。」

  媽啦!這句話肯定是騙人的!一些思緒複雜的想法,沈洛年未必能一下子看明白,但是如果直接單純的假話,可瞞不過他。沈洛年不由得有三分感歎,這女人說謊的表情居然這麼認真?她又為什麼特地編故事騙人?

  「今日之後,大概又是各處忙碌,未必能再見面了……」劉巧雯收回手,探手入黑色大衣左胸內袋,取出個精緻的小名片盒,從中拿出張名片交到沈洛年手中,一面誠摯地說:「如果有任何大小問題,隨時歡迎你打電話給我,我會全力護你周全。」

  沈洛年接過名片說:「謝謝。」

  劉巧雯微微一笑,要塞回名片盒,卻放了幾下放不妥當,她微微蹙眉埋怨說:「我總是笨手笨腳的,可以幫我拿一下嗎?」

  「當然。」沈洛年接過名片盒。

  接著劉巧雯將大衣前面那排鈕扣解開,拉開外襟,這才接過那盒名片往內塞,但這麼一來,裡面的服裝自然看得清楚,只見她上身穿著件半透明的紫色薄紗襯衫,透過那片薄紗掩映,裡面肌膚更顯白皙,同色蕾絲胸罩也隱約可見,而豐胸細腰下的深紫色短窄裙,緊繃出渾圓的臀部,短裙到皮靴之間,那包起筆直大腿的黑色網襪更是岔眼,這身性感裝扮,和外面厚實黑大衣的嚴重反差,更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這女人到山裡獵妖,居然還穿短窄裙!有沒有搞錯啊?要是三個月前的自己,一定眼睛都直了。沈洛年才剛張開嘴,卻見劉巧雯已經輕呼一聲,輕輕抓起大衣襟口,掩住裡面的春光,她臉色微紅地笑說:「抱歉,忘了裡面穿得比較隨便。」

  忘記?妳根本是故意的!大姊!有需要用到這招嗎?不過剛剛那畫面雖然只有短短兩秒,卻是印象深刻很難忘記,若是以前,恐怕晚上會有個「很棒的夢」……可惡,現在看了一絲感覺都沒有,這太不公平了!混蛋鳳凰!把對美女的興趣還給我!

  劉巧雯看了看沈洛年,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表情有些憤憤然,她沒再多說什麼,側身扣妥了鈕扣,突然又回頭微笑說:「你會打電話給我嗎?」

  「呃……」沈洛年說:「不知道耶。」

  「告訴我你的電話。」劉巧雯笑說。

  沈洛年倒也無所謂,聳肩說:「有紙筆嗎?我只有家裡電話。」

  「直接說吧。」劉巧雯眨眨眼笑說:「我會背起來。」

  這會兒記憶力又變好了?沈洛年說了後,劉巧雯嫣然一笑,轉身領著那兩人離開。

  ◇◇◇◇

  不久之後,分由林靜誼、吳佳芳率領的另外兩組人手也來了一趟,沈洛年感應著周圍的妖炁分佈,估計著眾人的速度,估計十點以前應該可以結束,而到那時還有三個多小時,倒是可以休息一下。

  既然閑著沒事,沈洛年和那準備打瞌睡的駕駛打過招呼之後,一個人走回南橫,跑去西面不遠的大關山隧道觀光,不過這時已經入夜,左看右看都是一片黑,他看不出所以然來,只好敗興而返。

  又等了大約一個小時左右,一面閑晃,沈洛年不禁想,懷真體態雖佳,也只是二十歲左右的柔美形貌,剛剛那大姐的暴乳豐臀,可就是完全成熟的性感體態了,若不提懷真那作弊般的喜欲之氣,對某些人來說,這種成熟體態大概更具有強烈的吸引力。

  但不論是哪種對自己都沒用了,悲哀啊,自己的人生已經沒救了。

  正自怨自艾的時候,沈洛年突然微微一驚,目光往東南看去,那兒似乎有一個高手正運使著炁息,極快速地向這兒接近,這種速度可是過去從沒看過的,沈洛年不禁心中惴惴,難道又是什麼古怪的妖物?

  沒過多久,那人就飛騰到南橫通埡口山莊的道路上,他旋即改成普通人的速度,緩緩往這走,似乎想裝成平凡人的模樣,但從沈洛年感應到那人的行動,到那人出現,只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這人在山林中還能以這種速度接近,簡直無法想像。

  沈洛年目光望去,見對方是個看似五十餘歲有點年紀的長者,他穿著略顯蓬鬆的羽絨外套,發線往後退,露出好大一張閃亮的額頭,明亮的眼神和堅毅的下巴線條,看起來不是很好說話的人物。

  「嗨!小弟。」長者終於從那被山崖暗影遮掩的道路中走出,進入廣場,他對沈洛年揮了揮手,打了個招呼。

  雖然他帶著微笑,但骨子裡面卻是一種冷靜、冷淡還帶著三分冷狠的感覺,這算什麼怪情緒?讓人看了不禁有點驚心,沈洛年提防地點點頭打了個招呼,看著對方,心中一面想,這人的炁息凝結狀態古怪,而且內外飄轉不定,絕不是白宗的修煉法,莫非是兼修派——李宗的高手?但怎麼不穿他們的黑袍制服?又幹嘛特別跑來這兒?

  那人走近,看看直升機,又看看一旁明顯只有十幾歲的沈洛年,他有點詫異地笑說:「小朋友,你該不是軍人吧,在這做什麼?」

  「你又是哪位?」沈洛年說。

  「你先介紹自己比較好喔。」老者微笑說。

  這話該回敬給你吧?不過沈洛年懶得鬥嘴,只說:「那就算了。」

  老者沒料到沈洛年會這麼回答,微微一愣,又不禁笑了出來,搖頭說:「現在的年輕人啊……好吧,我只是想來問問,你知道有一群人在這深山中竄來竄去嗎?知道為了什麼嗎?」

  近日的除妖行動,李宗除了不知道有自己這個妖怪探知器之外,不是都很清楚嗎?李宗本就因為對外體察能力不如專修派的白宗發散型門人,才把搜找融合妖的事情全交給白宗,怎麼這會兒又跑來問了?沈洛年心念一轉,看著老者說:「你是何宗的?」

  老者看了沈洛年一眼,笑容收了起來,微微點頭說:「我是何宗宗長,何昌南。」

  媽啦,還真是?沈洛年皺了皺眉,不知該說什麼。

  「你這小朋友居然也知道何宗,難道我看走眼了,你也是道武門人?聽說白宗有收一批小朋友……」何昌南上下看了看沈洛年,眉頭微皺地說:「確實,這種季節,穿這樣太少了……」

  他想幹嘛?似乎有點不懷好意,沈洛年有點心驚,不知該不該先把金犀匕拔出來,不過自己不具炁息、功夫差勁,砍砍小妖怪還有點用,對付這種高手恐怕是沒戲唱,還是藏拙算了。

  「好冷、好冷,去上個廁所。」直升機駕駛似乎是睡醒了,剛打開門,從上面跳了下來,便發現沈洛年和一個老者神色不善地對峙著,他有點詫異地說:「怎麼了?阿伯你要幹嘛?」

  「我是道武門人。」何昌南回頭對那軍官微笑說:「你們來做什麼的?」

  「誰知道?整個直升機都塞滿怪東西,臭得要命……問你們自己人吧,我只是負責駕駛。」駕駛軍官聳聳肩說:「我去撒尿。」一面往埡口山莊跑了進去。

  「你果然也是同門?為何尚未引炁?直升機裡塞滿了什麼東西?」何昌南見沈洛年不答,轉頭向著直升機走去,一面說:「我可要自己看了。」

  「等等。」沈洛年喊了一聲。

  「怎麼,你想阻止我嗎?」何昌南腳步未停,但那股很難形容的古怪的氣息又冒了起來。

  沈洛年雖然知道打不過,但仍不禁有三分不滿,忍不住說:「你這老頭是小偷還是強盜?」

  何昌南卻沒被激出火氣,一面打開直升機一面說:「口舌之爭就不必了……咦?」卻是他看到一袋袋的妖屍,不禁驚噫出聲。

  「我雖然知道白宗有好幾組人以這兒當集散地,必有蹊蹺,沒想到收穫會這麼豐碩。」何昌南看了片刻後,關上直升機,回頭拍拍手說:「這些我要了,要不要我打暈你,讓你方便對上面交代?」

  「不用。」沈洛年看得出對方不是開玩笑,皺眉說:「你拿這些有什麼用?你們不是不打妖怪嗎?而且還有誰會願意成為何宗的人?」

  「我不需要和你解釋。」何昌南望著正走來的駕駛軍官說:「你能請他送我一程嗎?」

  「當然不可能。」沈洛年沈著臉說。

  「那我只好出手逼他答應了。」何昌南微笑說。

  媽的,讓你把直升機帶走還得了?讓我跑回家嗎?沈洛年顧不得不是對方敵手,破口大駡說:「居然想威脅普通人!恃強淩弱不是道武門大忌嗎?你身為一宗之長,還要不要臉?」

  這話似乎終於刺到何昌南的心底,他臉色一沈說:「罵的好!」他身子一閃,迅即射向沈洛年,那看似輕緩的手掌向他後腦抹了過去。

  隨著對方撲來,那種讓人很不舒服的複雜情緒突然大漲,沈洛年終於搞懂了,那應該就是所謂的殺氣吧?媽的,我可不想學會分辨這種東西!沈洛年一面心中暗罵,一面急閃,但他雖看得清楚,身體速度卻跟不上,而對方的炁息十分古怪,無論內炁、外炁蘊含的力量似乎都遠大于沈洛年看過的人,可說外炁遠過葉瑋珊、奇雅,內炁更勝賴一心、瑪蓮,這豈不是反過來搞了?專修派居然比不上兼修派?就算這人是宗長也不該如此吧?

  沈洛年腦海中剛閃過這一連串的念頭,對方的手掌已經抹到,一股內炁透出,向著沈洛年的後腦泛去,但就在這瞬間,充斥沈洛年體內的渾沌原息自然產生作用,將那滲入的內炁吸收殆盡,不留一絲痕跡。

  何昌南出手後,本想順手扶下沈洛年躺平,沒想到沈洛年挨了那一下,卻似乎沒事一樣地往前直跳出去,一面用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咦?怎麼回事?」何昌南沒想到會失手,詫異地看看沈洛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沈洛年自然不會對他解釋原因,只瞪眼說:「我並未引炁,你打我也是恃強淩弱!老混蛋!」

  「怎麼了?」軍官遠遠看到兩人突然迅速接近又分開互瞪,急忙奔過來。

  「駕駛大哥你離遠些。」沈洛年忙說:「這人是何宗的壞蛋,道武門的敗類、叛徒。」

  「叛徒?」軍官雖然不大清楚這些宗門,但卻聽得懂叛徒兩個字,他忙叫:「我去通知上級。」

  「用你試試。」何昌南一轉身,向著正奔去直升機的軍官閃去,以同樣的動作,抹了軍官後腦一下,這次可有效了,軍官腦部被這股內炁一震,馬上身子軟下,昏了過去。

  「有用啊?再一次。」何昌南對著沈洛年又飄了過去。

  對方動作極快,有如鬼魅,沈洛年想躲又躲不開,只不過一瞬間,後腦又被人不輕不重的摸了一下,不過就像剛剛一樣,那股內炁一接觸沈洛年軀體馬上消散,毫無作用,沈洛年只等於被輕摸了一下。

  「你夠了喔!摸屁啊!你是變態嗎!」沈洛年忍不住罵。

  何昌南眼見沈洛年捱揍之後只奔開兩步,馬上回頭瞪著自己,一面摸著腦袋喊,他可有些不解了,搖搖頭詫異地說:「白宗鑽研出了什麼新法門嗎?炁功為什麼對你無效?」

  「懶得理你。」沈洛年想想還是不拔匕首,反正應該也戳不到對方,萬一被搶走了反而麻煩,懷真非翻臉不可。

  「真不明白。」何昌南搖搖頭,探手入衣,取出一支細短劍,那短劍的護手果然往下微彎,正是何宗人的武器。

  對方拿武器了,這下可有點糟糕,自己可以化散掉炁功,但武器戳進來可沒辦法抵擋,沈洛年不禁退了兩步,瞪眼說:「你想幹嘛?」

  「這樣。」何昌南手一揮,數道外炁隨劍泛出,對著沈洛年直射,沈洛年來不及細思,往斜後方急跳,卻仍有一道避之不及,射到沈洛年右肩,只見沈洛年兩層衣服倏然炸開,但衣下的肌膚卻毫無損傷。

  衣服被這老頭弄破了,沈洛年知道這時候罵也沒用,只瞪著何昌南不吭聲。

  「果然內外炁都對你無用。」何昌南上下看著沈洛年說:「你這小子有古怪。」

  「不關你的事。」沈洛年說。

  「反正駕駛也昏了……」何昌南微微一笑說:「我改變主意了,帶你回去研究一下。」

  「去你媽的。」沈洛年終於拔出了金犀匕,瞪眼說:「研究個屁。」

  「現在年輕人說話越來越難聽了。」何昌南微微皺眉,又是一束外炁迅速射出。

  沈洛年可不想再被炸破衣服,他看得清楚,匕首一側,擋在那束外炁之前,且不管身法、步法,至少現在沈洛年用起匕首挺有準頭。

  外炁與匕首接觸時,何昌南的外炁突然古怪地往外膨脹,產生一股類似爆炸力的衝擊,這股力道作用在金犀匕上,往後急甩,差點把沈洛年帶得摔了一個筋斗,金犀匕也差點脫手。

  「怎麼又有用了?」何昌南更想不透了,看著沈洛年皺眉說:「沒外炁你幹嘛用匕首?」

  好不容易站穩的沈洛年懶得理他,一面暗自警惕,剛竟忘了把渾沌原息運到匕首上,當那股力量借著匕首完全轉化成物理衝擊力後,自己可也化散不掉了。

  沈洛年連忙催動渾沌原息,但金犀匕畢竟是外物,想將原息穩定住並不容易,似乎隨時都會往外冒。

  沈洛年不禁暗暗懊悔,這把匕首也拿了快一個星期了,自己根本沒想到練習這動作,難怪現在不大穩,不過這時就算是渾沌原息外散,引來一些小妖怪,也顧不得這麼多了,沈洛年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原息運上金犀匕,等著對方的攻擊。

  「你還想拼嗎?」何昌南又隨手揮了一擊,卻見沈洛年這次卻穩穩地將那股外炁擊散,身子動也不動,何昌南又吃一驚,睜大眼睛說:「又是怎麼回事?不對,你既然沒引炁,怎麼能感受到炁息攻擊的去向?」

  慢慢想吧!想死你!沈洛年瞪著何昌南,一聲不吭。

  「本想打昏你帶走,似乎有點困難?」何昌南神色凝重起來,緩緩向著沈洛年靠近,一面說:「我本不想傷你,既然你有古怪,我要認真出手了。」

  沈洛年還沒來得及答話,何昌南突然迅速地在周圍繞起圈子,一道道威力強大的劍炁從四面八方對著沈洛年急射,沈洛年轉得沒何昌南快,擋得東來擋不了西,只不過幾秒的工夫,上半身衣服被炸得破爛,但破爛歸破爛,那些外炁對付衣服好用,但一接觸沈洛年身軀就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毫無功效可言。

  沈洛年看自己越來越狼狽,不禁火大,但又拿對方沒辦法,這人以內炁控體移動,外炁輔助騰挪,像鬼一樣地飄來飄去,什麼時候轉到哪兒都不知道,又如何防禦?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沈洛年突然感覺到背心傳來微微的刺痛,似乎有東西正戳著自己。

  沈洛年一驚往前跳,但那刺痛卻如影隨形地往前追,依然停在他身後,沈洛年愕然轉頭,卻見身後何昌南冷冷地說:「劍總傷得了你吧?如果你乖乖隨我走,我不會折磨你。」卻是何昌南欺了過來,那柄細劍正頂著自己身後。

  這劍如果戳得死自己,懷真恐怕又正氣急敗壞地趕來吧?這可不能怪自己,這邊妖怪明明不強,誰知道冒出個想宰自己的人類?沈洛年想想不禁好笑,哂然說:「你最好把劍拿開。」不然說不定會被狐狸吃掉。

  「哦?不然你要如何?」何昌南往內戳了一些。

  沈洛年感覺到身後熱熱濕濕的,似乎正在淌血,他四面望望,沒看到懷真的身影,想想對方似乎本就沒打算殺了自己,可能因此血冰戒不起反應吧?而且上次那支粗大的短矛穿胸都沒事了,這一劍應該也戳不死自己……想到這兒,沈洛年覺得坦然不少,哼聲說:「應該我問你,你現在打算如何?」

  「乖乖隨我走。」何昌南說:「放下武器。」

  「不幹。」沈洛年說:「你看著辦吧。」

  「果然是小孩子。」何昌南沈聲說:「以為我不想殺你,就奈何不了你嗎?再不聽話我就斷了你的右臂!打不昏你,痛昏你也是個辦法。」

  媽啦!又刺又砍的,和你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啊?誰怕誰,老子跟你拼了!沈洛年光火的瞬間血沖上腦,理智喪失,他猛一往後蹦,讓那細短劍穿過自己胸口,左手抓住穿出胸口的短劍,右手回頭一揮,金犀匕對著何昌南腦袋反手刺了過去。

  何昌南沒想到沈洛年蠻狠至此,他連忙抽劍要閃,但這時劍被沈洛年左手抓著,內外炁統統無效,慣於以意領炁、以炁控體的何昌南,一下子拔之不動,那淡金色的匕首已經劃出一片流光切向腦門。

  何昌南大吃一驚,難不成死在這兒?他只好脫手扔劍,狼狽地往後急滾,但充斥渾沌原息的金犀匕,已經毫無阻滯地切入他護體炁息,劃過他那油光閃亮的額頭,裂開一條入骨半分的大口子。

  何昌南沒想到自己居然栽在這麼一個少年手中,他按著差點開花的額頭,連滾帶爬地翻出十餘公尺,駭異地看著沈洛年,猛然起了一個念頭——若他手上不是把小匕首而是柄短劍,自己已經死在當場了,想到此處,何昌南霎時一身冷汗。

  「痛痛痛……」這時沈洛年正齜牙咧嘴地把那把短劍從背後拔出,這可痛得要命,還好短劍本細,傷口不大,正迅速地收口,疼痛感也正不斷降低。好不容易拔了出來,沈洛年左手拎著短劍,用金犀匕指著何昌南罵:「你娘的老混帳,有種過來拿你的劍啊!」

  何昌南壓著額頭的傷口,看著沈洛年,卻不敢貿然接近,事實上,別說以外炁控制的功夫幾乎都要靠著熟悉的武器才容易發出,就算內炁的傳遞,也是慣用武器才能完整使用,對道武門的人來說,慣用武器被人奪走,不只是奇恥大辱,更等於損了一大半功夫,而何昌南身為一宗宗長,更想不到自己會遇到這種事,如果傳了出去,以後怎麼領導何宗?

  雖說失了武器仍可藉拳腳使用內炁功夫,但這對沈洛年似乎也無效,何昌南望著身體前後都是一片血漬的沈洛年,走也不是,打也不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是怎樣?」沈洛年發現對方的情緒變得又驚又懼,得意地往前走了兩步說:「不上來打就閃啦。」

  「你……把劍……還我。」何昌南終於說。

  「還你?」沈洛年瞪眼罵:「媽啦!讓你再來砍我啊?」

  「你只要還我,我絕不再糾纏。」何昌南說。

  看起來倒挺誠懇的,這短劍這麼重要嗎?沈洛年微微一怔,突然想起道武門武器需要以炁息不斷淬煉才會好用,也明白了何昌南這麼在意這把短劍的原因,他這時胸口的小洞已經癒合,疼痛既然大減,那股怒氣也散了,沈洛年想了兩秒,一扔短劍說:「拿去吧。」

  何昌南說歸說,卻沒想到沈洛年當真會還,本已經做了要重新淬煉一把新武器的心理準備,眼見短劍突然飛來,他一把接住,不可置信地說:「你……你真的還我?」

  「你不是說不糾纏嗎?那我拿著幹嘛?」沈洛年瞪眼說:「你要反悔嗎?」

  「不,小兄弟……」何昌南頓了頓,收起劍說:「你胸口穿了一個洞……沒事嗎?」

  「呃……」沈洛年連忙抓著胸口裝傷說:「誰說沒事?痛得要死!」

  何昌南也不知是真是假,歎了一口氣說:「今日多有失敬,請保重,再見。」說完一轉身,往著東南方飛掠而去,幾個起落後,就消失了蹤影。

  呼,總算沒事了,沈洛年收了金犀匕,把那昏迷的駕駛大哥扶上直升機,在直升機裡面翻啊翻的,找到了一件橘色救生衣,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脫下了那一身沾滿血的破爛衣物,直接穿上救生衣。

  ◇◇◇◇

  又過了好一陣子,散到外面的五組人,紛紛返回埡口山莊。

  眾人看到沈洛年的怪裝扮不免吃驚,但人多口雜,沈洛年也不想多說,隨便應付了幾句就躲到遠處。

  他們背著大包妖屍,雖然疑惑,也沒心情多問,紛紛擠在直升機前後整理著,閑著的只有劉巧雯,但她似乎沒打算在這麼多人面前和沈洛年多說什麼,只對他笑了笑,就一個人遠遠走開,望著山下黑沈沈的雲海沈思。

  這大姊透出一股很有自信的感覺,但似乎也總帶著種心有不足的感覺啊,她身為道武門人,和普通人比起來已經是少見的超人了,何況又有這樣的身材和美貌,她到底還想要些什麼……沈洛年看著劉巧雯的背影,有點好奇,又有點感慨。

  「洛年小子,老看著巧雯姊幹嘛?」瑪蓮似乎已經忙完,正湊在沈洛年身旁笑說:「你迷上巧雯姊了嗎?」

  沈洛年沒回答瑪蓮的話,轉回頭說:「直升機還擠得下我們嗎?」

  「勉強吧。」瑪蓮笑說:「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少收穫?」

  「不知道。」沈洛年搖搖頭。

  「夠將近兩百人變體囉。」瑪蓮嘿嘿笑說:「可不容易用完啊,登報應徵新人嗎?」

  「募集太快,會缺向心力。」奇雅不知什麼時候也到了數步外,她看了沈洛年一眼說:「你扔下的衣服都是血,為什麼?」

  不是藏在一堆妖屍底下嗎?居然被奇雅翻出來……沈洛年有三分尷尬,無奈地說:「剛有人跑來和我打架,受了一點小傷。」

  「何宗的人?」奇雅沈下臉問。

  她怎麼知道?沈洛年雖然意外,仍點了點頭。

  瑪蓮大吃一驚,跳起大聲說:「真是何宗的?」

  這下眾人注意力都轉了過來,奇雅微微蹙眉說:「嚷嚷什麼?」

  「抱歉……我嚇一跳啊。」瑪蓮乾笑兩聲,又抓著沈洛年說:「洛年,後來怎樣啊?你怎沒事啊?妖屍怎麼沒被搶走?你被欺負了嗎?」

  沈洛年還沒回答,葉瑋珊和劉巧雯都聞聲走了過來,劉巧雯首先詫異地說:「何宗怎麼了?」

  「剛剛何宗有人來找洛年麻煩!」瑪蓮馬上四處告狀:「若不是奇雅發現他衣服有血,洛年小子還不大想說!」

  沈洛年微微皺眉,搖頭說:「我只是有點想不透,他們怎麼知道這兒的?」

  「這東西的保密能力不是很好。」葉瑋珊搖了搖GPS處理器,蹙眉說:「沒想到我們的動作引起何宗的注意,他們派了什麼樣的人來?多少個?你受傷了嗎?」

  「一個,我沒事。」沈洛年不想說出何昌南的名字,省得越扯越遠,只說:「他和我打了一架,我受了一點傷,他也受了一點傷,就走了。」

  「只來一個,應該是高手啊。」劉巧雯看看不具炁功的沈洛年,又覺得不可能,她微微側著頭,有點狐疑地說:「莫非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手?」

  「我們太不小心了,應該在洛年身邊放幾個人保護。」葉瑋珊自責地說:「還好沒出事,否則……否則……」

  「是我不好,該多帶點人來。」劉巧雯拍拍葉瑋珊的肩膀,安慰說:「你們臨時從臺北下來,一時帶不了太多人。」

  「因為巧雯姊不知道洛年需要人保護,所以還是我不夠注意……」葉瑋珊歎口氣說。

  沈洛年插口說:「這兒本來敵人只有小妖怪,應該很安全,意外的不算啦。」

  什麼叫不算?葉瑋珊又好氣又好笑,白了沈洛年一眼。

  「真沒想到何宗居然會對我們出手。」劉巧雯說:「本以為他們只是反對討伐妖怪,真的出面干擾我們的話,夠理由發出通緝了……洛年,你還記得那人的樣子嗎?」

  「天色太黑,記不清楚了。」沈洛年說:「算了吧,反正沒事。」

  眾人見沈洛年不想追究,也不好多問,畢竟此時夜色已深,不是聊天的時機,眾人快手快腳地收拾妥當便彼此告別。劉巧雯等三組自行返回南部的暫時據點,沈洛年等人則叫醒了駕駛,往臺北飛返,而那駕駛軍官,醒來時自然有點頭昏腦脹、莫名其妙,不過大家趕著叫他起飛,他也顧不得一頭霧水,連忙啟動了直升機,向著臺北松山機場飛去。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7 05:05:28

第二集  第七章  逃跑的技術

  那日,沒想到只花了星期二一整天的時間,就把散佈在南部大片山區的妖怪肅清,回報了宗長白玄藍後,白玄藍決定星期五早上舉辦宗派聚會,收吳配睿等六人入門,當然,變體和引炁的動作,也會在當日一起完成。

  而捕捉狼妖與清除山區殘妖的日子,則定在星期五下午,比較特殊的是,這次補抓狼妖的行動,除了選在白天以外,還預計讓早上剛入門的吳配睿等六人參與,而前陣子一直在南部的劉巧雯所屬,當日也會全員北上,參與這次的宗派聚會與獵妖行動。

  吳配睿等人聽到消息自然是大喜過望,除了可以入門之外,還有機會親眼看到宗長夫婦和強大的妖怪戰鬥,還有個很棒的附加價值——那天宗派會替他們請假,可以不用上課。

  至於沈洛年,雖然白宗宗派聚會和新人入門之事和他無關,不過一來沈洛年在名義上已暫歸白宗統屬,二來下午捕殺狼妖還得靠他,把他當外人反而不便,白玄藍特別囑咐葉瑋珊,以貴賓觀禮的身分特邀沈洛年參與,也請他不用顧忌。

  本來宗派聚會,是十點才開始,但沈洛年等人,在八點之前便已經到了永和的白宗道場集合,卻是因為吳配睿等六人,在八點的時候將先舉辦入門儀式,之後馬上進行變體引炁的動作。

  入門的繁瑣禮儀、冗長規誓就不多提了,比較意外的是,除葉瑋珊這組早到之外,連瑪蓮、奇雅、劉巧雯、林靜誼、吳佳芳等人都到了,沈洛年本來還不清楚為什麼這些人會到,直到六人變體引炁時,沈洛年這才明白,發散型的才能協助變體引炁,為了省時間,這次連白玄藍在內,特別湊了六個發散型門人,替吳配睿等六人一起舉行變體的動作。

  入門之後,在白玄藍指示下,六人趺坐在內廳鋪著軟墊的地上,雙手合捧收於腹前,準備進行儀式。

  男孩子沒什麼好看的,沈洛年的目光停留在吳配睿那一組,協助她變體的正是葉瑋珊,只見葉瑋珊先在她雙手抹了不知什麼藥物,要她自己塗勻,跟著取出放在一旁的大銀罐,往吳配睿的掌心倒了下去。

  只見一大攤銀色的妖質濃稠地流出,葉瑋珊持匕虛引,一股外炁泛出,讓那大片妖質貼在吳配睿的雙掌中,聚成一大團半圓形的銀球,包覆住吳配睿的雙掌,然後葉瑋珊放下銀壺,控制著外炁,由周圍施壓,迫使妖質逐步逐步地滲入吳配睿的身體內。

  果然不容易滲進去,自己當初一瞬間就吸了進去,難怪會讓瑪蓮她們嚇一跳。

  「洛年。」賴一心突然湊了上來,低聲說。

  「嗯?」沈洛年轉頭。

  「這至少要一個小時,跟我來一下?」賴一心說。

  沈洛年點點頭起身,隨著賴一心往外走。

  兩人走出外廳,賴一心這才用普通的音量,高興地說:「我想妥了。」

  說啥沒頭沒尾的?沈洛年皺眉說:「什麼?」

  「你的專用步法。」賴一心說:「不用花很多時間就可以學會,趁這時候教你。」

  「呃?」沈洛年差點忘了這件事情,意外地說:「你還真有心。」

  「看喔。」賴一心身形稍壓數分,以快速的小幅度前後左右移動腳步,一面說:「腳接觸地面的動作要變這樣,減少接觸面積,但不是躡足,這樣才可以維持速度和力度,又不會有聲音。」

  邁步的方式雖然比較古怪,但整體而言比上次那種單純太多了吧?沈洛年一面模仿,一面有點意外地說:「就這樣?」

  「嗯,這只是移動,不是戰鬥用的。」賴一心說:「基本上移動的時候,只快速而小幅度挪動下半身,上半身是靜止的,把邁步、揮手、衣服的聲音都降到最低,最後的目的是移動快速且無聲,就成功了,這步法就叫『無聲步』,想練到完全沒聲息,要一段時間喔。」

  「為什麼要這樣走路?」沈洛年不懂。

  「你沒有炁息,又能感應炁息、妖炁。」賴一心有點興奮地說:「如果在一片漆黑之中,誰也對付不了你。」

  好像有點道理?自己倒沒想過這一點,沈洛年點點頭說:「然後呢?」

  「所以只要毫無聲息地欺近敵人,就可以一擊狙殺。」賴一心又說:「萬一失敗,或者敵人太強不適合接近,也可以用這步法,無聲無息地離開。」

  沈洛年不禁好笑,搖頭說:「那麼豈不是要在一片漆黑中才能戰鬥?」

  「這時就要配合這個!」賴一心從背包中取出個方形黑盒,交給了沈洛年。

  沈洛年打開來,看到一排排紫色小圓筒立在盒中,上面還連著綁著圓環的短線,乍看有幾分像拉炮,正疑惑的時候,賴一心說:「這是強力煙霧彈,這裡面有兩打,無毒防燃,開孔多,可以瞬間放出大量煙霧,室內使用效果最好,室外風大處就要慎選施放的方位和數量了,你以後隨身帶著幾個,打不過至少可以逃命。」

  這個大有道理!沈洛年當下先塞四個到左右口袋,別的不學沒關係,逃命的法門可得學起來,先前若是有這東西,說不定可以甩掉何昌南躲到森林裡面去,也不用挨那一劍。

  「因為這種設計讓煙霧產生極快,使用後外殼溫度很高,小心不要扔到易燃物上面。」賴一心一面解釋使用辦法,一面又說:「這煙霧是紫色的,無毒,聽說在裡面可以呼吸,這是我向部隊申請的,你覺得不錯的話,我讓他們寄大箱的給你。」

  「在幹嘛?」卻是瑪蓮也走了出來,正笑嘻嘻地在旁邊看,一面說:「一心在教什麼私房功夫?我也要學。」

  「瑪蓮,這不適合妳啦。」賴一心笑說:「是逃跑的技術。」

  「呿!學這幹嘛?」瑪蓮果然不學,先是詫異地罵了一句,接著才恍然說:「啊,洛年小子確實用得到。」

  「對吧。」賴一心笑說:「洛年練習,我幫你看。」

  練習嗎?可是老實說,這種走路的動作實在不怎麼好看,其實有煙霧彈就可以了吧?扔了拔腳就逃不行嗎?沈洛年遲疑了一下,但看賴一心一臉期待,也不好現在才說不學,只好照著賴一心的建議開始練習。

  「啊哈哈哈哈!」走到賴一心身旁靠牆坐地的瑪蓮,果然忍不住狂笑說:「那是什麼?好呆的動作,你是小偷嗎?還好我不用學。」

  「瑪蓮!別這樣說……」賴一心不禁苦笑說:「洛年是還不習慣,走不大順,順了就好了。」

  真的嗎?沈洛年白了兩人各一眼,繼續走這古怪的「無聲步」,走著走著,雖然並沒像賴一心所言,變得好看,但流暢之後,確實也不這麼難看了,只不過上半身平穩地滑來滑去,遠看有點像走著舞臺上的小碎步,平常可不能老是這麼走法。

  走著走著,沈洛年突然想到一事,開口說:「一心,你好像都沒提過拳腳功夫?萬一武器搞丟了呢?」

  「拳腳功夫沒用的。」瑪蓮笑說:「我們又不是普通人。」

  沈洛年不大明白,皺起眉頭,只聽賴一心跟著說:「我們學功夫的目的是擊殺妖怪,妖怪不是人類,攻擊方式多變,一般武學散打、橋手、翻摔、關節等接近型的招式都不適合,那種是鑽研來對付同樣只有手腳的人類,不能用來應付體態可以變化的妖物,空手技能中,勉強能用的只有拳頭和足踢,但接觸面都不夠銳利,對付妖怪破壞的效果不大。」

  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走,想想擡起手臂說:「肘、膝都不行?」

  「嗯,對方能被你用手肘攻擊,那距離你已經太近了。」賴一心比劃著說:「若突然多長出一隻手,豈不危險?而且普通人才需要用肘、膝,我們不用。」

  這又是為什麼?賴一心雖然很熱心,但解釋起來就不像葉瑋珊這麼詳細了,沈洛年想了想,突然想起李翰上次來自家時說的一串話,這才突然懂了。對一般人來說,肘、膝是人體中適合用來攻擊敵人的堅硬所在,但如果配合上炁功,那一點堅硬就沒什麼特殊了。

  「那如果……」沈洛年又說:「兩個道武門人為敵,一方懂得應付人類的招式,會比較佔便宜吧?」

  一點都不介意形象、仿佛青蛙般蹲坐的瑪蓮笑說:「洛年小子上次被何宗欺負,所以才問這些吧?」

  這樣說也對啦,沈洛年苦笑了笑。

  「洛年,你這麼說不能算錯。」賴一心說:「但我們平常也不是白練的,只要速度快、準度夠,再掌握兩個原則,就不會吃太大的虧。」

  「什麼原則?」沈洛年問。

  「一、直接攻擊要害。」賴一心說:「二、如果沒有把握,就把敵人最接近自己的部分破壞掉;不管敵人是不是人類,都可以運用這兩個原則……記住,我們學功夫的目的不只是為了獲勝,而是為了破壞敵人,不管先破壞掉的是什麼部分。」

  「唔……」沈洛年想著這兩個原則,這才說:「在這原則下,有武器確實比沒有武器佔有優勢。」

  「嗯,如果兩方都沒有武器,兩方以炁互擊,誰的炁強大就誰贏,招式也沒用。」賴一心說:「只有拿著武器,靠著武器的銳利度,才有辦法破開對方的護體炁功,這時攻擊動作和閃避技巧才有存在的意義,所以我們不特別練習空手的功夫。」

  「我還有個問題。」沈洛年說:「同樣是引炁入體,會有高下之別嗎?」

  「都差不多喔。」瑪蓮笑說:「這時除了經驗,比的就是武器和自己炁息的配合度了。」

  「唔……」賴一心卻皺起眉頭,遲疑地說:「這個嘛……」

  「怎麼?」瑪蓮說:「宗長當初是這樣跟我們說的啊。」

  「是這樣沒錯,但是……」賴一心轉頭看著身旁的瑪蓮似乎想說什麼,但他微微一怔,又轉過頭望著沈洛年的方位說:「可能還有別的變化。」

  「什麼變化……幹嘛不敢看我?做什麼虧心事了?」瑪蓮詫異地說。

  「不。」賴一心那娃娃臉有點發紅,尷尬地說:「不是這個問題。」

  「那個啊……瑪蓮。」還在大廳走啊走的沈洛年,突然說:「妳換個坐姿吧。」

  瑪蓮一呆,往下一望,這下她急忙把兩腿一合,噗的一聲跪坐在地上,卻是瑪蓮平常穿的各種短褲,大多還包著小截大腿,隨便坐也沒有問題,但今天不知為何卻穿著條布料極少、直到腿根的皮質熱褲,這種褲子雖然火辣好看,但這般坐姿難免底褲走光,賴一心一瞧自是連忙轉頭、不敢多看。

  三人沈默了好片刻,瑪蓮突然跳起來扠腰大叫說:「洛年小子!你看多久了?居然現在才說!」

  「大姊妳也別惱羞成怒,」沈洛年轉頭望向他處說:「我沒看。」

  「才怪!」瑪蓮一跺腳,忍不住也自覺好笑,她啐了一聲說:「靠!兩個混小子,今天阿姊虧大了。」跟著甩頭轉身,往內廳走了進去。

  ◇◇◇◇

  不到半小時,沈洛年就大概掌握了訣竅,之後只能靠不斷地練習,讓動作更流暢和安靜,在賴一心也認可了之後,兩人再度回到內廳。

  瑪蓮見到兩人進來,雙手比出中指,賞兩人一個白眼,賴一心和沈洛年對看一眼,也只能苦笑。不過瑪蓮這樣的反應,卻也讓人挺輕鬆,不至於尷尬太久。

  坐下之後,沈洛年繼續看著眼前的變體儀式,只見那團銀球已經剩下不到一半,而且滲入的速度似乎也變快了些,又過了十幾分鐘,終於一個個結束,眾人紛紛坐起穿妥衣服,臉上的表情都有點怪異,似乎還不大能適應。

  這時葉瑋珊、奇雅、劉巧雯等人都已經退開,那六人盤膝坐在白玄藍面前,白玄藍緩緩說:「注意聽我說……剛剛告訴過你們,精煉萃化過的妖質已無妖識,按理只會改變你們的體質,不過妖炁騰動的過程中,有種我們稱為『無智狀態』的迷醉感,這種迷醉感不難抵擋,但若掉以輕心,不慎陷於其中,將成為無智的妖獸,到那時候,只有死路一條,明白嗎?」

  六人同時點了點頭,在準備要變體之前,這些話就不知道聽了多少次。

  白玄藍接著說:「那麼,現在就讓妖質混入全身,完成的到我面前接受引炁……一心、瑪蓮!護法。」

  「是!」賴一心和瑪蓮,分別拿起了銀槍和厚背刀,站在六人身後,竟似乎隨時可能對著六人殺去,沈洛年看得有點心驚,回頭看看黃宗儒、侯添良等人,見他們臉上似乎也頗沈重,看樣子這還真不是開玩笑的。

  怎樣叫作完成呢?還是變體的人自然就會感覺到?話說回來,現在場中的人,除了自己以外,應該每個人都經歷過變體吧?也難怪只有自己看不懂了,沈洛年想問又不好意思打擾其他人,只好繼續發呆,偶爾還把賴一心送的煙霧彈拿出來翻看。

  過了片刻,目光有神、表情堅定的陳毅折首先起身,走到白玄藍面前屈膝半跪,白玄藍露出微笑說:「準備好了?」

  陳毅折點了點頭,白玄藍從袖中取出一柄造型精緻的匕首,跟著外炁從匕首透出,籠罩住陳毅折全身,緊接著那股外炁似乎組織成特殊的形式,並在陳毅折體外不斷地震盪,看白玄藍專心的模樣,這動作似乎有點費力,而且她既然不假手於人,想必是有點困難。

  十餘秒過去,突然陳毅折周身氣氛一變,似乎隱隱然帶入了仙界的味道,沈洛年注意力不禁集中了過去,這有點像自己渾沌原息外泛時打開通路的感覺,但說像卻又不大像,妖炁似乎沒法借著這個通道出入,自然不會有妖怪突然冒出來,那這是幹嘛?

  沈洛年正狐疑間,一股獨特而龐大的炁息,從仙界中快速泛出,迅速地灌入陳毅折的軀體中,他的臉色隨著那股炁息的注入,忽白忽紅地不斷改變,過了大約五分鐘,那股炁息才漸漸地停止。白玄藍匕首一收,外炁斂回,陳毅折同時吐了一口氣,兩眼猛一張,仿佛全身充滿精力。

  「一般引炁之法,瑋珊也會。」白玄藍微笑說:「等身體習慣了,隨時可以請組長協助補充。」

  陳毅折快速地點頭,他那興奮的神色,仿佛忍不住想跳起來大喊大叫;一旁觀看的沈洛年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內聚型的不會自己引炁,得靠發散型的協助……又或者這是管理上的法門,所以只讓組長學會這招?而說不定首次引炁的方式,只有宗長才會?

  「剛變體不宜多動,去休息吧。」白玄藍看著已經等在後面的方志成,招手說:「志成上來。」

  就這麼一個個引炁入體,陳毅折之後是方志成,接下來是王允清、吳配睿、金文水,但五個人都完成之後,剩下一個張俊逸,卻遲遲沒起身。

  眾人漸漸都覺得不對,目光都凝注著那人,一直微笑坐在一旁的劉巧雯,突然收起笑容站起說:「宗長,他應該不成了……」

  白玄藍看了劉巧雯一眼,又看了看張俊逸,臉色轉為凝重。

  「現在滅了,比較輕鬆。」劉巧雯又說。

  白玄藍遲疑了一下,站起歎口氣說:「再等等吧。」

  「要等到形變嗎?」劉巧雯取出匕首說:「這樣很難對家人交代。」

  「嗯,我瞭解。」白玄藍輕輕搖頭說:「但我不想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好吧,反正人夠。」劉巧雯往前走上兩步,在張俊逸三公尺外停下。

  「又來了嗎?靠,我最討厭這種事了。」瑪蓮皺起眉頭,拿著厚背刀站在張俊逸身後罵。

  奇雅這時也拿出匕首站了起來,一面走近一面說:「瑪蓮,別站太近,一心你也是。」

  瑪蓮目光轉過,和賴一心各退了幾步,憤憤地說:「所以才說不想收人,真麻煩。」

  「這是難免的。」劉巧雯說:「失敗的機率雖然不高,只要想收人就會遇到,我也遇過兩次。」

  現在是怎樣,這人要變妖怪了嗎?沈洛年吃驚地看著眾人,見奇雅、瑪蓮等人都盯著那個緊閉著眼睛的少年,眼神中流露的都是不忍與同情,而葉瑋珊和賴一心以及這組的年輕人,表情卻都是帶點驚慌和擔憂,似乎不大相信會遇到這種事情。

  這時眾人大多已經退開,白玄藍、劉巧雯、奇雅三人手持匕首,分站三面圍住了張俊逸。沈洛年看他們都把匕首放在左小臂上,想想葉瑋珊似乎也是,當下頗有三分羨慕,他們的匕首都玲瓏可愛、又不銳利,才能放在手臂上,自己那支雖然也不大,但是加上皮套可就不小了,綁在手臂上太過顯眼,但綁在小腿上,想拿又得彎腰……反正現在也能合法攜帶刀械,下次乾脆綁在腰上好了。

  這時突然嘩啦一聲,張俊逸的身體整片爆了開來,詭異的肉柱、肉片、骨節、角狀物,和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妖炁,倏然往外散開,眾人驚呼聲中,白玄藍、劉巧雯、奇雅匕首同時泛出外炁,三股力道一逼,那團到處亂突的怪物霎時被壓回正中央,變成一團怪球,還不斷地發出詭異、濁重的呼吸聲。

  白玄藍緊皺著眉頭,透出難過的情緒,過了片刻,終於輕喚了一聲:「齊哥。」

  黃齊一直站在白玄藍身旁不遠處,聞聲往前一躍,只見他手一抖,一道銀光閃竄而出,倏然劈開了那團怪肉球。

  「啊?」吳配睿等人不禁叫了出來,他們雖然知道有這種可能,但當真發生在眼前,還是很難接受,這段時間一直和大家一起練功夫的張俊逸,就這麼死了嗎?

  「很抱歉,他沒度過這關。」黃齊沈聲說。

  眾人這才注意到,黃齊雙手握著一把造型奇異、亮晃晃的五節長窄劍,剛剛他正是用這把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長劍,將肉體和妖質被擠壓到一處的張俊逸砍成兩半。

  此時他正緩緩地將那長近一公尺半的劍身豎起,隨著他一收內炁,那五節劍身一陣連續叮叮輕鳴,倏然收入那小臂長、杯口寬的圓柱狀劍柄中,這時劍柄遠看只像是條擀面棍,根本看不出那是武器。

  黃齊動作太快,沈洛年還來不及反應事情就已結束,這時他仍有點驚呆。說來他可能是最受震撼的一位,雖然從葉瑋珊、賴一心之後的新人,都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場景,但只要準備接受變體,每個人都會被告知可能會發生這種事,只有沈洛年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這時突然看到好好一個人變成妖怪還被劈成兩半,他不禁呆在那兒,作聲不得。

  隨著收劍的聲響,沈洛年回過神,目光轉向眾人,見葉瑋珊眼睛都紅了,卻緊咬著唇不肯掉淚,內心似乎正在交戰。賴一心則是一臉凝重,似乎不相信真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而黃宗儒、侯添良、張志文呢?他們似乎有些迷惘、詫異,好像還分不清這是不是真的。

  反而那五個今天變體的人,似乎比較能進入狀況,他們看著那已經不成人形的肉團,雖然也感到悲淒、難過,但也許因為今日扮演的角色相同,心中不免帶著一點「還好自己成功了」的慶倖情緒,那股愁緒反而不是這麼深刻。

  奇雅和瑪蓮的情緒,就比較偏向無奈和不快了,原來這就是她們不想收人的原因?或許過去見識過同樣的畫面,不想再傷心一次了吧?看樣子那時葉瑋珊若不是還沒入門,就是因為某些原因沒瞧見……

  劉巧雯和那兩名女子,似乎就比較慣於這種場面了,除了有些同情之外,沒什麼特殊的情感,而白玄藍和黃齊兩人……沈洛年望過去,見兩人雖也帶著點悲淒,更多的卻是無奈,似乎也頗能接受這種畫面。

  沈默了好幾分鐘,白玄藍才緩緩說:「人類和妖怪的戰鬥才剛開始,我們需要更多人手,變體失敗率雖不到一成,但仍會……日後這種情況還會不斷地發生,你們總要習慣。」

  「這不是開玩笑啊?」侯添良突然瞪大眼望著張志文說:「那個俊逸,真……被砍了?死了?」

  張志文眉頭皺起,說不出話來,突然侯添良大喊一聲:「幹!」也不拿那把他珍愛的武士刀,一轉身往外跑了出去。

  「宗長,我去看一下。」張志文連忙跳起,跟著往外追了出去。

  「奇雅、瑪蓮、瑋珊、一心,你們也去。」白玄藍皺眉說:「若是失控,把人制服帶回來。」

  「是。」四人同時往外奔,沈洛年跑得沒這些人快,自然也不用跟了,只好在這兒發呆。

  「三十分鐘後宗派聚會,大家休息一下吧。」白玄藍望著癱在血泊中的肉團說:「至於這……」

  「我找人處理。」劉巧雯介面說:「宗長放心。」

  「那麼有勞了。」白玄藍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和黃齊往門口走了出去。

  「小弟弟、小妹妹。」劉巧雯走到那還呆愣著的五人面前,微微一笑說:「你們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那五人一怔,站起彼此看了看,年紀最長的方志成說:「巧雯姊……什麼事情?」

  「有同伴犧牲的準備啊。」劉巧雯笑容收起說:「眼前有同伴死了,你們覺得自己應該難過多久,才能繼續做事?」

  方志成呆了呆才說:「馬……馬上就可以。」其他人連忙跟著點頭。

  「那就好。」劉巧雯搖搖頭又說:「剛剛那黑臉小子,以為入道武門是來玩辦家家酒的嗎?你們幾個聽說是甄選出來的,可得爭氣一點。」

  這些人不知該怎麼回答,有點志忑地看了看比較熟悉的黃宗儒和沈洛年,又望著劉巧雯,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劉巧雯目光一轉,對方志成等五人說:「該做事了,你們幾個,去把那兩團肉塊搬起來。」

  四人一呆,都沒想到會聽到這種指示,一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動。

  「不願意嗎?」劉巧雯說:「那麼你們覺得應該誰來收拾?嗯……妳叫小睿吧?妳說呢?」

  吳配睿咬著下唇,遲疑地說:「俊逸,他……他死了……應該要找……找……」說著說著吳配睿癟著嘴,只差點沒哭出來。

  「那不是俊逸,是妖怪的屍體,也就是可以萃取妖質的東西。」劉巧雯打斷說:「應該收入妖屍房冷凍處理,等日後轉化為妖質,明白了嗎?」

  五人還是不知該怎麼辦,都傻在那兒,似乎無法接受這種說法,他家人那兒該怎麼辦?不該通知員警嗎?

  「我特別找你們說這些,是因為這是你們該建立起的心態,不過你們畢竟只是小孩子,辦不到也不奇怪……」劉巧雯輕歎一口氣,轉身說:「好吧,我另外找人處理。」

  「不。」吳配睿突然開口說:「巧雯姊……我們可以。」

  「嗯?」劉巧雯轉回頭。

  吳配睿回頭對眾人點了點頭,大夥兒一咬牙,當真過去搬起那兩團形狀怪異、還在淌血的肉塊,劉巧雯點點頭,再度露出笑容說:「很好,你們隨我來。」說完引著五人,向著存放妖屍的妖屍房走。

  沈洛年和黃宗儒在旁看著這場戲,對視一眼,都有些無言。

  「還好沒叫我搬……沒想到真的會失敗,俊逸他……」黃宗儒歎口氣,目光四面一轉,詫異地說:「咦?都沒人了。」

  「嗯。」沈洛年說:「剛剛那兩位大姊也出去了。」

  「我們也出去吧?一會兒的宗派聚會要在外廳。」黃宗儒往門口走,一面說。

  沈洛年搖頭說:「我不喜歡太熱鬧,你去吧。」

  「熱鬧?」黃宗儒有點意外,打開門一看,不禁一呆,連忙關上門,回頭咋舌說:「好多不認識的女人。」

  沈洛年憑著炁息感應,早就知道外面多了近二十人,其實黃宗儒也該能察覺,只不過不像沈洛年這麼習慣注意這方面的訊息,沈洛年解釋:「巧雯姊都收女的,那些是她的組員。」

  「好像都是二、三十歲的大姊。」黃宗儒有點惋惜地說。

  幹嘛失望?沈洛年詫異地說:「你不是喜歡小睿嗎?」

  「沒……沒啊。」黃宗儒有些尷尬地說:「別亂說啦。」

  「喔?」沈洛年也不追問,反正少年人還不定心,每天喜歡不同人也不是奇事。

  又等了片刻,門突然打開,葉瑋珊、賴一心、侯添良、張志文四人前後走了進來,過了幾秒,瑪蓮和奇雅也走入,一面把門關上。

  看起來侯添良似乎已經恢復冷靜了,但表情依然沈重,張志文在旁有一句沒一句地瞎扯,侯添良似乎也沒什麼反應,黃宗儒雖湊了過去,但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站在一旁發呆。

  這時劉巧雯恰好帶著吳配睿等五人走進,她看到眾人,微微一笑說:「呦?找回來了?」

  劉巧雯說完之後,沒人回話,她四面一望,見整個內廳死氣沈沈,微微皺眉說:「怎麼了?每個人都這副慘樣?」

  「巧雯姊……」葉瑋珊開口說:「俊逸和我們相處了半個多月,大家難免難過。」

  「除非不再收人,否則以後還會有人死。」劉巧雯說:「妳想和奇雅她們一樣,從此不收人了嗎?」

  「這……」葉瑋珊看了站在房間另一角的奇雅和瑪蓮一眼,見奇雅低著頭不說話,瑪蓮則翻翻白眼,轉開頭去,葉瑋珊遲疑了一下,終於說:「如果有需要,我還是會收人。」

  「嗯。」劉巧雯點了點頭,望向板著臉生悶氣的侯添良,她走近兩步,伸手托起侯添良的下巴笑說:「唉,小弟。」

  侯添良這時正火大沒處發,他一愣之後頭一側,讓開劉巧雯的手皺眉說:「幹嘛?」

  「如果你真的很難過、很生氣。」劉巧雯收了手,帶著笑容緩緩地說:「難過到在這樣的場合中,還要板著一張臉生悶氣,影響其他人,你可能不適合繼續做這個工作,要不要考慮散炁息、退妖質,重新做個普通人?」

  侯添良一怔,退開兩步,不知該說什麼。

  「大姊。」張志文忍不住說:「我們可是剛死了朋友耶,妳要他嘻嘻哈哈的嗎?」

  「當然不是。」劉巧雯目光一轉,掃過周圍這群高中生,她臉色一沈說:「但我倒要問問你們,你們把這當成什麼地方?夏令營嗎?」

  眾人一怔的同時,劉巧雯接著說:「這是道武門,是和妖怪衝突的第一線、是戰鬥部隊、是拿生命做賭注的地方,道武門人因公而死,只能說求仁得仁。懷念哀悼可以,為這種事情悲傷難過甚至失控到扔下武器,那就不應該了。」

  大家都清楚,對道武門人來說,專用武器的意義特別不同,侯添良看著自己剛剛扔下的武士刀,低下頭,頗有三分悔意,張志文等人自然也沒話好說,只好跟著聽訓。

  「你們都只是高中生,大家開開心心沒上沒下的似乎很自在,但要知道,既然是戰鬥部隊,規矩和紀律都是最重要的,死了一個人,你就扔了武器往外跑,跟著另外一個人也扔了武器往外追。」劉巧雯目光掃過張志文,跟著又看向葉瑋珊說:「回來之後,瑋珊身為組長也不知該懲戒,讓他們一個個在這板著臉孔發傻,你們想讓李宗嘲笑我們收了一堆只知道玩的小孩嗎?乾脆解散算了!」

  眾人畢竟只是高中生,被罵得不敢吭聲,過了幾秒,葉瑋珊才低聲說:「巧雯姊,對不起,是我管理不當。」

  「是我不對啦,別怪大家。」侯添良憤憤地說:「看要怎麼懲罰就罰吧,我不退出。」

  「我也是扔下武器跑掉啦。」張志文翻翻白眼,嘟起嘴說:「一起罰吧。」

  劉巧雯看看眾人,突然莞爾一笑說:「知道錯了就好,就到此為止吧。」

  眾人一呆,沒想到她疾言厲色地罵了半天,到最後卻又這麼說,只見劉巧雯露出笑容說:「只要你們以後記得尊重瑋珊,聽她的話,別耍小性子,今天的事情就算了,我剛剛只是開開玩笑,你們畢竟是瑋珊的人,我怎能越俎代庖,替她處置?」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氣氛也和緩了起來,劉巧雯跟著笑著拍了拍手說:「都出來吧,我介紹你們和我的組員認識,大家都是新人,彼此多親近親近。」跟著一轉身,把眾人往外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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