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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8 04: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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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憤怒的香蕉,真名曾登科,男,出生於1985年5月16日。又名“爆炸的榴蓮”、“神奇的果凍”。網絡作者。

【小說類型】:都 市 殺 戮 / 殺 手 異 能

【內容簡介】:現《隱殺》已在台灣出版繁體實體書,書名改為《殺手之王》

    嗯,首先,這是一本完全按照香蕉的邪惡思維來發揮的毒草類書籍,講述的是一位殺手重生後發生的一系列故事。

  在這�你會看到不純潔的百合,蘿莉、禦姐、熟女、人妻、未亡人、眼鏡娘、幼馴染、校園戀、母女、女警、明星、醫生、特工、殺手、女王、鋼琴家以及黑道女孩等各種無恥的YY元素……

  好吧,上面都是為了吸引大家的眼球才說的話,但總之,這本書是一本純粹輕鬆的YY小說,充滿了大量輕鬆和扮豬吃老虎的情節,思想淫蕩而邪惡的人請進來,這�會滿足你的各種需要,思想純潔而正派的人請去看香蕉的另一本書《異域求生日記》,那�會滿足你們的另外一些需要。

  上面未曾提到的一些邪惡元素,有興趣的可以補充討論。

  我們的口號是,沒有最邪惡,只有更邪惡!

  根據某些人讓偶換簡介的意見,個人認為這應該算是一個比較無恥的內容介紹了^_^


【其他作品】:《異域求生日記》(發大綱完結)、《異化》、《贅婿》。



PS.文 中 若 有 缺 章 or 跳 章 = 發 文 需 要 通 過 審 核 ~ 並 非 疏 漏
請 各 位 書 友 高 擡 貴 手 ~ 先 別 忙 著 檢 舉 ~ 靜 待 版 主 通 過 審 核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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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dfg12372 + 10 樓主太有才啦!
heromadel7 + 10 發的好,這本很棒的
greathead + 10 + 10 感謝大大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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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50:16

第十三章 對不起,搞錯了

       二零一三年七月九日下午五點五十,索馬里拉斯格賴附近塞繆爾基地,別墅,夕陽西下。

       家明愣在了那裡。

       被關在密室當中的那對姐弟看見房門打開,原本似乎也已經哭了出來,然而望見外面的情況,特別是看見正拿槍抵著黑人腦袋的家明的時候,也愣住了,那可不是什麼突然發現自己的老爸是個深藏不露的超級高手時的眼神。

       「顧……叔叔……」

       家明眨了眨眼睛,又眨眨眼睛:「你們……怎麼在這裡……」

       「又怎麼了啊……」塞繆爾出聲道,隨後卻是轉成了生澀的漢語,「你是……中國人?」其實一看見就該想到的,被綁架的孩子是中國人,來救的估計也是中國人了。

       「這不太對啊……」家明望著前方那對胖姐弟自言自語,其實某種感覺已經在心裡浮起來了,不過花了這麼大的功夫,當然不可能這麼簡簡單單就完,他看看塞繆爾:「你居然會漢語……」隨後移開槍口,「不許動。」走到一邊,翻找著東西。

       「你綁架了一對姐弟……中國人……」家明找出一隻電話充電器,口中自言自語地嘮叨著,塞繆爾根本不敢動,也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說這個東西,然後又看他回頭望了一眼這對姐弟,神色複雜地聳了聳肩:「沒錯,他們的確是……」

       「沒錯,就是他們啊」塞繆爾說道。

       家明不搭理他,將充電器接上一隻手機,片刻之後,開機的聲音響起來,他在手機上操作一番,把相冊打開,拿到塞繆爾的面前,由於塞繆爾是橫著腦袋的,於是他很體貼地將手機橫放了,手機上顯示出一對姐弟的照片,姐姐用力鎖住弟弟的脖子,看樣子想要把弟弟給勒死的樣子,弟弟張大嘴瞇著眼睛像是在喊著什麼話,又像是在唱歌劇。兩人頗為可愛。

       「那他們呢?」

       「他們……」塞繆爾看了半天,「他、他們是誰啊?」

       意識到對方似乎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他有些張皇失措:「我只接到抓他們兩個的委託啊我根本不認識另外兩個啊——」

       「呃……」家明的表情複雜,然而下一刻,他陡然將槍口轉向了房門,隨即又放下了,是那個拿著手機的黑小瘦,不知道她怎麼找到裡面來了。只見那黑小瘦遲疑了一會兒,將手機舉了起來:「有人……找你。」

       明點點頭,接過手機,「喂?」

       手機聲音頗大。

       「喂?我是東方路啊,這手機信號也不好你能聽到嗎?」

       家明眨眨眼睛,片刻之後,點頭:「聽到了。」

       「哈哈,終於聯繫到你了。怎麼樣?事情搞定了沒?聽說你很神勇啊,一路追殺,從沙特阿拉伯到也門再殺到索馬裡,果然……這麼多年沒看你出手了,有點懷念呢,哈哈哈哈,允傑和淘淘他們還老說你怎麼樣怎麼樣,要是讓他們看見……哦,說正事,田家那對胖姐弟找到了嗎?這邊可是找翻天了……」

       東方路扯著嗓子在喊,怎麼聽怎麼像是幸災樂禍的樣子,家明深吸了一口氣:「到底怎麼回事?」

       「哦,允傑跟淘淘沒事啊……是這樣的,聽說是為了什麼能源方面的事情,有人委託人綁架田嗣豪的這對兒女,前天的時候你搞錯啦。手機忽然又沒電,等聯繫上你,你都到也門了,信號又不好……嘁,我們這電話是去年一起配的吧,那次在你家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事不靠譜,聯通跑到政府部門推廣什麼大禮包嘛,不知道是誰收了錢——肯定是收了錢的,還說全世界各地絕無盲點,這次回去一定要徹查這件事……我覺得還是移動的全球通比較好,你說呢……」

       家明想了一會兒:「……你說得有道理。」

       「哈哈,不過你回來之後可要跟允傑和淘淘解釋一下你這兩天跑哪去了,你知道,這下你麻煩大了,跑來旅遊居然一個人開溜。對了,我覺得你是不是買點土特產回來,索馬裡的特產是什麼來著……估計一定要很有趣很新奇才能滿足那兩個傢夥的好奇心啊……」

       「海盜。」家明說道,「不過,我最後只有一個問題……」

       「什麼?」

       「你可以打不通電話。」他拿著手機翻了翻,「發個短信總行吧?為什麼我沒有收到短信?」

       「啊?」東方路那邊愣了愣,「哈哈……信號……信號好像又不怎麼好了,納塔麗小姐你要不要來說兩句……短信嘛,是哦,這個我忘了,至於靈靜她們……她們沒發給你嗎?哈哈,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這個你要問她們啊。看起來事情解決了,這就好,允傑跟淘淘這邊我會幫你美言幾句的……嘟——」

       沙特阿拉伯艾卜哈,稍顯有些混亂的房間裡,東方路掛掉電話,輕輕搖了搖頭:「嘖,關鍵時刻,怎能聯通……」隨後回過了頭,看著有些後方忙碌的人群,拍了拍手:「各位安靜一下……事情已經解決了。」

       索馬裡,家明看著被掛斷的手機,站在那兒回味了好久,過了一陣,不由得啞然失笑,拍了拍額頭,然後,他看見將腦袋貼在桌上的塞繆爾瞪著眼睛,似乎有些激動。

       「呃?」家明無辜地眨了眨眼,攤開手,無聲地問:「怎麼了?」

       方才手機信號的確不是很好,東方路說話的聲音很大,他估計全聽到了,這時候眼看就要哭出來了:「你、你們……搞、搞錯了?」

       「呃……是啊,你聽到了?」他攤攤手,「搞錯了啊。」

       「你們……你們就因為搞錯了……就因為搞錯了……跑過來、跑過來……」

       難以想像他現在心裡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因為他的眼淚已經流出來了,大聲地哭了出來,家明想了想,拍拍他的臉:「別哭了,這樣多難看,你就當……呃,就當我是國際紅十字會的,過來替天行道唄,反正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微微頓了頓:「你都聽到了,這都是中國聯通惹的禍……」

       夕陽灑下來,被綁架了兩天,胖胖的姐弟倆隨著黑小瘦呆呆地走出房門,在他們的後方,家明回過頭去,不久,槍聲再度響起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待這對姐弟回過了頭,家明已經將破爛的房門拉上,他頭髮淩亂,滿身的血漬,拍拍了小胖子的肩膀。

       「走吧,叔叔帶你們回家……」

       時間回溯到七月七日的那個傍晚,東方路接到了薰的電話,放下了一個會議,緊急趕回酒店,車輛經過附近路口的時候,正在沈思的他陡然朝外面望過去,隨後揮了揮手。

       「等等,停一下。」

       姐弟倆正在路邊的一個店舖裡垂涎著一個帶有許多漂亮花紋的裝飾品軍刀,允傑垂涎的是刀,淘淘喜歡的是花紋。他們身上有錢,可是語言不通,下不了決心買。

       「那到底是多少錢啊?」

       「我覺得好貴的樣子,這是旅遊區,上面寫的到底是美元還是這裡的裡亞爾?」

       「肯定是裡亞爾啦,不過這上面寫的到底是3還是9?」

       「3就行,9就不買了……這邊人寫阿拉伯數字都不會寫,他們可是阿拉伯國家的人哎……」

       「嘿嘿,你問問老闆啊。」

       「你懂說這裡的話你問啊。」

       「嘁,傻傑,其實沒什麼難度的,我可以問他:Three Or Nine?」

       「那你問啊。」

       「小孩子問一定會被宰的,所以還是待會叫人過來買。」

       「嗯,我告訴我媽。」

       「我告訴我媽……不過買了放誰家?」

       「我一三五,你二四六,星期天猜拳。」

       「其實也玩不了那麼久,玩一天就厭了……」

       兩人趴在櫃檯邊嘰嘰喳喳地做著討論,一回頭,看見東方叔叔下了車,正皺著眉頭望著他們:「你們兩個……」

       「啊,東方叔叔,你會這裡的話吧,有翻譯吧?」

       「我們想買這個刀。」

       「但是不認識這個到底是3還是9。」

       「我們覺得3就比較靠譜。」

       「能不能幫我們問問,順便幫忙殺個價。」

       兩人笑得甚甜,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掏錢,東方路身後的幾個人走過來,看著兩個孩子想要說話,被東方路揮手制止了。

       隨後吩咐身邊的人幫忙殺價,他走到一邊打家明的電話,然而打不通,隨後,又有一名助理拿著電話過來:「田嗣豪的兩個孩子被綁架了……」

       「啊,這麼巧……」

       「會不會是顧先生搞錯了?」

       東方路想了想,又看看自己的手機:「待會查查他的電話為什麼不通,另外……聯絡一下幽暗天琴方面。」

       不久之後,他在路邊拿著電話笑了出來:「太棒了……他都快到也門了……」太久沒有這麼有趣的事情了,真是笑到肚子也痛,當然,當務之急是如何取得顧家的那幾位女性的同情,嗯,葉靈靜跟靳姝萍是同學,這樣子一來,最難纏的一個應該可以取得諒解了……

       「東方叔叔,你怎麼笑得那麼猥瑣啊?」他在這邊笑了半天,淘淘過來疑惑地拉拉他的衣袖。

       「呃,叔叔在想,帶你去看金魚怎麼樣?」

       「嘁,最討厭金魚了。」

       「那……火車呢?」

       「又不是沒坐過……」

       「不是啊,叔叔在這邊有個很不錯的朋友,他家裡有一架私人的小火車和環繞整個山莊的鐵軌,可以坐人,可以過山洞的那種,明天帶你跟允傑過去玩。」

       「喔,真的啊?」

       「作為報答……不,作為交換呢,小小地打個商量,你也知道叔叔最近快要結婚了,結婚那天……幫個忙讓你老爸放我一馬怎麼樣?」

       「呃……不行」

       「多少放一點點啦……」

       「……這個還可以考慮。」

       「賓果,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都不知道你幹嘛這麼怕我老爸。」淘淘想了想,又笑著點頭,「不過他整人倒真的蠻厲害的……」

       「哈哈哈哈……」

       「果然我來的時候就有不好的感覺,沙特不怎麼好玩啊……下次不來了。」

       「哈哈,說得好孩子氣的樣子,不過我覺得很有趣啊……你果然還是很厲害啦。」

       「很多方面都已經鬆懈了,出個國手機居然連電都沒充滿……不過話說回來,東方路想要順水推舟讓我幫忙救人也就罷了,你起什麼哄……」

       「我就是覺得有趣而已……人總該有鬆懈的時候的,不可能一輩子當那種人啊,你不讓你的孩子接觸這些,不也是出於這樣的考慮嗎?」

       「啊,做事最怕半桶水,殺手就跟賭錢一樣,就怕學了一兩手就以為天下無敵了,這種人死得最快的,可是想要到達頂峰,那就是真的要從生死線裡掙扎過來才行啊。我沒辦法把我的孩子教成什麼頂尖高手,變成半桶水的話,反倒害了他們,所以不妨當個普通人,頂多,學點防身術就夠了。」

       「以前倒是聽你說過,有多大能耐的人,就會捅多大簍子。」

       「呵。」

       「呃,幹嘛忽然說得好像老了一樣,我還年輕呢,是大美女。」

       日光灑下來,照在山坡附近的平台上,道路從這裡蜿蜒著過去,周圍綠化甚好,山風吹來,在夏日裡也有著陰涼的氣息,納塔麗與家明站在平台的欄杆邊聊天。

       「你的朋友以後估計會很感激你了,綁架的事情幫忙解決了,合同也給他們了……吶,跟你招手呢。」

       納塔麗擡頭示意一下,道路那邊,田嗣豪與靳姝萍正開著車上來,看見他們兩人,將車停下了,揮手打招呼,家明也笑著揮手示意:「估計會把我當哥斯拉。」

       「說不定是超人呢?」

       「我比較喜歡哥斯拉。」

       「呵呵。」納塔麗輕聲笑出來,那笑聲如銀鈴般隨山風傳開了,這邊的小車裡,田嗣豪跟靳姝萍表情複雜,他們能認出那個穿著黑袍戴黑紗的美麗女子到底是誰,兩個孩子被綁架之後,她曾經見過他們一面,雖然時間不久,但是透露出了善意與安慰。

       而兩個孩子被救回來之後跟他們說起那個「顧叔叔」的事情,結合眼前的這一幕,更是令他們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呃……你的這個同學……到底是什麼人啊……」

       「我、我也不清楚啊……」

       停下的車輛再度起步,漸漸離開了,家明扶著欄杆往下看。

       「那個黑小瘦怎麼樣了?」

       「別叫人家黑小瘦,人家可是有個不錯的名字的……」納塔麗笑著,「我也好,東方路那邊也好,都會給她不錯的幫助的,當然拯救索馬裡還很難啦……這個以後得看她自己的了。」

       「啊,以後會怎麼樣呢?」

       「說不定會變成索馬裡的聖女貞德哦。」

       「嘖,說不定會變成世界上最剽悍的女海盜……」

       山腰上,兩人的聲音逐漸逐漸的融入風裡,逐漸逐漸的散開……

       「那……你爸爸到底是什麼人啊……」

       酒店房間裡,允傑正在整理著自己的行李,小胖子坐在旁邊弱弱地問道,樣子像個小受。

       「拜託,你這幾天都問過好多遍啦——」允傑爆發開來。

       「我爸爸就是個醫生醫生」門外傳來淘淘叫嚷的聲音,她的背後跟著那小胖妞。

       兩人最近幾天被這對姐弟煩的夠嗆了,爆發好一陣子對方才終於離開,淘淘坐在沙發上。

       「他們兩個是白癡嗎?所以也以為我們是白癡?非要讓我們相信那個什麼他們被海盜從沙特阿拉伯抓到索馬裡關起來然後我們的老爸一路殺過去殺殺殺殺殺一個人殺了幾千人然後帶著他們從索馬裡回來的白癡故事?」

       「他們就是看老爸最近幾天不在,所以編個弱智故事來忽悠我們而已,這是報復。」允傑一眼就看穿了真相。

       「挑釁!」淘淘附加一條。

       「我有個好主意,保證整得他們分不清東南西北。」

       「什麼?」

       「過來。」

       「幹嘛不是你過來。」

       「快點過來啦。」

       「哦。」

       兩個人聚在一塊竊竊私語,話還沒說完,三歲的小允婷穿著大拖鞋噗踏噗踏地跑了過來,罕見的慌張:「不好啦不好啦。」她幾乎要哭出來了,「薰姨生病了。」

       「啊——」

       兩人瞬間忘了報仇,淘淘抱起允婷,三個孩子一塊往隔壁房間跑過去,雖然薰不是他們的母親,不過要說三個孩子最喜歡誰,那估計都會選擇她。一片驚惶之中,允婷一邊說著剛才薰姨在整理行李時,忽然覺得不舒服,然後就跑進洗手間吐起來的事情。

       「會不會是吃到不乾淨的東西了……」

       「水土不服感冒了……」

       他們跑進房間時,正看見薰雙手扶在洗漱台上,正低著頭的情景,允傑跟淘淘連忙過去嘰嘰喳喳地問起來,小允婷拉著薰姨的褲腿:「薰姨薰姨,你沒有生病吧沒有生病吧?」

       因為在印象中,薰總是不生病的。

       雖然允婷說是嘔吐,但其實也不見吐出了吃下去的食物,薰扶在那兒沒有說話,片刻才擡起頭來,洗漱台前的鏡子裡映出薰那張美麗精緻的臉,她輕輕捂著嘴,臉上閃過了複雜而驚疑的神色,卻沒有難受的感覺在其中,過得許久,那秀麗白皙的臉頰上,才在猜疑間悄然蔓延過一抹醉人的紅潮。

       薰懷孕了。

       薰姨懷孕了。

       他們從沙特返回江海,才終於完全確定了這件事,最近的這些天裡,家裡都在操持著安排有關薰姨懷孕期的事情,不過老爸就比較慘,老媽把他趕到沙發上睡了一個星期,雖然前天晚上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看見老媽坐在沙發邊的地毯上握著老爸的手睡著了,但是……

       好吧,這事情也太奇怪了對不對。

       薰姨為什麼也會喜歡老爸的呢?

       允傑最近又在跟淘淘研究這個問題,雖然……也已經研究了很多年了。

       夕陽西下,姐弟倆此時正躲在海邊道路旁的綠化帶後方,偷看著因為出來散步,此時正坐在防海大壩的長椅上休息的那對男女。其實薰跟老爸的相處模式很怪,坐在一起的時候也有很多,但薰姨從來沒有像一般情侶那樣將腦袋靠在老爸的肩膀上,往往都是老爸坐在那兒說些無聊的話,薰姨在一邊安安靜靜地聽,偶爾就會笑起來,那笑容很幸福的樣子。可是……

       這不是跟傳說中的小媳婦差不多了嗎?

       不過有的時候,倒是看見薰姨趴在老爸的腿上睡著了的樣子。

       不一會兒,老爸接了個電話,暫時走開了,薰坐在那兒等著他回來,允傑跟淘淘商量一下,朝長椅那邊跑了過去。

       「薰姨。」

       薰笑了起來,實際上早就知道他們在後面了,兩個孩子一左一右靠著她坐下。

       「薰姨,今天沒有不舒服吧?」

       「沒有啊。」

       「我覺得薰姨比以前還漂亮了呢……」

       「馬屁精。」

       「喔,女人總不承認別的女人很漂亮,唉,女人……」

       「哼。」

       淘淘瞪了對面的冤家對頭一眼,旋即想起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決定不跟他計較。她笑著把耳朵貼上旁邊女子的小腹,實際上懷孕才兩個多月,肚子根本看不出來,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胎動可言,允傑也把耳朵貼上去:「我也要聽。」

       薰輕輕摟著兩個孩子的肩膀。

       「薰姨薰姨,什麼時候可以聽到小寶寶啊。」

       「呃……還要三個月吧。」

       「薰姨薰姨,孩子是老爸的嗎?」

       允傑自然而然地問出來,薰沒有回答,海風吹過來時,她輕輕撫著髮鬢,在夕陽的餘暉裡笑起來了,那笑容在恬靜中有一種回到家的溫暖感覺,這溫暖溶在夕陽的光芒裡,仿似有感染力一般的包裹了他們。允傑歎了口氣,知道了薰姨的答案,其實想也知道了,要不是老爸的,老爸怎麼會被發去睡沙發。

       他和淘淘一塊將耳朵貼在薰的小腹上:「薰姨,你為什麼也喜歡老爸啊。」

       「是啊,老爸又不厲害。」

       「又不帥。」

       「而且還不可怕。」

       「上次去沙特還放我們鴿子了呢……」

       「是啊,一個人跑出去好幾天,回來居然還沒有禮物……」

       「不過那兩個小胖編故事騙我們。」

       「說老爸是超人,一個人殺去索馬裡幹掉了好多海盜之類的……」

       「那兩個白癡,以為老爸沒事幹了所以跑去順手拯救世界嗎?」

       「還以為我們會信……」

       「如果老爸是超人我不是也會飛?」

       「薰姨……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到底為什麼喜歡老爸啊。」

       薰微笑著望著他們,想了好一會兒:「因為家明是醫生啊。」

       片刻,傳來淘淘微微有些不滿足的聲音。

       「是哦,老爸就是醫生……」

       三個人就這樣坐在那兒,過了一陣,允傑皺了皺眉:「你咿咿嗚嗚什麼啊?」

       「什麼什麼?唱歌啊。」淘淘在那邊擡起頭,「這叫胎教,懷孕的時候唱歌給寶寶聽,以後寶寶會長得很聰明,我媽媽在我小時候就常唱給我聽的。」

       於是她就輕聲唱起來了:「你睡著了手掌緊握,臉頰上有淺淺酒窩,在這一刻我看著你,好多話想說給你聽……」

       她唱了幾句,薰也笑著輕聲唱起來,隨後允傑也跟著唱了,夕陽將這三人的歌聲溶入那幸福的剪影裡,不一會兒,孩子又在那剪影中變得喧鬧起來。

       不遠處的道路旁,紅色的跑車停在了那兒,兩個人正在這裡望著那邊溫馨的一幕,家明站在這裡,拿著手機,笑容中又微微有些苦惱的樣子,他的苦惱自然來自身邊的人,東方婉彎腰趴在車蓋上,雙手托著下巴,朝那邊看了好一陣子了。

       「薰居然比我先懷孕呢……」

       於是她就踢了家明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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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9:52

第十二章 鬼神

       塞繆爾·哈桑最近接了一單大生意,今天算是取得了階段性成果,幾乎就等同於塵埃落定,等著收錢了,他非常高興。

       接的時候原本應該算是有些倉促的,不過這單生意的利潤太高了,高到……可以說只要做成了,幾乎就能算是他人生的一大轉折點,代表著他的人生層次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他的勢力可以開始高速擴張了,他在索馬裡也將更有話語權,更有地位。耶,前方一片曙光。

       事情安排下去,做得相當順利,順利到他都覺得有些驚奇,他們從沙特順利綁到了那對孩子,然後通過也門把孩子順利送到了這裡,只要已經回到了索馬裡,還有什麼好說的,事情搞定了。雖然今天早上發現好像已經聯繫不上也門伊爾蓋那邊,估計這條線路被人順籐摸上來了,但那也沒什麼,暫時放棄就好了,也門亂得很,自己認識很多人,付出如此小小的代價,換了這麼大的成果,值得,大不了之後再想辦法唄,對方難道還能摸到索馬裡來,把自己怎麼樣不成?

       原本就想今晚弄個不錯的狂歡,但想想還是等到事情完全收尾再說,今天晚上就在這邊弄個高層的宴會便行了——或許還是要更冷靜一點好?他想了想,連今晚的宴會也取消了,要冷靜,要保持平常心,超然地看待這些東西。

       接下來就該安排以後的路線了,爭分奪秒,智者之所以是智者,成功者之所以能取得成功,是因為別人在取得了階段性成果開始狂歡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接下來的工作了,他坐在別墅二樓,看著一幫老婆孩子在泳池邊玩的時候,就在考慮著這些東西。

       也許自己以後真的會有機會主宰索馬裡的命運也說不定,年輕的時候,開始懂得看世界想事情的事情,大概二十多歲他曾經考慮過這個問題,那時候他已經是一名強大的戰士了。與一般索馬裡人不同的是,當別人能在一定程度上主宰自己的人生,以武力獲取更多的物資時,他選擇了接受教育,如饑似渴地吸取更多的知識,當時他就算再厲害,可畢竟二十多歲了,定位又是戰士,想要獲得這樣的機會並不容易,可他終究還是學起來了,後來他進入拉漢文抵抗軍,某種意義上算是為了理想,可隨著他的地位越來越高的時候,發現其實什麼地方都是些亂七八糟狗屁倒竈的事情。

       與其跟著別人瞎混,我何不自己來?

       自己來就沒辦法抵達真正很高的位置了,畢竟自己起步晚了。他明白這一點,可他這時候也對什麼理想厭煩了,當個小軍閥也不錯。他從來就是個特立獨行的人,別的索馬裡人都在往亞丁灣打船的主意的時候,他的目光已經越過亞丁灣,往沙特,往中東方向看過去了。

       到得今天,他又把一些曾經的想法給拾起來了。因為可能獲得了很了不得的支持呢……

       然後槍聲就響了起來。

       他手下的這批軍人在索馬裡來說,素質操練得都還不錯的,不過畢竟是自己拉的班子,也不可能真弄得如同什麼好萊塢大片裡的美國軍營一樣嚴格嚴肅,內裡自然還是有些放鬆,只要不跟那幫干海盜的一樣松得沒邊就行。但軍營這種地方,槍支管制又不嚴格,有時候難免有些人互相之間上了火幹架,或者槍支走火的情況也時有出現。他剛聽到時還沒有太在意,打算拉個負責人過來罵一頓讓他過去處理,然而槍聲持續下去,他就知道出事了。

       「是有哪兩個傢夥幹起來了嗎?誰跟誰?還是有敵人進來了?」

       彼此之間起了矛盾,拿槍掃的情況,他還是杜絕得比較嚴格的,基地裡沒人敢這樣,但他還是希望簡簡單單是這樣的情況就好了。不過不久之後,就確認目前被人入侵了。

       「有多少人?有多少人?是什麼來頭?」

       槍戰的地方是在那邊的三樓。為什麼是在三樓才打起來的,真是想不通,不一會兒,有人過來報告了。

       「不清楚是什麼人……我們的人損失慘重,對方壓制了三樓正在往二樓走,好像……好像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塞繆爾年輕的時候也是相當厲害的戰士,這些年生活不錯,肚子稍稍有些發福,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 Fu�k這他媽的是一個人?你聽聽?這他**的是一個人?」

       他話音剛落,遠處三樓窗戶那邊露出了一個人影,端著衝鋒鎗就朝廣場上掃了一梭子,頓時好幾個人倒地,子彈覆蓋往那邊窗戶去的時候,那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塞繆爾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我不管他是誰,也不管多少人給我幹了他啊」

       他這個時候已經冷靜下來了,不管怎麼樣,就算自己這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對方人真的不多,問題不大,被困在那裡面,那傢夥死定了。問題在於對方為了什麼過來,到底是誰派過來的。

       他的仇人太多了。最近幾天比較重視的大概就是綁架的這單生意,但這生意來得倉促,就算那邊的人真能將手伸到索馬裡,也不可能這麼快,外來者不可能這麼貿貿然地闖進來,總有搜集資料的過程。這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搖搖頭否定了。

       索馬裡勢力眾多,平時得罪的人太多,就根本不知道誰會忽然對你動手,他在腦海中過濾著有可能這時候動手或者是以這種方式動手的人選。一路走回屋裡,一幫女人孩子都有些驚恐,或者有些緊張,他最討厭這樣了,於是他揮了揮手。

       「什麼事情都沒有,阿雷姆會你房間看電視去,你們,自己回房,該幹什麼幹什麼,基塔你拿槍幹嘛,你還小,還沒有你的事情,過幾年再說,回去把槍放下……」 趕開了幾個小孩子跟女人,他拍了拍比較凶殘的大兒子的肩膀,走到一邊:「你出去看著,我不知道是不是度哈那邊想要動我們,或者是誰,但既然想在我們裡面鬧起來,很可能外面也有想要進攻的主要攻擊部隊在等著,你聚集你的人,多注意一下,不過在解決了裡面這幾個傢夥之前,不要輕易出去……FU�K就這幾個人怎麼還沒解決掉」

       他稍稍發了一陣脾氣,覺得真是太離譜了,居然還在打,對方那麼難收拾麼?

       然後過了幾分鐘,一名手下跑過來報告戰情了。還在思考到底是誰找麻煩的塞繆爾被槍聲擾得異常煩惱:「怎麼還沒打完?到底有多少人?」

       「不知道,我們不清楚裡面的情況。西格爾的小隊已經進去了,可是沒有消息傳出來,有人說……有人說只有一個人……」

       「西格爾的小隊三十多個人,裡面只有一個人,他們進去了居然沒有消息傳出來。現在你聽聽,裡面的槍聲居然在減弱。你想要告訴我的是,西格爾他們已經快要被殺光了?」

       他話音未落,窗外一道紅痕陡然劃了過去,隨後是震天的爆炸,塞繆爾衝出房門,這才知道那是一枚從四樓窗戶發射的火箭彈,那枚火箭彈很顯然是他花錢買的,它拉著赤紅的尾焰劃過了廣場上空,直接投入了另一側的小停車場裡,幾輛車的爆炸產生了連鎖反應,升騰起驚人的光焰。

       下方的子彈無法捕捉那人的蹤影,不久之後,另一枚火箭彈從另一個窗戶呼嘯而出,再度轟炸著其餘的車輛,塞繆爾瞪大了眼睛:「畜生」他罵了一句,從房間拖出一把輕機槍,朝著那邊瘋狂地掃射了一整個彈夾的子彈。

       但除了為這場瘋狂的盛宴增加一點音效之外,顯然沒什麼效果。

       從下午兩點半開始,衝突的聲音開始減弱下來,這並非是因為入侵者受到了切實的鎮壓,而是因為初時的混亂已經變作相對機械化的戰鬥了。三樓槍聲響起之初,那堡壘的四層——準確來說是五層,還有一層地下室——都有人,自己這邊受到襲擊,首先的反應自然是拿起槍組織反擊,然後一層層的被掃蕩過去,也不知道留下了多少的屍體,他們居然被對方從那裡面趕出來了。

       陸續有三個小隊衝了進去,這時候槍聲就開始變得激烈起來,然後不久之後又是陸續減弱,沒有人能從那裡面出來,只有一名重傷者爬到了那城堡的門口,裡面一道黑影對他射了一梭子子彈,將這名重傷者整個上半身都給打爆了。

       塞繆爾基地擁有的大部分彈藥和物資都儲存在那邊的地下室,對方現在顯然是在用他的武器來跟他作戰,想到這裡,就令塞繆爾感到分外怒不可抑。

       沒人衝鋒的時候,那人就從堡壘裡向外開槍,射殺在外面能夠被看見的人,或者扛著火箭筒轟炸他的基地外牆,簡直像是在玩一樣,可外面的覆蓋型攻擊又總是無法確實地對他造成殺傷。塞繆爾手下也有幾名狙擊手,他安排了最好的一名到別墅上試圖壓制對方從這一面出現,然而不久之後這名狙擊手的額頭中了一顆子彈,根據塞繆爾多年的戰爭經驗,他過去看的時候發現對方從那邊射過來的居然他**的是一發手槍子彈,也不知道那邊是個超級神槍手還是因為純屬這邊不走運,中了一發呈拋物線射過來的流彈。

       兩者同樣不靠譜。

       對於裡面到底被入侵了多少人,如今也是有各種說法了,最初的一批人說是只看見一個,然後又說可能是兩個三個,接著變成了一個小隊,還他**的穿著美國特種兵的服裝,就跟好萊塢大片上的一樣。塞繆爾在這邊明明看見了,那人哪有穿什麼特種兵服裝

       接著不久,關於那人數的傳言又變成了一個人,…多鐘的時候,塞繆爾在別墅裡走來走去,發現自己的一個女人居然在唸咒,因為外面那幫傢夥已經把入侵者傳言成鬼神了,只有一個人,能達成這樣子除了鬼神又有什麼。

       塞繆爾是不信這個的,他不會成為這樣不理智的人。如今他已經可以接受入侵者的強大,或許一個小隊,或許兩個小隊,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進來的,但他們的確很厲害。

       不過再厲害終究還是有限的,如果是平等地當成兩個軍隊來看,他相信自己這邊依舊是佔優勢,對方看起來遊刃有餘,但目前依然是處於被壓制的狀態,在裡面肯定也是不好過的。而看著那幫人肆無忌憚地破壞他的基地——他目前不可能放棄這裡,在索馬裡最重要的就是物資、武器,這個基地花了他太多的心血,一旦放下一切離開想要東山再起那就難了。

       他目前已經把裡面的入侵者當成了附近的某個敵人全力進攻來看待,只要轉換一下想法,事情就清清楚楚了,無論如何也要打敗他,這是生死存亡的時刻,只要能守住這次,未來就還有希望。

       下午…多鐘,陽光依舊明媚,從這邊望過去,那巨大的黑色堡壘正在冒出硝煙,如同雌伏在這片土地上一頭遠古巨獸,一批一批地無情吞噬著被送進去的生命,即便在如此明媚的日光下,它也在散發著一股無比陰森的死亡氣息,並且誰也不知道它還將吞噬多少的生命,才會達到飽和。

       「安德魯帶你小隊從側門進去,鮑裡斯,你的人跟上,飽和攻擊,把那幫咋種給我幹掉,把我們的地方搶回來」

       他揮著手,如此喊道。

       下午四點多,最初那種憤怒的神情已經從塞繆爾的臉上消失了,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呆滯,往往遠遠的那座堡壘。他如今聚集起來的不知道還有沒有一百人,廣場上一具具的伏屍,那堡壘裡吞噬的生命更多。如今人們已經愈發相信來的是一隻惡魔而不是一個人了,因為無論怎麼看,裡面都的確沒有多少的敵人,或許就真只是一個,然而這樣下去,基地裡的人已經快要被殺光了。

       沒有人再敢帶隊進去了,塞繆爾在心裡考慮撤離,如果有那兩個孩子,或許還能……他的大兒子格雷格·哈桑拿起了手中的AK47,他也是經過好多次戰鬥的戰士了,然而這次還沒有參與戰鬥,頭上滿是汗珠,顯然也在經受著心理的煎熬和巨大的壓力,他走過來說道:「父親,我去」

       不行……塞繆爾以目光阻止他,然而他扭過了頭:「我不管那裡面是什麼但是打了這麼久,他一定也受傷了我們不是女人是戰士我不相信有什麼惡魔但就算他真是惡魔,我也要用我手上的武器,把我們的地方我們的東西搶回來」

       他回頭抱了抱塞繆爾:「如果我們也沒能出來,父親,你就趕快離開……」

       隨後,他領著一幫人衝進去了。

       槍聲在裡面激烈地響起來……

       槍火、屍體、肆流的鮮血,被火焰燎過的牆壁,陽光從四面的窗口射進來,形成一道道如矛如劍的方形格柵,格柵之中,微塵飛舞,黑色的堡壘之中,猶如一幅古舊蒼森的畫。

       橫七豎八的屍體佔滿了走廊、房間,這是他們曾經熟悉的地方,然而子彈壓迫過來,死亡也壓迫過來,最後一批進入的戰士們正在激戰著,失去了隊形,尋找著一個個躲藏的地方,然而那道身影已經飛快地衝過來了,衝入人群,在一大片的槍火中起舞,鮮血不知道從誰的身上飆射出來,同伴被踢飛了,身體幾乎是折疊著沖飛出去,有人的槍口旋轉著,擊中了周圍的同伴。

       扳機震動了空氣,微塵捲舞流動,子彈旋轉著穿梭過去,從人的身體上帶出旋轉的血線,投入一片光芒的立柱,擾動了塵埃,又從光的另一端投入黑暗,穿梭往前方的盡頭。混亂的響動,格雷格大聲地喊叫著,握緊了槍,從躲藏的地方衝出來

       他身邊的那名同伴頭骨被射穿了,他還來不及開槍,那道身影在他的眼前陡然放大,巨大的衝撞,那身影雙手交錯,其中一隻手上反握著一把匕首,刷的劃了過去。

       這具身體飛起在半空中,飛過光的格柵,頭部與身體開始分離了……

       堡壘中的槍聲再度開始減弱,塞繆爾抑制住了身體的顫抖,轉身走向別墅:「準備……撤離。」

       他走進房門的一瞬間,後方陡然響起了喊聲。

       「他衝出來了——」

       「他朝這邊過來了——」

       「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人」

       「當心——」

       震動的轟鳴,槍火在背後瞬間沸騰到最高點。

       片刻之後,距離基地有些遠的樹林裡,一隻破舊的手機響了起來,黑黑小小瘦瘦的姑娘遲疑了一瞬,按下通話鍵。

       槍聲與震動在別墅外沸騰,然後逐漸離散,塞繆爾帶著一幫家人守在了大房子裡,他做了兩次嘗試,然而發現衝不出去了。

       這時候,他終於開始相信自己或許是惹上了什麼魔鬼。

       外面僅僅是一個人,然而別墅附近、上下的手下正在被不斷的屠殺,他帶著一幫家人轉移了幾個房間,外面的抵抗正在減弱,不知道多少人死了,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人,抵抗逐漸變得微弱,偶爾響起了槍聲,惡魔正在別墅的上下收割最後的遊蕩者,時間過了五點半,這場盛宴接近尾聲了。

       某一刻,外面逐漸變得靜悄悄,不再有槍聲響起來。腳步聲彷彿從天外傳來,逐漸變大,停留了一下,又逐漸消失,然後,只聽砰的一聲,門被砸開了。

       「啊——」

       塞繆爾端起了衝鋒鎗,大叫著扣動扳機,他的幾個兒子也尖叫著朝那邊掃射,子彈射過去,許久方才停下,從門**進來夕陽的光芒與空空蕩蕩的煙霧。

       不久之後,槍聲再度響起來。

       夕陽之下,黑黑小小瘦瘦的姑娘捧著電話接近了這片基地,目瞪口呆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才遲疑著往裡走。

       視野之中,軍營裡裡外外都遭受了肆虐與破壞,大門倒塌了,好幾個地方的鐵絲外牆被轟開,火焰在燃燒著,一座瞭望塔被炮彈轟倒,支離破碎。

       軍營裡面的各處都有火焰在燃燒,逐漸變得橘紅的夕陽之下,煙霧衝上雲端,那座巨大的黑色堡壘上的許多孔洞都在冒煙,當黑姑娘終於進入大門,發現周圍的廣場上,路上,橫七豎八的倒著無數的屍體。

       說是無數,自然也是不可能的,然而她沒有辦法去數了,他們都是塞繆爾手下的軍人,這時候朝著遠方一大片的鋪開,屍體與流淌的鮮血,各種武器散落在地上,看起來,彷彿延伸到了視野的盡頭,這裡除了拿著手機的她,沒有人還能站起來。

       她曾經看見過許多次的屍體,然而沒看見過這麼多的。他們的敵人,真的只有那一個人嗎?那是什麼人啊?

       手機的通話還沒有掛斷,她於是捧起手機朝那邊述說著這裡的情景——她在之前就是因為手機那邊的指示才有勇氣過來的。不久前她接到這次電話,裡面聽起來像是個說話很和氣的大人物,或許也很年輕,雖然手機的話質非常不好,信號也不穩定,但這個還是能分辨出來。她一開始很緊張,然而對方耐心地安慰了她,向她詢問了整件事的發展,那個人什麼時候下車的,什麼時候響起的槍聲,聽起來激不激烈,現在怎麼樣了,如此種種,然後跟她說:估計差不多了,過去看看吧,小心一點。

       於是她很小心地過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她從屍體之中走過去,有一個人還沒有死,在地上呻吟著,她過去的時候,忽然抓住了她的小腿,嚇得她陡然後退了一大步,不過這人沒什麼力氣,手也就放開了。

       黑姑娘身體顫抖著,隨後小聲地哭了起來。她原本很希望這些殺死了老師的軍閥都死光光的,可是看見他們真的死光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破碎的、煙霧繚繞的房間,牆壁上小小的火苗正在蔓延,地上有血,有屍體,有傷者和依舊完好者,男人女人小孩子,這是塞繆爾的一家,當然如今算不上完整了。

       塞繆爾的腿已經被子彈打穿了,他如今被人將頭按在桌子上,也終於看見了這名入侵者的樣子,這是個東方人,看年齡也就是二三十歲的樣子,身上血跡斑斑,頭髮有些亂,目光冷漠地將一隻手槍的槍口按在他的頭上。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塞繆爾喊了起來,然而對方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塞繆爾知道對方這是在給他心理壓力,不過有的時候,就算知道對方是在這麼做,你也沒辦法拜託那種逐漸增加的恐懼感。

       過了好久,對方才終於開了口:「你綁架了兩個孩子。」

       「你、你……你是為他們來的……」

       他根本想不到對方來得這麼快,如果一開始就能想到,或許就能有更多的選擇,或許能用孩子反過來威脅他,不用搞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念頭正在腦海中閃過,他忽然喊道:「不要」因為視野之中,自己的一個兒子正在拿槍準備出其不意的反擊,然而已經晚了,血花飛濺開來,然後另外一名叫喊著想要衝上來的也倒飛了出去。

       「沒有關係,你還有好幾個呢。」

       「你這樣子我怎麼把人交給你」塞繆爾憤怒地吼了出來,他的話音剛落,槍聲便再度響起來,那是他的一名已經受傷的妻子倒了下去。

       「已經越來越少了。」

       對方語氣冷漠,塞繆爾終於拚命點頭,這事情沒什麼可商量的,他叫了一個女人的名字,看樣子,這既是他的女人,恐怕也是一名軍人,只不過在這個時候,什麼人也派不上勇武之地,那女人滿眼通紅地站起來,到旁邊推開了一個櫃子,後面有一道要輸入密碼的暗門,密碼輸入之後,門漸漸打開了,是一個很小的房間。入侵的亞洲人吐出一口氣,望著房間裡的孩子逐漸露出來,然後,他眨了眨眼睛,微微地張開嘴,愣在了那兒。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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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9:34

第十一章 黑小瘦

       二零一三年七月九日淩晨…半點,索馬里拉斯格賴附近某處海灘,距離淘淘與允傑被綁架三十六個小時。

       夜空之中星辰閃耀,海也顯得寧靜,濤聲一陣一陣的,平緩安逸。雖然是世界談之色變的海盜之國的海灘,但是與世上其它地方的海灘也沒什麼兩樣。如果是在比較發達的國家裡,這樣的海灘或許會被開發成度假旅遊勝地也說不定,不過在這裡,它荒蕪得只有大自然的氣息。

       一艘小遊艇自寧靜海面的那一邊朝海灘駛過來,遊艇上亮著一盞小小的燈,像是海面上漂浮的鬼火,隨著船隻的靠近,逐漸放大了。

       海風在嗚咽著,海灘上有些樹,有些礁石,一道黑黑小小的身影從小樹林那邊小跑過來了,目光盯著這艘船,隨後又從樹後挪動到礁石的後方。

       有人從船上下來,身材並不高大,穿的是一身索馬裡並不常見到的休閒服,在黑夜裡顯出些輪廓來,上身倒是用一塊布裹了一個小斗篷,大概是用來擋風的,這人影在海灘邊固定了那艘小遊艇,回過了頭,直接朝礁石這邊望過來,就那樣偏著頭望了很久。

       隨後,那黑黑瘦瘦小小的身影才從礁石後方漸漸挪了出來,那人朝這邊靠近了,星光之下,站在礁石邊的是一名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的瘦小黑人姑娘,穿的衣服破爛又單薄,只是盯著前方的人看,手背在身後似乎拿著什麼東西,待到眼前的人很有興趣地偏頭看了看,她才將手轉到身前,那是一隻相當破舊的手機。

       「呃、呃……」黑人姑娘有些結巴地開了口,使用的是英語,並不流利的英語,雖然說起來索馬裡也用英語和意大利語,但主要的語種還是本地的索馬裡語以及阿拉伯語,大部分人還是不懂英語的,「你、你好……歡迎……歡迎來到索馬裡。」

       這英語生硬,說明她的英語也不怎麼好,不過估計她的老師將這句話教過她很多遍,家明笑了起來:「你就是聯絡人?」

       「嗯,我是的。」那黑黑小小瘦瘦姑娘點頭,用英語慢慢說道,「你是沙特阿拉伯過來的嗎?中國人嗎?」

       「我是。」

       雖然看著眼前的黑小瘦有些荒謬,不過接頭倒也算是就此完成了,隨後由這黑人姑娘領著離開海灘,往城市那邊過去。他心中惦記著淘淘跟允傑,確定這黑人姑娘不是個騙局之後,也就安靜下來沈思著接下來的行動,對於他來說,以前就是騙人的大師,異能爆發之後,對這方面的判斷更是敏銳,當面的情況下,基本沒有人可以糊弄他。

       黑人姑娘並不流暢的英語當中,家明大概知道,這個幽暗天琴臨時找到的聯絡人並不是什麼受過訓練的特工,對於他這次過來的目的一無所知,當家明提及要她幫忙找到塞繆爾·哈桑時,對方明顯被嚇了一跳。

       「你、你一個人嗎?」

       「嗯。」

       「但是……他是個、軍閥、壞人,很殘暴的……」黑人姑娘的英語詞彙量不多,此時盡量表示著塞繆爾的十惡不赦,隨後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麼,忽然有些沮喪,「你們……你們是想要跟他……合作嗎?」

       家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片刻之後,開口問了問:「你怎麼會有那個手機的?」

       「手機……老師留下的……」

       「老師呢?」

       「死了,就是被那些軍閥……殺了的……」

       黑人姑娘把破舊的手機捧在手機,「我知道……老師在做很重要的事情,為了我們的國家……可是他死了……他被抓的時候我幫忙把手機藏起來的,手機快壞了……我也很難充電……不常能響起來……我只接到過兩次電話……昨天……很難才聽懂……電話快壞了……」

       家明點了點頭:「明白了。」

       簡單來說,這黑人姑娘以前的老師大概就是幽暗天琴的特工,後來被殺掉了,幽暗天琴第一次聯絡,發現貨不對板,自然斷了聯繫,後來大概也是有過調查的,估計也派過新的特工來這裡,確定她的身份之後當然不能把這種小女孩吸收進去,然後他們暫時放棄了這邊,這次由於家明過來,找個本地人,算是聊勝於無而已。

       喔,真是富有想像力的選擇……

       他歎了口氣:「我是來找塞繆爾麻煩的。」

       「但是……你只有一個人。」

       「是啊。」家明笑了笑,「一個人。」

       四點多鐘,兩人抵達拉斯格賴,雖然說起來是個城鎮,但實際上就是個簡簡單單的貧民窟,黑人姑娘將家明領到她居住的地方,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幾平米的木棚而已,有一床破被子,這黑小瘦姑娘很侷促,似乎想要安排家明先住下來。

       「你是……像老師一樣,過來幫我們的嗎?」

       「抱歉啊,恐怕不是那麼偉大的人。」家明笑了笑,隨後要求對方帶他去塞繆爾所在的地方,這黑人姑娘立刻有些著急:「真的,他們,很多人的你才只有一個人。」

       「沒關係,帶我過去就行了。」

       「可是……他們有三百多人、三百多人」

       黑人姑娘比劃著三百,強調一番,還在地上寫了一個「300」給家明看,家明搖了搖頭:「我還是要盡快過去。」

       「要走很久……」

       「所以現在動身啊。」

       「但是真的……真的……會死的……」

       頗為艱難的,那黑小瘦才說出了這句話,她捧著那破舊的手機,或許是想起了老師,語調悲切。家明坐在那兒想了想,片刻後伸出了手:「手機給我看看。」

       黑小瘦掙扎好久才將手機遞給家明,這附近沒有電,不過東方已經露出了微白的晨曦,家明拿出一隻小電筒打開,動手將手機一個個零件的拆開了,檢查一遍,將受潮的部分稍稍擦拭後,又再動手組裝起來,開機正常,不過倒也是只剩最後一點電量了。

       可以想像,自從在老師手裡拿到這個手機之後,估計她是一直維持著手機處在開機狀態的,因此才能立刻接到幽暗天琴那邊的聯絡,只是在這樣的地方,如果之前的充電器又沒了的話,也不知道她通過怎樣的途徑才能保持給手機充好電的。家明不是什麼軟心腸的人,上輩子顛沛流離見多了,不過這黑人姑娘雖然估計該有十七八歲甚至更大了,但看起來卻是跟淘淘差不多,而且要更加瘦一點,淘淘作為女孩子,只是苗條卻不會瘦。他多少是想到了淘淘,將手機交還給她,點了點頭:「還會再響起來的。」

       「呃……」黑小瘦捧著手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走吧,如果要走很遠,那就該早點啟程。」

       家明起身,做了決定,眼看他態度堅決,黑小瘦也只好開始走了,只是仍舊一再強調那邊的危險性。清晨,日光漸漸照耀上拉斯格賴的土地,家明跟那黑人姑娘一前一後地走著,隨口問道:「臉上怎麼搞的?」

       昨晚便注意到了這黑姑娘不僅英語不算好,說得不流暢的另一個原因是因為臉頰腫起了一塊,像個小包子,那黑小瘦回過頭,伸手碰了碰臉頰:「痛的……牙痛。」

       以這邊的生活衛生條件,雖然肯定沒什麼多的糖吃,但蛀牙難免,看她的樣子,倒像是已經給痛習慣了。不一會兒兩人走到拉斯格賴的街道上,家明也大概知道了,塞繆爾·哈桑的小基地雖然距離這邊頗遠,不過拉斯格賴這個小城鎮基本是在他的控制之下,她說那基地裡三百多人,倒也不知道是不是準確。

       拉斯格賴不大,聚居區主要只有兩條街道,店舖也不多,家明一個中國人,看起來像是單獨走在這裡,這向來是比較奇怪的事情,由於一部分人注視的目光,那黑小瘦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領著家明,家明也理解這點,兩人的相隔稍稍有些遠。注意到前方有輛小卡車停在路邊時,前方的姑娘繞向了另外一條街。

       走出好遠,稍稍離開拉斯格賴了,那黑姑娘才敢過來說話,家明問起那小卡車的事情,她低頭說道:「那就是塞繆爾的士兵……」

       明點了點頭,恍然大悟。

       又走出一段,家明讓她在那僻靜道路邊等著:「我肚子餓了,要去買點早餐吃,放心,我帶了錢,也懂說這邊的話。」他如此說著,返回拉斯格賴。

       二十分鐘後,那輛匡當匡當聲音很大的小卡車揚塵而來,躲在樹後的黑姑娘更加小心地朝樹後隱匿了一下——實際上當兵的也不會忽然把她當成敵人,這不過是畏懼起來的下意識舉動而已。然而小卡車就在路邊停下了,好半晌沒有動靜,她探出頭去看時,才發現那車門開著,由中國來的那個男人坐在駕駛座上,也沒有看這邊,只是輕輕地揮了揮手。

       她看看周圍,然後小跑一陣爬上去了。

       「把門關上。」家明說著,待她關上了門,又道,「嘴張開。」手中拿出一把醫用的鑷子來。

       他之前返回拉斯格賴,走進城鎮中唯一的一家小診所砸了一張大面額的美元,買了簡單的醫療用具和幾顆止痛片。不久之後,卡車裡傳出「啊」的一聲喊叫聲。

       家明幫她拔掉蛀牙,然後遞給她止痛片和買來的一塊餅,開動了小卡車。

       這黑小瘦的忍耐力頗強,雖然是這樣簡單的拔掉了牙齒,看見有吃的東西,還是在車裡嚼得狼吞虎嚥的。吃完東西,她才反應過來,有些遲疑的說話。

       「車……怎麼會有車的。」

       家明偏了偏頭,不想解釋這個,友好協商未果,自然是這時的拉斯格賴街道上多被人發現了幾具屍體唄。

       黑小瘦能夠坐車的機會大概不多,以前或許根本沒有過,坐在副駕駛座上時而新奇時而忐忑。

       「中國是很好的國家嗎?」

       「嗯?」

       「老師以前說過的,他過來,教我們讀書,教我們東西……那時候還有其他的人過來的,過來幫我們……可是後來老師死了,其他人也不來了,紅十字會也不來了……很多人去當海盜了,沒有人來幫我們,那些軍閥就知道打仗,越沒人來就越要當海盜,要越打仗,可越打也沒人來,海盜越多就越沒人來,老師說,索馬裡就變成這樣了……」

       黑小瘦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過得許久,家明方才說道:「中國現在是不錯的國家了,不過以前也有差不多的時候的。」

       「你們中國……是怎麼變好的呢?」

       「我也不清楚啊,不過,大概是因為……那時候有人開始跟你想差不多的事情了,而且也哭出來了吧……」

       「……索馬裡也會變成很好的國家的。」

       過了好久,黑姑娘說出這句話。家明沒有回答。

       道路曲折顛簸,卡車沒辦法開得很快,不過上午八點多鐘的時候,遠遠的還是已經看到了黑姑娘所說的那個基地輪廓。家明將小卡車開進旁邊的樹林裡。

       「沒辦法送你回去了,現在呆在這裡很危險,可以自己走回去嗎?」

       家明指著過來的路說道,不過黑小瘦這次表現得很堅決,拉著家明不許他去,反正說真的會死的,裡面的人有槍有炮,或許還不止三百多,家明也懶得多說,直接將她推開了,走出幾步,回過頭冷漠地望了她一眼:「你怎麼知道是三百多?你有數過嗎?」

       「我、我……」

       「三百多個人的確比較難數。」家明點點頭,「你下次過來的話,應該好數很多。」

       他說完話,朝著那座基地走過去了。片刻之後,消失在了視野盡頭。

       塞繆爾基地是個專業素質還不錯的軍事基地。

       雖然在外界看來索馬裡是個相當貧窮落後的地方,這些年來,各國的艦隊、軍隊也在不遺餘力地封鎖這間廉價的海盜加工廠,但既然是二零一三年了,只要是有途徑接觸到國際層面的人,都未必是什麼不開化的黑猴子。

       遠遠看去,這個基地大概三百到五百人的規模,有鐵絲網織成的圍牆和瞭望的塔樓,軍事基地大概分成三個主要部分,防守最嚴密的大概是塞繆爾·哈桑的家庭與高層、親信居住的別墅,甚至還有一個充作遊泳池的小池塘,另一側有一棟黑色的儼如城堡般的建築,高是四層左右,外牆堅固,估計炸彈也炸不塌的,這應該是基地的主體。圍繞這城堡側面還有一小片簡單的房屋,看來倒是整齊,應該是人在那城堡裡住不下之後安置的居住點,另外也有簡單的運動場所,集合用的廣場,附近豎立了槍靶,各種各樣的車輛停在營地東南的一片區域。

       這裡的士兵有相對整齊的軍裝,說明已經算得上是正規的軍隊而不是聚集的海盜了。塞繆爾·哈桑這個人應該是索馬裡人中相對有見識的那一類,之前參加過拉漢文抵抗軍,後來大概覺得跟別人干沒前途,或者是不看好抵抗軍的前途,有了積累之後乾脆自己幹了,如果不是相對出色的人,也不可能看準也門內亂的時機趁機打通了一條往沙特阿拉伯的線路,不管幹什麼買賣,那邊相對於索馬裡,就富裕程度來說根本是世界的兩極,總是有賺無賠的。

       上輩子家明在中東或者索馬裡這一片並沒有做什麼大的任務,實際上往歐洲過去就是跟幽暗天琴做對了,中東跟這一片常年戰亂,想要殺人,哪裡沒有亡命之徒可找,專業的殺手反倒不吃香。在相對穩定的地方,做這種事情專業是首要的,在發生戰爭的混亂區域,當亡命之徒最重要的其實是運氣。

       家明過來之後,由於一系列的事件,世界的局勢已經改變不少,但看來這邊的事情還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如果不是家明過來,塞繆爾的這條線恐怕要到好幾年之後才會引起別人的重視,他或許會變成索馬裡相當有影響力的軍閥之一,關係多路子廣,什麼賺錢的事情都做,最重要的是他專接針對亞洲人的生意,這方面相當熟練,最後才會因為過於貪婪被人幹掉。這也是為什麼納塔麗那邊至今還不是很清楚他是通過也門線路綁人的原因。

       以家明如今的層次來說,要滲入這樣的軍事基地方法很多,但沒有一條是不需要時間的,只要有調查的時間,就算美國白宮、五角大樓或者什麼秘密的核武基地,他都有把握來來去去了,但就目前的情況,他並沒有多少耽擱和調查的時間。

       沒有時間準備的話,這種地方,終究還是會出問題。

       想要無聲無息偷偷摸摸地潛進去,找到關押淘淘和允傑的地點,再無聲無息地帶著人出來,這種計劃是不靠譜的,但若只是單純要進去逛逛,問題還是不大。他圍繞著這基地的遠處轉了一圈,大概花了一個半小時左右進行觀察,時間到上午十點,夏日的太陽升起很高了。家明瞇著眼睛擡頭看了看日光,視野一側,兩名看起來不像是在巡邏的士兵朝這邊過來,家明轉身走了過去。

       十點四十,家明走進軍營裡那黑色的「城堡」之中,觀察著周圍的事物。這棟四層的堡壘式建築最主要的還是用於這裡軍人的安置之用,大部分都是軍人的宿舍,內裡看起來通體簡直像是由堅固的黑石築成,牆很厚,軍營裡也不會有什麼好東西,各種嘈雜的聲響,透光度倒還不錯,窗戶自然都是沒有玻璃的,四面透光,也透風,在這樣的夏天,倒是顯得涼快。

       索馬裡的人種基本都是黑人,軍人自然也是,家明的裝扮並不精細,雖然深諳如何不被人注意的要點,但實際上也很難說能在這樣的環境下遊走多久。他只是盡量安靜地穿行,不去太過敏感的地方,前方走廊過來的人一多,他便自然而然地找地方隱匿起來。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尋找著某些需要的線索和訊號。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中午,這些軍人們分批次的陸續用餐,一直到下午一點二十,家明終於找到了需要的訊號。

       看起來像是軍隊高層的,額頭有紅疤的人。

       家明跟隨著他在這棟樓裡穿行了大概十五分鐘,遠遠看著他與各人打招呼,互相問候寒暄,從隱約傳來的稱呼和笑聲中歸納著需要的信息,隨後終於能夠確定,這個人的確是今天才從沙特阿拉伯回來,將任務目標帶會了這裡,他的名字就叫克蘭·埃弗爾,並且跟在他身邊一名身材壯碩的黑人,也跟那幾名沙特黑幫分子的描述相似。

       信息終於一條條的扣死了。

       雖然自己是一路緊跟著過來,在也門伊爾蓋附近的海灘,也確認了一次這幾名綁匪的確是走在他的前面,但到了這裡,他也必須確認好這些人沒有被什麼事情給耽擱了才行,否則他在這邊發飆,孩子還在路上,那事情可就糗大了。

       克蘭·埃弗爾等人走進三樓的一間房間。

       這大概是作為士兵休息和鍛煉場所的一間大房間,要說各種鍛煉器械當然也沒什麼特別好的,舉重啊,打沙包之類的東西還是有,此時房間裡一共十多個人,脫了衣服,赤膊上身,一個個形容剽悍,窗戶那邊有風吹進來,異常涼爽,可以看見外面很遠的風景,這些人大抵是坐在周圍休閒,擦拭槍支,耍弄軍刀,或者跟人吹牛,炫耀自己身上的疤痕之類,克蘭顯然是名人,進去之後站在中間拿了兩把尼泊爾的廓爾喀軍刀在那兒擺姿勢,也不知道是跟人說些什麼,身體靈活晃動著,顯然在格鬥方面是個好手。

       家明站在門口看了他幾秒鐘,那克蘭·埃弗爾也回過頭來,口中還是在跟旁邊的人說話,隨後家明走進房間,摘掉了帽子:「克蘭·埃弗爾?」

       「你跟了我很久了,你是誰?新來的?」

       「只是先確認一下你的身份。」家明淡淡地說了一句,他的東方人樣貌顯然已經引起了眾人的警惕,但這裡不僅僅是手槍,有人甚至端著衝鋒鎗,一時間還沒有直接端槍對他指過來。家明放在帽子,順手拿起了一名正在擦槍的壯碩黑人身邊的軍刀,那黑人瞪著他,不過家明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只是左手拿著那把刀子,右手手指彈了彈鋒口,朝克蘭走過去了。

       接下來的意圖,已經是溢於言表了。

       克蘭雙手提刀,甚至有些荒謬地笑了起來——雖然還不明白這個東方面孔的傢夥是哪裡來的。其餘人「喔」的來了興趣,有的人鼓起掌來。

       克蘭的身高大概是一米九左右,也算是久經考驗心狠手辣的亡命徒了,兩把彎曲的軍刀長達四十多公分,而這個東方人不過一米七幾,身體看起來不是很壯碩,平平凡凡的像個欠欺負的老實人,手上的刀子刀鋒不過二十多厘米,雖然是軍刀,也能看成是一把匕首,旁邊十幾個人環伺,各種槍械,誰覺得他能玩出什麼花樣來。這時候看他一副找克蘭尋仇的樣子,都是看戲的心情。

       家明一路走過去,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他手指觸摸著刀鋒,目光也淡淡的垂下來,並不是在看著克蘭,而是看著手上的刀子。克蘭甩動了手中的雙刀,擺出一個防禦的姿態,他並沒有輕敵,兩人距離靠近,刀光閃過來,家明擡起了目光。

       軍刀換到右手,迎著對方劃來的鋒芒,他舉起了手。

       噗噗噗噗嘩嘩嘩嘩嘩嘩嘩嘩——

       轉眼之間響起的聲音,並不是金屬的撞擊聲,刀鋒入肉,劈斷了骨頭,劈散了血肉。這一瞬間,家明直接劈出了十多刀,被斬裂的痕跡從那克蘭的頭部一直延伸下去,縱橫交錯,刀痕深達十多厘米,臉上縱橫的兩道豁口幾乎將頭骨都完全斬裂,然後延伸往頸部、肩膀、雙手、胸口、小腹,這區區一秒多鐘的時間之後,克蘭的雙手掉在地上,右手甚至已經變作了三截,他的肚子已經像是被劈爛的足球,鮮血、內臟嘩啦啦的朝地下洩去。

       整個人,就這樣被拆掉了。

       那屍體觸目驚心地倒向地面,一幫人還在驚愕當中,有的人已經開始將槍舉起來,口中喊出了話語。

       家明提著匕首,望向窗外的遠方,風吹過來,日光變得更加濃烈刺眼了。

       黑黑小小瘦瘦的姑娘依舊在軍營的遠處遊蕩,捧著她的手機。

       雖然那個人說了讓她離開,但她的心裡還是擔心,其實她都已經絕望了,一個人說要去找三百多人的麻煩,而且還是直接過去的,結果會是怎麼樣,有什麼好想的。

       她知道不久之後就會響起槍聲,事實上她幾乎從一開始就能預見結局了,只是心中還有小小的希望讓她停留在這裡。她其實就是個平凡普通的姑娘,以前老師過來教她們上學,她很崇拜老師,後來老師被殺之前,她隱約知道老師並不是個簡簡單單的老師,他在做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雖然她一直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可是通過老師教課時說的一些東西,她覺得,老師一定是在拯救索馬裡。

       老師被抓捕、被擊斃的時候她在那附近,最後拿到了老師的手機,這是老師臨死前托她保管的,她覺得老師是一個想要拯救索馬裡的很偉大的組織的一員,然後覺得自己也是了,因為她以前聽老師說過這方面的故事。可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聯絡一直沒有來。她一直偷偷摸摸又小心翼翼地保管著手機,沒有充電器,偷偷的想要充到電,真的很辛苦,有一次差點被當成小偷抓住打死了,可希望還是有的。

       終於手機還是響起來了,她想著或許是來了老師那樣的人,覺得自己肩負使命,雖然那個人終究沒有承認他是為了拯救索馬裡而過來的,不過他是來找塞繆爾這種壞人麻煩的,那其實也是一樣了。

       可是找麻煩也要有技巧啊,也不是一個人去的啊。她對這方面無法理解,上午對方離開之後,她在附近遊蕩,這種舉動很危險,可她也想遠遠看到一些事情,但那邊一直沒有動靜。過了十點也沒有,到了中午也沒有,她心中想著,也許那個人是騙自己的,或許他真是來找軍閥做生意或者合作使命的,總之,老師在做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呢,她其實是不能清楚知道的,或許老師也不是為了拯救索馬裡呢,哪怕僅僅拯救拉斯格賴。

       於是她被這種情緒困擾著,猜測著那是好人還是壞人。然而到了下午一點多接近兩點的時候,槍聲忽然從那片基地裡傳過來了,不久之後,甚至還有轟隆隆的爆炸聲。

       她瞪大了眼睛往那邊看,同時放下心也又擔心起來。那只是一個人,他真的跑去找塞繆爾的麻煩了,真的動手了可是她不知道槍聲什麼時候會停下來,她就這樣聽著,心中開始害怕槍聲會忽然就停下來。

       因為那是一個軍營的軍人啊,幾百人打一個人,槍聲總會停的,一旦停了……

       五分鐘過去了,槍聲沒有停。

       十分鐘過去了,槍聲沒有停。

       槍聲和混亂的聲音一直在響著,一直響一直響一直響……

       明媚的日光下,這是整個塞繆爾基地最為詭異的一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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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9:12

第十章 突如其來的綁架

       走進房間,瑪麗蓮正坐在窗邊看書,她也是穿一身黑色的袍子,帶著面紗,袍子緊貼著身體,依舊能勾勒出她坐在那兒時體態的曲線,見家明進來,她伸手取下面紗,向他露出了一個笑容:「我聽說你來了。」

       「嗯。」

       家明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沙特建築的窗戶不大,外面雨停了,光芒透進來,兩人安安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瑪麗蓮微笑起來。

       「我剛才在想,有一天我老了,你從房間門口走進來,我取下面紗的時候,會覺得很滿足……」

       「這不是跟寫詩一樣了嗎……」家明喃喃念叨一句,「那時候我也老了。」

       「沒有啊,你還會很年輕。」瑪麗蓮望著他。

       「一起老也沒什麼的。」

       對於家明來說,最近見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常常會有些特殊的感覺。他今年三十二歲,瑪麗蓮四十六了,一般來說,西方女性年輕時性感,但相對於東方的女性顯老得快,雅涵今年四十歲,看起來與當初跟家明重逢時的模樣也沒什麼變化——當然她當老師那會兒,被家明摧殘得叫「家明哥哥」那會兒就比較幼稚——雅涵小媽也不怎麼顯老。

       西方的女性過了四十多歲就會變化得比較快,但瑪麗蓮這些年過的日子相當安靜,她以前就是心性類似東方女人的奇怪傢夥,這些年開著家小店,過著非常簡單的生活,某些方面幾近無慾無求。家明甚至覺得,時光的痕跡在某個時候自這個曾經如同菟絲子一般柔弱的女人身上褪去了,她被時間停留在了某個階段上,漸漸的就不再變化。她如今依舊保持著性感與美麗,身體的曲線依舊細緻,不過畢竟也是四十六歲了,或許過幾年她還是會不可避免的開始變老,但家明知道自己仍舊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或許已經在某個時刻,真正找到了自己的人生。

       如果這個成就有自己的一部分功勞,家明覺得自己會與有榮焉。

       家明把自己的感覺說了出來,瑪麗蓮笑起來:「我只知道過得很充實,雖然你不常過來,不過……當然是因為你。」

       「喔,太好了。」

       「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到現在,其實也沒有什麼變化,你才是那個神奇的人……」

       「呃,那可是十八年前了啊。」家明笑著比劃了一下,「那時我才十四歲呢……」

       想起這個,不禁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九五年的江海城郊,他開了一槍,時間將某種因果帶到了這裡。九五年時順手救下的那個美國淑女,算是他這段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有些事情做得草率,也說不上愛情什麼的,如今看來,倒是有了某種象徵性的意味。他如此想了一會兒,將手伸向瑪麗蓮的臉頰,瑪麗蓮輕聲笑起來: 「都已經老了……」

       「我覺得還沒有……你可以反抗一下的……」

       他將自稱老了的女人抱了起來,放到了一邊的床上,不久之後,咕噥出聲:「不是已經很濕了嗎……還說老了……」看來在某些方面,到也不是那麼清心寡慾的……

       瑪麗蓮皺著眉頭笑起來:「見到你就是這樣的。」

       與瑪麗蓮之間的相處方式,或許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看起來從來都有些畸形,對於兩人來說已經習慣了,縱然如今已經不需要以這樣的方式去證明些什麼。瑪麗蓮已經找到了能夠在心中相濡以沫的那個人,那個人當然是家明,或許又不完全是,縱然有一天真的老了,家明也會陪著她,無論心裡的家明或是現實裡的。

       「啊,已經十八年了啊……」

       想起初見時那個慌張的女人,想要自殺的女人,之後向著僅有十四歲的小男孩獻出了身體的女人,後來尋找著幸福的女人,誤會他跟海蒂的事情後變得絕望的女人,在悔恨中哭泣的女人……時間的的確確已經滑過去十八年的光陰了。

       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從床上坐起來時,他伸手拉開了毯子,朝著床上那具身體上輕輕印下了一個吻。

       「……嗨,瑪麗蓮。」

       「嗯……」

       房間裡安靜下來,片刻之後,他說道。

       「沒什麼……好好睡……」

       雨已經停了,陽光漸漸的露出來,老爸中午的時候沒有回來,太卑鄙了,居然一個人跑出去玩。

       雖然心裡知道老爸出去未必是為了到哪裡玩,恐怕是有自己的事情,不過為了抨擊起來佔大義名分,姑且還是這麼認為吧。

       下午…多,傻傑同學已經開始對酒店裡的設施感到了厭倦。沙特真是個無聊的國家,酒店裡居然連一個娛樂室都沒有,媽媽跟沙沙阿姨、薰姨她們都各有自己的樂趣 ——女人也真是,就是聊天八卦也能過好每一天。當然他也不是對老媽她們有什麼意見啦,只不過時間過得真是很無趣,如今能夠贊同他且能與他成為盟友的,整個酒店裡大約有一人之多——那就是他身邊的黑淘同學。

       「嗚,好無聊……早知道就把小P帶來了,我新下載的遊戲還沒玩呢……」

       姐弟兩雖然平時打打鬧鬧,但性格上其實還蠻相近了,並且在私人恩怨之外的事情上,都是同仇敵愾,一致對外,頗有共同語言,允傑在學校裡跟人吵架,淘淘還過去幫過忙。當然啦,幫完忙之後沒外人了,那又是嘴炮不停,賬還是要算的。

       兩個人的矛盾若要究其根由,大抵都是因為彼此同父異母的緣故,一如電視小說裡原配的孩子總是跟後母的孩子對不上眼,不過偏偏兩人又對對方的母親沒有什麼惡感,以至於常常因為一家人的關係被揪在一起,分也分不開,可謂孽緣。這時候兩人逗弄了一會兒允婷,淘淘坐在一邊也覺得無聊起來,允傑白她一眼:「白癡,你小P裡下了那些什麼偶像電影之類的,這個國家是帶不進來的。」

       「是啊。」淘淘這時沒有吵架的心情,暫時拿出作為姐姐的寬宏大量來,歎了口氣,「聽說這裡的飛機上放美國大片,女人全都給塗黑的,真傻……」

       「你說老爸跑哪去了?」

       「我怎麼知道……本來說下雨不能出去,現在雨停啦……可惜外面也沒有什麼好玩的……」

       「你又知道沒有好玩的了」

       「坐在車上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啊,而且就算有幾個賣紀念品的店,跟酒店裡的紀念品專賣店不都是一樣的嗎?」

       「不過我看到外面有賣骷髏頭。」

       「肯定是你眼花了。」

       允傑翻個白眼,過了一會兒,又道:「你說那兩個小胖跑哪去了?他們老爸老媽今天有事呢。」

       「沒見到啊,不過他們公司有什麼代表跟過來,可能讓那幫手下帶著他們去玩的。」

       「雅涵阿姨的公司也有代表跟著……」

       「人家可是過來談生意的。而且……你想讓他們帶我們出去玩嗎?」

       彷彿陡然間被刺倒了某個地方,允傑一個激靈,瞪著淘淘:「我我我……我就是隨口說說,這只是聯想聯想你看,他們家有代表,你家也有……單純的聯想」

       「你不用跟我解釋。」淘淘做孤傲狀。

       「哼,被人帶著出去玩,你還小麼我才不用呢,你在這裡一個人坐著吧,我決定出去轉轉。」

       「你瘋啦?」

       「就在這附近轉轉有什麼關係不過你不行,你是女人,出去跟人說話就是通姦嘿嘿,會被警察查的。」

       「嘁,你激我……反正我不去。」淘淘一眼就看穿對方的企圖,片刻後又露出笑容,「你也不許去,你敢去看我不告訴靜姨抓你回來」

       「你怎麼這樣最毒婦人心……」

       「沒錯,你咬我啊。」淘淘一挑眉,黑紗之後露出一個在她這樣的年紀顯得異常嫵媚的笑容。

       「算了,我不敢。」

       允傑吸了一口氣,一屁股坐下。淘淘卻陡然間站了起來。

       「哼,你想幹嘛……」

       「我不敢才怪。」他張牙舞爪地朝姐姐撲了過去,兩人廝打成一團……

       不久之後,酒店一樓大廳,兩顆腦袋探出廊道轉角往大門那邊望。

       「怎麼樣,沒看見靜姨沙沙阿姨她們吧。」淘淘整理著自己的黑袍與面紗,隨後拉拉允傑的衣服,「怎麼樣,沒問題了吧?」

       允傑上下打量她一陣:「本來就沒問題,戴了面紗就行了,你這麼緊張幹嘛,要鎮定」他說完話,很氣派地一拉衣角,轉身砰地撞在前面沒看清的牆上,捂著腦袋蹲了下來。

       「噗——」

       「不許笑」

       「好的,我不笑。」淘淘這次很給面子地忍住了笑,擡了擡頭,「走吧。」

       隨後,兩個孩子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酒店大門,一直走出了酒店前方的小廣場,才在路口停下來。

       「沒什麼嘛。」

       「挺有趣的,我想看看那些很凶殘的宗教警察長什麼樣子,昨天出去的時候有沙特人在,還是個什麼官,我都不好問……你說那邊那個是不是?」

       「白癡,你真想被抓起來啊」

       「有什麼關係,你就是膽小,我們身上帶著東方叔叔發的證件呢,遇上警察什麼的就給他看,什麼事情都沒有的,迷路了也能找回來,而且其實這邊治安很好的,就是警察凶殘……哎,你看那個店好像不錯,我們過去看看吧。嗯,最多只玩一個小時就回去。」

       中午在賽米爾莊園吃了午餐,下午從莊園出來,往酒店這邊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四點了。雨後空氣愈發濕潤,街道上一灘灘的水漬。沙特對於汽車肇事的處罰很重,但街道上本地人的車行依舊很快,在鄰近酒店的街角,他稍稍停了一下,眼角似乎見到前方街道邊一輛越野車的另一側有幾道人影閃動激烈,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片刻之後,那越野車關門開走了。

       一路回到酒店,眼看天已放晴,決定帶著淘淘允傑出去逛一會兒,看看這附近的風景,不過找了一會兒,才發現兩個人都不見了,問了問靈靜雅涵,隨後又問了問在房間裡陪著允婷玩的薰,都搖搖頭說不清楚。

       「…多的時候看他們在那裡鬼鬼祟祟地商量什麼呢……」

       「又搞什麼……」家明無奈地撇了撇嘴,一路去到酒店的監控室,薰也跟了上來。這酒店本身有許多中國人的股份,家明態度又強硬,那邊讓他看了一下監控,這才發現兩個孩子偷偷跑出去玩了。家明愣了愣,心中這才升起不好的感覺。

       「怎麼了啊?」薰在後面問道。

       「沒事,我好像看見……」家明想了一會兒,回憶著在街角看見的那輛越野車,隨後才陡然皺了皺眉,「可能被綁架了……」

       「什麼?」

       「我出去看看」

       家明轉身往外走,薰也連忙跟了上來:「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還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如果真有事,你在這裡看著靈靜她們,如果只是綁架,問題應該不大,最好是沒事……我還真不知道現在還有誰老在惦記我的……」

       「那我通知東方路。」

       「可以通知一聲,不過不用讓他走外交途徑解決,到時候那些亂七八糟的警察參與進來,就怕會撕票,幽暗天琴在這邊觸手比較多,我會通知納塔麗她們。」他想了想,「嗯,讓靈靜她們不用擔心。」

       「嗯。」

       一路走出酒店大門,家明撥通了納塔麗那邊的電話:「出了點事,替我用艾卜哈市內的監控系統搜索一輛二零一二款的路虎攬勝,車牌號的三個字母應該是KSF,其餘的被擋住了,車輛特徵是……」

       他說完這些,那邊詢問一下發生了什麼事。

       「淘淘跟允傑可能被人綁架了。」

       「不至於啊,沙特這方面治安還是不錯啊。」納塔麗想了想,「除非有預謀的?還有什麼應該比較恨你的人沒死掉嗎?」

       家明想了想:「莊·阿米爾?日本那邊傷了元氣,而且這麼多年了,應該不會忽然對我動手才對……」

       「美國裴羅嘉……他們如果要動手應該不會把主場選在沙特啊……這方面我會幫你調查。」

       「謝了。」

       一路走到方纔的街口,家明看著周圍的環境,回憶著先前瞥見的那一幕,隨後,便在不遠處的一灘水漬裡發現了一塊面紗,他撿起來看看,面紗上只有小小的花紋,依稀是昨天靈靜給淘淘買的那一塊,當時他沒有仔細看。

       沒錯了,如果是綁架,男孩子的樣貌一目瞭然,女孩子就得把蒙面的紗巾扯掉確認才行,而既然有確認樣貌這一條,那就證明不是隨機的綁架旅遊者索取錢財,而的的確確是有目的的綁架行為。

       他自恢復記憶之後與靈靜等人重逢,消化了由鳳凰帶來的多種異能之後,已然淡出了黑暗世界好多年,但真要說實力,除了那兩個自然進化者與簡素言之外,已經稱得上是世界最巔峰,這麼多年的平和無事,倒是想不到,如今竟又有人盯上他了。

       他在這邊的街角推倒著這次有可能來的敵人,事情的性質,並沒有發現,就在遠處的另一個接口,兩道小小的身影從一個店舖裡出來,橫過了馬路,又興沖沖地跑到另一個店舖裡去了。

       十分鐘後,納塔麗那邊打來電話:「找到了,他們目前正在城郊的一條街上,名字是……嗯,我的人正在視頻那邊監控,車還在開,別掛電話,我引導你過去……」

       二零一三年七月七日下午五點,距離淘淘與允傑被綁架一個小時,開著車的家明看見了正在前方路上行駛的路虎越野車,車裡的電話傳來納塔麗的聲音。

       「我在視頻上也看到你的車了,不過他們行駛的路線看來不像是孩子還在車上的風格。」

       家明點點頭:「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夠離開艾卜哈好遠了,孩子肯定被轉移了,他們有恃無恐,看來是本地的黑幫。」他一踩油門,跟了上去,手機裡納塔麗說道:「告訴我他們的身份證號,我就能查到他們的背景。」

       小車呼嘯而過,衝過了路虎的側面,隨後在道路前方嘩的打橫,小車漂移摩擦,看起來就像是飛出去一樣,巨大的響聲中,地面上由於之前下雨留下的水漬嘩然飛濺。路虎裡的人猛踩剎車,兩輛車幾乎是同時停下來,之前因為打電話,家明已經扔掉了阻擋聽力的頭巾,這時候伸手就撕掉了身上阻礙行動的阿拉伯長袍,露出裡面的休閒裝,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同一時刻,那輛路虎的車門也已經開了,裡面穿著白袍紅頭巾的阿拉伯男子罵著衝了下來,司機是首先衝下來的,手上甚至提了一把相當剽悍的砍刀,另外三人隨後陸續下來,有人揉著額頭,顯然忽然的剎車慣性令他們撞了一下不太好受。那提著砍刀的司機還沒走出兩步,家明已經臉色陰沈地逼近過來,然後他手中的刀忽然就沒了。

       看起來是家明順手就接過了他手中的刀,他還在錯愕當中,家明已經一巴掌打了過來,啪的一聲響起在他的臉上,頓時這人的身體像是被腦袋拉著飛出了好幾米遠,鮮血像是番茄醬一樣的在空中亂甩,其餘三人頓時反應過來,俯身進車裡拿槍,位於司機這邊後座的那人提著一把衝鋒鎗才剛擡起頭,他的手也直接消失了,手腕連同槍支飛起在天空中。

       神經沒能將痛感及時地傳回腦海裡,這人站在那兒還在發愣,身邊的車輛轟然巨響,卻是他前方的家明將車身撞了一下,車輛朝另一側位移了半米的距離,那邊拿槍的兩個人被一齊撞飛。

       雨後濕潤的城市、道路,自雲層後散開的陽光,倒在地上的人,斷了手的人,位移後還在不斷震動的車輛,終於掉落地上的斷臂與衝鋒鎗。持刀的東方男子輕輕偏了偏頭,隨後聽見痛苦的慘叫聲響了起來。

       道路兩頭不多的行人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片刻後四散奔逃起來。

       家明順手撕開了前方斷手人的袍子,隨後又繞著小車,從他們幾人身上找出錢包證件等東西,在路虎裡外稍稍翻找了一下,拿著幾個人的證件在車上敲了敲,聲音輕柔低沈,說的是沙特語。

       「你們沙特阿拉伯有個好處,出門常常不忘帶證件,現在好了,你們全家都要死光光了。所以呢……告訴我,你們剛才幹了些什麼?」

       整個過程的發展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幾個人都懵了,其中一個人這才反應過來:「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誰肯說,誰就不用死,來吧,我的耐心有限……你們剛才綁架了兩個孩子,對不對?」

       斷了手的那人跪在地上嚎叫,被扇了一個耳光的那人耳朵、鼻孔、嘴巴裡都在留血,估計還根本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那被車身撞飛的兩人還能保持清醒,其中一人看來比較脆弱,幾乎要哭出來了:「是、是是是……是的,你……你是他們的……」

       「你不錯。」家明在這邊伸手指了指回答的男子,然後點了點其餘三人,「你、你,還有你,沒用了」話說完,他就直接一刀劈了下去,那捧著斷手還在嚎叫的傢夥聲音噶然而至,腦袋像是西瓜一樣的被劈開了。屍體倒在地下,他提著刀沒有絲毫停留地繞過小車。

       沙特這邊槍支管制不嚴,許多宗教團體例如宗教警察們都有自己的武器,不過這幫人既然承認綁架,那邊是混黑道的,宗教地區的黑幫極其凶殘,心理素質也不錯,如果給他們一段時間的心理建設,估計也真有硬漢在其中。但是誰受得了幾秒鐘內就被莫名其妙出來的一個瘋子莫名其妙如草芥般的判定生死,另外一個還算清醒的也嚷了起來:「我說,我也說,是別人指使我們的,是別人委託我們幹的」

       家明站在那裡深吸了一口氣,又是神經質地偏了偏頭,冷冷地看過去:「兩個小孩子,中國人,一男一女,一對姐弟?」

       「沒錯沒錯」

       這下子就已經是搶著答了,家明點點頭:「什麼人委託你們幹的?」

       「是幾個索馬裡來的人……」

       「很好,你們答得很好,氣氛再熱烈一點,SHOWTIME,搶答時間,盡情表現吧兩位……說說他們的樣貌特徵,越詳細越好,一個人想不到的另一個可以補充……」

       幾分鐘後,四具屍體倒在了路上,周圍安安靜靜的,四個人都已經死了,家明建起一塊撕破的白袍布片擦了擦砍刀刀柄,然後將砍刀扔掉了,從口袋裡拿出一直沒有掛斷的手機來。

       「雖然有點離譜,但應該不是騙人,不過索馬裡人為什麼會牽扯到這裡面來,這幫人你那邊有資料嗎?」

       「其中一個特徵比較明顯的剛才我們這邊有個情報員直接說出來了,如果真是索馬裡人,那個額頭有一塊紅疤的應該是克蘭·埃弗亞,比較出名的亡命之徒,國際通緝犯,他如今效力的人應該叫做塞繆爾·哈桑,這個人以前跟隨過拉漢文抵抗軍,後來離開了,現在算是一個小軍閥,在索馬裡的拉斯格賴和布蘭附近的地區有基地……」

       家明點了點頭:「綠黨。」

       「你知道他?」

       「如果是他就對了……」

       零八零九那幾年,索馬裡以海盜聞名於世,海盜生成最主要的原因,自然便是因為索馬裡國內一片混亂,軍閥割據,大部分亡命之徒以海盜為生存手段。但既然是亡命之徒,總是只要能吃飯的手段都會去想的,儘管這幾年來各個大國都派軍艦封鎖亞丁灣,但以索馬裡的地理位置,一些有辦法的人想要將觸手伸向國外,特別是富得流油的中東地區,不是什麼難以想像的事情。

       家明與塞繆爾·哈桑並沒有什麼仇怨——當然現在有了——不過上輩子卻正好知道這個人,他的確是打通了一條通往沙特的利益線。如果說有什麼人敢在幽暗天琴控制局面的沙特接下這樣的綁架任務,大概也就是到常年戰亂、幽暗天琴觸手不及的索馬裡找人了,國內或是附近幾個國家的組織,腦子稍微不秀逗的都不會敢接這樣的綁票單。

       「那現在的問題就是他想要幹嘛了……」

       「不,綠黨後面也有人,我跟他沒過節,他們也是接受委託的……現在的問題是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孩子到哪了……」

       「可能會從吉贊方向過紅海,然後經厄立特裡亞、吉布提到索馬裡?」

       「不是,綠黨打通的那條線是經也門過亞丁灣……」

       「也門?」

       「一一年開始也門內亂,塞繆爾就是因為這樣才打通聯繫沙特的這條線路的,應該是從伊爾蓋附近出海,我也不是很確定……」

       「你想追過去?」

       「現在也只能追了。」

       「那也好,也門內亂之後我們這邊的影響也有減弱,我會盡量派人看能不能跟蹤到這幫人,但最出色的幾個人不在那邊,我們不會試圖動手,避免失敗,這事情還是你自己最可靠。你如果是直接飛去索馬裡,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安排飛機。」

       綁架事件最怕的就是貿然出手後被人撕票,既然有家明在,那麼自然他出手才是最為保險的方法,家明點了點頭:「不,還是我一路跟過去。」

       說到這裡,手機裡響起警報的聲音,家明皺了皺眉:「快沒電了。我會聯絡你,這邊交給你了。」

       「哦,等等,我們的人剛剛查到,以前安排在索馬裡的人,有一條線應該還能用,我們正在聯繫,拉斯格賴附近有一處海灘,你記一下坐標……」

       不久之後,電池告罄,家明上了車,朝南方追蹤而去。

       二零一三年七月八日淩晨五點,也門伊爾蓋附近某處偏僻海灘,一棟坐落在海邊樹林中的陳舊別墅中亮著燈光,緩緩的響著音樂的聲音,別墅之中鮮血肆流,陳屍滿地,慘不忍睹。房屋中間的桌子上,家明坐在那兒,拆分和組裝著一個小型的手機充電器,不久之後接上電線,看著手機再度開機了。

       有幾個未接電話,其中一個顯示是納塔麗打過來的,其餘都是東方路,大概是已經知道發生的事情了,連續打了好幾個。

       於是家明決定先回東方路的電話,信號不太好,那邊沙沙響,好一會兒才有撥號鈴聲,東方路倒是立刻接通了,那邊看來也還沒睡覺,有些焦急的樣子。

       「喂,家明……」

       「喂,我現在在也門伊爾蓋,準備過去索馬裡……喂,能聽到嗎?」

       「很不清楚很不清楚信號怎麼……喂喂喂……家明你聽……喂……」

       「喂,信號很差,能聽到就聽到吧,我已經找到了允傑跟淘淘的消息,你幫我轉告薰……喂……好吧,告訴我有綁匪傳消息嗎……」

       「啊,那個沒有,不過允傑跟……喂——」

       說了一陣子,電話斷了線,不過主要的訊息估計東方路還是聽到了的,倒是不知道那邊在說些什麼,綁匪還沒有傳消息過來那倒是證明淘淘跟允傑還沒有直接的危險,恐怕要到了索馬裡之後才會正式露出意圖。倒是估計靈靜她們該著急了,真頭痛。

       不過沒關係,被綁架的孩子的確是從這裡過去索馬裡的,這邊既然確定了,那邊怎麼樣就問題不大了,因為聽起來東方路也沒有太緊急的事情,相信他也明白不用輕舉妄動的道理。又撥了一次號,信號依舊,說了兩句斷斷續續的又斷了,然後撥給納塔麗,就根本打不通,看來也門的信號覆蓋率很差,這大概也是因為他如今這手機是靈靜幫弄的,並不是什麼軍用系統的緣故。

       這些年日子過得太安逸,準備就有點不充足了,不過說起來,上號的時候不是說世界各地信號都很好麼。家明有些憊懶的看看手機,準備回去之後換一個。

       隨後起身,預備開船去索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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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8:51

第九章 艾卜哈

       對於性格上並不怎麼受拘束的家明來說,過來沙特旅遊的確是一件不怎麼有趣的事情,當然這僅僅是指旅遊這件事本身上。在他來說,真正自我的興趣只是性格中很小的一部分,如果真要問他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恐怕不管什麼地方都不如窩在家裡睡覺來得有趣,不僅僅是沙特或者有關英美的分別了。

       旅遊這種事情是東方婉組織的,每年都有一兩次,東方婉開心,靈靜沙沙雅涵開心,他其實便是覺得開心愜意的,薰的性格安靜,開不開心不在於旅遊上,不用考慮這個。

       不過說起來,沙特阿拉伯這個國家相對於中國來說,也的確是一個有著諸多忌諱或限制的地方,就算是旅遊,也未必能自由自在,作為信仰伊斯蘭教的國家——不,或許僅僅說信仰伊斯蘭教還是太膚淺了,這是全世界伊斯蘭教的發源地,聖城麥加的所在,伊斯蘭教的風俗深入到這個國家的每一個地方,深入到了每一個人的骨髓裡。

       這些嚴格的教義導致沙特這個國家不存在什麼輕鬆的娛樂場所,沒有電影院沒有酒吧,公共場所嚴禁飲酒,女人上街必須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如果是沙特本地的女人,恐怕一輩子都難跟家庭成員以外的男性說上幾句話,宗教警察對這方面相當敏感,跟陌生男人說話的本地女人都會被當成通姦論處,另外還有一大堆禮拜的習俗,與人來往的風俗習慣。

       當然,家明本身是個沒有信仰的人,對於宗教問題並沒有什麼歧視之類的看法,這些年沙特也發展了旅遊業,外國友人過來的話,限制自然也不會太嚴格,但那也只是相對而言。靈靜這些人過來,限制依舊有許多,想要在其它旅遊地一樣無憂無慮地度假基本是不可能的。當然,靈靜、雅涵她們倒也不像家明這麼膚淺。

       「到沙特來玩嘛,當然要體驗本地人的風俗習慣,感受一下沙特這邊的人是怎麼生活的,你要尊重人家的習俗。」

       這幫女人對於這種角色扮演似的體驗並沒有什麼牴觸,第二天便在酒店裡穿上黑袍,學著沙特女人把自己的身體和頭臉都給包起來,當然沙特女人是在黑面巾上挖兩個孔,只能看到眼睛,類似靈靜之類的女性旅遊者,就是蒙個黑紗保持一下神秘的美感也就夠了。小允婷這樣的年紀還不需要打扮,不過十二歲的淘淘就到了必須蒙上紗巾的時候了,一幫人在各個房間串門忙得不亦樂乎,淘淘挺高興的照鏡子,看自己僅僅露出的半張臉。

       「靜姨靜姨,如果在鼻孔上穿個環,然後戴條鏈子會不會很漂亮……」

       允傑就在一邊鄙視她:「白癡,串環的是印度人,因為他們崇拜牛,待會你到街上跟人打招呼說薩瓦迪卡試試看。」

       「傻傑薩瓦迪卡是泰國話。」

       「會說泰國話的印度女人又不是沒有……你沒有想像力。」

       很有想像力的傻傑在那邊跟小姑娘黑淘鬥嘴,家明在另一邊跟沙沙竊竊私語:「沙特這邊有個風俗很棒的,如果有人邀請我們過去吃飯,到他家裡之後就要表現出非常有好奇心的樣子,你對什麼好奇,人家就會把什麼東西送給你,譬如說你如果問現在是幾點鐘啦,對方就會把手錶取下來給你,反正沙特這邊請客是男女分開的,我們去吃頓飯,就可以把人家家裡全給搬空了……」

       沙沙忍住笑在那兒瞪他半天,忽然伸出兩根手指:「叉你眼睛」她以前在威尼斯幽暗天琴受過訓,說起沙特,這裡除了裝傻的家明恐怕就是她最明白了,只不過兩個人在家裡都不常談論這些而已。他們是隨著代表團過來,沙特這邊好客,自然也會提出邀約什麼的,不過昨晚家明就已經叮囑過東方婉,自己這幫人,就不參與這些事情了,讓她幫忙全部推掉。今天哪裡會有什麼請客吃飯,這時候也不過是家明在這裡瞎掰罷了。

       艾卜哈的確是沙特著名的旅遊地之一,這裡海拔較高,夏日雲霧瀰漫,溫度不高,以前曾經建有沙特王族避暑的宮殿,如今宮殿已經改建成了現代化的酒店。不過代表團一行並不在那邊下榻,他們如今住的是一家新開的現代化星級酒店,設施也是相當豪華。這些年來沙特陸續興建經濟城都有中國資本的進入,這家酒店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中國人的股份,因此代表團才敲定了在這裡入住。

       雖然過來的第二天艾卜哈仍舊在下雨,但只要有車,還是有許多可以去的地方,只不過沙特這邊對於拍照有嚴格限制,公共場合不能拍,不能拍人不能拍宗教建築軍事建築政府建築,如此種種,靈靜懶得麻煩,於是也就沒有帶照相機,而事實上倒也沒有真說的這麼嚴格,家明拿出手機替她們拍了些照片,也沒人真過來管什麼。

       這天跑去遊覽了諸如避暑宮殿之類的幾個固定旅遊點,基本也就是家明這幫人,由於東方婉、雅涵兩人放下生意問題隨著一塊去,官方那邊也派了一名官員隨行,倒是不存在什麼問題。靳姝萍跟她的一對兒女卻沒有來,她看起來是家庭主婦什麼的,其實還是挺忙的,這次過來似乎還是幫著丈夫忙一些什麼事情,神神秘秘的。

       家明等人在外面玩了一天,代表團則各有各的任務,這天晚上在酒店裡,家明路過休閒區的時候,倒是看見靈靜跟靳姝萍神神秘秘地在那邊說些什麼東西,大抵又是靳姝萍在跟靈靜灌輸些很厲害很厲害的經界秘聞之類的,家明聽了一會兒,如昨天一般無聊地笑起來。

       女人大抵都是有好奇心和炫耀心的動物,靈靜問起靳姝萍今天在幹嘛,靳姝萍便神神秘秘地繞了一大通。

       「……這些年吧,雖然中國有發展,但歐洲這邊積累太厚了,真要比起來,你把孩子送到歐洲留個學,看看要花多少錢就明白了。沙特雖然說是亞洲的國家,但就地理位置,以往的發展來說,更加接近於歐洲的經濟體,這些年有一個大家都不知道的隱藏經濟體,一直都是操控歐洲這邊的巨無霸,促成歐盟的建立有它的影子,沙特的石油貿易這個經濟組織也佔了很大一部分份額,如果說世界上還有誰能跟美國、中國這樣的經濟體抗衡,大概就是它了……」

       如果是一般人說起這樣的事情,靈靜大概得說這是玄幻小說什麼的,但靳姝萍如今地位不同,接觸到的東西也不同,更何況家明以前透露過一些東西,也讓她能零零碎碎地接受這些。家明說的她不喜歡聽,覺得把生活搞得不現實了,靳姝萍的八卦她聽得可高興了,托著下巴連連點頭,靳姝萍也說說得更加起勁。

       「不到一定的層次,根本接觸不到這樣的東西的,跟你說哦,好些的世界五百強,都是它控制的一部分,而且這個組織的領導人還是個女的呢,厲害吧……我們這次過來,不純粹是為了沙特的幾個合同了,最主要的還是因為跟那邊聯繫上了,商量一些有關新能源的事情,如果能牽上這根線,嘉宇就是真正的世界級大公司了……」

       黑暗世界的幾個大組織當中,幽暗天琴或許的確是在經濟上力量最強的地下操縱者,這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女皇的身份了。最初一代的幽暗天琴女皇本身就是自然進化者,她找到某種類似永生的法門,去世之後一代代的傳承,雖然說力量終究還是在減弱,但上千年的傳承,幾乎橫跨三分之一個人類文明歷史的積累。想起自然進化者,家明倒是不由得想起了謝寶樹,倒是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在弄些什麼樣的事情。不過不同於最初一代期待永生的女皇,他跟暮村廣樹這兩個只打算當普通人的自然進化者,估計倒是不會在人類文明進程上留下一道這麼鮮明的劃痕了。

       那邊竊竊私語的八卦了一陣子,家明聽得靈靜疑惑的聲音響起來:「呃,你說的不會是什麼……威斯敏斯特公爵……什麼納塔麗·安妮絲吧……」

       「啊,你聽說過這個名字?」

       「好像……好像聽說過啊……呵呵,哈哈……記不太清楚了,忘記在什麼地方聽見的了……」

       以前當然聽說過,要麼是家明那邊,要麼是沙沙那邊,不過這兩人輕描淡寫說過就算了,靳姝萍這一說,她也沒辦法把那個「好像」聽說過的名字跟這麼誇張的背景聯繫起來。

       家明聳了聳肩,轉身離開了。

       當天晚上靈靜騎在他身上掐他脖子:「說,那個什麼納塔麗,沙沙在歐洲時那麼照顧她的女人,真的是那麼厲害的人嗎?靳姝萍他們居然求著她辦事的樣子……」

       「咳咳……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的啊,本來是個很厲害的人,你老公我也很厲害啦。靳姝萍是找她辦事沒錯,不過納塔麗也不可能親自接待她,頂多有個代理人而已……」

       「呃,以前聽你跟沙沙說的時候我也知道她是很厲害的什麼組織領導人啦,不過沒想到她有這麼恐怖而已……我當時還想應該為了沙沙的事情找她道個謝呢……」

       「也沒有靳姝萍說得那麼誇張,真把人家當成什麼地下皇帝……暗地裡的操控是有的,但也沒有到非常嚴格的程度,那些大集團的高層恐怕都沒有多少人真知道納塔麗的存在呢。而且你常常接觸的小婉現在也很恐怖啊,資本家沒什麼,但紅色資本家,接觸軍工的,在這些外國人眼裡,恐怕她就跟什麼戰爭故事裡的大軍閥差不多呢……」

       「呃,接觸久了就沒感覺了……小婉有這麼厲害嗎……」

       「前些天有人叛國,被她下命令幹掉了……」

       靈靜躺在那兒苦惱了好一會兒:「你說那個什麼納塔麗還沒什麼,你說小婉……我反正覺得不現實,她今天跟我們一塊出去玩還跟我們挑挑揀揀地商量什麼首飾好看呢……」

       家明抱住她:「呵,騙你的……」

       靈靜倒也是笑起來:「隨便啦,反正……小婉是我的好朋友就行了……」

       第一天遊覽了酒店附近的一些固定項目,第二天卻是沒什麼事了,因為外面還在下雨,原本打算去艾卜哈附近的阿西爾國家公園遊覽的計劃決定再延一天。因為據說田嗣豪今天會跟納塔麗的代表碰面,明天靳姝萍就能空出時間來,到時候大家一塊過去,並且看起來,今天再下一陣,雨大概也就會停了。

       家明一早就出了門。

       橫豎靈靜她們一整天都得呆在酒店裡,他今天有個約會要去赴一下,出門的時候打扮得像個阿拉伯人,裹著白色的頭巾,穿著白色的袍子,當然,若是路人,大抵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個旅遊者的事實。

       雨並不大,其實從昨晚開始就有下一陣停一陣的趨勢,他拿了把傘撐著信步而行。沙特他其實也有過來的經驗,對於許多事情知根知底,總的來說,這裡並不像是外界宣傳的那樣好,出產黑色黃金的富庶之地,實際上這邊的人普遍比較懶,可能是因為生活寬裕的原因,好處是這裡的機場啊,什麼安檢啊,都非常寬鬆,帶著炸彈什麼的很方便。

       外國勞工在這裡的待遇與本地人的待遇非常不同,在阿拉伯國家中,這裡是最為保守的一片地區,生活限制多。在某些方面可以說普遍治安不錯,但其實在內裡,黑社會跟宗教聯繫起來之後,那就相當凶殘,當然這裡的黑社會搶奪的大都是例如水資源之類的利益,真惹上了其實相當麻煩,比香港三合會,日本雅庫扎什麼的更加難纏。

       當然,這些都只是他上輩子當殺手時的觀感,全以人好不好殺,當地人難不難纏,行動會不會順利為基準,到這時大概是沒什麼意義了,更何況納塔麗就是這裡的半個主人,如今也就不用再考慮這些。

       要去的地方距離酒店其實相隔不算很遠,步行大概是半個小時的樣子,相對於國內來說,沙特的街道上沒有人行道,當地人開車很快,各種車輛在路上飛馳而過,其中不乏相當名貴的跑車,家明甚至看到了田嗣豪跟靳姝萍乘坐的小車從路上駛過去,不過家明今天的打扮,只在車上看見恐怕是認不出他來。

       目的地所在的那段街道相對安靜,兩邊的綠化帶很漂亮,椰樹成排,清晨的小雨中甚至有一種肅穆之感,道路邊一大片伊斯蘭風格的莊園和建築,如果是非常熟悉這裡的當地人,大概會稱呼這裡做「阿卜杜拉·賽米爾莊園」,是個非常氣派又不知道目前由什麼人居住的神秘地方。

       門口站著兩名僕人,家明朝那邊走過去,沒有遞什麼請柬之類的,甚至也沒有說話,對方便已經將他迎了進去,穿過外層的走道,在裡面負責迎接的是一名穿黑袍戴面罩的阿拉伯女人,又是一段廊道,阿拉伯風格的庭院,小池塘,椰樹,進入偌大莊園最中央金碧輝煌的房間時,房間中央的兩個女人看起來正在做禮拜。

       都是黑袍黑紗的打扮,但並不像是本地女人裹得那樣完全嚴嚴實實,戴的是面紗而不是只留兩個孔的頭巾,其中一個女人跪坐在那兒,朝麥加的方向拜倒,頗有種莊嚴肅穆的感覺,另一個女人看來就有些不務正業,對禮拜也不是很上心的樣子,見家明進來,還打扮成這副德性,先是眨著眼睛看了看,隨後笑著舉起手,準備起身:「嗨。」

       明雙手合十,「薩瓦迪卡。」

       「薩……」那女人愣了愣,隨後陡然笑了出來,「薩你老媽啦……搞怪……」她笑著扯下了面紗,用來擦了擦眼睛,這個女人,便是如今幽暗天琴的掌權者之一,凱莉·佛尼姆。

       這邊還沒開始說話,背後已經傳來了飛快的腳步聲,一個清脆的嗓音喊著:「家——明」家明回過頭,一道穿著白色運動衫的充滿活力的身影已經飛快接近,這只其中一個廣為大眾所知的身份是歐洲歌壇天後珍妮特,本名海蒂的物體已經化作了炮彈,飛撲而來。

       「喂,等等……」

       呼的一下,海蒂衝進他的懷裡。

       無奈地伸出手,抄起她的腿彎,將這個身體懸空的美女變成公主抱的形式,海蒂攬著他的脖子,正準備對他的臉上印上一個吻,旁邊響起凱莉的聲音:「喔,你們很有趣嘛,算我一個怎麼樣?」

       「啊,凱莉姐……」

       又一道身影如同黑色炮彈般的衝撞而來,家明喊了一聲「喂」,隨後,三個人滾落一地,像是被打散的保齡球。

       片刻,海蒂從地毯上跪坐起來,雙手捂著額頭:「啊,我撞到頭了……」

       「知道你每年都會出去旅遊,不過這次怎麼跟經濟代表團一起過來……」

       「順路而已嘛,你也知道,東方路是這次的領隊人。」

       「對沙特感覺怎麼樣?」

       「下雨天其實蠻無聊的,我本來以為去利雅得,星期五可以去看殺頭。」(註:沙特阿拉伯仍舊保留有重罪斬首的刑罰,處刑日定在星期五,在首都利雅得,處刑地是大清真寺前的廣場,當然不是每個星期五都有,但除了斬首,還有對犯罪者的鞭笞之刑,對於偷盜者砍手砍腳,對通姦的——或許陌生男女聊天就算——會並列在廣場上讓人砸石頭,有時候會發生人被砸死的情況)

       「殺頭其實也蠻無聊的……你們來的是好日子,就算是在艾卜哈,下雨天也不是常常有的。」

       「聽說這次為了新能源什麼的過來的?」

       「新能源是他們做的事情,我只是過來度假。但說起來,照世界現在的情況,新能源也是迫在眉睫了,不過雖然是這樣,目前進展還不大。」

       「喔,這個我一竅不通……」

       這是家明與納塔麗閒聊的片段,兩人目前的定位算是朋友,每年其實都因為各種事情有過一兩次的見面,凱莉跟家明一直保持著網絡的聯繫,有時候有新鮮事情開個視頻,常常也能見到。

       海蒂這些年來更是常跑中國,作為歌手,大家自然當成她是想要開拓中國市場,不過英文歌在中國走勢不好,她還混不到類似歐美那樣的名氣,許多人將這當成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依舊這樣做著。她比家明小四歲半,二十八歲了,不過中美混血的血統令她看起來依舊清純,二十歲的模樣,不久之後,兩人坐在花園邊,海蒂說起最近又獲獎啦,像是拿著獎狀跟老爸炫耀的乖巧女兒一般。

       「其實沙特這邊很無聊啊,出個門都要把自己給包起來,而且沒什麼可玩的地方……對了,我最近學了個魔術……」

       「可不可以去找你啊……不過估計我去酒店找你的話,別人會感覺很奇怪吧……等到我九月份去中國,你要陪我玩一天好不好。」

       「對了對了,前些天呢……」

       嘮嘮叨叨著最近發生的事情,心裡的事情,過得許久,她才笑了起來:「對了,媽媽也過來了,在那邊房間裡……」

       她伸手指著一邊的方向,家明點了點頭,隨後被她推了一下:「去吧去吧……」家明揉了揉她的頭髮,起身朝那邊過去,回頭看時,海蒂坐在那兒,身體微微前俯,雙手撐在身側的石欄杆上,修長的雙腿併攏伸在前方,她是兼具東方清純氣質與西方性感美的女孩子,仰起頭露出笑容時,雨剛剛停下的天空中滲出了陽光,正灑在她的臉上。

       見家明望過來,她笑著嘟起嘴唇,做了一個親一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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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8:28

第八章 舊時相識

       春末的氣息在五月裡終於漸漸斂去,到得六月,天氣就完全進入夏日的炎熱中了。江海原本氣候宜人,冬暖夏涼,不過近些年來全球氣候變暖愈發嚴重,這裡的氣候變化也變得尖銳了許多。

       五月底的時候便已經敲定了暑假去沙特玩的計劃。東方婉每年寒暑假都會找人出去旅遊,找的人也都是同一批,唯獨這個計劃最不靠譜,夏天跑去沙特避暑,吃飽了撐的。事實上主要的原因是因為順路,她如今作為好幾個集團公司的董事,每年寒暑假都得擠出時間來玩,雖然按照她的說法並不是非常在意公司的得失,但畢竟也是有壓力的。

       最近幾年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與沙特這個不差錢的石油大國也是來往頻繁,今年的七月東方路會帶一支代表團去沙特攬生意,東方婉的公司也與那邊有幾個合作意向,乾脆就不推了,一塊過去一趟。

       東方路如今算得上是政壇新星,不過這個不同於金融界,政壇新星跟政壇猩猩沒什麼兩樣,新星階段都只是觀賞性的動物。因為在經濟領域,一個人到達某個階段後發展就會漸漸停下來,或者發展緩慢,而政界不同,每一次升級,權力、地位、影響力方面都是一次三極跳,他今年才三十出頭,如今職位對比東方婉這個連省長級別都得親自接待的妹妹實在算不上大,但誰都知道他的前途無量,如今正是積累成績的時候,東方婉這次跟著過去,算是代表團中最大的一股力量,也有為兄長助威增勢的成分在內。

       「不過呢,跟著代表團過去的,裡面都是什麼領導啊、大富翁之類的,我們拖家帶口的會不會顯得有點多餘啊……」

       六月下旬,颱風來襲,這天學校放了假,小診所自然也關了門,一家人都呆在家裡,靈靜縮在沙發上捧著手提電腦查有關沙特的訊息。

       家明正坐在電腦前跟允傑玩電動,沙沙在一邊等著允傑的人物被打死後接替,以反抗家明大魔王的統治。老實說他這一家之主當得有些惡劣,玩遊戲向來以虐待老婆孩子為最高樂趣。薰抱著三歲多的小允婷坐在不遠的地毯上教她看啟蒙累的書籍。

       老實說,雖然允婷是沙沙生出來的,但在某些方面像薰——並不是樣貌——這小女孩不像母親小時候那樣鬧,常常是安安靜靜地坐著,但一雙大眼睛眨啊眨的,對周圍的事物都很好奇,很有觀察力,也很聰明,是眾人口中不像家明也不像沙沙的小天才。有人甚至懷疑過會不會在醫院生了抱錯了別人的孩子,當然這也是善意的玩笑。

       不過搞錯的可能根本沒有,允婷在許多方面神似家明,而且沙沙生允婷的時候就是在小診所裡,家明、靈靜、薰親手接的生,每當這個時候,家明就會毫不客氣地把有關天才的基因攬在自己身上。窗外狂風怒號,從封好的窗戶縫隙透進來的光陰暗得像是夜晚,房間裡卻依然是溫馨的家的感覺。

       「應該……可能……不管它,反正是東方婉安排的,我們就恬不知恥地過去玩好了。」家明一邊無賴地聳著肩,一邊毫不客氣地OK了允傑操縱的人物,「不過夏天跑去沙特也就罷了,去沙特旅遊居然不是過去最好玩的首都利雅得,跑到什麼艾卜哈去,艾卜哈有什麼好玩的……」

       「艾卜哈不錯啊。」靈靜捧著電腦,拿上面的資料反駁,「艾卜哈是沙特的避暑勝地呢,說是夏天才不到三十度,就是要夏天去才好。」

       「呃……隨便啦……」

       家明攤了攤手,繼續毆打在旁邊聚精會神的沙沙,允傑心灰意冷地過去跟老媽一塊看旅遊資料,過不多時,那邊的允婷在薰的懷裡完成了一套啟蒙教育的數學題,沙沙正驚喜地看過去,屏幕上的人物便被OK掉了。薰抱著允婷在那邊笑起來:「允婷好厲害。」

       沙沙倒也暫時不在乎遊戲的得失,笑得開心:「不愧是我女兒,聰明」

       那邊的允婷望著這邊的遊戲,眼睛眨啊眨的,給她潑了一盆冷水:「媽媽是傻蛋,打輸了啊……」

       沙沙瞬間將臉皺成了包子,裝出生氣和委屈的樣子,家明在旁邊笑:「不愧是我女兒……刻薄。」隨即被沙沙一腳踹翻在地,搶走了遊戲手柄。

       「允傑,過來對打。」

       沙沙朝著不遠處的允傑招呼,允傑一看老爸被踢開了,點著頭跑過來:「好啊好啊。」隨即又對老爸展開攻擊,「跟他對最沒意思了,我尊老愛幼,都不好贏他。」

       「沒錯沒錯。」

       「造反啊你們!」

       家明叫囂一陣,隨後決定不跟兩個傻瓜打電動了,跑一邊逗弄一下聰明的小女兒,隨後過去陪著靈靜商量去沙特的事宜。

       江海每年都會有颱風來襲,家明等人自小便已經習慣應付,自與靈靜沙沙住在一起,每次颱風過來時反倒是最有趣的時候,讀書和同居那段時間一有颱風便整日整日窩在床上,看書聊天打牌,如今有了孩子,也有薰住了進來,颱風肆虐時,大家在一起也都有著很好的心情,什麼都不用去想,單純就在家裡放鬆。

       颱風過後,允傑的學校進入了期末考試,隨後步入七月。預定動身的時間是七月五日,這天早上東方婉便已經趕了過來,然後雅涵也帶著淘淘來了家明這邊,淘淘跟允傑向來對不上眼,打打鬧鬧的,大家檢查行李的時候,允傑就在那裡慫恿著允婷說類似「黑淘是傻瓜」之類的話,可惜允婷誰也不得罪,眨著眼睛不說話,他終於沒能得逞。

       這次預備隨著東方路過去的大概有三十多家公司的代表,大抵是三到五個人的小團隊,再加上東方路那邊本身的團隊,整個代表團一共是一百五十人的樣子。由一架大型包機直達沙特艾卜哈,起飛的時間大概是下午兩點左右,中午會有個餐會讓大家認識和互相聯繫一下——其實有興趣互相聯繫的大抵在之前好多天就互相拉上關係了,這個餐會也是多餘。

       家明靈靜又不是什麼企業家,對於他們要做的生意之類也沒有打聽,反正這都是雅涵、小婉她們的事情,事實上雅涵、東方婉雖然過去,但也不會直接負責這些,大抵也有幾個公司裡的代表跟著走。

       不過,到得中午餐會的時候,東方婉還是因為應酬而忙了起來,一方面她的名氣大,另一方面這次領隊的是哥哥東方路,她也有作為主人招呼一下其餘各方的想法,而且靈靜沙沙這些人跟家明在一起,這樣的場合,她也不可能老擠在那邊。雅涵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家明一幫人便躲在一邊吃東西,順便帶著淘淘。餐會中氣氛熱烈,這幫人看來又彼此認識了的樣子,聊得很開心,這邊確實是不瞭解到底是些什麼話題。

       不過過得不久,這幫人倒是被個熟人給認了出來,那是一名帶著眼鏡看來是高層白領的女性,走過來有些驚喜地說道:「顧家明、葉靈靜、柳懷沙……啊,還有薰,你們還在一起呢……」

       「王圖佳?」家明眨了眨眼睛,也將對方給認了出來。

       這是家明在聖心時的同班同學,當時靈靜跟沙沙都在不同的班級,虧得她能認出來,靈靜跟沙沙倒是不認識她,當下一番介紹,隨後家明笑著補充道:「仇人,當初敲過我悶棍的,我還記得。」

       家明跟王圖佳在班上交集不多,不過高三那個寒假跑去歐洲滑雪的經歷卻算得上印象深刻,王圖佳也笑了起來:「討厭啊,這事情還記著呢……我剛才在那邊看見張老師,然後又看見你們,真是好久不見了。」

       「同學會我常去的啊。」

       「我知道,小婉她每年都組織的嘛,不過我這些年在北方,去年才回來的。」

       王圖佳這次在江海某個大公司擔任經理職位,這次過去沙特,是作為簽約代表之一,跑去完成任務的,聽說家明目前開個小診所,這次被東方婉拉著去旅遊,她也是笑了起來:「小婉她還是那麼熱心呢。」

       一幫人在這邊聊了一會兒,待到王圖佳暫時離開,靈靜才注意到另外有個女人似乎在旁邊注意了他們好久,待到她望過去的時候,那打扮漂亮入時的女人才走了過來,有些遲疑地開口:「葉靈靜?顧家明?不會是……紅星小學的?」

       「啊,你是……」

       「靳姝萍啊,還記得嗎?」

       「不會吧。」靈靜吃驚地笑起來,隨後拉著家明的手搖啊搖的,「家明你還記得嗎,你還記得吧」

       「今天是什麼日子,老同學聚會了啊……」

       家明倒也是笑了起來,他對於高中同學的印象比較深,在這樣的地方跟王圖佳重逢倒還不算什麼奇怪的事情,不過遇上好多年沒有聯絡的小學同學那就真是難得的事情了。

       家明對於大多數事物向來留下印象便不會忘記,這時候自然便記了起來,當初在紅星小學他跟靈靜一個班級又是同桌,這靳姝萍也是班上的同學,靈靜是班長,她便是副班長兼文娛委員,兩人時常競爭,不同於靈靜那時總是表現得乖巧,靳姝萍小小年紀漂亮中就有些嫵媚的感覺,人也有些尖銳的傲氣,因此反倒不如靈靜那樣受老師喜歡。

       回想起小時候的競爭這時自然是很有趣的事情,家明在當時一向沒什麼存在感,這時候聽說靈靜跟他結婚了,靳姝萍才又驚奇地看了他好幾眼:「對了,當時你們就在一起哦,真難得……對了,家明現在在……」

       「開了家小診所。」

       「哦,經營醫院?」

       「不是,真是小診所,就只有……幾個人……」

       家明解釋一番,那靳姝萍就有些疑惑了,事實上這次過去的大都是與大公司、企業家有關的人,如果家明他們真是什麼關係都沒有,怎麼會跟著過去的。隨後自然說起東方婉的邀請啊,張雅涵是他們在聖心的老師之類的,這次過去就單純是為了旅遊。聽到東方婉張雅涵的名字,對方才有些恍然大悟,隨後笑起來。

       「啊,其實我也是過去旅遊的,還帶著我兩個小孩呢,這麼說起來大家可以一起了,真好。」 靳姝萍說著回頭看看後方的人群,「對了,我老公他們呢……我去找找,待會大家認識一下,路上多聊聊。」

       她離開之後,王圖佳又繞了回來:「哇,你們認識靳姝萍啊?」

       「小學時的同學,好久沒見了呢,以前老喜歡跟靈靜擡槓的,剛才要不是聽見你喊我們的名字,她肯定認不出我們……你也認識她?」

       「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王圖佳笑道,「她老公叫田嗣豪,是嘉宇集團的董事長,做能源的,你們應該聽說過吧?」

       「哦,最近常常電視上打廣告的那個……」

       嘉宇集團是個大公司,若論及規模與影響,跟雅涵家的張氏重工也差不多,這次過去沙特,他們這些公司大概就是僅次於東方家的第二梯次了。不久之後靳姝萍領著老公過來,跟著的還有一對姐弟,大概是他們的兩個孩子。田嗣豪四十多歲,看起來很有魄力的一個人,兩個孩子一個是十歲一個是十一歲,相對來說,淘淘今年十二歲,允傑八歲,看起來相差倒也不是太多,就是那對姐弟稍胖一點。

       有這樣的一個老公,靳姝萍還是頗為自豪的,這也是人之常情,大家互相聊天,倒也沒什麼多的攀比心理,還是懷舊的想法居多。餐會之後休息一陣開始上飛機,這是標準配置足可容納四五百人的大型客機,裡面的設施做了變化,不到兩百人的乘客,空間還是蠻寬裕的。

       也不知道東方路是怎麼組織的,包括家明這一家子,靳姝萍這一家,另外也有兩家是真跑去旅遊的,薰跟沙沙找到自己的位置後便在逗弄小允婷,靈靜在前面跟靳姝萍嘰嘰喳喳地回憶以前的事情,家明抽了個空到後面跟雅涵聊天,倒是淘淘、允傑跟那對胖姐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不過在外人面前,允傑跟淘淘倒是完全停止了之前兩個人在一起就爆炸的打鬧習慣,表現得相當團結,姐弟友愛的樣子。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一段時間,田嗣豪在靈靜的介紹下算是與東方婉關係拉近了不少,雙方在談著有關這次行程的一些事情,家明跟雅涵在後面聊著有關淘淘的話題,說淘淘跟允傑常常打架不過還是蠻團結的之類的,飛機里許毅婷作為東方路的未婚妻,又是婉婷電子的總裁也是到處跑。

       不一會兒,倒是有人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這人大概是田嗣豪手下的一名代表,家明好奇地過去聽時,卻是在那邊玩的四個孩子中,小胖子大概是跟顧允傑吵起來,給氣哭了,也不知道因為些什麼事情,東方婉有些似笑非笑的表情望望家明,家明則懶得理會這些事,後方東方路也走了過來,一臉的笑意,也是說有個小胖子哭了的事情,田嗣豪揮了揮手:「別管這些事,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太正常了,由得他們去」

       靳姝萍倒是想了想,隨後笑著起身:「我去看看吧。」

       東方路跟田嗣豪寒暄幾句,隨後倒是一塊跟家明走到了一邊,見後面沒人看,忍不住笑了起來,也不知見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他跟家明之間一直保持著不錯的友誼,倒是不用板著臉擺什麼官架子:「我剛才看到了全過程。」

       「什麼?」

       「你兒子太狠了,沒說的,太精彩了,他從頭到尾就是一句話,那個小胖子段數根本不夠啊。」

       「拜託,你怎麼心理這麼陰暗,偷窺幾個小孩子吵架。」

       「我也只是無意間看到的啊,也不是什麼大事。你知道,那對姐弟應該是對自己的家世比較自豪,老爸是公司老闆什麼的,又知道老媽小學的時候鬥不過靈靜,想要出一口氣……也可能是純粹的攀比心理啦,先是很自豪的吹了一陣家裡很不錯老爸很厲害什麼的,問允傑家裡是幹什麼的……他是不好問淘淘,因為知道淘淘家老媽很厲害。結果允傑從頭到尾就一句話,說了半天,小胖子就哭起來了……」

       「一句話……什麼話啊……」

       「我爸是醫生……」

       「呃,這個怎麼把人氣哭……」雖然允傑的性格算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但家明想了一陣子,還是想不到這句話怎麼把人給氣哭,東方路笑了一陣:「那我學給你看……」

       「首先呢,小胖子吹了一會兒,然後問允傑你爸爸幹什麼的啊,允傑很自豪地說:我爸是醫生哦。」

       「可我爸是開能源公司的,很大的公司呢,厲害吧。」

       「可是我爸是醫生。」

       「是啊,你爸開的小診所,我家公司大多了……」

       「我知道啊,可是我爸是醫生呢。」

       「醫生又怎麼樣,我爸很厲害的。」

       「我爸可是醫生呢。」

       「我家有很多……呃,什麼巴拉巴拉巴拉這個那個那個這個……」

       「那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爸是醫生。」

       「……」

       「我爸是醫生,你爸呢?」

       「他是大老闆。」

       「哦,但是我爸可是醫生哼。」

       大概說到這裡,家明明白過來,低頭有些含蓄地笑,東方路笑了一陣:「最厲害的倒不是這句話了,你家允傑表演太出色了,從頭到尾,他都是自豪得不得了的樣子,我爸是醫生哦好像世界上只有醫生最厲害,大老闆什麼都不算,毋庸置疑,無需討論,那小胖子哪懂分析這個啊,他炫耀半天,一點成就感都沒有,然後就崩潰了,哈哈哈哈……」

       這只是飛機起飛前的小小插曲,雖然兩對姐弟之後沒辦法在一起玩了,按照淘淘的說法就是「他們比傻傑還傻……」,不過大人之間的關係倒不會因此受到影響。飛機在下午兩點自江海起飛,抵達艾卜哈預計是沙特時間晚上七點多到八點的樣子,由於之間有五個時區的間隔,實際要飛行十一個小時。這期間各個代表在飛機上商議著有關這次行程的事情,孩子們尋找自己喜歡的遊戲玩耍,不久之後,也有人預先睡起覺來。

       這次過去艾卜哈的,並不是只有中國的團隊,這些年來沙特開始興建各個經濟城,各國的經濟力量都有參與進去尋找機會,其實這次艾卜哈聚會也不僅僅是只有沙特的機會可以找,如果對了路,與歐美的一些企業也可以有合作的機會。靈靜倒是不懂這些,不過靳姝萍對這些事情很上心,嘉宇集團的事情她其實也有參與,並不是單純的家庭主婦,這時候跟靈靜一塊八卦著一些經濟界的秘聞之類的。女人在一起就無責任八卦,不同的是靳姝萍有消息來源,說的某些事情雖然看起來力氣,其實還是蠻靠譜的,靈靜也就連連點頭。

       家明聽得打呵欠,找個座位睡著了。

       不一會兒,有人過來拍他的頭,睜開眼睛發現是東方婉,她在家明旁邊坐下:「喂,其實你知道的吧?」

       「什麼啊?」

       「你老同學說的新聞啊。」

       明有些呆呆的點頭,隨後又搖頭,「我怎麼會知道。」

       「嘁,什麼歐洲經濟的最大幕後黑手啊,什麼女皇帝啊之類的……」

       「納塔麗·安妮絲跟凱莉·佛尼姆?」

       「看吧,其實你不帶著姓說會比較親切。」

       「我不知道啊,就聽說海蒂要去艾卜哈旅遊什麼的……」

       「不誠實。」東方婉翻個白眼,隨後起身離開了。

       「吵我睡覺……」

       家明咕噥一聲,躺在那兒繼續睡,醒過來的時候,飛機開始降落了,沙特阿拉伯,傳說中這片水比油還貴的土地上正在紛紛揚揚地下著小雨,走出機艙門的石化,家明有點無奈:「居然在下雨,這樣還能去哪裡玩,還真跑沙特避暑來了……」

       從電腦上查閱當地的新聞,上面正以驚喜的筆調告訴讀者,艾卜哈未來幾天有雨……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8:11

第七章 幽會

       回到房間裡,家明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東方婉笑了笑,放下手袋爬上去,騎到了家明的背上,手指輕輕捏動著他的肩膀。

       「唔,再用點力,太輕了……」

       家明在枕頭裡嘟囔著,東方婉「噗嗤」一笑,伸手啪的在他肩上打了一下,隨後倒是依言加重了按摩的力量。

       「哎,你什麼時候養成趴著睡的習慣的啊……」

       家明微微擡起頭來,瞇著眼睛想了想:「會不會是上學的時候?」

       「是哦,那時候你老喜歡趴在桌子上睡覺,氣死我了。」

       「嗯。」

       「那時候你還老喜歡抄薰的作業,也氣死我了。」

       「你死兩次了……」

       「哼」她輕哼一聲,趴下來在家明的耳朵上輕輕咬了一口,「你不抄我的,也氣死我了。」

       家明又擡了擡頭:「那時候找你抄作業,你也要有可能答應才行啊。」

       東方婉替他按摩著肩膀,笑著想了想:「其實啊,二年級的時候應該還不行,三年級說不定就給了……」

       家明撇了撇嘴,嘟囔道:「扯淡,你的原則比貞操還寶貴,那時候你願意把貞操給我不……」

       「反正都是給你了啊,還說這種話,從一開始我的原則對你就沒起過作用好不好。」東方婉氣呼呼地停下了按摩,隨後趴在家明身上,「我現在想想,說不定哦…… 說不定三年級的時候你跟我表白的話,我那時候真會給你也說不定,不過你總得說得花言巧語什麼的把我哄得暈陶陶的才行啊,可那時候你對我又沒什麼好話,又有這個童養媳那個童養媳的……」

       家明反手一拉,將她從身上拉了下來。小婉笑起來,想要掙扎,然而雙手被按在了頭頂動不了了,隨即兩張臉貼在了一起,待到不久之後分開,她已經是滿臉緋紅,氣喘籲籲的狀態了。家明趴在她的身上。

       「這個時候反省已經晚了,人我已經到手了,還有什麼心得嗎?」

       「我沒有要反省啊……就喜歡你不講道理的樣子……」

       「嘁,你一點都不反抗我還有什麼快感……」

       家明興致索然地放開她的手,小婉笑著,雙手抱住了他。

       「其實呢,說句實在話啊,我真羨慕你跟靈靜沙沙之間的感情……」她安靜一會兒,想了想,「按照一般電視裡演的那樣啊,別人家裡發生的那樣啊,喜歡的東西就要爭過來,我應該爭的。可我都不敢,我這些年來也見過很多人了,家明你太果斷了,如果我爭了,你就一定會甩掉我的,一旦有了事情不能圓滿的心理準備,你的心就硬的跟鐵一樣,而且被放棄的肯定是我……」

       她說的話委實有些酸楚,家明想了想不知道該說什麼,不過小婉倒只是自己笑了笑。

       「其實呢,也不用抱歉啦,我又不是不明白你們之間經歷過什麼,現在跟我在一起,你都未必對得起她們呢。不過我偶爾也會發發牢騷啊,我啊,東方婉啊,又不是沒人要。有的時候,晚上了一個人,工作又累,壓力又很大,你不在我身邊,陪著靈靜沙沙呢,那時候就覺得委屈,你對我沒負責任……那時候就想甩你……」

       她輕輕地親吻上家明的嘴唇,笑了起來:「怕了吧?不過你知道為什麼我沒有嗎?」

       「你是個從一而終的超傳統的傻瓜女人。」

       「嘁,姐不知道多開放多現代,什麼觀念都能接受,簡直超越時代了。」她笑著擡了擡下巴,隨後頓了頓,「因為沒找到比你更好的人啊。」

       家明撇撇嘴:「其實還不都是一個意思,比我好的多了,你偏偏看不到。」

       「沒有啊,才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她望著家明,「雖然有的時候心裡會很累,也會覺得委屈,可每次見到你的時候,心裡就放下來了,真的是……什麼壓力都放下來了。我也認識很多女強人啊,可她們面對著自己的老公都會勾心鬥角,有的在外面養了男人的,看起來很開心,很享受,可那個時候她們心裡也會焦慮。好像很多人都是一樣的,人一旦長大了,出了社會,心裡就安靜不下來了,有些壓力可以擺脫,可是很多東西,人一長大,知道什麼叫做責任之後,就會隨時隨地壓在身上怎麼也擺脫不掉……」

       「你失蹤的四年,我和毅婷在大學裡面,其實也漸漸的感受到這些了,那就是現實的壓力。人要靠自己了,不會有像小時候那樣身後的絕對的避風港了,就算是我們家那樣的,我一開始弄什麼公司什麼公司跟玩一樣,可要是我老爸破產了呢?在政治上站不住了呢?誰也不可能真的永遠保護我的,人長大了,就忽然明白了身邊的其實都是凡人,小時候我可以認為老爸的地位永遠不會變,更小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這些事,沒有想就不害怕的……」

       「你看看現在社會上那些為了錢結婚的人,為了錢被包養的女大學生什麼的……她們更多的,或許是明白了這樣的壓力,感受到了這些東西,沒有避風港了,永遠都要考慮明天該怎麼樣怎麼樣,可那些人,就算找到一個大富翁被包養,或者嫁給了很有錢很有錢的富豪,也得擔心這些,擔心有一天青春不再了會怎麼樣,人家為了你漂亮娶了你,可感情真的不夠,年老色衰了會怎麼樣。以色娛人的人,總有一天會被拋棄的,所以她們也有壓力,只要會想事情,壓力就不會沒有……」

       「可不管我平時壓力再大,牢騷再多也好,想著見到你了一定要跟你發脾氣也好——我也真跟你發過脾氣的吧。可是每次見到你,說真的,壓力就沒了,就像是在讀書的時候一樣,這些年來,我只是看著別人有那麼多的壓力,我心裡明白,可我確實——因為家明你的原因——沒有感覺到太多,我這次處理李會彬的事情,覺得他太貪婪,根本沒辦法理解,可如果真要去理解他,我想或許他也真是沒有安全感,壓力和焦慮多到受不了的吧,這種人,怕是晚上睡覺都睡不好的……」

       「但我現在就是把公司當成過家家來辦的一樣,老實說我心態跟高中的時候沒什麼分別,按部就班地做過去,幾百億也好幾千億也好,我知道有一天要是真的搞砸了,家明你一定會接住我的。到時候……大不了就當個小女人好了,每天做點喜歡的事情,然後乾巴巴地等著你過來臨幸……」

       家明發出一聲悲歎:「不用說得這麼悲慘吧……」

       「心疼死你啊。」小婉輕聲一笑,「所以呢,我想想這麼多年裡見過這麼多的人,沒有能像家明你一樣能給我這樣感覺的,輕輕鬆鬆,什麼都不用有顧慮,只要我不跟靈靜她們打仗,鬧得不可開交,你就會一直對我負責任了……」

       「愛情這種東西呢,都提倡男女平等什麼的,可實際上平等是不存在的,愛情啊、快樂啊、開心啊、幸福啊,這些其實都是從不平等裡過來的,有人無條件為我付出,我就幸福了,然後我就開開心心為他做飯生孩子,女人呢,讓一步,軟一點,溫婉一點,男人就體驗到大男子主義的自信了,然後他就保護女人,今天你讓一步,她覺得開心,明天她讓一步,你覺得開心,懂什麼叫不平等的,才知道愛情是什麼,平等也是從不平等裡出來的……」

       「我知道家明你總是有內疚,可你給我很多東西了,你讓我覺得安心,就算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我也總知道背後有人會關心我接住我。所以我現在離不開你了,我得到了東西,這裡就讓一步啦,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是等價交換的,所以我不在乎,偷偷摸摸在一起也好,有時候會覺得委屈也好,我還是喜歡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你也有很大的壓力的,付出了很多東西,不過你既然也得到了這麼多,這方面就多擔待啦。」

       「結果大家在一起這麼多年你都變成哲學家了……」家明輕聲嘟囔,片刻之後又道,「其實這些年沒那麼大壓力了……」

       「呵……所以呢,其實我確實很羨慕靈靜沙沙啦,有時候也想,如果我是她們就好了。不過後來又想想,家明,如果我們兩個人從小就青梅竹馬的在一起會怎麼樣?小時候我們倆就做對,變成歡喜冤家,然後小學、初中、高中……這麼多年啊,也許像是高中一樣的過程會延續很久,但太久了,那時候我們又不懂愛情的話,最後會翻臉的。所以我們倆在一起呢,或許還真是像這樣高中三年慢慢認識你,然後你失蹤了幾年回來,我才發現愛上你這樣的模式是最好的,想想我還真是跟雅涵姐一樣的命了呢……」

       「這樣也好。」她自得其樂地說著,「希望我也能有跟淘淘一樣的女兒,或者跟你家允婷一樣的,允婷是個小天才呢,那樣又安靜又聰明的傢夥,居然是你家沙沙生出來的,真不能理解……」

       家明撇了撇嘴:「啊,要不是允婷臉長得像我,發呆的時候像我,她又是我親手從她老媽肚子裡取出來的,我真懷疑是不是被人給掉包了……嗯,不過很可能是因為我的基因裡有天才的遺傳。」他將遺傳基因擅自攬到自己一個人的頭上,隨後點了點頭,「嗯,果然是我的沒錯。」

       「臭美。」東方婉笑起來,捧著他的臉吻了好大一口。她之前說了那麼一大通,這時候也有點害羞,臉色緋紅緋紅的,起身下了床,「快點起來,準備上去吃飯了啊。」

       家明憊懶地趴在那裡:「把飯菜叫到房間來吃不是更方便麼,你都不覺得累的啊……」

       「好不容易跟你有個約會,我可不想整天都趴在床上,再累也要出去,天颱風景好呢。」

       東方婉站在梳妝台前拿起黑色的絲襪往腳上套,隨後從手袋裡找出耳墜戴上,回頭瞥了家明一眼:「快點啦。」

       「你個女人,一點沒有**的自覺……」

       家明活動一下筋骨,從床上爬起來,正準備穿衣服,床邊的手機卻是響了起來,他看了看號碼,隨後坐在床邊接起來,說的是英語。

       片刻,東方婉在梳妝台前簡單的打扮完畢,攏起了一頭長髮,戴上簡潔知性的白色髮飾,轉身朝家明揮了揮手,打了幾組手語:那我先上去了,你打完電話再上來。

       家明點點頭,東方婉站在那兒望了家明幾秒鐘,又笑了起來。

       提著手袋走出房間,她再度恢復成旁人眼中那個女強人東方婉的氣質。

       不久之後,天台的餐廳花園旁,唐文鵬見到了出入境管理局的紀副局長,同行的還有可以算是他們共同朋友的一名男子,這人是市政部門的一名主任,名叫薛東。

       彼此都是差不多的年紀,真要說人脈、關係、地位之類的,雖然唐文鵬算是商界人士,但其實大家相差也不是非常大,之前就有過見面,這時候打招呼寒暄之類的也是分外親切自然,注意到他們過來時就在聊著什麼事情,唐文鵬笑道:「剛才在說什麼呢?很有趣的樣子。」

       「哦,對了。」那紀副局長笑著揮了揮手指,「我們剛才上來見到一個人,打了個招呼,她應該是……應該是文鵬你的上司才對,真是巧,你一定猜不到是誰……」

       唐文鵬微微一愕,隨後笑道:「東方婉?」

       薛東愣了愣,隨後也笑出來:「還以為你不知道的,已經見過啦?」

       「剛才過來的時候聊了幾句。」

       這句話其實多少有些借光或者狐假虎威的嫌疑,不過狐假虎威也是個技術活,理論上來說他並沒有說謊,但這時候話一出口,頓時其餘兩人都得將他在心中拔高好幾份。畢竟東方婉如今雖然也有藉著父親東方淩海乃至於方之天的威信,但是掌握這麼大的幾個金融集團的實業家,她如今真要到哪裡去,那是省長級別都得親自接待的。紀副局長笑起來:「厲害啊。」旁邊的薛東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說這傢夥有前途,以前讀書,他從來就是最牛的那個……」

       隨後三人朝著唐文鵬之前定好的位置那邊過去。酒店的佔地本身很廣,天台之上也是一片巨大的空間,四面的外牆,包括巨大的頂棚都是全透明的玻璃窗,各種花卉植物,觀賞性的盆栽分佈在這片範圍上,各種桌椅分佈其間。在這裡吃飯的客人看來就像是在公園裡或是大自然之間就餐一樣,由於設計師的精心設計,花卉植物擺放的合理,往往能夠自然而然地遮擋各處的視線,令得這裡既像是露天的場所,又像是一個個自然形成的包間。

       餐廳四周與頂上的玻璃是能夠控制的,可以自由地調節透光度,如果是在炎炎夏日,便可以調節得如同室內一般,今天下著小雨,反倒顯得這片天台如同琥珀一般的明晰透徹。三人在餐桌旁落座,先讓服務生上些飲品,一邊笑著一邊聊八卦,大都也是關於東方婉的。

       「聽說東方小姐這幾年其實沒有直接操作婉婷電子了吧?」

       「我進去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她跟許總只是偶爾會召開一個高層會議,不過許總平時也不常坐鎮這裡,現在公司高層基本是粱總跟其餘幾個董事做決議吧。」

       「這種情況下還能跟東方小姐有關係,那就很不錯啦。」

       「呵,其實公司這幾年發展都還不錯,否則我們都得擔心東方小姐會不會放棄婉婷呢。」

       「不會的不會的。」紀副局長搖了搖頭,「這個東方婉其實是個好強的人,你知道這樣的人,都希望獨立證明自己的能力,她如今雖然去處理東方家其餘的產業,那是因為那筆產業太龐大了,而且啊……有一部分還跟軍工有關係,她還年輕了,暫時還不能完全處理好,要慢慢來。但不管怎麼樣,婉婷,你想想,東方婉,許毅婷,這個才是她們兩姐妹真正做出來的事業,她扔不掉的。」

       「這個倒也是。」薛東說著,透過植物的縫隙往遠處看過去,雖然這些擺設設計合理,但畢竟不能完全的遮擋視線,從他們這邊,居然可以看到東方婉就坐在不遠處的一張桌邊,手放在桌子上,看來是正在等人的樣子,「剛才遇見的時候,我倒是沒想到能在江海遇見她,這次京樞貿易出了很大的問題,她本來應該還在外地處理才對,京樞貿易的主要團隊還是在北京。」

       唐文鵬點點頭:「這個我也聽說了,最近也在關注呢,京樞貿易的執行總裁李會彬出了問題,有的人說他外逃,而且我看網絡上基本已經確認了,上個月京樞的股價狂跌,好在最近穩下來了,估計是暫時解決了問題吧。東方婉的能力,其實挺強的。」

       「的確是挺強的,大多數男人比不過。」紀副局長笑著點頭,「我也見過幾次了,外表上可是不容易看出來,雖然也有些強勢,但最讓人佩服的還是她的作風,從來都是不驕不躁穩紮穩打的風格,偶爾看起來是劍走偏鋒,但基礎打牢了,別人根本擋不住。不過她現在也快三十三歲了,緋聞都沒什麼,也不知道將來會嫁給什麼人。」

       「外表上可也看不出來有三十多歲啊。不過將來多半也是政治聯姻之類的吧,如果有誰能追到她,那可是幾千億啊,全部干係算起來,恐怕還不止吧。」

       「就算不說政治聯姻,我也不覺得哪個男人能追到她……」

       「倒是聽說她有個固定的秘密男朋友,很多年了,只是一直沒公開……」

       「那種傳言哪裡能信。」

       「這種人要結婚,不光是她自己的事情,關係大了,都得國家點頭才行,其實想想這樣的女人也蠻難的,青春啊、愛情啊什麼的都要奉獻給國家、事業什麼的了……」

       「不能結婚,秘密在一起還是可以的嘛。」

       「那倒也是。」

       普通百姓八卦一下明星之類的緋聞,到了一定的層次,聊聊政壇經界的八卦,類似東方婉這種長得漂亮又有才華有成就的女「二代」畢竟也是不多的。三人聊著這個,又討論一會兒東方婉為什麼會到這裡來等人,她這樣的人,如果約見什麼大人物,應該是去比較私人的地方,就算是比較隨意,也該找個包廂什麼的才對,畢竟如果出點什麼八卦誰也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不過或許沒有多少人敢亂傳這也是個問題。

       不一會兒,那紀副局長壓低了聲音:「看起來是漂亮,又年輕,真要以為她簡單那就可笑了,一般的複雜都形容不了的,泡她,把他騙到手……都不可能,你們不知道,這次那個李會彬啊,的確是確定出逃了。」

       「我就知道吧,否則京樞貿易哪裡會出那麼大的事情,基本都確定了,老紀,這可不是什麼新聞了。」薛東笑道。

       「這個當然不是新聞了,網絡上都已經確定,板上釘釘的事情,估計過幾天就得公佈了,不過另外有件事情你們還不知道,我也是昨天才聽到的,估計上面還沒有決定是不是公佈出來,我跟你們說,你們可別傳出去。」

       「理解」薛東舉了舉手。

       「如果真是機密……」唐文鵬也開了口。

       「沒事,問題不大,別傳就行。」紀副局長笑了笑,然後將聲音壓得更低,「李會彬的出逃,一開始並沒有成功,他沒能順利離開國內,先是躲了一段時間,國內一直在找,然後大概是一個多星期以前,他們從尼泊爾那邊出境,被……當地的武裝分子,擊斃。」

       唐文鵬與薛東對望了一眼,紀副局長等了一會兒:「當然是假的,誰都清楚,如果消息發出來,這或許就是官方辭令,實際上,李會彬全家,包括負責護送他們離開的一隊特務,總共大概三十人左右,被全數擊斃,沒有倖存者。」

       唐文鵬不動聲色地透過植物朝那邊的桌旁無聊等待的女人望過去:「這麼說,就是東方小姐……」

       「未必是她首先下的命令,但是必然經過她的手啊。」紀副局長意味深長地說著,「什麼能夠有泡妞很厲害的傢夥直接把她泡上手,或者乾脆是騙上手,開玩笑,誰能騙得了她,有幾條命啊……不過話說回來,李會彬也是該殺,殺了才大快人心。東方小姐在商場上,老實說私德無愧,雖然說那是因為她家裡本身的根基厚,但能做到這點的,太少太少了……」

       殺人全家這種事跟為國為民一樣,都是男人的浪漫,一時間唐文鵬跟薛東朝那邊望過去的眼神幾乎都有些肅然起敬的感覺,當然那邊的女人依舊在無聊地等待著某人的到來。事實上,能做到她這種地位的,又跟軍工之類的扯上關係,要說她身上沒有一點半點不能說的事情那也純屬天真,幾個人都已經過了天真的年紀了,不過這時候聽人親口說起這種事,感覺自然還是不一樣的,無論如何都很難講這種事跟那邊的看來非常真實的女人扯上關係。

       說完這些八卦,三人的聊天也就開始進入正題了,唐文鵬大概說了一下薰的情況,薛東卻是首先哈哈笑起來的人:「其實果然還是為了泡妞吧,我倒真想知道那個女孩子到底有多漂亮了,老紀你不知道,什麼事情都打擊不了他,以前他離婚的時候我都沒看見他傷心過……」

       唐文鵬小幅度的用力揮了揮手:「我承認好吧,我承認,有這方面的成分在內,不過最主要的,我還是……還是在盡公民的義務吧,對不對,做好事呢。」

       「沒錯沒錯,檢舉罪案,應該發好市民獎。」那紀副局長也開著玩笑,「這事情光明正大,其實也簡單,明天甚至今天下午就可以派人去,有個地址就行,不過一個日本女孩子偷渡跑來中國沒有護照,被人收留之後當免費勞工使用,這事情會不會有點……呃,有點離奇啊,呵呵。」

       「我也覺得不太靠譜。」唐文鵬點了點頭,「不過如果不是,那也沒什麼關係,如果真是的話,總算可以幫到忙,對不對。」

       「其實他肯定在期待這事是真的,這樣他就可以英雄救美了。」薛東指著他朝紀副局長笑道。

       「這肯定的,多好的機會啊。沒有問題,事情包在我身上,如果真有這一回事,接下來就通知你英雄救美,呵呵……沒有護照沒關係,多打點一下,不管她以前在日本有些什麼苦衷之類的,是什麼身份,不會把她遣回去的,當然,接下來就是文鵬你要好好說服她了。」

       「兄弟的幸福,老紀你可得盡快辦。」老朋友了,薛東不客氣地說道。

       「赴湯蹈火啊,老大。回去我就打電話,要不我現在打?」

       三人笑起來,唐文鵬道:「還是先吃東西,先吃東西,呃……」他陡然間愣了愣,望著一名正拿著手機朝這邊走過來的男子。

       「怎麼了?」

       「呃,他……他就是那個顧家明啊……」唐文鵬眨了眨眼睛,「診所的醫生……真巧……」

       他這樣小聲說著,穿著白襯衫休閒褲的男子正從旁邊走過去,像是察覺到了這邊注視的目光,他偏過頭來,倒也認出了唐文鵬,微微笑著點頭示意,腳步倒是沒有停。其餘兩人笑起來,正說著「這還真巧」,不遠處,那男子在東方婉的桌邊坐下了。

       一時間,三人都有些呆掉的感覺。

       先前看見東方婉坐在那邊等人,此時看來,竟然就是在等著這位名叫顧家明的男人,她先前看起來坐在那兒還有些冷漠,這時候卻是笑了起來,又像是情侶之間在發著脾氣,一時間竟然完全褪去了之前的女強人氣息,此時微嗔著大概在抱怨對方來得太慢,甚至在揮手在對上手臂上打了一拳。

       到得這個時候,三個人幾乎都聯想起來方才薛東說的那個東方婉有個秘密男朋友的傳言。

       隨後,也不知道那邊兩人聊了些什麼,東方婉站起了身,偏過頭來好奇地朝這邊望過來了一眼。想也知道,肯定是她方才看見了顧家明點頭打招呼的那個動作,好奇的問了,然後想要看看對方的朋友是什麼人呢。一時間,四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集了,這邊的三人心陡然變得拔涼拔涼的,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那邊的女子先也是愣了愣,隨後恢復了女強人的表情,朝這邊露出一個笑容,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坐回一旁的座位上。

       「老唐啊,這下子,這件事恐怕有些難辦了……」

       不光是難辦,根本就不必辦了,最重要的是,唐文鵬追求月池薰半年時間,一旦聯繫上他們三人的身份,傻瓜也能知道他們在這裡碰面大概是在商量些什麼,如果真挑到東方婉那裡去,怎麼澄清自己的清白,讓對方不會感受到自己的「敵意」做出什麼衝動的舉動來,恐怕才是最重要的。

       那邊,東方婉喝著果汁,微微點著頭,她先是有些無奈的苦笑,隨即也就釋然了。她跟家明約會,在乎的是氣氛和浪漫,根本不考慮被人發現,但這時真被認識的發現了,又感到不太好,不過想想,這三個人大抵也不會亂傳什麼,應該沒問題:「真巧,你居然也認識他,我只記得他姓唐了,婉婷的一位技術總監,剛才在下面還打了個招呼呢,你跟他是朋友?那我升他職。」

       「喔,他最近半年在追求薰。」

       「呃……」東方婉愣了愣,隨後抿嘴笑起來,「那就不升職了,我不干涉這些……不對啊,按照我的立場我還是得升他職啊,到底升不升呢,真是難做的決斷……」

       家明笑起來,將果汁送到嘴邊:「那都隨你,如果他能力不錯,該升那就升唄,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覺得有點巧而已。」

       「可能他也有什麼事要辦吧,那兩個是公務員,職位不低呢,剛剛上來也稍微打了個招呼,不過也難說,可能只是單純的朋友聚會,否則不會選這樣的場所。嗯,其中一個是出入境管理局的副局長,官挺大的……」

       「噗——」東方婉話沒說完,家明口中的一口橙汁澆了旁邊的花,東方婉一時間愣了愣又忍不住笑起來:「你幹嘛啊,又這麼誇張……」

       家明已經在捂著肚子笑了:「我……我知道他們今天跑來幹嘛了……」

       「那是幹嘛啊?」

       不久之後,當家明將允傑在前天晚上幹的事情說出來,兩個人都在桌子邊笑了好一陣。

       「你、你家允傑太壞了,怎麼跟你……呵呵,跟你一個模子倒出來的……哈哈哈哈……」

       「我只知道,他們三個現在估計要被你給嚇到了,哈哈哈哈……這是你的不對啊,你怎麼這麼壞……」

       「壞人……倒打一耙……我壞也都是給你帶的……」東方婉氣喘籲籲,「我敢肯定不久之後他們肯定會找我暗示他們人畜無害什麼的,到時候……呵呵,到時候我都不知道是該安慰他們,還是該嚇唬他們……哈哈哈哈……」

       二零一三年五月十九日中午,故園大酒店天才的餐廳之中,一名年輕的女億萬富翁與她身邊的小醫生坐在桌前等待上菜的過程裡,笑得極其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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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7:51

第六章 追求者

       人這輩子,總會有幾次瘋狂的時候。

       唐文鵬很久以前就聽說過這句話,但並沒有什麼切實的體驗。

       例如熱血沸騰的青春,例如心潮澎湃的愛情,看起來也有過,可如今想來,到不了稱得上瘋狂的地步,理智與冷靜一直是令他最為自豪的品質,從小而來他的生活軌跡算是一帆風順,生活在原本就不錯的家庭,小學初中高中大學一路走,成績向來都是位居榜首,是家庭與親人的驕傲,隨後離開大學,玩兩年步入工作,成功地取得令人艷羨的職位,本身能力也是出眾,之後幾次跳槽都是節節高昇,就這樣一帆風順地過來。

       他今年四十歲,結過一次婚,有一個孩子——這大概是他人生之中唯一不順的地方,因為前幾年已經與妻子離婚了。當然真要說不順也不至於,他跟妻子是那種門當戶對的婚姻模式,認識之後有過幾年不錯的戀愛的過程,然後自然而然地結婚,前幾年又自然而然地離了,算得上好聚好散,彼此都是高知層面的人,君子斷交,不出惡言,如今逢年過節還有聯繫。

       這樣的經歷對於他的生活並沒有產生太大的影響,儘管離婚之後孩子歸他,單親爸爸偶爾也會出一些小狀況,但本身是自己的孩子,這也是自己應該負起的責任—— 他對於這種事想來很清楚,沒有什麼可抱怨的。工作方面依舊一帆風順,儘管商場競爭激烈,但依靠他的經驗與能力,不存在太大的問題,他如今在江海最大的婉婷電子集團任總監,年薪上千萬,如今還有持續上升的趨勢。

       地位、收入,因為離過一次婚而養成的體貼與成熟,帶著一個孩子而且還能將孩子與工作都照顧好,這樣的男人,幾乎是絕大多數女性擇偶的理想選擇,對於年輕青澀的少女來說他是成熟體貼的大叔,對於有過許多閱歷的成shu女性來說,他顯得穩重而可靠,一直以來對他示好的女性都不在少數,不過在他來說,自從離婚之後,對這方面的事情似乎也就看淡了——事實上從一開始他便沒有看得非常重,雖然結婚前的戀愛階段對於什麼一輩子的幸福生活也有過期待,但離婚的時候卻並沒有太大的心理波動,當然傷感還是有的,但至少證明了,他一直以來並沒有非常看重這些東西。

       前段時間倒是有過一段嘗試的感情,以前在大學時的一位同學,那是是校花級別的女生,他心裡也有過好感,不過如今接觸一段時間後才發現,曾經的那種感情也已經淡了,甚至有些迷惘當初為什麼會喜歡這個女人,於是在交往不久之後也分手了,他主動提出的,後來看那女人哭出來,心中也沒有太大的感覺,只是疑惑於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人將這些事情看得這麼重。

       人年紀越大,見得越多,這個世界越是平平無奇,他從小便是冷靜自製的人,一直以來也是以這種冷靜自製的心態越過了許多難關,克服了許多東西。如今自然仍能跟人熱鬧狂歡,跟人談笑風生,但心性的修養已經越發成熟,世界不過如此,類似於小說裡的那種心跳加快到無可抑制,令人牽掛失眠的事情,他一次都沒有經歷過,就算商場上面臨重大危機了,他也能睡得好好的,第二天起來以最好的精神嚴陣以待,他當然可以理解某些人會有這樣的經歷和感情,只是自己大概是不會再有了,不過這樣的想法,在半年前被推翻了。

       去年的冬天,兒子小軍因為與同學出去郊遊忽然發了高燒,被同行的同學趕快送到就近的一家診所,他趕到的時候發現那是一家開在路邊的小診所。就整體的感覺來說這家診所簡直是搞笑,佔地和裝修都相當不錯,問題在於這樣的佔地與裝修必然導致開支非常大,整個診所就只有一名醫生兩名護士,醫生和護士看起來居然都只有二十多歲,這怎麼可能給人可靠的感覺,簡直荒謬。

       作為一名商人,他很難接受這種診所的存在,簡直像是童話世界裡的東西,而作為一名病人的家屬,他的第一感覺,自然也是帶著兒子趕快去大醫院看看。不過兒子打著點滴看來被控制住了病情,他也就最終留了下來,最初的想法是第二天複診要去大醫院,但最終,第二天還是過來了這邊。
他被一個女護士給吸引了。

       對於他來說這真是奇怪的心情。這間診所的醫生年齡首先就決定了病人不會很多,兩名護士倒是都很漂亮,一名護士身材高挑,紮著馬尾有些英姿颯爽的樣子,帶著一名兩三歲的女孩子在旁邊看小人書講故事,看來有些不務正業——那是她的女兒,醫生姓顧,大概二十多歲,看起來並不是非常穩重,不過用藥倒是能用對。只有另一名護士,長得很美,柔婉安靜的氣質,她在小診所中工作時露出的那種笑容,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

       那天晚上他就有些失眠,第二天帶著兒子再過去打針,第三天再去複查,小軍的病已經好了,他這才知道這名女護士是個日本人,名叫月池薰,真是好聽的名字…… 診所的其餘兩人都有些不太靠譜,被稱為沙沙的女護士偶爾就帶著自己的女兒不見了,年輕的醫生甚至在診療室裡看小說和漫畫,幼稚得一塌糊塗的那種。只有薰,她裡裡外外的打點,又是做清潔又是給孩子打針,閒暇的時候坐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美得像是一朵素淨的水仙花。

       那個據說已經結婚了的醫生還偶爾過去騷擾她,這真是一件令人不爽的事情。

       不過小軍的病過了第三天就不需要再去了,診所距離他住的地方遠,去公司也不算順路,沒有過去的理由,大抵注定這只是路人之間的一次相識。他決定收斂心情,專心工作。可是僅僅過了三天,他莫名其妙地跑去拜訪了一位許久不見的朋友,那朋友也是莫名其妙的心情,不算熟識,彼此沒事以往是不聯繫的。開車回去的路上就在診所旁停了下來,他才發現這才是自己的主要目的。

       開玩笑,不過是帶著兒子來看了三天的病,彼此之間的交談都沒有過二十句,其中十句都是最普通的沒話找話和談病情,這種像是不成熟的小毛頭一樣的心情到底該算是什麼啊……

       覺得自己真是忽然變得不成熟了,在車上想了很久終於還是一咬牙下車,進去打招呼。既然有了這一次,此後的行動也就擺明車馬了,就是按照追求人的模式來吧,這並不是什麼難堪的事情,他在商場上這麼多年,做什麼事情都不會覺得難堪了,男人追求女人,更是光明正大,不過,令他覺得難堪和難以解釋的還是自己的那種心情。

       然後他就漸漸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

       因為那種心情影響到了他的工作和生活,晚上失眠,偶爾患得患失,早公司忽然就恨不得早點下班過去診所看到她。以前他也有戀愛,也做類似的事情,離婚之後他更是有個孩子要照顧,有時候排開工作參加家長會,給孩子安排三餐,但他一向將事情做得井井有條,做完一件事再去想下一件,也從未耽擱過太多的事。這種忽然間就按捺不住的心情,他還是第一次感覺到。

       四十年了,居然忽然就像個小毛頭一樣,而且……他甚至還根本都不瞭解對方,沒有深入的相處甚至沒有深入的談話,也就是說,冷靜地分析起來,他居然只是被對方的樣貌給吸引了,然後就產生了迷戀。

       可以說這是一見鍾情,或許也可以說是緣分。啊,人生總會有這樣的時候,你忽然見到某個人,或許她並不是最出色的,但忽然間就覺得產生火花了……別人都是這樣說的。而且當然,隨著時間的加深,他對於對方終於也不算一無所知了。

       如果有必要,他一向都可以長袖善舞,令人感到他的誠懇,跟那個不靠譜的顧醫生交談,跟附近的人交談。名叫月池薰的女護士早些年就在這診所裡了,據說已經沒有了日本的家人,大部分的人都說顧醫生家算是收留了她,因為她就連逢年過節也是跟顧醫生他們過的,這顧醫生的妻子據說是個鋼琴家——但自然是沒什麼名氣的那種,在一家餐廳裡演奏賺錢。互相交談過一次,她倒是挺靠譜的女人,看起來比她丈夫可靠得多,跟薰的關係也好。

       薰還沒有結婚,平日裡也沒有太多的社交,白天通常呆在小診所裡。她住在那顧醫生的家裡,早上會一起出來慢跑,中午跟顧醫生到旁邊的小餐館吃飯,晚上一塊回去,這個不靠譜的顧醫生卻是常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偶爾就會把小診所關閉一天,據說有時候薰會幫著帶孩子,有時候就是大家一塊出去玩,但也總是跟著顧醫生一家人行動。她沒有男朋友,不乏追求者,一部分當然是青澀的小毛頭,也有類似他這樣的成功人士,不過薰從來沒有答應誰,也有人說薰跟那顧醫生有一腿,不過在他看來這估計是流言。

       打聽得多了,也有另一種說法,說是薰在診所裡打工,醫生幾乎不付給她工資的。想想這種事情大抵也是假的,什麼年代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他偶爾在別處觀察著這邊,從少女的笑容裡他就能覺得少女的滿足,她大概是真心愛著護士的工作的——可惜是在這樣的診所裡。

       這是個太容易滿足也太容易的幸福的女孩子,也是他想要的那種,這是他半年以來最為篤定的一條訊息,他希望這個女孩子的幸福是他所給予的。縱然在追求薰的人中也不乏精英人士,但他自認自己不會輸給任何人。

       當然用女孩子這樣的形容詞或許有些太年輕,不過他至今還不清楚薰的年紀,而且她看起來也像是個女孩子。

       不過,前天的晚上,他才得到了一條離譜的訊息。

       薰在中國,居然連護照都沒有,雖然被顧醫生一家收留,但真是拿不到一分錢工資。這樣的消息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然而話出自小孩子的口,如此一來,之前跟人打聽消息的時候某些人口中話,可信度忽然就變得高了起來。

       越是對這個世界接觸得深,越會覺得生活有時候比小說更玄幻,什麼離譜的事情都有可能真的發生。他當然不會因此就直接篤定薰真是過著奴隸一般被剝削的生活,因為薰本人是開心的,但那也的確有可能是因為她實在太過容易知足了。眼下很想找個人確確實實地調查一下,然而只是昨天一天,他就覺得有些坐臥難安。

       有些事情自己的確要去做,要去驗證,就算錯了,那也沒什麼,如果真能證明薰沒有護照且在這邊被人控制著,自己總會做些事情救她出來,雖然她或許是有苦衷回不了日本,但自己總能夠讓她能以更自由的姿態生活在中國。

       這種事情,越是去想便覺得越有可能,若不是心裡有什麼事情,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哪裡會整天守在這個小診所裡,安安靜靜的也不肯接受任何人的追求,如果自己能夠解開這個謎題,幫她解開心結……他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了別人都沒有找到的關鍵點了。

       看那診所所在的位置,這個顧醫生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不平凡來,但估計也是有些背景的人,否則那種地段的房子,老早就被收去開發了,哪裡能挺到這個時候。如果他有一定的背景,收留一個日本來的非法移民不讓警察查到自然也是有辦法的。這樣一來,自己就得找到比他更深更厚的背景才行。稍微估計了一下雙方的籌碼,根據這半年以來的認識看來,事情或許並不難。

       總之,先找關係,讓人安排警局方面做一下調查,直接派人去查查對方的護照。如果她真是沒有護照,自己便可以通過法律手段讓她名正言順地擺脫對方的控制,接下來要讓她留在中國不被遣返,甚至給她一個正式的身份,這對自己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以做到的事情。如果她有護照有正式的身份,警察過去檢查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自己不出面,就當多操了一份心,也好將這樣的擔心放下來。

       他在前天晚上回家便基本確定了這樣的打算,昨天花了一天的時間整理,也順便找了些關係調查有關小診所的背景什麼的,一時間並沒有什麼結果,不過調出了有關顧家明的資料,發現他跟如今一個規模並不大的黃氏集團有關係。黃氏在早些年很有影響力,算是一個不錯的家族企業,不過後來急轉直下,有一段時間甚至瀕臨破產,這個顧家明或許也是因此認識一些官場的人,有些小關係。

       不過對唐文鵬來說,什麼所謂黃氏,不過是浮雲了,如今婉婷電子集團規模龐大,已經是世界級的大企業,他雖然只是其中的一名技術總監,但身在婉婷電子根基的江海總公司,這種職位跟分公司的經理已經差不多了,與作為公司執行總裁的許毅婷也是說得上話的,人脈極廣,相信絕不是那什麼顧家明可以比得上的。

       他追求半年,並沒有拿出什麼關係之類的來炫耀顯擺,這一次也首先下意識的將泡妞的心思收斂起來,告訴自己最主要還是為了做好事,拯救有可能過得不好的人脫離苦海。隨後他大概聯繫了一些人,請教了公安、律師方面的一些朋友,然後通過一個朋友聯繫上了江海出入境管理局的紀副局長,決定今天中午在酒店碰個面,聊聊有關這方面的事情。

       這天是星期天,公司裡也放假,他沒什麼事情,又是請客的一方,稍稍來得早一點。請客的地方選在江海的故園大酒店,這是江海頗有歷史的老牌五星級酒店了,口碑相當不錯,最近在頂樓開了一家以西餐為主的景觀餐廳,據說那位紀副局長比較喜歡上面的一味美式風味烤羊排,朋友負責聯繫的時候,特地讓他到這邊訂個位子。

       按照一般的請客模式,如果是比較重要的事情,特別是牽扯到類似官商勾結的層面,一個包廂是少不了的,另外各種燕窩魚翅之類的東西,沒有幾萬塊錢下不來,儘管這樣的事情裡大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過這次的性質不同,唐文鵬的那位朋友如今也是政法系統的人,與那紀副局長是死黨,唐文鵬與紀副局長以前也有見過一面,這次說是拜託事情,其實是以朋友之間的見面聚餐來做的,這樣彼此之間距離也拉得比較近,他的那位朋友昨天也說了:泡妞這種事,兄弟之間是必須盡量幫忙的。那紀副局長也說得開心而隨和:「明天中午吃羊排?好啊,這個我熟,我請客啊。」這種態度,大抵是將他當成了同一個圈子裡的朋友。

       不過話是這麼說,唐文鵬自然不可能讓他請客,乘電梯去天台餐廳定了座位。今天下雨,從天台上餐廳的玻璃外牆望出去,周圍的視野與氣氛都是剔透清新,想必大家都會有個不錯的心情。他稍稍呆了一下又乘電梯下去,在一樓大廳走出電梯,經過過道轉角的時候,無意中與一個正在翻著手袋的女人碰了一下,頓時手袋裡的東西掉落一地。

       化妝盒、香煙盒、打火機、鑰匙串、幾根水晶鏈子、紫水晶的耳墜……今天正是下雨,就算酒店不是非常熱鬧的旺季,但通往大廳的過道上還是有不少的水漬,女人連忙蹲下去撿,唐文鵬也說聲抱歉,過去幫忙,替她將東西撿起來。

       這女人大概相當有錢,僅僅是看著這些東西,唐文鵬就能大概確定這一認知,因為觸目所及的這些東西,大抵都是相當名貴的奢侈品,那手袋甚至是Yves Laurent今年年初發行的世界限量五十五款的概念包,他那時想要送點東西給薰,就曾經專門研究過這樣的東西。

       各種東西瑣瑣碎碎的,除了能夠看得出用途的,還有各種漂亮的石頭,奇怪又精巧的小物件,唐文鵬將東西交到對方手裡的時候,對方淡淡地點了點頭,說聲謝謝,看起來倒是沒有追究碰撞責任的意思。而當唐文鵬終於擡起頭來看見對方的那張臉時,他才真的呆住了。

       這個人……這個人是……

       在之前見過好幾面的……

       面前的女人看來二十多歲的年紀,瓜子臉,穿一身黛紫色的連衣裙,一頭過肩的長髮,表情柔和淡然,也就是一般人走在街上的樣子,柔和之中也稍稍有些冷然,看來並沒有注意到他,也並不是在意方才被撞的事情,她低頭收拾好提包朝唐文鵬點點頭便要往電梯那邊走。唐文鵬微微張了張嘴,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出聲,不過那女人走出好幾步,卻是陡然間偏過了頭來,眼睛瞇了瞇,審視著他,帶著回憶的表情。

       然後那女人變露出了一個恍然的笑容。

       「呃……唐總監?」

       稍稍想了想,那女子還是準確地回憶起了他的身份,隨後笑著朝他伸出了手。女子五指修長,手腕上帶著風格簡潔的黑色卡地亞腕表,唐文鵬連忙伸出手握了握。

       「東方董事長。」

       這樣的稱呼雖然有些拗口,但對方的確是有著這個相當有中國氣氛的複姓。東方婉,這個一手建立了婉婷電子的女強人,倒是想不到今天會在這裡見到她。

       雖然從一開始就有著相當不錯的家世,不過據說東方婉自高中開始就已經在脫離家庭的情況下籌劃起自己的事業,首先是以各種玩具與飾品公司為開端,後來才開始轉型進軍網絡、電子行業,到如今的婉婷電子集團公司,幾乎都是當初她與任她助理的許總裁一塊建立起來的,唐文鵬進入公司的這幾年據說她已經開始接手家族生意,暫時放手了婉婷電子而去坐鎮另外的幾家大公司,例如北方的京樞貿易,南方由原本的朝海集團轉型而來的洛恆地產。而如今的許毅婷許總也是跟著她到處轉,只是偶爾才去公司看看,不過婉婷電子早已上了軌道,又有一幫老臣坐鎮,目前並沒有什麼問題發生。

       唐文鵬見過東方婉的次數不多,加起來也不過是十幾次,都是在很多人的情況下,幾次董事會的時候她過來公司啊,另外無非就是每年尾牙才出現一次,最近幾年她都很忙。他倒是想不到,這樣的情況下,對方居然還能記得他,簡直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作為女性來說,東方婉的握手大概算是相當有力的,雙方隨後稍稍交談幾句,她才進入電梯揮揮手按下樓層鍵。唐文鵬吐出一口氣,搖頭笑笑,對於對方居然還記得他的事情,還是感到了一種佩服的感覺,能夠走到這一步的人都不會是什麼等閒之輩,不光光是有家庭基礎有關係什麼的就夠了,果然這的確不是個簡單的女人啊,僅僅是短短一分鐘左右的寒暄,看似柔和的背後,其實果然有著相當強硬的氣場和氣質在其中呢。

       隨後才微微皺了皺眉。

       方才稍微有些緊張他才沒有注意到,相對於之前那些見面,對方今天穿著和打扮都有些隨意——當然並不是說這樣的女強人就要隨時隨地都保持盛裝打扮,但這種隨意程度要更深一點,就像是在家裡一樣,她穿著連衣裙並沒有太多的裝飾,顯得有些單調,除了手錶沒有戴任何首飾,頭髮自然地披在腦後,還有些濕——這應該不是因為出去淋過雨,因為剛才撿東西的時候靠的有些近,自己也嗅到了像是剛剛沐浴後的香氣。

       也就是說……她並不是從家裡過來酒店跟人碰面的,她只是在酒店裡住著,剛才只是下來一趟又回去而已?

       一個在江海有家,家裡還是大別墅的人幹嘛跑到酒店裡來住?

       他想了想,隨後還是搖搖頭放棄了這個問題,不去深究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7:33

第五章 婉

       這個理論上來說是一篇日記:

       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處理完李會彬的事情,今天回到江海,後續的事情也已經處理完畢,接下來大概可以懶散一段日子了。

如果不是事情迫得太急,真不想以這樣的方式把事情處理掉。李會彬這個人總的來說是有能力的,或許該算是非常有能力的那種,如果不是因為這樣,父親當初也不會把整個京樞貿易集團交給他管。家明以前說能力這種東西往往來自於某些單一的情緒,情緒和慾望單一的人,往往才能專注,就跟艾斯伯格綜合症一樣,李會彬的能力,或許來自於他骨子裡的那種侵略性的貪婪也說不定。

       貪婪不是什麼壞事,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貪婪,也不至於在這幾年裡把整個京樞貿易擴大這麼多倍,在這個前提下,就算有些瑕疵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平時受賄就算獅子大開口一點,就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裙帶關係太過分一點,就算橫行霸道一點,這些也都是無所謂的。東方家對於這樣的人,就算日後放棄了,也從來沒有趕盡殺絕過,稱得上好聚好散。

       我真是無法理解那種無止盡的貪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有名氣,有地位,有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親戚朋友們也都過得好好的了,為什麼還是這麼不知足呢,甚至還想把整個京樞貿易的利潤都賣去外國,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他又何至於全家在尼泊爾邊境寒了屍骨……

       退一步說,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倒真是很有興趣知道他下一步還會把他的貪婪擴展到哪裡,還能賣點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

       之前還以為他全家受到外國組織的威脅,查清楚不是之後,這次的事情真是讓我傷感,不僅僅是因為那近百億的綜合損失了。

       算了,還是不想這些事情了,明天要跟他見面,嗯,明天或者後天……

       二零一三年五月十七日,星期五。

       東方婉。

       ……

       ……

       洗澡出來,穿著睡裙的她坐在陽台的椅子上閉目養神,順便等待著頭髮在夜風中被吹乾——據說吹風機容易損傷頭髮,能保養的時候,她還是願意盡量注意一點。

       以前在讀書的時候保持過寫日記的習慣,不過隨著年齡的增大,接觸事情的增加,有些事情就不太適合留下過多的文字記錄了,她最近的習慣也就是晚上沒事的時候把一天的想法在腦子裡過一遍。不一會兒,又將腦海中的思緒拋開,思考起明天的約會來。

       從椅子上站起來,她望著下方的花園,晃了晃一頭長髮,隨後走進房裡,在梳妝台前看了一下自己的樣子之後轉身走開,隨後又走了回來,在鏡子前仔仔細細地凝視了好一會兒。

       皺紋?

       還好不是。

       她用手指輕輕撫了撫眼角,隨後雙手攏著頭發放在左邊臉頰看了看,又放到右邊的臉頰,某一刻,終於笑著搖了搖頭,都是讓明天的約會給鬧的。

       小女生也似。

       眼下當然不至於顯老,即便是素顏,與一般的青春少女也沒有太大的距離,但無論如何,畢竟也是三十二歲接近三十三歲的年紀,在一些人的眼中,女人三十豆腐渣,她自然不會被人認為是什麼豆腐渣,不過,就算將她認為是菁英女性中的菁英女性,偶爾也難免有人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在背後說閒話,像是什麼嫁不出去啊、沒人要啊、心理變態的大女人主義者啊,二十八九歲的時候對這些都是一笑置之的,最近她倒也是能隱約感受到一些這方面的壓力了。

       擁有過百億的資產,男人結不結婚,那就是無所謂的事情,但如果是女人,一旦不結婚,往往會被傳得妖怪也似,什麼武則天啊,面首三千啊、私生活糜爛之類的,這些倒還無所謂,最主要是年前在北京跟父親見面的時候,父親也跟她提了一下這方面的事情。

       對於自己跟家明的某些關係,父親其實是清楚的,以往自己態度堅決,又還年輕,父親也沒怎麼理會這些,這次才隱約提起了一些擔憂。他的擔憂也是其來有自的,家明有家有室的人,跟靈靜沙沙感情也好,一般的父親知道自己的女兒跟有婦之夫來往,怕不把人的腿打斷了去,自己家裡的情況特殊,只要不是濫交什麼的,私生活方面就算有些出格,父親倒也不怎麼管了——當然家明的身份或許也是其中一項原因。但是這麼些年下來,這關係一直保持著,眼看就沒有個斷的跡象了,父親自然也得開口說幾句。

       父親只是聊天的態度,不是意思還是明白的,三十多歲的女人了,該考慮考慮之後了,跟顧家明之間就算是有感情的,顧家明也是個負責任的人,但四十歲、五十歲的時候呢,六十歲七十歲又該怎麼辦,人的心態會變,難免某一天不知足了,回想以往,覺得自己蹉跎了大把的光陰,做了些不值得的事情。

       父親是過來人,有這樣的想法也是應該。事實上許多認識的朋友或是長輩,據說年輕時候過得糜爛不著調的,到了三十多歲,往往就收了心,男人成家立業,女人相夫教子,變得漸漸靠譜起來,她偶爾站在完全客觀的地方看看自己,其實心中也是擔心,有一天要是真跟家明分開了,自己可是什麼都沒有,不過若是具體地想想家明,也就釋然了:或許還得這樣沒臉沒皮地糾纏好些年呢……

       回想起來,今年她三十二歲,自九七年的那個初秋在聖心學院第一次見到家明與他發生交集以來,還真是整整的半輩子時間了。

       初時看他不爽,覺得他性格憊懶,對什麼事情都不上心,又沒有集體精神,那時候他看自己估計也沒什麼好想法吧,多半認為自己是個又自大又多管閒事的無知女人,就這樣成了冤家對頭一般,自己看他可惱,他看自己可笑,誰知道漸漸的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沒有什麼出不出頭的,老師讓我當這個班的臨時班長,我就不能讓你們在這個班上隨便叫誰誰誰出去你跟韓剛成又是那根筋不對了,沒事跑來欺負人?」

       「比賽精神?拜託,是你們逼著我過來比賽的,我有答應過什麼嗎?」

       「顧家明你又曠課」

       「這樣吧,你既然已經下來了,我就當你過來陪籃球隊練習,你不喜歡自習,那就過去練習打籃球,總可以了吧,籃球最能訓練人的集體榮譽感……」

       「我不會打籃球……」

       「顧家明,你是故意的」

       「我當然是故意的……」

       「素言是我的童養媳哦。」

       「顧家明你是個混蛋」

       「當我男朋友。」

       「寒假去巴黎吧……」

       「你這人一點意思都沒有。」

       「王圖佳你幹什麼?」

       「我知道你來巴黎是要幹嘛了昨天晚上我看到了素言姐。」

       「暑假去桂林啦」

       「……謝謝你一直邀請我去玩。」

       呵,時光如酒,如今想來,這麼些年過去了,閱歷漸長,也見過了各種各樣不同的人,可還真沒發現過有誰想家明一樣古古怪怪的——當然,或許這是因為情人眼裡出西施也說不定,不過一直到現在,那傢夥都的確是特殊得不得了,也是因此,這麼多年了,對他的感覺都是不斷的加深著,沒能看見變淡的那一天。

       「所以呢,最近該處理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好了,接下來,你可別怪我纏著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正坐在酒店頂樓總統套房的巨大落地窗前,窗外是從今早就開始降下的綿綿細雨,落地窗的巨大玻璃映出了房間裡豪華的擺設,也映出了東方婉那張已經變得知性而成熟的側臉,劉海在臉頰的一側垂下來,嘴角有淡淡的笑意,看起來如此獨立自信的女性可完全不像是在說要纏著誰的樣子。

       當然,這張說著話的美麗側臉也只是落地窗中映出的一小部分景象,如果將視線稍稍下移,就能看見這位年僅三十二歲,操縱著好幾家集團公司的女強人露出了她白皙的頸項與肩胛肌膚,猶如驕傲的天鵝一般,而這一幕的風景並非因為她此時穿著什麼低胸禮服,而是因為她的身上……什麼都沒有穿。

       僅僅以一條白床單裹住胸部往下的迷人胴體,美麗的大腿與小腿曲線也自床單下呈現出來,東方婉此時正一邊裹著床單,一邊小心翼翼地拿起咖啡杯喝一口。而作為這等迷人場景的唯一觀眾,不遠處大床上穿著白襯衫的男人卻正拿著一本雜誌在看,偶然才朝這邊瞟一眼,「哦」地點點頭。

       早就明白這男人的脾性,東方婉也懶得生氣了,只是自顧自地說著最近一段時間自己的安排,至少她明白,雖然看起來對什麼事情都是心不在焉的,但若是真正需要他在意的東西,他就從來沒有疏忽過,這樣也就夠了。更何況他如今看的那本商業雜誌,就是以東方婉不久以前拍的一輯照片作為封面的,裡面還有她的一大篇專訪,照片上她穿一身女士西裝,美麗、沈穩又不乏自信,訪談裡說的也儘是好話,還是拿得出去的。

       她以往不太喜歡做這樣的訪談,自從自己離開東方家打拼的那段時間就不喜歡,如今已經開始接受東方家本體的事業,就更加沒有用這樣的訪談來攢人氣的必要,之所以答應這次,是因為雜誌的主編是以前聖心學院的一位同學的緣故。不過,訪談嘛,對於東方婉這種地位的人,免不了吹捧一番了,作為熟人,對這種事情自然也就比較敏感,家明對此感興趣或許也是因為這個緣故,他看著看著,偶爾就笑出來,東方婉杏目一剮,嗔道:「你幹嘛笑得那麼詭異啊」

       「沒有。」家明這下更是直接笑了出來,拿著雜誌與東方婉對比一下,「我只是覺得,呼呼……這張照片上你的胸部……比你現在的顯得大,呵呵呵呵……」

       東方婉眼角抽搐幾下,磨了磨牙,隨後臉一扭:「我不生氣」

       「沒錯,要冷靜……」

       「才不生氣呢。」

       「我只是覺得這個圖片是不是做了什麼處理……喂,你幹嘛站起來……」

       「老氣我,跟你拼了」

       「喂——」

       一陣打打鬧鬧之後,兩人坐在床上,東方婉靠在男人的胸口舉著那本雜誌準備與自己的身體做對照,她的被單早已滑到小腹以下,這時候卻也是毫不介意——反正已經被看過摸過很多次了,她這時只是想證明原裝貨比照片有料得多,不過家明雙手環在她的胸前將她抱住,同時也將她的胸部給遮住了。

       「你白癡啊,跟自己的照片比……照片顯得大是因為穿了衣服好不好……」

       東方婉平時不是什麼巨乳,當然也稱不上貧乳,中等大小,她對自己很滿意,自然談不上為此自卑什麼的,這時候不過借題發揮,打鬧一陣又笑起來:「還醫生呢,你果然業餘的,人體結構什麼的不是應該看看就明白的嗎,脫光光之後明顯看起來比照片大……」

       家明聳聳肩:「我是紅十字會的,專治性飢渴……」

       「我哪有飢渴……我只是正常需要好不好……」

       「我有說你麼……」

       「那我還要……」

       兩人逐漸往被子裡滑進去,不一會兒,東方婉呼呼的笑出聲來。

       「怎麼了啊?」

       「對了,我想起來了,拍照的那天,好像真的戴了比較厚的胸罩,買的時候看盒子上好像寫著什麼『讓女人更自信』什麼的,呼呼呼呼……」

       想到這裡,她在被子裡笑個不停……

       整個上午的時間其實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過去,對於東方婉跟家明來說,偶爾的單獨見面並沒有什麼大的新意——至少開頭沒有,大抵都是直接去酒店,開房、上床,稱得上簡單直接。一如東方婉說的,這是正常需要,她偶爾出差一兩個月,到處跑東跑西的,而就算人在江海,真能跟家明獨處的時間也不多,她也正是年輕美麗的時候,沒有其他男人的情況下,能夠保持這樣的來往模式,已經殊為不易。

       這樣的模式,或許在當初那次簡單直接的告白時就已經被決定下來了也說不定,零四年的那個冬天的晚上,喝醉了酒的東方婉終於鼓起勇氣說「喂,顧家明,我喜歡你……我們上床吧……」也是簡簡單單。整個接受的過程有些複雜,但客觀而言,似乎就是因為東方婉說要上床,於是家明也就答應了,自此之後,這樣的關係一直保持下來,直到八年多以後的今天。

       最初的時候,東方婉說的是「我不要你負責任」,這自然是違心的話,她當時的心情也難說得很,無以復加的委曲求全,保持下來的似乎也只是肉體上的關係,家明是個古古怪怪的人,他把自己當成是朋友,僅僅是因為友誼,自己要求上床,他無奈之下也就答應了。你有需要,我便也無所謂,這樣的想法對於東方婉來說未必是什麼積極地東西,甚至也一度令她感到過迷惘,不過,隨著接觸的加深,她才漸漸感覺到一些東西,或許對方點頭的理由,未必真有那麼單純。前兩年的時候她就這個問題問過家明,她問得認真,家明的回答倒也沒有開玩笑。

       「這樣說也許有些無恥,如果只是因為大家是朋友,高中之前,是有可能的,高中之後,我不可能因為朋友的關係答應這個了……」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有些滄桑的感覺,其實想想也明白了,自從他那次腦瘤的事情失蹤四年,到與靈靜等人的重逢之後的他,恐怕是很難再接受誰對他的感情了,除非那種感情是在之前就有的。在他上學的那段時間裡,雖然時常憊懶,時常性格惡劣得讓人幾乎想要打他一頓,但若真是對他產生了好奇,一部分人還是不可避免地被他吸引到,就像是自己,像是雅涵老師,像是薰,總是能夠看見他身上的某些東西,像是藏在棉團裡的鋒芒一般。

       然而這些年來,縱然自己還是能感覺到他的特殊,卻再也沒見什麼新認識的人跟他有糾葛和曖昧,他身上的那些尖銳的東西,也終於完全的收斂起來,或者蛻變成了另外的什麼,之前感受到了的,仍舊能感受到,之前感受不到的,就再也感受不到了。或許應該說,他真正接受某些人成為朋友的那扇門,已經完全關閉上了。

       因此到得現在,她也就能夠更加習慣於這樣簡單的相處模式,並且從中感到幸福,縱然在外人看來有些古怪,類似父親和長輩們也會對於自己產生擔心,但是日子,就只能這樣過下去了。

       「喂,家明,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我沒有遇上你,會怎麼樣啊?」

       不久之後,兩人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聊天,家明拿著遙控器換台看廣告。

       「讀書、戀愛,變成女強人,嫁給雷慶。」

       「為什麼會嫁給雷慶?」

       「好吧,你眼高於頂,孤獨終老……」

       「嘁,我的命也太不好了,除了給你這樣的當情婦,就是孤獨終老……」東方婉托著腮幫,一臉鬱悶。

       「因為你眼界太高啊……不過還可以嫁給雷慶。」

       「我才不考慮這個。」東方婉想了一會兒,片刻後又笑了起來,「其實我想起以前的事情,覺得很有趣,那個時候我會不會太多管閒事了一點?」

       家明偏過頭,像是見鬼一樣的望著她:「不會吧,你不會開始反省了吧,你到底是誰你一定不是東方婉快點交代,誰扮的」

       「我才不反省呢我又沒做錯,到現在我都是以同樣的要求管理公司裡的那幫人的而且要不是我多管閒事,我們現在就沒辦法在一起了」她秀眉一挑,「不過我有件事情沒告訴你。」

       「你有外遇了。」

       「那又怎麼樣?只許你有不許我有啊」東方婉瞪著眼睛嚷起來,片刻後一頭狠狠撞在家明肩膀上,「我才沒有呢,不過過年的時候老爸找我聊天而已,說我也許該結婚了,所以我最近在想這些事。」

       家明點了點頭:「老人家的擔心……肯定的。」

       「是啊,他怕我當人情婦到四十多歲,到時候我們分開了,我什麼也撈不著……說撈不著也有些奇怪,可就是這麼回事,我知道你的性格,可你跟靈靜沙沙之間都分開過,誰知道會不會因為什麼事情就把我給蹬了。我現在倒也沒什麼,就算你說我們之間只是身體的關係我也能接受,可十年之後二十年之後,到我四十五十了,誰知道我會不會變成又小氣又刻薄的死老太婆,到時候我跑到你家去鬧事,你還不當場殺了我啊。」

       「根據我做人和看人多年的經驗,我不會的。」家明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髮,「你應該也不會的。」

       東方婉靠在他的身上,也笑起來:「我也知道,這就是一個說法,可有的時候,我真怕我老了之後會怎麼樣。你不是醫生嗎?這樣的心病怎麼醫?」

       「呃,這個嘛,只能慢慢來……」

       「我有辦法……」東方婉小聲地說道。

       「什麼?」

       「我想生個孩子了。」儼如在說什麼重大的秘密一般,她壓低了聲音,卻又一字一頓地說著這件事,家明愣了愣,旋即望著她,微笑起來。

       「不容易的。」

       「沒什麼了,家裡的阻力不會很大,哥哥不會說什麼,爸爸也會很高興我有個孩子,就算是單親家庭也沒什麼,我會給他最好的環境和教育。跟雅涵老師的淘淘是一樣的。我已經在做有個孩子的心理準備了,就是還怕痛。」她笑了起來,拉著家明的手貼在小腹上,輕輕地移動著,「如果用剖腹產,是橫著切還是豎著切來著?」

       「豎著切。」家明手指劃了幾下,也不知碰到了哪裡,小婉陡然笑了起來,按著他的手蜷縮起了身子,片刻後才再度坐起來,面紅耳赤氣喘籲籲的。

       「只要家裡人沒什麼,其餘那些人的閒話我不怕,等到做好準備,就要麻煩您操勞啦,夫君大人。」

       她燦爛地笑著,貝齒潔白,嫵媚非常,家明望了她好一會兒,也只好聳聳肩,小婉靠到他的肩膀上。

       「對這些事情你總是不表態,可我知道該做的事情你總是盡力做了的,不用擔心有一天會陰差陽錯地傷害我什麼的,你一定不會的……就算沒有愛情,真的只是肉體關係,能夠讓我八九年只跟你一個人有關係,這輩子到現在也只跟你有關係,我也值得為你生個孩子,不後悔的……更何況我愛你呢,家明……」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7:05

第四章 小診所

       小診所位於幾個小區外的十字路口旁,好幾年前這一片還沒發展起來的時候它便在這裡了,這些年城市發展,周圍建起了一棟棟地價高昂的樓房,形成一大片以住家為主的區域,周圍雖然由於刻意的規劃沒有發展成那種嘈雜繁榮的商業街,但各個樓房一樓的門面也都是裝修精美的店舖,算得上寸土寸金的地盤,十字路口算是真正的黃金地段。小診所佔地幾百平,依舊是以平房的姿態立於周圍林立的大廈當中,委實算得上有些招搖的鶴立雞群,當然,或許反過來說會更加貼切一點。

       儘管一直都是僅有一層樓的平房,但小診所並不會顯得土氣,幾年前的裝修,它就已經是附近最漂亮的一棟建築了。附近人行道上的樹木已經有些樹齡了,樹冠在夏天會形成漂亮的林蔭,與小診所溶為一體,由紅白相間的馬賽克砌成的矮牆,診所門外的花圃,整個診所的設計並沒有過分的招搖,總體上還是四四方方,只是臨街的一面是透明的落地窗,總是擦得乾乾淨淨的,另一面才是正門,窗戶,牆漆有乳白、橘黃、碧藍三種顏色,給人以活力與開朗的感覺。

       小診所與旁邊的植被溶為一體,上方的天台外圍則有一圈透明的玻璃欄杆,這令得這天台更像是一個觀景台,有時候會看見醫生、護士跟他們的朋友在上面吃燒烤,曬太陽之類的。在越來越有「鋼鐵森林」的疏離感的城市間,這個儼如秘密花園一般的小診所原本大概只是追求一種類似於家或者是夏天的感覺,但到得現在,反而是被周圍的環境給愈發孤立起來了。

       如果是第一次路過這裡的人們,沒注意診所的招牌之前,大抵會認為這裡是一間咖啡館或者餐廳,又或者是一家高雅的藝術品商店,對於類似這樣的觀感診所的擁有者們在無奈之餘,或者還會感到一絲的委屈,當初裝修的時候只是追求自然的感覺,卻因為周圍環境的變化,這份感覺倒是愈發顯得尖銳起來了。而即便注意到診所的招牌,人們的第一印象,多半會將之認定為一間要價高昂的牙科診所,不過這甚至連牙科診所都不是,它只是類似於一些醫生開辦在某些老舊家屬區的小診所,收費比大醫院實惠許多倍,甚至因為坐診的醫生太過年輕,它的口碑甚至也算不上極好。

       馬克思在《資本論》裡說:如果有10%的利潤就可以讓人瘋狂,有50%的利潤,讓人不顧一切,有100%的利潤可以令人鋌而走險,有300%的利潤,資本家們就可以踐踏人間一切法律。

       佔據了路口最好的一塊地的,居然是這樣的一家小診所,好幾年來它自然也受人覬覦,每隔一段時間總會有些地產公司的代表上門,或者是小流氓小混混們上門,不過七八年以來,雖然周圍都在變,診所開著的利潤也一直不高,但它就一直開在這兒,像個頑固的釘子戶。

       這幾年周圍的環境越來越好,房價越來越昂貴的時候,真的敢於打上門來的傢夥反倒沒有了,不過,懷著其它目的的一些人,倒是從來不曾少過。

       時間是晚上八點,街道上的路燈、道路邊商店的霓虹就那樣亮著,道路邊有吃完晚飯出來散步的行人,三三兩兩,附近街道上車輛不多,行駛得大抵都不快,這也算是標準的居民區的感覺了。正在關門的診所前方,穿著西裝看來是成功人士的中年男人正在為約會診所中的護士做最後的努力,一般來說被人拒絕之後他是不會這樣死纏爛打或者說戀戀不捨的,不過在這位名叫月池薰的看來仍舊如同少女一般的日籍護士這裡,類似的情況,卻不是第一次了。

       診所開辦的幾年間,最不缺乏的就是各種各樣男性求偶者,有的人比較紳士,送花、約會,水磨工夫一做就是幾個月,有的人比較浪漫,曾經拖來過一車的玫瑰花差點將診所的大門給淹沒掉,有的人比較暴躁,直接叫上兄弟過來威脅對方要與他談戀愛的,有的人比較迂迴,特意讓自己患上感冒才過來泡妞的……

       老實說,無論是怎樣的追求方式,最終得到的,也只是淡淡而禮貌的拒絕。少女連普通的朋友也不怎麼交的,除了過來看病的病人會溫柔地說幾句話,病情一好,能得到的就只是某些公式化的回答而已。若是示愛,那回答就更加簡單一點:「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這句話倒是挺肯定的,也能從她的微笑中看出淡淡的幸福感,若是需要補充,大概便是一句:「我很喜歡他,不想讓他討厭我,謝謝。」這說法多少有些過分的坦白和令人害臊,但她是日本人,也就可以理解了。至於某些人說的「至少我們可以交個朋友」,則一律被無視掉,是個死心眼的姑娘。

       診所裡偶爾會出現的另一名被稱作沙沙的護士也常有人追,不過由於她並不會每天出現,還是比不上常駐診所的日本女孩的受歡迎程度。至於坐診的年輕醫生則大抵是個無良的人,看見診所裡的女孩子被糾纏,也從來是壞心眼的在一邊旁觀,甚至會跟某些熟人打類似於「這個傢夥能堅持多久」的賭。

       這年輕醫生的惡趣味很多,不光拿僱員的煩惱打賭,他也會把人家為了泡妞而送來的點心恬不知恥地收下,一個人在旁邊偷偷吃掉,甚至跟熟人分享,就是不給薰嘗。而由於幾乎每天都有人送花過來,診所附帶的小小商店便從來不缺花賣,無需進貨。

       沒事的時候,往往能看見他跟薰興致勃勃地坐在太陽下將別人送來的花束拆散,包成一支一支的然後放進店舖花籃裡待售的情景,薰也並不氣惱,坐在那兒跟醫生包花束的神情看來甚至有些幸福的滿足,只要是第一次拒絕後不聽的人送來的花,一律不客氣的收下,若是沒有時間重新包裝,便拿掉賀卡直接標個較低的價格先放到售賣的櫃檯上。

       拿別人送來求愛的花賺錢貼補家用……這樣的行為若是不巧被某些追求者親眼看見,心估計會當場碎落一地再也粘不起來,或許今後會將薰當成是踐踏人心的惡魔也說不定。

       儘管作為診所的主人,這位名叫顧家明的年輕醫生有著一顆如惡魔般惡劣的內心,因為無聊的緣故而充滿了各種奇怪且無可救藥的惡趣味。但若是有些接觸了之後,或許會瞭解到這位無聊男子已是已婚的狀態,而作為小夫妻的另一半,他的那位名叫葉靈靜的妻子卻足以稱得上是理想妻子的典範,年輕漂亮,很難想像她已經是一位八歲大的男孩的母親,她是一名出色的鋼琴演奏師,在有著優雅氣質的同時,也並不缺乏少女般的俏皮與活力,最重要的是,對於外人來說,她擁有著丈夫所嚴重缺乏的道德與良知,或者說……是這個小家庭所普遍缺乏的道德與良知……

       早些年她曾經想過為薰尋找一個出色的男孩子做對象,不過最近這幾年,似乎瞭解到了一些事情,她便會多少抱著一些無奈的在丈夫對薰的煩擾無良旁觀的時候,適當地為薰隔開一些無謂的煩惱。譬如現在,她就在替薰敷衍著門口的成功人士追求者。

       「事實上,薰恐怕不會接受你的追求,她應該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所以她大概……」

       媒很好做,看起來壞人姻緣的忠告就很難出口,因為不管說得再好聽,這都肯定不是別人會喜歡的話。不過,這麼幾年過來,她其實也明白,雖然薰從來都不說,但她對於這樣那樣的追求,其實是不喜歡的,而她現在跑過來幫忙當擋箭牌,心情也委實有些複雜,但儘管如此,她還是這樣做了。

       當然,靈靜的骨子裡雖然也有諸多叛逆不羈的因素,但外在脾氣一向溫柔,接人接物,在哪裡的人緣都是極好。有她出頭幫薰講話,絕大多數的時候,追求者都會說上幾句漂亮話後知趣地退走,不過,偶爾也會遇上類似眼前的強硬派。

       成熟、沈穩,人生閱歷相對豐富,由於某些方面的成功也培養出了相當的自信,儘管離過一次婚,卻也因為這樣而更加明確自己需要什麼,更加明白人生和感情。最重要的是,在大多數人都將要放棄的時候,他還是會努力而正確地爭取一下。就像這時,當聽著靈靜把話說完,他在思考片刻之後,也扶了扶眼鏡,露出一個相對誠實的笑容。

       「事實上,我這樣說希望你們不要覺得奇怪……這段時間,我向很多人打聽了一下薰小姐的情況,他們都說,薰小姐除了在診所的生活以及與各位的一些小活動外,其實並沒有什麼固定的男朋友……當然,我並不是……呃,並不是說……」

       他笑著,努力地表達自己誠懇的想法:「呵……我知道類似我這樣的人很多,大家也都是為了薰小姐好,但是,我想說的是……我是非常誠懇地對待這件事的,沒有任何輕率的方面,我明白我心中的感覺,我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雖然我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現在也有小軍了……呵,我知道薰小姐很喜歡小孩子,小軍也很喜歡她,所以這個不會成為障礙……」

       他這樣說著,旁邊的小胖子也用力點著頭,這時候,另一對樣貌相似的父子也已經走近了,仍舊年輕的父親一隻手插在褲兜裡,一隻手自然地握住了靈靜的手,旁邊頂著一張因為打架而青一塊紫一塊,由於貼了好些創可貼仍舊顯得人畜無害的小臉,小男孩一隻手拉著父親的衣角站在那兒,眼中閃爍著靈動的光,望著前方的男人與他的兒子,眼睛眨了眨,隨後又眨了一眨。

       中年男子並沒有因為來了人而感到不好意思,他只是笑了笑,揮揮手繼續說下去。

       「……呃,所以我一定會認真地對待這段感情。而且另一方面,我在江海有房、有車,有固定的工作,並且我也算是有一定的……呵,我是說,當然這個並不重要,但至少,我在物質方面也算是有著不錯的基礎,至少可以減少很多需要煩惱的東西。我是說,你們都是薰重要的家人,我希望至少能給我……一個開始的機會。」

       適當的停頓加強了他的說服力,沈穩、從容並不會扭扭捏捏的態度,在某些方面,也可以稱得上大氣。靈靜不由得覺得眼前的男子有些難纏,有這一番說辭的話,過任何家長的那一關恐怕都沒什麼問題了。老實說結過婚不是問題,這樣的人反而更體貼,如果是幾年前自己跟沙沙還懵懵懂懂地想要替薰找男朋友的那會兒,這時候恐怕二話不說就點頭了,不過現在還是得幫忙推掉,想想心情真是糾結得一塌糊塗。

       「呃,我明白,不過,的確不是其他的問題,薰她……真的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心中怨氣一上來,她保持著那樣清新誠懇的笑容,暗地裡忍不住在旁邊男人的手上狠狠掐了一下,家明原本站在旁邊很沒良心地看戲看得開心,這時候手上一痛,很是誇張地晃了一下,看看妻子眼角的餘光,反應過來,很顯然,這是要幫忙作證了。

       「哦、哦哦,沒錯,沒錯,薰她有男朋友了,有男朋友了。」他朝對方點著頭,顯然在作偽證。

       「呃……呵……」撒這麼沒技術含量的謊,傻瓜都能看出來,何況他還向周圍的人打聽過這些事情,只不過一時間,他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總不可能直接說 「你撒謊」吧,這事情要委婉。話才開了個頭,只見那個臉上貼著創可貼的人畜無害的小男孩拉了拉父親的衣角,天真而小聲地說道:「老爸,你不是說過如果別人把薰姨娶走了,我們家的診所就要關門了嗎?」

       「哦?我說過這個嗎?」

       「嗯,沙沙阿姨也是這麼說的。」

       同樣人畜無害的老爸面不改色,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小男孩再接再厲,繼續天真而小聲的說話,實際上所有人都能聽得到。

       「沙沙阿姨說薰姨因為被日本的家人趕出來了,所以偷偷來到中國連身份證都沒有。所以你請她當護士,她吃苦耐勞還不用付工錢,你還威脅她如果她偷跑,你就去報警。所以這樣就省下一大筆錢了……爸爸爸爸……」小男孩扯扯老爸的衣角,繼續很小聲,「如果讓薰姨走掉了你是不是糗大了……」

       無良且黑心的老爸伸手罩住嘴唇,用像是看神童一樣的目光端詳旁邊的小男孩:「居然能一口氣表達這麼多意思了啊……」另一邊仍舊年輕靚麗的老媽像是在頃刻間老了十歲,目光有些呆。而前面的中年男人也呆掉了。

       過得好半晌,那邊才開口:「我……那個……雖然之前也聽說過類似的事情,但是……薰小姐她……真的是沒有身份證嗎……」

       這種事情該怎麼回答?靈靜遲疑了一下,方才開口,那邊輕輕地揮了揮手。

       「呵,這種事情……應該不是真的吧。呵呵,我會再來的,我會再來的……」

       「呃,唐先生……」

       靈靜喊了一聲,但對方已經牽著兒子掉頭走了,夜風真是太涼了,拔涼拔涼的,隱約間,中年男子還能聽見後方傳來的淡然辯解聲:「喔,沙沙這是惡意中傷,明明我每個月都有給她幾百塊錢零花的嘛……」

       幾百塊……零花……

       不遠處的圍牆內側花圃裡,一直都在扮演特務偷聽的小孟哥已經捂著肚子快要癱倒在地下了,因為忍笑,全身顫抖像是在打擺子……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夜風拂過,靈靜蹲在路燈桿下,一隻手輕輕地撐著額頭,若是遠遠看過去,那曼妙的曲線或許還有著一種優雅而落寞的感覺,落寞中又有些無奈,當然,大概很少有人能猜出美女無奈的原因也就是了。大小兩個男人還在身邊煩她。

       「媽媽媽媽。」小男孩擺出同樣的姿態在旁邊用手指偷偷捅母親的腰肢,他繼承了父親人畜無害的氣質,也繼承了母親清秀慧黠的面孔,當然,有些時候,這種狡猾顯得太過明顯和尖銳了,常常是令父親感到有些惋惜的地方。

       「媽媽媽媽。」家明蹲在另一邊,倒是用雙手環抱住了妻子的肩膀,輕輕搖晃著,兩人的臉頰幾乎是貼在了一起,他就這樣輕聲重複著兒子的說話。片刻,靈靜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當然沒用,只是身體微微晃動的時候,兒子的手指正好戳過來,在腰肢上稍稍用力,她頓時癢得笑了起來。笑完之後,這位不堪折磨的女子也終於爆發了。

       「家裡就我一個正經人,再這樣遲早被你們折騰死了……」她語帶嬌嗔,杏目一剜,狠狠地瞪自己的丈夫,這當然沒什麼意義,隨後又扭過頭去瞪另一邊的兒子,小男孩剛剛呵了母親的癢,微微有些心虛,身體正往後仰,被這樣一瞪,一不小心屁股坐在了地上,隨後被靈靜哭笑不得地揪起來打屁股。

       「誰教你說那種話的。」

       「媽媽你不是也說過的嗎。」

       靈靜沒好氣地笑出來:「那是開玩笑,以後不許跟別人那樣說。」

       「可是很有趣啊,而且薰姨又不喜歡他。」小男孩想了想,隨後又像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媽媽媽媽,你不知道哦,前些天呢,就是兩個月前開始追求薰姨的那個帥哥叔叔送了花來,是讓花店的人送過來的,他就躲在圍牆外面看薰姨的反應,我正好從家裡過來,在街角發現他鬼鬼祟祟,就也躲在他後面看,然後……呼呼呼呼……然後……」

       小男孩似乎想到了好笑的東西,捂著肚子笑個不停,好半晌才平復過來:「然後他大概是看見了薰姨直接把卡片取下來,花束就擺到賣花的櫃檯裡了,然後……他整個人就呆掉了哦,真的是呆掉了哦,呼呼呼呼……下巴就跟掉了一樣,眼睛都是直的,就像這樣……」

       他做出惟妙惟肖的「呆掉」的動作,然後繼續捂著肚子笑:「再然後,再然後我看見他哭了耶,他就站在那邊,一直流眼淚,哈哈哈哈……」

       小男孩就這樣笑著,靈靜有些無奈,皺了皺眉,踢了旁邊的家明一腳,家明的神情卻已然變得嚴肅了起來,待前方與他相似的小男孩漸漸笑完,他才蹲下來,有些嚴肅地摸了摸男孩的頭。

       「你要知道,是因為他跟你薰姨表白,你薰姨認認真真地拒絕了之後,他還一直說不聽,花才會被放在架子上的,如果是在明明白白的拒絕了之前,別人讓花店送過來的花,你薰姨都是會好好收下的。有人喜歡是一種好事,做人要真誠,不能看不起別人的好意,記住了嗎?」

       小男孩望著父親,隨後看看母親,認真地點了點頭:「嗯,記住了。」

       明站起來,有些惡作劇的揉亂了他的頭髮,將孩子認真的表情打斷掉,「你薰姨就要收拾好了,我們兩個去開車過來吧。」

       他回頭朝還在笑的小孟哥示意了一下,牽著兒子的手往附近的停車場過去,聲音依舊傳過來:「不過呢,如果這種好意明明已經認真地拒絕掉了,對方偏偏不肯接受,那就是給人添麻煩了,這種事情就活該被笑,哈哈哈哈……那傢夥是怎麼哭的,再給我說一遍……」

       「是這樣哦是這樣哦……」

       父親雙手插進兜裡,有些悠閒地走著,兒子在旁邊蹦蹦跳跳,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靈靜望著那邊,唇角露出溫柔的笑意。片刻,小孟哥從旁邊過來:「家明看起來沒個正經,其實蠻會教孩子的嘛。」

       「其實絕大部分時間還是沒個正經的,沙沙也是一樣,結果他們三個在家裡的時候都跟打仗一樣,還好有這種偶爾正經的時候,要不然我咬死他……」

       跟小孟哥之間也是熟人了,用不著掩飾什麼,靈靜磨了磨牙,但笑靨之中仍是滿滿的幸福。

       「有這種偶爾正經的時候就已經很可靠了,我就不行,對書慧老是認真不起來。」

       「什麼時候還是把書慧接到江海來吧,放我家來養啊,可以跟允傑一塊上學放學,別忘了她可是我家預定了的小童養媳,我家也有份的。」

       小孟跟穆青青的女兒名叫孟書慧,跟允傑是同年出生,僅僅比允傑小了十幾天,從小就跟允傑在一塊兒玩的。這兩年由於小孟穆青青都有工作,小孟的父母在農村也有些孤獨,於是將女兒送去了那邊讀小學,原本也可以放在江海給外公外婆帶,不過小孟的想法是讓女兒回去跟父母相處一段時間,老人不那麼孤獨,然後再接過來,也可以順理成章地讓不怎麼想到城市生活的父母以照顧書慧的名義搬過來。這時他笑了笑。

       「嗯,童養媳那是當定的啦,不過我覺得,如果讓他們初中畢業就在一起恐怕有點早,是不是上完高中才比較好一點……」

       他的話沒說完,靈靜扭過頭去撲哧一聲笑出來,童養媳這個詞以前是家明最喜歡掛在嘴邊的詞了,而她、家明、沙沙三人之間的那段故事,後來也已經在朋友們之間公開,好長一段時間都被人羨慕嫉妒恨,不過,每次被人這樣開玩笑,靈靜和沙沙心中也只是覺得溫馨而已。

       兩人在路邊聊著天,後方診所裡,薰換了一身白色帶坎肩的連衣裙,提著小手袋出來,走到靈靜身後時,輕輕地抱住了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儼如感情很好的兩姐妹一般:「嗨,靈靜。」

       靈靜的臉頰跟她的臉碰了碰,片刻後,方才微笑起來,「對了對了,剛才可是差點就替你打發了那個煩人的傢夥了,不過呢,被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夥搗亂之後,一切努力都成了泡影。」

       「嗯?」

       「是這樣的……」

       路燈溫柔地籠罩著下方的幾人,夜風撫動了輕盈的裙擺,不一會兒,一輛小車開過來,與小孟道別之後,靈靜與薰上了車,小孟則揮揮手走向自己停在不遠處的那輛商務車中,兩家人住得不算遠,他今天也是回家了順道過來坐坐,路燈下,兩輛車一前一後朝著夜色更深的遠處駛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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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6:47

第三章 爸爸是醫生

       「歡迎光臨。」

       病人走進來的時候,據說會幫女孩子上藥的帥氣男生正坐在辦公桌後吃山楂,沒有多少誠意地開了口。

       「大夫,我……」

       「我開點藥給你好嗎?」

       「你不要那麼急嘛,先聽我說完我到底哪裡不舒服啊……」

       「有什麼不舒服都要開藥的,沒有別的辦法可行了。」

       「大夫,我大老遠到這裡來,你先讓我說完哪裡不舒服嘛,拜託你啦,讓我說……」

       「我讓你一路說回你家,一路說,到你家還沒說完的話再從頭說一次,好嗎。」

       「你就這麼給人看病啊?」

       「是這樣啦……山楂吃不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很久沒吃過了……」

       乾淨明亮的房間,透明的玻璃牆可以看見外面的情景,說話的兩人倒也的確不再是孩子了,當然,也並不顯得有多老,通常被人稱為「小孟」的男人坐下後,看著對面推過來的山楂果脯,抓了一顆扔進嘴裡,回頭看看,入夜後的診所燈火通明,夜色掩映下在這路口儼如透明的琥珀,這時候倒是沒什麼病人,一個還背著書包的孩子坐在隔壁診室裡,名叫薰的護士正在用抹布擦拭著玻璃門。

       即便這些年已經見過很多面,此時只是看見這道背影,還是令人心中產生了優美而恬靜的感覺,何其奇妙的女子,這麼些年來,她給人的感覺幾乎都沒什麼變過,美麗得近乎完美的面孔,柔和,安靜,似乎是從她讀高中的時候第一次見到就是這樣的感覺,然而十多年過去了,每一次見面的時候,甚至還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股純淨青澀的氣息……當然,能夠感覺到這種美的,或許也不止他一個人而已。

       「喂,有人在泡你馬子……」小孟朝著外面努了努嘴。

       一名看來是成功人士的中年男子——大概是孩子的父親——正在護士身邊說著些什麼,笑容溫和有禮。辦公桌後方的男子無聊地搖了搖頭。

       「又不是第一次了,很正常,這人最近常來,吶,果脯就是他送的。」

       「他泡你的妞幹嘛送果脯給你?」

       小孟不由得有些納悶。

       「半年前他兒子來這裡看病,好了之後,他就帶著他兒子常常送東西過來,果脯是那小子送給薰阿姨的,薰不吃,我就幫她分擔一點。」

       「……顧家明你還真是不講究……你猜如果他進來看見你吃他兒子送的果脯會怎麼樣?」

       「講究吃不到好果脯……」

       房間裡的兩個人多半都有些壞心眼,說著這些事情,吃起果脯來倒覺得更加有滋味了一些。聊了幾句,小孟笑道:「沙沙呢?」

       「帶著允婷去美容院幫忙教瑜伽了吧,她老是到處亂跑,不過診所也真的挺無聊的……你老婆呢?最近在新寧那邊指示工作什麼的吧,我在電視上看見她了。」

       「打了電話說是還在高速上,其實我今天也是剛回來,這周新寧那邊開了個珠寶展,我們公司承接的,前天晚上有幫劫匪過去,差點讓他們得逞,我當時在,殺了其中三個,七個被抓的,嘖嘖,都是美國人,以前當過特種兵的,難對付……新聞看了吧?」

       「沒注意……」

       這類事情對於兩人來說目前也已經很難遇到,但這時候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勁,頂多牢騷一兩句中國社會終於跟世界接軌了之類的,閒聊之中,一大一小的兩道身影從外面推了玻璃門進來,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女子與臉上貼著創可貼的小男孩,外面傳來:「薰姨。」「怎麼了?」「薰,別理他……晚飯吃了嗎?」「私人恩怨……」之類的對話聲。

       小孟看了幾眼:「你兒子被人打了。」

       「又跟淘淘打架了……」

       說話間,穿黑色連衣裙的女子也已經推開了門進來:「小孟哥,新寧那邊沒事了吧?」

       「嗯,我看電視說那個珠寶展出了劫案,還怕小孟哥你出事,特地打了電話給清清姐呢,她說你在現場,還好沒受傷……」

       「哈哈,沒事沒事,小場面。」

       對面的家明聳了聳肩:「沒錯,你看小孟哥長得越來越像布拉德皮特了,說不定下次007都找他演,嘖,靈靜你不知道,小孟哥幹掉了三個劫匪。對了,吃山楂不?」

       「真的?」靈靜嘴巴驚訝成O型,「待會一定要跟我們說說事情經過……不對,不能在沙沙面前說,否則她肯定會遺憾自己為什麼不在那裡……唔,這個山楂味道很好……」

       「我買的,喜歡就好。」家明毫無心理障礙地笑著點頭,對面的小孟陡然笑了起來,被一顆山楂堵住氣管,咳個不停。靈靜頓時有些疑惑,先是將口中的山楂吐到手心看了幾眼,確定沒什麼之後才又吃進去,在飲水機倒了一杯水給小孟。

       「又搞怪……」她狐疑地瞇了瞇眼睛,「對了,跟薰出去吃過飯了吧?沙沙跟允婷呢?」

       「嗯,在對街的餐廳吃的。沙沙帶著允婷去美容院玩了。」

       「外面那個人……來過好多次了吧……」

       靈靜朝外面瞥了瞥,藍梓聳聳肩,小孟也搖頭笑了起來。隨後靈靜從裡間拿了拖把出去幫忙薰做打掃,沒多久,臉上貼著創可貼的小男孩也跑了進來:「孟伯伯。」之後也跑去裡間拿抹布:「我去幫薰姨搞衛生。」

       「你家允傑真好動……像你。」

       「他只是粘薰而已,而且我哪裡好動了,從小我就是被人欺負的對象,那時候還得靈靜沙沙保護……他像靈靜,發呆的時候比較像我。對了,晚上拜託別跟他們講什麼劫匪了,去年老是問我孟伯伯以前能一個打幾個我就夠煩的了,他跟淘淘還老喜歡切磋,恨不得把他們塞回去……」

       「哈哈,如果他知道自己老爸以前能一個打幾十個,不知道會怎麼樣。」

       「肯定不信。」家明聳了聳肩,笑了起來,「我自己都不信,我現在是和平人士,好幾年沒動過,每天的運動就是出去晨鍛,槍怎麼發射的都忘記了,對了……」

       正說著,電話鈴聲響起來,家明從褲兜裡掏出手機,上面是個女人的頭像,那是東方婉,他按下了通話鍵:「喂……哦,到哪了?」

       「倒數第二個收費站,就快看見江海了,你還在診所?」

       「嗯,快下班……你呢?這麼快……這次的事情做完了?」

       「簽了好多的合同,頭痛,感覺快把自己賣掉的樣子,不過總算是簽完了,這次會在江海一直呆半個月到暑假,呵呵,對了,暑假期間出去旅遊的地點也已經決定了。」

       他打著電話,小孟在一旁吃著山楂,偶爾聽家明驚訝地放大聲音:「不會吧,沙特阿拉伯?你瘋了?」待到最後說了句:「好好開車。」將通話結束之後,方才笑道:「東方家的那位大小姐?」

       「嗯,小婉,她也快回江海了,過幾天找個時間聚一下吧……對了,暑假有沒有興趣出去旅遊?」

       「你們又打算去哪?」

       「沙特阿拉伯……」

       「呃……夏天去那,你們瘋了?」

       「你聽到了,剛才我也是這麼說她的……」

       車載電話裡傳出「好好開車」的說話之後,通訊掛斷了,東方婉按下音樂鍵,小車舒適的空間裡響起了先前放到一半的許嵩唱的《塵世美》,輕盈歡快的調子流淌而出的時候,這位氣質出眾的美麗女子一邊熟練地上檔,一面隨著那音樂輕聲地哼著歌。延綿著燈火的高速公路平穩地駛過夜間的山嶺,與另一側奔流的大江時而靠近,時而疏遠,延伸向遠方那一片亮著燈火的巨大鋼鐵叢林。

       「……月色如淺唱 江火似流螢,

       緩緩流淌的愛 芳菲不盡,

       他們都說塵世那麼美,

       相守著你愛的那個誰,

       白髮漁樵,老月青山,

       平平淡淡,值得珍貴,

       他們都說塵世那麼美,

       心中有愛誰和誰會不美,

       把酒言歡,你斟酌我舉杯……」

       歌曲輕快流暢的節奏本就與駕車的感覺類似,這時候配著女子那輕柔哼唱的嗓音,小車平穩飛馳間與江海逐漸拉近著距離。坐在副駕駛座上,許毅婷感受著這樣的旋律,偏過頭看看身邊的同伴,多年形影不離的好友,情同姐妹,完全不用問,她也能明白對方心中的輕盈與開心。

       多年以來在商界打拼,能夠到達現在的地位與高度,雖然有的人會說東方婉是藉著兄長的幫助上位,但替她做了這麼多年秘書的許毅婷卻明明白白,眼前的女子不僅有著家世的關係,事實上也有著對應的實力與魄力,而更重要的是,她那種重視一切的態度與驚人的毅力才是真正令人佩服的品質,平日裡或許有人可以輕視她,然而一旦站到對立面,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她給人的那種巨大的壓迫感。

       討厭取巧,重視陽謀,任何方面一旦讓她站穩腳跟,接下來必定就是摧枯拉朽的橫掃一切,這些年來,倒在她們前方的大公司大集團超過了兩位數,「婉」集團直接或間接掌控的資產更是以百億計,這兩年來,她也已經開始接手原本屬於東方家本體的許多產業。而由於一絲不苟、嚴格自律的工作生活方式,這位平日裡連玩笑都不輕易跟人開,看來二十多歲,年輕又有著出色大家氣質的美女甚至被公司裡的人安上了諸如「女魔頭」之類的外號,會讓她露出這種輕鬆神態的,或許也就是類似於目前這樣的情況下了。

       「開心?」

       「嗯……旋律很好。」

       「呵呵。」

       家明與小婉之間的關係,她是在零五年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畢竟她與小婉也是情同姐妹形影不離的搭檔,小婉要有什麼事情,也瞞不過她,不過,知道了並不代表能夠理解,這些年來,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與相處方式,一直都是最令許毅婷納悶的事情。

       兩個人相識的時間倒是早,高中的時候便是同學,當時相處的方式也如同冤家一般,倒是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高中畢業之後自己要稱呼一聲表哥的家明同學消失了一陣,因為什麼原因,她後來大概也是明白的,到零四年表哥再度出現,還沒發現什麼奇怪的苗頭,誰知道零五年的時候,就發現這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了。

       有些事情或許得承認,表哥的確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不過那時候他都已經成家了,同時在一起的女人甚至不止一個。剛知道小婉跟家明發生了關係之後她直覺地認為這也是一段孽緣,或許過了不久也就會分開吧,誰知道這樣的關係就一直延續了下來,看起來總像是偷偷摸摸的,可家明身邊的女人又像也是知道,小婉跟她們的關係也不錯,常常一起逛街、出去旅遊什麼的,零五年或者更早一點開始,到了現在都二零一三年了,這關係仍舊沒斷,大家的關係似乎也跟以前差不多,她也就如同之前一樣,實在難以想得清楚。

       說是愛情似乎也不像,再濃烈的愛情過了八九年似乎也該變成細水長流了,可要說一直是細水長流,有有些奇怪,哪裡會有這樣的,小婉的成長、性格她大抵都是清楚的,從小一直到高中大學都沒真正交過男朋友,大學畢業之後開始創業,也總是一個人,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跟家明表哥在一起,一直到現在,也不是獨佔對方,甚至連個名分都沒有,似乎也沒什麼非常轟轟烈烈的浪漫事情就到了現在。

       小婉個性強烈,獨立且有主見,絕不是那種性格恬淡沒什麼追求什麼都可以將就的女人,如果她要男人,想要約她出去的男人隨時都能排成長隊,可也從沒見過她對別人有過這方面的意思,因為這樣,她與家明之間的相處方式才尤其令人疑惑。

       這些年來,感情生活基本沒有妨礙她的事業,幾年以來天南海北的到處跑,就算能夠回去江海,呆的時間也往往不算久,就算是這段時間,家明表哥也不是總陪著她,除了基本每年都會抽出固定時間跟一大票人出去旅遊,每天能夠見面、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她一到工作的時候必定全力以赴,但也並不是說她不在乎感情生活,類似於今天這樣,趕著做完所有的事情,連司機保鏢都沒叫就自己開車趕回江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即便八九年都過去了,每次看見她這樣子,許毅婷甚至都能感覺到一絲愛情的滋味。

       或許也只能佩服家明表哥是個太古怪的人吧……

       心中這樣想著,旁邊輕聲哼歌的女子倒也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笑著說道:「怎麼樣,要到江海了,很高興吧?」

       「什、什麼啊?」

       「我哥啊,他還有幾天就回江海了,到時候你們兩個儘管親親我我,別賴我這個當老闆的不給假期啦……」

       「呃…往就因為這事被取笑了不少次,縱然在這方面有些靦腆的許毅婷,這時候也有了些免疫力,甜蜜地笑了笑。不過,對方當然也有新招來對付她。

       「另外我可是知道了哦,到了下半年,我就得叫你嫂子了,怎麼樣,什麼時候生個小寶寶給我玩?」

       「呃,他……」說起這個,許毅婷的臉終於還是紅了,東方婉得意地笑:「我哥已經打電話跟我商量了啊,我可是他唯一的妹妹,你現在又是我的秘書,他要跟你訂婚的事情,當然跟我說了,我估計你們訂婚會放在這次沙特的事情處理完之後吧,到時候他也可以閒一陣子了……」

       好朋友跟哥哥的感情算是塵埃落定,東方婉也在為他們高興著,真要算起來,這也是好多年的愛情長跑了,事實上兩個人能夠搭在一起一開始都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哥哥所在的位置,各方面環境複雜,一直以來身邊也不缺乏優秀的女孩子,能夠接受毅婷兩個人一直到今天終於確定可以結婚,才真的是不容易的一件事,恐怕因為哥哥在這方面也是個簡單的人吧,他一直喜歡的是靈靜那個類型的女孩子,毅婷相對傳統的性格,說起來與靈靜倒也是有些類似的。

       不過,夏天去沙特,似乎也真是挺傻的……

       她想著,不由得又笑了起來。小車繼續前行,在高速之上一路朝著不遠處的城市飛馳而去……

       江海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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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6:18

第二章 媽媽是大總裁

       星光下,一邊吃著葡萄一邊回家,快看到別墅的輪廓時,淘淘在路邊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衣服,有些苦惱地用手指梳弄著頭髮。

       「該死的顧允傑……」

       回想方才進入小區時保安看她的眼神與連忙過來問詢時的慌張神情,她就知道自己的乖乖女形象又崩潰好幾分了。

       這一片別墅區按照普通江海居民的說法大概應該叫做富人區也說不定,當然如今人們心裡沒什麼明顯的階級觀念,但就客觀來說,能住進這片小區的人普遍比較有錢是沒什麼疑問的。

       別墅區是在淘淘出生之前就已經坐落在這裡的,附近風景優美,各種配套設施齊全,時間在這裡沈澱出一份雍容的厚重感,由於大量有錢或是有權的上層人士住在這裡,保安系統自然也是重中之重,方才淘淘一路小跑著進小區大門的時候,保安室裡的幾個人被嚇了一跳,他們大抵都是能認出淘淘身份的,張氏重工總裁的獨生女。看她渾身上下衣衫、髮絲淩亂邋遢的樣子,還以為是在外面被什麼不良大叔給綁架了呢。如果真發生這樣的事情,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以往也有跟顧允傑單挑的時候,不過倒是不像這次,也是剛才遇上靜姨的時候太慌張,早知道該先在老爸那邊換過衣服再過來的,這時候她一邊吃著葡萄一邊走在路燈下反省著。旁邊是綠化的草地、樹林,道路上有遛狗或是吃完晚飯出來散步的行人,不時有各種名貴的跑車駛過去,多數人比較穩重,也有頭上花花綠綠的年輕男女在車上唱歌怪叫的,大抵又是某個「X二代」「Y三代」在別墅裡開party邀請的參與者。

       不時有認識淘淘的住戶瞪大眼睛跑來問她發生了什麼事的,淘淘便稍稍有些尷尬地笑起來,說沒事沒事,還揮舞一下手中的葡萄,意思是如果有事我哪還有心思吃葡萄啊,然後又趕快整理衣服……不過整理起來也沒什麼效果,想想她當時整張臉被顧允傑砸進蛋糕裡,奶油還沒擦就出去追人,一路追到海邊在沙灘裡扭打成一氣,後來就算在水龍頭下用水洗,此時又哪裡有什麼好形象可言……

       還是趕快回家吧……

       一路小跑著穿過幾個綠化帶,看見自家別墅的庭院裡停著幾輛車,大抵又是來客人了。家裡常常有客人來,要麼找爺爺的要麼找媽媽的,親戚們也常過來,自己這形象還是不好從前門進去了,她繞道後門敲開了門,在後門那邊的一名保安又是一驚一乍的,以為小小姐被人怎麼怎麼了,她花了好長時間才解釋清楚,然後偷偷穿過小花園進屋。

       小區外部有自己嚴密的保安,類似張家這樣的人,也自己請了幾名保安,住得久了,其實跟家人也差不多,據說其中的張伯伯跟古伯伯還是同性戀什麼的,淘淘小時候聽過這個傳言,跑去問媽媽,當時媽媽不知道為什麼笑到肚子疼,然後打她額頭說小孩子不要打聽這個,她現在還不清楚是不是真的。

       張家的別墅很大,住的人也多,作為主家,主要是爺爺奶奶媽媽、自己,然後有住在這裡的一個舅爺爺一家,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是叔叔一個是伯伯,也在公司裡上班,然後有幾個堂兄弟姐妹的,還有一個親戚家的女孩子被寄住在江海上學,就也住在這裡,張家親戚頗多,老家又不在江海這邊,也有幾個堂哥表姐在江海念大學的,放假了會過來一趟,爺爺喜歡大家在一起的感覺,逢年過節的時候,靜姨、沙沙阿姨還有很漂亮很漂亮的薰姨也常常過來住,爺爺不喜歡花心的爸爸,但倒是喜歡靜姨她們,甚至還收了她們當乾女兒。

       哦,忘記說了,雖然叫爺爺,但他並不是爸爸的爸爸,而是媽媽的爸爸,準確來說是應該叫外公的,不過既然從小就這樣叫了,到如今也就習慣了,反正老爸那邊也不介意。

       除了這些人,住在這裡的還有保安叔叔啊、司機叔叔啊、廚師大嬸和園藝工阿姨之類的,算是一大家子的人,逢年過節的時候就熱鬧得很。不過也是因為人多,所以不要以為潛進後門就已經安全了,還沒跑過後門走廊呢,就被廚師大嬸看見了,然後奶奶也看見了,真是灰暗的人生,因為奶奶最喜歡碎碎念了。

       然後就在奶奶眼睛和嘴巴都變成「O」形的表情下解釋了半天。「看,這是靜姨給我的葡萄呢。」奶奶那誇張的表情這才撤下來。奶奶以前是演電影的明星,她是媽媽的後媽,這時候看起來也沒有多老,一般人恐怕都以為她是媽媽的姐姐,才三十多歲呢。其實在這個家裡,爺爺很有威嚴,媽媽有時候也很嚴厲,奶奶最寵自己了,不過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往往都不會怕別人的威嚴和嚴厲,反倒怕被別人當成小孩子一般的溺愛。譬如說……

       「好吧,看看你弄得這麼髒……正好奶奶要去洗澡,水都放好了,就陪奶奶一起去吧……」看起來僅有三十多歲的美婦人牽起了小女孩的手。

       「啊……」淘淘哭喪了一張臉,「奶奶,我自己會洗啦……」

       「知道淘淘你會洗,不過正好可以一起啊……淘淘不喜歡奶奶了嗎……」果然是演戲出身的,變臉了。

       「可是……可是我身上很髒啊……」

       「就因為很髒所以才要立刻洗掉啊。」

       「但是……」

       吼!臉色再變,美婦人杏眉一瞪,抿著嘴看了她好一會兒方才開口:「不陪我洗澡我立刻叫你爺爺和媽媽來」

       「……好吧。」

       贏了演戲出身的大明星奶奶對她俏皮地一眨眼,牽起了小女孩的手,經過客廳旁邊的時候,淘淘偷偷地往那邊探頭瞧了一眼,爺爺和媽媽正在接待幾個不認識的客人,媽媽的工作裝還沒有換下來,戴著眼鏡坐在沙發上聽對方的說話,看來帶著一絲淡淡微笑的安靜樣子看起來又漂亮又有氣勢,淘淘常常想自己以後也要變成這樣厲害的人。

       「走了走了,先上去洗完澡再下來,你想這個樣子被你媽媽看見嗎?」

       「嘻嘻,我覺得媽媽好有威嚴的樣子。」

       「喔?有嗎?」美婦人好奇地探頭去看了一眼,隨後笑了起來,「早說過了,你媽媽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多半是在開小差呢。這幾個人拜託的事情,多半是要吹了。哼哼,這個表情還是我教她的呢,走吧走吧,待會奶奶也教你怎麼做……」

       媽媽是大總裁。

       家裡的張氏重工規模很大,具體有多大淘淘目前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別人說起來都是很佩服的樣子,自己目前就讀的聖心學院初中部也有很多同學家境都相當不錯的,父母有公司的、有權力地位的,但如果真的要比,自己家應該算是「最不錯」的那個層次。儘管從小的教育令得淘淘並不是非常在意這些,但這些事情的概念,她還是能知道的。

       小時候媽媽在公司辦公時就常常帶上她,她那時便看過很多很多看來很厲害的人都聽媽媽指揮的樣子,覺得媽媽真是厲害,相對來說,已經從位子上退下來的爺爺就更厲害了,奶奶也是很厲害的,她有時候發起脾氣來,也常常把其他很厲害的人訓得說不出話來,當然,有時候爺爺會開玩笑地說:「呃,如果說誰最厲害嘛……淘淘你要知道,我和你媽**厲害,都是要講道理的,你奶奶厲害起來,道理都不用講,所以你奶奶才是最厲害的人。」

       每次自己聽到類似這樣的說法之後,奶奶都會花一晚或者好幾晚的時間,認真地給自己灌輸「爺爺說的是歪理邪說、奶奶睿智大方又講道理。」這樣的概念。

       當然啦,媽媽、爺爺、奶奶三個人,淘淘都是很喜歡的,分不出高下來,她有時候害怕媽媽的嚴厲,有時候害怕奶奶的溺愛,也同樣喜歡跟她們在一起的感覺,奶奶在很多時候都會跟她一塊胡鬧,這在很多家庭裡大概是不常見的情況,大抵是因為這個奶奶顯得年輕而且童心未泯。這個家或許比別的人家裡完美得許多,但如果要說有什麼美中不足的地方,或許就在於,她是私生女,這個家,在官方術語上,就會被稱為單親家庭,類似學校的調查表上,常常就得這樣填。

       江海是與國際接軌的大都市,時間發展到二零一三年,世界末日都過去了,單親家庭的狀況,其實也算得上常見了,班上也有許多的同學都是父母離異的,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不過真要說起來,自己家裡的情況,比一般人家裡,又要奇怪得很多。

       小的時候還沒有感受到太多奇怪,或許是因為父親母親、爺爺奶奶他們把氣氛營造得太理所當然的緣故,但如今她也有十二歲了,有了自己的辨別和思考能力,真要客觀想起來,自己這個家,其實真是蠻古怪的。

       單親家庭,要麼是父母離婚了,要麼其中的一方去世了,可自己家裡不是這樣,很小的時候自己就知道了母親是誰父親是誰,誰也沒有去世,他們感情也沒有破裂,可他們又不是住在一起……

       其實想想,還是有第三種情況比較符合這個的,雖然說如今單親家庭的兒女不奇怪,但也有一種情況,偶爾還是會被人說閒話,那就是情婦的私生子,據說隔壁班有一個就常常被人欺負,他的媽媽是為了錢跟某個公司的總裁在一起,生了孩子還弄了個「家」,這據說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真要想起來,自己的情況跟這種事情還真是挺相似的。

       媽媽是情婦,她跟爸爸的感情似乎沒有破裂,可他們也沒有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媽媽跟自己說了爸爸是誰,可自己似乎也不好到處宣揚爸爸的身份。奇怪的是,偏偏這種情況,又沒人鄙視得來。

       一般的女人當情婦,多半是因為貪圖對方有錢有權有地位,可媽媽雖然是情婦,媽媽卻是個大總裁,有自己的地位和事業,擁有的財產以億計。而爸爸……

       爸爸是個小醫生,開著家小診所……

       客觀想想,這種事情真是理解不了。

       這只是在邏輯思考能力成熟之後,理智的層面感受到的奇怪,要真說起來,淘淘從小就在這種氛圍中長大,爸爸跟媽媽也沒有什麼矛盾,她自小的時候認識靜姨、沙沙阿姨她們開始,就跟她們很親暱,還常常過去一塊住,每年一塊出去旅遊,心中倒是自然而然地把這種事情給接受下來了,七八歲的時候還覺得「沒什麼奇怪的啊。」,跟顧允傑的打鬧也純屬姐弟間的矛盾,這是人民內部矛盾之一,如果有外人敢欺負誰,兩人還會一致對外,甚至三年前沙沙阿姨生了允婷,自己也能把她當成妹妹一樣親暱的對待,也是這幾年才稍稍多想了一點。

       偶爾會跟媽媽談起這種事,媽媽倒並不是非常避諱這些,不過她的解釋淘淘還有些不理解,只能記住媽媽說的一些很浪漫很有趣的故事,她的房間就在二樓媽媽房間的隔壁,窗台靠著小池塘,媽媽就常常跟她說起以前的時候爸爸從窗台幫她逃家出去的情景。

       跟爺爺當然不能說這個啦,偶爾倒是會跟奶奶提起,奶奶就會歎一口氣:「唉,既然不是為了錢,那多半……就是因為他們有感情吧……不過淘淘你將來可不能像你媽媽這樣……」

       能多有感情呢?淘淘目前也已經到了崇拜各種偶像,喜歡電影上帥哥的年紀了,以女兒的角度憑心而論,老爸算不上太差,但無論如何,都覺得老爸的形象跟那些明星相差甚遠。媽媽為什麼會喜歡上爸爸,喜歡到這樣的程度呢,另外還有那麼好的靜姨、沙沙阿姨,覺得真是難以理解——目前來說,這也是她跟那個犯沖的便宜弟弟顧允傑不多的共同語言之一。

       在媽媽的故事裡,爸爸曾經是媽媽的學生,就是個偶爾有些惡劣,成績不算好還喜歡抄作業的男生罷了,在靜姨她們的故事裡,老爸也算不上什麼很厲害很強勢的男孩子,沙沙阿姨老喜歡跟人打架,他連架都不打的,無非是個普通人罷了。

       當然,如果讓淘淘自己來看,爸爸也無非是個普通人罷了,他沒有非常出色的地方,也沒有一大堆很厲害的人要聽他的指揮,就算當醫生也不是什麼名醫,診所的生意一直都一般般,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會像一般的老爸那樣總是對著女兒很親暱地說「啊,女兒你要不要這樣要不要那樣啊……」有時候感覺簡直像是朋友一樣,可以坐在一起說話,也能坐在一起發呆,偶爾老爸還會突發奇想地帶著自己搞怪弄惡作劇。

       記得九歲時的一天下午,自己跟老爸去海邊散步,累了就一起在海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什麼話也沒有說,她只是聽著老爸在一邊輕輕地哼歌,她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睡在老爸的腿上,夕陽如火,然後兩個人就一塊在海邊的餐廳吃了晚飯,明明沒有說什麼話,卻是她心中最深的記憶之一,很棒的感覺。

       那無非就是老爸罷了。

       可若是仔細想起來,還是不清楚為什麼媽媽跟爸爸在一起,不明白這個家為什麼會這麼怪,更不明白明明這麼奇怪自己卻會將這些事情當成自然而然……

       媽媽是大總裁,爸爸是小醫生。

       在小名淘淘、大名張允馨或者說是顧允馨的少女心中,這是她十二三歲的年紀裡,最大的疑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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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5:57

後篇 第一章 傻傑與黑淘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燈光溫馨的酒店房間,中間的長桌上擺放了各種食物以及大大的生日彈糕,蠟燭擦上了,一根根的點燃,自然,這是一個屬於某人的生日宴會。

       參加宴會的都是學生,一個兩個的還穿著校服,年紀不大,約莫是在十歲到十二三歲之間,其中又以女生居多,因為生日會的主角,便是一個長相甜美的小女孩,此時她正站在那兒,一邊鼓掌,一邊甜甜地笑著,看大家為她唱生日祝福歌。大概是事先沒料到會過來這麼多人,預先訂下的酒店房間這時候看起來似乎有點擁擠,當然,也更襯托了氣氛的熱烈。

       眾人的笑聲和歌聲中,站在門邊的一名女生感受到了後方的響動,似乎有人在外面推門想要進來,以為是送飲料和食物的服務員,她回頭拉開了門把,這才發現門外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生,長相清秀,笑容甜甜的:「姐姐,我可以進去嗎?」

       「你也是來參加小甜生日聚會的嗎?」

       「嗯,張允馨是我姐姐。」

       「進來吧。」

       女生拉開了門放小男孩進來,由於宴會正進行到關鍵時刻,門口進來一個人自然也沒有什麼人注意,只有那開門的女生又看了小男孩幾眼,心中嘀咕:「以前沒聽說允馨有個弟弟呢……」隨後,卻見那小男孩好奇地打量了幾遍房間裡的人,伸手按下了門邊的電燈開關,整個房間的燈光便全都熄滅了,只有長桌中間彈糕上的蠟燭作為照明,映亮了周圍一圈女孩的臉。

       「這樣才有氣氛嘛。」小男孩小聲說了一句。

       房間裡的燈光原本就只開了一半,這時候有人熄燈,作為生日宴,當然也算正常,那小甜身邊的幾個女生便雙手合十地笑起來:「好了好了,小甜,快點許願吹蠟燭吧。」

       「一起來啊。」名叫小甜的女生說話的聲音也很甜,跟幾個姐妹淘一塊合十,閉上了眼鏡,然後拉著朋友們的手,俯下身子用力一吹,頓時整個房間陷入了只有微光的黑暗當中,隨後,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

       一名女生開始籍著微光拔掉彈糕上的蠟燭,有人在問:「許了什麼願?許了什麼願?」

       「說了就不靈啦。」

       「開燈開燈……」

       一片混亂當中,一道小小的黑影陡然跳了起來,將一名女生的腦袋用力按了下去,砰的聲響起在房間裡,桌邊有人「啊」的小聲驚呼,與此同時,門邊的人摸到了開關,燈光亮了起來,眾人才看清楚中間發生了什麼事,頓時哄堂大笑。

       一名小女孩的臉直接砸在了桌上的大生日彈糕裡,掙扎起來時,滿臉都是奶油,這也算得上生日宴會的固定節目了,問題在於……小女孩一邊用手抹臉上的奶油,一面還在努力地說話,語調委實有些委屈:「搞錯啦,搞錯啦……我是張允馨,不是小甜啦……」

       果然,作為宴會的主角,原本應該享受此等待遇的小甜此時正站在她的身邊,先是嚇得一臉錯愕,隨後才笑起來,慶幸自己躲過了一劫,好姐妹幫她代掉了。不過,在黑暗中按錯人的到底是誰呢?她一邊笑,一邊回頭看周圍的人,隨後,便發現了此事站在張允馨身後,笑得前俯後仰的小矮子。

       似乎是有些面熟的小男生,七八歲的樣子,應該還在上小學,而小甜的同學大都在十二歲左右,已經上了初中,女生發育又快,自然比這小男生高出了一節。只見那小男生捧著肚子笑夠了,方才雙手叉腰,得意地大喊了一聲:「顧黑淘」

       「呃……」聽得這聲大叫,受了無妄之災正在迷迷糊糊地抹奶油的張允馨愣了愣,陡然回過了頭,長長的睫毛上沾了奶油,眨了好久才能瞪大成圓形,小小的嘴巴也張成一個「O」字,先是閃過了一絲瞭然,隨後,雙眼之中才逐漸積累起了戾氣。

       「嘿嘿……」與她對視的小男孩顯然很瞭解對方的脾氣,先是面不改色、挑釁地笑,就在那戾氣將要爆炸的前一刻,陡然間轉身拔腿就跑,拉開門便衝了出去,隨後,充滿怨念的喊聲從房間裡傳了出來:「顧允傑你別跑」女孩的身影也跟著衝了出去,轉眼間,隨著那小男孩消失在了酒店走廊的拐角處。

       目睹這樣的情景,房間裡原本還在笑的一幫小蘿莉小正太變得有些錯愕,張允馨長相甜美,平日裡性格又好,在同齡人中向來很受歡迎,這次小甜的生日宴會,也是因為張允馨的幫忙,才來了這麼多人,方纔的那一幕,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

      「那個……那個小男孩是誰啊?」

      「說是允馨的弟弟吧……」為小男孩開門的女生有些結巴地說著。

      「沒聽說允馨有弟弟啊……」

      「他剛才喊的是什麼?為什麼喊那個什麼黑淘?」

      「允馨的小名叫淘淘。」一幫姐妹平日裡也是這麼叫她的。

       出了這樣的小風波,生日宴自然還得開下去,說不定允馨還會回來呢,一幫小蘿莉小正太心中帶著疑惑,偶爾看看門邊,繼續著吃喝玩樂的聚會。另一邊,臉上滿是奶油的小女孩已經追趕著小男孩衝出了酒店。

       「顧允傑我不會放過你的!」

       「有種追過來啊,我又不怕你」

       這是位於江海海邊的一條道路,城市的夜色一如往昔,車流穿梭的道路沿著海邊從遠處環過來,猶如一條彩色的帶子,高樓大廈,都市的霓虹,另一側的海面上遠遠的能看見一艘艘的船隻,亮著燈光,像是在海面上眨眼睛。兩個孩子就這樣從街邊的人行道上追打過去,路邊走過的行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無論嘴上如何逞強,小男孩畢竟與女孩有著好幾歲的年齡差距,不久之後便被追上了,屁股上被狠狠踢了一腳,一頭栽進路邊的花壇裡,小女孩衝過去,一邊叫著一邊拳打腳踢,小男孩連滾帶爬地又衝出了花壇,衝下防海大堤,小女孩緊跟而上,一記飛踢,冷不防對方抓了一把沙子就扔過來,兩人在沙灘上廝打成一團……

       半個小時後,鼻青臉腫、衣衫不整的兩個孩子蹲在附近的水管邊洗臉,準確一點來說,鼻青臉腫的應該只有小男孩顧允傑,他受的傷顯然比較重,這也難怪,年齡上有差距,女生的發育又比男生早,若是光明正大的動手,他也只有挨打的份。不過,即便這樣的傷勢會讓一般的孩子嚎啕大哭,眼前的小男孩卻沒有表現出半點示弱來,倔強地抿著嘴,神色之中,似乎還有幾分得意。

       另一方面,小名淘淘的女孩此時雖然挨打不重,頂多手上腳上破點皮,有點擦傷,但臉上滿是奶油就衝出來打架,一番廝打之後臉上沾的沙子,連帶著廝打中扯破的衣衫,委實也顯得狼狽不堪,她此時正在用力洗臉,將一張甜美的小臉揉得通紅。

       「我贏了。」為了避免觸及臉上和身上的傷勢,小男孩只是洗了手,然後用手沾著水往傷處擦擦,往往還是痛得呲牙咧齒,僥是如此,他還是得意地發言宣佈,擅自地將自己定為了勝利方。

       「打得你還不夠!」小女孩瞪著他

       「來啊,我又不怕你!」男孩毫不示弱。

      孩冷哼一聲,別過臉去,片刻後才得意地說了一句:「阿Q精神。」

      男孩也得意地笑:「好男不跟女爭。」

      「是好男不跟女鬥,好女不跟男爭。」

      「嗯,那反正是我贏了,你別跟我爭啊。」

       在水管下稍稍整理了儀容,兩人看起來還是很狼狽,戰鬥從方纔的肉搏變成了鬥嘴,一邊吵吵鬧鬧,兩人卻還是沿著同一條路前行,只不過卻不是回酒店的方向。

       「弄成這樣子看你回去怎麼交代……」

       「我就說在學校裡跟人打架了,你才是呢,你是女孩子」由於自認是今晚的贏家,小男孩一臉得意,「怎麼樣,去跟我媽告狀吧,我不怕喲喲,只會告狀的顧黑淘」

       打架爭鬥多年,彼此知根知底,小女孩對這點言語完全免疫傷害,只是輕哼一聲,將臉轉向一邊:「你才是呢,那年跟我媽面前哭的是誰啊,嗚嗚嗚,雅涵阿姨,姐姐打我了……」

       「切,陳年舊事也拿出來說……」

       「但是是事實,哈?」

       這一邊已經鄰近附近的居民區,車流較少,路燈也是相對溫馨的黃色光芒,道路兩邊各種小型的店舖也都開著門,一輛小車駛過去時,淘淘的身體陡然一怔,望著側前方停下了腳步,多年對頭的顧允傑疑惑地回頭看她一眼,倒也沒有開口問為什麼,扭頭朝相同的地方看過去,頓時,他身體一怔,也站住了。

       斜對面的街角是一個小的水果店,此時一名女子正將頭轉過來,看見了街道這邊的兩個孩子,那女子身穿黑色的連衣裙,外面是晚春時節穿的白色薄風衣,手上提著一隻白色的手袋,女子的氣質清澈而柔婉,居家的感覺中又帶了幾分知性,從樣貌上卻是看不出具體的年齡,一見到這邊的兩人,她微微皺了皺眉,隨後便要朝這邊走過來。

       同一時刻,兩個孩子靠在一起開始互相抱怨:「白癡,怎麼會走這條路的。「

       「靜姨估計剛剛下班……」

       「我還沒想好借口呢……」

       「咦?有人搭訕你媽。」小女孩推推小男孩的手。

       「找塊石頭把他車燈砸了。」小男孩低頭找石頭,不過,石頭還沒找到,小女孩就歎了口氣:「別找了,過來了……」

       方纔的情形卻是對面那女子將要過馬路的時候,一輛跑車停在了路邊擋住了去路,駕駛座的帥哥也不知朝女子說些什麼,女子點點頭,微微露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容,隨後便是直接繞過跑車,皺了眉頭朝這邊的兩個孩子過來了,片刻就到了兩人身邊。

       「靜姨。」

       「媽。」

       小女孩與小男孩各自打招呼,女子盯著兩人,目光有些緊張:「你們這是怎麼了?」隨後檢查了一下兩人的傷,才微微放心,「你們兩個又是……」

       「靜姨,是這樣的,我在學校外面被一幫壞小孩欺負了,正好灑傑經過,幫我打了一架。」小女孩首先想到了借口,舉起左手一根手指,露出可愛的笑容開始口若懸河,「我沒事我沒事啦,靜姨,灑傑被打得比較多,你看他的樣子,你快把他拽回去上藥吧,我回家自己擦就好了……對了,靜姨你買的是葡萄吧,我也想吃,我去拿了哦,靜姨拜拜。」

       女子在那邊水果店買的葡萄只是過了秤還沒有付錢,小女孩說完,一路小跑衝向了水果店,從塑料袋裡拿出一大串葡萄,回頭嘻嘻一笑,轉身跑掉了,女子也有些無奈,回頭看看兒子,歎了口氣,雖然樣貌仍舊美麗,氣質仍舊清純,此刻所能表現出來的,也只是為人母的好笑與好惱罷了:「你們兩個又是……」

       「媽,你也聽到顧黑淘說的了……」母親大人向來明察秋毫,小男孩底氣不太足,隨後頭上就被敲了一下,蹲在地上嗚嗚地揉。他的裝可憐大法早就出神入化了,即使是老媽也得給幾分面子,事情到此為止,鼻青臉腫的小男孩跟著看來年輕的媽媽朝家的方向走去,儼然是躲過一劫的慶幸模樣。

       一路回家,開燈,這是一套兩層的複式樓,今天的這個時間點上,居住在這裡的其他人還沒有回來,小男孩坐在沙發上,讓母親給他擦跌打藥酒,看著鼻青臉腫的小男孩不時露出呲牙咧齒的模樣,此時拖掉了風衣,穿著一身黑色連衣裙的女子偶爾露出一個笑容,因此,引起了「堅強」的小男孩的不 爽。

       「媽,你太沒良心了,我是你兒子哎,被打成這個樣子,你還笑得出來。」

       「媽媽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嗯?」

       「以前啊,你沙沙阿姨呢,也很喜歡打架。」

       「哦,聽說沙沙阿姨以前家裡是混黑道的,她那麼厲害,跟她打架的人一定很慘……」

       「也不是啊,你沙沙阿姨又不會叫黑社會的人幫忙,她喜歡用球棒打人,如果遇上了,我也會過去幫忙,不過有些時候,也會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那個時候啊,你爸爸總是在書包裡放一瓶跌打酒,然後幫她上藥……」

       「沙沙阿姨還可以想像……媽媽你以前也跟人打過架嗎?」母親很少提及有關以前的太過爸暴力的事情,因此,小男孩也就格外感興趣起來。

       「是啊。」母親點了點頭,「我還很厲害呢,你也知道啦,外公開武館的嘛。」

       「那爸爸呢,他打架也很厲害嗎?」

       「你爸不打架的。」

       「呃?」

       「我記得……他以前總是被人欺負啊,我還讓他叫我姐姐的,在學校裡總是我跟沙沙保護他,所以他只管逃跑和帶著藥箱。」

       「……」

       見到兒子迷惑的神情,女子眼中閃過了美麗而溫馨的笑容,回憶起以前的事情,那個古古怪怪卻又很可靠的小男孩,顧家明;那個總是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柳懷沙;那個一直當著乖乖女,受到各種各樣的表揚,其實卻又並不安分的自己。

       葉靈靜。

       ……

       「……媽,我一直覺得奇怪,爸爸長得又不帥,打架也不敢上,你怎麼會喜歡他的啊……呃,還有沙沙阿姨……還有雅涵阿姨……還有薰姨……」

       回憶在兒子的說話聲中被打斷了,眼前的小男孩大概害怕這個問題觸了黴頭,一邊看著自己的表情,聲音也逐漸開始變小,她倒是並不在意地笑笑。

       「沒有啊。」柔和的語氣中有著沈湎的味道,「會幫女孩子上藥的男生,很帥的呢。」將創可貼帖上小男孩的額頭,隨後給他一個吻。

       「好了,最後一個補丁打好,準備一下,待會去診所幫忙吧。你沙沙阿姨和允婷應該也在那裡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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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4:47

隱 殺 外 傳  :  開胃篇(下)

五、

       他並沒有注意到在墓地裡望著他的兩名女子,沒有惡意的路人注視,一般是不會喚醒他的警覺心的。

       很少來墓地,或者說,除了有些必然的任務,這是他第一次為了拜祭某人而過來。

       拜祭這種事情曾經在他看來也是沒什麼意義的,人死了,建個墓地,並不代表人就能依托墓地而活著,死了就是消失了,至於屍體,無論是放在墓地裡,用火燒掉,或是扔進水池,或是吃掉,對於死去的人來說,都不再有任何影響。

       為什麼要過來呢?他說不清楚,一種寄托,一種內疚,或是死去的納塔麗的確在他心中打下了某種烙印,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又不是什麼完全沒有感情的機器人,但是跑到墓地來,除了一心一意地做一次打掃,他也發現自己的確沒什麼可說的。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是什麼樣的人,都已經再瞭解不過了,哪怕曾經有過隱瞞和欺騙,到最後的時候,也該是清清楚楚了吧……

       從墓地裡出來已經全身濕透,他在附近的酒店裡開了個房間,洗澡、換衣服,喝了杯咖啡,回憶起納塔麗,如今只有一件事是令他感到迷惑的,納塔麗最後去世的時候,在他的懷裡說了一些話,不過兩年多一點的時間,她到底說了些什麼,現在已經完全記不起來了,除了十歲經歷殺手訓練以前的生活,這是他所有記憶之中唯一的盲點。

       過了傍晚,天色逐漸地暗下來,他在酒店樓下的餐廳裡聽著音樂吃了一客份量很足的牛排,隨後乘計程車去往與源賴朝創約好見面的地方。

       說起來巴黎其實是整個法國治安最為混亂的地方,雖然不能一概而論,但總的來說北邊尤為明顯,外界盛傳巴黎自由、浪漫,但實際上可想而知,自由、浪漫這些詞彙都是與個性張揚、特立獨行等分不開的,由於今天綿綿延延地下了一天的小雨,十八區一些比較偏僻的住宅區幾乎看不到多少在外走動的人了,只有一排排的路燈在冷雨中執行著它們的工作,穿過一棟老舊大樓的通道,走進房間時,他看到了裡面的三個人,以及同時指過來的,黑洞洞的槍口。

       源賴朝創正在桌子邊擦拭著手槍的零件,一側穿著藍白相間運動服,雙手插進衣服口袋,看起來頗為陽光的男子是已經許久沒有見到的立明道旭,當然,他也並不期待與這傢夥的見面,雖然彼此沒有過節,但一旦見到他,也意味著會見到他的搭檔諸神無念。

       「嘿,可憐的中國孩子。」

       穿著黑色風衣的男子在他進門的瞬間便舉起了帶有消音器的手槍,同時露齒一笑,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他偏過了頭,子彈從他的耳畔劃過,身後的牆壁在第一時間爆開,石屑飛揚。

       「嘿,可憐的人造人。」

       看似淡然的對話,在無比短暫的時間裡,又是兩發子彈在牆壁上爆開,石屑迸飛四射,三發子彈彼此間的距離在牆壁上相隔了不止一米,而當話音落下,諸神無念的身體已經被呼嘯逼近,那道身影的右手在空中舞成一個大圓,鼓動著風力,將諸神無念持槍的手臂捲了進去,順勢下壓,空氣中像是捲起了巨大的漩渦。

       噗——

       第四發子彈射出,穿過了腋下的空間,地面瓷磚碎裂飛濺,諸神無念的手臂被按下,就彷彿被那漩渦給捲了進去,身體微微向前一傾,想要擺脫時,手上的槍已經被順勢拍飛了出去。

       手槍飛向立明道旭的方向,立明道旭臉上還帶著笑容,探出手來想要接住,陡然看見正與諸神無念交手的白夜衣服微微動了動,一隻槍口從側面探出來,閃電般的將手縮回,帶有消音器的槍聲響起來,諸神無念的手槍被砰地打飛,從他的身側飛了過去,在後方的牆壁上一碰,卻又再次彈回來。

       他伸手再要去接,那邊像是陷入了漩渦之中的諸神無念猛然一退,轉身,左手「嘩」的一揮,像是撕開了整片空間一般的破風聲劇烈響起來。側面,正將手槍按上消音器的源賴朝創有意無意地將槍口指了過來,手槍接觸到立明道旭的指尖。

       「轟啦」一聲響,無數的石粉簌簌落下,門邊的牆壁上,一道接近三米長,大概一公分深的破壞痕跡被諸神無念那一下揮手帶起的風力生生地拉了出來,從立明道旭指尖飛出的槍支再度碰撞上牆壁,啪啪幾下落在了地上。

       房間裡安靜下來,只有灰粉還在牆壁上簌簌落著。

       四個人,如今手中都拿有一把槍,諸神無念與白夜互相指著,源賴朝創與立明道旭也都拿著槍,看似隨意地望向對方,空氣就那樣凝固了起來。

       如果有旁人在看著,這不過是短短交談的幾秒鐘,由靜轉動再陡然間安靜下來,他進了門,諸神無念連續開了四槍,隨後槍被拍飛,立明道旭伸手要接,他將槍打飛,接著源賴朝創補上一槍,諸神無念已經揮出了破空的風刃,嘩啦破開牆壁,窗外依舊下著雨,房間裡黃色的燈光微微搖晃。

       幾秒鐘後,立明道旭首先舉起了雙手,笑了起來:「我投降,我跟這個軍國主義份子不是一路的,開槍幹掉他吧,我什麼都不說……要不要喝咖啡?我出去買。」

       源賴朝創的眼簾一直垂著,用藍色的手巾擦拭著手上的槍,又兩秒鐘,白夜放下了持槍的左手,朝房間的角落指了指:「那裡有咖啡。」

       諸神無念攤開手,看了看源賴朝創,再看看立明道旭,好半晌,方才撇了撇嘴:「你們都不愛國……」

       「好啦好啦,我是不愛國,但我愛你啊,無念……白夜,咖啡要不要加奶精,哦對了,你最近的代號是用的白夜吧……」

       ……

       ……

       兩個小時後,源賴朝創與搭檔從樓房裡走出來,沿著可以避雨的屋簷去往不遠的路口。

       「動手提前到明天吧。」源賴朝創說道,「今天你遇到過目標了,結果怎麼樣?」

       「保鏢的警惕性還可以,但問題不大。明天的話……他下午跟美國過來的查理·威爾遜有一次碰面,這個查理是諸神無念的目標?」

       「我查了一下,的確是。」

       「好吧,那就明天下午,之前定好的二號計劃。」

       走過接口,他們從不同的方向消失在雨幕之中。

六、

       晚上十一點,雨漸漸的變得更小了,幾乎有了停下來的趨勢,距離巴黎副市長官邸不遠的一處小樹林邊,穿黑色風衣的男子緊了緊衣服,探頭朝街道那邊望過去,偶爾回頭與三四米外正低頭點煙的立明道旭說話。

       「你覺不覺得你今天穿的運動服太顯眼了一點,確定不換一件?」

       「我今天沒打算殺人,我是陽光少年,穿這樣的運動服是我的嗜好。更何況,就算你穿得像個蓋世太保……」雨絲紛紛灑灑,就算站在樹下,要打火點煙還是有點影響,立明道旭低頭點了幾次,「唔……就算你穿得像個蓋世太保,站在路燈下還是會被人看到……」

       諸神無念仰起頭看了看頭上的路燈:「我站在有光的地方是為了目標來的時候能看得更清楚。」

       立明道旭低頭抽煙不理他,待到十幾秒後,方才擡頭吐出一個煙圈,點了點頭:「有道理。」

       如此的對話間,三輛轎車已經從遠處駛了過來,在官邸門口停下,車上的保鏢開始下車,隨後是巴黎副市長鮑平。諸神無念回過了頭:「他來了,是你來開槍還是我來開槍?」

       「我說了今天不殺人。」

       「是不用殺人啊,我們來的目的是為了警告他們嘛,很過癮的。」諸神無念看了他幾眼,有點遺憾,「你不開槍那就我來了。」

       整條街上都沒什麼行人,一個穿黑大衣的男人站在這邊的路燈下,已經引起了那邊保鏢的注意,好幾個人都在往這邊看,諸神無念攤了攤手,從衣服裡拔出手槍,與此同時,那邊陡然有人喊了起來。

       砰砰砰砰砰砰——

       清脆的槍聲陡然間撕裂了夜色的寧靜,火光亮起來雨霧之中,隨後,子彈在車身上同樣劃出了火花,隔了幾十米遠,兩名保鏢被當成爆頭,血霧紛飛,諸神無念收起槍轉身往樹林走的時候,身後已經是混亂成一片,同時響起的,還有更為沸騰的槍聲。

       那邊射來的子彈打在路燈桿上,打在樹林裡,枝葉掉了下來,諸神無念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立明道旭探頭看了看兩名死者,子彈打破了他身側的樹幹:「你說過今天不殺人的。」

       「我隨手開槍,這是意外,可以被原諒。」諸神無念陰險地笑,「我這是在救人,有人要殺他,我給了他警告,你應該讚美我……哼哼,這下看他們怎麼殺……」

       「喔,但我覺得這種警告只是會讓他們死的人更多而已……」

       槍聲之中,兩個人朝小樹林深處走去。

七、

       清晨起來,房間裡溫暖如春,廚房裡已經傳來早餐的香氣。

       「……副市長鮑平昨晚遭神秘男子槍擊,兩名保鏢在槍戰中殉職,目前警方已介入調查此事,詳細情況……」

       電視中正在播放法國早間新聞,雅涵的法語已經有幾年沒用,如今過來了,幾乎在下意識地恢復著對法語的聽讀功能,辨認著電視裡新聞的內容。在床上慵懶地坐了一會兒,雅涵扭頭望向窗外,雨已經停了,但氣溫低得可以看出來,視野之中的景物有著厚厚的打霜的痕跡。不經意地,又記起了昨天在墓園看到的那一幕。

       雨幕之中,男子蹲在那兒,擦洗著身前的墓碑,目光落寞而專注……

       納塔麗·安妮斯。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

       她深吸了一口氣,隨後陡然搖頭,雙手拍打著臉頰,將這件事拋諸腦後:「起床!」

       廚房裡正煲著粥,李若琳此時則在客廳裡接著某人打過來的電話,雅涵用目光與她打個招呼,進洗手間洗臉隨後刷牙,耳聽得不時的驚歎一聲:「哇……真的?不是吧……」也不知道在說什麼驚天動地的大八卦。

       廚房裡的粥也在此時沸騰了起來,李若琳拖著電話線想要跑過去,雅涵也咬著牙刷滿口泡沫地跑到竈台邊關火降溫,衝著李若琳揮揮手讓她回去繼續說八卦。不多時,李若琳掛了電話,滿臉興奮地衝過來:「太厲害了太厲害了雅涵,你還記得我們昨天看到的那個納塔麗的墓碑吧?」

       「怎麼了?」

       雅涵走回去漱口,李若琳跟在她後面,嘰嘰喳喳:「我找附近的一些人查了一下,因為昨天你很感興趣的那個男人很像是華人嘛,只要是東方人,在這邊有個小圈子的,打聽一下多半能認識,我就說我有個朋友對他很感興趣,打了電話給好幾個人……」

       雅涵有點想哭,啪的將牙刷敲在杯子上:「你這樣說我還用不用活了,人家聽了得以為我對那個男人垂涎成什麼樣子啊,只是有點好奇好不好……不,好奇也不是那種好奇……」

       「沒事沒事啦,在國內比較含蓄,在這邊女追男很正常的……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沒說你想追他,好奇嘛,我也只是說好奇好不好……你知道這邊的人大都認識,我就找了幾個比較有關係的朋友,問有沒有一個中國人或者東方人有一個叫納塔麗·安妮斯的女朋友的,或者就直接認識納塔麗·安妮斯本人的也行,你知道她既然髒在這裡,肯定是住在附近啦,誰知道什麼認識的人都沒有,可是我有一個朋友剛剛才打電話給我,說是雖然不清楚附近有沒有這個男人和這個女人,但如果只是說納塔麗·安妮斯這個名字,那可不得了」

       「怎麼了?」

       「英國的威斯敏斯特公爵,他有個養女,也叫納塔麗·安妮斯。」

       雅涵蹙了蹙眉:「我記起來了,以前的確聽說過這個名字,難怪覺得有點眼熟呢。」

       李若琳最喜歡八卦了,眼見雅涵配合,她的興致更加高昂起來,做出了神秘而專注的樣子:「你覺得眼熟,是因為聽過這個名字,但是在歐洲這邊,這個名字可不只是威斯敏斯特公爵的養女這麼簡單,我的那個朋友,有一些很不尋常的渠道,才能知道很多層次很高的人才能知道的事情,這個納塔麗啊……嘖嘖,大多數知道她底細的人,都叫她女皇。」

       「嗯?」

       「具體原因是不知道了,但是去年被收購的席德集團你知道吧?破產倒閉的罕默森集團你知道吧?」

       這幾乎是兩個在世界上都有名的大公司,想不知道都難,去年年初在歐洲發生了一系列的變故,這兩個公司也牽扯其中,當下點了點頭,李若琳頓了頓:「據說……都是她手下的產業,還只能算是一般的那種,大家之所以叫她女皇,是因為在歐洲範圍內,她幾乎就是無冕之皇。」

       「真的?」雅涵皺了皺眉,「這樣的人,怎麼也不可能葬在這邊吧?會不會是巧合同名?」

       「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我那個朋友搞到過一張納塔麗的照片,早上發我電腦裡了,我拿來給你看。」李若琳興沖沖地去房間拿手提電腦,打開之後,調出一張照片。那照片並不清晰,是一個宴會上白人女子穿著晚禮服的相片,雖然有些模糊,但仍舊可以看出來這女子與墓碑相片上的女子很像。

       「這個納塔麗一向很低調,住在威尼斯那邊,但是……她兩年前死了,不知道原因,因為本身不是這個等級的,我那個朋友也沒怎麼關心她葬在哪裡,昨天聽我提起,才稍微打聽和查了一下,奇怪了,誰也不知道她葬在哪,但是就在兩年前她去世以後,正好是歐洲那場小規模金融風暴的開端,你說怪不怪……」

       兩人沈默了一會兒,李若琳枕著雙手躺到沙發上,兩隻眼睛充滿了小星星:「哇,那個男人肯定也是很了不得的人,可惜找不到了,嗯,他昨天過來掃墓,難道昨天就是那個納塔麗的忌日……一定要記住這個日子,明年拿著相機去拍張照……」

       看著她花癡打滾的樣子,雅涵沒好氣地在她頭上拍了一下,笑了起來:「吃早餐了,花癡。」

       「雅涵,對這種男人垂涎三尺不丟人的。」李若琳做捧心狀,「真想知道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一定很轟轟烈烈,你有注意到他昨天的眼神嗎,憂鬱、落寞、傷感,又有氣質,愛死了……」

       身體在沙發上慢慢傾斜,砰的一聲,她從沙發掉下了厚厚的地毯……

八、

       「形同虛設……死了活該……」

       下午五點半,這是一個小型的聚會,位於名為黑珍珠的酒店的第十五層上,諸神無念混在賓客之中,有種痛心疾首的感覺。

       昨晚已經用那樣激烈的形式警告過源賴朝創與那白夜的目標,也就是巴黎副市長鮑平,本以為他今天至少也得改變行程,誰知道僅僅是加強了身邊的保鏢,預定的行程還是雷打不動。

       當然,作為市長副市長這樣的公務人員,多多少少也有自己的苦衷,如果害怕人暗殺就什麼事情都躲著不做,那肯定是不行的,諸神無念大抵也明白這一點,而情況一如立明道旭所說,以源賴朝創與白夜的實力,如果真的要硬幹,這位副市長就算多找些保鏢,也只是讓死的人更多一些而已,他想的並不是完全阻礙住對方完成任務,只是希望盡可能的添麻煩,現在這麻煩添的不如預期的大,他就有一點點的心裡不平衡。

       不過,一碼歸一碼,這次小聚會的主人是鮑平,而最重要的賓客則是他與立明道旭的目標查理·威爾遜,想想真是滿複雜的,假如聚會取消,他要找到這傢夥又得多花上幾天時間,作為殺手,他其實也不喜歡耽擱事情。

       回頭想想,既然雙方的目標都在,白夜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混了進來呢。酒店目前防衛森嚴,這裡是十五樓,出入的渠道並不多,如果在這裡動手,逃脫的辦法不是沒有,但對於普通人來說,也頗為麻煩,稍微出點問題就真的是玩命了,一般來說要動手刺殺都不會選在這種地方,但世事無絕對,自己既然混了進來,白夜那傢夥未必就不會進來湊熱鬧,如果在這裡找個機會幹掉他……想想就覺得很爽。

       出於這一考量,他一直在觀察這房間裡的二十多人,這些人一半時賓客,一半是保鏢,另外還有兩人則是酒店提供服務的調酒師與服務生,這些人中間,或許就有一個,是白夜假扮。

       易容的技術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其實並不會留下什麼痕跡,模仿的技巧也已經相當純熟,作為諸神無念,他所取代的是一名與黑道有瓜葛的商人,這個人在兩年前的一些事情裡恰巧跟他發生過接觸,有一些瞭解,比較沈默寡言,再加上正主還未到,大家偶爾聊幾句的也並非非常機密的事情,模仿起來暫時還不至於露出會被人察覺的蛛絲馬跡。

       若是白夜也在,自己要辨認出他來,其實也不容易,如此等到接近六點,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才漸漸看出一些端倪來。

       有問題的,或許是那個酒店的服務生。

       一般來說,酒店在這種場所提供的人員自然會是可靠的,但嚴格說起來,這裡一共二十多人,最不可靠的,莫過於酒店提供的這兩人,因為他們好冒充,不需要與太多人進行交流,自己是因為正巧有一個認識的,白夜等人若是要混進來,最佳選擇,自然便是這兩個人。而最為重要的,則是那名調酒師的對服務生的幾個細微反應。

       那調酒師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白人女子,樣貌姣好,酒店既然選擇兩人進來為貴賓服務,兩個人必然是有著合作的經驗的,然而諸神無念看了半個小時,卻注意到了幾個細微的不協調,那女調教師看服務生的眼神,偶爾會顯得疑惑,有兩次服務生接過托盤的時候,產生了細微的滯礙感,如果說這房間裡有誰對服務生最瞭解,必然是那名調酒師,而這幾次細微的反應卻表明,這名調酒師也覺得奇怪。

       即使白夜是最頂級的模仿者,但是在頂多只有兩三天收集資料的情況下,要完美地模仿一個人,也難免被熟悉人看出細微破綻來,女調酒師所表現出來的正是這方面的疑惑,雖然或許她自己都未曾察覺,但那種下意識的感覺,卻被諸神無念看在了眼裡。

       如果要說這個房間有誰最刻意,絕對就是這名服務生。

       並不能完全確定這件事,他只是看著,六點剛過,首先趕到的,是作為副市長的鮑平。

       查理·威爾遜居然晚一步到,諸神無念瞬間緊張起來,他注意著那名服務生,下意識地朝正與眾人打招呼的鮑平那邊靠近了一些,假如白夜真的計劃好了要在這裡出手,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那不僅將完成他們的任務,還將完全打亂自己與立明道旭的計劃。

       過了五分鐘,那服務生沒有動靜。

       諸神無念有些懷疑起來,再五分鐘,門再一次打開了,一名鷹鉤鼻的中年男人在幾名保鏢的陪伴下走了進來,笑著朝眾人揮手,隨後向鮑平示意,那就是查理·威爾遜。

       一分鐘後,諸神無念站在窗前朝大樓下方看了一眼,隨後走向距離他最近的一名保鏢:「有問題,我發現有人混進來。」

       「誰?」

       「我。」

       下一刻,他的雙手如同閃電般的伸出,兩把手槍已經出現在手上,一支槍的槍口貼緊身前保鏢的胸口,另一隻槍口對準了正在不遠處的查理·威爾遜。

       每一個進來的賓客都會被搜身,確保沒有攜帶槍支,但對於他來說,這間房裡的槍械,真是太多了。

       無論那名服務員是不是白夜,也無論這是不是無法下去的大廈高層,一般人不敢做事情,只有他敢做。下一刻,血花綻開,槍聲響起來。

       ……

       ……

       城市一隅。

       霓虹將整個城市點亮了起來,遠處有高聳的埃菲爾鐵塔。

       雅涵被李若琳拉著手,有些疑惑地望著眼前的露天場地。

       這是一個露天的小廣場,夜風吹來讓人覺得冷,前方是巨大的舞台,周圍也圍有各種各樣如酒櫃、攤位一般的檯子、桌子,音樂聲已經響了起來,人們在陸續進場,都是年輕人。

       「這就是你說的聯歡?」

       「是啊。」李若琳的臉被凍得紅撲撲的。

       「怎麼在外面,不覺得冷嗎?」不遠處道路繞過去,看得清清楚楚。

       「就是這樣才有意思啊,可以喝酒、聊天、吃東西、燒烤,到裡面去跳舞,都是年輕人,很快就出汗了,上面唱歌的都是附近認識的人組織的樂隊,有專業的也有業餘的,對了,偶爾還會有大明星過來呢。這裡認識的才是有活力的人,跟舞廳那種地方完全不一樣」

       她正說著,小廣場一側有人喊:「看好了看好了看好了。」隨後有人拿了一根小火把,對著用嘴噴出了長長的火柱,一群女生尖叫。

       砰的一聲,架子鼓在台上敲起來,很有激情的鼓點,音樂聲開始動了。

       「嘉年華、舞廳、還是野炊會……」

       「都是」李若琳笑著,隨後指向一邊,「你看,小糖在那邊。」

       人群之中,打扮入時的少女隨著鼓點用力拍著手,台上大概是她認識的人,因為她同時也在喊著某某某加油之類的話,片刻,她發現了在這邊的兩人,用力揮手:「若琳姐,雅涵姐。」

       「小糖。」李若琳拉著雅涵往那邊小跑過去。

       ……

       ……

       血花綻放開來,局勢在一秒鐘後就變得混亂,只有諸神無念本人,有著瞬間的遲疑。

       就在他開槍的那一刻,查理·威爾遜身前的兩名保鏢都沒有反應過來,卻有一道身影陡然衝出,將查理撲倒在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的,正是那名美女調酒師,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喊聲:「當心——」

       「Fuck!」

       心神在瞬間便反應過來,順手連開四槍,距離諸神無念最近的四名保鏢頭部、胸口中彈,朝四面倒了出去,與此同時,整個房間裡像是炸開了一般,保鏢開始拔槍,而參與聚會的商人們混亂地跑動,紛紛想要朝外沖或者無頭蒼蠅般的亂撞,諸神無念身體飛躍而出,又是兩槍,他原本為了提防別人對副市長鮑平動手,距離他也是最近,這時鮑平身邊的兩名保鏢被打死,另外兩人護住鮑平便開始朝外面跑。大廳之中,水晶燈爆z開來,火花四濺,中央的玻璃茶幾砰然飛碎,酒櫃那邊有酒瓶中彈,爆z開來,諸神無念順手一揮,整個房間裡但凡細小的物件,包括諸神無念事先放進垃圾桶的一些碎紙屑與鈔票,呼嘯地往空中飛旋了起來。

       他的異能就是控制風,這時雜物幾乎影響到所有人的視線,諸神無念起身飛奔,槍聲呼嘯、鮮血濺開、火花四射,兩名保鏢護住鮑平繞過沙發朝門口跑,而在距離門口不遠的沙發後方,那名女調酒師也站了起來,手上卻已經拿了一把槍,諸神無念看見她將槍口對準過來,隨後露出一個笑容,笑容轉向一旁。

       鮑平的額頭撞上了槍口。

       他身邊的兩名保鏢本身就在緊張提防著諸神無念,而在這邊的幾名保鏢因為調酒師方才救了查理,也就根本沒有顧及他,鮑平被保鏢護在最後方,此刻卻恰恰成了最前線,他是將額頭準確地貼上了槍口,隨後,扳機扣動了。

       火藥引起的衝擊波震動了空氣,從他的前額貫入,隨後再從他後腦化為了血紅色的火舌,呼嘯衝出去,下一刻,槍聲就在所有保鏢的身後連續響起來。

       紙片飛舞,子彈四射,穿過身體時帶起了血花,碎肉與鮮血四濺飛散,隨著子彈的發射,槍口在房間的各處噴出了一簇簇的青煙,有人呼喊、有人痛苦、有人不可置信,巨大的玻璃魚缸轟然碎裂,大水沖了出來,酒櫃上酒瓶不斷碎裂,然後燃起了火焰,房間裡忽明忽暗。

       查理·威爾遜推開門,沒命地衝了出去,諸神無念想要開槍,然而那女調酒師的槍口已經對了過來,他只能閃身躲開,隨後在紙片與人體的掩護下,飛快地朝這邊沖。

       巨大的風力,他單手掀飛了一隻沙發,朝這邊飛過來,女調酒師順勢一撞,那沙發飛舞而出,將幾米遠外一名中了槍還未倒下的保鏢砸翻在地,於此同時,諸神無念的 槍口已經朝她的額頭按了過來,她頭一偏,避開了子彈的路線,左手一拳打向了對方的小腹,諸神無念沈臂一壓,一記猛烈的膝撞如影隨形而至,在諸神無念微退的同時,一記側身旋踢捲向了他的額頭,同時有一名將槍口指向這邊的保鏢被槍聲擊倒。

       「白夜……他媽的——」

       終於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他罵了一句,片刻間,兩人來回交手,打開的房門被嘩地踢得粉碎,房門邊的牆壁被一拳橫掃,瓷磚完全碎裂開來。火焰燃燒上了地毯,水將血液沖洗成一片,不斷擴散的煙塵之中,房間裡除了他們兩個,已經再沒有能站起來的人了。

       酒店下方,保安開始往上衝,卻不敢衝到戰鬥發生的樓層來,遠遠的警笛聲響了起來,昨天鮑平就受到過刺殺,雖然沒事,但今天知道他的行蹤,警方是早已經安排待命了的,在兩名保鏢的護衛下,查理·威爾遜先是想要等電梯,隨後想到電梯不安全,沒命地從樓梯間往下跑,隱約也能看見下方保安騷亂的情景,大概跑到第四層的時候,迎面正有一名穿黑白相間運動服走上來的東方人,疑惑地看著他們,兩秒鐘後,他無奈地笑了笑,拿出了一把衝鋒鎗……

       一分鐘後,衝上來的保安在樓梯間裡看見了倒在血泊中的查理·威爾遜與兩名保鏢,試圖翻開身體查看他們狀況的時候,被壓在死屍身下的手雷爆z了,氣浪從下方席捲而上,火焰滾滾,此時立明道旭正在十五樓的地方摀住耳朵往下看,氣流將他的頭髮吹得豎了起來。

       慢悠悠地走到第十七層,才一推開門,煙塵瀰漫了出來,隨後轟的一聲,一道人影被推得狠狠撞上了牆壁,另一個人也被一腳踢了出去,稍一拉開距離,槍聲便響起來,立明道旭頭一縮,扛著衝鋒鎗回去了樓梯間,片刻後出聲道:「白夜,你的胸是真的假的?」見沒有回答,歎了口氣往頂層走。

       白夜是第一個追上來的,諸神無念緊跟其後,他一腳蹬上牆壁,隨後蹬向另一邊的欄杆,蹭蹭蹭蹭彷彿在空中飛騰一般連續借力四下,兩記膝撞在半空中連環而至,白夜一把扣住他的身體,猛地衝向樓梯間一邊的牆壁,轟然撞過去,重拳、肘擊猶如機槍般的狂轟而過,諸神無念飛快地格擋,猛地一記頭槌撞出,白夜身體一仰,肩膀撞了回來,諸神無念的一記重拳從他的耳際打空,收回來時揪住了他的肩膀,他也在同時扣住對方的手肘,鐺的一聲,兩人轉換了位置,將欄杆撞得微微變形,樓道裡升起驚人的顫音。再要撞過去時,諸神無念朝上方避讓開,伸手用力一揮,巨大的風刃嘩的在樓梯間裡舞出一個大圓。

       轟隆隆的打鬥聲就在樓梯間中不斷往上,不斷有碎片、灰石剝落而下,當他們到達二十二層的頂樓時,立明道旭舉著一隻簡單的滑翔翼站在房屋邊緣,探頭看下方的景象,在他的身邊,放著另一架已經展開的滑翔翼。

       「那我先走了。」

       他在樓房邊緣一借力,猛地躍了出去,滑翔翼像是夜色中的精靈,剎那間遠離而去。

       諸神無念與白夜同時衝向另一架滑翔翼,他們幾乎是同樣的速度,當距離越來越近,諸神無念陡然舉起了手中的槍,連續扣動了扳機,停在那兒的機翼霎時間生出了四五個洞來,白夜放慢了速度,他卻沒有絲毫減速,靠近邊緣,在護欄上一踩,頭也不回地躍了出去。

       從這個高度看下去,大地燈火通明,公路、樓房、河流、廣場,樓房下的街道上,警車已經將這裡團團圍住。他張開雙臂,感受著呼嘯的寒風,加速度,地心引力,隨後,他握緊雙拳,巨大的風力開始減緩他下降的速度。

       搞定了……

       被圍困在那樣的高樓上,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下來,而往下走的途徑只有那樣幾條,這個中國人,雖然很出色,但總算也是被殺掉了……

       心情舒暢。

       下一刻,兩隻腳沈重地踩在了他的背上,兩隻手揪住了他的肩膀

       開什麼玩笑……

       時間已經不容許他多想,這棟大廈的側面是一棟五層的樓房,樓房頂層築起了透明的暖室,而如今,那片冬天裡的綠色已經越來越近,他陡然間一聲大喊,風力呼嘯,運轉至極限,試圖將背上的人拋出去,與此同時,背上的那人用力一蹬,飛躍而出。

       天旋地轉,控制不住的身體在牆壁上撞了一下,隨後又與另一側的牆壁發生狠狠的撞擊,轟隆隆的,他掉下了地面。

       那是樓房側面堆放垃圾袋的巷子,頭上在出血,身體像是要散架了,從垃圾袋裡爬出來時,隱約看見白夜的那張臉從五樓上探出頭來,他的化妝破了,一頭卷髮消失不見,僅有半邊的臉是女人的。

       「這樣都死不了,真有你的。」

       上方那不知是感歎還是佩服,警車從巷子兩端跑過來了,他躺在那兒不動,現在無所謂負隅頑抗,反正也只會被送去醫院,自己還有力氣,一路上如果想要逃走,辦法太多了。

       更多的警車開始朝旁邊的樓房圍過去,五樓上的暖棚裡,白夜走過那一地的花草,有些無聊地喃喃自語:「下次一定踩死你……」

       其實這樣的事情最好還是沒有下次了,剛才真的是玩命,差一點點,抓不住諸神無念當墊背,自己絕對死定了。

       這樣想著,他開始奔跑,越跑越快,破開另一邊暖棚的有機玻璃,猛地躍向另一棟樓房的樓頂,警車試圖從下方追趕他,沿途不停鳴笛,更遠處,又有警車繞了過來,試圖在他的前方做出堵截,他沒有理會,夜晚的冷風中,只是在一棟棟的樓頂上不斷奔跑,越來越快……

       ……

       ……

       「雅涵、雅涵。」人群中,若琳在喊她,隨後兩人跑到一起,用罐裝的啤酒用力地乾杯,方才在人群裡狠狠地跳了一會兒舞,如今全身都在出汗,雅涵氣喘籲籲,臉蛋像是發燒。

       「我們到那邊坐會,吃點東西,你的腎病應該沒事了吧,稍微運動一下沒關係吧?」

       「沒事,很有意思。」雅涵笑著,「已經很多年沒有發了,我平時也有鍛煉,跟一般人的體質沒什麼差的。」

       「那就好了,我還擔心你運動過度會病情復發呢,其實這種天氣只要抵抗力不是太弱,跑跑跳跳有益健康的」人群中,若琳大聲說,「待會看他們跳街舞,很有意思的」

       狂歡仍舊繼續,這個晚上不知道怎麼了,一直都有警車經過,還有警車過來了好幾趟,但是狂歡的人們並不在意這些,不一會兒,更加強烈的鼓點響了起來,音樂在夜色中到達了高潮,之前訓練過的跳街舞的人們下場了,本就是極具觀賞性與煽動力的舞蹈,在燈光交錯間,便如同煽動一般的吸引著人們不斷加入。

       人們隨著激烈的鼓點舞蹈著,高喊著,最激烈的時候,幾乎連附近人說話的聲音都聽不清楚了,陡然間,若琳抓住了雅涵的手,說了些什麼,雅涵笑著搖手,大聲道:「我聽不到啊!」

       「你看那邊你看那邊啊。」

       雅涵朝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那幾乎是人群的焦點,最為熱烈的地方,基本都是訓練過的舞者在盡情跳著,然而那個人的衣服卻並沒有與眾人統一,顯然是後來才加入進去的,然而他的舞蹈卻比任何人都更激烈,更華麗,他能跟得上最激烈的鼓點,也能做出來最難的動作,就連那些之前訓練過的舞者們,此時都彷彿成了他的陪襯,然而無論多麼激烈的舞姿,他都保持著一股從容的感覺,駕輕就熟,人們注視著那裡,任由他的舞蹈將整個廣場的氣氛帶上最高潮。

       雅涵看到了那雙眼睛,就是昨天在墓碑前看到的那雙,他依舊是那樣的專注,以至於整個廣場的光都要照射到他的身上,他卻完全沒有在意的樣子,沒有什麼能夠束縛住那雙眼睛,就算全世界都在注視著他,他都彷彿是一個人在盡情起舞一般,只是追隨著最激烈的音樂,卻並非周圍的人群。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一種莫名感情束縛住她,令她感到眼眶濕潤了起來,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

       為了避免這種情緒,她也站了起來,拉拉李若琳的手:「我們也去跳吧。」

       「好啊」

       她們走入了舞池,音樂激盪,在塞納河畔悠揚,有在尋找什麼的警車經過了這裡,也看著中央舞蹈的人們笑著鼓掌、吶喊,警車在城市的各個區域巡視著,檢查著來來往往的人,然而沒有什麼能夠阻止這場狂歡,燈光映照著跳舞的人們,映照著舞蹈的男子,彷彿要將眼前的一切鐫刻進五彩的畫卷裡,至於永恆……

       倘若人生是一場舞會,那麼在音樂停止之前……

       我們只能不停跳舞。

九、

       靜謐的夜,她從睡夢中醒了過來,看見了睡在身邊的男人。

       黑夜勾勒出了他沈睡的輪廓,也能讓她這樣真實地感受到他的體溫,她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他的肌膚,片刻後,他抓住了她的手。

       黑暗中,家明睜開了眼睛,將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臉上,輕聲咕噥:「唔……怎麼了……」他瞇了瞇眼睛,再睜開時,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睡不著?」

       「做了個夢……」雅涵靠近他,偎進他的懷裡。

       「噩夢?」

       「夢見你了。」

       「那是美夢嘛……」

       「呵,是美夢……」雅涵輕聲笑了笑,「可是在夢裡,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

       「唔……」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見你的眼睛,覺得心裡很痛,很想靠近你,可怎麼也做不到……」

       「為什麼呢……」

       「人太多了,把我們衝散了嘛。」

       家明微微沈默了片刻,隨後摟住了她:「已經沒有那種事了。」幾秒鐘後,像是強調一般,又重複了一遍:「已經沒有那種事了。」

       「嗯。」

       黑暗中安靜下來。

       ……

       「我說……雅涵……」

       「嗯?」

       「還有一會才天亮,我們再來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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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2:16

隱 殺 外 傳 :  開胃篇 上

一、

法國巴黎戴高樂機場,清晨。

大廳之中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巨大的落地式玻璃窗將燈火透過出,也將飛機有條不紊地起落情景映照進來,瀟瀟灑灑的雨,走出安檢大門的時候,她看見了對面招手的女子。

「嗨,雅涵,這裡。」

「若琳。」

接機的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姣好,戴了一副黑框邊的眼鏡,穿一身優雅的白色冬裝,一頭青絲在腦後隨意地綰起,與此刻身為大公司副總裁的雅涵有著類似的獨立氣質,只是更加平易一些,兩人在大廳裡擁抱了一下,若琳伸手接過了雅涵的皮箱:「來得正是時候,巴黎的早晨感覺不錯哦。」

「沒有添麻煩吧?」

「哪裡,我一個人住,巴不得有人來給我做伴。」

雅涵露齒一笑:「就怕把真正過來給你做伴的人給嚇跑了。」

「你呀……」

兩個女人說笑著從機場出去,若琳披上了一身米色的風衣:「老實說,沒想到你真的會一個人跑來旅遊,跟許默怎麼樣了?」

「為什麼你們總說我跟許默?」

「他追求你很多年了,你們不是一直都有在一起嗎?今年遇見麗珍還說,可能會結婚,我還做好回國的打算了呢。」

下著小雨,機場外晨風微涼,道路、立交橋、來往的車輛、行人,燈光蘊在一片藏青色的細膩雨幕之中,現代城市在黎明前一刻那冰冷與溫暖交集的輪廓。若琳走向自己的小車,打開後車蓋,將箱子放進去,皺了皺眉:「怎麼?都是謠傳?你對許默……」

那一邊的車門旁,雅涵的目光望向亮著燈火的機場大廳,微微皺了皺眉:「沒有在一起,不過……如果要結婚,我和許默似乎是最合適的,是這樣吧?」

「合適?」若琳將疑惑的目光望過去。

「合適。」

「唔……」

她點了點頭,不再說起這個話題,兩人坐進小車裡,若琳發動了汽車,扭頭一笑。

「歡迎來到巴黎。」

二、

「人類在走投無路的絕望心境下會綻放出最強烈的光芒,人性、力量、鮮血、情操,如同燃燒一樣的爆發,那也是每個人最燦爛的時刻……」

似乎聽某個叫做御守喜的蘿莉控似乎說過類似的話,但具體的事實……他從來沒看見過。

鮮血、火焰、死屍、倒塌的牆壁與狼籍的房屋,DVD中播放的音樂是某個合唱團的《歡樂頌》,滿身血漬的男人被綁在房屋中間的椅子上,用毛巾堵住了嘴,名叫諸神無念的男人就站在他面前,右手之上拿著一隻鐵錘,當成指揮棒一般的打著拍子,雙眼微閉,在音樂中有些忘我。

「噠噠噠噠……聖潔美麗,燦爛光芒照大地,我們懷著火熱的熱情……噠噠噠噠噠噠噠……」

音樂演奏到某個時刻,砰的一聲槍擊響起在另外的房間裡,隨後便是雜亂的槍聲,諸神無念陶醉的表情僵在半空,隨後,手中的錘子砰的砸了下去,將被綁在椅子上男人的一根手指砸得粉碎。他攤開雙手,目光望向破碎的房間。

「立明——道旭,拜託你們可不可以稍微安靜一點點,安靜OK?」

「OK,我會嘗試……」

那邊的槍聲中傳來了男人的回答,諸神無念眨著眼睛點了點頭:「太好了……」話還沒說完,手雷爆炸的轟隆響聲席捲了整個別墅,被削弱了的氣浪從門口翻滾了進來,將他的頭髮吹得舞動起來。男人在那兒僵了半晌,終於無奈地嘆氣搖頭,目光轉回椅子上男人痛得扭曲的臉,轉到他被砸碎、鮮血肆流的手指,再轉回手中的鐵錘,臉上露出感同身受的痛苦表情,手足無措地比劃著手勢。

「喔……這真的是……你知道,我真的非常抱歉,喔……這一定很痛,但是我一旦被打攪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這是個……壞毛病。」他的雙手在空中舞動,隨後在男人扭曲的臉上拍了幾下,「美麗的音樂,壯麗的火焰,真是美好的一天,在這樣的一天裡,你感受到了人生最燦爛的一刻,我們之間產生了激烈的碰撞,激烈的……想像一下,原本並不相干的兩個生命突然產生了如此激烈的交集,這應該叫什麼……宿命,不,緣分,就是緣分,約瑟夫……」


他與男人通紅的雙眼對視著,臉上帶著微有些神經質的笑容,隨後,砰的又是一錘敲了下去,那男人額頭上青筋暴起,扭曲的臉上幾乎滲出血來。

「你看,就是這樣對不對?你一定感受到了這種交集是如此強烈,每次想到這種事情我都會非常激動……痛楚,痛楚能令人感受到自己的存活,何其美妙的感覺,雖然有的人在儘量避免它。約瑟夫約瑟夫約瑟夫,就是這樣的眼神,就是這樣……你知道嗎?從第一次看到你的照片我就知道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他將手中的錘子揮動兩下,但沒有砸下去,另一隻手從旁邊拿出一個CD盒:「你看,我非常喜歡這張碟,偉大的音樂,我們對於音樂有著相似的品味,但是……」砰的一聲,錘子終於砸了下去。

「但是我沒有在你的收藏裡找到那首『藍色的加勒比海』。」他翻找著架子上的CD,所有的東西被丟了一地,隨後他轉過身來攤了攤手,「這首歌能讓人感受到一種壯麗,猶如天籟,你有機會一定要聽一聽……你知道,我很樂意跟你詳細介紹一下這首歌的美好之處,但遺憾的是我們並沒有更多的時間了,做為朋友,我只希望你幫我一點小忙,告訴我他在哪裡,你知道……你需要做的只是點一點頭,然後我就知道我可以把堵住你嘴的該死的東西拿下來,你說了,我離開,然後你可以去商店把那首歌買回來在無人打攪的情況下聽上一整天,睡上一個好覺……你看你的左手只剩下兩根手指了……」

砰——

「好吧……現在只剩下一根了……」

音樂持續,槍聲也在別墅中持續著,片刻,窗外隱約傳來了警笛聲。警車在別墅外停下了。諸神無念深吸了一口氣,隨後衝著那邊大喊:「拜託——能不能讓這個世界稍微安靜一下」

「OK,我會儘量嘗試……」

另一邊房間的話音剛落,紅色的光焰從那邊窗**出,火箭筒的射擊劃破了夜幕,警車爆炸升騰起驚人的火焰,同時帶來了巨大的震動,音樂聲被這陣巨大的爆炸覆蓋過去,諸神無念揉了揉額頭,與面前的男人說話:「火箭筒,我都不知道他帶了火箭筒,你知道,他是個瘋子……」他走到一邊去調整DVD,伸手指了指額頭,「……這裡有問題。」

兩人在音樂聲中持續對視著,諸神無念輕哼著歌曲,片刻,卻是伸手朝旁邊指了指,空氣中,房間的一側隱約傳來哭泣的聲音,被綁著的男人眼中還沒來得及露出恐懼的神情,諸神無念驀地轉向那邊開了口:「我說了一百遍了,可不可以安靜一點啊」隨著這震動房間的喊聲,一把槍在諸神無念的手中連續發出了火光,男人嗚嗚嗚的拚命點頭中,子彈已經射穿了房間一側的櫃子,一具屍體從櫃子裡倒出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諸神無念晃動著手槍,嘆了口氣。

「喔,長得跟你真像,你的大兒子吧……你看,其實我早就知道他們躲在這裡,我的要求非常簡單,只是要他們安靜一點點、真的安靜一點點就可以了,可是為什麼這一點微不足道的請求的都不能滿足我,這種事情真的讓我很傷感,一直都……非常傷感。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即使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請求很多時候你也得不到滿足……你注意到我用了『他們』這個詞嗎?我知道旁邊櫃子裡也有一個,可是你看到了,我,非常公正……哦,對了,我注意到你剛才一直在點頭,很抱歉,我這就幫你拿開這些東西,如果我們一早就能在這麼友好的氣氛下進行交流,就不會發生這樣令人……令人遺憾的事情了。」

他撇了撇嘴:「……這都是你的不對。」

三分鐘後,諸神無念用紙巾擦拭著衣袖上沾到的血漬,在別墅門口與另一名男人匯合,火焰在他們身後的別墅裡燃燒著,別墅中傳來《歡樂頌》的音樂聲,遠遠的夜空中,似乎有**的大部隊在朝這邊趕過來。

「如果我知道自己會受到襲擊,就一定不會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名叫立明道旭的同伴手上提著金屬箱子,回頭看了看燃燒的別墅,「接下來去哪裡?」
「法國。」諸神無念偏了偏頭,「那傢夥去了巴黎參加什麼亂七八糟的金融峰會,收到有人暗殺的消息,今天早上提前動身的……哈,政治家……」

「巴黎,我喜歡那個城市。」

「我討厭法國。」

「為什麼?」

「法國人反對一切,他們甚至反對自己的國家和政府,並且美其名曰自由……」伸手將紙巾扔進道路邊警車燃燒的火裡,「在我看來他們跟那些追求個性反對一切的孩子沒什麼兩樣……雖然他們的國家和政府也真的很傻。」

明道旭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不過說到巴黎,我們過去也許會見到源賴朝創和他的搭檔。」

諸神無念停下腳步:「他們在巴黎?」

「有個任務需要刺殺一名法國政要,我估計會讓他們順便去做一下。」

「好吧。」在警車到達之前,他們拉開了停在路邊的小車車門,「我們去巴黎。」

……

「你知道他是中國人,而我討厭中國人。」

「當然……因為你是愛國者。」

「沒錯,日本人都應該討厭中國人。」

風助火勢,《歡樂頌》的樂聲在夜空中遠遠地傳開了……
三、

「雖然大家很熟了……但我還是會告你誹謗……」

有雨的清晨,塞納河左岸的咖啡廳裡,源賴朝創將報紙扔到桌子上,微微皺了皺眉。

「那件事情跟我無關。」餐桌對面,年輕的搭檔一邊喝咖啡一邊看著報紙,頭也不擡,「何況你的確不喜歡女人。」

「我喜歡女人。」

源賴朝創如此陳述著,搭檔將報紙放了下來,擡起頭,四目對視。

「好吧,反正跟我沒關係……」片刻後他才偏了偏頭,「不過那個女人在床上真的不錯。」

「你上過了?」

「去年……有質量才會推薦給你的嘛,我覺得你應該興趣廣泛一點,畢竟老被人猜測是同性戀也不是什麼令人開心的事情吧……」

「你難道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同性戀而跟女人上床的不成?」

「呃,只是建議而已……而且她對你感興趣很久了,你的拒絕一定會讓她很傷心……」

「會傷心?」

「……」

一陣沈默,好半晌,搭檔才拿起咖啡來喝了一口:「也許……說不定呢……」

「哦。」

對於是否傷心這種事情兩人都沒有多少發言權,聳肩一笑,這個話題也就到此為止,不一會兒,兩人吃過了早餐從門口出去,各自撐起雨傘,穿過人群,源賴朝創一邊走一邊將衣袖上的鈕子扣起來:「事情後天做,兩天的時間做調查應該夠了,你怎麼樣?」

搭檔微微蹙著眉頭,目光掃過雨幕繚繞的塞納河:「確認任務,然後去掃墓。」

「納塔麗的?」

「嗯,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做,一般要注意點什麼?」

「掃墓……就是打掃吧……」

「嗯,打掃……」

「送點生前喜歡吃的東西……」

兩人在路口停下,看看身邊的行人,彼此都有些好笑,說起來誰的手上都收割了三位數以上的生命,掃墓這種事情居然一次都沒有做過,不過想來也是正理,掃墓無非就是打掃。搭檔點著頭,咀嚼著話語中的涵義,隨後指向左邊的轉彎,源賴朝創則指指右邊,兩人轉身份開,走出幾步,源賴朝創聽得身後傳來聲音:「呃,我說……」

「什麼?」搭檔在幾步遠的地方看著他。

「個人意見,如果真有什麼重視的人,另外再找個女人讓大家看見不是更好?」

源賴朝創點了點頭:「轉移目標?」

「轉移目標。」

殺手也好,特工也罷,黑暗世界中的人一般都無牽無掛,因為一旦遇上攻擊,敵人必然無所不用其極,這個世界是沒有道德可言的,大約是因為察覺到了他心中的某種不穩定因素,同伴才會為了這種事情開口。即便是搭檔,會為了對方私事做出忠告的人在他們這行裡怕也是不多,源賴朝創笑了笑:「我明白了……你還是一貫的理智。」

「只是希望活著。」
「情況有些特別。」源賴朝創說道,「譬如說……對納塔麗的感覺怎麼樣?」

「你是說愛情?」已經是在說死去的人,搭檔想了想,「我想……大概不算吧,歸納不清楚,不過她死的時候,我也會覺得很難過。」

「對於我來說大概是一種象徵,或者說連接點什麼的。」

「象徵、連接點……」人群中,樣貌平凡的青年人瞭然地笑了起來,「明白了,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我想我知道那大概是什麼。」

「晚上見。」

「晚上見。」

他們轉過身,分道揚鑣。

……

他撐著傘,穿過雨幕之中的巴黎街道。

只是希望活著……

生命當然不會如此簡單,作為生命來說,必然有各種各樣的意義。

他成為殺手的代號是「幻覺」,目前則暫時叫做白夜,代號只是代號,其本身並不具備任何意義,雖然也有很多人說過這個代號很適合他,明明存在著,卻又像完全感覺不到一般,明明殺死了目標,可事後看來,卻似乎完全不曾發生過,甚至有人丟掉生命這件事,都彷彿是一種夢境,他如同普通人一樣作著普通人都應該做的事情,殺人這種事在他的手上,既不富有毀滅的激烈,也不具備消失的頹廢,一切都平平常常,再合理不過。

殺人只是殺人,一如每個人都有自己在做的事情,童年以來的經歷決定了他最為擅長的東西,說什麼身不由己或者掙扎的殘酷大概也沒什麼意義,現在只是現在,由不可更改的過去堆積而成。有的人當技工,有的人踢足球,有的人彈鋼琴,而他只是殺人,這一點並沒有什麼不正常,他在其中也並沒有獲得什麼痛苦或者為難的情緒,困難的局面當然也遇到過,但是那與技工遇上難修的機床,運動員遇上實力懸殊的球賽,鋼琴家遇上複雜的曲譜想必一樣,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難處,克服就是。

對於殺手這個職業說不上喜歡,也不討厭,簡單來說,在這個世界上暫時沒有更打動他的事情。他天生就有一種才能,可以將一切複雜的事物予以解構,對於機械可以很快弄清楚其中的原理,對於規則也能夠很快地瞭解其確立的基礎,為了怎樣的事情,建立這樣的規則,應該如何優化,具有何種缺點。法律、道德、普遍價值觀等等,都能一一分解,一眼掃去,一切東西都變幻成原始的零件,如此一來,任何東西勢必都毫無差別。

因此,他大概能夠理解各種人有各種各樣的情緒,雖然無法感同身受,卻也能夠理解源賴朝創的情緒大概是怎樣的一種樣子,從何而來,因何而掙扎,他不會對任何情緒感到蔑視,也不會有絲毫敬畏,或許某一天他也會陷入某種情緒之中,譬如愛情,譬如提心吊膽,譬如撕心裂肺,理所當然,但在現在,他仍舊保持著一顆平常心。

可以理解,但無法感同身受。

如果有書,則閱讀;有畫,則欣賞;有鋼琴,則演奏;有話筒,則唱歌;有汽車,則去往某處;有請求,則完成;有槍,則發射;有殺人的才能,則取走生命。

既然世界上有音樂,那麼就該隨之舞蹈。隨著世界的音樂舞蹈,一切豈非理所當然。

他在街道盡頭的花店買了一束花,隨後乘坐出租車去到巴黎第四區,在市政大樓附近的街區轉過幾圈,大概十點半的時候,方才去到一家酒店附近的咖啡廳坐下,咖啡廳視野開闊,他在靠近窗戶的地方坐下來,點了一杯飲品,聽著咖啡廳的音樂。

目標的資料、習性,很多東西都有事先提供,但是要行動,自然也得經過親自調查,他與源賴朝創選取的是不同方向,對於巴黎不是第一次來,與納塔麗認識是在這,後來也是幾度重遊,納塔麗死後,他也將她葬在這邊,環境上只需要觀察一下最近的一些小變化,他要調查的,則是與人有關的其它一些東西。

想起納塔麗,他便覺得有些難過。

她喜歡吃什麼東西來著?

事情自然是記得的,關於她的東西,當初的歸納,足以寫成一大本書,但現在想起來總覺得有點不真實,像是坐在電影院看著別人的故事一樣。她已經死了,算是自己殺死的,不過也罷,生命終結,有生命必有終結,再正常不過,有終結才能圓滿。自己也會有那麼一天,清清楚楚。
就這樣想著,穿著整齊靚麗的金發服務員過來為他續杯的時候,兩輛小車駛過了落地窗外細雨綿綿的街道,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車輛在酒店門口停穩。

目標在保鏢的護衛中從車上下來。

他手持花束,穿過過道去往酒店大廳,走到通道出口時,只有一個人知道號碼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按下通話鍵:「喂。」

「剛才接到消息,有人通過總部打聽了我們的任務,雖然與程序不符,但應該瞞不過他們……諸神無念來了巴黎。」

一邊聽著說話,他低著頭徑直走向正好進入大廳的那群人,四名保鏢護衛著一名頭頂微凸的政府要員,當他毫無所覺地靠近時,距離他最近的保鏢伸手擋住了他,隨後兩人撞在一起。他手中的花束散了,花朵掉落一地。

「我知道了……沒關係沒關係,我自己來……」

他俯身將花束再撿起來,與他相撞的那名保鏢也彎腰幫忙,一陣微不足道的混亂之後,他將散亂的花束扔進垃圾箱,走向大廳的門口,政要則在保鏢的護衛下繼續去往了裡面的電梯。

收起手機,他皺了皺眉。

事情好像會變得複雜,是不是該在這之前直接解決掉任務呢?

回過頭去,電梯門剛剛在那群人的面前打開,政要的身體處於視野範圍當中。並不是沒有把握,也並不是多複雜的任務,現在蠻幹也無所謂,他將右手貼上衣角,一瞬間,腦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
四、

「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燈光、暖氣、厚厚的窗簾,從熱氣蒸騰的浴室中出來,雅涵正偏著頭,用吹風機吹乾一頭烏黑長發,名叫李若琳的好朋友正在替她將床上的枕頭整理好。

「這個時候還不開門,會耽擱生意吧?」

「沒事,下午開就可以了。」

這是位於巴黎第四區的唐人街一處房子,李若琳在這邊開了家碟片店,自己則就住在店舖的樓上,她向來一個人住,房間雖然不多,但是佈置得相當溫馨,這間客房裡也堆放了不少的東西,碟片、書籍、靠窗的書桌上放著一台電腦,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物件,面積雖不大,但在這冬日降臨的日子裡,配合浴室中飄出的水蒸氣,卻顯得格外溫暖。雅涵吹著頭髮,坐到了床邊。

「真羨慕你,一個人過無拘無束的。」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李若琳回頭看她,疑惑地眨著眼睛,隨後才將眼睛笑成了月牙兒,「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才羨慕你呢,家裡有大公司,別墅小車還有好多人追,要不下次見到伯父的時候我問問他還缺不缺女兒,我對經營管理也很有心得的。」

「很麻煩啊,只是管理公司還不夠……」雅涵嘆了口氣,撲通倒在床上,吹風機在手中亂晃,李若琳拿了枕頭靠著,也在床上躺了下來:「還沒問你呢,突然跑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逼婚。」

「跟許默?」

雅涵撇了撇嘴:「也不是說他啦,誰都行,總之……得解決掉這件事……」

「懷孕就行?」

「懷孕就行。」

李若琳點了點頭,張家雖然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家族,但作為雅涵父親的張敬安,就只有她這一個女兒,在沒有兒子作為接替人的情況下,雅涵身上的任務自然很重,感情先放在一邊,雅涵本身就有從小而來的、無法根治的腎病,而作為大公司的繼承人,她也不可能嫁去別人家裡,相夫教子當個小媳婦。父親對她的希望或許並不是嚴格的結婚,但終究希望她能有個孩子,最好是男孩,將來也能夠早一天將張家的產業接下去。

「這麼說起來,倒也是許默比較適合你了……他喜歡你,而且家裡有個大哥繼承家業,我記得他性格很隨和的啊,估計對入贅這種事情也沒什麼意見,況且這年頭哪還有什麼入贅不入贅的說法啊,娶了你是他們一家都佔便宜了……」

「什麼佔便宜不佔便宜啊……我倒真的沒想過跟許默在一起,他這個人,好是好,可我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刺激感?」若琳眨了眨眼睛,「許默的性格的確挺四平八穩的……」
「也不是……你總不會認為我會喜歡那些找刺激的毛頭小子吧?」

「輕浮的毛頭小子是肯定不行的啦,你啊,就是那種看起來是乖乖的,實際上內心狂野的女人,我還不知道嗎?就是要一份轟轟烈烈的感情來套住你,征服了你,你才會心甘情願地洗淨鉛華跟人過生活,東方傳統女性的性格,都這樣。說白了就是悶騷啦。」

「瞎說。」雅涵笑了起來。

兩個女人一起躺在床上,過得片刻,李若琳翻過身來,興致勃勃:「明天晚上帶你去聯歡,看能不能找到你要的轟轟烈烈的愛情。」

「什麼啊?」

「周圍自發組織的聯歡會啦,去了就知道。」

雅涵想了想:「……你才悶騷。」

兩個女人隨後在床上笑了起來。

巴黎的冬雨瀟瀟灑灑地下,比之大雨或者暴雪的天氣更加給人以寒冷的感覺,綿綿長長地彷彿要浸入人的骨子裡,李若琳中午才將影碟唱片店開了門,店內完全是雅俗共賞的格局,有最新電影大片的DVD碟片,也有上個世紀上半截才流行,如今僅僅只有收藏家或者音樂發燒友才會收集的大量黑膠碟。

李若琳的家庭背景雖然未必有雅涵那樣好,但也是富翁一名,並不缺錢,開店純粹是出於興趣,打發時間。排排在溫暖燈光中擺放的碟片架子,各種或可愛或溫馨的小飾物,暖氣怡人,從落地窗往外面看去,便立即能夠對比出外面的天色是何等的淒涼,店內是何等的溫暖,以及能夠在如此溫暖的天地裡享受喜歡的音樂,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

店內除了李若琳之外,也請了附近的一名中國籍女生來幫忙,李若琳叫她小糖,十八九歲的樣子,樣貌清秀,打扮入時,大概是在法國長大的華裔,漢語並不是十分標準,但聽林若琳介紹過雅涵後一口一個「雅涵姐」也的確很令人喜歡,吃過午飯,李若琳將店舖交給小糖,陪雅涵撐了傘去拜訪附近認識的一些中國人。

如此這般,從別人家中出來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兩人共撐一把傘,親暱地沿路往回走,這次她們特意繞了條道,接近某個道路轉角時,便提起了李若琳的父母來,那對夫妻雅涵自然也是認識,從小便叫著叔叔阿姨的,幾年前在法國遇了車禍去世,便葬在不遠處一個墓地裡。

不同於其它的許多城市,巴黎的墓園許多都分佈在城市之中,有名人的墓園還會成為旅遊景點。前面的那個墓園自然沒有那麼熱鬧,它坐落於居民區與商業區之間,鋼鐵的柵欄圍了,青濛濛的天空下顯得安靜而肅穆,兩人進去拜祭了一番,站在那被雨水淋濕的墓碑前,李若琳輕聲笑道:「明天買點橘子來,他們一向喜歡吃,不過不是切的那種,要用手剝的,國內怎麼叫來著?」

「椪柑?」

「沒錯,椪柑、切柑……這邊賣臍橙比較多,但也比較難剝……」

李若琳嘆了口氣,望著父母的墓碑,嘮嘮叨叨地說著橘子的分類,雖然是冬天了,但還有幾根雜草頑強地從地里長出來,她蹲下去順手拔掉,站起來時,才有些疑惑地望向了身邊的同伴:「雅涵?」

「你看那個人,好奇怪啊……」

「嗯?」

順著雅涵的手指,李若琳朝那邊望了過去。

小雨仍舊在下著,距離她們十幾米外的一處墳墓前,一名東方男子正蹲在那兒,看起來像是普通的掃墓,猶如李若琳剛才給墓地順手拔草一般的動作,但仔細看時才會發現,因為他的動作實在太過專注,反而產生了一絲奇異的違和感,這個人……真的是認真地在給墳墓做著打掃。

無論如何,他蹲在那兒,實在是太過聚精會神了,居然就那樣一手拿著洗潔精,一手拿著抹布,用力清洗著墓碑與應該刻有銘文的大理石板,雨水降下來,他也沒有打傘,就那樣任由小雨淋著,頭髮已經完全濕透了,垂在臉側不斷地掉下水滴來,全身的衣物想來也難以倖免,這樣的天氣,就算身體健康的人淋濕了全身怕也要感冒,但他竟像是完全沒有感覺一般,只是做著自己的事情。

雖然墓園中的墓碑經歷雨水沖刷,並不會顯得髒,但經過男子那般認真的打掃,他身前的那塊墓地,不多時便顯出了不同尋常的乾淨來,完全的鶴立雞群,一目瞭然。

「不會是墓地的工作人員什麼的吧……」

「應該不是……」

「誰這麼掃墓啊……」

兩個女人就那樣站著,喃喃地議論幾句,李若琳偶爾扭頭看雅涵,只見雅涵望著那人的動作,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一會兒,那男人打掃完畢,蹲了幾秒鐘,便收拾起打掃的工具轉身離開,兩人從那墓地前經過,看了一眼,墓碑上有一張美麗的白人女子的照片,下方是她的名字:納塔麗?安妮斯。

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空白。

「他一定很愛她吧……」

「怎麼?被剛才那個男人吸引了?不是很帥哦。」李若琳輕聲笑了笑,「不過,又有力量,又含蓄,果然很適合悶騷的你,看來他是東方人,我去打聽一下,說不定……」

「什麼跟什麼啊我只是覺得……」她想了想,「只是覺得……」

她說不清感受到了什麼,甚至連對方的樣貌也沒有看得很清楚,然而只有被雨水淋濕的頭髮間那一對專注的眼神,此刻卻如同烙印一般的鐫刻在她的記憶裡,彷彿一回頭就又能看見,或許在那種眼神裡,只有那墳墓中的女子,才是唯一的存在吧。

無論如何,這讓她有點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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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1:03

全書總結

    隱殺總結

    昨天下午就起床了,一個通宵的時間碼了大概一萬六千字左右吧,完結了隱殺,應該是很累了但是睡了一個小時又醒來。睡不著,這是我第一本完本的小說,前前後後兩年的時間,兩百萬字,很多認識的作者都已經開了好幾本書,寫出我幾倍的文字量了,我還在一點點的糾結,特別是在第七卷後,一點點的將心里想寫的東西摳出來。如今它終于完結了,心里的感覺很難說清楚。

    我們先從最後說起吧,慢慢說,能說多少說多少,說完了,或許也就可以睡覺了。

    首先,結局並沒有做到完美——它跟我心中曾經想象過的那個畫面有差距,但並不是爛尾,它並沒有差到爛尾的程度。

    我寫書沒有大綱——沒有書面大綱——這件事也曾經不止一次的跟人說起過,因此某些時候當我寫出來的東西跟一部分人心里所預測不一樣,不被他們接受的時候,他們就會說,我肯定是倉促的想要完結,或者倉促的這樣那樣,寫了一些節外生枝,不該有的東西,從很早以前就開始有這樣的說法,柳正死的時候大概是說我沒東西可寫了,胡亂殺人提起劇情,腫瘤分手的時候說我倉促的想要完結掉全篇文章,第七卷結尾的爭議是最多的,第七卷的小結上我說了最初腦海里的畫面只到家明在海,就有人說我的第八卷是為了湊字數賺錢,這個結尾,說我是臨時起意,因為還有很多沒有交代的東西……

    其實反而是這些東西。大綱一直很清晰,而在細節上,如何踩人、如何引起小**,我一貫都是在動筆的時候才開始想。

    好吧,抱怨,其實這是在抱怨。有人說我是一個純粹為自己寫作的寫手,完全不會為讀者所動,我有的時候也很裝B的說自己的確是這樣。其實不是的,我其實很容易受到評論的影響,很多橋段上我都做過微調,之所以不改大情節,因為我知道,一修改,我就完了。

    隱殺的結尾是經過很多次的想象的,雖然在執行上沒有做到最佳。問題在哪里,是因為剔除了一些應該屬于家明發光的打斗戲,這個問題。其實跟我從第八卷以來的心態和定位有關。

    隱殺的第八卷,是對前七卷的情節做一個升華。好吧我知道升華是褒義詞,自己用起來好像是王婆賣瓜一樣,但是定位上,是對前七卷做升華。第八卷是不是成功,比之前七卷到底有沒有提升,我很難做出準確的認知,因為第八卷跟前七卷是兩種不同的形式。有的人甚至不會需要第八卷的這個升華,他們僅僅需要前七卷——或者說前六卷的輕松與溫馨來做一個放松就行譬如說有些人會覺得,我在第八卷里找不到前七卷的感覺了,它是不是失敗了,有些人則說,到了第八卷,隱殺才真正提升了一個層次,品味和需求並沒有高低之分。區別僅僅在于,我所做的定位適合誰而已。

    隱殺的前七卷是一種單純的東西。我們看到那東西可以沒心沒肺的笑,就算不需要太厚的鋪墊和底蘊。輕松的,溫馨的還是它們的樣子,但是第八卷是依附于前七卷生存的,沒有前七卷,就不存在第八卷,我試圖在第八卷里不斷挑起人的情緒,讓大家回頭看,必須結合前七卷的回憶,這些東西才會有意義。

    我想想我主要在寫一些什麼︰靈靜在維也納的生活,靈靜回家後聽到真相的反應,她跟朱利安說的話,“我好想看到他”,“他是我男人”,會呼吸的痛,沙沙的“我們都是傻子”,雅涵的最好的冬季,薰的“櫻花”,海蒂的哭泣。基本到此為止。

    看看,這些都是傷感的情節,但是它們是**,是凝結了整本書的情節才能發出的光,沒有可寫的意義嗎?湊字數嗎?不是的,但是不是表現得成功了,我沒有底,八月火不管有多少人的責難,我可以說,我做得不錯,但是對這些情節是否成功,我沒有信心,訂閱並沒有掉,但我不知道是以來的慣性還是我真的將這些表達出來了,在起點看書的很多人是不需要這種反思的,因此,受眾有多少,我也不能確定。

    有一個情節是大眾化的,家明與靈靜、沙沙的重逢,但是我失敗了,雖然現在看起來似乎差強人意,但其實是我失敗了,它與我想象中的那個重逢完全不同。從一開始就明白,我是一個小格局的人,我不斷試圖挑戰大場面也不斷的失敗,海上危城,血色嘉年華,追殺伯爵,乃至于重逢,一個個都失敗了,唯一一個趨向于成功的,只是八月火。

    重逢的失敗之後,其實在預定里我沒有安排很大場面的打斗給家明發光。哦,退回來說,其實是有的,預定的第十卷是什麼呢?我很喜歡看生化危機或者廢土類的文章,寫家明寫的很流暢的那段時間里我看了《厄夜三十》這部吸血鬼的片子,于是想象,假如家明在某個封閉小鎮上,本來是帶著靈靜和沙沙旅遊的,結果吸血鬼牛B哄哄的來了,將小鎮陷入死寂,人們被變為傀儡,家明手持一把刀,要保護好靈靜和沙沙,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呢?

    我當時打算用整整的一卷來一個這樣的東西,它不需要表達什麼東西,不需要推動什麼情節,僅僅是因為我現在很喜歡家明這樣的一個形象,一個性格,我將他置入一個環境後,整篇整篇的描寫打斗和殺戮。你可以幻想八月火的出手,你可以幻想簡素言的姿態,劈人、拆房子、斬瓜切菜、人頭亂飛。呵呵,想想很激動,但真要寫出來需要的控制力和描寫功力。我不知道十年後能不能做出來讓你們看。

    總之,因為種種原因,這個構思被廢棄了。

    說說寶樹跟素言。

    我在很久以前就跟人說過,日記寫得苦悶的那段時間里,我構思著開新書,當時有一個構思是與隱殺一同出現的,我在兩個構思中間做出抉擇,最後選了隱殺。另一個構思,就是描寫自然進化者的《寶樹啊寶樹》。

    這本書的畫面該是什麼呢?一個純真的孩子抱著一只箱子在下雨的時候站在屋檐下的情景,箱子里有一只怪物,孩子每天抱著她走,有人看見孩子老抱著箱子在城市里走會感到奇怪,但沒有人知道真相。孩子的生活條件並不好,他擁有巨大的力量,卻並不利用這種力量來奪取不屬于他的東西。他一直開心、自得其樂的活著,跟他的怪物同伴相濡以沫,他站在屋檐下。身上被打濕了一半,背後是一個高級的咖啡廳,透過玻璃窗,里面的人們跟他幾乎是兩個世界,他也會羨慕,但並不會迷失,他不會覺得自己比誰一個畫面。

    簡素言就是裝在他箱子里的怪物,最後醜小鴨當然會變成白天鵝。王子吻了青蛙,于是青蛙成了公主。因此當我向隱殺里導入了自然進化者的概念,有一天,他和簡素言的真身,就必然要出現。

    自然進化的力量層次跟隱殺世界的層次真是相差太遠了,因此他們如果要露面,而又不破壞平衡,我只能將之放在最後。一個震撼的出場,驚鴻一瞥。然後離開再不出現。結局很早以前就想好了,就是這個樣子。我在很久以前也留下過伏筆,譬如簡素言第一次出現,她知道家明,為什麼不去找家明麻煩?沒有人能猜到簡素言的那句話吧。呵呵,“原來你是看到了我的原型。”因為她覺得自己才是冒充的,她面對家明,是她不好意思……而暮村廣樹說得罪了簡素言整個日本都扛不起來,也是因為她背後的謝寶樹,寶樹扛著原子彈跑去日本扔,兩個人打了一架,然後是寶樹勝利了,木村卻說服了他,自然進化者不該講自己當成是超人。

    結局還應該交代些什麼呢?其實已經交代完了,所有人都自有其歸宿,並且這個歸宿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完美了,至于東方婉跟家明有沒有上床,我是真的不知道,兩種寫法似乎都好又都不好,海蒂最里搶過去家明,這個也不知道,薰有沒有偷偷摸摸的跟家明在一起呢?我也不知道。如果你要我做個承諾,我會跟你說︰ 他們終于都生活在幸福里了,對于曾經經歷過離散的他們,如今已經是莫大的幸福。

    如果你要明確的看見家明推倒所有人,然後這樣才會視之為完美結局,那是不可能的,並不是說這個可能不會有,但我不會寫,我的能力只有這麼多了,都市小說里的後宮如何自洽,你們看看為了征服雅涵MM我用了多少的章節?我盡力了,寫到這個程度,已經夠了,如果明確推倒所有人,這麼混亂的局面,我如何還能保證讓你們感到家明不是真的花心呢?譬如最後幾張,為什麼海蒂、瑪麗蓮、凱莉的描寫會在海蒂哭泣這個最閃光情節後收束呢?家明在一個下午寰轉在三個女人之間,誰也沒拒絕,我把他每一句話都寫出來,你們會將他看成什麼?不是說家明花心,家明不花心,但我筆力不夠,寫詳細了,或許就讓你們感到錯覺,所以我略過,因為海蒂哭泣這個是中心的催淚情節,已經寫出來

    文章不能寫死,這個結局,僅以收線而論,已經到位

    第八卷開始,情節中心基本沒放在打斗上,去日本、歐洲是為了收束人物線索,有些人對于御守喜死在寶樹手上有,為什麼他會死得很快,其實歸根結底,我就沒有設定大BOSS這一概念。

    不存在需要家明打倒的東西了。御守喜這個人物的性格我是很喜歡的,對于偏執狂,我都會獻上敬意,因為很多事情我做不到。哪怕你偏執的想要毀滅世界,你能努力去做,我就會抱持敬意,當然,為了能活著,我肯定會站在你的對立面。我原本想給他們安排一次對話,但後來想想,對話也可有可無。御守喜的性格,在他與父親的那次對話里就已經表現出來了,他早就在的獄里了。

    最後一章我構思過很多遍,如果放在電影場景里,劫匪沖出來,四周混亂,鏡頭拉高,我們看見整個城市。我們看見過去未來,時光流轉,然後鏡頭壓下去。周圍嘈雜的聲音又起來了,東方路跟劫匪說︰“你抓錯人了。”屏幕轉黑,劫匪大喊,然後給槍支上膛的聲音,接著就剩下安靜,我們可以從周圍的雜音里知道仍然在一個混亂與緊張結合的場景里。最後,熒幕外傳來家明的嘆息︰“你真的抓錯人了……”電影END,燈光亮起來。終于散場。

    我所想象的就是這一幕,為什麼是這一句話,因為隱殺從頭到尾,他的裝B和扮豬吃老虎的情節,都是基于這一句這一章的目的,大概就是再次掀起這本書的一角,讓你隱約想起大概有過一些什麼故事,也就夠了。

    倉促的問題其實是有的。雖然一切都是按照定下的線索在發展,但不可否認我寫到這里產生了巨大的疲勞。我試圖推進情節,無論潛意識還是什麼都在促使我這樣做。肯定存在倉促的問題,但也並沒有到爛尾的程度,而即使我心態轉好,我想我也不可能對這個進行改動了,加入一些打斗?對話?將篇幅拉長?沒必要了,就到這里吧。

    從頭說些瑣碎的東西,似乎也沒有什麼了,前七卷的東西,以前大概是說完了,關于第八卷到結尾要說的,基本也已經在這里。哦,有個事情大家很關心的,將來隱殺會有個後傳,我估計幾萬字的篇幅吧,以淘淘的眼光來看看幾年後或者十年後的父親母親,這一群人,構思已經有一些了,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寫,只是有這樣一個計劃。

    隱殺這本書,我給自己六十分。

    然後是下一本書,構思很多,目前暫定一個都市異能的項目吧,蛻變于《寶樹啊寶樹》的一個構思,一個作為自然進化者的娃娃臉宅男的故事,雖然也比較純良,但跟謝寶樹的完全守序善良性格不太一致,對于自然進化者的能力變,仍然堅持溫馨的都市路線,穿插搞笑、亂七八糟的扮豬吃老虎,接觸世界之後的異能打斗盡量還是保持隱殺的風格。

    然後……有一點是很想要說的……

    在我的腦子里總有一副畫面,我讀小學的時候,在一棟二層的土教學樓里,教室很簡陋,玻璃也碎了一些,天比較暗,開了燈就顯得明亮了,大雨過後從窗戶望過去,拉在幾棟樓房之間的電線上的水滴也能看得清楚,有一只鳥落在電線上,風沖窗戶吹進來。整個世界都清澈得像水。

    我再也沒有看見過那樣清澈的畫面。

    可能是視力變差了,可能是心變得復雜了,如果將這個作為一種象征,我一直想將它表達出來,融合在任何一種東西里,那是我想要刻畫的極致。

    怎麼說呢,我從不認為網絡文學是一種低語傳統文學的刻畫手法,我討厭劃分的觀念,無論載體為何,文學的意義就在于表達,網絡文學與傳統文學從無任何分歧。

    好吧,我還是個文學青年。

    你可以不認同我,我也並不純粹,堅持不下去了,我也會妥協、後退,但是在能夠堅持的範圍內,我還是希望堅持一些東西,盡量堅持一點,有人問我隱殺幫我賺了多少錢,其實是不多的,特別是更新放快速度,收入當然也會上來,有人跟我說,你每天逼著自己打六千一萬字,不管質量全發出去,反正保證字數就夠了,我現在做不到,或許有一天也能做到的,但在這之前,總要掙扎一下。

    能夠陪伴和支持隱殺到這里的讀者,我必須要說聲感謝,真的感謝。第七卷的情節是我最糾結的一段,分手之後訂閱的下降,我也做了訂閱進一步下降的準備,然而在第七卷之後,雖然謾罵者有之,吵鬧者有之,但是訂閱上升了,這證明我至少堅持對了一些事情,因此能讓我走得更這樣激烈和危險的橋段了,我其實是堅持娛樂和趣味性的,對于一些情節的抵抗力,我比一般人更低,看見綠帽情節怕是幾天都心情郁結,吃不好飯,看見喜歡的女角被殺會立刻放棄該作者的任何書。寫書的原則,就如隱殺開始寫的時候那樣,我希望寫一本可以娛樂自己的同時也可以娛樂大家的書。

    再次感謝大家對隱殺的支持,基本上可以說……我們下本書見了。

    寫完這些,大概可以安心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40:24

第四八五節 大結局

   的時候或許還是要感嘆這個世界的陰差陽錯,在從日FT之前,他完全沒有想過歐洲之行要做的主要事情會以這樣的形式劃下句點,不過,也不錯。

    他在歐洲停留了半個月左右,隨後回到江海,準備籌備跌打診所的有關事宜。

    對于家明來說,技術方面並不存在問題,要弄到文憑當然也容易,但盡管如此,瑣瑣碎碎的事情仍然很多,尋找合適的地方啦,買漂亮的桌椅櫃台,購買儀器,做合理且溫馨的布置,反正有的是時間,靈靜和沙沙拉上薰,也拉上雅涵,偶爾還會有東方婉,隨便一樣東西都要挑選和對比,發表看法,不厭其煩,家明也就在這樣的時光中,拿著漫畫書悠閑地等待著。

    診所到年底的時候才布置完畢,隨之而來的,便是婚禮。

    家明與靈靜結婚。

    這其實也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它甚至連象征意義都不具備。

    靈靜終究還是在一家西餐廳找到了工作,餐廳與家明開的診所距離不算遠。按照約定的那樣,在診所里當了護士,懶散的沙沙不知道自己該去干嘛,于是也在診所里混日子,每天跟薰一塊看八卦雜志,有時候也會研究圖片上的猛男身上到底哪一塊肌肉最發達。

    他們搬了家,就在診所附近的一座復式樓里,順便也給了薰一間臥室,三人的世界——或許該說是四人,或者更多——優哉遊哉地過下去,感覺似乎也不錯,吃完了晚飯出去附近的海堤散步,偶爾去看一場電影,心血來潮時家明也會買一束花拿回去給人分,第二天包成一支支的放在診所門口賣掉。而即便羅敷有夫已是事實,看起來依然清純天真的靈靜依舊不會缺乏追求者,沙沙和薰因為各自的原因行情不如靈靜,但有時候也會被人盯上,若是做得過分了,結果自然相當精彩,也算是悠然生活中不小的調劑。

    有一段時間靈靜和沙沙試圖給薰物色一個足夠配得上她的男朋友,最終不了了之,按照靈靜的說法,問題是復雜的,因為找不到能配得上的男人,人生觀也好,生活習慣也好,在她們的***里,顯然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而最能令她們感受到威脅的顯然是雅涵,不過說威脅也不確切,她們還是朋友,偶爾一塊出去買東西,一塊吃飯,一塊研究女性話題,大家一塊出去旅遊,她們甚至喜歡上那個叫淘淘的小女孩。

    人若是太過善良,連老公都要分出去一部分。家明跟雅涵要怎麼辦,大家怎麼辦,這個問題被暫時擱置了,如果你問要不要攤牌,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必然的,不過什麼時候嘛……等合適的時機吧……

    合適的時機一直沒到。

    零五年春。靈靜懷孕了。同年冬季。生下一名健康地男嬰。至于更遠地事情。不過就是生活罷了。

    當然還有更多地事情。

    零四年年底地時候家明再一次見到了穆青青。她與小孟這位原黑社會老大因為某些事情糾纏在一起。第二年據說因為與小孟之間“陰差陽錯”地事情大了肚子。接著奉子成婚。雖然彼此都是不情不願地。姑且當是一種情趣吧。

    東方路偶爾還是來找家明。有時候是朋友之宜。有時候是代表炎黃覺醒。御守喜死了。裴羅嘉依然存在著。壞人打好人。好人打壞人。為了自己或彼此都不明白地意義。世界就是這樣轉動著。從過去到未來一向如此。

    有件事情家明覺得有點對不起東方路。並且正在為之煩惱著。

    東方婉還是保持著一貫地熱心。為她視為朋友地人不斷提供各種幫助。如說每年大家會出去旅遊一次。她一般都是組織者。只是目前這個團體並不如之前那樣大。甚至可以說。她目前地朋友群體。除了兄長和許毅婷外。似乎就只剩下家明這邊地一些人。說起來有些古怪。但是。或許也只有這種與她沒有太多地利益牽扯。又能在面對她時保持超然地群體才能被她真正視為朋友吧。

    這只是推論,真實性我們當然不管。零四年底的時候家明去附近城市購買診所以及新居的裝修材料,正好東方婉也到這邊來與人談生意,對方是一個有黑社會背景比較蠻橫的人,于是雙方遇上,順便請家明兼職了一回保鏢,結果事情談崩了,家明順手打了幾個人,兩人一路跑出來,逛到夜市上嘻嘻哈哈地吃了些東西,東方婉喝醉了,于是發生了一些稱得上突兀的事。

    “喂,顧家明,我喜歡你……我們上床吧……”

    他們喝了酒沿著道路準備一直走回酒店,一路上都很熱鬧,在一個遊樂場門前,東方婉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吹風,然後就忽然對站在一旁的家明說了這句話。

    “喝醉了吧?”

    “我說……我們上床吧!”

    穿一身高雅黑色女裝的東方婉擡高了聲音。走過的一名行人疑惑地看他們,家明將他瞪了回去,隨後望著東方婉,沒有說話。

    “沒聽見嗎!我喜歡你!”女子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你!反正……反正也已經晚了,我知道你結婚了,你同時和靈靜沙沙在一起,你另外還有其他女人……我才懶得管你這些,我也不要你負責任,我今天要上床,你不陪我……我就去叫鴨子……”

    聲音變得更高,道路邊的行人都將目光望了過來,家明沈默著準備將所有人都瞪回去的時候,東方婉抱住了他,將醉醺醺的雙唇印在了他的嘴邊,隨後陡然捂住嘴,跑到一邊吐得一塌糊塗。

    他們有沒有上床呢?

    我怎麼知道。

    我們的故事始于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二日,終點應該放在哪里呢?或許放在二零零五年的同一天也是個很好的選擇,時間跨度是十四年,我們的主人公已經度過了他的童年、少年時期,成為了一名還沒有多少口碑的外科醫生,偶爾因為各種事情而宣布關門一天,偶爾還會因為手法過重而遭人抱怨,在街坊眼中,他只是個人畜無害的新鄰居,在某些雄性的眼中,他則是霸佔了太多美女資源的眼中釘。這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呢?我想想。

    哦,東方路和東方婉來了,小孟和穆青青也在。

    東方路最近不在江海,應海生死後,他的工作中心就確確實實地轉向了南方,已經開始真正管理炎黃覺醒的部分產業了,這次好不容易回來,因為靈靜已經懷孕九個月,因此便要過來看看,穆青青也已經懷孕了,休了產假,雖然還不顯肚子,但是因為小孟和家明的關系,雙方也算得上是熟識,

    靈靜交流下經驗和心得。

    雖然懷孕已久,但並不代表就不能行動了,靈靜和沙沙已經準備好了今天要去街上買毛線,既然大家都聚在一起,自然就成了群體逛街,東方路和小孟都開了車來,這一行正好八個人,一路去到附近的市場停好車,便慢慢地在街道間散步前行,經過一個掛有歐洲歌壇小天後珍妮特將來中國推廣專輯的宣傳海報時,也正好見到雅涵開了跑車經過,跑車副駕駛座上坐著淘淘,隨後于眾人打了招呼。

    “今天淘淘不用上課嗎?”

    “幼兒園老師病了自習,我正好也有空,所以接淘淘去玩,你們去哪?”

    “買毛線……”

    雅涵下了車跟眾人打招呼,家明就蹲在了淘淘跟前,他一向對孩子感到比較頭痛,這時候交流的手法也比較簡單,父女倆大眼瞪小眼一陣,方才開口︰“想吃什麼?”

    “冰激淩。”

    “呃……冬天吃冰激淩?”

    “開空調就可以吃了啊,味道很好呢……”

    家明回頭看雅涵,雅涵撇了撇嘴角,有些無奈︰“她外公老慣他,前幾天回家,發現兩個人在家里開了空調吃冰激淩……”

    家明想了想︰“還是吃牛奶玉米吧。”他看見街道對面有賣,做了決定,淘淘也就只好點頭︰“哦。”

    “你們要不要?”家明問了靈靜等人,隨後到東方路和小孟那邊時,兩個人正在討論旁邊的海報,東方路皺著眉頭︰“現在跑到中國來宣傳外文專輯,她的經紀公司是不是腦袋秀逗了,一點都不懂宣傳嘛,家明你說呢?”

    “沒錯沒錯。”家明點頭,“吃不吃玉米?”

    征求了意見,家明一路小跑過街道︰“六根。”隨後每只手三根準備拿出來。

    騷動從後方傳來,腳步聲淩亂,有人在喊︰“不許動。”“不許跑。”家明拿著玉米微微回頭,一個人正從附近的巷子里沖出來,背著一個挎包,手上提著一把大概是自制的霰彈槍,驚得人群四散逃竄,警察從後方追上來,從那拉鏈沒拉緊的挎包里,不時飛出人民幣來。

    一看就知道是搶銀行的……

    家明這樣想著,驚亂的人群從他的身邊跑了過去,那劫匪往左邊一沖,隨後見街道那邊有警察過來,又往回跑。家明正要感嘆這家夥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那家夥舉槍一指,直接沖向了這邊的家明,一秒鐘後,槍口抵在了家明額頭上。

    “轉過去、轉過去、舉起手——”

    家明雙手拿著玉米串本身是舉著的,因此要做的就只是翻著白眼轉過身而已,視野之中,是四散逃竄的人群,幾名警察遠遠的用槍指著這邊,大聲喊話,道路對面,東方路與小孟往這邊走了過來,沙沙和薰則拉著靈靜等人讓她們不要靠近,雅涵抱起了想要跑過來的淘淘,淘淘哭起來,槍口因為主人的激動在腦後用力推了一下,劫匪在身後搖晃著槍,歇斯底里地大喊著。

    “退回去,不許過來!”

    東方路與小孟仍然向前走著,他們舉起了手。

    “冷靜、冷靜……”

    人群的離散使得原本熱鬧的街道出現了一個暫時性的空白區域,騷亂在一定範圍內開始擴展,延伸到整條長街,隨後那影響便又開始減少,離開了路口,周圍的街道上喧鬧如故,人們走著、逛著、交談著,汽車依舊來來往往,兩輛鳴著笛聲的警車,已經從更遠的城市中往這邊過來,城市的建築在我們眼中縮小,小區、公園、廣廈、別墅,體育館、球場、醫院、學校、書店……一切的一切開始進入我們的視野,遠遠的,防海大堤依舊蜿蜒在江海的海岸線上,大河奔流入海,橋梁聯通著城市的各個區域,繁忙的港口,船只鳴笛出海時,海鷗便在天上飛著,城市的周圍,海洋與巍峨的山嶺一如往昔……

    日夜交替,四季更叠,陽光在西方的天際投下燦爛而壯麗的紅色,渲染了整個城市,隨後,黑暗伴隨著點點的燈光降臨了,車輛的燈光在這所不夜的城市里飛快流淌,匯成不息的河流,夜到最深沈的時候,天邊就會露出微微的光,魚肚白伴隨著雞鳴聲,我們揭開了天幕的蓋子,陽光從東方蔓延而來,溫潤所見的一切,影子如同指針,由長變短,日夜流瀉間,樹葉會漸漸黃了葉子,將地面鋪上一片金黃,人們開始穿上厚厚的衣服,樹木開始只剩下光禿禿的樹丫,當金黃變為淡灰色的時候,雨一陣一陣的浸,隨後雪便一點點地降下來了,逐漸將整個城市變得銀裝素裹,終有一天,大地會復甦,冰雪融成了春日的細流,嫩芽從地底、樹枝生長出來,花兒漸漸地紅了,但有一天會變得枯萎,化為春泥,等待另一次花季的到來,就在這樣的等待中,我們會走入如火焰般的季節,衣服開始變少,海邊的沙灘上漸漸的又聚滿了人……

    這是一座處于幻想與現實之間的城市,在這座城市里,你可以快進,也可以倒退,你可以進入他的人生體驗這一切,也可以孤立于外,超然旁觀。十四年前那昏黃的路燈下,孩子的手指扣動了扳機,槍聲驚醒了刮著淒冷北風的冬夜,五年前的那個夏天,他坐在夕陽浸透的海堤上,望著遠處的日落,身上穿著染血的衣服,身邊是收割了生命的武器,我們來沒來得及弄懂青春的意義,飛逝的時光又將我們推向了更為深沈的年紀。

    十四年前的槍聲似乎還響在耳邊,他已經站在了有些空蕩的城市街頭,手上舉著玉米棒,遠遠近近是緊張的氣氛,前前後後都是喊話聲,警察、劫匪、充滿暴戾的槍口,歇斯底里,唾沫橫飛。

    “冷靜、冷靜……”不遠處的人舉起手,“你抓錯人了。”

    “都給我滾開——”

    背後的槍口一壓,彈簧在空氣里變形,齒輪在槍管中轉動、咬合、上膛——

     !

    ……

    ……

    “你真的抓錯人了……”



     
     隱 殺 -- 全 書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39:14

第四八四節 自然進化

    然是被卷入了某種陰謀渦旋中的感覺。

    家明曾經經歷過很多次這樣的感受,上一世時,每當有這樣的感受,就意味著哪怕接下來還能活著,也必定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在這種感受突然湧上來的一瞬間,他已經在心中幻想了無數的應變措施,但無論哪一種,他都沒有把握。

    “我叫簡素言。”

    這個看起來溫和的介紹,已經帶有了足夠巨大的力量,家明現在回想起來,曾經見過真正簡素言的兩次出手,即便他現在已經擁有了龐大的異能力量,也很難說自己扛不扛得下當時所見到的那種破壞力,不過,這位簡素言的自我介紹似乎也有些曖昧,她說完之後,抿著嘴笑了笑,仿佛這個名字原本也不屬于自己一般。

    莫非我模仿了她的身份,她用的也是別人的假名字?家明這樣想著。

    無論如何,他曾經按照自己的想象和方便塑造了一個“簡素言”的形象,這個簡素言強勢、暴力、擁有巨大的力量並且直來直往,趨于一種唯美的極端,在待人接物上,也並不好相處。但真實的簡素言顯然不是這樣,她的態度溫和,卻也不失大方,單純接觸上來看,就像是謝寶樹口中的那個喜歡到處旅遊的率真女性,當然,謝寶樹和簡素言之間到底有什麼關系,家明自然也不好問得太多。

    簡素言在前一天已經在旅店里住了下來,家明和謝寶樹隨後也去開了兩間房,晚餐是在一塊吃的,三個人就像是見過幾次面、能夠相處融洽的朋友一樣聊著各種事情,簡素言大概是說了些歐洲的見聞,哪里有好吃的東西,哪里遇上了好笑的事啊,哪里風景好值得去玩啊。

    謝寶樹就儼然是宅男一名,一如他之前說的,對旅遊完全不感興趣。

    鎮之中其實沒什麼消遣,晚飯之後他們去鎮上唯一的酒館逛了逛,在旅店玩了會兒牌,十點多就各自無聊回房睡覺了。當然,覺是睡不著的,家明也可以選擇出去鎮外調查一番,但此時此刻,顯然是謝寶樹和簡素言更具有震撼力,他在床上聽著附近房間的動靜,沒有任何異常,謝寶樹與簡素言是分房而睡,敲著牆壁說了兩句無聊的話,隨後各自睡下,家明則大概到淩晨一點的時候閉上眼楮開始休息。

    大概是淩晨三點左右,遠處隱約傳來的響動驚醒了他,那響動來自鎮外的山嶺,一般的人想是感覺不到的,空氣浮躁鼓蕩猶如大軍壓境,就在幾分鐘後,一聲淒厲的尖叫劃破了夜色的寧靜,隨後,這樣的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鎮子里陸續響起喧鬧的聲音,伴隨著偶爾的尖叫,旅店的老板也從樓下醒來了,家明推開門走到走廊里時,這才陡然發現,隔壁的房間里,沒有響動,甚至連呼吸都不存在。他去敲了敲門,隨後用萬能鑰匙將房門打開,這才確定,原本睡在房間里的謝寶樹與簡素言,居然避過了他的監控,就這樣消失無蹤了。

    走出旅店。街道上也已經有了人影。幾個人沖出了家門。也有另外幾條人影。像是瘋了般地沖上去廝打。家明皺了皺眉。一道身影從街道對面徑直朝他沖了過來。家明隨手抄起旁邊地一根木棍揮上去。砰地一聲。那人整個頭都爆炸開來。身體倒飛出四五米。滾落在地上。全身上下流著紅綠混合地膿汁。看起來就像是恐怖電影里地畫面。可怖異常。

    “媽地……”

    知道御守喜是個瘋子。天雨正則也留下了推測。但到得此時。他才終于確定。那家夥真地做了。不死者地基因與普通人地融合問題是解決了。但就算解決了融合後不死。會變成什麼樣子。卻是誰也不明白。吸血鬼地細胞本身就相當頑強。自我復制自我增殖。同化其它細胞。放在人身上。首先產生地就是排斥反應。絕大部分人都會因此而死。就算不死。也肯定瘋了。高天原、幽暗天琴這些組織研究不死者是為了完美化之後能夠武裝軍隊。或者給人強身健體。用于醫療。但御守喜這家夥。追求地偏偏就是這種不完美地實驗成果。

    如果能配合高度地傳染性。最終導致地結果。或許就是如同生化危機一樣地概念。

    在曾經地世界里。家明看著那個家夥亂七八糟地做了許多事。在世界上倒處搞破壞。做一些別人看起來匪夷所思地損人不利己地事情。覺得他很難被理解。即使他們這些在死亡邊緣遊走地殺手。也只是單純地認為他有著強烈地自毀傾向。

    自毀傾向而已。並不等于就非要自殺。做一些損人不利己地事情。或許也可以看成一種歇斯底里地發泄。但到得此時。家明才終于能夠確定下來。這個叫做御守喜地男人。一輩子孜孜不倦所追求地。就是試圖毀滅世界或者說毀滅人類。不僅是這樣想想而已。他是真地這樣努力著。一旦有這個機會。就變得比誰都更加狂熱起來。

    真有你的……這一瞬間,他忽然有些崇拜這家夥……

    出現在小鎮中的感染者大概只是少數幾個,在街道上奔突著,大多數人從房間里走出來,不知所措地看著這一切,尖叫的、被撕咬過的人在地上慘叫著,有的人試圖阻止他們,但空氣中的壓迫感也越來越近了,有數百甚至上千的人,目前正在朝這邊過來。

    按照腦海中的某種直覺,他朝著一個方向走過去,從背後抽出一把大概半米長的軍刀來,微微一晃,原本收縮的刀鋒刷的增長了一倍,視野之中,如潮的人影也從鎮子的一側猛地撲了進來。

    騷亂聲陡然擴大,尖叫聲從鎮子各處***起來,伴隨著慘叫聲,轟隆隆的響聲,各種各樣的噪音中,一些人影也朝他撲了過來,試圖將他吞沒下去,隨後,兩顆人頭“噗”的飛上天空,後方一道人影被當胸斬成兩截,另一道人影被陡然抓住了後備,在空中旋轉一圈後轟然沖向了旁邊的一所房屋,房屋倒塌的煙塵與巨響中,幾乎被摔得四分五裂。

    連續沖出十幾米,被斬斷的七八顆人頭就如同煙火般的飛起在夜空中。

    鎮子已經陷入地獄一般的騷亂之中,也響起了槍聲,這些怪物的傳染性還不算強,顯然不是完全的成功作品,他們已經沒有意識,純粹是依靠對血液的渴望在發出進攻,無組織無紀律,想要圍死家明或者讓他砍到手軟都不現實,留下一地的人頭與碎屍之後,距離鎮子越來越遠了,這些被改造的活屍也變得少起來,吸血鬼還沒有出現,家明覺得有些疑惑。

    似乎有某種異能的波動已經在某個地方發生了,似乎有人在戰斗,但腦海中的預感給他指出的卻不是那個方向,繼續朝前走,一具活屍陡然從樹後沖

    被他順手一刀給劈開,緊接著,他終于看見了前方的

    樹林之中走的遠了,鎮子里騷亂的聲音也開始變得隱隱約約,有另外一個歌聲在響著,他走出幾十米,歌聲才逐漸變得清晰,位于山腰的一片空地上,篝火在燃燒著,旁邊扎著歪歪扭扭的小帳篷,一個旅行袋放在篝火邊,謝寶樹正坐在那兒,往火堆上烤著東西︰“烤雞翅膀啊,我最愛吃啊……”

    家明提著那沾滿血腥的長刀,站在樹林邊就那樣看著他。過得片刻,謝寶樹也發現了他的存在,笑著招了招手︰“一起過來吃東西嗎?晚上睡不著,就跑出來烤雞翅膀吃,鎮子那邊…一看清楚家明的刀,他的臉色立即蒼白起來,像是變得有些反胃。

    家明無言地走到旁邊坐下,緊緊地盯著他,簡素言並不在周圍,他的身上也並沒有任何不尋常的氣息,眼力看不見,利用異能也感受不到,然而這自然是假象,過得片刻,對方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要這樣看著我啦……你過來是為了找人,解決事情,我也是為了找人,解決事情,反正這種事情要是真的發生了,對誰都不好,我吃完東西,我們就過去看看……呃,還是不吃了……”

    他說著,將那烤焦了的雞翅膀抽出來看看,再看看家明身邊的那把刀,頓時皺起了眉頭,無奈地搖頭站起來。

    兩人一塊往回走,鎮子里的聲音似乎已經漸漸消沒了,在樹林中看見第一具被劈開的活屍時,謝寶樹的臉色就開始變得沈重,不過那並非悲天憫人的情緒,他如同消化不良一般的臉色蒼白,心理承受能力不強的人第一次上戰場或者看見死人的場景或許就是這種反應,家明是再明白不過了。

    如此大概走到小鎮邊緣時,他陡然抓住家明的手,隨後哇的一聲開始將晚上吃的東西吐出來。他們錯過小鎮的一角,往家明先前感應到戰斗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殘屍遍地,謝寶樹一路上走走停停,將晚上吃的東西吐完了,又干嘔了幾次,看起來對這種滿地碎屍、內髒、膿血肆流的情景心理承受能力真的不高。

    “受不了這個……待會恐怕要把肝都吐出來了,哈哈……”他的強顏歡笑明顯有些尷尬,因為家明在完全不了解對方前已經不想再多廢話,遠遠的也有活屍的遊蕩,但仿佛沒有看見這邊的兩人一般,居然完全不靠過來。

    一路上的戰斗絕對激烈無比,碎屍堆中,家明終于看到了米莉亞的屍體,她的頭已經完全不見了,又走出不遠,一棵樹下又是一具殘屍,那是屬于當初使用長劍的金發男子的,名字是叫維克托吧,這時候頭顱與身體已經被撕成兩截,比米莉亞好,至少頭還在……

    不遠處的樹林中,激烈的戰斗似乎仍然在進行,而附近的碎屍,也變得更加多起來,似乎有許多活屍正在前僕後繼地朝一個目標發起進攻,而這進攻之中,赫然還包含了維多利亞的異能波動。

    謝寶樹從頭到尾吐得腿都軟了,走路走得勉強,歪歪扭扭的,兩人正要繼續前行,一道紅色身影從樹林中沖了出來,正是維多利亞,她看見這邊的兩人,先是一怔,隨後繼續沖過來,家明正做好了準備,另一道身影從另一側陡然沖出,赫然便是簡素言,依舊是白天的打扮,然而身處戰斗中,她便赫然變得與家明所扮演的那個“簡素言”重疊起來,目光專注,出手如風,烏黑的發絲與衣袂在夜風中舞動著,出手之中,帶著一股堅定而從容的力量,雙方僅僅交手三次,她已經刷的出手,單手掐住了維多利亞的脖子,將她提在半空,看來竟像是要單手將她的頸項掐斷一般。

    刷的一下,維多利亞揮出一記巨大的風刃,簡素言驀地撒手,風刃從她的頭頂掠過去,斬斷了背後的一顆大樹,與此同時,維多利亞已經被巨力擊飛,轟然聲響中,將十幾米外足以抵抗炸彈的一個碉堡都撞成了廢墟。

    沒有任何遲疑,簡素言直沖而上,對著那廢墟中的維多利亞發出了一拳,又是一拳,維多利亞似乎想要抵擋,被順勢格開,連續的三拳迅捷如電,將她的整個上半身都砸進了土里,隨後空氣中便是那維多利亞的一聲尖叫。

    紅衣的女王似乎還想進行最後的反抗,驚人的光芒陡然亮起,光芒之中,簡素言只是伸出單手,安靜地將她按住。

    氣流朝四面八方席卷開來,帶著維多利亞最後反抗的爆炸猶如一顆巨大的火流星,周圍的樹冠上沾染了火焰,樹葉帶著火光斑斑點點的落下,草地上也小片小片的焚燒起來,簡素言從那光芒站直了身體,她的全身上下甚至連血都不曾看見,沒有表情的素白臉頰望向家明這邊,片刻後,方才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我來扶他吧。”

    謝寶樹還是很難受的捂著胸口,不過這時卻踫了踫家明的肩膀,伸手指向一邊的樹林︰“你要找的人在那邊……過來了……”

    家明望過去,那邊已經有了兩個人,當先的是半個身體似乎都打了繃帶的天雨正則,他踉踉蹌蹌地朝這邊過來,看了家明幾眼,隨後面前笑起來,看起來還很虛弱︰“沒死就好……”

    “受你老婆的委托來接你。”

    “我知道……去法蘭克福……”他虛弱地說著,隨後重復了一句,“御守喜在法蘭克福……”

    家明朝著黑暗的樹林里望去,另一個人背著一只旅行包,看起來倒比謝寶樹專業太多,依稀便是暮村廣樹。

    三天後,德國法蘭克福。

    天氣陰沈沈的,像是又要下雨,法蘭克福這幾天都是下雨,一切都顯得有些潮濕,家明站在摩天大樓的頂上,朝著數百米外的另一棟摩天大樓拍了幾張照片,後方的樓梯口有人推開了門,走了上來,回頭看看,居然是三天前已經在拉卡鎮分開的謝寶樹。

    “嗨,又見面了。”他笑著打了個招呼。

    在拉卡鎮沒有進行太多的交談,本來以為很可能這次事件之後就不會再見,誰知道他也會來這邊,家明沈默了片刻,隨後也笑起來︰“又見面了。”

    輕輕吐了口氣,謝寶樹走到家明身邊,從摩天大樓的頂端朝下看,隨後又看遠處的大樓,過得片刻,皺了皺眉︰“是在……八樓和九樓吧?”

    “應該是。”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謝寶樹突然轉過頭來,調換了話題,“上次狀態不好,沒問出口,而且只是第二次見面嘛,不過現在是第三次了,大家這麼熟了,你不會介意吧?”

    家明想了想︰“我們交換?”

    “好啊。”謝寶樹笑了起來,“我是你們說的自然進化者,你想問這個吧?”他仿佛是害怕家明反悔一般,首先說了出來。

    “不止是這個……”家明也笑了起來,“這個我猜也能猜到了,不過你這麼有誠意,就讓你先問好了。”

    “好啊,不過這個問題也會對你來說很秘密,不要驚訝啊。”謝寶樹想了想,“你……你不屬于這個世界,我是說……原本應該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因果線,我總覺得是這樣,想了很久了,那個……那個……”

    他似乎想要把腦袋里的疑問掏出來給家明看,家明也被這個問題給嚇了一跳,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真的是這樣啊?”謝寶樹眨著眼楮,“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二號,我後來才意識到這個日子,總覺得出了什麼問題,世界被分裂,好像我也被劃分成兩個了一樣,雖然對量子力學,平行宇宙之類的東西沒興趣,但後來也看了些這方面的猜想,不過這個分割做得太嚴重了,原來是插進來了一個人……”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仿佛是在跟自己說的一般,待他說完,家明才笑著說起自己的過去︰“我本來是一個殺手……”這時他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對另一個人說這些東西,待到說完,謝寶樹也是恍然大悟,隨後問起家明想要知道的東西,家明便說起之前由凱莉那兒得到的消息來,一個抱著紙箱子的孩子與簡素言之間的關系。

    “我一直想知道,那個抱著箱子的孩子,真的是你或者暮村廣樹嗎?你們到底誰是自然進化者啊……”

    聽他問這個,謝寶樹的臉上倒是露出了有些為難的神色,他本身是有些純真的性格,對這些情緒不善作偽,看來倒真是有難言之隱,家明正要說不能回答算了,謝寶樹撓了撓頭發……

    “這個……跟你說了之後,不要傳出去啊,問題倒是不大,不過……素言她不喜歡把這個跟別人說,當然,你反而可以知道,以後如果遇見了,別跟她聊這個就好了……”

    他頓了頓,看家明點頭,才又想了一會兒,方才說道︰“素言其實是我造出來的。”

    “造……造出來?”

    “是啊,造的,我小的時候比較自卑,覺得自己跟一般人都不一樣,那些小朋友都不跟我玩,欺負我我也不敢還手,總覺得一出手就容易把他們打得四分五裂,所以想造一個人,素言就是這樣造出來的,最初造出來的時候像是一團漿糊,後來變成果凍,就是日本動畫《團子大家族》一樣的東西,她變不了人形,我就用箱子裝著她,到處找可以變成人形的辦法,你說的那個是比較早的時候了,順手就把那個家夥打進了牆里,到了九八年的時候,素言才真正變成人形,就是變成你的那個樣子。”

    家明愣了愣︰“我的樣子?”

    “對啊。”寶樹理所當然地點頭,“九八年的時候我們去了一次江海,本來我開著汽車打算帶她在全國跑一圈來著,因為特殊的事件過去的,然後看見你變裝的那個簡素言在一個別墅跟人打架,老實說我沒看見那次,那次是她一個人跑出去看見你,回來之後就變成人形了,她說很喜歡這個形象,當時我們在尋找一個相對完美、漂亮的樣子,我看了也覺得很喜歡,至今還沒看到最好的……你沒發現素言跟你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有點不好意思嗎?因為她用的是你的形象,雖然你也是變裝,但你是原創啊。所以我說告訴你這個應該也沒關系。”

    “我、我是原創?”

    家明想了一會兒,不由得失笑,寶樹有些錯愕︰“不是吧,難道你也是模仿別人的?”

    “呵呵,我模仿的就是簡素言啊……”家明將在上一世看見簡素言的事情說出來,寶樹聽得有些目瞪口呆,好久才反應過來。

    “難怪了……我總覺得這個形象真的很好,有時候甚至覺得素言本來就該是這樣才對,原來……在你原來的那個世界里我真的造出了這樣的簡素言,然後你看見了,跑回來扮成那個樣子,因為時間太早,我們反而把你當成原型了……呵呵……哈哈……”

    他想著想著,不由得笑了起來,隨後家明也笑起來,風吹過摩天大樓的天台,兩人的笑聲在風中持續了好久。

    大笑終于止住之後,寶樹也點了點頭︰“其實暮村廣樹也是自然進化者,我上小學的時候,學習了南京大屠殺之後想要毀滅日本,結果去美國搶了顆原子彈,飛到日本去打算扔,然後他跑出來,我們在太平洋上面打了一架,不管怎麼樣,當時被他說服了……我們都是普通孩子,因為某種事情變成了自然進化,力量可以亂用,但是後果我們沒辦法負責,所以應該比一般人更加低調才行,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完全不管這些大事,獨善其身都很難,怎麼可能對別人指手畫腳……”

    他望著遠處御守喜所在的大樓︰“不過這次不一樣,老實說生化危機也是很有趣的,但是一旦變成那樣,就變不回來了,現在的世界我們還沒膩呢,所以不能讓那個人把世界變成那種樣子,我找暮村廣樹也談過了,他也去跟那個人談了一次,但說不攏,那就我來出手解決了。”

    他回頭笑了笑︰“這樣比較簡單,所以還是我來吧。”然後,家明就看見他跳了下去。

    那道身影持續墜落,在與對面大樓第八層平行的位置陡然在空中停留了一瞬,隨後,朝著前方直沖而出。

    他沖進大樓,水一般的波紋陡然橫掃過了那棟摩天大樓的**兩層,隨後,火焰從兩個樓層間洶湧而出,粉碎了玻璃,猶如壯麗的煙火般橫掃附近街道的上空,巨大的震動在頃刻間幾乎震動了整座城市,家明所在的大廈天台不斷地顫抖著。

    煙塵、火焰、碎片開始墜落,席卷在城市上空的爆炸威力和規模都是驚人的,幾乎便是另一次的911事件,只是這一次的爆炸之後,樓房並沒有倒塌,然而無數的外牆玻璃,此時都已經開始從高空剝落而下。家明站在樓頂上,依稀看見那道身影所帶出的巨大異能波動從另一側穿出,隨後劃過法蘭克福的天空,直上雲天,幾乎將那低沈而厚重的雲層都斬裂成兩半。

    那就是自然進化。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29 07:38:58

第四八三節 我叫簡素言

    阿爾巴尼亞,歐洲最貧窮的國家之一。

    科爾察位于阿爾巴尼亞東南部,臨近希臘邊境,人口不過六萬多,當然,對比阿爾巴尼亞全國才三百多萬的人口,這已經是國內的一個大城市了,家明是上午在威尼斯乘幽暗天琴的專機過來,在地拉那下飛機,然後自己開車,抵達科爾察時,還是到了中午過後。

    對于他的突然動身,海蒂是有一定的腹誹的,但那也沒辦法,昨天見面的時候家明還以為會在威尼斯呆上幾天,誰知道龍堂唯淩晨就已經聯系了幽暗天琴,無論如何,該做的事情在眼前了,無謂耽擱太久,家明也就只好立即動身,不過,當這時身處科爾察的龍堂唯看見孤身前來的家明時,還真是被嚇了一跳。

    她其實是避過高天原向幽暗天琴尋求幫助的,在高天原的本部,此時其實還在為是否向幽暗天琴請求援助這個問題爭論不休,畢竟幽暗天琴是歐洲本土的組織,況且實力雄厚,一旦介入,原本有可能得到的好處百分之九十以上必然到不了日本。不過龍堂唯可不管這麼多,她只知道自己老公目前已經失去了聯系,怕是凶多吉少,于是在確認高天原的異能者失利後,她立刻按照天雨正則之前的留話,聯系了幽暗天琴。

    事情非常嚴重,必須派出可靠的戰斗編制過來才會向對方交代信息——這是天雨正則之前的主意,也是為了確保幽暗天琴能夠真正全力幫忙。家明的分量自然是夠的,而龍堂唯也知道天雨正則在之前與他有著不錯的關系,為什麼活下這四年那是無所謂了,象征性的互相介紹之後,她也就向家明坦白了這是的事件緣由。

    事情首先自然還是要聯系到空見之塵的出土,後來炎黃覺醒與幽暗天琴同時在歐洲遭遇失利,一切線索指向隨空見之塵而來的一股神秘人,由于這些看起來像是傳說中吸血鬼的不死者站在了裴羅嘉一方,天雨正則也就不得不未雨綢繆,將目光轉向西方。

    現代社會有各種各樣的異能者,但是異能表現在“不死”上的人卻是不多,在之前所能得到的信息中,最為強大的一名,自然是曾經的那位“伯爵”,他表現出了強大的不死能力,並且擁有吸血的特性,在幽暗天琴的研究室里被凱莉研究了一段時間之後,幽暗天琴甚至制造出了幾名並不完美的“不死者”。

    有了這個例子,再加上比伯爵更強大的不死者的出現,假設傳說中的血族是存在的,人們的目光應該望向哪里。

    天雨正則首先想到的便是梵蒂岡的教廷。

    傳說在古代,教廷也存在著一支名為聖殿騎士團的武裝力量,與現在的概念不同,當時藉助天主教在歐洲的地位,騎士團所能操控的力量,甚至遠遠淩駕于幽暗天琴之上,而他們的主要使命,便是捕殺異端,吸血鬼、狼人、女巫、煉金師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這在現在看來當然是傳說,騎士團的力量目前也已經式微,沒有留下太多的信息,但如果說一直以來會有什麼文獻資料留下,梵蒂岡的天主教廷,自然便是最好的去處。一開始打的是這個主意,天雨正則將這次出門完全當成了旅遊,誰知道進入羅馬城之後,卻遇上了裴羅嘉的幾起刺殺,此後陰差陽錯一路追尋來到阿爾巴尼亞,終于確定裴羅嘉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不死基因影響人身體而不導致死亡的問題,消息一傳回日本,高天原立即震動了,這樣的研究結果,是世界上任何組織都夢寐以求的,他們派出了力量來協助天雨,但在天雨正則那邊,想的卻不僅僅是這一件事情。

    龍堂唯對于這方面地事情了解不多。雖然也能勉強陪著天雨正則一路過來這里。但並不能深入到更高地層次中去。不過。僅僅向家明說了幾個天雨正則隨意留下來地信息。家明也就明白了事情地嚴重性。不死者改造這件事本身可大可小。可以是福音。也可以是災難。而按照御守喜那個人地瘋狂性格……就十拿九穩是災難了。

    天雨正則等人是往莫拉瓦山過去。最後得到信息時。也是在那邊地方向。但具體位置。卻已經不清楚了。家明給威尼斯打了個電話。要求幽暗天琴做好此後出現大變亂地準備。隨後便駕駛越野莫拉瓦山麓方向趕過去。心急地龍堂唯原本也想同行。但終于還是被家明拒絕了。

    莫拉瓦山麓這個範圍很大。但是天雨正則並非倉促過去。路上自然也有留下線索。對這些事情。家明並不陌生。不過。下午在路上地時候。倒是令他疑惑地有了一次巧遇。

    阿爾巴尼亞是社會主義國家。不過他比較另類。在歐洲這種資本主義世界環伺地情況下。他曾經堅持“反美又反甦”地極為特立獨行地政治路線。日子並不好過。之前面對國外壓力。國內動亂也時有出現。居安思危。這個國家最具特色地一樣東西就是碉堡。這個兩面不討好地國家為了防備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可能受到地侵略。在他們面積僅28平方公里、人口不過300萬地國土上拼命挖洞。足足挖了幾十萬座碉堡。如今國內局勢穩定下來了。講求和平發展了。當初那種越堅固越好地碉堡就沒法拆。炸彈都炸不爛。于是在整個國土上星羅棋布地一個個碉堡。就成為了最富特色地景觀之一。

    離開科爾察沿公路一直走。由于靠近邊境。人煙也顯得稀少。偶爾能看見農村。真正隨處可見地還是一個個大大小小地堡壘。道路兩旁、山嶺上下、農田村落、房屋前後。明堡、暗堡、排堡、群堡。各式各樣不一而足。一路駕車前行。大概離開科爾察半個多小時。已經進入莫拉瓦地山嶺之中。駛過一段路時。隱約看見山上有點動靜。車輛駛過去從後視鏡里看時。可以看見一個人從山上跑下來招手搖車地情景。那人影隱約有些熟悉。

    家明看了一眼。踩下剎車。探出窗戶朝後方招了招手。那氣喘籲籲朝這邊跑過來地人背後背了個旅行包。赫然便是昨天才在劄幌機場見到過地謝寶樹。看見駕車地是家明。他也明顯嚇了一跳。隨後拉開門上車︰“你你你你……你怎麼來了。昨天你不是說去威尼斯嗎?”

    “有點事情,臨

    來了。”家明笑了笑,“你呢,不是來阿爾巴尼亞麼搞的?”

    “別提了,那家夥喜歡亂跑,本來打電話的時候她還說自己來了科爾察,誰知道跑到山里面連名字都不認識的鎮子去了,電話也打不通,就是留了口信……”

    謝寶樹皺著眉頭拿了張旅遊地圖給家明看︰“拉卡鎮。”那是莫拉瓦山嶺中最遠的一個小鎮,也是家明的目的地之一,倒真是巧了……他看了此時拿著地圖碎碎念的謝寶樹一眼,這少年與他年紀相仿,沒有任何訓練或者異能的痕跡——這一點昨天握手的時候他就能覺察出來,更何況自己這次跑來這邊,裴羅嘉這時應該沒有能監視自己,預測到自己動向,然後安排一個人在日本跟自己踫面然後又等在阿爾巴尼亞確定會逮住自己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這麼說來,真的是巧合了?

    如此想著,耳中也在聽謝寶樹的抱怨︰“我是不喜歡旅遊啦,這次要不是為了找她也不會過來,來到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英語都不是很會說,何況這邊全是阿爾巴尼亞語,要跑到山里去,車都找不到,我想這個國家不過兩萬多平方公里,這麼一點點路也不算遠,就想學著一個人走過去算了,當是看風景啊,鍛煉身體,反正我也有帳篷、吃的……她是最喜歡這麼干了,不過走了半天,我才確認自己真的不是這塊料,走到哪了都不知道,還好遇上你……”

    這謝寶樹與家明類似,也算是人畜無害的形象,不過要說起來,他稍微顯得可愛,有點娃娃臉,看起來溫和又長不大的樣子,說話也顯得純真,倒不似作偽——事實上,能夠在家明面前瞞天過海的人,世界上倒也沒幾個了,家明聽他說了一通,便也笑起來︰“是你什麼人啊?”

    “是我什麼人嘛、是我什麼人嘛……”謝寶樹望著越野車的頂棚,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從小一塊長大的朋友,她比較喜歡說自己是我姐姐,不過應該算是我唯一的家人才對……很漂亮哦,如果能找到介紹給你認識。”

    “好啊。”

    一路這樣聊天說話,那名叫謝寶樹的少年也問他來這邊的目的,家明自然也說是找人,那邊便驚奇一番,說兩人真是有緣,不結婚也該結拜之類,到得那拉卡鎮時,大概到了下午五點。

    位于小山谷中的鎮子不大,看起來不過是幾百人居住,因為太過偏僻,也不存在什麼遊人,基本上也見不到幾家商店,十字型的大道將鎮子分成四個區域,家明在小鎮里唯一的旅店後方找到了車位,才要轉去前方的旅店辦手續,剛走出大路,異能在腦海中傳來的某種預兆便被清晰地捕捉了下來。

    鎮子雖然不大,但因為集中,這條大路上行人還是不少的,他們出了大路,旅店一側的道路上有個擺放著某種紅色小山果的小攤,看著晶瑩可愛,謝寶樹背著旅行包看了幾眼,便被那擺攤的婦人揮手叫住,過去挑了一顆嘗,雙方語言不通,只能比劃交流︰“這個……嘗一顆?可以嘗?家明……她是說可以嘗嗎……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他絮絮叨叨站在小攤前的時候,家明朝著道路的前方望了過去,一道身影正從十字路口邊的小店里走出來,目光也望定了這邊的家明。

    高挑苗條的身材,波浪般的卷發,優雅中帶著幾分高傲的眼神,漂亮的西方面孔,家明在之前與她僅有一面之緣,她是曾經從江海體育館開始追殺靈靜的血族之一,名字叫做米莉亞。

    高天原的異能者與天雨正則過來這里已經全軍覆沒,她大概只是被安排在這里做一名觀察者,可以先一步察覺到陸續而來的敵人,然而陡然間發現來的居然是家明,她的眼神顯然也有些緊張,但依舊保持著從容與高傲,走到了道路中央,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地握拳、旋又放開。相隔幾十米的距離,家明雙手插在口袋里,饒有興致地打量她,不遠處,謝寶樹在絮絮叨叨的買東西,將近恍惚的日光從小鎮一側射過來。

    終于,那米莉亞緩緩擡起右手,比出一個中指。家明笑了笑︰“也算是與時俱進了……”下一刻,米莉亞轉身便跑。

    如果沒有那一刻的情景,家明的身體會在同時猶如炮彈般的沖出去,哪怕是謝寶樹在旁邊他也不會有所顧忌,畢竟只是萍水相逢,然而還沒有發力,出現在眼前的一幕,卻令得家明陡然間像是生了根,定在那兒連一步都跨不出去,米莉亞固然是轉身全力逃跑,也就是在她轉身沖出的一瞬間,與一道身影擦肩而過了。

    與陡然間飛速逃跑的米莉亞相比,那是一名如眉如黛的東方女子,正抱著一小袋東西從大街的另一邊走來,將將過了十字路口,先前米莉亞的身體擋住了她,這時當米莉亞轉身沖出,她就如同園林中的景象一般陡然出現在人們的眼前,米莉亞的身影拉動著波浪般的長發從她的身邊掠過,連帶著她的烏黑長發也微微拂動了起來。

    藍色的牛仔褲,素白的長袖衫,簡簡單單的打扮此時卻帶著無比的幽雅秀,霎時間沖淡了空氣中的肅殺氣氛,望見道路這邊的情景,那女子先是眨著眼楮看了兩眼,目光也在家明臉上停留了片刻,隨後舉起右手,露出一個素雅的笑︰“喂……”

    家明有些僵硬地將目光望向旁邊的謝寶樹,他正彎著腰品嘗著山果,一般咬進了嘴里,一半還留在手上,隨後也笑著舉了舉手,打個招呼。

    家明站在那里,看著女子抱著手上的紙袋走過來,她的目光溫和,笑容也清麗得如同鄰家女孩一般,就在家明打量她的過程里,她也在打量著家明,卻始終保持著善意,那目光里甚至還有著家明無法理解的某種復雜情緒在其中,好奇、了然,甚至是一個女孩很俏皮地說“久仰久仰”的感覺。

    時光流逝,兩世為人,這是他第三次看見到眼前的這位女性,也是距離最近的一次,甚至到得眼前時,她舉起了手,“嗨”地向家明打了個招呼。

    “你好,我叫簡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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