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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ololo
男爵 | 2014-4-28 11:41:06

   電腦螢幕上的數字不斷地隨著滑鼠的移動而跳動,然而螢幕前的那雙眼眸卻顯得不大專心。

  電腦的主人終於決定放了可憐的電腦一馬,隨意地往身後的皮椅一躺,卻在螢幕的反光下看見自己的眼眸,是那樣空洞而帶著躁意。

  「我討厭婚禮。」他看著手錶,表上的時間已經超過他該出現的時間了。

  在教堂裡有一場婚禮等著他致詞,然而他卻坐在辦公室裡,半點也不想移動。全公司的人都去參加那場婚禮了,只有他端坐在此。

  「你如果不來,我跟何志堅馬上離職。」

  若不是他的特助李偶泱這樣威脅他,他是不可能答應出席的。照說駟盛集團的特助與Marketing經理結婚這樣的大事,他絕無置身事外的
        道理。更何況這兩個人都是他的心腹好友。

  只是他真的討厭婚禮。

  無奈的拿起外套,他認命地往會場前進。會場?不就是個教堂嗎?他不屑地皺起了眉。山盟海誓?讓神職人員為婚禮做見證?人若要變,什麼 鬼都抱不住!

  月 月 月

  「何志堅,你願意娶李偶泱小姐為妻,終其一生愛她,無論富貴榮華、貧窮落魄,不棄不離嗎?」這樣的台詞,無疑的來自台灣少見的神職人員口中。

  「我願意。」迫不及待地,何志堅說。

  「李偶泱小姐,你願意嫁給何志堅先生為妻嗎?」新郎瞪著神父。為什麼結婚誓言差這麼多?既沒有終其一生,也沒有不棄不離的!

  「我願意。」新娘得意的聲音透過白紗傳出來。

  「那麼,我以上帝賜與我的權利,宣佈你們成為夫妻。」

  「喂……不是還要問有沒有人反對哦!」何志堅明示已經打算收工的神父。

  「何志堅,你皮癢啊!誰會反對?!難道你在外面還有什麼餘情未了?!」顯然,李偶泱不是一個溫柔的新娘。

  「老婆,老闆還沒來耶!這個流程會不順啦!」

  新郎、新娘的視線同時瞄向本該坐著人的第—排正中的位子,那空蕩蕩的位子讓兩人的臉都皺了起來。

  「老總不是最守時的,怎麼……」

  「我也是這樣想啊!所以才敢讓婚禮開始的,這第—個要致詞的人不來,呃……不然先跳過去。」

  「不行!」李偶泱馬上否決掉。「這樣就不完美了,今天雷御一定得上台。」

  「我也知道,可是……」

  新郎和新娘在聖壇前竊竊私語起來,觀禮的席位上也是暗語飄動。只不過還不致失了秩序就對了。

  正當神父都要豎起老眉警告時,—個挺拔的影子從教堂後面走子進來。幾乎全部的人都偷偷吐了口氣,還好沒有開天窗。

  「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何志堅的臉上浮起了笑意。親吻起新娘的時候自然纏綿漫長,不放過這個等待已久的機會。

  月 月 月

  今天這場婚禮,主角當然是新郎和新娘。但觀眾們引領期盼的卻還有這一位——也就是新郎、新娘等著的這一位。

  雷御的身材挺拔而優雅,深邃的眼眸與斜飛的濃眉,則為他平添了深情與豪氣並蓄的特點。每個女人若被那雙眼一瞧,定忍不住幻想,這雙眼眸深情相望時會有多麼令人心動。

  雷御一如平常的優雅自得,輕鬆地在第一排為他預備好的位子上落座,絲毫沒有遲到該有的窘迫。

  或許是因為他沒有緊張的理由,在場的人有一半以上是他的員工,他也已經習慣對著這麼多人說話。

  終於輪到他上台了,從容的身影不疾不徐的站上台,環視著週遭佈置得浪漫動。人的花朵與雕花白牆,他的耳邊奇異的出現一個清脆的聲音……

  「雷御,就是要在這裡……走過這條紅毯,成為你的新娘。」那聲音清脆動人,池甚至可以看到流轉在那聲音身上的璀璨雙眼,有如溪面閃動的陽光。

  甩開那不受歡迎的回憶,雷御微微扯動嘴角,那短暫的笑容卻馬上奪取了觀眾的注意力。

  「今天算是駟盛集團的大日子,因為我們Marketing的龍頭終於娶到我那能幹美麗的特助了。這小子雖然沒什麼大優點,但婚禮倒是辦得有聲有色,不愧是我們駟盛的兩個大將。」

  雷御那低沈迷人的醇厚嗓音飄蕩在室內,輕易地便奪取了眾人的注意力。

  「其實最高興的人應該是我,至少我不用再被懷疑是何志堅的『親密愛人』,就是憑這一點,我才勉強答應把我這能幹特助的三分之一注意力分給他。」

  笑聲在眾人之間散開。李偶泱是個超級工作狂,這幾乎是人人皆知的事。雷御那「三分之一」的說法可真說到何志堅的痛處了。

  婚禮就在雷御生動有趣的致詞中開始,幽默動人的祝詞很快的到了尾聲:陸續進來的人卻幾乎要將門口塞滿。

  「那麼,在此我就祝福何先生,不要太早被偶泱休了。不然我還要重新找個行銷經理也是滿累的……」雷御在眾人再次揚起的笑聲中結束致詞,轉身欲走。就在此時,他竟在人群中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整個人不禁僵了一下。

  眾人的笑聲在瞬間褪去,他的耳中一片空白,全部的感官幾乎都投注在門口那抹粉藍色的身影上。

  他僵硬地看著那抹身影往門口移動,幾乎是反射動作的,他僵滯的身形靈活的一晃,人已下了台往門口而去。

  「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請男方的家長致詞……」

  司儀尷尬地接口,以免場面太難看。這一場婚禮有對新郎新娘耍寶就夠了,為何連平時嚴謹內斂的總裁大人也演出失常,硬是在眾目睽睽下急衝而出呢?「呃……現在我們請新郎的父親為我們……」

  司儀還在試圖挽回大家的注意力,但是已經沒什麼人在關心了。大家都想知道總裁大人為何這樣跑出去。

  喁喁私語在眾人間蔓延開來,原本就是員工注意焦點的雷御更成為話題的中心。

  月 月 月

  駟盛科技是駟盛集團旗下最紅的公司。

  不只因為網路科技股一路發燒,更因為它竟可以在幾波的泡沫經濟瓦解下安然走過來,且乘勢日益壯大。

  當網路的神話在過度發燒之後紛紛退燒,投資人也不再到處灑錢的結果下,—些無法有營收,或無法在某個領域佔有一定的優勢者,一一倒閉。投資人的錢再也不敢亂灑,因為網路夢成了一個一個泡沫,一一的在破碎中。

  駟盛科技在一波波的幻滅中更顯出其競爭優勢。至少它幕後有一個大集團支持著它,而且經營者還是被稱為「趨勢專家」的雷御。

  投資者無不等待著它下一波的集資,以便乘機立刻加入,以成為股東之一。

  「鍾緹,昨天請你整理的資料做好沒?」資源整合部的經理Tony從外面走進來,一邊問著。

  「好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回答著。「我已經把資料存在你那台電腦的D槽,應該很容易找得到。」

  「幸好做好了,我還擔心你剛開始接手,工作不熟,可能要多花兩天時間呢!剛剛去開會,下一次的會提早了,老總要的報告要提前交。」

  Tony有著壯碩的身材,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是只有體力沒大腦的人。然而,「資源整合部經理」的頭銜明顯的昭告世人,眼睛是會騙人的。

  Tony對這個剛來不久的鍾小姐期許頗高,她年紀雖不大,工作資歷也很淺,但卻穩重又聰穎。

  像現在,整個部門的情緒還沈醉在幾天前的婚禮中,人人心頭浮動時,她卻早就把工作做好了。

  不過好像也無法太苛求員工吧!Marketing的老大何志堅和總裁身邊的那朵能幹的花結婚,是他們駟盛科技眼前最大的八卦話題了。更何況現在大家又把焦點放在總裁大人的身上。

  人是靠八卦活著的。尤其對資源整合部的某些一女人來說,更是如此。

  鍾緹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的電腦上。螢幕上閃爍的訊息告訴她有人正從ICQ傳訊息給她。

  「做得還習慣吧?」

  鍾緹纖細的手指馬上在鍵盤上飛舞著。「當然。」

  「我明天要去度蜜月了,接下來就要靠你自己嘍!:)」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五年未曾見到他,再次見面,會不會緊張?」

  鍾緹凝視著那行字,眼神卻好似穿透了電腦螢幕,落在好遙遠的地方。沒有人看到她那雙璀璨的眼眸中聚滿了濃濃的情感。

  「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到他身邊。我付出了那麼多的代價……」她的手指定在鍵盤上。

  鍾緹明顯的感覺到對方的停頓,然後下一個訊息又被傳了過來。

  「你一定可以的,老天爺不會忍心。」

  「3Q,我會加油!我已經開始行動了,等會兒他來就會有效果。」

  「哈哈,我看到了。相信我,我會給你第—手報導。」

  鍾緹在ICQ中又和對方聊了幾句。直到對方下了線,她悄悄打開檔案裡存著的一張照片,對著它發起呆來。

  那是一張用數位相機拍出來的照片,解析度不是很高,所以照片不是很清晰。照片裡的男人甚至沒有任何笑容。

  然而她的唇邊竟泛起一抹好溫柔、好溫柔的笑。輕撫著螢幕上的臉龐,她低聲的說:「御……你知道我就要回到你身邊了嗎?你……可還愛我?」

  淡淡的幸福感和淡淡的憂愁在話語中飄落。

  月 月 月

  從專屬電梯中走出來,雷御忍不住揉著仍在叫囂著的太陽穴。他幾乎失眠了一夜。

  昨天那場見鬼的婚禮,讓他看到一個消失五年的影子。

  然後八百年沒幹過糗事的他就在眾目睽睽下衝了出去,只為確定那抹影子是否就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結果影子平空消失,讓他像個傻子似的佇立在街頭。

  所有他不想回憶的感覺統統湧了上來,那股挾帶著眷戀的恨意也被翻了出來。

  那個女人不配讓他花心思回憶。他的眸光一冷,眼底的神色更為深邃難解了。

  「雷先生早。」

  秘書招呼的聲音傳來,他只是擺擺手表示聽到。

  一進辦公室,看到桌上擺著兩個三明治,他不禁皺起好看的濃眉。

  「這季秘書,明明跟她說過不用準備早餐的。」雷御搖搖頭,在寬大的真皮椅子上坐下。「也罷,買都買了。」他打開包裝咬了一口。

  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眸大睜。三明治差點從他嘴中噴出來。

  差點!他差點一連兩天做出糗事。

  「季秘書,你進來!」他幾乎是對著對講機咆哮。

  季秘書在第一時間跑進來,一向優雅的雷御很少大聲講話,他就算罵人也不帶髒字的。所以當他幾近咆哮的聲音傳來,正拿著筆寫字的她,竟嚇得連筆都掉到地板上。

  「雷……雷先生,什麼事?」她怯怯地問。

  雷御張著一雙火眼,手上拿著那咬了一口的三明治,舉到她面前。「不是跟你說過不用幫我買早餐?」

  「我……我沒有。」季秘書無辜地辯解。

  就算是她買的,也沒必要像犯了滔天大罪似的追問吧?當然,此時的她可沒種說出口。

  「那這三明治是誰拿來的?」雷御的怒氣消了點,但臉色看來仍然嚇人。

  「雷先生,三……三明治壞……壞了嗎?」

  「誰告訴你它壞了,它只是該死的像……」他倏地住口。

  該死的像她做的三明治!全世界除了她,沒有人能把三明治做得這麼難吃。他被迫吃了好幾年,根本無法忘掉那個滋味。

  問題是,她已經離開五年,不要說不可能出現在此,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台灣。因為她早巳遠嫁加拿大了,背叛他們共有的一切深厚情感,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了。

  「唉唷!一大早這麼熱鬧啊?」

  何志堅的聲音出現在門口,人隨即出現。

  季秘書一臉求救似的望向這個駟盛科技的行銷部經理,也就是昨天那個無辜的新郎何志堅。

  何志堅馬上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三明治你吃啦?好吃吧!我特地留給你的。」何志堅一臉討賞的看著他,無視於旁邊季秘書那如喪考妣的臉。

  一抹訝異的神色流竄過雷御的臉上。

  「你拿來的?你去哪裡買的?」他咄咄逼人地問。

  會是她嗎?那麼昨天看見的真的是她嗎?雷御的心中已經翻騰了幾遍。

  「買?」何志堅一臉誇張。「我的行情有那麼差嗎?我人緣這麼好,隨便去別的部門走走,就會有女職員願意讓我嘗嘗她們的手藝。我是看在你是我好兄弟的分上,特地留給你的呢!不過你不用太感激我……」

  雷御硬生生的把他自大的話截斷。「這是誰做的?」

  「嘿,這你可問倒我了。仰慕我的人那麼多,尤其我昨天才結婚,總不好拒絕。所以,答案是不知道。」何志堅說。

  雷御看著一臉精神奕奕的何志堅,感覺太陽穴的抽痛有加劇的傾向。

  「如果你只是要說這個,可以滾了。等一下請偶泱把證券業的合作企劃案帶進來,至於你,手上的工作不趕完,哪兒都別去。」

  雷御迅速地下達指令,人已經坐回辦公桌前準備工作了。

  何志堅卻鬼叫起來。「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連機票都訂好了。哪有人不準人家度蜜月的?」

  雷御卻已經不想理會,完全不當有此人存在。「季秘書,麻煩你等一下幫我買包普拿疼,順便煮杯咖啡給我。」

  「是的,雷先生。」季秘書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

  見此狀況,何志堅只好摸摸鼻子閃人了。

  看來雷老大今天心情不大好,還是不要去自己找麻煩的好!

  月 月 月

  駟盛集團內有上千名的員工,而所謂權力的中心正好就在駟盛科技中。除了因為駟盛科技是老闆雷御親自領軍的工作團隊外,更因為總管理部門都在這裡。

  李偶泱正是那種被列為靠近權力中心的人。

  雷御這個特助是個好強的女強人,外貌艷麗,但是駟盛集團中敢追她的人卻不多。只有何志堅這種痞子,才有辦法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白眼。

  不過,何志堅所佔有的優勢可就是別人所不知道的。

  「偶泱,呃……不!應該叫你大嫂了。」電話中嬌俏的嗓音稚氣而甜美。

  李偶泱對空氣翻了個白眼。

  「鍾緹,求你不要這麼叫。還是叫我偶泱吧!」

  鍾緹在電話那頭嘻嘻笑了起來。

  「怎麼樣?雷御的反應如何?」鍾緹忍不住切入正題。

  「哈!根據我老公的說法,精采萬分。雷老大把秘書叫進去發了一頓脾氣,還好志堅去解救她。你或許不知道,這幾年雷御很少這樣發脾氣的,他就算生氣,也不會大聲罵人。」

  「看來我第一步是走對了。」電話那頭的鍾緹嘴角漾起一抹欣慰的笑靨。

  「不過我很好奇耶,你做的那個三明治為何那麼厲害,讓雷老大一吃就認出來了?」

  三明治不都一樣?口味能有多獨特,讓他吃一口就揪然變色,李偶泱很懷疑。

  銀鈴般的笑聲清清脆脆從電話那端傳來。

  「當然厲害。」鍾緹難掩笑意。「他以前總說,沒有人能做出比我更難吃的三明治了。可是你知道嗎?他吃我做的三明治吃了好幾年呢!」說到這裡,雖然偶泱看不見,但鍾緹的目光卻變柔了。

  過去,雷御對她可說是極盡寵愛與包容,每一個回憶都教她既甜又酸。她一定要回到他身邊,哪怕需要讓他重新愛上她,她都勢在必得。

  「難怪!」偶泱哈哈笑出來:「我還以為多好吃呢,原來是超級難吃。」「好啦,我們等著進行下一階段。」

  「下一階段?你打算怎麼做?」

  「嘿嘿!」鍾緹說。「製造偶遇啊!」

  「既然是製造的,就不叫偶遇。」偶泱指正道。

  「既然命運不願意幫我製造機會,我就要幫自己製造機會。你想我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嗎?」

  「你當然不是。」沒有人比偶泱更清楚,鍾緹為了抵抗命運的撥弄,付出了多少心力才有今天。

  「那麼,祝你成功了。」偶泱真心的說。

  月 月 月

  不知為何,雷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發現他的生活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這種難得出現的、莫名其妙的預感,讓他這幾天心緒更不寧了。

  為了擺脫昨天那個三明治的陰影,難得自己出來吃早餐的他,在上班前特地到公司附近的早餐店準備吃一個正常一點的三明治。

  「三明治一份,咖啡一杯,這邊用。」雷御說。

  「先生,你要什麼口味的?」老闆問。

  「什麼口味?我看看……」很少在店裡吃早餐的他,在看板上找了半天,拿不定主意要吃哪一種。

  「熏雞三明治。」一個清亮的嗓音劃破他的猶豫。

  雷御倏地轉過頭來,鍾緹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真真實實地站在他面前。

  轟地一聲,他腦裡出現乍然巨響。

  有一段時間他每天都夢到她,這個身影曾經折磨他這麼久,現在再次出現在他眼前,他卻感覺一切都很不真實。

  「好久不見!」鍾緹笑著說,她說話時微偏著頭的習慣不改。「幹麼用這種看到鬼的表情看我?」她的態度自然又自在,一點都沒有侷促不安的樣子。

  大吃一驚的雷御心中隱隱現出怒氣。

  「你見鬼的怎會在此?」他眼中閃爍著怒氣。

  「先坐下來吧!」鍾緹拉著他到店裡的座位坐下,一邊回頭說:「老闆,別忘了他的熏雞三明治哦!」

  她逕自幫他決定了。

  她的土匪行徑半點沒改。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雷御雖然不願坐下,但看到他倆杵在門口已經引起行人阻塞,這才只好順她的意坐下。

  「你不喜歡熏雞嗎?看起來好好吃耶,因為我不能吃,所以我總覺得那個口味是天下最好吃的三明治口味……」

  「停!」他馬上阻止她源源不絕的話語,感覺頭又痛了起來。「我問的——是你怎會在這裡?」

  鍾緹愣了一下。「對啊,真巧。你也在這裡。這就叫無巧不成書。」她哈哈笑了起來。

  雷御瞪著對面笑得很開心的鍾緹,突然有種想掐斷她的小脖子的慾望。

  這女人明知道他問的是什麼,還在顧左右而言他。而且她憑什麼這樣理直氣壯地出現在他面前,一副跟他熟得不得了的模樣。

  「先生,你的熏雞三明治與咖啡。」

  老闆來得巧,讓鍾緹的小脖子逃過一劫。

  雷御拿起三明治狠狠的咬了一口。

  坐在對面的鍾緹也乖乖地喝著奶茶,但是才喝了兩口,秀氣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好甜哦!」

  雷御一言不發的看著她。他知道鍾緹討厭太甜的食物,他過去就是因此被迫吃下、喝下許多她嫌太甜的東西。他並不偏愛甜食,但曾經苦過的他不習慣浪費食物。

  厭惡地撇開回憶,他的表情更冷了。

  「你的咖啡甜不甜?」鍾緹伸長小脖子,想要「看」出他的咖啡甜不甜。

  知道她永遠都無法從雷御口中得到答案後,鍾緹面不改色的把太甜的奶茶推過去,自動地換了他的那杯咖啡過來。

  「你——」他無法再保持平靜地看著她的行為。

  「好喝。」鍾緹滿意地漾開一抹笑,笑容依然璀璨動人。

  雷御咬牙切齒。

  他並未將被換到他面前的奶茶喝掉,整個人忙著調整自己的情緒。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練就一份控制情緒的好功夫,無論內心想法如何,除了優雅有禮,沒人能看出他的想法。

  今天他卻失控了。

  目光低垂地看著她認真吃著早餐的模樣,兩人的身影映在座位旁的鏡子裡,他深潭似的眼眸柔和了下來。

  「你看,我們兩個多配。」

  一個清脆的嗓音穿透記憶而至,她總喜歡撫著鏡子裡兩人的臉龐,一臉讚歎地這樣說。

  她總說他們是天生一對。雖然他懷疑一身孑然的他和出身富裕的她如何會是天生一對。但她是任性的,帶著孩子氣的霸道,他從不與她爭辯。他用他人無法理解的方式驕寵著她的任性。

  然而這個他用心驕寵,並打算驕寵一輩子的小女人,在他事業終於要有起色的時候背棄了他。

  愛有多深,痛就有多劇烈。

  他的目光變得冰冷起來。

  「幹麼這樣看我?我有沒有變美?還是老了?」她的眉頭擔心地皺了起來。

  雷御沈默不語。

  看到原本顯露出激動情緒的他又戴上面具,鍾緹悄悄歎了口氣。「倒是你,又多了幾條皺紋……」她的手撫上他眉頭的皺摺,眼底那飢渴的深深愛戀讓他也移不開目光。

  他拍開她侵犯的手,眉宇間甚至還留有她指尖那纖細的觸感。

  她受傷地看他一眼,隨即又笑開了。「不用擔心,我不會嫌棄你的。你看……」她指指鏡子裡兩人的身影。「我們依然那麼相配。」

  她的話刺痛了他,彷彿他剛剛的回憶正赤裸裸地攤在她的面前一樣,他覺得不堪。那種久違的痛竟從他深處蔓延開來。

  很多不願回想的過去,也一併被勾引了出來。
雷御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樣做。
  
   輾轉反側的他不斷想著:為何鍾緹會出現在這裡?她是故意出現在他面前的嗎?不是嫁到加拿大去了,怎會在此出現?
  
   他很想忘了遇到她的這件事,但是心中的疑惑與久無波動的情緒,在這兩天折磨著他每一個清醒的時刻。
  
   曾經以為歲月已經幫助他沈澱所有的愛與恨,然而數年的努力,在她出現的那一刻便完全瓦解。為什麼還要為她波動心湖?為了站在早餐店前堵她,他還要提心吊膽的怕遇到公司的員工。若真遇著了,可怎麼解釋?「老闆,來一份熏雞三明治和一杯咖啡。」他終於走進店裡,至少看起來正常一點。
  
   不過,他為什麼不知不覺的點了熏雞三明治和咖啡?頓時他在要改與不改之間猶疑。
  
   「該死的!」
  
   他低咒一聲,發現自己竟婆媽的令自己厭煩。正當他在自我厭惡的同時,鍾緹那窈窕的身影又出現了。
  
   鍾緹笑瞇了眼。「啊!又遇到你了,好巧。真是無巧不成書……你要拉我去哪?」
  
   雷御拖著鍾緹,隨便丟了一百塊給老闆,早餐也顧不得吃了。
  
   「你走慢點。」鍾緹叫著。
  
   鍾緹纖細的手腕被雷御緊緊箝住,他一雙長腿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前跨,讓她要小跑步才不會被拖倒。
  
   「我有問題問你。」雷御把她拖到一個比較沒人的角落,狠狠地看著她。
  
   鍾緹倒顯得非常輕鬆。「好啊。可是我好餓,你請我吃早餐好不好,我要吃那家。」
  
   她蔥白的素手一指,前方赫然是家五星級大飯店。
  
   雷御什麼都沒說,就往前走。看來他是默許了。
  
   她高興地跳起來,跟了上去。
  
   月 月 月
  
   雷御沒轍地看著桌上攤著五、六個盤子,每個盤子裡都只有一點點東西。
  
   坐在他對面的鍾緹非常認真地、專心地品嚐著早餐。
  
   他見她吃得這麼專心,只好拿起叉子吃了起來。
  
   「你吃吃看這個。」她又了一塊熏鮭魚送到他嘴前。
  
   雷御皺了皺眉頭,身子直往後退。「我不吃。」
  
   「不吃哦?那就算了。」鍾緹聳聳肩,放下叉子。「那就只好浪費了。這東西我不能吃。」
  
   雷御聞一言咬牙道:「為什麼?」
  
   「因為醫生說煙熏的東西對胃不好,所以要我別吃。」鍾緹說得輕鬆,另外吃起她的生菜沙拉。
  
   「誰理你能不能吃熏鮭魚。既然不能吃,幹麼拿?」雷御一臉的不認同。「依然這麼任性。」他咕噥著。
  
   「我是拿給你吃的。不然你以為呢?這麼多盤我哪吃得完?我已經飽了耶!」鍾緹說。
  
   雷御聽她這麼一說,簡直想發脾氣了。
  
   「不說那些,你直接說吧!為什麼出現在我面前?你想於什麼?」
  
   他直接切入正題,因為他懷疑,再不談重點,她又會像前天那樣吃完拍拍屁股走人,而他就還要再失眠下去。
  
   他必須盡快搞清她的目的,然後將她逐出他的世界。
  
   鍾緹放下叉子,認真地看向雷御。她一直凝視著他的臉,眼中的眷戀與感情絲毫不掩飾。「我只是想……回到你身邊。」
  
   他的身子像被螫了一下似的跳了起來。「你一點都沒變,依然是那個任性的小鬼。」他刻薄地下了個評語。
  
   鍾緹眼中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但是她很快地用嘻笑的表情掩飾過去。「你才是老摳摳咧,竟然沒有勇氣聽真話。」
  
   「鍾緹,你以為你還是五年前那個小女孩嗎?想這樣就這樣,以為世界只繞著你轉嗎?」他冷冷地看著她。
  
   她低著頭說:「我不再是小女孩。」
  
   在她的世界曾經這樣被整個翻倒,轉了一大圈之後,她當然不再是小女孩。
  
   正當雷御開始覺得自己有點殘忍時,她卻擡起頭。「我當然不是小女孩,我已經是個女人了。」她故意挺了挺胸。
  
   雷御被她的動作吸引,目光停駐在她白皙的胸口。那雪白的峰巒的確教人嚮往……
  
   去!他在想什麼?!
  
   這個女人曾經在結婚前夕拋下他,毀了他們的山盟海誓,毀了他對愛的信任與幻想,去嫁給別人。他如何還能讓自己躺在她手中任她拿捏:曾經,他用盡一切心力去呵擴她,用—個男人所能為心愛女人做的一切,他愛著她、寵著她,其程度是終他一生不曾有過、以後也不會有的。
  
   可是看她拿什麼回報他?背叛與變心!
  
   「你大概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婦了。」他的語氣譏誚,心底卻有一種淒苦的感覺。
  
   「我從沒結過婚。」她平靜地說:「什麼?」他平靜的臉出現裂縫。
  
   「我說我並沒有嫁到加拿大,也沒有嫁給任何其他人。」
  
   她凝視著他。「你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男人。」
  
   雷御愀然變色。「滿嘴的謊言。你以為只要你回頭,我就會接受你嗎?我已經不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了,你的心機是白費了。」
  
   「你已經不再愛我了嗎?」她看著他的眼神是悲哀的。
  
   雷御的反應是冷哼一聲。
  
   「那麼你恨我嗎?」她緩緩地問,眼裡雖有傷心,但仍很平靜。她確實成熟了。
  
   「恨?」他彷彿聽到一個笑話似的。「你知道恨一個人要消耗多少能量?我已經沒有任何心力耗在你身上了。」
  
   這句話確實傷到她了。「無論你怎麼說,就算你不再愛我,我也會讓你再次愛上我的。你無法改變我的決心。」她堅定地宣佈。
  
   雷御訝異於她的堅定。「我沒有興趣再跟你窮攪和。
  
   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那只會白費時間。去找下一個目標吧!」
  
   「雷御!」
  
   不管鍾緹在他身後叫著,他挺拔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飯店門口。
  
   「你若以為我這樣就會放棄,那你就錯了。」鍾緹喃喃道。
  
   月 月 月
  
   如果說鍾緹的耐性在這五年內有了長足的進步,那麼雷御的自制力也同樣有了增加。
  
   鍾緹還是常在他身邊出現,其頻率之高,令他懷疑自己是否受到監視。否則,為何每當他離開辦公室就會在馬路上遇到她?「好巧,又遇到你了!真是無巧不成書啊!」這是她固定的台詞,每次都說得像第一次巧遇一樣的自然。
  
   不過雷御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是下定決心不被鍾緹影響了。對於鍾緹的死纏爛打。他採取不聞不應的態度,完全視若無睹。
  
   這幾回合的交手,算是雷御贏了。
  
   月 月 月
  
   可是雷御享受勝利果實的時間實在太短了。
  
   雖然他決心不讓這些改變他沈著的習性,讓忙碌的工作將回憶與舊恨一起掩蓋掉。
  
   不過要不了幾天,他就發現自己的努力是白費了。
  
   他波瀾不興的心又掀起了漣漪,冷靜的面具也搖搖欲墜。
  
   這是公司每一季的慶生活動,也是整個公司員工平時唯一會聚在一起的機會,當然免不了要說幾句話。
  
   在公開場合說話並難不倒他,事實上這些年來他圓滑多了。他知道如何營造一個形象,一個風趣健談、似君似友的形象。
  
   但他完美的面具在看到人群裡那個不該出現的人時,出現了一道裂縫。
  
   「你該死的為什麼在這裡?」
  
   他一下了台,匆匆地遊走過人群,一把將鍾緹拉到隱密的地方。他劈頭就丟下這麼一句。
  
   鍾緹仍然滿臉笑意的看著地。「上班啊!」
  
   又是這麼該死的理直氣壯!
  
   「你究竟意欲為何?」他眼底跳動著的是惱怒的火源。
  
   「我在資源整合部,如果你想約我吃飯,我的分機是一一0七。」她仍舊笑咪咪地答非所問。
  
   資源整合部?這女人何時混到他的地盤來了?「你被革職了。」他的語氣再果決不過了。
  
   「啊哈!好老套哦!」鍾緹無聊的翻翻白眼。「你不能趕我走,這公司我也有份。你忘了你以前說過,我是你公司最大的地下股東?」
  
   他確實說過這句話,她從他的神色也知道他還記得,以前兩人在一起時,日子不那麼好過,家境富有的鍾緹老幫他買東西,他阻止無效。鍾緹總說就算是她投資他的公司,結果雷御就說她都成了他公司最大的地下股東了。
  
   甜蜜的過往,現在回憶起來竟是令人難堪的。
  
   至少對他來說是的。
  
   「你究竟想做什麼?」他忿忿地瞪她一眼。
  
   「我要回到你身邊。」鍾緹語氣篤定地說。
  
   「不可能。你我之間的一切已經過去了。」他斷然地說。
  
   「是嗎?你敢說對我沒有任何的感覺?」
  
   「感覺?那是什麼東西?拿來欺騙、拿來背叛的借口。」
  
   他不屑地說。
  
   「你恨我。」她說這話時並沒有難過的神情。「你心底還有我。」
  
   雷御淡漠的看她一眼。「你顛倒是非的能力依舊呵!
  
   如果我說這五年來我不曾花時間恨你,你可會很失望?因為我不想你在我心底留根,所以我不讓自己恨你。可是我發現,我開始覺得恨你了。」
  
   他的話浯並未如他預料的打擊到她,至少表面看不出來。
  
   「那好,那麼表示我已經開始在你心底留根了。」她的唇邊泛起淡淡的笑,竟似帶著滿足。
  
   雷御的回答是一個狠狠的眼神,外加毫不猶豫離去的腳步。
  
   月 月 月
  
   「你就沒看到他那煩躁的樣子。」何志堅從總裁室出來,就馬上繞到旁邊特助辦公室跟老婆報告。
  
   「看來鍾緹是成功的引起他的情緒了。」李偶泱說。「希望他們能成功復合。」
  
   「按我說鍾緹幹啥這麼麻煩,直接告訴老大前因後果就好了,何必這樣搞?」
  
   「那就去問你妹子,為何希望他再次愛上她?說不定,雷老大根本沒忘記過她。」
  
   是的,何志堅正是鍾緹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們兩個也是在共同的老爸死的時候才知道這件事。原本鍾老爹是打算讓他們相認,但是突如其來的車禍,讓他來不及做這件事就去世了。
  
   簡單的說,何志堅是鍾老頭外遇的產物。所以,鍾緹與何志堅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那不就結了,你幹麼一臉擔心的樣子?」何志堅拍拍親愛老婆的臉說。
  
   李偶泱瞪了老公一眼。「你難道沒腦子?如果雷老大根本從未忘記鍾緹,那麼他知道真相以後,能夠接受嗎?」
  
   「你才沒腦……呃……」何志堅的快嘴馬上收了起來。
  
   「我是說,如果老大知道他心愛的女人為他吃盡了苦頭,那心疼都來不及,哪來那麼多屁問題?!」
  
   李偶泱的看法卻無法如此樂觀;「希望啦!我不願意鍾緹再受任何折磨了。」
  
   兩人想起共同陪她度過的時日,都知道支撐鍾緹一路過來的,就是對雷御的愛。
  
   月 月 月
  
   鍾緹一早進辦公室時心情是挺不錯的。
  
   習慣性的打開電腦,替植物澆了水,取出自己做的三明治,小小口地吃著。她把其他的三明治包好,放回包包裡,準備等晚一點再吃。
  
   部門裡跟她較熟的同事都知道她異於常人的飲食習慣,她幾乎自己料理三餐,且一天要吃好多餐,只是份量都很少。大家剛開始覺得奇怪,問她只說是聽說這樣可以減肥,活活氣壞一干身材遠比她圓潤的同事。
  
   「鍾緹!」
  
   一個毫不客氣的聲音伴隨著一個不輕的力道,敲在鍾緹的桌上。
  
   鍾緹輕輕的攏起眉頭。她的生菜掉了出來,她把它塞進嘴裡,仔細的咀嚼著。
  
   這動作可把原本就不善意的來者惹毛了。
  
   「你不要以為你有特殊關係,就可以這麼囂張。」部門裡許多人「敬畏」的Sophia一臉的張牙舞爪。「我們早就猜到你跟Tony關係不淺,否則怎麼會升得這麼快?!」
  
   鍾緹可不是被哧大的,這種陣仗她在學生時代就見多了。
  
   「我確實是有特殊關係。」她緩緩地說。「但不是TonY,你搞錯了。連情報都弄不清楚,怎麼保管八卦收發中心呢?!」
  
   這話可真狠,雖然這是公認的事實,但從沒人敢當面說出來。
  
   「你……你承認了?」彷彿不敢相信似的,這們Sophia小姐可是鴨霸久了,從沒遇到這種對手。
  
   「是啊!」鍾緹從容的嚥下最後一口三明治。「我是你們雷總裁的舊情人,也是這家公司的地下股東。你現在求我,我或許可以救你。」
  
   這些話顯然讓Sophia的臉都扭曲了。
  
   「你果然有妄想症,難怪到處亂傳語言。」她一口咬定,還得意兮兮地看向旁邊的同事,證實她的話一點都沒錯。
  
   「謠言?你說的是你要離職那碼子事嗎?我可沒說。」
  
   鍾緹無辜地聳聳肩。「我幾時要離職來著?你想用這招逼我走嗎?」Sophia開始感覺自己踢到鐵板了。
  
   「唉唷,我哪敢?這不是你最擅長的手段嗎?小美、Mimi、Linda不都是被你這樣弄走的?我怎麼學的到你的精髓呢?」鍾緹依然故我的坐在椅子上,氣勢可半點都不低於人。這個Sophia真的是做得太過分了,這個月被她弄走的同事已經有三個了。她實在看不過去,才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可是Sophia可也不是簡單貨色,硬的不成就扮可憐,為了這個飯碗,她拼了。「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歡我了……」她的眼淚神奇的掉了下來,尤其在瞄到門口出現了親愛老闆的身影時,更是賣力。
  
   「大家都是同事,你何必這樣逼我?你如果對我有什麼不滿,我可以改……真的……」聲音夾帶著哽咽,簡直唱作俱佳。
  
   鍾緹簡直想為她精湛的演技拍拍手。
  
   事實上她確實做了。
  
   「再演啊?我可以陪你演!不用裝可憐,這個角色不適合你,我只是讓你知道這種滋味,我不怕你去告誰,不爽可以衝著我來。」
  
   「你不要這樣嘛……」她的聲音還是可憐兮兮,但臉已經扭曲了。
  
   只是門口的人可看不到表情。
  
   「夠了!」
  
   一個果決的聲音打斷了這個鬧劇,雷御高大的身形出現,臉色明顯的很難看。
  
   「你是來看我的嗎?」鍾緹的聲音熱絡。
  
   鍾緹豈會不知他已動怒,只是他未明事理先定她罪的事實惹怒了她。任性的她,可是連半點解釋的意願都沒有。
  
   「你馬上收拾東西滾出駟盛,你過去『投資』的錢我會換算成股票給你,律師會跟你接洽。」雷御生氣地說。
  
   鍾緹的臉上浮現了怒氣。「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把你我之間的牽扯撇得一乾二淨嗎?我認識你快十年了,恐怕很難哦!」
  
   跟在雷御身後的偶泱馬上出面制止兩人。「老大,不要生氣。先把事情問清楚再說,鍾緹不是那樣的人。」
  
   「鍾緹?」雷御的眼神尖銳而陰警,他緩緩地轉向偶泱。
  
   「你認識她?」
  
   偶泱歎了口氣,真是出師不利!
  
   為何雷老大要這麼精明呢?「是啊,是我帶她進來駟盛的。不過是Tony自己決定用她的。」
  
   「你早就知道我跟她的事?」他的語氣緩慢卻充滿了種威脅的意味。
  
   旁邊圍觀的員工莫不倒抽口氣。
  
   真的跟鍾緹講的一樣,她跟總裁大人有深厚的關係?「你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我,幹麼當我不存在似的。」
  
   鍾緹插了一句。
  
   雷御根本當作沒她這個人存在。
  
   「好,很好。不用猜,你親愛的老公肯定也參與了這個計劃,你們真是我的好心腹啊!」雷御恨恨地留下這幾句話,轉身就走。
  
   群眾又蠢動了起來。大家多想問鍾緹細節啊,只是鍾緹也是一臉怒容。
  
   偶泱憂心地看了看仍在鬥氣的鍾緹。「你好好跟他解釋吧!」
  
   「我不要。」鍾緹斷然拒絕。「認識我那麼久,難道還不瞭解我的為人嗎?我為啥要解釋?你看看他剛剛那個死樣子!」
  
   偶泱歎了口氣。「鍾緹,你經歷了那麼多,應該知道生命不該浪費在這種無謂的爭吵上,你們的誤會也夠多了。」
  
   鍾緹倔強地抿抿嘴,不說話。
  
   「你公平一點,為他想想,在他的心中,你是那個背叛兩人誓言的人,是那個毀滅他愛情的始作俑者,你想他還能怎麼想你呢?」偶泱勸說著。
  
   鍾緹的臉色緩了緩。「我知道,我會找他說清楚:」她擠出一抹笑容。
  
   偶泱擔心地看著她。「胃痛不痛?最近有回去複診吧?」
  
   「我很好,沒那麼脆弱。不用替我擔心了:「鍾緹笑了開來。「我能讓他愛我一次,自然也能讓他愛我第二次。」
  
   她燦爛的笑容,驅散了偶泱心裡的憂慮。
  
   月 月 月
  
   「老大,你不要生氣,我剛剛已經把事情查清楚了。他們部門那個SoPhia老是用謠傳的力量趕走同事,鍾緹不過是……」
  
   雷御一進辦公室,他「親愛的」特助李偶泱就對著他解釋著。
  
   可是他現在可沒心情聽這些。
  
   「你們兩個是幾時知道鍾緹的?」雷御的聲音緊繃著。
  
   「我……」偶泱吞了口口水。「有些事你還是問鍾緹比較好,讓她自己向你解釋。」
  
   「聽說,有人好奇我跟老大舊情人的關係啊?」—個打趣的聲音響起,不請自來的何志堅出現在總裁室。
  
   雷御投給他憤怒的—眼,顯然剛剛在資源整合部被勾起來的火氣未消。聰明的人實在不該在此時自投羅網,不過為了妹子的幸福,何志堅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但是雷御的心中卻是疑雲密佈,不知為何這兩個他一直視為好友的手下,竟然和鍾緹有瓜葛。
  
   何志堅拍拍老婆的肩膀。「鍾緹是我老妹,老頭死後我們才知道的。」
  
   「妹妹?你姓何。」雷御盯著他。
  
   「拜託,我娘又不是正宮娘娘,我不從母姓,還能從誰的姓啊?」何志堅沒好氣的看著他。
  
   李偶泱接著說:「好了,你想知道的話就問鍾緹吧!難道你半點兒都不好奇她為何會出現在你身邊?」
  
   顯然當事人不急,這兩個旁觀者可受不了了。
  
   雷御不吭一聲,沈默了好一下。
  
   「你們出去吧!」
  
   何志堅、李偶泱兩人不得不摸摸鼻子閃人。
  就算雷御有決心抵擋,以無視於鍾緹存在的方式來應對,但是命運通常會有出乎意外的安排。雷御一走進會議室就看到一個他不想見的人。他馬上發飆。「鍾緹,你以為這個地方是可以隨便進來的嗎?」
  
   正坐在電腦前喝著水的鍾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在發飆。
  
   雷御的脾氣變差了。她在心裡想,眉頭微蹙。
  
   「我也不是隨便進來的。你以為我二十四小時都有時間追著你跑嗎?我也是要工作的,好嗎?」鍾緹翻翻白眼,懷疑雷御已經退化成一隻刺蝟了。
  
   「工作?這裡可不是資源整合部。」他一雙濃眉全擰了起來。
  
   最近他忙死了,根本沒有心力去應付她。問題是她似乎不肯放過他。
  
   其實在這個會議室裡的不只有鍾緹,其他大約還有五、六個人。這是一個臨時組成的工作團隊。在馳盛科技,如果有特別大或特別難的案子,需要跨部門來進行時,雷御就會授權組成這樣的特別工作小組。而這些人一定是各部門中最適合來做這個案子的人才。
  
   「我是來工作的,不然你招這些人來這裡幹麼?打牌啊?」鍾緹馬上給他吐槽。
  
   「工作?」他腦子一轉,馬上知道誰是罪魁禍首了。
  
   他無視於鍾緹的存在,隨便找了一個人問:「李偶泱呢?」
  
   被問到這個人是公司的網頁美編,大家都叫他Sonic,有著一張年輕稚氣的娃娃臉,總是跟一堆女同事混在一起。
  
   「李特助……我不知道耶!」他看到總裁大人一臉不善,終於知道之前說跟著老闆工作很累的傳聞果然是真的。
  
   鍾緹不忍心看Sonic替她受氣,站了起來說:「偶泱去marketins部門了,應該很快回來。她回來我會告訴她你找她,這樣可以了嗎,總裁大人?」
  
   雷御被她這張伶牙俐嘴氣得要命。「我想你是沒辦法跟她說的,因為你馬上就要收拾收拾搬回資源整合部去。」
  
   鍾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小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幾秒鐘過去,她才按捺下當場發飆的衝動。
  
   她聳了聳肩;「你確定?那等一下如果你還要我上來,可要來幫我搬東西。電腦也是滿重的。」
  
   「你慢慢等吧!」他頂了回去。
  
   鍾緹滿臉不在乎的收起桌上的東西,正要去拆桌上的個人電腦時,Sonic跑了過來。
  
   「我幫你。」sonic的笑容溫暖又燦爛,他眼底的愛慕經由慇勤的動作表露出來。鍾緹回給他一個非常炫亮的笑容。「謝謝你,你真好。」說完,還示威似的看了雷御一眼。
  
   —旁看得清楚的雷御,拳頭握了又放,悶著頭走了出去。
  
   月 月 月
  
   李偶泱—回到頂樓,就被一堆好心的人告知,說雷老大找她。這些好心的人也順便告訴她大會議室發生了什麼事。
  
   她當然知道雷御發脾氣的原因,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兩個人的戰爭已經愈來愈白熱化,就不知誰會先軟化。
  
   「老大,你找我啊?」偶泱敲敲半敞開的總裁室。
  
   雷御從電腦中擡起頭來。「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什麼事,你明知道會挨罵,為何偏要這麼做?我哪裡得罪你了嗎?」大家都很熟,雷御也沒有客氣直說了。
  
   偶泱歎了口氣。「你想我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嗎?這個案子是要幫助這家委託的公司整個企業E化,我們需要幫他們做客群交叉分析吧?我找鍾緹來就是做這件事的。」
  
   雷御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馳盛科技是以做B2B起家的,也就是說,他們是以企業為服務對象,而不是一般大眾。即使現在馳盛科技的業務內容已經擴展到其他領域,但B2B仍然是他們服務的一大部分。
  
   「我不相信整個馳盛集團只有她會做客群交叉分析。」雷御仍然沒被說服。
  
   「是不只她會,還有其他人會。但是只有她同時對資料庫結構與建立都很熟,再說每次我們缺人,總是先找資源整合部調,而她正是Tony推薦的人選。」偶泱不卑不亢地回答。
  
   資源整合部主要是管理人力,以及公司所有軟硬體資源,所以只要有需要的部門,都可直接跟那個部門主管調人。而偶泱所說的Tony,就是資源整合部的經理,也就是鍾緹的上司。
  
   「其他人不行嗎?如果對資料庫不熟,我們有其他人熟的,教一下就可以了吧!」
  
   雷御可不肯這樣放棄,他不想每天看到鍾緹。
  
   「老大,你不會想要因私害公吧?我是無所謂啦,反正你是老闆嘛!」據理力爭是偶泱的風格,不過在這件事上,她更懂得以退為進。
  
   雷御懊惱地看了她一眼。「隨你的意吧!免得說我不充分授權。」
  
   「好的,那我下去了。」偶泱忍耐著笑意,直到轉過身去,這才露出一抹戲謔的笑靨。
  
   雷御卻已經後悔了,他想起剛剛那個臭小子對鍾緹那慇勤的模樣,顯然她才來不久就充分運用了她的魅力,搞得那些小男生暈頭轉向。
  
   這樣下去工作會專心才怪!
  
   一想到這裡,他整個人又焦躁了起來。
  
   月 月 月
  
   偶泱離開總裁室十分鐘後,鍾緹撥了雷御的專線電話會他。
  
   「你不是要來幫我搬電腦?」鍾緹的聲音仍然甜甜的。
  
   「我為什麼要去幫你搬電腦?」雷御沒好氣地回答。
  
   他本想問她怎有他的專線號碼,不過問也是白問,想也知道她的消息來源是誰。
  
   「你有健忘症啊!我早說過你要我再上去,可要來幫我般電腦。」
  
   雷御怎麼會忘呢?只是——要他去搬電腦,門兒都沒有!他可不想成為馳盛集團的笑柄。
  
   「用Notebook就好啦!」
  
   「我習慣PC的螢幕,更不喜歡手提電腦的滑鼠,很難用。」鍾堤說。
  
   「隨便你,那麼挑剔就自己搬。」
  
   「那我找Sonic來幫我搬,你可不要對他發脾氣。」
  
   Sonic?那個對她很慇勤的小子?他的胸口馬上泛起一種不悅的感覺。「不準你騷擾我的員工,要招蜂引蝶到別處去!」
  
   「哼,我不管。反正你不來幫我搬,我就找他。」鍾緹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雷御瞪著電話在那裡生悶氣。
  
   月 月 月
  
   最終雷御並沒有下去幫她報電腦。但是他派了個人去。
  
   那個人正是苦命的何志堅。
  
   「為什麼我要來幫你搬電腦?」何志堅邊搬邊哀怨地說。
  
   「因為你那個老闆沒種自己來,又不願我去騷擾他的員工,所以你就在這裡了。」鍾緹在一旁監督。
  
   「我也是他的員工啊,他怎麼讓你來騷擾我?」
  
   「老哥,你搞清楚,不是我去騷擾你。是你老闆要你幫他做事!我問你,論輩份你是不是要稱雷御一聲大哥?」
  
   「是啊!他年紀大我一點點,也算啦!」何志堅不僅老妹為何要問這個。
  
   「那不就結了!」鍾緹一拍掌。「等我嫁給雷御,就變成你的大嫂了。幫大嫂做點事有什麼不對?」
  
   「大嫂?」那ㄟ安呢?他平白被貶了下去。
  
   「乖。」鍾緹拍拍他的背,好像在安撫小孩一樣。
  
   「夠了!」
  
   何志堅惱怒地瞪她一眼,終於理解為何雷御總是差點讓她搞瘋的樣子,她果然道行夠深!
  
   月 月 月
  
   在大會議室工作的日子過得充實又快樂。
  
   至少鍾緹是這樣的。
  
   她的工作其實沒幾天就做得差不多了,但是她不想回去資源整合部,因為她希望多接近雷御。
  
   而空閒下來的時間正好讓她來想作戰計劃。
  
   「Sonic,你電腦裡這個Flash是你做的嗎?」鍾緹指著Sonic電腦裡正在播放的動畫,腦中靈光一閃。
  
   Sonic愛慕鍾緹,這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鍾緹可以說是有求必應。今天看到鍾緹竟然自動來跟他說話,他高興極了。
  
   「是啊!」Sonic馬上應道。「這是我的專業,也是我的興趣。你看,我還有更多精采的作品,像這個……」他馬上開了一個檔案。
  
   「哇,你好厲害。」鍾緹讚美道。「做得很棒呢!如果我也會做這個就好了……」她說著,臉上滿是遺憾。
  
   Sonic看不得她難過,馬上說:「你想做什麼?我可以幫你做啊!要做成Flash檔嗎?」他義無反顧。
  
   「我……」鍾緹露出靦腆的表情。「是這樣的,我喜歡一個人,但是不好意思跟他說,我想……我想把我內心的話做成Flash寄給他。」
  
   「喜、喜歡的人?公司的人嗎?我認識嗎?」該不會是我吧?Sonic眼睛一亮。
  
   「對啊!」她臉紅了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是公司的人,……滿熟的。」
  
   滿熟的?Sonic的心都飛了起來。「沒問題,我一定幫你做得很棒,我想這個人一定會感動的。」
  
   「真的嗎?」鍾緹高興得叫了起來。「但是這樣會不會耽誤你的工作?」
  
   「不打緊,我可以利用下班時間做。」Sonic慨然允諾。
  
   「謝謝你,你真是好人。」鍾緹露出超甜美的笑容。
  
   Sonic被迷得昏了,可看不到她眼底那得逞的笑。
  
   但是有人看到了,那人正站在門外,一臉鐵青地瞪著她。
  
   鍾緹一轉頭就看到了他——雷御。
  
   「跟我來。」他臉色很不好看,拉住她就往外扯。
  
   他一路把她拖到總裁室才放開她。
  
   「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去招惹我的員工?!」他滿是陰霾的眼眸攫住了她。
  
   鍾緹愣了一愣,然後她笑了。那笑既俏皮又可愛。
  
   她順手環住他的腰。「你吃醋了哦?好可愛!」說著在他下巴印下一個吻。
  
   雷御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的脾氣在這個吻下消失無蹤。
  
   他想把她擁進懷裡,狠狠地吻一回。要她發誓再也不去招惹任何男人。但這樣的渴望嚇壞了他。
  
   難道你忘了教訓了嗎?他自問著。
  
   月 月 月
  
   在雷御好不容易壓抑下自己浮動的心時,偏偏又讓他接到了鍾緹寄的Flash檔案。
  
   動畫一開始有個娃娃,畫得的確滿像鍾緹的。配合著柔美的音樂,娃娃述說著愛語,簡直就像動畫版情書一樣。
  
   動畫的最後,配著她清亮的聲音,出現一行字——
  
   雖然我不夠完美,但這就是我。愛你的我。
  
   愛你的鍾緹
  
   雷御的心充滿了呼之欲出的感情,他的眼前浮現她那張可愛的臉。他的記憶被勾動,他記起了愛上她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他感覺自己深深封理的情感已經被揭開了封印。
  
   不過雷御當然不會就此軟化,就算軟化了,也不會願意讓鍾緹發現。
  
   很快的,他習慣的自製就出現。他下午照常開了主管會議,一直開到了七、八點,並留下同事叫了外燴一起吃過晚飯。等他搭乘電梯離開辦公室時,已經九點多了。
  
   地下停車場的燈光幽微,將雷御的身影淡淡的投射在地。面對著偌大的停車場,他突然有種從繁華歸於平淡的感覺。孤獨的感覺一湧而上。
  
   雷御搖搖頭,想著自己是不是老了。尤其最近,那種莫名的孤獨感總在人群間湧現,顯得有些滄惻。
  
   站在自己車門前微愣了一下,他才將鑰匙插進車門裡。
  
   車門一開,一個清脆的嗓音跟著響起。「你好慢哦!」
  
   雷御詫異地揚首,另一側的車門前站著的正是一臉疲累的鍾緹。
  
   「你一直站在這裡等我?」莫名的不捨竟這樣自然湧上。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出身富裕的她幾時這般勞碌過?不過當年陪在一無所有的他身邊,她也是無怨無悔的為他做了許多事。一抹久違的柔情感受湧上心頭,讓他幾乎要將她擁入懷裡,讓她纖弱的身子靠在他懷裡休息。
  
   鍾緹嘟著嘴瞄了他一眼,算是承認了。然後在他來不及掩飾臉上的軟弱前,她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其實她哪有等多久,她一直坐在偶泱的辦公室玩Game,直到得到通知說他要離開時,才早一步下到停車場等他。
  
   當然,她不會讓他知道這一點的。
  
   雷御原本正在為自己不小心流露出來的關心生氣,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叱責自己。驀然側首,竟見她眼中赤裸裸的感情混合著感傷湧現。
  
   他撇過頭去,將車子開出停車場。
  
   「清粥小菜?」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還沒吃啊?」鍾緹訝異地看著他。
  
   「吃過了。」他沒好氣的回答。
  
   鍾緹這才回過神來。原來他是擔心她,莫名的心酸竟就這麼突襲心頭,一路竄上鼻頭。
  
   多少年了?不曾享受過他那老母雞似的關心?此刻他輕輕的一個表示,卻讓她有了落淚的衝動。
  
   她很快的把眼淚吞回去,成功的沒讓淚珠滾出眼眶。
  
   「我要吃地瓜稀飯、鹵白菜、肉鬆……」鍾緹一口氣念了一堆,難掩因哽咽變得濁重的聲音。
  
   雷御不敢看她,他怕自己會將她緊緊地抱住,不管她是不是會再次離開,只要緊緊的抱住她。甚至,不管她背叛他的理由是什麼。
  
   他害怕這樣的自己,被感情搞得沒有理性的自己。
  
   於是到最後他只是淡淡地說:「這樣吃要搞壞肚子了。」
  
   月 月 月
  
   果不其然,鍾緹根本吃不下這許多東西。他們點了四、五樣菜,鍾緹幾乎都只吃一點點,然後便把剩下的都賴給了雷御。
  
   「食量跟隻鳥一樣。」雷御一邊說,一邊還是幫她把剩菜吃完。
  
   吃過了消夜,雷御原本要將她送回家,無奈在這個不肯合作的女人面前,他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們去山上看夜景。」她腦中隨便抓了一個建議,就脫口而出。
  
   她捨不得離開他。
  
   「天氣這麼冷,去山上?」雷御一臉「你瘋了」的表情。
  
   「有什麼關係?開車又不冷!」鍾緹硬是要拗到。
  
   沒轍的雷御只好真的把車開上山。不到一個小時,車子停在山上—一個直接可以看到夜景的地方。由於不是假日,這個地方又隱密,加上天氣有些冷,所以這裡只有他們一台車。
  
   「穿上。」他將被在椅背的西裝外套丟在她的膝蓋上。
  
   「我不要下車哦!」鍾緹馬上聲明。
  
   「你……」他為之氣結。「是誰說要上山看夜景的。」
  
   鍾緹心虛地看他一眼。
  
   「那麼冷,坐在這裡也可以看啊!」她辯解著。
  
   雷御睨她一眼,沒再說話。
  
   兩人就這樣沈默的並肩坐著,看著車子擋風玻璃外兀自閃爍著的夜景。
  
   「爹地把公司結束掉,我們搬了家。三年前一場車禍,爹地和媽咪都走了,只有我活下來。」鍾緹的聲音從幽暗中低聲傳來。
  
   「為什麼?」他刻意對她提起的往事漠不關心,慢慢地吐出這問句。「為什麼回來?」
  
   鍾緹忍不住轉頭看他,他剛硬的臉龐,宛如刀鑿的岩石般冷峻而陌生。然而,她卻不曾停止用那種眷戀的眼神看他。
  
   「因為那是我長久以來的心願。」她直視著他的雙眼。
  
   「更因為我一直深深地愛著你。」
  
   「Shit!」他一聲粗魯的詛咒,寬大的手箝住她小巧的下巴,將她的臉擡高。
  
   他以陰狠的眼神檢視著她眼底謊言的痕跡,眼中滿是憤恨。
  
   鍾緹回視著他的眼裡是充滿著眷戀與愛的。五年了,多麼漫長的努力與等待,她終於回到了他的身邊。
  
   她伸手撫摸他臉上憤怒與憎恨交錯的線條,細緻的手緩緩的撫過每根緊繃的肌肉,她的唇,顫抖著吻上他的嘴角。
  
   「該死的!」他低咒一聲,狠狠地攫住她的唇,以一種吞滅的侵蝕姿態橫掃而過。
  
   五年前的愛,五年前的恨,一一將兩人捲入這個無可避免的漩渦中。
  
   鍾緹在他深吻過後,輕輕喘了口氣,伸手勾住他脖子,整個人坐到了他腿上。
  
   雷御看了她一眼,隨即將她擁入懷中,圈住她細緻的腰身,他的唇再次肆虐地與她相接。
  
   鍾緹不顧一切的回吻,讓雷御全身的能量完全放肆而出。五年來不願想的、不願恨的,此刻都化作激情,吞滅彼此。
  
   他不想這樣的,然而那種對愛的激烈情感一旦被掀開來,要將它封回去就很困難了。尤其她不斷出現在他眼前,讓他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那種對感情的無力捉摸化作激情的手段,他內心的能量必須要有個出口。
  
   他的唇火熱,微微長出的鬍渣掃過她細緻的肌膚,留下一道熾熱且微微帶著刺痛感的痕跡。他不再克制的結果就是迅速的燃燒彼此。他的手從她的毛衣下擺竄人,粗糙的手撫過她細緻玉嫩的肌膚,引起她一陣哆嗦。
  
   「冷嗎?」他問此話的同時……
  
   她如絲的肌膚包裹著他,一陣又一陣不可自抑的收縮讓她得到高潮,且將他的慾望推往高處。
  
   不消多時,一道熱流宛若一開難收的熱情,傾瀉在地體內……
是不是激情過後,所有的情感都會經過沈澱,而有了新的思考?原本已經被鍾緹無所不在的「巧遇」給激得失卻了理智,但是那天從山上回來後,雷御即整個人安靜了下來。
  
   鍾緹的感覺是,就像你幾乎要碰到了那個目標,卻發現前面有一道既堅硬又頑固的透明玻璃。
  
   「雷老大是真的被逼急了吧?」偶泱喝著咖啡,若有所感的說。
  
   鍾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除了平靜還有點僵硬。
  
   「我真沒料到,我以為就要成功了……」她低喃著。「我可以感覺到,我重新激起了他對感情的反應,沒想到他竟然逃走了。」
  
   「是啊!」偶泱搖了搖頭。「認識他這麼久,沒看過他這樣。他去大陸出差,我竟然都不知道。我想若我們有非洲客戶,他也會飛去。」
  
   「為了躲我,連這個案子都不顧,看來他是決心不肯見我了。」
  
   「難過嗎?」
  
   「不。」鍾緹搖搖頭。「是我欠他的。五年前我選擇離開他,但我沒想到這對他傷害竟然這麼大,這些真的是我當初沒考慮到的。」
  
   「也不能怪你,當時你還那麼年輕,面對這樣的事情,還能處理得多麼圓融呢?!不過你們還是幸運的,有機會再來一次,很多人根本沒有這個機會。」偶泱說。
  
   「所以啦!」鍾緹站起來拍拍褲子。「我要回去工作了,順便擬定下個階段的作戰計劃。」說著她的精神又來了。
  
   「好吧,祝你好運。」偶泱真心地說。
  
   「那我要把電腦搬下去資源整合部,借一下你老公吧!」
  
   「搬下去?為什麼?」
  
   偶泱有點訝異,鍾緹在這個工作團隊裡面負責的工作雖不多,但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員;這些年她就算在醫院裡,也非常認真地學,希望離開醫院後,可以到雷御的公司來幫他。現在她為何又要放過這個可以與雷御朝夕相處的機會呢?
  
   「我的工作幾乎已經做完了,如果有問題,你可以從ICQ叫我上來啊!再說雷御都不在,我守在這裡做什麼?」鍾緹解釋著。
  
   「也有道理啦!Tony已經在跟我要人了,看來你們部門也需要你。」偶泱同意她的決定。
  
   「那我去找老哥搬電腦了,他一定又要抱怨了。」鍾緹說。
  
   「他敢!」偶泱露出張牙舞爪的表情。
  
   鍾緹哈哈大笑了起來。
  
   月 月 月
  
   「唉唷,總裁的舊情人回來啦!」
  
   鍾緹一搬回資源整合部,幫她搬電腦的何志堅人一走。視鍾緹為眼中釘的Sophia馬上就走了過來。
  
   「枉費你是流言收發中心,我這個舊情人已經升格為現任的了。」鍾緹一看到Sophia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就反感。
  
   果然她的臉色變了一變,但是馬上笑裡藏刀地說:「是嗎?恐怕你有妄想症。如果是現任情人,怎麼上去不到一個禮拜就被踢回來了呢?我還聽說老闆不勝其煩,乾脆親自到大陸去接洽生意了。」
  
   鍾緹不理會她,逕自把桌面收拾—下,打開電腦,就要開始工作。
  
   「喂,我是來派工作給你的。」Sophia悻悻然地走過來說:「下禮拜公司與原吳科技有場策略聯盟的記者會,這些名單你把它做成名牌。」
  
   鍾緹瞄了桌上足足有十頁厚的名單,上面寫滿許多名字。要做這麼多的名牌?這不是擺明了要坑她?!
  
   「美編不是我的專長,請先找美編設計好,我可以把名牌夾先準備好。再說這工作應該是你的吧?我這個小組是管人事的,什麼時候也要做總務方面的工作?」鍾緹一一的提出問題。
  
   Sophia神色一變,也知道鍾緹不是那種會任她欺侮到底的角色。
  
   「Tony已經說過,這個記者會很重要,要所有資源整合部的同仁都支援。大家都已經做了很多工作,只有你跑去樓上偷懶,這工作不給你給誰?」Sophia倒是振振有詞。
  
   鍾緹懶得跟她爭辯。「好啦,什麼時候要?」
  
   「明天。」她得意地看著鍾緹。
  
   「後天給。」
  
   「你——」Sophia忍了一忍,她聽說這女人「後台」真的很硬,所以還是算了。「好。還有下禮拜的記者會你也要到,去幫忙發名牌。記得要穿裙子。」
  
   「幹麼穿裙子?」
  
   「這是規定,也是為了統一、好看。否則,人家看我們公司員工穿得花花綠綠,能看嗎?」
  
   「誰說這樣就能統一?」鍾緹硬是不肯這樣服從。
  
   Sophia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當眾被質疑,她在這個部門算是比較資深的,加上她很會耍陰的,所以敢跟她頂嘴的人不多。
  
   「總之,你照做就對了。」她丟下這麼一句就走了。
  
   鍾緹聳了聳肩。「你可以說,我卻不一定要做。」
  
   看來下一場唇槍舌劍又開始醞釀了。
  
   月 月 月
  
   日子又過了——個禮拜,雷御已經從大陸回來三天了,但是鍾緹卻如何都遇不到他。她知道雷御是採取避而不見的策略。
  
   當然她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不過眼前的難題得先應付才行。
  
   「你穿長褲?」SoPhia用高八度的聲音鬼叫著,她那留著長指甲的手指直指著滿不在乎、坐在一旁的鍾緹。
  
   每個忙碌的人都停了下來。今天是馳盛科技與原吳科技策略聯盟的記者會,資源整合部每個人都非常忙碌,因為這個記者會的規模相當大,所以要處理的大小雞毛蒜皮事也一山高。
  
   鍾緹一臉她大驚小怪的樣子,她站了起來,還在同事面前轉了一圈,走了幾步。「怎樣?喜歡我的長褲啊?」
  
   Sophia已經一臉抓狂樣,她的表情好像活生生被塞了一顆芭樂一樣。
  
   「不是跟你說要穿裙子嗎?要及膝的裙子!」她尖著嗓子鬼叫。
  
   「幹麼一定要穿裙子?」鍾緹一臉不以為然。
  
   「就跟你說為了統一啊!你要不是故意挑釁,就是根本有雙見不得人的腿,讓我猜猜……」Sophia惡毒的眼光一閃。「大約是長得像蘿蔔,不然就是跟鳥腳一樣,所以見不得人。」
  
   每個旁觀的人都倒抽口氣,完了!又要吵架了!
  
   鍾緹的臉色微微蒼白了一下,她的腿是不能見人,但不是Sophia所說的原因。
  
   鍾緹不認輸的又挺起肩膀。「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看是你太胖,所以才要靠裙子來掩飾吧?這樣你活像孕婦的小腹和大屁股才蓋得住吧?你早說嘛!就算只有你穿裙子,我們也不會想到的,何必為此規定大家都穿裙子呢?」
  
   活像孕婦的小腹?大屁股?眾人把目光移到Sophia身上,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這可把Sophia給氣死了。
  
   「你、你——」Sophia何時曾受過這種氣,她顫抖的食指一直指著她,一直說不出話來。「你如果不能過團體生活、遵守公司規定,還是早早離開公司,免得貽害公司。」
  
   「貽害公司?我看是你吧!」鍾緹馬上反擊。「規定女人穿裙子,這不是把女人物化了嗎?女人若要穿裙子,那是為了自己的美麗、為了取悅自己,可不是拿來取悅別人的!難怪人家說,女人取得兩性平等的阻礙就是女人,原來說的就是這樣啊!」
  
   旁聽的眾人又忍不住點了點頭,SoPhia整個臉都脹紅,簡直快腦充血了。
  
   鍾緹可不理會她,優雅地走回座位後,繼續做她的事。
  
   眾人見沒好戲看,就各自歸位了。
  
   月 閂 月
  
   鍾緹才坐下來,悄悄歎口氣,眼角卻瞄到門口消失的身影裡,赫然有雷御的存在。
  
   他聽見了?看見了?奇怪,照他過去的做法,一定會把她拉出去罵一頓的,這回竟然就這樣走了?看來他逃避她的決心可真強啊!
  
   「雷御!」
  
   鍾緹堵住他,雷御則是一臉漠然的看著她。
  
   「你為什麼一直躲著我?」她的臉上有明顯的委屈。
  
   過去她只要露出這種表情,雷御總會感到非常心疼。
  
   現在他也心疼,但他曾受過的傷不容許他去安慰她。
  
   他已經躲了她一個禮拜。每次想起了她,心底湧上的溫柔情愛總會讓他痛苦不堪。自從那天在山上與她纏綿後,他就分裂成兩個人,每天難以成眠。
  
   一個他想要緊緊將她留在身邊,再也不讓她離開。一個他卻忘不了她曾經帶來的痛苦,想要把她從他生命裡拔除。
  
   「你想太多了。」他淡淡地說。
  
   「你為什麼這樣?這樣我會難過的。」她控訴地說。
  
   「難過?」他望著她的眼神有著冰冷的鋒芒。「你當初若曾考慮到我會不會難過,就不會這樣做。現在你回來了,就冀望我像過去一般的愛你?鍾緹,我已經三十幾歲了,愛情對我來說不是那麼必要的。」
  
   「難道,難道你就一輩子不談戀愛、不結婚嗎?」鍾緹急了。
  
   「戀愛與結婚是兩回事,事實上就算不談戀愛,必要時我也可以結婚。」他看著她的眼神有些陌生。
  
   「你要結婚?那我嫁給你。」她踩了跺腳。
  
   雷御歎了口氣。「你不懂嗎?我們是難以回到過去了。」
  
   是嗎?那為何你老想起甜美的回憶?另一個聲音在他心底問著。
  
   「誰要回到過去?!」鍾緹急著說。「我要的是你的現在與未來。」
  
   「我以為這幾年你應該多少長大了才對。」他靜靜歎了口氣,忽略掉心裡的另一個聲音。
  
   鍾緹不喜歡他這樣,如果他跟她吵架她一點也不擔心,但是這樣看似平靜的樣子卻讓她害怕。
  
   「我是長大了,所以我更知道我不能放棄你。我知道你還很介意當年的事,我可以跟你說明一切,我們現在就找個地方說去。」她說著就要去拉他。
  
   雷御卻不為所動。「鍾緹,你放棄吧!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
  
   事隔這麼多年,已經沒有回頭的必要了,不是嗎?再說他忘得掉那種痛嗎?說不定她下次又毫無預警的離開他,何必徒增折磨呢?「雷御廠她生氣地喊。「你這個懦夫!當你抱著我的時候難道沒有任何感覺嗎?當你吻我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感情嗎?那麼那天又算什麼?」
  
   雷御被她這一激,眼裡又冒起了怒氣。
  
   「你把它拿來當成籌碼嗎?」他危險地壓低聲音問。想起她這些日子用盡心機出現在他面前,擾亂他平靜的生活,他就有一股怨氣。
  
   「我哪有?是你不把它當一回事的!是誰隔天起就躲著不見人,然後又逃到大陸去的?」
  
   「我逃到大陸去?」他生氣地瞇起眼。「難道我要為那天的激情付出什麼代價?鍾緹,省省吧!你已經長大了,我們都是成年男女,你情我願,我可不曾強迫過你。」他諷刺地說。
  
   鍾緹退了一步。「你……你變了。」她哀傷地說。
  
   「誰不會變?」他直視著她。「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他說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
  
   鍾緹的眼中充滿了痛苦。「難道我傷你傷得這麼深嗎?」
  
   月 月 月
  
   雷御這陣子簡直忙昏了。除了手上有幾個案子由他親自主持,就連集團整體的管理與方向也要他來主導,加上他想藉著工作來麻痺自己過多的胡思亂想,所以許多事都親力親為。
  
   連續加了幾個晚上的班,連星期六晚上都耗在公司熬夜加班。所以,星期日一早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後,他開車回家大睡一場。
  
   「啾……啾……啾……」
  
   一種綿長的、不間斷的聲音穿透過他的意識,硬是將雷御從酣眠中扯到現實來。
  
   「天哪!」他哀嚎一聲,從床上坐起來。
  
   看了看牆上的鐘,已經五點了,天色都暗了下來。
  
   此刻,外面的鈴聲仍然不肯停歇地狂響著,其不間斷的能耐讓他懷疑門鈴也發瘋了。
  
   「誰啊?」隨意套上一條睡褲,雷御睡眼惺忪地拉開門。
  
   「嗨!」
  
   門外的鍾緹笑容可掬地跟他揮揮手。
  
   雷御閉了閉眼,懷疑是自己的幻覺。「你找我?」
  
   「對啊,來附近散步,嗯……順便來看看你。」鍾緹看起來有點扭捏。
  
   雷御搔了援淩亂的頭髮,那亂髮加上光裸的厚實胸膛,讓他看來性感極了。
  
   「順便看我?帶著一山的行李?」他隨手指了指她身後堆得猶如一座小山的箱子。
  
   鍾緹乾笑兩聲。
  
   她等於把家當都搬來了,除了好幾箱的物品外,還有幾個矮櫃,現在則從他門口堆到電梯口。
  
   雷御開始覺得頭痛了。「你怎麼搬來的?這麼多東西?」
  
   「搬家公司啊!他們效率真高,你不知道,他們一次可以搬四個箱子,我本來想讓你看的,可是我一直按門鈴你都沒反應……」
  
   雷御伸手打斷了她的話。「你是什麼意思?」
  
   「嘿嘿!」她乾笑兩聲。「我房子租約到期了,所以來投靠你。」
  
   她的模樣極盡無辜之能事,就像個需要人呵護的孩子一樣,有點要賴的模樣。
  
   雷御按了按太陽穴,覺得自己需要吃一顆普拿疼。
  
   「普拿疼不好,雖然不傷胃,但是傷肝。」
  
   直到她說了這句話,他才意識到他把內心的想法說出口了。
  
   「我不需要站在門口跟你討論普拿疼,反正我是不會讓你住在這裡的。」他斷然拒絕。
  
   鍾緹那雙秀氣的眉毛攏了起來,小臉蛋皴成—團。「不行啊,我沒地方去耶!」
  
   「全天下有那麼多房子可以租,你可以去找。」
  
   「來不及啊!我根本忘了租約到期了,所以都沒找房子,直到房東要我搬家,我只好把家當送上搬家公司的車,繞著繞著就……就到你家了。」她愈說愈小聲、愈說愈心虛。
  
   「我看你根本是故意的。」他瞪著她瞧。「你可以去投靠你哥,何志堅一定願意收留你。」
  
   「那你就錯了,我哥是有異性沒人性的人,我若搬去,他會恨死我。他已經覺得我佔去偶泱太多時間了。」鍾緹趕緊說。
  
   「就算那樣,也不關我的事。」他冷冷地說,拒絕的味道非常濃厚。
  
   「你不要這麼小器嘛!我住這裡你也沒什麼損失啊,你總有多的房間吧!我還可以幫你打掃家裡、煮飯給你吃。」
  
   她可不會這樣就放棄。他想逃,她就要想辦法牢牢纏住他,直到他哪天累了,就會願意接納她了。
  
   煮飯?他想到她做的三明治就忍不住頭皮發麻!還煮飯呢?!能吃嗎?
  
   「不行。」他還是斷然拒絕。
  
   雷御正要關上門時,鍾緹一個箭步抵住門,將腳板卡在微開的門縫中,一副「你有種就把我腳夾斷」的樣子。
  
   雷御歎了口氣,雙手環胸。「你到底想怎樣?」
  
   「住你家。」她馬上回答。
  
   「不可能。」
  
   「拜託你啦,我也沒錢去租房子了,我很可憐耶!」她哀怨地看著他。
  
   雷御頓了一頓。「你等一下。」說完就往裡面走去,還不忘順手把門關上,害鍾緹想硬闖都沒機會。
  
   不到一分鐘,雷御回來了。
  
   「給你,不要再來了。」他塞了一疊鈔票給她。
  
   鍾緹瞪著手上的鈔票。「喂,我——」
  
   回答她的,是被他闔上的門板。
  
   「我又不是乞丐,幹麼這樣?!」她嘟嘟囔囔地念了——堆。
  
   日 月 月
  
   雷御為了不讓自己心軟,先把電鈴的電源拆掉,讓電鈴再也無法擾他清夢。他打算吞了顆普拿疼後就回去睡覺,但當他拿起普拿疼要吃時,耳邊卻響起她清脆的聲音——
  
   「普拿疼不好,雖然不傷胃,但是傷肝。」
  
   歎了一口氣,他把藥丟回去,胡亂喝了口水,就回去睡回籠覺了。
  
   心裡有掛慮,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想去看看她走了沒,又怕自己心軟,所以只好一直在床上躺著。
  
   不知躺了多久,他才再次入睡。
  
   月 月 月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全黑了。
  
   他撚亮床頭的燈,看了看表,已經半夜十二點了。起床沖了個澡,準備弄點吃的墊肚子,然後再開始工作。
  
   在腰上圍著一條浴巾,他信步走到客廳。
  
   腳步頓了頓,還是走到門邊。他停下了貼著門板,外面一片安靜。
  
   這麼久了,應該走了吧?他把門拉開,看到的景象可跟他想像的不一樣。
  
   那些箱子仍然堆在他門口,還好這層樓只有他住,否則一定被鄰居罵死。
  
   「行李還在,但人呢?」他懷疑地念著。
  
   外面的燈光昏黃,並不是非常亮,所以他找了兩圈,才在兩個箱子中間找到她。
  
   鍾緹窩在兩個箱子中間,背靠著牆,縮著身子,就這樣睡著了。
  
   他的心一軟,後悔的感覺霎時湧了上來。
  
   他該知道她不會走的。
  
   他歎了口氣,起身將她抱了起來。「鍾緹。」
  
   她蠕動一下身子,微張開眼看了他一下,對著他綻出一抹傻笑,然後就窩回去他懷中,尋找一個舒服的角度繼續睡覺。那可愛的笑容幾乎奪走了他的呼吸。
  
   多久不曾見到她這種獨特的笑容,毫無防備的、單純的,甚至帶著憨味的笑容,極度的信任與孩子似的單純,同時存在這小女人身上。
  
   「唉,敗給你了!」
  
   他歎口氣把她抱進去,然後開始猶疑了。
  
   客房根本沒有清理,床上堆滿了他平日處理的文件,可是——難不成讓她睡他房裡?他不僅不信任她,更不信任自己!
  
   站在那裡猶豫了幾分鐘,單純的她仍舊在他懷中睡得香甜。他搖搖頭暗怪自己想得太多,反正他睡飽了,現在要去工作,根本不會跟她睡在一起。有什麼好顧忌的?而且他打算明天一早就把她丟出去,才不肯讓她住下來呢!
  
   月 月 月
  
   說是這樣說,但是等他把鍾緹安頓好之後,還是去把外面的大小箱子都搬了進來。他把鍾緹的東西往客房堆,搬完那十幾箱東西後,他又流了一身汗了。於是他不得不再次去洗了個澡。
  
   洗了操出來,他看見床上的鍾緹已睡到床的另外一頭,也就是他平常睡的位子。
  
   「這妮子,睡相還是這麼差。」
  
   他搖搖頭,幫她把棉被蓋好,坐在床邊看著她沈睡的容顏。
  
   她瘦了一點,下巴比以前更尖了。忍不住伸手輕撫過她白皙的臉頰,那美好的觸感讓他一下捨不得移開手。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願意放任自己,用這種溫柔的眼神看她。
  
   「小緹啊小緹,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推走你,我捨不得;接受你,我心底的恨過不去,如果你不曾離開我,那該有多好呢?」
  
   對雷御來說,鍾緹的出現簡直是幫他出了一個難題。
  
   他知道他對她還有感情,但是卻無法把過去的背叛與痛苦放水流去。可是要他推開她,讓她走出他的生命,他卻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無法完全無動於衷的。
  
   他與她究竟算是有緣,還是無緣呢?兩年前他本來要結婚了,對他來說,娶一個適合但不愛的女人是一件理智的事。
  
   侯麗雯是那個合適的女人。她溫馴、有教養,更甚者,借由這樣的婚姻結合,她父親的公司與馳盛集團可以有進一步的合作關係。
  
   可是新娘在結婚當天跑了。
  
   奇怪的是,他—點也不痛苦,當時他以為自己對於感情已經麻痺了:可是,當鍾緹出現在他面前,他內心激起的狂烈情緒告訴他,他的心還沒有死透。
早上七點鐘,雷御伸伸懶腰,關掉書房裡的電腦。
  
   工作了幾個小時,雖然有點倦,但他沒時間再小睡一下了。今天一早有個重要的會議,因為集團內每家公司的總經理都會到公司開會,所以,他一定要在九點前進辦公室。
  
   「鍾緹,起床了。」
  
   他走進房裡,看見鍾緹還熟睡著,露出來的臉蛋有兩抹嫣紅,看來挺可愛的。
  
   不過他沒有太多時間欣賞了。
  
   「起床了。」他伸手搖了搖她。
  
   鍾緹呻吟一聲,還是沒有醒過來。
  
   他開始發現她臉上的紅暈有點不自然,伸手摸了一下,一股溫熱竄上他的手心。
  
   「糟糕,發燒了!」他急忙搖了搖她。「小緹,你是不是不舒服?」
  
   鍾緹終於醒了,她張開眼,第一個動作是皺眉。「嗚……頭好痛哦……你趁我睡覺偷打我嗎?」
  
   雷御失笑地看著她。偷打她?虧她想得出來!
  
   「你感冒了,現在在發燒。—定是昨天睡在門外,吹了風,感冒了。」他問依然一臉迷糊的她說明著。
  
   「看,都是你害的。」她控訴地看著他。
  
   雷御無奈地看著她,現在實在沒必要跟一個病人爭辯。
  
   「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他說。
  
   「好啊,你抱我。」她說著就伸出雙手,準備迎接他的懷抱。
  
   雷御猶豫了一下。「我看還是找醫生來好了。」說完就走出去打電話了。
  
   鍾緹對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無聲地說了一句:「膽小鬼!」
  
   月 月 月
  
   結果雷御根本沒有出席那個會議。
  
   早上臨時通知秘書的結果,就是引起一陣喧然。因為大家都知道,雷總裁最討厭別人開會遲到,自己更是從未遲到過。別說他不曾缺席過重要會議,就連請假也是很少發生的狀況。
  
   可是今天兩種情況卻都發生了,難怪大家很好奇。
  
   不過雷大總裁現在的處境可不太好。
  
   「注意不要再讓她吹風了,如果出了汗,要趕快幫她換衣服。否則風一吹,又要發燒了。」醫生臨走前還如此叮囑著。
  
   可是瞪視著睡翻了天的鍾緹,他卻只能無奈地看著她。
  
   她出了一身汗,燒也退了。但是卻沈沈睡著,無法起來換衣服。
  
   「小緹,小緹!」他叫了兩聲,最後只好放棄了。
  
   找了一套自己的運動服,他深吸了口氣,緩緩幫她褪下衣服。「天哪!」
  
   他倒抽口氣,盯著盤據在她腿上蜿蜒的疤痕,他終於知道那天她為何不肯穿裙子。
  
   這就是鍾緹,那樣的不服輸。其實只要好好解釋,別人應該能理解,但是她就是不願在人前示弱。她真是個倔強又驕傲的小東西,總是用滿身的刺來武裝自己的脆弱。
  
   憐惜的手撫過疤痕的每一寸,他看到她上腹部也有另外一道疤。
  
   「這也是車禍造成的嗎?」
  
   她曾提過三年前曾發生一場重大車禍,她的父母雙雙罹難,想必這就是當時留下來的。那情況想必非常嚴重!
  
   一股憐惜與心酸衝擊著他。嬌生慣養的她,如何熬過這一切啊?!
  
   月 月 月
  
   鍾緹的恢復力也確實不錯。
  
   隔天,雖然她的身體還有點虛弱,但是燒退了。雷御仍然二話不說地替她請了假,勒令她在家休息。
  
   早上雷御要上班的時候,鍾緹還窩在棉被裡睡得舒舒服服的,他也就沒吵她。此時的他,早就忘了要把她丟出去的誓言了。
  
   沖了個澡,正要出去替兩人買早餐的雷御,一看到餐桌上的東西就愣住了。
  
   三明治?他開始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拿起桌上兩個排放整齊的三明治,他順手拿起紙條讀著:
  
   阿御:
  
   不要皺眉。
  
   這是給你做的愛心三明治,是我的愛哦!
  
   一定要吃光光哦!
  
   小緹
  
   雷御摸摸自己眉頭,還真給她猜對了,他確實大皺其眉。
  
   吃下它?這個愛心三明治可真的需要有愛心才吃得下,她做的三明治多麼令人「印象深刻」啊!
  
   此時他完全確定,那天他在自己辦公桌上吃到的三明治,真的是她做的。可惡的何志堅!一定是他幹的!
  
   正在猶豫要不要偷偷丟掉,身後就出現了一個聲音。
  
   「要記得吃三明治哦!不夠的話我可以多做幾個。」
  
   雷御猛地轉過頭來,手上還拿著三明治。
  
   「你怎麼起來了?」他問著倚靠在門邊的鍾緹。
  
   鍾緹笑了笑,臉上還有著惺忪的睡意。「我送你出門啊!」
  
   「你什麼時候做的三明治?」他的眉頭又不覺的皺了起來。
  
   「早上啊,我睡太多睡不著,就起來幫你做早餐。」地露出一抹可愛的笑容,宛若晨間的霧氣,有點縹緲。
  
   「病人還不好好休息,想多請幾天假啊?!」他沒好氣地叱著。
  
   鍾緹只是不以為意地笑笑。「這個三明治不難吃,你不用擔心。上次那個是為了讓你回味,所以故意做出跟過去一樣的口味。現在我已經很會做三明治了哦!而且我還會煮很多菜,下次煮給你吃。」
  
   回味?回那種味?饒了他吧!
  
   「看你那種表情,我以前做的三明治真那麼難吃嗎?那你怎麼都吃光光?」鍾緹笑嘻嘻地問。
  
   嗯,沒錯,雷御過去確實頗為歹命。當年他的事業還在草創期時,沒有太多時間照顧鍾緹。於是鍾緹就自願要「照顧」他。結果,大小姐出身的她連燒開水都不會,自己辛苦半天的結果,做出來的東西往往頗為嚇人。
  
   三明治就是其中一項。同樣是三明治,材料那麼簡單,能做得那麼難吃,還真是需要「天分」哪!
  
   「好啦!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答案。」鍾緹忍俊不禁。「你還是快出門,不然要遲到了。」
  
   雷御見她再三保證,只好把三明治帶著。反正若真的不好吃,他就強迫何志堅把它吃掉。
  
   月 月 月
  
   「鍾緹的感冒好了沒?」
  
   偶泱走在雷御的身邊,手上提著手提電腦,陪著雷御站在關盛科技大樓門口等司機把車開過來。
  
   雷御通常自己開車上下班,但是若需要外出談生意,他又帶著助理或秘書時,就會讓司機開公司的車送他們去。
  
   這幾天因為要分心照顧生病的鍾緹,雷御的工作也是堆得滿山高。今天一早已經開過一個會,現在又要外出去赴一個生意約。
  
   「好多了,可是臉色不大好,我叫她不要來上班。」雷御粗魯地回答,剛硬的臉直視馬路對面、偶泱正在好笑他故作不在乎的模樣,卻看到馬路對面,雷御目光凝視的焦點正是該在家裡養病的鍾緹。
  
   「哦?有人等不及來上班嘍!」她在一旁說風涼話。
  
   而馬路對面的鍾緹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看她,她只注意著眼前的難題。
  
   一台汽車呼地一聲過去,又兩台摩托車咻地一聲過去。
  
   鍾緹眼睛開始花了,頭皮也一直發麻。她站在馬路邊顫抖著。
  
   好可怕啊!每輛車看來都張牙舞爪,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似地。她根本不敢過馬路,偏偏左右都沒有其他要過馬路的行人,讓她無法魚目混珠地跟著過去。
  
   她站在那個路口大約有五分鐘,然後就在她想硬著頭皮闖過去時,身後走來了一個背著書包的小學生。
  
   「小妹妹,你要過馬路嗎?阿姨牽你過馬路。」她露出僵硬但友善的笑容,對著小朋友大獻慇勤。
  
   那學生倒也不怕生,就讓她牽著過馬路。
  
   千辛萬苦地過了馬路,鍾緹偷偷籲了口氣。
  
   「小姐,謝謝你!你真熱心,現在社會有愛心的人已經不多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意外地從鍾緹身後傳來。
  
   「你是?」
  
   鍾緹終於過了馬路,人也就不再顫抖了。她偷偷又往馬路邊挪了兩步,讓自己離馬路遠一點。
  
   「媽!」剛剛的小學生喚了一聲。
  
   「看你,叫你早點起床就硬要賴床,以後不可以這樣嘍!」女人並不嚴厲地指責著。
  
   「好嘛!」小朋友乖乖地應了聲。
  
   「還不跟阿姨說謝謝!」
  
   小朋友乖巧地轉向鍾緹。「阿姨,謝謝你!」
  
   鍾緹愣了愣,終於知道自己幹了件傻事。人家媽媽根本在後面,她只看到小朋友,就牽人家過馬路。
  
   領悟了這一點,鍾緹頓時困窘地脹紅了臉。
  
   月 月 月
  
   而馬路另一邊的偶泱,已經笑彎了腰。
  
   「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你看到鍾緹那個表情沒有?很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的樣子!」
  
   雷御一副看怪物的樣子看著偶泱,不知道她為何笑得如此誇張。
  
   「你不知我在笑什麼?」偶泱用力地從大笑中喘過氣來。
  
   「看起來好像是鍾緹在牽小孩過馬路,其實是鍾緹自己不敢過馬路,所以抓到小朋友就拿來當救星。沒想到人家媽媽根本在後面,她看都沒看到。」
  
   「她不敢過馬路?」雷御問著,眉頭已經皺起來了。
  
   「對啊!」偶泱終於笑完了。「她自從發生過那場大車禍後,就很害怕過馬路。總覺得路上的車看來都很可怕。所以她都會站在馬路邊等,等到有其他人要過馬路,再混在人群中過去,這樣她比較不會怕。」
  
   車禍?雷御想到盤據在她身上那可怕的疤痕,一種不期然的痛苦衝擊著他的胸口,讓他直喘不過氣來。
  
   她是怎麼熬過這一切的?在這場可怕的車禍中,她失去了父母,還差點丟了命,想必是很大的考驗吧!他真希望當時能在她身邊。
  
   只是,這也讓他想起她的背叛。當時她若沒有離開他,那麼一切應該都會不同吧!
  
   一種混合著不捨與苦澀的複雜感覺襲上心頭,雷御的臉上變換著形容不出的情緒。
  
   偶泱悄悄地歎了口氣。
  
   看來雷御的感情已經覺醒了,但願他們真能順利在一起,不要再有波折了。
  
   月 月 月
  
   鍾緹當然也感覺到雷御的軟化了最近雷御又開始了他「管家公」的習慣,那天她偷偷跑來上班,回家後被雷御罵子一頓。但她心裡卻是再開心也不過了。
  
   也不知道雷御是哪根筋不對,堅持她每天早上坐他的車上班。她當然樂於從命嘍!因為他會把車開到駟盛科技大樓樓下的專用停車場,所以只要搭上電梯就可以直達頂樓。她根本就不用過馬路,這對她而言,可是她很大的救贖啊!
  
   不過雷御對她好,她雖然很開心,但是心頭卻是一直有疑慮的。有時候她會想,她當年那樣做到底對不對?雷御心裡的傷不是她一時可以醫治好的,有些部分,她甚至害怕傷害已成後就難以回復。
  
   為了撫平自己心中的不安,鍾緹決定今天下班後去拜訪侯麗雯。
  
   侯麗雯就是兩年前雷御差點娶的女人。事實上,兩年前的婚禮,雷御之所以得到一個逃婚新娘,完全出自她的手筆——是她幫助侯麗雯逃婚的。
  
   這幾天看到自己過去任性的決定,已經對他形成難以磨滅的傷害,她突然害怕,侯麗雯會不會在她自私的安排下犧牲了。她很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我有事要先走了,你下班自己先回家。」鍾緹如此跟雷御說,她怕他找不到她。
  
   「先走?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去。」
  
   讓他送?那可不行!如果讓雷御看到侯麗雯,她與他的事不就要提早攤牌了嗎?不成,她還沒準備好!
  
   「不用啦!我去找個朋友,她最近生了baby,我去看看她。」
  
   「女的?」
  
   鍾緹翻翻白眼。「你聽說過公的會生的嗎?」
  
   雷御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那小心一點,要回來時先打電話給我,我可以過去接你。身體那麼差,不要在外面混太久。」
  
   「Yes,sir!」鍾緹俏皮地跟他眨眨眼。
  
   雷御沒轍地搖搖頭,那寵溺的意味卻隱然存在著。
  
   月 月 月
  
   探望過侯麗雯,知道她過得很幸福,鍾緹也放下了一部分的心。至於她虧欠雷御的,她打算用自己的一生來補償他。
  
   「阿御……」晚上吃完飯,她賴在雷御的懷中,死不肯下來。
  
   每當她用這種語氣說話,雷御就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的心思從電視的財經新聞移到她身上。
  
   「我這次感冒好久哦,我想我身體真的太差了。」
  
   「還說?沒看過身體這麼差的,平時一定太少運動了。」
  
   他的眼神移回電視,但仍用眼尾觀察著她。這女人肯定有所求,這是她慣用的伎倆,先從無害的話題下手,然後唬得你傻傻得答應她的要求。
  
   「你想是不是該多曬曬太陽、呼吸新鮮空氣?」她暗示地問。
  
   開始露出狐狸尾巴了。他嘴角噙著一抹難以察覺的笑。
  
   「那又怎樣?要跟我上健身房嗎?我每個禮拜都去的。」
  
   「健身房?」她皺皺眉頭,她最討厭流得滿身大汗了。
  
   「那太做作了,我想應該用自然一點的方式,比如說……遠離塵囂,可以曬曬太陽,成天什麼事都不幹,悠悠哉哉地……」
  
   「什麼事都不干怎麼運動啊?」他不留面子地戳破她。
  
   「唉呀!」她嘟起嘴,生氣的捶他一下。
  
   看著地生悶氣的模樣,雷御笑了出來。「說吧,你又想幹什麼了?」
  
   鍾緹敲在一起的臉蛋馬上亮了起來。「就是這個。」她興匆匆地拿出一本旅遊指南。
  
   「夏威夷?」他狐疑地看著她。
  
   她用力地點點頭,一臉期待的樣子。
  
   「我沒時間,你去吧。」他甚至掏了張提款卡給她。
  
   鍾緹接過卡往旁邊扔去。
  
   他一臉不解,不過卻明白她對這種安排不滿意極了。
  
   「你以為我愛一個人去啊?」她伸出手指用力的戳戳他硬實的胸膛,卻弄痛了自己。「我們都沒有一起出去度過假,我問過偶泱了,你下個月可以挪出空檔的。」
  
   他揚起眉毛。「你連我的行事歷都摸得一清二楚,我想我該換個特助了。」他笑著說。
  
   其實他心裡已經答應了。想當年兩人在一起時,因為他是白手起家,一直忙於事業,自然沒機會跟她出遊。相戀五年,他們去過最遠的地方,竟只是到淡水看夕陽。他忽然有些不捨。
  
   「好不好啦?我已經用你的錢訂了機票,如果你不去,我就……找一個男人陪我去。」
  
   想起公司一些虎視耽耽的男人,他相信她真的找得到人陪她去。
  
   夏威夷?那個蜜月天堂?如果他會讓她用他的錢陪任何男人去那鬼地方,那他就太沒種了!
  
   「你敢?」他惡聲惡氣地說。
  
   鍾緹無視於他一臉凶相,高興地歡呼。「耶,你答應了!你答應了!」
  
   她抱著他又親又吻的。摟抱著在懷中又跳又叫的她,那柔軟的身體迅速地勾引起他的慾望。
  
   或許,這是個不錯的約定。
  
   月 月 月
  
   翌日下午,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雷媽媽……」望著多年不見的周禹蘭,鍾緹的心情是複雜的。她與雷御相戀五年,雷媽媽一直對她很好。只是她如今又是如何看待這個背叛兒子、讓兒子痛苦的女人的?周禹蘭握住鍾緹的手,一種近手痛苦的憐惜浮現。「這些年你受苦了。」
  
   看來偶泱已經把她當年離開雷御的原因告訴她了。
  
   鍾緹眼中霎時水霧瀰漫,她吸了口氣。「我不是走過來了嗎?只要能回到雷御身邊,—切的苦都是值得的。」
  
   「傻孩子,你為何選擇隱瞞他、獨自面對?現在又該如何讓阿御瞭解你的苦心呢?」她擔憂地看著鍾緹。
  
   鍾緹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難掩憂心。
  
   自處從與他重逢以來,她發現了雷御的改變。過去不善交際、待人總是冷漠以對的他,成了一個玉樹臨風的優雅男人。他既平易又近人,在員工面前是典型的好老闆,在女性面前是充滿吸引力的成功男人。
  
   但在她眼底卻充滿了不捨。
  
   他在他週遭築了一道透明的牆,不願任何人接觸到貼身的、真實的他。剛認識的人不會發現,但慢慢就會發現他拒絕與人深交。那道玻璃牆之堅固,超乎想像。
  
   「他就像一潭不動的水,水面波瀾不興,水下卻似暗潮洶湧,但是旁人永遠不知那暗流何時會湧現……」鍾緹說。
  
   周禹蘭歎了口氣。
  
   「沒錯。這些年來他看來沒有什麼大改變,但我知道他的固執更甚以往,我擔心他這性子會把自己推入自己都無法承受的境地。」
  
   雷母的證實,讓鍾緹的心一沈。
  
   是她造就了部分今日的他,但此刻她竟感覺如此的悲哀。
  
   假設當時她沒有從死神的手中熬過來,那麼難道他就打算這樣過一生?即便是結婚生子了,心底卻怎麼也得不到幸福?光是這樣想,她的心都會痛到發冷汗。這是她當初決定離開他之後,第一次為這個決定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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