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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ololo
男爵 | 2014-4-28 11:41:06

   電腦螢幕上的數字不斷地隨著滑鼠的移動而跳動,然而螢幕前的那雙眼眸卻顯得不大專心。

  電腦的主人終於決定放了可憐的電腦一馬,隨意地往身後的皮椅一躺,卻在螢幕的反光下看見自己的眼眸,是那樣空洞而帶著躁意。

  「我討厭婚禮。」他看著手錶,表上的時間已經超過他該出現的時間了。

  在教堂裡有一場婚禮等著他致詞,然而他卻坐在辦公室裡,半點也不想移動。全公司的人都去參加那場婚禮了,只有他端坐在此。

  「你如果不來,我跟何志堅馬上離職。」

  若不是他的特助李偶泱這樣威脅他,他是不可能答應出席的。照說駟盛集團的特助與Marketing經理結婚這樣的大事,他絕無置身事外的
        道理。更何況這兩個人都是他的心腹好友。

  只是他真的討厭婚禮。

  無奈的拿起外套,他認命地往會場前進。會場?不就是個教堂嗎?他不屑地皺起了眉。山盟海誓?讓神職人員為婚禮做見證?人若要變,什麼 鬼都抱不住!

  月 月 月

  「何志堅,你願意娶李偶泱小姐為妻,終其一生愛她,無論富貴榮華、貧窮落魄,不棄不離嗎?」這樣的台詞,無疑的來自台灣少見的神職人員口中。

  「我願意。」迫不及待地,何志堅說。

  「李偶泱小姐,你願意嫁給何志堅先生為妻嗎?」新郎瞪著神父。為什麼結婚誓言差這麼多?既沒有終其一生,也沒有不棄不離的!

  「我願意。」新娘得意的聲音透過白紗傳出來。

  「那麼,我以上帝賜與我的權利,宣佈你們成為夫妻。」

  「喂……不是還要問有沒有人反對哦!」何志堅明示已經打算收工的神父。

  「何志堅,你皮癢啊!誰會反對?!難道你在外面還有什麼餘情未了?!」顯然,李偶泱不是一個溫柔的新娘。

  「老婆,老闆還沒來耶!這個流程會不順啦!」

  新郎、新娘的視線同時瞄向本該坐著人的第—排正中的位子,那空蕩蕩的位子讓兩人的臉都皺了起來。

  「老總不是最守時的,怎麼……」

  「我也是這樣想啊!所以才敢讓婚禮開始的,這第—個要致詞的人不來,呃……不然先跳過去。」

  「不行!」李偶泱馬上否決掉。「這樣就不完美了,今天雷御一定得上台。」

  「我也知道,可是……」

  新郎和新娘在聖壇前竊竊私語起來,觀禮的席位上也是暗語飄動。只不過還不致失了秩序就對了。

  正當神父都要豎起老眉警告時,—個挺拔的影子從教堂後面走子進來。幾乎全部的人都偷偷吐了口氣,還好沒有開天窗。

  「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何志堅的臉上浮起了笑意。親吻起新娘的時候自然纏綿漫長,不放過這個等待已久的機會。

  月 月 月

  今天這場婚禮,主角當然是新郎和新娘。但觀眾們引領期盼的卻還有這一位——也就是新郎、新娘等著的這一位。

  雷御的身材挺拔而優雅,深邃的眼眸與斜飛的濃眉,則為他平添了深情與豪氣並蓄的特點。每個女人若被那雙眼一瞧,定忍不住幻想,這雙眼眸深情相望時會有多麼令人心動。

  雷御一如平常的優雅自得,輕鬆地在第一排為他預備好的位子上落座,絲毫沒有遲到該有的窘迫。

  或許是因為他沒有緊張的理由,在場的人有一半以上是他的員工,他也已經習慣對著這麼多人說話。

  終於輪到他上台了,從容的身影不疾不徐的站上台,環視著週遭佈置得浪漫動。人的花朵與雕花白牆,他的耳邊奇異的出現一個清脆的聲音……

  「雷御,就是要在這裡……走過這條紅毯,成為你的新娘。」那聲音清脆動人,池甚至可以看到流轉在那聲音身上的璀璨雙眼,有如溪面閃動的陽光。

  甩開那不受歡迎的回憶,雷御微微扯動嘴角,那短暫的笑容卻馬上奪取了觀眾的注意力。

  「今天算是駟盛集團的大日子,因為我們Marketing的龍頭終於娶到我那能幹美麗的特助了。這小子雖然沒什麼大優點,但婚禮倒是辦得有聲有色,不愧是我們駟盛的兩個大將。」

  雷御那低沈迷人的醇厚嗓音飄蕩在室內,輕易地便奪取了眾人的注意力。

  「其實最高興的人應該是我,至少我不用再被懷疑是何志堅的『親密愛人』,就是憑這一點,我才勉強答應把我這能幹特助的三分之一注意力分給他。」

  笑聲在眾人之間散開。李偶泱是個超級工作狂,這幾乎是人人皆知的事。雷御那「三分之一」的說法可真說到何志堅的痛處了。

  婚禮就在雷御生動有趣的致詞中開始,幽默動人的祝詞很快的到了尾聲:陸續進來的人卻幾乎要將門口塞滿。

  「那麼,在此我就祝福何先生,不要太早被偶泱休了。不然我還要重新找個行銷經理也是滿累的……」雷御在眾人再次揚起的笑聲中結束致詞,轉身欲走。就在此時,他竟在人群中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整個人不禁僵了一下。

  眾人的笑聲在瞬間褪去,他的耳中一片空白,全部的感官幾乎都投注在門口那抹粉藍色的身影上。

  他僵硬地看著那抹身影往門口移動,幾乎是反射動作的,他僵滯的身形靈活的一晃,人已下了台往門口而去。

  「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請男方的家長致詞……」

  司儀尷尬地接口,以免場面太難看。這一場婚禮有對新郎新娘耍寶就夠了,為何連平時嚴謹內斂的總裁大人也演出失常,硬是在眾目睽睽下急衝而出呢?「呃……現在我們請新郎的父親為我們……」

  司儀還在試圖挽回大家的注意力,但是已經沒什麼人在關心了。大家都想知道總裁大人為何這樣跑出去。

  喁喁私語在眾人間蔓延開來,原本就是員工注意焦點的雷御更成為話題的中心。

  月 月 月

  駟盛科技是駟盛集團旗下最紅的公司。

  不只因為網路科技股一路發燒,更因為它竟可以在幾波的泡沫經濟瓦解下安然走過來,且乘勢日益壯大。

  當網路的神話在過度發燒之後紛紛退燒,投資人也不再到處灑錢的結果下,—些無法有營收,或無法在某個領域佔有一定的優勢者,一一倒閉。投資人的錢再也不敢亂灑,因為網路夢成了一個一個泡沫,一一的在破碎中。

  駟盛科技在一波波的幻滅中更顯出其競爭優勢。至少它幕後有一個大集團支持著它,而且經營者還是被稱為「趨勢專家」的雷御。

  投資者無不等待著它下一波的集資,以便乘機立刻加入,以成為股東之一。

  「鍾緹,昨天請你整理的資料做好沒?」資源整合部的經理Tony從外面走進來,一邊問著。

  「好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回答著。「我已經把資料存在你那台電腦的D槽,應該很容易找得到。」

  「幸好做好了,我還擔心你剛開始接手,工作不熟,可能要多花兩天時間呢!剛剛去開會,下一次的會提早了,老總要的報告要提前交。」

  Tony有著壯碩的身材,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是只有體力沒大腦的人。然而,「資源整合部經理」的頭銜明顯的昭告世人,眼睛是會騙人的。

  Tony對這個剛來不久的鍾小姐期許頗高,她年紀雖不大,工作資歷也很淺,但卻穩重又聰穎。

  像現在,整個部門的情緒還沈醉在幾天前的婚禮中,人人心頭浮動時,她卻早就把工作做好了。

  不過好像也無法太苛求員工吧!Marketing的老大何志堅和總裁身邊的那朵能幹的花結婚,是他們駟盛科技眼前最大的八卦話題了。更何況現在大家又把焦點放在總裁大人的身上。

  人是靠八卦活著的。尤其對資源整合部的某些一女人來說,更是如此。

  鍾緹的注意力回到自己的電腦上。螢幕上閃爍的訊息告訴她有人正從ICQ傳訊息給她。

  「做得還習慣吧?」

  鍾緹纖細的手指馬上在鍵盤上飛舞著。「當然。」

  「我明天要去度蜜月了,接下來就要靠你自己嘍!:)」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五年未曾見到他,再次見面,會不會緊張?」

  鍾緹凝視著那行字,眼神卻好似穿透了電腦螢幕,落在好遙遠的地方。沒有人看到她那雙璀璨的眼眸中聚滿了濃濃的情感。

  「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到他身邊。我付出了那麼多的代價……」她的手指定在鍵盤上。

  鍾緹明顯的感覺到對方的停頓,然後下一個訊息又被傳了過來。

  「你一定可以的,老天爺不會忍心。」

  「3Q,我會加油!我已經開始行動了,等會兒他來就會有效果。」

  「哈哈,我看到了。相信我,我會給你第—手報導。」

  鍾緹在ICQ中又和對方聊了幾句。直到對方下了線,她悄悄打開檔案裡存著的一張照片,對著它發起呆來。

  那是一張用數位相機拍出來的照片,解析度不是很高,所以照片不是很清晰。照片裡的男人甚至沒有任何笑容。

  然而她的唇邊竟泛起一抹好溫柔、好溫柔的笑。輕撫著螢幕上的臉龐,她低聲的說:「御……你知道我就要回到你身邊了嗎?你……可還愛我?」

  淡淡的幸福感和淡淡的憂愁在話語中飄落。

  月 月 月

  從專屬電梯中走出來,雷御忍不住揉著仍在叫囂著的太陽穴。他幾乎失眠了一夜。

  昨天那場見鬼的婚禮,讓他看到一個消失五年的影子。

  然後八百年沒幹過糗事的他就在眾目睽睽下衝了出去,只為確定那抹影子是否就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結果影子平空消失,讓他像個傻子似的佇立在街頭。

  所有他不想回憶的感覺統統湧了上來,那股挾帶著眷戀的恨意也被翻了出來。

  那個女人不配讓他花心思回憶。他的眸光一冷,眼底的神色更為深邃難解了。

  「雷先生早。」

  秘書招呼的聲音傳來,他只是擺擺手表示聽到。

  一進辦公室,看到桌上擺著兩個三明治,他不禁皺起好看的濃眉。

  「這季秘書,明明跟她說過不用準備早餐的。」雷御搖搖頭,在寬大的真皮椅子上坐下。「也罷,買都買了。」他打開包裝咬了一口。

  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眸大睜。三明治差點從他嘴中噴出來。

  差點!他差點一連兩天做出糗事。

  「季秘書,你進來!」他幾乎是對著對講機咆哮。

  季秘書在第一時間跑進來,一向優雅的雷御很少大聲講話,他就算罵人也不帶髒字的。所以當他幾近咆哮的聲音傳來,正拿著筆寫字的她,竟嚇得連筆都掉到地板上。

  「雷……雷先生,什麼事?」她怯怯地問。

  雷御張著一雙火眼,手上拿著那咬了一口的三明治,舉到她面前。「不是跟你說過不用幫我買早餐?」

  「我……我沒有。」季秘書無辜地辯解。

  就算是她買的,也沒必要像犯了滔天大罪似的追問吧?當然,此時的她可沒種說出口。

  「那這三明治是誰拿來的?」雷御的怒氣消了點,但臉色看來仍然嚇人。

  「雷先生,三……三明治壞……壞了嗎?」

  「誰告訴你它壞了,它只是該死的像……」他倏地住口。

  該死的像她做的三明治!全世界除了她,沒有人能把三明治做得這麼難吃。他被迫吃了好幾年,根本無法忘掉那個滋味。

  問題是,她已經離開五年,不要說不可能出現在此,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台灣。因為她早巳遠嫁加拿大了,背叛他們共有的一切深厚情感,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了。

  「唉唷!一大早這麼熱鬧啊?」

  何志堅的聲音出現在門口,人隨即出現。

  季秘書一臉求救似的望向這個駟盛科技的行銷部經理,也就是昨天那個無辜的新郎何志堅。

  何志堅馬上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三明治你吃啦?好吃吧!我特地留給你的。」何志堅一臉討賞的看著他,無視於旁邊季秘書那如喪考妣的臉。

  一抹訝異的神色流竄過雷御的臉上。

  「你拿來的?你去哪裡買的?」他咄咄逼人地問。

  會是她嗎?那麼昨天看見的真的是她嗎?雷御的心中已經翻騰了幾遍。

  「買?」何志堅一臉誇張。「我的行情有那麼差嗎?我人緣這麼好,隨便去別的部門走走,就會有女職員願意讓我嘗嘗她們的手藝。我是看在你是我好兄弟的分上,特地留給你的呢!不過你不用太感激我……」

  雷御硬生生的把他自大的話截斷。「這是誰做的?」

  「嘿,這你可問倒我了。仰慕我的人那麼多,尤其我昨天才結婚,總不好拒絕。所以,答案是不知道。」何志堅說。

  雷御看著一臉精神奕奕的何志堅,感覺太陽穴的抽痛有加劇的傾向。

  「如果你只是要說這個,可以滾了。等一下請偶泱把證券業的合作企劃案帶進來,至於你,手上的工作不趕完,哪兒都別去。」

  雷御迅速地下達指令,人已經坐回辦公桌前準備工作了。

  何志堅卻鬼叫起來。「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連機票都訂好了。哪有人不準人家度蜜月的?」

  雷御卻已經不想理會,完全不當有此人存在。「季秘書,麻煩你等一下幫我買包普拿疼,順便煮杯咖啡給我。」

  「是的,雷先生。」季秘書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

  見此狀況,何志堅只好摸摸鼻子閃人了。

  看來雷老大今天心情不大好,還是不要去自己找麻煩的好!

  月 月 月

  駟盛集團內有上千名的員工,而所謂權力的中心正好就在駟盛科技中。除了因為駟盛科技是老闆雷御親自領軍的工作團隊外,更因為總管理部門都在這裡。

  李偶泱正是那種被列為靠近權力中心的人。

  雷御這個特助是個好強的女強人,外貌艷麗,但是駟盛集團中敢追她的人卻不多。只有何志堅這種痞子,才有辦法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白眼。

  不過,何志堅所佔有的優勢可就是別人所不知道的。

  「偶泱,呃……不!應該叫你大嫂了。」電話中嬌俏的嗓音稚氣而甜美。

  李偶泱對空氣翻了個白眼。

  「鍾緹,求你不要這麼叫。還是叫我偶泱吧!」

  鍾緹在電話那頭嘻嘻笑了起來。

  「怎麼樣?雷御的反應如何?」鍾緹忍不住切入正題。

  「哈!根據我老公的說法,精采萬分。雷老大把秘書叫進去發了一頓脾氣,還好志堅去解救她。你或許不知道,這幾年雷御很少這樣發脾氣的,他就算生氣,也不會大聲罵人。」

  「看來我第一步是走對了。」電話那頭的鍾緹嘴角漾起一抹欣慰的笑靨。

  「不過我很好奇耶,你做的那個三明治為何那麼厲害,讓雷老大一吃就認出來了?」

  三明治不都一樣?口味能有多獨特,讓他吃一口就揪然變色,李偶泱很懷疑。

  銀鈴般的笑聲清清脆脆從電話那端傳來。

  「當然厲害。」鍾緹難掩笑意。「他以前總說,沒有人能做出比我更難吃的三明治了。可是你知道嗎?他吃我做的三明治吃了好幾年呢!」說到這裡,雖然偶泱看不見,但鍾緹的目光卻變柔了。

  過去,雷御對她可說是極盡寵愛與包容,每一個回憶都教她既甜又酸。她一定要回到他身邊,哪怕需要讓他重新愛上她,她都勢在必得。

  「難怪!」偶泱哈哈笑出來:「我還以為多好吃呢,原來是超級難吃。」「好啦,我們等著進行下一階段。」

  「下一階段?你打算怎麼做?」

  「嘿嘿!」鍾緹說。「製造偶遇啊!」

  「既然是製造的,就不叫偶遇。」偶泱指正道。

  「既然命運不願意幫我製造機會,我就要幫自己製造機會。你想我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嗎?」

  「你當然不是。」沒有人比偶泱更清楚,鍾緹為了抵抗命運的撥弄,付出了多少心力才有今天。

  「那麼,祝你成功了。」偶泱真心的說。

  月 月 月

  不知為何,雷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發現他的生活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這種難得出現的、莫名其妙的預感,讓他這幾天心緒更不寧了。

  為了擺脫昨天那個三明治的陰影,難得自己出來吃早餐的他,在上班前特地到公司附近的早餐店準備吃一個正常一點的三明治。

  「三明治一份,咖啡一杯,這邊用。」雷御說。

  「先生,你要什麼口味的?」老闆問。

  「什麼口味?我看看……」很少在店裡吃早餐的他,在看板上找了半天,拿不定主意要吃哪一種。

  「熏雞三明治。」一個清亮的嗓音劃破他的猶豫。

  雷御倏地轉過頭來,鍾緹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真真實實地站在他面前。

  轟地一聲,他腦裡出現乍然巨響。

  有一段時間他每天都夢到她,這個身影曾經折磨他這麼久,現在再次出現在他眼前,他卻感覺一切都很不真實。

  「好久不見!」鍾緹笑著說,她說話時微偏著頭的習慣不改。「幹麼用這種看到鬼的表情看我?」她的態度自然又自在,一點都沒有侷促不安的樣子。

  大吃一驚的雷御心中隱隱現出怒氣。

  「你見鬼的怎會在此?」他眼中閃爍著怒氣。

  「先坐下來吧!」鍾緹拉著他到店裡的座位坐下,一邊回頭說:「老闆,別忘了他的熏雞三明治哦!」

  她逕自幫他決定了。

  她的土匪行徑半點沒改。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雷御雖然不願坐下,但看到他倆杵在門口已經引起行人阻塞,這才只好順她的意坐下。

  「你不喜歡熏雞嗎?看起來好好吃耶,因為我不能吃,所以我總覺得那個口味是天下最好吃的三明治口味……」

  「停!」他馬上阻止她源源不絕的話語,感覺頭又痛了起來。「我問的——是你怎會在這裡?」

  鍾緹愣了一下。「對啊,真巧。你也在這裡。這就叫無巧不成書。」她哈哈笑了起來。

  雷御瞪著對面笑得很開心的鍾緹,突然有種想掐斷她的小脖子的慾望。

  這女人明知道他問的是什麼,還在顧左右而言他。而且她憑什麼這樣理直氣壯地出現在他面前,一副跟他熟得不得了的模樣。

  「先生,你的熏雞三明治與咖啡。」

  老闆來得巧,讓鍾緹的小脖子逃過一劫。

  雷御拿起三明治狠狠的咬了一口。

  坐在對面的鍾緹也乖乖地喝著奶茶,但是才喝了兩口,秀氣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好甜哦!」

  雷御一言不發的看著她。他知道鍾緹討厭太甜的食物,他過去就是因此被迫吃下、喝下許多她嫌太甜的東西。他並不偏愛甜食,但曾經苦過的他不習慣浪費食物。

  厭惡地撇開回憶,他的表情更冷了。

  「你的咖啡甜不甜?」鍾緹伸長小脖子,想要「看」出他的咖啡甜不甜。

  知道她永遠都無法從雷御口中得到答案後,鍾緹面不改色的把太甜的奶茶推過去,自動地換了他的那杯咖啡過來。

  「你——」他無法再保持平靜地看著她的行為。

  「好喝。」鍾緹滿意地漾開一抹笑,笑容依然璀璨動人。

  雷御咬牙切齒。

  他並未將被換到他面前的奶茶喝掉,整個人忙著調整自己的情緒。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練就一份控制情緒的好功夫,無論內心想法如何,除了優雅有禮,沒人能看出他的想法。

  今天他卻失控了。

  目光低垂地看著她認真吃著早餐的模樣,兩人的身影映在座位旁的鏡子裡,他深潭似的眼眸柔和了下來。

  「你看,我們兩個多配。」

  一個清脆的嗓音穿透記憶而至,她總喜歡撫著鏡子裡兩人的臉龐,一臉讚歎地這樣說。

  她總說他們是天生一對。雖然他懷疑一身孑然的他和出身富裕的她如何會是天生一對。但她是任性的,帶著孩子氣的霸道,他從不與她爭辯。他用他人無法理解的方式驕寵著她的任性。

  然而這個他用心驕寵,並打算驕寵一輩子的小女人,在他事業終於要有起色的時候背棄了他。

  愛有多深,痛就有多劇烈。

  他的目光變得冰冷起來。

  「幹麼這樣看我?我有沒有變美?還是老了?」她的眉頭擔心地皺了起來。

  雷御沈默不語。

  看到原本顯露出激動情緒的他又戴上面具,鍾緹悄悄歎了口氣。「倒是你,又多了幾條皺紋……」她的手撫上他眉頭的皺摺,眼底那飢渴的深深愛戀讓他也移不開目光。

  他拍開她侵犯的手,眉宇間甚至還留有她指尖那纖細的觸感。

  她受傷地看他一眼,隨即又笑開了。「不用擔心,我不會嫌棄你的。你看……」她指指鏡子裡兩人的身影。「我們依然那麼相配。」

  她的話刺痛了他,彷彿他剛剛的回憶正赤裸裸地攤在她的面前一樣,他覺得不堪。那種久違的痛竟從他深處蔓延開來。

  很多不願回想的過去,也一併被勾引了出來。
雷御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樣做。
  
   輾轉反側的他不斷想著:為何鍾緹會出現在這裡?她是故意出現在他面前的嗎?不是嫁到加拿大去了,怎會在此出現?
  
   他很想忘了遇到她的這件事,但是心中的疑惑與久無波動的情緒,在這兩天折磨著他每一個清醒的時刻。
  
   曾經以為歲月已經幫助他沈澱所有的愛與恨,然而數年的努力,在她出現的那一刻便完全瓦解。為什麼還要為她波動心湖?為了站在早餐店前堵她,他還要提心吊膽的怕遇到公司的員工。若真遇著了,可怎麼解釋?「老闆,來一份熏雞三明治和一杯咖啡。」他終於走進店裡,至少看起來正常一點。
  
   不過,他為什麼不知不覺的點了熏雞三明治和咖啡?頓時他在要改與不改之間猶疑。
  
   「該死的!」
  
   他低咒一聲,發現自己竟婆媽的令自己厭煩。正當他在自我厭惡的同時,鍾緹那窈窕的身影又出現了。
  
   鍾緹笑瞇了眼。「啊!又遇到你了,好巧。真是無巧不成書……你要拉我去哪?」
  
   雷御拖著鍾緹,隨便丟了一百塊給老闆,早餐也顧不得吃了。
  
   「你走慢點。」鍾緹叫著。
  
   鍾緹纖細的手腕被雷御緊緊箝住,他一雙長腿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前跨,讓她要小跑步才不會被拖倒。
  
   「我有問題問你。」雷御把她拖到一個比較沒人的角落,狠狠地看著她。
  
   鍾緹倒顯得非常輕鬆。「好啊。可是我好餓,你請我吃早餐好不好,我要吃那家。」
  
   她蔥白的素手一指,前方赫然是家五星級大飯店。
  
   雷御什麼都沒說,就往前走。看來他是默許了。
  
   她高興地跳起來,跟了上去。
  
   月 月 月
  
   雷御沒轍地看著桌上攤著五、六個盤子,每個盤子裡都只有一點點東西。
  
   坐在他對面的鍾緹非常認真地、專心地品嚐著早餐。
  
   他見她吃得這麼專心,只好拿起叉子吃了起來。
  
   「你吃吃看這個。」她又了一塊熏鮭魚送到他嘴前。
  
   雷御皺了皺眉頭,身子直往後退。「我不吃。」
  
   「不吃哦?那就算了。」鍾緹聳聳肩,放下叉子。「那就只好浪費了。這東西我不能吃。」
  
   雷御聞一言咬牙道:「為什麼?」
  
   「因為醫生說煙熏的東西對胃不好,所以要我別吃。」鍾緹說得輕鬆,另外吃起她的生菜沙拉。
  
   「誰理你能不能吃熏鮭魚。既然不能吃,幹麼拿?」雷御一臉的不認同。「依然這麼任性。」他咕噥著。
  
   「我是拿給你吃的。不然你以為呢?這麼多盤我哪吃得完?我已經飽了耶!」鍾緹說。
  
   雷御聽她這麼一說,簡直想發脾氣了。
  
   「不說那些,你直接說吧!為什麼出現在我面前?你想於什麼?」
  
   他直接切入正題,因為他懷疑,再不談重點,她又會像前天那樣吃完拍拍屁股走人,而他就還要再失眠下去。
  
   他必須盡快搞清她的目的,然後將她逐出他的世界。
  
   鍾緹放下叉子,認真地看向雷御。她一直凝視著他的臉,眼中的眷戀與感情絲毫不掩飾。「我只是想……回到你身邊。」
  
   他的身子像被螫了一下似的跳了起來。「你一點都沒變,依然是那個任性的小鬼。」他刻薄地下了個評語。
  
   鍾緹眼中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但是她很快地用嘻笑的表情掩飾過去。「你才是老摳摳咧,竟然沒有勇氣聽真話。」
  
   「鍾緹,你以為你還是五年前那個小女孩嗎?想這樣就這樣,以為世界只繞著你轉嗎?」他冷冷地看著她。
  
   她低著頭說:「我不再是小女孩。」
  
   在她的世界曾經這樣被整個翻倒,轉了一大圈之後,她當然不再是小女孩。
  
   正當雷御開始覺得自己有點殘忍時,她卻擡起頭。「我當然不是小女孩,我已經是個女人了。」她故意挺了挺胸。
  
   雷御被她的動作吸引,目光停駐在她白皙的胸口。那雪白的峰巒的確教人嚮往……
  
   去!他在想什麼?!
  
   這個女人曾經在結婚前夕拋下他,毀了他們的山盟海誓,毀了他對愛的信任與幻想,去嫁給別人。他如何還能讓自己躺在她手中任她拿捏:曾經,他用盡一切心力去呵擴她,用—個男人所能為心愛女人做的一切,他愛著她、寵著她,其程度是終他一生不曾有過、以後也不會有的。
  
   可是看她拿什麼回報他?背叛與變心!
  
   「你大概忘了自己是有夫之婦了。」他的語氣譏誚,心底卻有一種淒苦的感覺。
  
   「我從沒結過婚。」她平靜地說:「什麼?」他平靜的臉出現裂縫。
  
   「我說我並沒有嫁到加拿大,也沒有嫁給任何其他人。」
  
   她凝視著他。「你是我此生唯一愛過的男人。」
  
   雷御愀然變色。「滿嘴的謊言。你以為只要你回頭,我就會接受你嗎?我已經不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了,你的心機是白費了。」
  
   「你已經不再愛我了嗎?」她看著他的眼神是悲哀的。
  
   雷御的反應是冷哼一聲。
  
   「那麼你恨我嗎?」她緩緩地問,眼裡雖有傷心,但仍很平靜。她確實成熟了。
  
   「恨?」他彷彿聽到一個笑話似的。「你知道恨一個人要消耗多少能量?我已經沒有任何心力耗在你身上了。」
  
   這句話確實傷到她了。「無論你怎麼說,就算你不再愛我,我也會讓你再次愛上我的。你無法改變我的決心。」她堅定地宣佈。
  
   雷御訝異於她的堅定。「我沒有興趣再跟你窮攪和。
  
   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那只會白費時間。去找下一個目標吧!」
  
   「雷御!」
  
   不管鍾緹在他身後叫著,他挺拔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飯店門口。
  
   「你若以為我這樣就會放棄,那你就錯了。」鍾緹喃喃道。
  
   月 月 月
  
   如果說鍾緹的耐性在這五年內有了長足的進步,那麼雷御的自制力也同樣有了增加。
  
   鍾緹還是常在他身邊出現,其頻率之高,令他懷疑自己是否受到監視。否則,為何每當他離開辦公室就會在馬路上遇到她?「好巧,又遇到你了!真是無巧不成書啊!」這是她固定的台詞,每次都說得像第一次巧遇一樣的自然。
  
   不過雷御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是下定決心不被鍾緹影響了。對於鍾緹的死纏爛打。他採取不聞不應的態度,完全視若無睹。
  
   這幾回合的交手,算是雷御贏了。
  
   月 月 月
  
   可是雷御享受勝利果實的時間實在太短了。
  
   雖然他決心不讓這些改變他沈著的習性,讓忙碌的工作將回憶與舊恨一起掩蓋掉。
  
   不過要不了幾天,他就發現自己的努力是白費了。
  
   他波瀾不興的心又掀起了漣漪,冷靜的面具也搖搖欲墜。
  
   這是公司每一季的慶生活動,也是整個公司員工平時唯一會聚在一起的機會,當然免不了要說幾句話。
  
   在公開場合說話並難不倒他,事實上這些年來他圓滑多了。他知道如何營造一個形象,一個風趣健談、似君似友的形象。
  
   但他完美的面具在看到人群裡那個不該出現的人時,出現了一道裂縫。
  
   「你該死的為什麼在這裡?」
  
   他一下了台,匆匆地遊走過人群,一把將鍾緹拉到隱密的地方。他劈頭就丟下這麼一句。
  
   鍾緹仍然滿臉笑意的看著地。「上班啊!」
  
   又是這麼該死的理直氣壯!
  
   「你究竟意欲為何?」他眼底跳動著的是惱怒的火源。
  
   「我在資源整合部,如果你想約我吃飯,我的分機是一一0七。」她仍舊笑咪咪地答非所問。
  
   資源整合部?這女人何時混到他的地盤來了?「你被革職了。」他的語氣再果決不過了。
  
   「啊哈!好老套哦!」鍾緹無聊的翻翻白眼。「你不能趕我走,這公司我也有份。你忘了你以前說過,我是你公司最大的地下股東?」
  
   他確實說過這句話,她從他的神色也知道他還記得,以前兩人在一起時,日子不那麼好過,家境富有的鍾緹老幫他買東西,他阻止無效。鍾緹總說就算是她投資他的公司,結果雷御就說她都成了他公司最大的地下股東了。
  
   甜蜜的過往,現在回憶起來竟是令人難堪的。
  
   至少對他來說是的。
  
   「你究竟想做什麼?」他忿忿地瞪她一眼。
  
   「我要回到你身邊。」鍾緹語氣篤定地說。
  
   「不可能。你我之間的一切已經過去了。」他斷然地說。
  
   「是嗎?你敢說對我沒有任何的感覺?」
  
   「感覺?那是什麼東西?拿來欺騙、拿來背叛的借口。」
  
   他不屑地說。
  
   「你恨我。」她說這話時並沒有難過的神情。「你心底還有我。」
  
   雷御淡漠的看她一眼。「你顛倒是非的能力依舊呵!
  
   如果我說這五年來我不曾花時間恨你,你可會很失望?因為我不想你在我心底留根,所以我不讓自己恨你。可是我發現,我開始覺得恨你了。」
  
   他的話浯並未如他預料的打擊到她,至少表面看不出來。
  
   「那好,那麼表示我已經開始在你心底留根了。」她的唇邊泛起淡淡的笑,竟似帶著滿足。
  
   雷御的回答是一個狠狠的眼神,外加毫不猶豫離去的腳步。
  
   月 月 月
  
   「你就沒看到他那煩躁的樣子。」何志堅從總裁室出來,就馬上繞到旁邊特助辦公室跟老婆報告。
  
   「看來鍾緹是成功的引起他的情緒了。」李偶泱說。「希望他們能成功復合。」
  
   「按我說鍾緹幹啥這麼麻煩,直接告訴老大前因後果就好了,何必這樣搞?」
  
   「那就去問你妹子,為何希望他再次愛上她?說不定,雷老大根本沒忘記過她。」
  
   是的,何志堅正是鍾緹同父異母的哥哥,他們兩個也是在共同的老爸死的時候才知道這件事。原本鍾老爹是打算讓他們相認,但是突如其來的車禍,讓他來不及做這件事就去世了。
  
   簡單的說,何志堅是鍾老頭外遇的產物。所以,鍾緹與何志堅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那不就結了,你幹麼一臉擔心的樣子?」何志堅拍拍親愛老婆的臉說。
  
   李偶泱瞪了老公一眼。「你難道沒腦子?如果雷老大根本從未忘記鍾緹,那麼他知道真相以後,能夠接受嗎?」
  
   「你才沒腦……呃……」何志堅的快嘴馬上收了起來。
  
   「我是說,如果老大知道他心愛的女人為他吃盡了苦頭,那心疼都來不及,哪來那麼多屁問題?!」
  
   李偶泱的看法卻無法如此樂觀;「希望啦!我不願意鍾緹再受任何折磨了。」
  
   兩人想起共同陪她度過的時日,都知道支撐鍾緹一路過來的,就是對雷御的愛。
  
   月 月 月
  
   鍾緹一早進辦公室時心情是挺不錯的。
  
   習慣性的打開電腦,替植物澆了水,取出自己做的三明治,小小口地吃著。她把其他的三明治包好,放回包包裡,準備等晚一點再吃。
  
   部門裡跟她較熟的同事都知道她異於常人的飲食習慣,她幾乎自己料理三餐,且一天要吃好多餐,只是份量都很少。大家剛開始覺得奇怪,問她只說是聽說這樣可以減肥,活活氣壞一干身材遠比她圓潤的同事。
  
   「鍾緹!」
  
   一個毫不客氣的聲音伴隨著一個不輕的力道,敲在鍾緹的桌上。
  
   鍾緹輕輕的攏起眉頭。她的生菜掉了出來,她把它塞進嘴裡,仔細的咀嚼著。
  
   這動作可把原本就不善意的來者惹毛了。
  
   「你不要以為你有特殊關係,就可以這麼囂張。」部門裡許多人「敬畏」的Sophia一臉的張牙舞爪。「我們早就猜到你跟Tony關係不淺,否則怎麼會升得這麼快?!」
  
   鍾緹可不是被哧大的,這種陣仗她在學生時代就見多了。
  
   「我確實是有特殊關係。」她緩緩地說。「但不是TonY,你搞錯了。連情報都弄不清楚,怎麼保管八卦收發中心呢?!」
  
   這話可真狠,雖然這是公認的事實,但從沒人敢當面說出來。
  
   「你……你承認了?」彷彿不敢相信似的,這們Sophia小姐可是鴨霸久了,從沒遇到這種對手。
  
   「是啊!」鍾緹從容的嚥下最後一口三明治。「我是你們雷總裁的舊情人,也是這家公司的地下股東。你現在求我,我或許可以救你。」
  
   這些話顯然讓Sophia的臉都扭曲了。
  
   「你果然有妄想症,難怪到處亂傳語言。」她一口咬定,還得意兮兮地看向旁邊的同事,證實她的話一點都沒錯。
  
   「謠言?你說的是你要離職那碼子事嗎?我可沒說。」
  
   鍾緹無辜地聳聳肩。「我幾時要離職來著?你想用這招逼我走嗎?」Sophia開始感覺自己踢到鐵板了。
  
   「唉唷,我哪敢?這不是你最擅長的手段嗎?小美、Mimi、Linda不都是被你這樣弄走的?我怎麼學的到你的精髓呢?」鍾緹依然故我的坐在椅子上,氣勢可半點都不低於人。這個Sophia真的是做得太過分了,這個月被她弄走的同事已經有三個了。她實在看不過去,才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可是Sophia可也不是簡單貨色,硬的不成就扮可憐,為了這個飯碗,她拼了。「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歡我了……」她的眼淚神奇的掉了下來,尤其在瞄到門口出現了親愛老闆的身影時,更是賣力。
  
   「大家都是同事,你何必這樣逼我?你如果對我有什麼不滿,我可以改……真的……」聲音夾帶著哽咽,簡直唱作俱佳。
  
   鍾緹簡直想為她精湛的演技拍拍手。
  
   事實上她確實做了。
  
   「再演啊?我可以陪你演!不用裝可憐,這個角色不適合你,我只是讓你知道這種滋味,我不怕你去告誰,不爽可以衝著我來。」
  
   「你不要這樣嘛……」她的聲音還是可憐兮兮,但臉已經扭曲了。
  
   只是門口的人可看不到表情。
  
   「夠了!」
  
   一個果決的聲音打斷了這個鬧劇,雷御高大的身形出現,臉色明顯的很難看。
  
   「你是來看我的嗎?」鍾緹的聲音熱絡。
  
   鍾緹豈會不知他已動怒,只是他未明事理先定她罪的事實惹怒了她。任性的她,可是連半點解釋的意願都沒有。
  
   「你馬上收拾東西滾出駟盛,你過去『投資』的錢我會換算成股票給你,律師會跟你接洽。」雷御生氣地說。
  
   鍾緹的臉上浮現了怒氣。「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把你我之間的牽扯撇得一乾二淨嗎?我認識你快十年了,恐怕很難哦!」
  
   跟在雷御身後的偶泱馬上出面制止兩人。「老大,不要生氣。先把事情問清楚再說,鍾緹不是那樣的人。」
  
   「鍾緹?」雷御的眼神尖銳而陰警,他緩緩地轉向偶泱。
  
   「你認識她?」
  
   偶泱歎了口氣,真是出師不利!
  
   為何雷老大要這麼精明呢?「是啊,是我帶她進來駟盛的。不過是Tony自己決定用她的。」
  
   「你早就知道我跟她的事?」他的語氣緩慢卻充滿了種威脅的意味。
  
   旁邊圍觀的員工莫不倒抽口氣。
  
   真的跟鍾緹講的一樣,她跟總裁大人有深厚的關係?「你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問我,幹麼當我不存在似的。」
  
   鍾緹插了一句。
  
   雷御根本當作沒她這個人存在。
  
   「好,很好。不用猜,你親愛的老公肯定也參與了這個計劃,你們真是我的好心腹啊!」雷御恨恨地留下這幾句話,轉身就走。
  
   群眾又蠢動了起來。大家多想問鍾緹細節啊,只是鍾緹也是一臉怒容。
  
   偶泱憂心地看了看仍在鬥氣的鍾緹。「你好好跟他解釋吧!」
  
   「我不要。」鍾緹斷然拒絕。「認識我那麼久,難道還不瞭解我的為人嗎?我為啥要解釋?你看看他剛剛那個死樣子!」
  
   偶泱歎了口氣。「鍾緹,你經歷了那麼多,應該知道生命不該浪費在這種無謂的爭吵上,你們的誤會也夠多了。」
  
   鍾緹倔強地抿抿嘴,不說話。
  
   「你公平一點,為他想想,在他的心中,你是那個背叛兩人誓言的人,是那個毀滅他愛情的始作俑者,你想他還能怎麼想你呢?」偶泱勸說著。
  
   鍾緹的臉色緩了緩。「我知道,我會找他說清楚:」她擠出一抹笑容。
  
   偶泱擔心地看著她。「胃痛不痛?最近有回去複診吧?」
  
   「我很好,沒那麼脆弱。不用替我擔心了:「鍾緹笑了開來。「我能讓他愛我一次,自然也能讓他愛我第二次。」
  
   她燦爛的笑容,驅散了偶泱心裡的憂慮。
  
   月 月 月
  
   「老大,你不要生氣,我剛剛已經把事情查清楚了。他們部門那個SoPhia老是用謠傳的力量趕走同事,鍾緹不過是……」
  
   雷御一進辦公室,他「親愛的」特助李偶泱就對著他解釋著。
  
   可是他現在可沒心情聽這些。
  
   「你們兩個是幾時知道鍾緹的?」雷御的聲音緊繃著。
  
   「我……」偶泱吞了口口水。「有些事你還是問鍾緹比較好,讓她自己向你解釋。」
  
   「聽說,有人好奇我跟老大舊情人的關係啊?」—個打趣的聲音響起,不請自來的何志堅出現在總裁室。
  
   雷御投給他憤怒的—眼,顯然剛剛在資源整合部被勾起來的火氣未消。聰明的人實在不該在此時自投羅網,不過為了妹子的幸福,何志堅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但是雷御的心中卻是疑雲密佈,不知為何這兩個他一直視為好友的手下,竟然和鍾緹有瓜葛。
  
   何志堅拍拍老婆的肩膀。「鍾緹是我老妹,老頭死後我們才知道的。」
  
   「妹妹?你姓何。」雷御盯著他。
  
   「拜託,我娘又不是正宮娘娘,我不從母姓,還能從誰的姓啊?」何志堅沒好氣的看著他。
  
   李偶泱接著說:「好了,你想知道的話就問鍾緹吧!難道你半點兒都不好奇她為何會出現在你身邊?」
  
   顯然當事人不急,這兩個旁觀者可受不了了。
  
   雷御不吭一聲,沈默了好一下。
  
   「你們出去吧!」
  
   何志堅、李偶泱兩人不得不摸摸鼻子閃人。
  就算雷御有決心抵擋,以無視於鍾緹存在的方式來應對,但是命運通常會有出乎意外的安排。雷御一走進會議室就看到一個他不想見的人。他馬上發飆。「鍾緹,你以為這個地方是可以隨便進來的嗎?」
  
   正坐在電腦前喝著水的鍾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在發飆。
  
   雷御的脾氣變差了。她在心裡想,眉頭微蹙。
  
   「我也不是隨便進來的。你以為我二十四小時都有時間追著你跑嗎?我也是要工作的,好嗎?」鍾緹翻翻白眼,懷疑雷御已經退化成一隻刺蝟了。
  
   「工作?這裡可不是資源整合部。」他一雙濃眉全擰了起來。
  
   最近他忙死了,根本沒有心力去應付她。問題是她似乎不肯放過他。
  
   其實在這個會議室裡的不只有鍾緹,其他大約還有五、六個人。這是一個臨時組成的工作團隊。在馳盛科技,如果有特別大或特別難的案子,需要跨部門來進行時,雷御就會授權組成這樣的特別工作小組。而這些人一定是各部門中最適合來做這個案子的人才。
  
   「我是來工作的,不然你招這些人來這裡幹麼?打牌啊?」鍾緹馬上給他吐槽。
  
   「工作?」他腦子一轉,馬上知道誰是罪魁禍首了。
  
   他無視於鍾緹的存在,隨便找了一個人問:「李偶泱呢?」
  
   被問到這個人是公司的網頁美編,大家都叫他Sonic,有著一張年輕稚氣的娃娃臉,總是跟一堆女同事混在一起。
  
   「李特助……我不知道耶!」他看到總裁大人一臉不善,終於知道之前說跟著老闆工作很累的傳聞果然是真的。
  
   鍾緹不忍心看Sonic替她受氣,站了起來說:「偶泱去marketins部門了,應該很快回來。她回來我會告訴她你找她,這樣可以了嗎,總裁大人?」
  
   雷御被她這張伶牙俐嘴氣得要命。「我想你是沒辦法跟她說的,因為你馬上就要收拾收拾搬回資源整合部去。」
  
   鍾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小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幾秒鐘過去,她才按捺下當場發飆的衝動。
  
   她聳了聳肩;「你確定?那等一下如果你還要我上來,可要來幫我搬東西。電腦也是滿重的。」
  
   「你慢慢等吧!」他頂了回去。
  
   鍾緹滿臉不在乎的收起桌上的東西,正要去拆桌上的個人電腦時,Sonic跑了過來。
  
   「我幫你。」sonic的笑容溫暖又燦爛,他眼底的愛慕經由慇勤的動作表露出來。鍾緹回給他一個非常炫亮的笑容。「謝謝你,你真好。」說完,還示威似的看了雷御一眼。
  
   —旁看得清楚的雷御,拳頭握了又放,悶著頭走了出去。
  
   月 月 月
  
   李偶泱—回到頂樓,就被一堆好心的人告知,說雷老大找她。這些好心的人也順便告訴她大會議室發生了什麼事。
  
   她當然知道雷御發脾氣的原因,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兩個人的戰爭已經愈來愈白熱化,就不知誰會先軟化。
  
   「老大,你找我啊?」偶泱敲敲半敞開的總裁室。
  
   雷御從電腦中擡起頭來。「你應該知道我找你什麼事,你明知道會挨罵,為何偏要這麼做?我哪裡得罪你了嗎?」大家都很熟,雷御也沒有客氣直說了。
  
   偶泱歎了口氣。「你想我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嗎?這個案子是要幫助這家委託的公司整個企業E化,我們需要幫他們做客群交叉分析吧?我找鍾緹來就是做這件事的。」
  
   雷御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馳盛科技是以做B2B起家的,也就是說,他們是以企業為服務對象,而不是一般大眾。即使現在馳盛科技的業務內容已經擴展到其他領域,但B2B仍然是他們服務的一大部分。
  
   「我不相信整個馳盛集團只有她會做客群交叉分析。」雷御仍然沒被說服。
  
   「是不只她會,還有其他人會。但是只有她同時對資料庫結構與建立都很熟,再說每次我們缺人,總是先找資源整合部調,而她正是Tony推薦的人選。」偶泱不卑不亢地回答。
  
   資源整合部主要是管理人力,以及公司所有軟硬體資源,所以只要有需要的部門,都可直接跟那個部門主管調人。而偶泱所說的Tony,就是資源整合部的經理,也就是鍾緹的上司。
  
   「其他人不行嗎?如果對資料庫不熟,我們有其他人熟的,教一下就可以了吧!」
  
   雷御可不肯這樣放棄,他不想每天看到鍾緹。
  
   「老大,你不會想要因私害公吧?我是無所謂啦,反正你是老闆嘛!」據理力爭是偶泱的風格,不過在這件事上,她更懂得以退為進。
  
   雷御懊惱地看了她一眼。「隨你的意吧!免得說我不充分授權。」
  
   「好的,那我下去了。」偶泱忍耐著笑意,直到轉過身去,這才露出一抹戲謔的笑靨。
  
   雷御卻已經後悔了,他想起剛剛那個臭小子對鍾緹那慇勤的模樣,顯然她才來不久就充分運用了她的魅力,搞得那些小男生暈頭轉向。
  
   這樣下去工作會專心才怪!
  
   一想到這裡,他整個人又焦躁了起來。
  
   月 月 月
  
   偶泱離開總裁室十分鐘後,鍾緹撥了雷御的專線電話會他。
  
   「你不是要來幫我搬電腦?」鍾緹的聲音仍然甜甜的。
  
   「我為什麼要去幫你搬電腦?」雷御沒好氣地回答。
  
   他本想問她怎有他的專線號碼,不過問也是白問,想也知道她的消息來源是誰。
  
   「你有健忘症啊!我早說過你要我再上去,可要來幫我般電腦。」
  
   雷御怎麼會忘呢?只是——要他去搬電腦,門兒都沒有!他可不想成為馳盛集團的笑柄。
  
   「用Notebook就好啦!」
  
   「我習慣PC的螢幕,更不喜歡手提電腦的滑鼠,很難用。」鍾堤說。
  
   「隨便你,那麼挑剔就自己搬。」
  
   「那我找Sonic來幫我搬,你可不要對他發脾氣。」
  
   Sonic?那個對她很慇勤的小子?他的胸口馬上泛起一種不悅的感覺。「不準你騷擾我的員工,要招蜂引蝶到別處去!」
  
   「哼,我不管。反正你不來幫我搬,我就找他。」鍾緹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雷御瞪著電話在那裡生悶氣。
  
   月 月 月
  
   最終雷御並沒有下去幫她報電腦。但是他派了個人去。
  
   那個人正是苦命的何志堅。
  
   「為什麼我要來幫你搬電腦?」何志堅邊搬邊哀怨地說。
  
   「因為你那個老闆沒種自己來,又不願我去騷擾他的員工,所以你就在這裡了。」鍾緹在一旁監督。
  
   「我也是他的員工啊,他怎麼讓你來騷擾我?」
  
   「老哥,你搞清楚,不是我去騷擾你。是你老闆要你幫他做事!我問你,論輩份你是不是要稱雷御一聲大哥?」
  
   「是啊!他年紀大我一點點,也算啦!」何志堅不僅老妹為何要問這個。
  
   「那不就結了!」鍾緹一拍掌。「等我嫁給雷御,就變成你的大嫂了。幫大嫂做點事有什麼不對?」
  
   「大嫂?」那ㄟ安呢?他平白被貶了下去。
  
   「乖。」鍾緹拍拍他的背,好像在安撫小孩一樣。
  
   「夠了!」
  
   何志堅惱怒地瞪她一眼,終於理解為何雷御總是差點讓她搞瘋的樣子,她果然道行夠深!
  
   月 月 月
  
   在大會議室工作的日子過得充實又快樂。
  
   至少鍾緹是這樣的。
  
   她的工作其實沒幾天就做得差不多了,但是她不想回去資源整合部,因為她希望多接近雷御。
  
   而空閒下來的時間正好讓她來想作戰計劃。
  
   「Sonic,你電腦裡這個Flash是你做的嗎?」鍾緹指著Sonic電腦裡正在播放的動畫,腦中靈光一閃。
  
   Sonic愛慕鍾緹,這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鍾緹可以說是有求必應。今天看到鍾緹竟然自動來跟他說話,他高興極了。
  
   「是啊!」Sonic馬上應道。「這是我的專業,也是我的興趣。你看,我還有更多精采的作品,像這個……」他馬上開了一個檔案。
  
   「哇,你好厲害。」鍾緹讚美道。「做得很棒呢!如果我也會做這個就好了……」她說著,臉上滿是遺憾。
  
   Sonic看不得她難過,馬上說:「你想做什麼?我可以幫你做啊!要做成Flash檔嗎?」他義無反顧。
  
   「我……」鍾緹露出靦腆的表情。「是這樣的,我喜歡一個人,但是不好意思跟他說,我想……我想把我內心的話做成Flash寄給他。」
  
   「喜、喜歡的人?公司的人嗎?我認識嗎?」該不會是我吧?Sonic眼睛一亮。
  
   「對啊!」她臉紅了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是公司的人,……滿熟的。」
  
   滿熟的?Sonic的心都飛了起來。「沒問題,我一定幫你做得很棒,我想這個人一定會感動的。」
  
   「真的嗎?」鍾緹高興得叫了起來。「但是這樣會不會耽誤你的工作?」
  
   「不打緊,我可以利用下班時間做。」Sonic慨然允諾。
  
   「謝謝你,你真是好人。」鍾緹露出超甜美的笑容。
  
   Sonic被迷得昏了,可看不到她眼底那得逞的笑。
  
   但是有人看到了,那人正站在門外,一臉鐵青地瞪著她。
  
   鍾緹一轉頭就看到了他——雷御。
  
   「跟我來。」他臉色很不好看,拉住她就往外扯。
  
   他一路把她拖到總裁室才放開她。
  
   「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去招惹我的員工?!」他滿是陰霾的眼眸攫住了她。
  
   鍾緹愣了一愣,然後她笑了。那笑既俏皮又可愛。
  
   她順手環住他的腰。「你吃醋了哦?好可愛!」說著在他下巴印下一個吻。
  
   雷御整個人都愣住了。他的脾氣在這個吻下消失無蹤。
  
   他想把她擁進懷裡,狠狠地吻一回。要她發誓再也不去招惹任何男人。但這樣的渴望嚇壞了他。
  
   難道你忘了教訓了嗎?他自問著。
  
   月 月 月
  
   在雷御好不容易壓抑下自己浮動的心時,偏偏又讓他接到了鍾緹寄的Flash檔案。
  
   動畫一開始有個娃娃,畫得的確滿像鍾緹的。配合著柔美的音樂,娃娃述說著愛語,簡直就像動畫版情書一樣。
  
   動畫的最後,配著她清亮的聲音,出現一行字——
  
   雖然我不夠完美,但這就是我。愛你的我。
  
   愛你的鍾緹
  
   雷御的心充滿了呼之欲出的感情,他的眼前浮現她那張可愛的臉。他的記憶被勾動,他記起了愛上她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他感覺自己深深封理的情感已經被揭開了封印。
  
   不過雷御當然不會就此軟化,就算軟化了,也不會願意讓鍾緹發現。
  
   很快的,他習慣的自製就出現。他下午照常開了主管會議,一直開到了七、八點,並留下同事叫了外燴一起吃過晚飯。等他搭乘電梯離開辦公室時,已經九點多了。
  
   地下停車場的燈光幽微,將雷御的身影淡淡的投射在地。面對著偌大的停車場,他突然有種從繁華歸於平淡的感覺。孤獨的感覺一湧而上。
  
   雷御搖搖頭,想著自己是不是老了。尤其最近,那種莫名的孤獨感總在人群間湧現,顯得有些滄惻。
  
   站在自己車門前微愣了一下,他才將鑰匙插進車門裡。
  
   車門一開,一個清脆的嗓音跟著響起。「你好慢哦!」
  
   雷御詫異地揚首,另一側的車門前站著的正是一臉疲累的鍾緹。
  
   「你一直站在這裡等我?」莫名的不捨竟這樣自然湧上。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出身富裕的她幾時這般勞碌過?不過當年陪在一無所有的他身邊,她也是無怨無悔的為他做了許多事。一抹久違的柔情感受湧上心頭,讓他幾乎要將她擁入懷裡,讓她纖弱的身子靠在他懷裡休息。
  
   鍾緹嘟著嘴瞄了他一眼,算是承認了。然後在他來不及掩飾臉上的軟弱前,她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其實她哪有等多久,她一直坐在偶泱的辦公室玩Game,直到得到通知說他要離開時,才早一步下到停車場等他。
  
   當然,她不會讓他知道這一點的。
  
   雷御原本正在為自己不小心流露出來的關心生氣,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叱責自己。驀然側首,竟見她眼中赤裸裸的感情混合著感傷湧現。
  
   他撇過頭去,將車子開出停車場。
  
   「清粥小菜?」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還沒吃啊?」鍾緹訝異地看著他。
  
   「吃過了。」他沒好氣的回答。
  
   鍾緹這才回過神來。原來他是擔心她,莫名的心酸竟就這麼突襲心頭,一路竄上鼻頭。
  
   多少年了?不曾享受過他那老母雞似的關心?此刻他輕輕的一個表示,卻讓她有了落淚的衝動。
  
   她很快的把眼淚吞回去,成功的沒讓淚珠滾出眼眶。
  
   「我要吃地瓜稀飯、鹵白菜、肉鬆……」鍾緹一口氣念了一堆,難掩因哽咽變得濁重的聲音。
  
   雷御不敢看她,他怕自己會將她緊緊地抱住,不管她是不是會再次離開,只要緊緊的抱住她。甚至,不管她背叛他的理由是什麼。
  
   他害怕這樣的自己,被感情搞得沒有理性的自己。
  
   於是到最後他只是淡淡地說:「這樣吃要搞壞肚子了。」
  
   月 月 月
  
   果不其然,鍾緹根本吃不下這許多東西。他們點了四、五樣菜,鍾緹幾乎都只吃一點點,然後便把剩下的都賴給了雷御。
  
   「食量跟隻鳥一樣。」雷御一邊說,一邊還是幫她把剩菜吃完。
  
   吃過了消夜,雷御原本要將她送回家,無奈在這個不肯合作的女人面前,他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們去山上看夜景。」她腦中隨便抓了一個建議,就脫口而出。
  
   她捨不得離開他。
  
   「天氣這麼冷,去山上?」雷御一臉「你瘋了」的表情。
  
   「有什麼關係?開車又不冷!」鍾緹硬是要拗到。
  
   沒轍的雷御只好真的把車開上山。不到一個小時,車子停在山上—一個直接可以看到夜景的地方。由於不是假日,這個地方又隱密,加上天氣有些冷,所以這裡只有他們一台車。
  
   「穿上。」他將被在椅背的西裝外套丟在她的膝蓋上。
  
   「我不要下車哦!」鍾緹馬上聲明。
  
   「你……」他為之氣結。「是誰說要上山看夜景的。」
  
   鍾緹心虛地看他一眼。
  
   「那麼冷,坐在這裡也可以看啊!」她辯解著。
  
   雷御睨她一眼,沒再說話。
  
   兩人就這樣沈默的並肩坐著,看著車子擋風玻璃外兀自閃爍著的夜景。
  
   「爹地把公司結束掉,我們搬了家。三年前一場車禍,爹地和媽咪都走了,只有我活下來。」鍾緹的聲音從幽暗中低聲傳來。
  
   「為什麼?」他刻意對她提起的往事漠不關心,慢慢地吐出這問句。「為什麼回來?」
  
   鍾緹忍不住轉頭看他,他剛硬的臉龐,宛如刀鑿的岩石般冷峻而陌生。然而,她卻不曾停止用那種眷戀的眼神看他。
  
   「因為那是我長久以來的心願。」她直視著他的雙眼。
  
   「更因為我一直深深地愛著你。」
  
   「Shit!」他一聲粗魯的詛咒,寬大的手箝住她小巧的下巴,將她的臉擡高。
  
   他以陰狠的眼神檢視著她眼底謊言的痕跡,眼中滿是憤恨。
  
   鍾緹回視著他的眼裡是充滿著眷戀與愛的。五年了,多麼漫長的努力與等待,她終於回到了他的身邊。
  
   她伸手撫摸他臉上憤怒與憎恨交錯的線條,細緻的手緩緩的撫過每根緊繃的肌肉,她的唇,顫抖著吻上他的嘴角。
  
   「該死的!」他低咒一聲,狠狠地攫住她的唇,以一種吞滅的侵蝕姿態橫掃而過。
  
   五年前的愛,五年前的恨,一一將兩人捲入這個無可避免的漩渦中。
  
   鍾緹在他深吻過後,輕輕喘了口氣,伸手勾住他脖子,整個人坐到了他腿上。
  
   雷御看了她一眼,隨即將她擁入懷中,圈住她細緻的腰身,他的唇再次肆虐地與她相接。
  
   鍾緹不顧一切的回吻,讓雷御全身的能量完全放肆而出。五年來不願想的、不願恨的,此刻都化作激情,吞滅彼此。
  
   他不想這樣的,然而那種對愛的激烈情感一旦被掀開來,要將它封回去就很困難了。尤其她不斷出現在他眼前,讓他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那種對感情的無力捉摸化作激情的手段,他內心的能量必須要有個出口。
  
   他的唇火熱,微微長出的鬍渣掃過她細緻的肌膚,留下一道熾熱且微微帶著刺痛感的痕跡。他不再克制的結果就是迅速的燃燒彼此。他的手從她的毛衣下擺竄人,粗糙的手撫過她細緻玉嫩的肌膚,引起她一陣哆嗦。
  
   「冷嗎?」他問此話的同時……
  
   她如絲的肌膚包裹著他,一陣又一陣不可自抑的收縮讓她得到高潮,且將他的慾望推往高處。
  
   不消多時,一道熱流宛若一開難收的熱情,傾瀉在地體內……
是不是激情過後,所有的情感都會經過沈澱,而有了新的思考?原本已經被鍾緹無所不在的「巧遇」給激得失卻了理智,但是那天從山上回來後,雷御即整個人安靜了下來。
  
   鍾緹的感覺是,就像你幾乎要碰到了那個目標,卻發現前面有一道既堅硬又頑固的透明玻璃。
  
   「雷老大是真的被逼急了吧?」偶泱喝著咖啡,若有所感的說。
  
   鍾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除了平靜還有點僵硬。
  
   「我真沒料到,我以為就要成功了……」她低喃著。「我可以感覺到,我重新激起了他對感情的反應,沒想到他竟然逃走了。」
  
   「是啊!」偶泱搖了搖頭。「認識他這麼久,沒看過他這樣。他去大陸出差,我竟然都不知道。我想若我們有非洲客戶,他也會飛去。」
  
   「為了躲我,連這個案子都不顧,看來他是決心不肯見我了。」
  
   「難過嗎?」
  
   「不。」鍾緹搖搖頭。「是我欠他的。五年前我選擇離開他,但我沒想到這對他傷害竟然這麼大,這些真的是我當初沒考慮到的。」
  
   「也不能怪你,當時你還那麼年輕,面對這樣的事情,還能處理得多麼圓融呢?!不過你們還是幸運的,有機會再來一次,很多人根本沒有這個機會。」偶泱說。
  
   「所以啦!」鍾緹站起來拍拍褲子。「我要回去工作了,順便擬定下個階段的作戰計劃。」說著她的精神又來了。
  
   「好吧,祝你好運。」偶泱真心地說。
  
   「那我要把電腦搬下去資源整合部,借一下你老公吧!」
  
   「搬下去?為什麼?」
  
   偶泱有點訝異,鍾緹在這個工作團隊裡面負責的工作雖不多,但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員;這些年她就算在醫院裡,也非常認真地學,希望離開醫院後,可以到雷御的公司來幫他。現在她為何又要放過這個可以與雷御朝夕相處的機會呢?
  
   「我的工作幾乎已經做完了,如果有問題,你可以從ICQ叫我上來啊!再說雷御都不在,我守在這裡做什麼?」鍾緹解釋著。
  
   「也有道理啦!Tony已經在跟我要人了,看來你們部門也需要你。」偶泱同意她的決定。
  
   「那我去找老哥搬電腦了,他一定又要抱怨了。」鍾緹說。
  
   「他敢!」偶泱露出張牙舞爪的表情。
  
   鍾緹哈哈大笑了起來。
  
   月 月 月
  
   「唉唷,總裁的舊情人回來啦!」
  
   鍾緹一搬回資源整合部,幫她搬電腦的何志堅人一走。視鍾緹為眼中釘的Sophia馬上就走了過來。
  
   「枉費你是流言收發中心,我這個舊情人已經升格為現任的了。」鍾緹一看到Sophia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就反感。
  
   果然她的臉色變了一變,但是馬上笑裡藏刀地說:「是嗎?恐怕你有妄想症。如果是現任情人,怎麼上去不到一個禮拜就被踢回來了呢?我還聽說老闆不勝其煩,乾脆親自到大陸去接洽生意了。」
  
   鍾緹不理會她,逕自把桌面收拾—下,打開電腦,就要開始工作。
  
   「喂,我是來派工作給你的。」Sophia悻悻然地走過來說:「下禮拜公司與原吳科技有場策略聯盟的記者會,這些名單你把它做成名牌。」
  
   鍾緹瞄了桌上足足有十頁厚的名單,上面寫滿許多名字。要做這麼多的名牌?這不是擺明了要坑她?!
  
   「美編不是我的專長,請先找美編設計好,我可以把名牌夾先準備好。再說這工作應該是你的吧?我這個小組是管人事的,什麼時候也要做總務方面的工作?」鍾緹一一的提出問題。
  
   Sophia神色一變,也知道鍾緹不是那種會任她欺侮到底的角色。
  
   「Tony已經說過,這個記者會很重要,要所有資源整合部的同仁都支援。大家都已經做了很多工作,只有你跑去樓上偷懶,這工作不給你給誰?」Sophia倒是振振有詞。
  
   鍾緹懶得跟她爭辯。「好啦,什麼時候要?」
  
   「明天。」她得意地看著鍾緹。
  
   「後天給。」
  
   「你——」Sophia忍了一忍,她聽說這女人「後台」真的很硬,所以還是算了。「好。還有下禮拜的記者會你也要到,去幫忙發名牌。記得要穿裙子。」
  
   「幹麼穿裙子?」
  
   「這是規定,也是為了統一、好看。否則,人家看我們公司員工穿得花花綠綠,能看嗎?」
  
   「誰說這樣就能統一?」鍾緹硬是不肯這樣服從。
  
   Sophia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當眾被質疑,她在這個部門算是比較資深的,加上她很會耍陰的,所以敢跟她頂嘴的人不多。
  
   「總之,你照做就對了。」她丟下這麼一句就走了。
  
   鍾緹聳了聳肩。「你可以說,我卻不一定要做。」
  
   看來下一場唇槍舌劍又開始醞釀了。
  
   月 月 月
  
   日子又過了——個禮拜,雷御已經從大陸回來三天了,但是鍾緹卻如何都遇不到他。她知道雷御是採取避而不見的策略。
  
   當然她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不過眼前的難題得先應付才行。
  
   「你穿長褲?」SoPhia用高八度的聲音鬼叫著,她那留著長指甲的手指直指著滿不在乎、坐在一旁的鍾緹。
  
   每個忙碌的人都停了下來。今天是馳盛科技與原吳科技策略聯盟的記者會,資源整合部每個人都非常忙碌,因為這個記者會的規模相當大,所以要處理的大小雞毛蒜皮事也一山高。
  
   鍾緹一臉她大驚小怪的樣子,她站了起來,還在同事面前轉了一圈,走了幾步。「怎樣?喜歡我的長褲啊?」
  
   Sophia已經一臉抓狂樣,她的表情好像活生生被塞了一顆芭樂一樣。
  
   「不是跟你說要穿裙子嗎?要及膝的裙子!」她尖著嗓子鬼叫。
  
   「幹麼一定要穿裙子?」鍾緹一臉不以為然。
  
   「就跟你說為了統一啊!你要不是故意挑釁,就是根本有雙見不得人的腿,讓我猜猜……」Sophia惡毒的眼光一閃。「大約是長得像蘿蔔,不然就是跟鳥腳一樣,所以見不得人。」
  
   每個旁觀的人都倒抽口氣,完了!又要吵架了!
  
   鍾緹的臉色微微蒼白了一下,她的腿是不能見人,但不是Sophia所說的原因。
  
   鍾緹不認輸的又挺起肩膀。「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看是你太胖,所以才要靠裙子來掩飾吧?這樣你活像孕婦的小腹和大屁股才蓋得住吧?你早說嘛!就算只有你穿裙子,我們也不會想到的,何必為此規定大家都穿裙子呢?」
  
   活像孕婦的小腹?大屁股?眾人把目光移到Sophia身上,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這可把Sophia給氣死了。
  
   「你、你——」Sophia何時曾受過這種氣,她顫抖的食指一直指著她,一直說不出話來。「你如果不能過團體生活、遵守公司規定,還是早早離開公司,免得貽害公司。」
  
   「貽害公司?我看是你吧!」鍾緹馬上反擊。「規定女人穿裙子,這不是把女人物化了嗎?女人若要穿裙子,那是為了自己的美麗、為了取悅自己,可不是拿來取悅別人的!難怪人家說,女人取得兩性平等的阻礙就是女人,原來說的就是這樣啊!」
  
   旁聽的眾人又忍不住點了點頭,SoPhia整個臉都脹紅,簡直快腦充血了。
  
   鍾緹可不理會她,優雅地走回座位後,繼續做她的事。
  
   眾人見沒好戲看,就各自歸位了。
  
   月 閂 月
  
   鍾緹才坐下來,悄悄歎口氣,眼角卻瞄到門口消失的身影裡,赫然有雷御的存在。
  
   他聽見了?看見了?奇怪,照他過去的做法,一定會把她拉出去罵一頓的,這回竟然就這樣走了?看來他逃避她的決心可真強啊!
  
   「雷御!」
  
   鍾緹堵住他,雷御則是一臉漠然的看著她。
  
   「你為什麼一直躲著我?」她的臉上有明顯的委屈。
  
   過去她只要露出這種表情,雷御總會感到非常心疼。
  
   現在他也心疼,但他曾受過的傷不容許他去安慰她。
  
   他已經躲了她一個禮拜。每次想起了她,心底湧上的溫柔情愛總會讓他痛苦不堪。自從那天在山上與她纏綿後,他就分裂成兩個人,每天難以成眠。
  
   一個他想要緊緊將她留在身邊,再也不讓她離開。一個他卻忘不了她曾經帶來的痛苦,想要把她從他生命裡拔除。
  
   「你想太多了。」他淡淡地說。
  
   「你為什麼這樣?這樣我會難過的。」她控訴地說。
  
   「難過?」他望著她的眼神有著冰冷的鋒芒。「你當初若曾考慮到我會不會難過,就不會這樣做。現在你回來了,就冀望我像過去一般的愛你?鍾緹,我已經三十幾歲了,愛情對我來說不是那麼必要的。」
  
   「難道,難道你就一輩子不談戀愛、不結婚嗎?」鍾緹急了。
  
   「戀愛與結婚是兩回事,事實上就算不談戀愛,必要時我也可以結婚。」他看著她的眼神有些陌生。
  
   「你要結婚?那我嫁給你。」她踩了跺腳。
  
   雷御歎了口氣。「你不懂嗎?我們是難以回到過去了。」
  
   是嗎?那為何你老想起甜美的回憶?另一個聲音在他心底問著。
  
   「誰要回到過去?!」鍾緹急著說。「我要的是你的現在與未來。」
  
   「我以為這幾年你應該多少長大了才對。」他靜靜歎了口氣,忽略掉心裡的另一個聲音。
  
   鍾緹不喜歡他這樣,如果他跟她吵架她一點也不擔心,但是這樣看似平靜的樣子卻讓她害怕。
  
   「我是長大了,所以我更知道我不能放棄你。我知道你還很介意當年的事,我可以跟你說明一切,我們現在就找個地方說去。」她說著就要去拉他。
  
   雷御卻不為所動。「鍾緹,你放棄吧!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
  
   事隔這麼多年,已經沒有回頭的必要了,不是嗎?再說他忘得掉那種痛嗎?說不定她下次又毫無預警的離開他,何必徒增折磨呢?「雷御廠她生氣地喊。「你這個懦夫!當你抱著我的時候難道沒有任何感覺嗎?當你吻我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感情嗎?那麼那天又算什麼?」
  
   雷御被她這一激,眼裡又冒起了怒氣。
  
   「你把它拿來當成籌碼嗎?」他危險地壓低聲音問。想起她這些日子用盡心機出現在他面前,擾亂他平靜的生活,他就有一股怨氣。
  
   「我哪有?是你不把它當一回事的!是誰隔天起就躲著不見人,然後又逃到大陸去的?」
  
   「我逃到大陸去?」他生氣地瞇起眼。「難道我要為那天的激情付出什麼代價?鍾緹,省省吧!你已經長大了,我們都是成年男女,你情我願,我可不曾強迫過你。」他諷刺地說。
  
   鍾緹退了一步。「你……你變了。」她哀傷地說。
  
   「誰不會變?」他直視著她。「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清楚才對。」
  
   他說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
  
   鍾緹的眼中充滿了痛苦。「難道我傷你傷得這麼深嗎?」
  
   月 月 月
  
   雷御這陣子簡直忙昏了。除了手上有幾個案子由他親自主持,就連集團整體的管理與方向也要他來主導,加上他想藉著工作來麻痺自己過多的胡思亂想,所以許多事都親力親為。
  
   連續加了幾個晚上的班,連星期六晚上都耗在公司熬夜加班。所以,星期日一早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後,他開車回家大睡一場。
  
   「啾……啾……啾……」
  
   一種綿長的、不間斷的聲音穿透過他的意識,硬是將雷御從酣眠中扯到現實來。
  
   「天哪!」他哀嚎一聲,從床上坐起來。
  
   看了看牆上的鐘,已經五點了,天色都暗了下來。
  
   此刻,外面的鈴聲仍然不肯停歇地狂響著,其不間斷的能耐讓他懷疑門鈴也發瘋了。
  
   「誰啊?」隨意套上一條睡褲,雷御睡眼惺忪地拉開門。
  
   「嗨!」
  
   門外的鍾緹笑容可掬地跟他揮揮手。
  
   雷御閉了閉眼,懷疑是自己的幻覺。「你找我?」
  
   「對啊,來附近散步,嗯……順便來看看你。」鍾緹看起來有點扭捏。
  
   雷御搔了援淩亂的頭髮,那亂髮加上光裸的厚實胸膛,讓他看來性感極了。
  
   「順便看我?帶著一山的行李?」他隨手指了指她身後堆得猶如一座小山的箱子。
  
   鍾緹乾笑兩聲。
  
   她等於把家當都搬來了,除了好幾箱的物品外,還有幾個矮櫃,現在則從他門口堆到電梯口。
  
   雷御開始覺得頭痛了。「你怎麼搬來的?這麼多東西?」
  
   「搬家公司啊!他們效率真高,你不知道,他們一次可以搬四個箱子,我本來想讓你看的,可是我一直按門鈴你都沒反應……」
  
   雷御伸手打斷了她的話。「你是什麼意思?」
  
   「嘿嘿!」她乾笑兩聲。「我房子租約到期了,所以來投靠你。」
  
   她的模樣極盡無辜之能事,就像個需要人呵護的孩子一樣,有點要賴的模樣。
  
   雷御按了按太陽穴,覺得自己需要吃一顆普拿疼。
  
   「普拿疼不好,雖然不傷胃,但是傷肝。」
  
   直到她說了這句話,他才意識到他把內心的想法說出口了。
  
   「我不需要站在門口跟你討論普拿疼,反正我是不會讓你住在這裡的。」他斷然拒絕。
  
   鍾緹那雙秀氣的眉毛攏了起來,小臉蛋皴成—團。「不行啊,我沒地方去耶!」
  
   「全天下有那麼多房子可以租,你可以去找。」
  
   「來不及啊!我根本忘了租約到期了,所以都沒找房子,直到房東要我搬家,我只好把家當送上搬家公司的車,繞著繞著就……就到你家了。」她愈說愈小聲、愈說愈心虛。
  
   「我看你根本是故意的。」他瞪著她瞧。「你可以去投靠你哥,何志堅一定願意收留你。」
  
   「那你就錯了,我哥是有異性沒人性的人,我若搬去,他會恨死我。他已經覺得我佔去偶泱太多時間了。」鍾緹趕緊說。
  
   「就算那樣,也不關我的事。」他冷冷地說,拒絕的味道非常濃厚。
  
   「你不要這麼小器嘛!我住這裡你也沒什麼損失啊,你總有多的房間吧!我還可以幫你打掃家裡、煮飯給你吃。」
  
   她可不會這樣就放棄。他想逃,她就要想辦法牢牢纏住他,直到他哪天累了,就會願意接納她了。
  
   煮飯?他想到她做的三明治就忍不住頭皮發麻!還煮飯呢?!能吃嗎?
  
   「不行。」他還是斷然拒絕。
  
   雷御正要關上門時,鍾緹一個箭步抵住門,將腳板卡在微開的門縫中,一副「你有種就把我腳夾斷」的樣子。
  
   雷御歎了口氣,雙手環胸。「你到底想怎樣?」
  
   「住你家。」她馬上回答。
  
   「不可能。」
  
   「拜託你啦,我也沒錢去租房子了,我很可憐耶!」她哀怨地看著他。
  
   雷御頓了一頓。「你等一下。」說完就往裡面走去,還不忘順手把門關上,害鍾緹想硬闖都沒機會。
  
   不到一分鐘,雷御回來了。
  
   「給你,不要再來了。」他塞了一疊鈔票給她。
  
   鍾緹瞪著手上的鈔票。「喂,我——」
  
   回答她的,是被他闔上的門板。
  
   「我又不是乞丐,幹麼這樣?!」她嘟嘟囔囔地念了——堆。
  
   日 月 月
  
   雷御為了不讓自己心軟,先把電鈴的電源拆掉,讓電鈴再也無法擾他清夢。他打算吞了顆普拿疼後就回去睡覺,但當他拿起普拿疼要吃時,耳邊卻響起她清脆的聲音——
  
   「普拿疼不好,雖然不傷胃,但是傷肝。」
  
   歎了一口氣,他把藥丟回去,胡亂喝了口水,就回去睡回籠覺了。
  
   心裡有掛慮,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想去看看她走了沒,又怕自己心軟,所以只好一直在床上躺著。
  
   不知躺了多久,他才再次入睡。
  
   月 月 月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全黑了。
  
   他撚亮床頭的燈,看了看表,已經半夜十二點了。起床沖了個澡,準備弄點吃的墊肚子,然後再開始工作。
  
   在腰上圍著一條浴巾,他信步走到客廳。
  
   腳步頓了頓,還是走到門邊。他停下了貼著門板,外面一片安靜。
  
   這麼久了,應該走了吧?他把門拉開,看到的景象可跟他想像的不一樣。
  
   那些箱子仍然堆在他門口,還好這層樓只有他住,否則一定被鄰居罵死。
  
   「行李還在,但人呢?」他懷疑地念著。
  
   外面的燈光昏黃,並不是非常亮,所以他找了兩圈,才在兩個箱子中間找到她。
  
   鍾緹窩在兩個箱子中間,背靠著牆,縮著身子,就這樣睡著了。
  
   他的心一軟,後悔的感覺霎時湧了上來。
  
   他該知道她不會走的。
  
   他歎了口氣,起身將她抱了起來。「鍾緹。」
  
   她蠕動一下身子,微張開眼看了他一下,對著他綻出一抹傻笑,然後就窩回去他懷中,尋找一個舒服的角度繼續睡覺。那可愛的笑容幾乎奪走了他的呼吸。
  
   多久不曾見到她這種獨特的笑容,毫無防備的、單純的,甚至帶著憨味的笑容,極度的信任與孩子似的單純,同時存在這小女人身上。
  
   「唉,敗給你了!」
  
   他歎口氣把她抱進去,然後開始猶疑了。
  
   客房根本沒有清理,床上堆滿了他平日處理的文件,可是——難不成讓她睡他房裡?他不僅不信任她,更不信任自己!
  
   站在那裡猶豫了幾分鐘,單純的她仍舊在他懷中睡得香甜。他搖搖頭暗怪自己想得太多,反正他睡飽了,現在要去工作,根本不會跟她睡在一起。有什麼好顧忌的?而且他打算明天一早就把她丟出去,才不肯讓她住下來呢!
  
   月 月 月
  
   說是這樣說,但是等他把鍾緹安頓好之後,還是去把外面的大小箱子都搬了進來。他把鍾緹的東西往客房堆,搬完那十幾箱東西後,他又流了一身汗了。於是他不得不再次去洗了個澡。
  
   洗了操出來,他看見床上的鍾緹已睡到床的另外一頭,也就是他平常睡的位子。
  
   「這妮子,睡相還是這麼差。」
  
   他搖搖頭,幫她把棉被蓋好,坐在床邊看著她沈睡的容顏。
  
   她瘦了一點,下巴比以前更尖了。忍不住伸手輕撫過她白皙的臉頰,那美好的觸感讓他一下捨不得移開手。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願意放任自己,用這種溫柔的眼神看她。
  
   「小緹啊小緹,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推走你,我捨不得;接受你,我心底的恨過不去,如果你不曾離開我,那該有多好呢?」
  
   對雷御來說,鍾緹的出現簡直是幫他出了一個難題。
  
   他知道他對她還有感情,但是卻無法把過去的背叛與痛苦放水流去。可是要他推開她,讓她走出他的生命,他卻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無法完全無動於衷的。
  
   他與她究竟算是有緣,還是無緣呢?兩年前他本來要結婚了,對他來說,娶一個適合但不愛的女人是一件理智的事。
  
   侯麗雯是那個合適的女人。她溫馴、有教養,更甚者,借由這樣的婚姻結合,她父親的公司與馳盛集團可以有進一步的合作關係。
  
   可是新娘在結婚當天跑了。
  
   奇怪的是,他—點也不痛苦,當時他以為自己對於感情已經麻痺了:可是,當鍾緹出現在他面前,他內心激起的狂烈情緒告訴他,他的心還沒有死透。
早上七點鐘,雷御伸伸懶腰,關掉書房裡的電腦。
  
   工作了幾個小時,雖然有點倦,但他沒時間再小睡一下了。今天一早有個重要的會議,因為集團內每家公司的總經理都會到公司開會,所以,他一定要在九點前進辦公室。
  
   「鍾緹,起床了。」
  
   他走進房裡,看見鍾緹還熟睡著,露出來的臉蛋有兩抹嫣紅,看來挺可愛的。
  
   不過他沒有太多時間欣賞了。
  
   「起床了。」他伸手搖了搖她。
  
   鍾緹呻吟一聲,還是沒有醒過來。
  
   他開始發現她臉上的紅暈有點不自然,伸手摸了一下,一股溫熱竄上他的手心。
  
   「糟糕,發燒了!」他急忙搖了搖她。「小緹,你是不是不舒服?」
  
   鍾緹終於醒了,她張開眼,第一個動作是皺眉。「嗚……頭好痛哦……你趁我睡覺偷打我嗎?」
  
   雷御失笑地看著她。偷打她?虧她想得出來!
  
   「你感冒了,現在在發燒。—定是昨天睡在門外,吹了風,感冒了。」他問依然一臉迷糊的她說明著。
  
   「看,都是你害的。」她控訴地看著他。
  
   雷御無奈地看著她,現在實在沒必要跟一個病人爭辯。
  
   「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他說。
  
   「好啊,你抱我。」她說著就伸出雙手,準備迎接他的懷抱。
  
   雷御猶豫了一下。「我看還是找醫生來好了。」說完就走出去打電話了。
  
   鍾緹對著消失在門口的身影,無聲地說了一句:「膽小鬼!」
  
   月 月 月
  
   結果雷御根本沒有出席那個會議。
  
   早上臨時通知秘書的結果,就是引起一陣喧然。因為大家都知道,雷總裁最討厭別人開會遲到,自己更是從未遲到過。別說他不曾缺席過重要會議,就連請假也是很少發生的狀況。
  
   可是今天兩種情況卻都發生了,難怪大家很好奇。
  
   不過雷大總裁現在的處境可不太好。
  
   「注意不要再讓她吹風了,如果出了汗,要趕快幫她換衣服。否則風一吹,又要發燒了。」醫生臨走前還如此叮囑著。
  
   可是瞪視著睡翻了天的鍾緹,他卻只能無奈地看著她。
  
   她出了一身汗,燒也退了。但是卻沈沈睡著,無法起來換衣服。
  
   「小緹,小緹!」他叫了兩聲,最後只好放棄了。
  
   找了一套自己的運動服,他深吸了口氣,緩緩幫她褪下衣服。「天哪!」
  
   他倒抽口氣,盯著盤據在她腿上蜿蜒的疤痕,他終於知道那天她為何不肯穿裙子。
  
   這就是鍾緹,那樣的不服輸。其實只要好好解釋,別人應該能理解,但是她就是不願在人前示弱。她真是個倔強又驕傲的小東西,總是用滿身的刺來武裝自己的脆弱。
  
   憐惜的手撫過疤痕的每一寸,他看到她上腹部也有另外一道疤。
  
   「這也是車禍造成的嗎?」
  
   她曾提過三年前曾發生一場重大車禍,她的父母雙雙罹難,想必這就是當時留下來的。那情況想必非常嚴重!
  
   一股憐惜與心酸衝擊著他。嬌生慣養的她,如何熬過這一切啊?!
  
   月 月 月
  
   鍾緹的恢復力也確實不錯。
  
   隔天,雖然她的身體還有點虛弱,但是燒退了。雷御仍然二話不說地替她請了假,勒令她在家休息。
  
   早上雷御要上班的時候,鍾緹還窩在棉被裡睡得舒舒服服的,他也就沒吵她。此時的他,早就忘了要把她丟出去的誓言了。
  
   沖了個澡,正要出去替兩人買早餐的雷御,一看到餐桌上的東西就愣住了。
  
   三明治?他開始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拿起桌上兩個排放整齊的三明治,他順手拿起紙條讀著:
  
   阿御:
  
   不要皺眉。
  
   這是給你做的愛心三明治,是我的愛哦!
  
   一定要吃光光哦!
  
   小緹
  
   雷御摸摸自己眉頭,還真給她猜對了,他確實大皺其眉。
  
   吃下它?這個愛心三明治可真的需要有愛心才吃得下,她做的三明治多麼令人「印象深刻」啊!
  
   此時他完全確定,那天他在自己辦公桌上吃到的三明治,真的是她做的。可惡的何志堅!一定是他幹的!
  
   正在猶豫要不要偷偷丟掉,身後就出現了一個聲音。
  
   「要記得吃三明治哦!不夠的話我可以多做幾個。」
  
   雷御猛地轉過頭來,手上還拿著三明治。
  
   「你怎麼起來了?」他問著倚靠在門邊的鍾緹。
  
   鍾緹笑了笑,臉上還有著惺忪的睡意。「我送你出門啊!」
  
   「你什麼時候做的三明治?」他的眉頭又不覺的皺了起來。
  
   「早上啊,我睡太多睡不著,就起來幫你做早餐。」地露出一抹可愛的笑容,宛若晨間的霧氣,有點縹緲。
  
   「病人還不好好休息,想多請幾天假啊?!」他沒好氣地叱著。
  
   鍾緹只是不以為意地笑笑。「這個三明治不難吃,你不用擔心。上次那個是為了讓你回味,所以故意做出跟過去一樣的口味。現在我已經很會做三明治了哦!而且我還會煮很多菜,下次煮給你吃。」
  
   回味?回那種味?饒了他吧!
  
   「看你那種表情,我以前做的三明治真那麼難吃嗎?那你怎麼都吃光光?」鍾緹笑嘻嘻地問。
  
   嗯,沒錯,雷御過去確實頗為歹命。當年他的事業還在草創期時,沒有太多時間照顧鍾緹。於是鍾緹就自願要「照顧」他。結果,大小姐出身的她連燒開水都不會,自己辛苦半天的結果,做出來的東西往往頗為嚇人。
  
   三明治就是其中一項。同樣是三明治,材料那麼簡單,能做得那麼難吃,還真是需要「天分」哪!
  
   「好啦!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答案。」鍾緹忍俊不禁。「你還是快出門,不然要遲到了。」
  
   雷御見她再三保證,只好把三明治帶著。反正若真的不好吃,他就強迫何志堅把它吃掉。
  
   月 月 月
  
   「鍾緹的感冒好了沒?」
  
   偶泱走在雷御的身邊,手上提著手提電腦,陪著雷御站在關盛科技大樓門口等司機把車開過來。
  
   雷御通常自己開車上下班,但是若需要外出談生意,他又帶著助理或秘書時,就會讓司機開公司的車送他們去。
  
   這幾天因為要分心照顧生病的鍾緹,雷御的工作也是堆得滿山高。今天一早已經開過一個會,現在又要外出去赴一個生意約。
  
   「好多了,可是臉色不大好,我叫她不要來上班。」雷御粗魯地回答,剛硬的臉直視馬路對面、偶泱正在好笑他故作不在乎的模樣,卻看到馬路對面,雷御目光凝視的焦點正是該在家裡養病的鍾緹。
  
   「哦?有人等不及來上班嘍!」她在一旁說風涼話。
  
   而馬路對面的鍾緹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看她,她只注意著眼前的難題。
  
   一台汽車呼地一聲過去,又兩台摩托車咻地一聲過去。
  
   鍾緹眼睛開始花了,頭皮也一直發麻。她站在馬路邊顫抖著。
  
   好可怕啊!每輛車看來都張牙舞爪,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似地。她根本不敢過馬路,偏偏左右都沒有其他要過馬路的行人,讓她無法魚目混珠地跟著過去。
  
   她站在那個路口大約有五分鐘,然後就在她想硬著頭皮闖過去時,身後走來了一個背著書包的小學生。
  
   「小妹妹,你要過馬路嗎?阿姨牽你過馬路。」她露出僵硬但友善的笑容,對著小朋友大獻慇勤。
  
   那學生倒也不怕生,就讓她牽著過馬路。
  
   千辛萬苦地過了馬路,鍾緹偷偷籲了口氣。
  
   「小姐,謝謝你!你真熱心,現在社會有愛心的人已經不多了。」
  
   一個女人的聲音意外地從鍾緹身後傳來。
  
   「你是?」
  
   鍾緹終於過了馬路,人也就不再顫抖了。她偷偷又往馬路邊挪了兩步,讓自己離馬路遠一點。
  
   「媽!」剛剛的小學生喚了一聲。
  
   「看你,叫你早點起床就硬要賴床,以後不可以這樣嘍!」女人並不嚴厲地指責著。
  
   「好嘛!」小朋友乖乖地應了聲。
  
   「還不跟阿姨說謝謝!」
  
   小朋友乖巧地轉向鍾緹。「阿姨,謝謝你!」
  
   鍾緹愣了愣,終於知道自己幹了件傻事。人家媽媽根本在後面,她只看到小朋友,就牽人家過馬路。
  
   領悟了這一點,鍾緹頓時困窘地脹紅了臉。
  
   月 月 月
  
   而馬路另一邊的偶泱,已經笑彎了腰。
  
   「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你看到鍾緹那個表情沒有?很想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的樣子!」
  
   雷御一副看怪物的樣子看著偶泱,不知道她為何笑得如此誇張。
  
   「你不知我在笑什麼?」偶泱用力地從大笑中喘過氣來。
  
   「看起來好像是鍾緹在牽小孩過馬路,其實是鍾緹自己不敢過馬路,所以抓到小朋友就拿來當救星。沒想到人家媽媽根本在後面,她看都沒看到。」
  
   「她不敢過馬路?」雷御問著,眉頭已經皺起來了。
  
   「對啊!」偶泱終於笑完了。「她自從發生過那場大車禍後,就很害怕過馬路。總覺得路上的車看來都很可怕。所以她都會站在馬路邊等,等到有其他人要過馬路,再混在人群中過去,這樣她比較不會怕。」
  
   車禍?雷御想到盤據在她身上那可怕的疤痕,一種不期然的痛苦衝擊著他的胸口,讓他直喘不過氣來。
  
   她是怎麼熬過這一切的?在這場可怕的車禍中,她失去了父母,還差點丟了命,想必是很大的考驗吧!他真希望當時能在她身邊。
  
   只是,這也讓他想起她的背叛。當時她若沒有離開他,那麼一切應該都會不同吧!
  
   一種混合著不捨與苦澀的複雜感覺襲上心頭,雷御的臉上變換著形容不出的情緒。
  
   偶泱悄悄地歎了口氣。
  
   看來雷御的感情已經覺醒了,但願他們真能順利在一起,不要再有波折了。
  
   月 月 月
  
   鍾緹當然也感覺到雷御的軟化了最近雷御又開始了他「管家公」的習慣,那天她偷偷跑來上班,回家後被雷御罵子一頓。但她心裡卻是再開心也不過了。
  
   也不知道雷御是哪根筋不對,堅持她每天早上坐他的車上班。她當然樂於從命嘍!因為他會把車開到駟盛科技大樓樓下的專用停車場,所以只要搭上電梯就可以直達頂樓。她根本就不用過馬路,這對她而言,可是她很大的救贖啊!
  
   不過雷御對她好,她雖然很開心,但是心頭卻是一直有疑慮的。有時候她會想,她當年那樣做到底對不對?雷御心裡的傷不是她一時可以醫治好的,有些部分,她甚至害怕傷害已成後就難以回復。
  
   為了撫平自己心中的不安,鍾緹決定今天下班後去拜訪侯麗雯。
  
   侯麗雯就是兩年前雷御差點娶的女人。事實上,兩年前的婚禮,雷御之所以得到一個逃婚新娘,完全出自她的手筆——是她幫助侯麗雯逃婚的。
  
   這幾天看到自己過去任性的決定,已經對他形成難以磨滅的傷害,她突然害怕,侯麗雯會不會在她自私的安排下犧牲了。她很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我有事要先走了,你下班自己先回家。」鍾緹如此跟雷御說,她怕他找不到她。
  
   「先走?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去。」
  
   讓他送?那可不行!如果讓雷御看到侯麗雯,她與他的事不就要提早攤牌了嗎?不成,她還沒準備好!
  
   「不用啦!我去找個朋友,她最近生了baby,我去看看她。」
  
   「女的?」
  
   鍾緹翻翻白眼。「你聽說過公的會生的嗎?」
  
   雷御倒是臉不紅氣不喘的。「那小心一點,要回來時先打電話給我,我可以過去接你。身體那麼差,不要在外面混太久。」
  
   「Yes,sir!」鍾緹俏皮地跟他眨眨眼。
  
   雷御沒轍地搖搖頭,那寵溺的意味卻隱然存在著。
  
   月 月 月
  
   探望過侯麗雯,知道她過得很幸福,鍾緹也放下了一部分的心。至於她虧欠雷御的,她打算用自己的一生來補償他。
  
   「阿御……」晚上吃完飯,她賴在雷御的懷中,死不肯下來。
  
   每當她用這種語氣說話,雷御就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的心思從電視的財經新聞移到她身上。
  
   「我這次感冒好久哦,我想我身體真的太差了。」
  
   「還說?沒看過身體這麼差的,平時一定太少運動了。」
  
   他的眼神移回電視,但仍用眼尾觀察著她。這女人肯定有所求,這是她慣用的伎倆,先從無害的話題下手,然後唬得你傻傻得答應她的要求。
  
   「你想是不是該多曬曬太陽、呼吸新鮮空氣?」她暗示地問。
  
   開始露出狐狸尾巴了。他嘴角噙著一抹難以察覺的笑。
  
   「那又怎樣?要跟我上健身房嗎?我每個禮拜都去的。」
  
   「健身房?」她皺皺眉頭,她最討厭流得滿身大汗了。
  
   「那太做作了,我想應該用自然一點的方式,比如說……遠離塵囂,可以曬曬太陽,成天什麼事都不幹,悠悠哉哉地……」
  
   「什麼事都不干怎麼運動啊?」他不留面子地戳破她。
  
   「唉呀!」她嘟起嘴,生氣的捶他一下。
  
   看著地生悶氣的模樣,雷御笑了出來。「說吧,你又想幹什麼了?」
  
   鍾緹敲在一起的臉蛋馬上亮了起來。「就是這個。」她興匆匆地拿出一本旅遊指南。
  
   「夏威夷?」他狐疑地看著她。
  
   她用力地點點頭,一臉期待的樣子。
  
   「我沒時間,你去吧。」他甚至掏了張提款卡給她。
  
   鍾緹接過卡往旁邊扔去。
  
   他一臉不解,不過卻明白她對這種安排不滿意極了。
  
   「你以為我愛一個人去啊?」她伸出手指用力的戳戳他硬實的胸膛,卻弄痛了自己。「我們都沒有一起出去度過假,我問過偶泱了,你下個月可以挪出空檔的。」
  
   他揚起眉毛。「你連我的行事歷都摸得一清二楚,我想我該換個特助了。」他笑著說。
  
   其實他心裡已經答應了。想當年兩人在一起時,因為他是白手起家,一直忙於事業,自然沒機會跟她出遊。相戀五年,他們去過最遠的地方,竟只是到淡水看夕陽。他忽然有些不捨。
  
   「好不好啦?我已經用你的錢訂了機票,如果你不去,我就……找一個男人陪我去。」
  
   想起公司一些虎視耽耽的男人,他相信她真的找得到人陪她去。
  
   夏威夷?那個蜜月天堂?如果他會讓她用他的錢陪任何男人去那鬼地方,那他就太沒種了!
  
   「你敢?」他惡聲惡氣地說。
  
   鍾緹無視於他一臉凶相,高興地歡呼。「耶,你答應了!你答應了!」
  
   她抱著他又親又吻的。摟抱著在懷中又跳又叫的她,那柔軟的身體迅速地勾引起他的慾望。
  
   或許,這是個不錯的約定。
  
   月 月 月
  
   翌日下午,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雷媽媽……」望著多年不見的周禹蘭,鍾緹的心情是複雜的。她與雷御相戀五年,雷媽媽一直對她很好。只是她如今又是如何看待這個背叛兒子、讓兒子痛苦的女人的?周禹蘭握住鍾緹的手,一種近手痛苦的憐惜浮現。「這些年你受苦了。」
  
   看來偶泱已經把她當年離開雷御的原因告訴她了。
  
   鍾緹眼中霎時水霧瀰漫,她吸了口氣。「我不是走過來了嗎?只要能回到雷御身邊,—切的苦都是值得的。」
  
   「傻孩子,你為何選擇隱瞞他、獨自面對?現在又該如何讓阿御瞭解你的苦心呢?」她擔憂地看著鍾緹。
  
   鍾緹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難掩憂心。
  
   自處從與他重逢以來,她發現了雷御的改變。過去不善交際、待人總是冷漠以對的他,成了一個玉樹臨風的優雅男人。他既平易又近人,在員工面前是典型的好老闆,在女性面前是充滿吸引力的成功男人。
  
   但在她眼底卻充滿了不捨。
  
   他在他週遭築了一道透明的牆,不願任何人接觸到貼身的、真實的他。剛認識的人不會發現,但慢慢就會發現他拒絕與人深交。那道玻璃牆之堅固,超乎想像。
  
   「他就像一潭不動的水,水面波瀾不興,水下卻似暗潮洶湧,但是旁人永遠不知那暗流何時會湧現……」鍾緹說。
  
   周禹蘭歎了口氣。
  
   「沒錯。這些年來他看來沒有什麼大改變,但我知道他的固執更甚以往,我擔心他這性子會把自己推入自己都無法承受的境地。」
  
   雷母的證實,讓鍾緹的心一沈。
  
   是她造就了部分今日的他,但此刻她竟感覺如此的悲哀。
  
   假設當時她沒有從死神的手中熬過來,那麼難道他就打算這樣過一生?即便是結婚生子了,心底卻怎麼也得不到幸福?光是這樣想,她的心都會痛到發冷汗。這是她當初決定離開他之後,第一次為這個決定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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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ololo
男爵 | 2014-4-28 11:41:18

 
   「我曉得你受了許多苦,但我不得不替你憂心,雷御他有可能會為此事生氣——即使你是出於好意、出於愛。」
  
   鍾緹愣愣地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還不敢開口告訴他。這幾日他的態度已經緩和許多,似乎慢慢從對我的怨恨中走出來,但我仍擔心……」
  
   「你還是必須趕緊坦白,否則情況會更糟。你認識雷御那麼久了,他的個性你應該比我清楚。」
  
   鍾緹沈重地點了點頭,但馬上深吸了口氣,振作起精神。
  
   「我會堅持下去的,就算他要跟我生氣,也不可能氣一輩子吧?」
  
   周禹蘭看到她的堅決,心中寬慰了許多。
  
   斤 月 斤
  
   鍾緹也絕沒想到會這麼快再見到侯貫領,更沒想到這樣的相見,提前了她向雷御坦白的時間。
  
   她在走道上碰到和雷御一同走出總裁室的侯貫領,臉上稍一僵硬,隨即就放鬆了下來。
  
   反正,她已經決定今晚要跟雷御坦白一切。
  
   「鍾小姐,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你也在駟盛上班啊?」
  
   侯貫領熱絡地打招呼,他昨天去看女兒時見到這位鍾小姐,只知道是女兒的朋友,至於怎麼認識的,他就不清楚了。
  
   侯貫領一直都和雷御有生意的往來,兩年前外界曾經報導兩個企業要進行聯姻,但新娘卻在婚禮前一天宣佈取消。
  
   外界一度以為兩大企業的合作關係即將隨著聯姻失敗而破滅,甚至有報導指出,因為侯貫領的女兒臨時悔婚,駟盛集團將採取報復行動。
  
   不過超乎媒體想像的,沒多久,兩個企業又迅速的推出合作案,使得謠言不攻自破。
  
   鍾緹很快的看了雷御一眼,清楚的看到他的懷疑。她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是啊,您來談生意的?」鍾緹問。
  
   「是啊,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鍾緹笑得有些尷尬,感覺得到身後雷御那尖銳的眼神從沒放過她。
  
   「今天晚上,我會解釋一切。」她在靠近他的,用著只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這樣承諾著。
  
   一直到告別了正要送侯貫領出去的雷御,一整天她仍擔心他會按捺不住的將她抓去問個明白。
  
   還好,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鍾緹走進家門時,房子裡是漆黑的,雷御還沒回來。
  
   她靠在門後,沒有開燈,心情是複雜的。
  
   這麼多年來,她每日盼的都是與他重逢,但是真正要面對雷御說出一切時,卻是出乎意外的困難。
  
   她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何志堅與李偶泱都不能理解她為何一拖再拖,他們的想法相當簡單,都認為雷御會欣然迎接她的歸來——在他知道真相之後。
  
   但是認識雷御快十年了,鍾緹知道他會生氣,只是程度多少的問題。
  
   室內的燈光忽然大放光明。鍾緹驚跳了一下,看到雷御站在窗邊,一言不發的凝視著地。
  
   「你回來了?怎麼不開燈?吃了嗎?」鍾緹連續問了幾個問題。
  
   「我不餓,你弄點東西給自己吃。」他說,言語間有著過去熟悉的淡淡溫柔。
  
   因為這個久違的溫柔,讓鍾緹垮下的肩膀挺了起來。
  
   「我下碗麵,陪我吃點。」
  
   雷御沒有拒絕,他知道他若不吃,鍾緹也不會吃。問題是他不能這樣不管她的。
  
   很快的,鍾緹煮了一大碗麵,自己盛了一小碗,其餘的都給雷御。
  
   飯後,兩人坐在客廳,鍾緹捧著茶,不自在的轉著茶杯。
  
   他們都知道攤牌的時間到了。
  
   「你不要這樣看我嚇!我會緊張。」鍾緹半撒嬌、牛埋怨地說。
  
   雷御的嘴角扯出一道笑痕。「好,我不看你。」
  
   「我……我坐到你旁邊好不好?」
  
   雷御揚起一道眉。「你什麼時候問過我?」
  
   鍾緹紅著臉笑笑,窩到他懷裡去。這些日子感覺好像回到了過去一樣,有時候她真會鴕鳥似的想,乾脆這樣瞞他一輩子算了。
  
   但是她知道,那樣他會恨她的。
  
   「記得我們當時本來要結婚的嗎?那一陣子我吃什麼吐什麼,你還以為我懷孕了,硬要我去檢查,還記得嗎?」鍾緹的聲音從他懷中飄出來。
  
   她沒有擡頭,但感覺得到他在點頭。
  
   回憶慢慢的湧起,她開始為他補足他缺席的部分……
  
   月 門 日
  
   一九九六年 過去
  
   雷御依然忙碌,但是公司逐漸上了軌道。
  
   好不容易取得了鍾父的允諾,雷御和鍾緹終於要結婚了。鍾緹雖然仍住在家裡,不過三天兩頭就往雷御的小公寓去。當然,已經訂婚的他們也不若過去那般忍耐激情的折磨,所以當鍾緹身體開始出現異狀,吃什麼吐什麼,體重一路下滑時,兩人都以為是懷孕了。
  
   鍾緹到醫院去檢查,她掛的是婦產科,卻被轉到腸胃科做進一步檢查。當天她就知道自己沒有懷孕。原本她不肯繼續檢查的,但想到要當一個美麗的新娘,只好乖乖地去看醫生。
  
   沒想到,檢查出來的結果卻改變了一切。
  
   鍾緹渾身冰冷的坐在醫院旁的小公園中,整個心思是混亂的。
  
   「我訂到了你喜歡的教堂,我們就在那裡舉行婚禮。」
  
   今天早上,雷御出門前還這樣興高采烈地跟她說。
  
   想到這裡,她體內那道溫熱的情感就隨著淚水漫溢而出……
  
   她坐在那個公園裡哭了又哭,想到現在還在公司裡努力的雷御,每天忙成那樣,現在他即將有個得了胃癌的妻子,他馬上要變成兩頭燒的臘燭。
  
   究竟誰該去承受這樣的打擊?痛苦與不捨在她心中反覆湧現,折騰著她幾乎暈眩。
  
   月 月 月
  
   鍾緹知道她絕對無法在雷御面前不露破綻,所以以要多陪父母為藉口,幾天都沒去找雷御。雷御問起檢查的事,她也只說是腸胃不好,吃過藥,已經沒事了。
  
   經過幾天的思考,理智告訴她應該離開雷御,因為要現在的雷御承受這一切,實在太殘忍了。
  
   公司剛上軌道,他需要全心經營,像她這樣三天兩頭跑醫院,長期下來,不只會為他帶來經濟壓力、精神壓力等,還有那種為愛人不捨的心痛又該如何承受?但感情的一面又讓她放不下。她知道,如果決定離開雷御,勢必得採取激烈的方式。否則,若讓雷御知曉了一切真相,他是絕對不肯分手的。光想到要離開他,她的心就快要痛死了。
  
   她的猶豫直到今天才有了決定。
  
   走出醫院時,心裡想的是醫生勸她趕快動刀的話,坐在小公園裡,溫暖的陽光卻曬不到她心裡。
  
   不久,一個低沈、壓抑的哭聲傳進她耳裡,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鍾緹找了好久,才發現離她不遠的角落,一個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哭得不能自己。
  
   「先生……」鍾緹看到他不斷抖動的肩膀,忍不住走到他面前。男人擡起頭來,鍾緹卻愣住了。
  
   她認得這個男人。
  
   每回她來醫院,幾乎都會看到他用輪椅推著一個女人在公園裡曬太陽,他的臉上總帶著溫暖的笑意。那是一對幸福的夫妻。記得當時她是這樣羨慕地想著。
  
   「對不起,我……」男人接過鍾緹的面紙,低聲道謝,臉上卻難掩痛苦疲憊的線條。這樣的他和那個溫柔的丈夫判若兩人。
  
   「你……為何這麼傷心,難道你太太……?」鍾緹遲疑地不敢問出口。
  
   陌生男人搖了搖頭。「她剛剛做完化療,現在睡著了。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怕被她看到……所以跑到這裡來。」
  
   化療?鍾緹很訝異,她沒想到那位太太的病情如此嚴重。
  
   將來她或許也需要做化療,她胃裡面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到第二層,屆時,坐在這裡偷哭的會不會換成雷御?「其實最痛苦的是什麼,你知道嗎?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你明知道打的是一場不會勝利的戰爭,卻不得不堅持下去。有時候我看她那麼痛苦,真想幫她解脫……」
  
   男人緊閉著雙眼,埋進自己的雙掌中。
  
   鍾緹彷彿被揍了一拳,感覺到眼冒金星。
  
   打一場不會勝利的戰爭?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是眼看著心愛的人痛苦,卻沒有半點力量解救他嗎?那樣的痛苦從那人身上傳來,只要想到有一天坐在這裡受煎熬、崩潰了,還要強忍痛苦的人換成了雷御,就足以幫她下定決心。
  
   她不要他經歷這些,所以她必須想辦法離開他。
  
   月 月 月
  
   既然下定了決心,就要開始行動。
  
   瞭解雷御如鍾緹,知道什麼樣的方法可以讓他不起疑。
  
   因為一旦他起疑,難保她的病情不會被他發現,屆時他就不可能離開她了。
  
   剛開始,她出現在他面前的次數減少了;慢慢地,兩人難得在一起獨處時,她開始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你真的不能進我爹地的公司嗎?他還是希望你能幫他的。」鍾緹蹙著眉看著雷御。
  
   她故意拿這個作文章,因為之前父親為了雷御不肯到他公司工作一事,還死不肯答應他們結婚。她瞭解雷御,他是不想靠她爹地。
  
   雷御卻無意的看了她兩眼。「過一陣子吧!等我這邊公司穩定一點,我盡量把案子丟出去給別人做。」
  
   鍾緹沒想到雷御竟然會讓步,當時他說什麼都不肯去的,她以為她可以藉此「製造」兩人之間的嫌隙,接著堂而皇之提出分手。沒想到……
  
   看來這樣的方法所收的成效有限。她必須要快了,因為她的時間也不多了,醫生催促地盡快接受手術。
  
   月 月 月
  
   過沒兩天,鍾緹竟似忽然消失了一般。雷御打電話到鍾家,鍾父只是粗聲粗氣地說:「她出國去了,去加拿大的姨媽家玩。」
  
   雷御心裡納悶,這實在不像鍾緹的作風。她雖然有點任性,但是不曾這樣一聲不吭便消失的。
  
   再說鍾父的態度也很奇怪,他剛開始雖然反對,不過最近已經同意兩人的婚事。而且他也愈來愈看重他這個準女婿,但今天這種態度實在令人訝異。
  
   不過答案很快便揭曉了,十天後,鍾緹回來了。
  
   「鍾緹,你終於回來了,我……」他見到她,心底有許多事要和她談。
  
   但鍾緹看向他的眼神卻顯得有些心虛。「雷御,我對不起你。」
  
   「下次不要再這樣就好了,我會擔心的。」他說。
  
   「我不是說這個。」她有點難以啟齒。「我要結婚了,他是我姨媽介紹的人,在加拿大開公司……」
  
   「等等,你說什麼?你要嫁給別人?鍾緹,別開玩笑了!」雷御抓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冷冰冰的。
  
   鍾緹把手抽出來。「誰跟你開玩笑!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恨我就恨好了。可是我不想再堅持下去,太累了。」
  
   雷御顯然還有些莫名其妙。「你不要急,有什麼問題—起解決,我不會讓你受苦的。」
  
   「你真的不懂嗎?」她悲哀又嘲諷似地看著他。「你以為我看上你什麼?我看上的是你的才幹。因為我不想從商,所以跟爹地約好,幫他找一個可以繼承的女婿,一個真正從商的良材。可是因為你不肯,現在爹地要逼我去經營公司,我可不想陷入那種情況,只好選擇爹地給的另一條路。」
  
   他的臉開始冷了下來。「什麼路?」
  
   「接受姨媽介紹的人。」從她口裡吐出來的言語彷彿有毒一般。
  
   雷御的反應異常的冷靜。「可是當初你爹他阻止我們的時候,你的心意不是還很堅定?若說你只看上我的才能,又何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我以為爹他會妥協。不然,你以為我真能一直過這種苦哈哈的日子嗎?沒想到爹地現在要我做生意,我是個平凡的女人,只想有一雙可靠的肩膀,過不用操煩的簡單生活,既可以不杵逆父親,又可以享有我要的生活。請原諒我的軟弱。」
  
   雷御的表情是那樣冰冷。
  
   「你確定這是你要的?」
  
   她回視的眼神是堅定的。「是的。」
  
   就這樣,鍾緹離開了雷御的生命。她知道以雷御的驕傲,絕不容許自己再去找她、再去求她回頭。
  
   然後,很快的,鍾父結束了公司,鍾家一家也搬得不知去向。
  
   月 月 月
  
   二00一年 現在
  
   「其實我們並沒有去加拿大,我接受了手術,將腫瘤拿掉,並且花了許多時間調養身體。我預計等身體好了,就要回去找你的。」
  
   鍾緹的聲音悠悠的飄蕩在空中,沈默充斥在兩人之間。
  
   「當時馳盛已經步上軌道,我知道你成功了。但是我來不及去找你,三年前的一場車禍把我父母帶離了我身邊,我也因此摔斷了腿。料理完父母的後事,我開始復健,又花了許多時間。幸好有志堅哥幫我。」
  
   「你三年前就知道何志堅是你哥哥了?」
  
   雷御的聲音突然響起,鍾緹愣了一下。
  
   「是啊!從我爹地的遺囑知道的。大約兩年半前。」
  
   「在他進馳盛前?」
  
   鍾緹的心一沈,她明白他想問什麼了。「是的。因為我知道他的才能,而你會需要這樣的人才。偶泱也是我早就認識的,我想你會需要這麼一個助手,就勸她到馳盛應徵。」
  
   「所以你要回來的事,他們早就知道了?」
  
   他的聲音是那樣驚人的冷靜,令她害怕了起來。
  
   鍾緹從他懷中爬起來,望進他冰冷的眼眸中,驚慌失措了起來。
  
   「你生氣了?」她問。
  
   「你說呢?」這樣的冷漠比他以前怒氣衝天的模樣更嚇人。
  
   「我……我沒有其他的選擇……」她囁嚅地說,眼中浮現痛苦的痕跡。
  
   「真的沒有選擇嗎?你可以選擇讓我知道一切,但你沒有留任何選擇的餘地給我,直接幫我作了選擇。你難道不曾想過,這樣做必須承受什麼後果嗎?你以為等你回來,我就會開心的張大懷抱迎接你嗎?鍾緹哪鍾緹,不知悲哀的是你還是我,相戀五年,你對我竟連這樣的認識也沒有嗎?」
  
   鍾緹被他的話攻擊得無路可退。
  
   「我知道你會生氣。可是一切都在掌控中啊!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
  
   「如果你當時手術失敗了,我是不是會被隱瞞一輩子?」
  
   「我……」
  
   「你難道不曾想過,等你回來,我可能已經結婚了?」他逼近她。
  
   「不會的!志堅哥和偶泱會幫我看著……」
  
   她在他冷如寒星的眼中看到了預料中的眼神,帶著那樣鄙夷的神色。
  
   她在這樣的目光中,很難不瑟縮。
  
   「你知道我最恨什麼?」他一字一字地問。
  
   鍾緹沒有說話,也無法搖頭或點頭。
  
   「我最恨被人操縱。」他雙眸攫住她畏縮的眼神。「就像我父親利用我母親操縱我一樣,從我離家那—刻起,我就發誓不讓任何人操縱我的生活!你知道嗎?當你跟我說為了你爹地的緣故,不得不另嫁他人時,我曾經衝動地想要答應你。」
  
   鍾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這些是她所不知道的。
  
   「我差點為了你違背了我的原則。幸好我沒有,否則,我會鄙夷自己一輩子的。」
  
   她相信他的話。因為她瞭解雷御的個性,表面雖然隨和,但要他做違背他原則的事,任誰來說也沒用。他的固執總是超乎想像的;她開始擔心她會真正的失去他了。
  
   雷御吐了口氣,起身踱到窗邊,點起了一根芋。
  
   鍾緹不敢靠近他,他的週遭似乎築了一道冰牆。
  
   「這麼說——侯麗雯的事也與你有關嘍?」他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難怪你說你能控制一切!」兩年前,雷御基於工作利益,原本要娶侯貫領的女兒侯麗雯的,沒想到婚禮前一天,新娘跑了。
  
   鍾緹震了一下。
  
   「不是這樣的!」她急切的站起來解釋。「麗雯本來就有要好的男友,只是她父親反對地嫁,我只是幫她……」
  
   「幫她逃婚,好讓這個雷太太的寶座除你之外,無人能佔?」他譏諷地說。與其說是問句,不如說是下結論。
  
   「不是這樣的!你怎能這樣曲解我?你應該是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怎麼會這樣曲解我?!」
  
   「我曾經也以為你是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可是你突然用背叛與設計來展現你的瞭解?!」
  
   「我從沒有背叛你!」她生氣地對他說。
  
   「對我來說,設計比背叛更可恨。知道嗎?如果你真如你當初為自己設計的角色那樣,那麼你回頭,我或許還會原諒你。可是對我來說,不可原諒的是操縱與設計。」
  
   他殘酷的話語讓她陷入深淵中,他將芋蒂往光潔的地板一扔,伸腳狠狠的踩熄芋火。然後他拿起外套與車鑰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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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御開著車直接上了高速公路?因為他需要藉由這樣的方式來紆解他內心的痛。
  
   為什麼真相如此不堪?與其這樣,不如被騙一輩子,永遠都不要知道他深愛的女人用這樣的方式欺瞞他。
  
   曾經他以為世界上最懂他的人莫過於鍾緹了。沒想到,鍾緹竟會以為這樣欺瞞他是為他好?她根本不懂他!
  
   要情何用?要愛何用?掏出口袋裡的兩張夏威夷機票,他用力撕得粉碎,伸出窗外讓強勁的風將碎片捲走。順便將他破碎的心也捲走,教他從此做個無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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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泱早就明白,紙是包不住火的。
  
   不知道為什麼,雷御跑到她那兒把何志堅打了一頓。
  
   她知道事情不妙,立刻到雷御家問個究竟。
  
   「鍾緹!」
  
   偶泱一看到來開門的鍾緹一臉蒼白,擔憂的叫了一聲。
  
   「你們……怎麼來了?」鍾緹精神不大好,隨口問了一聲。
  
   偶泱握住鍾緹冰冷的手。「老大跑到我家去,一進門就把志堅打了一頓,我擔心你……」
  
   鍾緹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沒事。只是雷御……」無奈的話尾化作無聲的歎息,沒人黯淡的眼眸中。
  
   「怎麼會這樣呢?他不是應該很高興的嗎?你不曾背叛他,還為他吃盡苦頭,獨自熬過這一切。他除了感恩之外,還能有什麼反應?」
  
   偶泱顯然非常不解。
  
   「雷御很生氣,氣我這樣待他……」鍾緹陷在沙發的一角,眼眸低垂。「我……是不是錯了?」
  
   偶泱坐到鍾緹身邊,握住她的手。
  
   「想哭就哭吧!不要強忍著,難受!」
  
   鍾緹顫動了一下,然後擡起下巴,堅定地說:「我不哭!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我熬、我等,等他軟化的時候到來。五年的漫長等待我都等了、都熬了,他能氣多久?了不起再一個五年吧!」
  
   然而,鍾緹的故作堅強卻讓偶泱紅了眼眶。
  
   這幾年來,她親眼看到失去雙親的鍾緹怎樣咬牙承受一切,拖著脆弱的身體,只有一個堅定的信念——為了她所愛的人,努力與病魔對抗!
  
   她從未見她掉過淚,即使第二次的手術和其後的化療讓她吃盡苦頭,她都不曾允許自己哭出來。淚就算湧到了眼眶,倔強的她也要將淚水吞回去。
  
   這樣的她,如何教人不心酸?為何雷御捨得這樣傷害她?「偶泱,你怎麼哭了?」鍾緹驚叫一聲。
  
   偶泱只能搖頭,久久哽咽說不出話來。
  
   「我只是不能明白,你這麼努力,為什麼還是不能得到幸福?」偶泱說。
  
   「會的,你不用擔心,總會的。」鍾緹堅定地這麼說。
鍾緹依然繼續去上班,她怕獨自一個人反而會陷入胡思亂想中。尤其昨晚雷御又一夜沒有回來,她幾乎是失眠了一整夜。
  
   上班沒多久,偶泱就和她通了ICQ,告訴她雷御來上班了,只是半點與她說話的意願也沒有。
  
   鍾緹坐在電腦前,除了苦笑,實在沒有辦法。
  
   快中午的時候,周禹蘭出現在資源整合部,邀她一起吃飯。
  
   剛好一夜沒睡的鍾緹也沒有為自己準備午餐,就答應了她的邀約。
  
   「你和阿御的事,我聽偶泱說了。所以根本還沒見到雷御,我就先回來找你。你還好吧?」周禹蘭的關心溢於言表。
  
   「雷媽媽,我還好。」
  
   鍾緹回以一個笑容,卻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周禹蘭歎了口氣。
  
   「本來你們的事我不該插手的,雷御這孩子很早熟,什麼事他都自己打理。這幾年我和他的關係好多了,也比較能勸勸他。但是你知道,有些事不是三兩天就能改的……」
  
   「雷媽媽,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放棄的。這些年來,我一直相信愛情是需要付出代價去爭取的,我好不容易躲過死神的召喚,豈有放棄的道理?!
  
   鍾緹的精神比剛剛好了許多,笑容暖化了她蒼白的神色。
  
   「我也是要告訴你,多給他一點時間。這些年我看著他,把自己冷冷地隔離在人群之外,沒有人能摸著他的心,其實他很孤獨的。五年前你的離開,對他造成的傷害有多大,或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但我瞭解,他不相信愛情了。所以,你要多給他些時間……」
  
   鍾緹的臉色暗沈了下來。
  
   「我知道,或許我是做錯了。我只要想到,當時如果我就這麼死了,他就要這樣過一生,窮其一生都不願相信愛情,我就難過、後悔得不得了!」
  
   鍾緹深吸了口氣。
  
   「但是感謝天,我沒死。這一切都可以有扭轉的機會,我還是有機會讓他再相信愛情,他心底的傷口,我會一一幫他修補。」
  
   「鍾緹!」周禹蘭忍不住越過桌面握住她的手。「阿御有你愛著他,真的是他的幸福。但願他早日放棄那固執的性子,那我就安心了。」
  
   「會的,他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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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禹蘭與鍾緹分開後直接回到駟盛。她深深覺得有必要見兒子一面。
  
   「媽,你吃過飯了嗎?」雷御看見母親,雖然情緒不佳,還是放軟聲音問。
  
   「我剛剛要鍾緹陪我吃過了。」
  
   周禹蘭的回答讓雷御的臉沈了下去。
  
   「如果你是來當說客的,那就不用了。這是我與她之間的事。」
  
   周禹蘭沒有為他不敬的態度生氣,只是擔憂地看著他。「我擔心的是你,兒子。」
  
   「我沒什麼需要你擔心的,你不用怕我會因此不結婚,時間差不多時,我也會結婚的。」
  
   「我關心的不是你結不結婚,而是你快不快樂。」周禹蘭看著他。「你從小就這個性子,如果有人讓你傷透了心,你就怎麼也不肯原諒人。孩子,不能原諒別人,傷害最大的是自己啊!」
  
   雷御到現在還不肯原諒他親身父親,這是周禹蘭心中一直存在的遺憾。雷御的父親是個喜愛用暴力的人,讓雷御與母親生活在暴力底下。
  
   最令雷御痛恨的是,父親總是拿母親威脅他。這就是為什麼他如此痛恨被操縱。鍾緹明明知道的,可是……她的所作所為仍然辜負了他。
  
   雷御的反應冷淡,只有抿緊的嘴角線條透露出他緊繃的情緒。
  
   周禹蘭看到雷御的反應,只有歎了口氣。「你這固執的性子跟你爸簡直一模——樣。」
  
   「不要拿那個人跟我比!」雷御語氣憤怒。
  
   「我跟他永遠不會一樣,即使我的身體內流著他該死的血液,我也不會跟他一樣。他不懂得為自己的生命負責,我卻可以。今天我作的任何決定,就算將來有什麼後果,我也會勇於承受。」
  
   「你為什麼要這麼固執呢?」
  
   周禹蘭急切地看著他。
  
   「說我固執也好、頑固也罷,我不能忍受任何形式的操縱,即使是以愛為借口。」
  
   雷御的臉龐宛如刀鑿般剛硬,他的眼神堅定。
  
   周禹蘭深深歎了口氣。
  
   「我希望你多多想想。每個人都要為他的性格付出代價的,有些時候我們以為自己能承受後果,但是,有些後果卻是我們承受不起的。鍾緹固然有她的錯,但不至於要用你倆的一生作代價,不是嗎?」
  
   周禹蘭說完,沈默降臨在母子兩人中間。
  
   看到兒子那不為所動的身影,她也只能默默祈禱,但願這些話他能聽進耳裡。站在一個做母親的立場,她多麼希望他能幸福。
  
   她這個母親過去沒有做好的,現在她希望還有機會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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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緹不是一個會坐以待斃的人。
  
   為了防止雷御今天又不回家,她一下班就跑到公司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堆菜,然後直接到總裁辦公室去。
  
   「我身上的錢都買菜花光了,今天坐你的車回家。」
  
   鍾緹將滿手的菜往沙發前的桌上一擱,就由自己坐下來。不用看也都知道,雷御又是滿臉的冷漠。
  
   誰知雷御競走到她面前,從皮夾裡抽出一疊千元大鈔,扔到她面前。
  
   鍾緹看看桌上的錢,又看看他,差點為之氣結。
  
   好,算他狠!
  
   她把錢拿起來,毫不客氣地收下來。「你要不要喝奶茶,還是要喝咖啡?」
  
   說著,就鑽進隔壁的茶水間,開始幫自己泡茶。
  
   雷御耐住性子等她出來,整個人已無心工作了。
  
   事實上,如果他夠老實,他就會承認這些日子以來,工作根本沒有績效可言。
  
   「你還不走?」
  
   他的聲音一樣冷漠,但鍾緹的心卻一喜。
  
   「你給那些一千塊的怎麼坐公車?」她把奶茶湊到他嘴邊。「喝一口。」
  
   雷御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喝了就算是示弱,不喝又顯得過於幼稚。
  
   對了,這女人剛剛說啥來著?一千塊不能坐公車?那她倒收得挺乾脆的哦!
  
   鍾緹也不管他滿臉不悅,往他椅子把手一坐。
  
   「你還在生氣哦?」完全討好的聲音,她說。
  
   雷御眼睛直視著電腦螢幕,手下的動作仍舊未停。看來似乎很忙碌的樣子。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還要氣多久啊?」這問是討價還價的口吻了。「三天好不好?」
  
   聽著她在耳邊討價還價的軟語低噥,不禁讓他的思緒遠揚。過去兩個人相戀的時候,只要吵架了,鍾緹都用這種耍賴似的方法求和。當然,那是因為通常理虧的都是她啦!
  
   然而,美好的點滴已然屬於過去,一想到她對他所做的,他軟化的心又充滿了恨意。
  
   重逢以來,他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來他是不自覺的壓抑自己的感覺。知曉事情的緣由,等於釋放子他內心深處壓抑多年的情緒。
  
   他發現他真的恨。
  
   他從來沒有採取任何的報復行動,即使在他有能力、在他以為她真的移情別戀時。因為他瞭解自己內心的狂烈火焰一日擇放,這個感情的傷口恐怕會燒灼他一生。
  
   但是她回來了,而且還親自點燃了這把憎恨的火焰。
  
   「一輩子。」他的唇間擠出冰冷的三個字。
  
   鍾緹一僵,但馬上又堆滿燦爛的笑。「那不會太長了嗎?我知道這次是我太過分了,那一個月吧?好不好?」
  
   那句「好不好?」聽起來比較像「求求你!」
  
   然而,雷御能在競爭激烈的科技業界闖出名號,靠的正是剛強無比的意志力。
  
   「一輩子,最後成交價!」他說。
  
   冰冷的話語迎面擊來,讓她毫無招架的能力。
  
   雷御站起身關掉電腦,頭也不回的走出辦公室,也不管她是要坐公車還是走路回去,就這樣走掉了。
  
   鍾緹坐在雷御的椅子上,鼻端還能感覺到他熟悉的氣息,但仍掩不住四面八方朝她掩至的落寞與孤寂。
  
   「雷御哪雷御,你的心真的如此剛硬嗎?為了回到你身邊,我吃了多少的苦……你如何能這樣冷漠?」
  
   她靠坐在椅子上,閉上雙眼,內心充滿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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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雷御辦公室良久,鍾緹菜也沒拿,抽出收下的幾張千元鈔票,整齊的擺放在他桌上,她獨自走出這棟大樓,她沒有搭公車,也沒有坐計程車,只是沿著街角往回家的路上走。
  
   街上沒什麼人,天氣冷冷的,路上閃爍的霓虹燈也不能溫暖人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當鍾緹終於到家時,燈也沒開,就這樣窩進棉被中,說服自己,一覺醒來他就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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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泱和志堅都有些擔心鍾緹。所以當早上鍾緹沒有來上班時,偶泱就衝到雷御的公寓來看她。
  
   「你還好嗎,鍾緹?」
  
   偶泱擔憂地看著鍾緹蒼白的臉色,彷彿又看到那個被癌細胞折磨著的無助身影。
  
   「我沒事,只是吹了點風,頭有點痛。你幫我請一天假吧!」鍾緹扯開一抹脆弱的笑靨。
  
   「你還笑,笑得比哭難看!」偶泱忍不住了。
  
   「笑總比哭好啊!再不好的日子總也會過去的,不是嗎?就這樣笑著笑著,美好的日子就這麼來了。」
  
   「鍾緹,那臭男人像顆臭石頭一樣,好幾個星期了,你有沒有做過最壞的打算與設想啊?」
  
   說到這裡,隅泱真的不得不佩服雷御的意志力。一個人可以固執到這等地步,也算他有種啦!
  
   「我想都無法想。」鍾緹轉頭看著她。一連想都會讓我痛徹心扉,我無法想。」
  
   鍾緹閉上的雙眸,也染著疲憊的色彩。
  
   「而且我也不要想,因為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一定得成功才行。」
  
   「你可以的。」偶泱看她那麼堅定,決定幫她打氣。
  
   「拿出你對抗病魔的意志力,想當時連我都對你沒轍,雷御終究也會投降的。」
  
   偶泱是在醫院認識鍾緹。當年也是車禍斷腿的她,完全無法接受斷腿的事實。追求完美、對自己要求始終很嚴苛的偶泱,每天就躲在病房裡跟自己賭氣。就算到復健室去,也不肯做任何復健。直到旁邊看不過去的鍾緹罵了她一頓。她才大徹大悟。
  
   「你覺得自己是最不幸的人嗎?我告訴你,我的身體裡面還有癌細胞,我的父母剛剛去世,而我的腿一樣斷了,但我可沒時間在那裡使性子!因為我還沒死,我還有許多事要做。」
  
   鍾緹毫不客氣的言語驚醒了她,也就因為如此,兩人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只是看著地陷在這樣的痛苦中,使不上力的她真想拿把斧頭把雷御的腦袋剖開來,看看裡面是不是裝鋼筋。
  
   「那你就快回去工作吧!免得雷御發現你不在,又拿你開刀。」
  
   鍾緹知道偶泱與她哥完全是被她連累,雷御對他倆已經很久沒好臉色了。
  
   她實在不願意這樣。她知道雷御的朋友不多,這些年她能安心的養病,是因為知道有哥哥與偶泱陪在他身邊。
  
   她完全不希望因為她的緣故,讓他把朋友都推離了身邊。
  
   「好,我回公司去,趁雷老大還沒發現前回去。你要起來吃點東西,記得醫生交代你的,不能餓著。」
  
   「好啦,李婆婆。」鍾緹吐吐舌頭。
  
   偶泱只能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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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御已經好久沒有回家過夜了。
  
   他有其他房子,但他沒有去住,也沒有把鍾緹趕出去。反而自己窩在旅館裡,放不下對她的感情,也放不下心中的恨意。
  
   他對這樣的自己實在感到厭倦了。
  
   一早進了辦公室,看到桌上整齊地擺著幾張千元大鈔,他的心沒來由的緊張了一下。
  
   她不是沒有錢嗎?那她怎麼回去?出於衝動地,他拿起話筒撥回家。電話響著的過程,他的心也提到了喉口。
  
   「喂!」
  
   電話被接起來,鍾緹那熟悉的、清脆的嗓音在話筒彼端響起,他卻又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對自己的厭惡。
  
   他半句話都沒說,掛斷了電話。
  
   此時,偶泱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有事嗎?」
  
   他粗聲粗氣的態度,讓偶泱滿肚子火燃燒起來。
  
   「我知道你很不滿,你當然可以生氣,但也要適可而止。」偶泱半點都不怕死的說。
  
   「該適可而止的是你吧!若不是我不喜歡私事與公事混在一起,你跟何志堅根本已經不在這裡了。」
  
   「幹麼?想開除我們?好啊!」偶泱杏眼圓睜,她原本是打算好好勸他的,可這人真是讓人氣不過。
  
   「你真以為我們沒地方去嗎?要不是我老公捨不得拋下你這個不把他當朋友的朋友,要不是我捨不得讓鍾緹獨自一人面對臭石頭般的你,我們早就走了。」
  
   雷御沒有應話,內心讓那句「捨不得拋下」給微微攪亂了心。
  
   說他對這兩個有革命情感的手下沒有感情,那是騙人的。何志堅與李偶泱不只是他的工作夥件,還是他的朋友。
  
   他知道這一點。只是無法接受他們的出現,竟是出於鍾緹的設計。
  
   他討厭他的人生握在他人的掌中。
  
   「就算是朋友,也沒有權利這麼做。」
  
   「雷老大,你怎麼這麼固執啊?!你這是遺傳到誰啊?我看雷媽媽完全沒有問題啊,你老爸是不是也一樣這麼固執?」偶泱說。「不要提他,我沒有父親!」雷御生氣的吼叫。
  
   「那就不要學他!你不喜歡自己的父親,但或許這種『固執正是從那裡來的。想要跳脫這個模式,就要改變自己。否則,永遠都逃不開性格造成悲劇的命運。」
  
   「夠了,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我的特助,可不是我的心理醫生。」
  
   雷御斷然打斷她激烈的言論。
  
   「我的確不是你的心理醫生,不過,看來你需要一個。」
  
   偶泱說完就閃人,把他的怒氣關在門後。
  
   真不知這樣固執的男人哪裡好,鍾緹可以愛他那麼深?!
  
   搖搖頭,偶泱邊走邊決定要對她親愛的老公好一點,因為比起門內那一個,她老公實在可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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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緹在偶泱走後,起床梳洗了一番。
  
   為自己弄了簡單的早餐,吃過後就開始打掃房子。雖然房子已經夠乾淨,她還是讓自己找點事做。
  
   打掃過後,她又出門買了些萊,熬了一鍋湯。然後利用時間把她打包帶來的箱子一一拆開歸位。
  
   不管雷御怎麼想,她打算長期抗戰。他總不能永遠不回家吧?!
  
   打開一個箱子,看到裡面整排的錄影帶和照片,鍾緹的眼神變得好溫柔。
  
   她取出那疊照片,每一張都是雷御。馳盛開幕時,他意氣風發、滿臉雄心壯志。週刊報導封面上的他,卻顯得堅毅而溫和。
  
   將他的照片貼在胸口,鍾緹閉上眼睛彷彿還能聽見他的聲音。她還記得有一回她吵著要看流星,雷御雖然忙碌,也仍帶她去天橋上看車河。
  
   「這不是很美嗎?跟真正的流星比,不會遜色多少吧?」雷御討好的問。
  
   「算你厲害,可是這樣人家就不能許願啦!不管,你賠我!」鍾緹可沒這麼容易息事寧人。
  
   「賠你,賠你一個一輩子、疼你、愛你的老公,如何?」他親了親她柔潤的臉頰,詭詐地問。
  
   「狡滑!這樣就想求婚啊!」嘴裡罵著,心底卻是甜蜜蜜的。
  
   「你才是我心中的流星啊!為了能永遠珍賞你這顆銀河界最璀璨的星,我願意付出我擁有的一切。」他靠在她的頸窩中,近乎歎息地說。
  
   她如何能夠不愛他?淚水沁出她的眼角,回憶讓她心裡充滿了甜蜜,彷彿又回到過去那個無憂無慮、愛得理直氣壯的時光中。
  
   指尖撫過一整排的錄影帶,這些曾經都是她每日籍以思念他的憑籍。當她胃癌復發,要接受第二次手術前,若不是這些讓她守住僅剩的勇氣,她一定會崩潰的。
  
   抽出其中一卷錄影帶,鍾緹拿到客廳的錄影機去放。
  
   電視裡出現的是雷御那熟悉的臉龐。她熟悉他的每個表情,像他說話時,眼眸低垂又揚起的瞬間,有一種習慣性的、孩子氣的感覺。這是她深深愛著的男人,愛了快十年的男人哪!
  
   水氣迷濛了她的眼睛,但是她不用看也知道他接下來的每一個動作,因為她已經看過太多遍了。突然,鑰匙開門的聲音,令她從情感的懷念中醒來。「雷御!他回來了!」她雀躍的停掉錄影機、關掉電視,擦掉眼角的淚水,站了起來。雷御的身影隨著關門的聲音出現,鍾緹的臉上掩不住快樂的痕跡。
  
   「你……你回來啦!」平時伶俐的她,這下變得有此一結巴。雷御看著鍾緹,發現她的臉色實在太蒼白了。
  
   「你是不是都沒吃飯,看你瘦的。」責備的話語聽在鍾緹耳中卻宛若天籟。
  
   「我有吃啊!我廚房熬著湯,晚一點就可以吃飯了。
  
   我……我去煮飯。」她緊張得有些語無倫次,生怕他打斷她的話,說他馬上要走了。
  
   「慢慢來,時間還早。」雷御忍不住說。鍾緹停住腳,回給他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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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緹走進廚房,快樂地忙碌去。
  
   雷御看著她急躁的身影,眼神是溫柔的。他放下手提電腦,打開電視想看一下新聞,享受一下居家男人的自在。
  
   沒想到電視一開,竟然是一片湛藍。他切了一下遙控器,才發現原來是切換到錄影帶頻道去了。
  
   本想切換回來,但一時的好奇,讓他想看看她在家看什麼帶子,就按下錄影機的播放鍵。
  
   出現的畫面讓他大吃一驚。
  
   那是他,差不多兩年前的他,應邀在某個大學演講的內容。快轉了一段,他發現整卷錄影帶的內容都是他。
  
   心裡的感覺非常複雜,關掉錄影機,他站起身。
  
   廚房裡,鍾緹的身影還在忙碌著。
  
   轉頭瞥見她半敞的房門內,地板上躺著一箱箱東西,彷彿整理了一半。他忍不住好奇地往房間裡走去。
  
   然而,眼見的事實,足以讓他渾身血液逆流。
  
   他將整箱錄影帶搬到錄影機前,一卷一卷放出來。
  
   每一卷錄影帶都是他,不只公開演講的他,還有辦公室內的他、開會的他、吃飯的他、高興的他、生氣的他。他竟被這樣嚴密地監視著!是誰幫她的?她怎會有這些一錄影帶?
  
   「準備吃飯嘍!」鍾緹從廚房端出湯來,沒有發覺他異常的模樣,又回頭拿了碗筷。
  
   「去洗個手吧!」
  
   她正催促著,一擡頭卻發現他動也不動。於是她手裡端著兩碗飯,就直接跑到客廳去。
  
   「看什麼看得這樣入迷?還是要在客廳吃……」她的話尾消失在看到電視裡的畫面時。
  
   雷御站了起來,轉過身來。
  
   「哐啷!」
  
   他的眼神刺中她,她渾身打了個冷頭,手上的飯碗因而掉落地面,碎了一地。
  
   而那抹冰冷穿透地,冷到她的心坎裡去。
  
   「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你在監視我?!」
  
   他說話的神情是那樣陌生,她幾乎認不出那雙冰冷的眼眸是他的。「我沒有,我只是很想你,當時我……我人在醫院裡,沒有辦法見到你……」
  
   他冷酷的眼神讓她害怕。
  
   「所以你在我身邊安插了兩個眼線還不夠,還監看我的一舉一動?」
  
   「你為什麼要這樣想呢?!我只是想看看你,只是……」
  
   鍾緹祈求般的看著他,絕望地想要說什麼,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什麼話也說不完整。
  
   「是誰幫你的?」他拿起一卷錄影帶,逼到她的眼前。
  
   她不懂,為什麼好好的一件事,看在他眼底,竟是這樣的醜陋與不堪?!想念一個人難道有罪嗎?「你不要這樣!志堅哥只是想幫我,他知道我想你……」
  
   「我早該想到的,除了他還會有誰?」他將手中的錄影帶往地上一扔。「你們真的讓我覺得噁心。」
  
   鍾緹抓住胸口的衣服,她必須咬住下唇才不會讓自己痛哭失聲。
  
   「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我是這麼愛你,在你眼底我就是這樣的人嗎?我愛了你十年,當我每天躺在病床上,心裡想的、嘴裡念的都是你。你怎麼能夠、怎麼能夠這樣定我的罪?!」
  
   「殘忍?我告訴你什麼叫殘忍!」他逼近她。
  
   鍾緹忍不住返後一步。
  
   「不問我的意願,自作主張離開我,這叫殘忍!自己決定做一個委曲求全的女人,成就偉大的形象,卻陷我於不義,這叫殘忍!走出我的人生,卻還要操縱我,這叫卑鄙!在我身邊安插眼線,居心叵測,這令人噁心!你憑什麼跟我說殘忍?殘忍的是你!以愛為名義,什麼是不能做的?!」他近乎咆哮的怒吼著。
  
   鍾緹滿臉蒼白的回視他。
  
   「我只是一個平凡女子,我圖的是什麼?只是想跟我愛的人一起平凡地活下去。這樣的想法在你眼底真的如此不可饒恕?」
  
   「不用再說了!任你舌燦蓮花,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他煩躁地揮了揮手。
  
   鍾緹難過地掩住了臉。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今天就搬走,反正你親愛的眼線哥哥對你忠誠得很,我想他不會介意收留你。」
  
   「我不走!」鍾緹倔強地瞪視著他。
  
   「你不走我走!只要能不再見到你,就算把這個房子送給你,我也無所謂!」
  
   雷御抓起桌上的鑰匙,連外套都沒拿,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了。
  
   鍾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唇邊浮起一抹可憐兮兮的笑容。
  
   不可以哭!
  
   絕對不可以哭!
  
   只要她不哭,就表示還有希望。
  
   望著他的影,她的牙齒咬進了唇裡。她依然提醒著自己——
  
   不可以哭。
鍾緹出現在何志堅和李偶泱的家門口時,臉上的疲憊神色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的。「天哪!你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
  
   偶泱的語氣既驚訝又含責備意味。
  
   「怎麼辦?!」鍾緹無助地看著偶泱與何志堅。「先進來再說。」何志堅一把將鍾緹拽進屋裡來。
  
   偶泱倒了杯水給鍾緹,隨即在她身邊坐下。
  
   「你是不是沒吃飯?」偶決問著。
  
   鍾緹茫然的眼神讓偶泱生氣。「你這樣怎麼行?醫生說過要注意的,自己的身子這樣不經心。」嘴裡一邊念著,一邊回頭支使何志堅。「老公,去熱一熱廚房裡的粥,給鍾緹盛一碗。」
  
   「我不餓。」鍾緹的聲音有些暗啞。
  
   「不準不吃!」偶泱凶巴巴地說。「天大的事也等吃過飯再說。」
  
   「我要回去等雷御,萬一他今天回來了……」
  
   自從那天雷御與鍾緹激烈的爭吵過後,他幾乎完全消失了蹤影。連辦公室也沒進去,沒有任何人聯絡得到他。
  
   「你我都知道不可能的,鍾緹。」偶泱抓住鍾緹的手,攫取住她慌亂的注意力。
  
   鍾緹的眼神浮現痛楚。
  
   「你先聽話,把粥吃了。我保證幫你想辦法,好不好?」偶泱柔聲勸慰著。她的臉色蒼白得好像剛做完化療,偶泱很擔心。
  
   鍾緹只好點了點頭,她實在沒有氣力爭辯了。
  
   何志堅很快的把粥熱好,盛了一碗端過來。「慢慢吃,小心燙嘴。」
  
   鍾緹看了兩人期待的眼神,只好拿起調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來。熱呼呼的粥含進嘴裡,眼眶卻跟著紅了起來。
  
   看著妹妹這樣的神情,何志堅不禁握起了拳頭。
  
   「我真想把那小子抓來扁一頓。」他恨聲道。
  
   「得了吧你!他連炒我們魷魚都可以避不見面,想扁他也得等他出現啊!」
  
   偶泱適時的潑了親愛的老公一盆冷水。
  
   沒錯,雷御雖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卻早就下達了人事命令,開除何志堅和李偶泱,引起馳盛科技內一片嘩然。
  
   一向被視為靠近權力核心的行銷部經理與總裁特助同時離職,對駟盛來說可是大事。更何況總裁避不見面,消失了好幾天,更使得駟盛的股票開始波動。
  
   「哥、偶泱,是我不好。或許我不該要你們進馳盛,是我的私心連累了你們。」
  
   對眼前這兩個人,鍾緹的歉意實在很深。
  
   「這不關你的事。我們待在駟盛不完全是因為你,主要也是因為這是個可以實現理想的工作團隊。雷御辭退了我們,我們也不是沒地方去。」偶泱說。
  
   「偶泱,我希望你不要跟雷御生氣。他其實很需要你們的,給他時間冷靜一下,他就會知道怎麼做的。」鍾緹祈求地看著偶泱與志堅。
  
   「搞不懂你這丫頭,他這樣對你,你還事事樣樣幫他想得周全,真是有辱大女人的風範。」偶泱半抱怨地說。聽偶泱這麼說,算是軟化了。鍾緹放心地轉向何志堅。
  
   「哥,你怎麼說?」
  
   「我能怎麼說?」何志堅沒好氣的捏捏拳頭。「只要讓我扁一拳,其他的好說。」
  
   鍾緹卻笑了出來。「在你扁他之前,可不可以先幫我找到他?」
  
   「好啦!」何志堅不甘願的答應。「老婆你來說。」
  
   偶泱拉回鍾緹的注意力。「事實上我們已經調查過了,明天傍晚有個重要的會議,雷御一定會親自主持。因為這個會議主要是為了討論與大陸另一個大的人口網站合併的相關事宜,雷御—定會出現。」
  
   「到時候你只要守在出口,一定可以見到雷御。」何志堅接口,還是有些不甘願。
  
   「那我應該幾點到?他們的會議幾點開始?」鍾緹身體往前傾。
  
   「你不用緊張,我會陪你在附近的咖啡廳等,等到時間差不多,季秘書就會打電話給我,保證不會錯過的。」偶泱趕緊保證。
  
   「你今天就好好睡一覺,明天才有精神。對了,你乾脆留下來,以免回去又不會照顧自己。」
  
   何志堅對這個妹妹照顧自己的本事感到非常懷疑。
  
   然而鍾緹一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的精神似乎又回來了。
  
   「我要回去,我要想想我該怎麼說……你們不用擔心,我保證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吃東西,也會睡覺。」
  
   興奮的她根本不給這兩人任何拒絕的機會,馬上說:「明天我們約幾點?哥,我看你別來,以免你和雷御起衝突。有偶泱陪我就好了。」
  
   「你這妹子,眼裡簡直只有雷御一個嘛!」何志堅喃喃抱怨。
  
   「別這麼說嘛,誰叫他是我十年前就看中的老公呢!」
  
   鍾緹笑盈盈的回答,整個人又亮了起來。
  
   月 月 月
  
   「這份三明治是我幫你點的,沒話說,先吃了它。」
  
   偶泱一見面就這樣劈口一句,鍾緹只好認命的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他進去了嗎?」鍾緹不放心地問。
  
   「放心,跑不掉的。剛剛季秘書偷偷打電話給我,說雷御進去開會了。你就安心地吃完晚餐,等他們簽完約,季秘書會再通知我。」
  
   「我看雷御若是夠聰明的話,就會收回成命,求你回去。瞧你本事這麼大,連秘書都收買了。」鍾緹笑笑地說,眉眼間卻透露著淡淡的憂鬱。
  
   「哼!」這就是偶泱的回答。
  
   結果兩個人等了快三個小時,還好偶泱有逼鍾緹吃些東西,否則,她的胃肯定受不了。
  
   天色很快的黑了,冬天的日光總是消失得早。
  
   就在兩人都有些疲累時,偶泱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是……」
  
   鍾緹看著偶泱講電話,心裡開始緊張起來。
  
   不知道他見到她會有什麼表情?她不禁開始惴惴不安。
  
   偶泱把手機一關。「他們會從正門出來,雷御要請大陸那邊的代表在凱悅吃飯,等一下司機會把車子開上來,所以雷御會從正門口出來。」
  
   「那我過去了。」鍾緹站了起來。
  
   「我陪你過去。」
  
   「不。」鍾緹拒絕了。「我自己的仗自己打。你放心,無論他怎麼說,都不能使我放棄。我等了五年,就是為了得回我的幸福,誰也不能剝奪這一切,即使是雷御也不行。」看到鍾緹的堅定,偶泱歎了口氣。「好吧!你這執著的個性實在令人佩服,我想他再頑固也比不過你驚人的毅力。祝你成功!」
  
   「我會的。」鍾緹燦然一笑。「謝謝你,偶泱。」
  
   「好朋友,謝啥!記得跟那傢夥說,要我回去,不加薪升等可不成。」
  
   「那當然。」鍾緹慨然承諾。
  
   然後,鍾緹的身影很快的穿過馬路,轉個彎到了駟盛科技大樓的正門口。
  
   果然五分鐘不到,雷御和幾個人的身影就出現在大門口。
  
   鍾緹迎了上去。
  
   「雷御!」
  
   正要走下樓梯的雷御看到她了,他的腳步一滯,居高臨下的看著階梯下的她,眼神依然冰冷。
  
   鍾緹忽然發現,應付怒火沖天的雷御比面對這樣冰冷漠然的他來得容易。
  
   「我有話跟你說,如果你現在沒空,晚一點我可不可以跟你談一談?」鍾緹注視著他。
  
   昏暗的天色襯得他整個人陰沈沈的,彷彿在他身後形成一個相當大的張力,讓她的心整個緊繃了起來。
  
   其他人都靜立一旁,看到前一刻還談笑風生的雷御,此刻卻變得如此冰冷,沒有任何人敢打破沈默。
  
   「你我沒什麼好說的。」他說著走下階梯打算上車,車子已經停在門口了。
  
   鍾緹反射性的抓住他的手臂。「不然我在家等你,今晚都可以,求求你……」
  
   她期盼地看著他。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冰冷的眼神。
  
   「你還不明白嗎?我永遠不可能原諒你。從你決定離開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親自為你我過去的感情挖好了墳墓。你離開我的那一天,就已經注定從我生命中消失了。」
  
   「不!你怎麼可以……」
  
   鍾緹不敢相信,但他的語氣再堅定不過,他的絕然和之前的冷漠不同,一抹絕望的感覺從她心底冉冉而升……
  
   「如果要結婚才能讓你死心,那麼我會的。而且這一次我會確保你再也無法破壞,無法再扮演上帝的角色,自以為可以操縱他人的生命。」
  
   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的高大?為什麼那雙寬闊的肩膀,曾經為她擋風遮雨的肩膀,此刻看來像一片永遠無法翻越的牆?「有必要這麼絕嗎?」
  
   她淒迷地看著地,眼底有著最深忱的悲哀。
  
   「我的世界早已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你聽清楚了嗎?」
  
   刺人的言語穿透她麻木的知覺,她仰起頭看他,彷彿看到了五年前那個站在自己父親面前、誓言自己絕對不會原諒他的那個雷御。
  
   那一刻這樣的回憶穿透她不甘心、不放棄的決心,直接刺中了她。
  
   他一旦決定了恨誰,就沒有人能讓他改變,不是嗎?她看著他的大眼彷彿透過他,投射在遙遠的地方,她的臉色蒼白,眼底有著一抹恍然的絕望。
  
   「再清楚不過了。」
  
   她露出一抹滄惻的笑容,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悲哀眼神注視著他。
  
   雷御愣住了,然而鍾緹卻在下一刻轉身離開。
  
   第一次,他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好久好久,這才發現,她的肩膀好小,她的身影好瘦弱,而她的背影孤獨而蕭索。
  
   極度的不安迎面掩上,然而他人的言語熱絡了起來,他轉身抖落心中的痛苦,戴上面具。
  
   月 月 月
  
   痛苦可是像一條路一樣,彷彿沒有盡頭似的?鍾緹一直走一直走,希望心底的絕望不要潰堤而出。
  
   只希望痛楚的感覺,可以隨著過度勞動的雙腳一起麻木。
  
   街燈亮著,人聲在她周圍浮動,然而這一切恍若不存在似的。她麻木地走著,感覺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流星……我要去看流星……」她喃喃說出突然浮現的念頭,整個人彷彿立即醒了過來。
  
   她疾步走著,心底彷彿點了一把火一樣。
  
   手機響了,鍾緹接起來,腳下的步伐可半點沒停。
  
   「鍾緹,你人在哪裡?」偶泱焦急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流星,我要去看流星。」她堅定地回答她。
  
   「看什麼流星?哪裡有啥流星?你見到雷御了嗎?他怎麼說?你和他在一起嗎?」
  
   噼哩啪啦一堆的問題從手機傳來,鍾緹卻沒有理會。
  
   「我要去看流星。」說完就把電話掛了,然後順便關了機。
  
   月 月 月
  
   一步步爬上天橋,當熟悉的景色出現在眼前,她的眼裡馬上盈滿了淚水。
  
   車燈在馬路上形成一道道流動的光影,透過迷濛的眼神,每一盞都像發光的流星,劃過黑暗。
  
   「這不是很美嗎?跟真正的流星比,不會遜色多少吧?」
  
   她彷彿又聽到他低沈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算你厲害,可是這樣人家就不能許願啦!不管,你賠我!」她聽到了另一個清脆的聲音這樣回答,語氣裡撒嬌的意味多過於抱怨。
  
   「賠你,賠你一個一輩子、疼你、愛你的老公,如何?」
  
   那個落在頰上的吻,感覺是那樣的真切。
  
   「狡獪!這樣就想求婚啊!」
  
   「你才是我心中的流星啊!為了能永遠珍賞你這顆銀河界最璀璨的星,我願意付出我擁有的一切。」
  
   閉上眼,她還能真切的感覺到埋在頸窩的他,那抹近乎歎息的耳語……
  
   然而,現實畢竟殘忍。
  
   張開雙眼,眼前的燈光依然在眼簾裡流燦著,然而美好的愛戀,卻已經跑得老遠老遠。
  
   她看到的是他冰冷絕然的臉,冷冷地說:「我的世界早巳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鍾緹坐倒在地,將臉靠在冰冷的欄杆上,忍了五年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潰堤了。
  
   回憶從她眼前飛快地流逝,她看到那個坐在餐桌前,吃著她特製三明治的雷御。看到那個映在玻璃窗上,和她看起來非常登對的雷御。看到那個抱住她說永遠愛她的雷御。
  
   她看到那個無助的自己。咬著牙面對著生命可能終結的恐怖,硬撐著自己。看到那個失去了父母,淒然無助的自己。看到那個咬著牙復健的自己。看到那個面對著癌細胞復發,愛人即將另娶他人的自己。
  
   看到那個回到他身邊後,苦苦追在他身後等待原諒的自己。
  
   如果這一切最終要步入這樣的命運,那麼她苦苦追求的究竟是什麼?是海市蜃樓嗎?當回憶從她眼前飛過,不堪的感覺讓她痛哭失聲。五年來吞進去的淚水一次湧現。如果痛楚可以隨著淚水流失,那麼或許她根本不該忍耐……
  
   再也沒有忍耐的理由了,不是嗎?
  
   月 月 月
  
   這頭已經和老公會合的偶泱可是開始緊張了。
  
   「老公,怎麼辦?你說鍾緹會去哪裡?」
  
   「她不是說去看流星嗎?」
  
   「看什麼流星啦!你豬頭啊!」偶泱忍不住罵人。「我剛剛打電話給季秘書,她說她沒有陪著雷御出來,不知道鍾緹有沒有見到雷御。可是用腦袋隨便想也知道,如果他們和好了,鍾緹怎麼會……總之,她說話的聲音很不對勁!」
  
   其實何志堅也非常緊張,只是在急性子的老婆面前,可不能表現出來,以免火上加油。
  
   「再想想她會去哪裡。」
  
   「想屁啦!我們去哪裡找啊?她把手機關掉了,不就擺明了不想讓我們找到……」手機的響聲打破了她的高論,偶泱手忙腳亂的接了起來。
  
   「鍾緹嗎?你在哪裡?我去陪你好不好?」
  
   「偶泱……我終於懂了。」
  
   鍾緹的聲音從手機另一頭傳來,哽咽沙啞的聲音讓偶泱更擔心了。
  
   「懂什麼?你在哪裡?」
  
   鍾緹不理會她緊急的語氣,緩緩地說著:「愛情就像流星一樣。光燦亮麗只有一剎那,如果你執意要追尋,花了許許多多的時間苦苦追尋,就算找著了,不過是顆殞石,是顆破石頭。」
  
   「鍾緹,你不要這樣,快告訴我你在哪裡!」偶泱祈求地說。她聽到鍾緹斷斷續續的哭聲,心裡十分害怕。
  
   「偶泱,我難道沒有選擇的餘地嗎?逃過了死別,難道就躲不過生離嗎?如果生離與死別是我倆注定的命運,那麼我至少該有選擇的權利吧?!」
  
   鍾緹的笑聲聽起來哀淒而破碎。
  
   「鍾緹,你不要嚇我!」偶泱都快哭出來了。
  
   一旁的何志堅聽到偶泱的對話,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偶泱頹然地將電話拿開耳邊。
  
   「她在哪裡?她說什麼?」
  
   偶泱搖搖頭。「她掛斷了,她說……她說……」
  
   偶泱一面哭著,一面把鍾緹的話重複了一遍。
  
   何志堅擁住老婆,強自鎮定。「我們去找雷御。」
  
   「找那個王八蛋做什麼?一定是他幹的好事……」
  
   「偶泱,」何志堅握住老婆的肩膀。「你冷靜一下。我們必須救鍾緹,現在可能知道鍾緹下落的,只有雷御。」
  
   慌張的偶泱馬上冷靜下來。「我們走吧!」
  
   月 月 月
  
   「你們兩個來做什麼?我跟你們已經無話可說了。」
  
   雷御來開門,站在半敞的門後,他的語氣冰冷依舊。
  
   「誰愛找你?你這個冷血動物!」偶泱恨聲說道。「你快說,你究竟對鍾緹說了什麼?」
  
   雷御冷哼一聲。「你不會自己去問她。」
  
   「雷御,鍾緹失蹤了。我們很擔心她,就算你不再愛她,可不可以看在我的分上幫幫我。」何志堅說。
  
   一聽到何志堅姿態放得這樣低,雷御馬上瞭解到情況的嚴重性。
  
   「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他的眼前閃過她那悲哀的眼神,事實上在他倆出現之前,他已經心緒不寧了好久。
  
   「這下你可稱心如意了!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是嗎?」偶泱咄咄逼人地瞪視著雷御。
  
   雷御的臉色沈了下來。「打過她的手機沒有?」
  
   「手機已經不通了。剛剛鍾緹打過電話給偶泱,只說什麼明白了愛情就像流星一樣,如果執意要追尋,找到的就是一顆殞石,一顆破石頭。」
  
   何志堅的話,讓雷御的臉色蒼白了幾分。
  
   「她還說,難道你們之間不是死別就是生離嗎?如果非要如此,她至少要有選擇的權利。你看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這五年來,她無論遭受多少痛苦,她都咬牙忍耐,不讓自己掉一滴淚!但是剛剛在電話裡,她卻哭啞了嗓子……」偶泱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雷御的臉色一片蒼白。
  
   「她有沒有說她在哪裡?」雷御問。
  
   何志堅歎了口氣。「她之前有說她要去看流星,你知……」
  
   「我知道。」他回身抓起車鑰匙,匆匆忙忙地要出門。
  
   何志堅馬上反應過來。「開我的車。」
  
   雷御點點頭,整個心已經懸在半空中。
  
   月 月 月
  
   懲罰竟然來得這麼快嗎?當雷御看到坐在天橋上,宛若一抹飄蕩靈魂的鍾緹時,心頭一冷。
  
   「鍾緹!」
  
   他將車子隨便往路邊一丟,拔腿就跑。
  
   他不斷地呼喊著她的名字,喊得喉嚨都啞了。
  
   然而,鍾緹只是注視著遠方,恍若未聞,彷彿一抹飄蕩的影子,在冷風吹拂中擺盪。
  
   偶泱和何志堅跟在雷御身後跑著,一起呼喚著鍾緹。
  
   就在三人跑到天橋下時,那抹飄蕩的影子飄下天橋,往夜空墜落。
  
   時間彷彿被拉長了,每個動作就像影片裡的慢動作那樣,雖然眼裡看到,知道悲劇即將發生,但沒有人能夠阻止一切。
  
   那身影飄落而下,落在一輛疾駛而過的車子上,尖銳的煞車聲淩厲地劃過夜空,隨即,那影子被拋了出去。
  
   偶泱只能不斷地尖叫。
  
   雷御不顧車陣的來往,整個人衝了過去。
  
   他顫抖地跪在那寂然的身子前,只見鍾緹蒼白的臉上掛著兩條怵目驚心的血痕。一道從她鼻孔而出,另一道從她嘴角流下。
  
   那紅色的血痕化作兩道淩厲的鞭子往他臉上抽來。
  
狹窄的走廊、陰暗的光線,交錯出晦暗的光影。
  
   雷御背靠著牆壁,發淩亂、眼迷離,身上還沾著血跡。
  
   鍾緹那張蒼白的臉,以及臉上那兩道刺目的血痕,仍在他眼前清楚映現。
  
   「現在你滿意了吧?!滿意了吧?!」
  
   一旁暗暗哭泣的偶泱啞著嗓音說話,抗議的意味非常明顯。
  
   「怎麼會這樣?」
  
   雷御的聲音破碎、暗啞,彷彿還不能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從沒想到會有這一刻,抱著奄奄一息的鍾緹,宛若被錯置時空般的愕然。
  
   充滿活力的鍾緹,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即使他對她生氣,可從來沒想過她會有這麼一天,這樣的蒼白與脆弱,躺在他的臂彎中,動也不動。「怎麼不會這樣?!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嗎?當你知道鍾緹離開你的原因時,就應該知道,她還能活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撿回來的!」偶泱說著,淚水又湧了上來。
  
   「我……」
  
   雷御的茫然,等於回答了偶泱的指控。
  
   「因為你忙著指責她、忙著定她的罪,所以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你根本就不愛她,否則你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憤怒、在恨上!你若愛她,你就會跪下來謝天謝地,謝死神兩次手術都沒有把她帶走,謝車禍沒有讓她喪命!」
  
   「兩次?她不是只出了一次車禍?」
  
   雷御的眼睛紅腫,眼中有著兩抹猩紅。
  
   原本咄咄逼人的偶泱顯得訝異。「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看來你們之間根本沒有機會說清楚。」何志堅歎了口氣。「是造化弄人嗎?還是注定無法在一起呢?」
  
   想起妹妹這些年來受的苦,何志堅也不禁黯然。
  
   「告訴我!我要知道!」雷御抓住何志堅的手,急切的、祈求的看著他。
  
   「有什麼用?!你現在才想知道,太遲啦!太遲了啦!」
  
   偶泱憤怒的聲音插了進來。
  
   「不!」雷御痛苦地搖了搖頭,雙手仍然提著何志堅的領子。
  
   看到雷御眼底的痛苦,何志堅也不禁軟了心。說穿了,他只是個固執的傻子。一個不知道重點的傻子!
  
   「偶泱,跟他說吧!」
  
   「不要!」偶決斷然拒絕。「鍾緹想說的時候,他不想聽。現在鍾緹沒辦法說了,你找誰問去?你有種、有骨氣,那就別來問我。」
  
   雷御放開何志堅,走到偶泱的面前。「你生氣是應該的,你可以打我,但請你告訴我,我想知道她經歷過什麼……」
  
   偶泱認識雷御幾年,從沒見過他用這麼低的姿態說話。看到他眼底深深的後悔與痛苦,生氣的她也洩了氣。
  
   轉而想到鍾緹,眼裡的悲哀就又浮了上來。
  
   「我打你做什麼?該打你的人現在躺在裡面,生命垂危。我打你也不能救她……」
  
   偶泱的話,把雷御的痛苦往上推高。何志堅不忍地握住雷御的肩膀。「我來說吧!」雷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鍾緹第一次手術之後原本就要回去找你,可是不久一場車禍發生,讓她同時失去了父母,她也因此斷了腿,花了半年多才完成復健,重新站了起來。我是在我們共同的父親死後才與她相認的,偶泱也是因為車禍受傷,才會在醫院認識鍾緹的。」
  
   「我們可不是如你所想,一開始就被鍾緹安排到你身邊的。」偶泱插了嘴。「要不是看她一片癡心,你以為每個人都吃飽撐著啊?!」
  
   算算時間,她發生車禍的時候,當時馳盛集團剛剛擴張,開始打出名號來,正是他開始成功的時候。
  
   可是鍾緹卻躺在醫院裡,孤單一人與病魔奮鬥。
  
   如果可以,他多麼想要喚回時光,陪在她身邊。
  
   「是啊!好不容易復健成功,卻發現癌細胞再次復發,她不得不又住進了醫院。」何志堅說。
  
   「她為什麼不來找我?我那時已經成功了,如果她是考慮到我的事業,那麼那時馳盛集團已經成立,她毋須顧慮這個。」
  
   雷御的眼中有著濃濃的遺憾。
  
   看到雷御的模樣,偶泱和志堅都相信雷御確實是愛著鍾緹的,只是他也確實如他所指控的,未曾有過選擇的機會。
  
   「她不是不曾想過,但是那時候你已經要結婚了。和侯麗雯……你不會忘了吧?」
  
   偶泱已經平靜許多,說話不再那麼沖了。
  
   「我會答應和侯麗雯結婚完全是因為……因為我覺得失去了鍾緹,情愛於我再無意義,結婚既然有助於事業,我也不反對。這完全和感情無關,你們倆應該知道的!」
  
   雷御不能相信,他本來可以與她復合的,卻拖到了現在,而且讓這樣的痛苦折磨了兩人這樣久。
  
   「我們是知道,而且也調查過,侯麗雯已經有一個要好的男友了。」何志堅回答。
  
   雷御訝異地看著他,關於這一點他倒是不清楚。當年侯麗雯逃婚,說實在的,他並不是很關心,所以也沒有為難侯貫領,繼續與對方公司維持合作的關係。
  
   倒是侯貫領因為自覺對他不住,給予馳盛的合作條件都相當優渥。
  
   「既然如此,那就應該要鍾緹回來找我啊!」
  
   「談何容易?!」
  
   偶泱冷笑。
  
   「她身上的癌細胞復發,第二次的手術也不知會不會成功,你幫她想想吧,這樣的煎熬與抉擇竟要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來承擔。無論做什麼選擇,都可能造成傷害。她考慮的從來不是她自己,而是怎樣對你最好。只是你從來不曾因為她痛苦的抉擇感激過她罷了!」
  
   「我不要這樣的抉擇,就算她會死,我也希望陪在她身邊。我氣的是,她應該瞭解我,知道我寧願陪著她,可以不要事業、不要前途,也是要她。你們不懂的,鍾緹是我的夢,比什麼都重要的……」
  
   雷御痛苦的言語,在三人中造成了震撼。
  
   「一個人親手把自己的夢掏空,就像把自己的心掏空一樣,怎麼會快樂?如何還能幸福?你們以為我喜歡這樣對她嗎?只是這五年來的情感激憤找不到出口,我的愛、我的情也找不到平衡點,我不是要傷害她,我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用最激烈的手段來抗議我的無情!」
  
   偶泱和志堅看著雷御,赤裸的表白讓他們大感訝異。
  
   他們可從來沒站在雷御的角度來想這事情,只知道鍾緹的痛苦與委屈。
  
   或許,他們是對他不大公平。
  
   「是我不好,我應該好好跟你談的。或許就能知道你的想法,同樣一件事,看在我們眼裡是美意,卻對你造成了傷害。然後這樣的傷害又讓你去傷害鍾緹,事情才會變得不可收拾。」何志堅的語氣裡有歎息也有遺憾。
  
   「不……」雷御踉蹌了幾步。「是我自作孽。是我的固執害她吃盡了苦。是我將我此生最愛的女人傷透了心,原本該捧在手心呵護,我卻讓她吃盡了苦……」
  
   雷御的身子靠著牆壁滑坐下去,整個人痛苦地蜷成了一團。
  
   何志堅擁住偶泱,看見雷御的煎熬與自責,兩人只希望鍾緹不要有事,否則,恐怕雷御也會跟著毀掉。
  
   月 月 月
  
   等待的心情是難熬的,就在此時,周禹蘭的身影匆匆地在走廊那頭出現。
  
   「鍾緹怎麼了?」
  
   她的語氣急促,看到大家的表情,整顆心都沈了。
  
   難道,悲劇就要發生了嗎?「偶泱,你告訴我。電話裡說得不清不楚的,我擔心死了。」
  
   「雷媽媽。」偶泱的眼睛早已經哭腫了。
  
   周禹蘭擔心地瞄了一眼窩在牆角的兒子,他那頹喪的模樣教她憂心忡忡。
  
   「不哭,慢慢說。」
  
   偶泱數度開口又合上。「鍾緹……」
  
   偶泱無法再說一遍,數度哽咽還是沒說出口。
  
   「媽。」一個暗啞的聲音緩緩出現。
  
   周禹蘭轉向飽受折磨的兒子。
  
   「是我害的,是我的固執讓鍾緹絕了心,她從天橋上跳下來,我……」
  
   雷御凝視著遠方,迷離的眼中竟溢滿了淚水,內斂的他,第一次在母親面前顯露出脆弱的一面。
  
   「那醫生怎麼說?」她急切地問。
  
   「雷媽媽,醫生還在急救,剛剛送進開刀房,還不知道結果。」偶泱接口說明。
  
   周禹蘭難過地歎了口氣,走到雷御的身前蹲下。
  
   「兒子,這是你的功課啊!我說過,人總要為他的個性付出代價,而你……又是何苦要走到這一步?」
  
   「這怎麼會是代價?我的固執應該由我來承擔,怎麼是讓鍾緹來承擔?如果失去鍾緹是我的代價,那麼這個代價比死更難以承擔哪!」雷御擡頭望進母親擔憂的眼中,紅著眼說。
  
   「兒子……」
  
   周禹蘭忍不住伸手抱住自己的兒子。雷御遲疑了一下,伸手回抱住她。
  
   這麼多年來,母子的感覺不曾這麼親近過。
  
   周禹蘭自覺對兒子有愧,不敢太靠近總是保持距離的兒子。而雷御也不願親近母親;雖仍孝順,但關係實在疏遠。
  
   想不到卻在這個時候,兩人化解了母子間尷尬的狀況。只是付出的代價究竟是什麼?難道真是無可挽回的遺憾嗎?
  
   月 月 月
  
   鍾緹從來沒想過還有睜開眼的機會。
  
   滿室的蒼白都不及眼前人的憔悴。
  
   雷御的眼眶充滿血絲,臉上滿是鬍渣。但是當她張開眼看見他時,他的臉上出現了狂喜。
  
   「醒了,你醒了!」
  
   他以無比感激的眼神看著她。
  
   鍾緹感覺全身都在痛,但是隨著意識的甦醒,記憶也跟著回籠。
  
   她想起了他每一句無情的話語。
  
   她撇過頭去,淚水泉湧而出,汩汩難絕……
  
   「鍾緹……」
  
   雷御祈求的聲音響起,暗啞的聲音真是不忍卒聽。
  
   鍾緹沒有理他,只是直視著前方,彷彿看著很遠的地方,淚水不停順著臉頰滑下……
  
   雷御將臉貼著鍾緹蒼白的容顏,讓她的淚沾上了他的。
  
   「哭吧!把你所有的痛苦委屈都哭出來,這五年來的每一滴淚都哭出來,滴在我的心頭上,我一點一滴都會記得……」
  
   她的每一滴淚都是一道烙痕,烙在他的心上,火熱熱、燒燙燙,以這樣點點痛楚的姿態一一烙進他的骨血中。他不躲也不避,每分痛苦都是他該受的。
  
   當神沒有將她徹底的從他身邊奪走,他除了跪下來感謝天地之外,實在沒有其他好怨尤了。
  
   「你這是算什麼?」鍾緹仍然不看他,恨聲說道。她的聲音沙啞。
  
   「我知道我傷透了你的心,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如今上帝沒有把你從我身邊徹底奪走,除了狂喜之外,我已經沒有資格要求其他的了。」
  
   雷御將她的臉靠在他的手掌上,記得她過去最愛這樣靠著他,說這樣很有安全感。
  
   鍾緹難道沒有知覺嗎?只是她的心傷痕纍纍,這些傷可是說遺忘就能遺忘?「是你不要的……我踏遍所有痛苦歲月,掙扎著從死亡中逃回,但是你不稀罕,你一點都不稀罕!」鍾緹哭著指控。
  
   「我稀罕的!是我眼盲心瞎,是我固執不化,是我執意將你驅離,親手挖空自己的心。只是一個人沒了心,又如何能快樂呢?!」
  
   鍾緹別過臉去,還是不肯看他的臉。
  
   雷御歎了口氣。
  
   「你不原諒我是應該的。我會在這裡陪你,你睡一下。要和我生氣,也要等身體養好。你動過刀,身體很虛弱,醫生說這大小傷要好好休養才行。」
  
   鍾緹轉過頭去,不願意看他。
  
   「你睡一下,睡醒了喝點魚湯,是我媽特地幫你熬的。」
  
   鍾緹想翻過身去不理他,可是身子一動就痛得要命。
  
   「你別亂動,你的手斷了,膝蓋也破了,縫了好幾針。大大小小傷口一堆,隨便亂動會更痛的。」雷御心疼地看著她痛得皺在一起的眉頭。
  
   鍾緹理都不想理他,索性閉上眼睛睡覺。
  
   月 月 月
  
   雷御低估了鍾緹的執拗性格。
  
   鍾緹的傷一一在復原,最難處理的手傷也痊癒得很順利。但是從那天開始,她怎樣也不肯再開口和雷御說一句話。
  
   雷御自知理虧,只能甘心地任由她冷眼相對。
  
   那任勞任怨的模樣,連一向對他有著莫大怒氣的偶泱也同情起他來。
  
   也因此,偶泱把照顧鍾緹的工作讓給了雷御,他每天都在醫院裡陪著地。只有在晚上鍾緹睡著時,他才會跑回公司把重要事情處理一下。
  
   在這樣精神、體力雙重的消耗,雷御很快便瘦了一大圈。
  
   「鍾緹,你真的不肯原諒他哦!」
  
   偶泱終於忍不住偷偷問她。
  
   事實上,偶泱已經原諒雷御了,雷御也鄭重地向她和志堅道歉,請他們兩人回馳盛上班,並且加薪、升職級。
  
   她也很想回去工作,但是礙於鍾緹半點軟化的跡象也沒有,她不敢答應雷御。只能這樣拖著。
  
   「不要談他。」鍾緹皺皺眉頭。
  
   「你不要這樣,他已經有心改過了。你知道嗎?你們五年前住的那棟公寓,雷御根本沒賣掉,一直都保持著當初的模樣。」「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鍾緹翻了翻白眼。
  
   「我知道雷御最近把那兒整理了一下,好像等你出院後要接你去那邊住。」
  
   偶泱其實滿佩服雷御的,用這一招勾起她美好的回憶,或許鍾緹就會慢慢原諒他了。
  
   「我可沒答應。」
  
   就算聽到房子沒賣掉,她心底有些開心,但是聰明的鍾緹可沒表現出來。
  
   「我若是你就會答應,除非你已經原諒他,不打算懲罰他了。」
  
   「為什麼?」鍾緹掩不住好奇地問。
  
   「你想想,你們以前是住幾樓?」
  
   「四樓啊!」
  
   「那麼你想以你好動的個性,會安分待在樓上養傷,都不出門嗎?」偶泱問。
  
   「是不大可能。」
  
   鍾緹現在就很想離開這張床,躺了好幾個禮拜,都快生�了。可是雷御老是緊張兮兮,什麼都不肯讓她做。
  
   「嘿嘿,那你會需要一個強壯的人抱上抱下,因為那裡根本沒電梯啊!」偶泱慫恿著。「這樣折騰他可夠本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捨不得嘍!」
  
   鍾緹果然馬上回答:「誰捨不得,累死他最好!」
  
   她的腦中很快浮現雷御疲憊的臉,心中其實已經出現不忍,但是還是硬壓了下來。
  
   「那就好,我去幫你辦出院手續,然後叫雷御來抱你。」偶泱下結論說。
  
   鍾緹本想說她可以坐輪椅,只是話到嘴邊又溜了回去。
  
   偶泱起身走出病房。病房外的雷御感激地看著偶泱。
  
   「你欠我一次。」偶泱說。
  
   「謝謝你,偶泱!」雷御感激地說。
  
   月 月 月
  
   「鍾緹,吃飯了。我今天做了雞蓉玉米粥,先吃點,然後喝雞湯。」雷御說著從廚房端出一碗粥,拉了把椅子在她的躺椅邊坐下。
  
   鍾緹一逕沈默著,自從出院以來,她根本沒開口講過話。總是用一種疏離的眼神看著雷御,好似他完全與她不相干似的。
  
   雷御見鍾緹沒有反對,就用湯匙餵她吃粥。
  
   鍾緹面無表情的吃了口粥,眉頭馬上蹙了起來。
  
   「怎麼了?涼了嗎?」雷御問。
  
   鍾緹什麼都沒說,只是沈默著。不過由於這幾天都是這樣,雷御已經學會從她的眼神中讀取訊息了。
  
   「我再去熱熱,你等等我!」說著,他就起身去熱粥了。
  
   鍾緹撇過頭去看著窗外,根本不想看他忙碌的樣子。
  
   今天一早,雷御開車載她到醫院復檢,然後回頭又繞到超市買了一堆菜。回到家門前,先背她上樓,才下去拿菜。
  
   從她出事以來,雷御根本就沒有去上班,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堂堂馳盛集團的總裁大人,就窩在這個沒有電梯的小公寓裡當煮飯公,可是他連半點不耐的表情也沒有。
  
   昨天夜裡她起床喝水,看到雷御還開著電腦工作,她才知道,原來他總是利用晚上她睡著的時間趕著工作。
  
   「這樣應該可以了,小心燙哦!」
  
   雷御去而復返,粥已經又煮過了。他小心地餵了她一口。
  
   鍾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太糊了?」他疑問的臉上沒有任何不耐煩。「我就知道,這樣玉米就太老了,唉呀!我時間沒抓對。不然你等等,我去巷口那家麵店買碗麵給你,很快就回來了。」
  
   鍾緹伸手想阻止他,但又悄悄地放下手。整顆心好似提上來又拋了下去,難受得緊。
  
   果然,沒多久雷御就買了面回來。
  
   其實她可以走路,只是還會一拐一拐的。她也可以自己吃飯,只是受傷的手不是那麼靈活。
  
   但是既然雷御願意代勞,她可不願放過讓他不好受的機會。
  
   餵她吃完麵,雷御正準備享用自己的面時,卻見鍾緹看著外面的陽光發愣。
  
   「想出去嗎?」他問著。
  
   鍾緹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很自然的落在他面前的那碗麵上,那裡面的面都糊了。撇開頭,她不願自己有任何的同情或不忍。想到自己站在天橋上時,那種絕望的感覺,她的心意就更加堅定。
  
   「我們去公園走走吧!」他站起身來。
  
   看鍾緹沒有反對,雷御去推輪椅過來,要抱她起來。
  
   鍾緹卻一把推開輪椅。她咬著下唇,倔強的下巴挑戰地揚起。
  
   「不想坐輪椅?那我背你好嗎?」雷御問。
  
   鍾緹不置可否。
  
   雷御拿了鑰匙,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背起她。他動作俐落但細心地關好屋子的門,鍾緹看到那碗擱在餐桌上,孤零零的、已經冷掉的面,心中竟有點難過。
  
   雷御背著她下樓,這是他每天都會做的事。今天更是從一早折騰到現在,連飯也沒吃。
  
   鍾緹在他背上,看著汗水從他耳際流下,她的眼淚也一顆一顆地墜了下來。
  
   雷御馬上感覺到不對勁。「你怎麼了?哪裡痛?」
  
   鍾緹憋著氣,但紊亂的呼吸聲仍然洩漏了她的不對勁。雷御馬上將她放下來,緊張地檢查她的手腳。
  
   「哪裡疼了?我們去看醫生。」他緊張地看著她,簡直手足無措。
  
   看到他這樣子,鍾緹哭得更嚴重,只是不斷地搖著頭。
  
   「鍾緹你不要哭!哪裡不舒服跟我講啊!還是我做了什麼事,惹你不開心?」他滿臉憂心地看著她。
  
   鍾緹只是哭著。「我……我不想要這樣子!」她無助地看著他。雷御看到她的模樣,整顆心都擰了起來。「你不要哭,好好說。」
  
   感覺到他捧住她臉蛋的手是那樣熟悉,那樣寬厚的大掌曾是她安全的源頭,只是現在卻讓她忍不住壓抑多日的悲哀。
  
   「我不想原諒你!我想到你讓我在天橋上那樣絕望地哭著,我就不能不怨!可是我這樣……這樣好像一個魔女。你每天這樣侍候我,把我抱上抱下、餵吃喂喝的,忙得團團轉,還要看我臉色……」
  
   「我沒關係的!」雷御趕緊說。
  
   「可是我有關係啊!你讓我不得不做一個壞女人,可是要我這樣算了,我又覺得吞不下去。我……」說著,鍾緹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雷御將她攬在胸前。「噓……不哭,不哭!你這樣我的心好痛。」
  
   鍾緹的手握了握又張開,忍了一下,還是伸手抱住他。
  
   「你想怎樣都行!我不覺得是折磨。神能將你還給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只要不失去你,要我怎樣都行。你不要覺得痛苦,儘管要求我,直到你有一天覺得心裡的傷稍稍痊癒了,再考慮要不要原諒我,這樣好嗎?」
  
   「為什麼你這時候才這麼溫柔,為什麼!?為什麼!?」
  
   鍾緹哭著捶他的胸膛。
  
   雷御毫不反抗地任她摧殘。鍾緹滿腔的憤恨卻一次發作了出來,她拉起他的手背,狠狠地、狠狠地張嘴咬了下去。
  
   這一口簡直深到骨裡去了,她毫不留情地咬到嘴裡嘗到血的味道,仍然不肯松嘴。
  
   雷御就這樣靜靜地讓她咬。咬到她嘴都酸了,這才鬆了嘴。雷御拿出手帕擦著她嘴角的血跡。
  
   鍾緹看著他淌血的手背,接過他手裡的手帕,輕輕拭去血跡。
  
   她別開臉去,不願去看他那捧著奇珍異寶似的神情。
  這樣緊繃的日子過了幾天,鍾緹依然不大搭理雷御。

  早上雷御趁著她還在睡覺時,回去原來的住所把她的行李搬了過來。鍾緹睡醒時沒看到他,還以為他終於受不了她逃走了。正心慌意亂時,就見到雷御滿身大汗地搬著一箱箱東西回來。

  她一臉訝異地看著他,但仍不開口說話。

  雷御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已經有五年不曾出現在他臉上。

  「這是你的東西,我怕你會需要用到,所以全搬過來了。我先放到客房去,你需要什麼我再幫你找,好嗎?」

  說的是夠委曲求全了,就算是僕人也沒這樣低聲下氣的。

  鍾緹卻一臉淡漠地看著他,彷彿置若罔聞。

  雷御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搬起箱子往客房走去。

  就在他搬動的同時,她瞥見了那個裝滿錄影帶的箱子。她的神情一冷,伸手硬把那箱子掃落在地。

  「小緹!」雷御驚詫地喊。「小心你的手。」他抓住她仍包著石膏的右手,怕她傷了自己。

  鍾緹卻似著魔一般,衝到廚房拿了個鐵水桶出來,然後抓了個打火機,就把那些錄影帶死命地往水桶裡丟。

  「鍾緹……」他已經明白她要做什麼了。

  「你真的讓我覺得噁心。」他將手上的錄影帶往地上一扔。

  回憶同時刺痛了她與他,尤其是雷御,他的表情好像被揍了一拳一樣。

  他完全記得當時自己的眼神有多鄙夷、語氣有多冰冷譏諷,眼前這些都成了刺傷他自己的武器,讓他無所遁逃。

  他怎能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這麼殘忍?心痛讓他紅了眼。

  鍾緹不願看他愧疚的臉,死命要點燃錄影帶,卻怎麼也點不著。

  「我來。」他的手溫柔地握住她的手。

  他很快地將火點起來,第一卷帶子很快燃燒起來。

  看著火焰吞噬掉陪她度過艱難歲月的錄影帶,她的臉上隱隱現出痛苦,然而,倔強的她只是沈默著。

  雷御看著她,眼神非常溫柔。「沒關係,以後有真實的我陪你,你愛怎麼看就怎麼看,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鍾緹眼眶一紅,轉身離開,不願被那雙深情的眼眸吞噬。

  月 月 月

  「雷先生,鍾小姐在復健室坐著,就是不肯復健,你能不能勸勸她?」

  護土困擾的問題驚擾了在休息室等候的他。今天是鍾緹第一天做復健的日子,她的手傷得太嚴重,必須借由復健才能慢慢恢復正常。

  但是她不肯讓他跟進去,所以他只好在外面等。

  「不肯復健?」他驚跳起來。「她已經進去兩個小時了……」

  護士小姐一臉沒轍地回望他。她實在同情這位雷先生,每次鍾小姐回診部是他陪著來,抱進抱出不說,每每總是深情地凝視著她,讓她們這些護士嫉妒死了。

  只是不知道幸運的鍾小姐為何總是冷著一張臉,從來不給癡心的雷先生一點好臉色看。

  「我去勸她。」雷御走了進去。

  鍾緹就坐在復健室門口剛進去的地方,一臉漠然,看著他的表情好像等著看好戲一樣。

  「小緹。」他敲起眉看著她依然有著疤痕的右手。「不復健沒辦法好的,你的右手需要借由復健幫助你回復正常功能。」

  「幹麼要復健?你不會做我的手嗎?」她一臉挑釁地說。

  雷御歎口氣。「我可以做你的手,你知道無論你變成怎樣我都會陪著你。但是不要用傷害自己的方式折磨我好嗎?這樣我會心痛。」

  她看著他痛苦的眼神,猶豫了一下,仍然因執地瞪著他。「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肯復健,那麼無論我要你做什麼,你都肯嘍?」

  他看著她挑釁的眼神,點了點頭。

  「好。」她露出一抹詭笑。「那我要你解散馳盛集團。」

  「解散馳盛?」他的眉頭微蹙了起來。「這樣將會有一千多名員工失業。」

  鍾緹正要說「就知道你不肯」,他卻又開口了。「把它轉手賣掉好不好?賣掉所得的錢由你處置,但給我一點時間找買主,好確定員工可以繼續留下來。這樣好嗎?」

  「你真的肯?」她滿臉訝異地問。

  誰不知馳盛是他赤手空拳打下的江山,在這種正盛的時候把心血賣掉,無論是哪個男人都不肯的。

  「怎會不肯?」他的笑容很輕鬆,是那種雲淡風清似的笑。「比起失去你,這算得了什麼?老天爺讓我得回你,我感激得願意把我的一切獻上,何況是這些身外之物!?他那種無怨無悔的模樣卻讓她生氣起來。「等你做到再說,在這之前我不會復健的。」說完扭頭就走。

  月 月 月

  這件事就這樣過了幾天,鍾緹沒見他有什麼動作,並不以為他真的會這樣做。事實上她也只是要刁難他而已。

  他果然沒有強迫她去做復健,只是自己問了復健師一堆問題,然後每天幫她做物理治療。

  看著他專心地按摩著她的手,她其實已經不那麼氣他了。她感覺那些傷口慢慢地在癒合了。

  「你這麼久不去公司,可以嗎?」她忍不住問。

  「沒問題,一切都在掌控中。」他頭也沒擡地說。

  此時鐘緹的手機響起,她用左手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何志堅哇啦哇啦地在鬼叫。「鍾緹,你一定要阻止雷御,他瘋了,他真的瘋了。」

  瘋了?她看他好得很啊!

  「你說什麼瘋話?我聽不懂。」她說。

  「你一定要救救大家,你老公瘋了……」

  她正要反駁說他才不是她老公,何志堅下一句話卻讓她將話梗在喉頭。

  「他要賣掉駛盛集團!他真的要賣……天哪!我以為他是開玩笑的,天哪!」

  賣掉馳盛?他……

  「你……確定?」她遲疑地問,頭皮開始發麻。她彷彿看到一群馳盛的員工追殺她的「盛況」了。「當然!買主都來了,就等你老公來簽約,還有假的啊?!天哪!老妹,生氣就生氣,有必要拿公司開玩笑嗎?你這樣一搞,我跟你嫂子會很慘耶。」

  「呃……」天哪,這下代志大條了。

  「總之,你闖的禍自己收拾,到時候被追殺別說我沒警告你。」何志堅氣唬唬地掛掉電話。

  鍾緹差點被他掛電話的聲音震聾了耳。

  「怎麼?」他這才結束按摩的工作,擡起頭來。

  「你……真的要賣掉馳盛哦?」

  「當然,我答應過的。」他一臉無所謂。

  「那……」她一臉遲疑。「那如果我叫你不要賣呢?」

  「好。」

  「你說得好簡單,這樣會不會讓你的商譽大受打擊啊?」她吐吐舌頭,當初是隨便說說,誰知他真的賣啊!

  「沒關係。」他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包在手心。「我可以處理。」

  鍾緹在他無怨無悔的眼神中紅了眼。

  「你這樣……教我怎麼跟你生氣?」

  「可是又不甘心放過我,對不對?」他笑著說。「那我有個提議。」

  「什麼?」她嬌聲問著,臉有些紅。

  「嫁給我,把我所有財產變成你的,包括我自己。」他溫柔地看著她。

  這回她的臉真的紅了。「看在你很有錢的分上,我可以考慮勉強接受你。」

  月 月 月

  「李偶泱,你這個騙子!」

  一個清脆的咆哮聲從新娘休息室傳來,另外一個聲音哈哈大笑著。

  「我哪有騙你?」

  「還說沒有?你騙我跟雷御回去,結果……」

  鍾緹說不下去了,索性改以眼神狠狠地瞪著她。滿臉的暴戾神色與一身美麗的白紗不符。

  「結果自己就心軟了,傻傻地答應嫁給他啦!?又不是我叫你投降的!」偶泱說著風涼話。

  「你不知道,雷御他……他竟然打我屁股!」鍾緹困窘地說。

  「打你屁股?為什麼呢?」偶泱的好奇心又來了。這些日子雷御可是把鍾緹捧在手心疼著,怎可能打她?「他說因為我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所以打我。」

  「這樣說也是對的啦!害我們那麼擔心,死了好多細胞,的確該打!」偶泱點頭稱是。

  「喂!你是站哪一邊的?!」鍾緹生氣地問。

  「我是公平的旁觀者哦!你這樣做確實太任性了,不管怎樣都不該尋死……」

  「命是我的,我不想活也不行嗎?」

  「不行!你以為只有你—個人受苦嗎?你死了看不見、聽不到,我們傷心難過你可會知道?!說這種沒良心的話,哈,老大打得好!」鍾緹被罵得氣勢整個矮半截。

  「好啦!你就乖乖當你的新娘,所有馳盛集團的員工都來看未來的老闆娘有多美,你可要當個美麗的新娘。」

  「偶泱……」

  鍾緹的目光柔和了起來。

  「嗯?」

  「感覺好像夢一樣哦!這個夢實在作得太久、太久,十年了……認識阿御都已經十年了……」

  除了開心之外,鍾緹也有些感傷,回首這十年的歲月,有愛有恨,交織在她與他之間。這十年,有快樂、有悲傷,不只影響著他們兩人,還影響到週遭的親朋好友。

  雷御這些日子的確改變了不少,就連跟周禹蘭間的母子關係也好上許多。彷彿母子間那層無形的隔閡,已經藉著病房外母子的交心而消失了。

  「至少結局是好的,你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偶泱說。

  鍾緹不安地站了起來,拖著一身白紗,在房內踱著方步。

  「偶泱,客人……都來了嗎?」

  「應該差不多了!你太緊張了吧,反正時間到、音樂一響,你就去結婚,何必緊張。像我,結婚那天還在聖壇前跟老公聊天,把那個神父氣死了。」

  想到那個白髮皤皤的老神父差點氣絕的模樣,偶泱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幸好沒把他氣死,不然今天就沒有人來主持婚禮了。

  「不是啦!」鍾緹略顯激動地說。「我是說,剛剛雷媽媽去等一個重要親友,不知道來了沒。」

  「什麼重要親友啊?她那邊不就是雷媽媽,和雷媽媽後來嫁的那個叔叔嗎?還有什麼親友?」偶泱滿臉不解。

  「哎喲,不是啦!」鍾緹急了起來。「你去幫我瞧瞧,只要問雷媽媽人來了沒,說是我問的,她就知道啦!」鍾緹推著偶泱出去。

  偶泱邊走還邊抱怨。「我看有鬼,你們這對未來的婆媳,好像在共謀什麼似的,你老實說……」

  「你先去問了再說,今天我是新娘,我最大。」鍾緹不得不露出專制的一面。

  偶泱翻翻白眼。「騙人家沒當過新娘啊!」

  不過她念歸念,還是找人去了。

  鍾緹一顆心開始緊張了起來。她跟雷媽媽邀了這個人來,會不會把雷御惹火啊?答案是肯定的。

  鍾緹比誰都清楚,這也就是為什麼她在此惴惴不安的原因。

  過沒多久,周禹蘭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雷媽媽,人來了沒?」鍾緹一把扯住周禹蘭的袖子。

  周禹蘭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該改口啦!應該叫我媽才對。」

  「媽,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他……來了嗎?」鍾緹擰著眉問。

  周禹蘭回視她的眼神其實也帶著緊張。「來了,我已經安置好他了。」

  「你說,會不會被雷御看到啊?如果婚禮前就被看到,阿御說不定會當場發火把人攆走。」鍾緹想起雷御個性中火爆的那一面。

  一般人都以為他溫文儒雅,天知道他一爆發起來,連山頂洞人都比他文明。

  尤其她們倆邀來的這個人,雷御根本當著人家的面,毫無教養地咆哮過多次。他今天會看在她的分上,忍一忍嗎?「先不要讓他看到嘛!我已經請志堅好好陪著他,不要他出來亂晃,他剛剛一直要過來找你,是志堅硬勸他不要過來的。」周禹蘭說。

  「真拿他沒辦法!」鍾緹瞭解地搖搖頭。

  自從她受傷後,雷御簡直把他性格中未曾出現的黏人個性一次展現,讓她一直嫌他囉唆。他會想殺過來找她,也是預料中事。

  「媽,你去招呼客人好了。阿御就交給我了。」

  鍾緹眼珠子一轉,馬上從手提包中找出手機,直接撥了出去。

  「老公,聽說你想過來找我啊?……不不!人家說結婚前不能見新娘的,否則會不幸福呢!但我知道你會想我,所以我就陪你聊天啊……」

  鍾緹邊跟電話那頭的雷御聊了起來,一邊頑皮地跟周禹蘭眨眨眼,示意她沒有問題。

  周禹蘭笑了,這兩個人真是絕配。她悄悄地退出新娘休息室。

  月 月 月

  隨著悠揚的旋律響遠,一對新人終於站到聖壇前了。

  迂迴了十年,終於要彼此相屬了。

  「雷御,你願意娶鍾緹小姐為妻,終其一生愛她,無論富貴榮華、貧窮落魄,不棄不離嗎?」一頭白髮的神職人員開始按照婚禮的程序進行。

  雷御深情地看了鍾緹一眼。

  「我願意。」

  「那麼,鍾緹小姐,你願意嫁給雷御先生為妻嗎?」神父繼續問。

  鍾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雷御原本深情款款的眼神出現輕微的指責,不過與其說是指責,不如說是無奈的警告。

  這個女人根本已經完全爬到他頭上去了。

  「志堅哥每次都抱怨說神父重女輕男,我看是真的。你看他只要你不棄不離,可沒要我不棄不離哦!」鍾緹淘氣地吐吐舌頭。

  「你再不回答,下次他可沒機會再『重女輕男』了。」

  雷御輕瞟了一旁已經快白吐白沫的神父,寄予無限的同情。

  難道現在流行在聖壇前聊天嗎?為什麼最近老是遇到這種新郎新娘?老神父無奈地想著。

  「等等,我還沒答應要嫁。」鍾緹轉頭跟神父說了,然後又轉回來面對雷御。

  「你要答應我,如果我再做什麼惹你生氣的事,你不準跟我生氣,一定要原諒我哦!」

  「不準跟你生氣?你是說如果你又把自己的安全置之不顧,我也不能生氣?」他瞇起眼。

  「不是這種啦!你這人心機很重哦!」鍾緹說。「我答應你不會再把自己的安全置之不理,但是你也不可以對我生氣,而且還是氣很久的那種。」

  「你就這麼確定你會惹我生氣?」雷御沒轍地看著她。

  鍾緹一臉可憐地說:「人家笨嘛!我先請免死金牌不行嗎?不然我會常常擔心惹你生氣,那我的胃就會痛,然後就死翹翹……」

  「不準你說死!」雷御惡狠狠地瞪視她。

  鍾緹嚇了一大跳。看他一臉蒼白,她才想到,這回受傷的事肯定把他嚇得很徹底。她的心浮起一些愧疚。

  不過話說回來,她不能因為愧疚就不把話說在前頭,否則,等一下他一知道她幹了什麼好事,萬一一氣之下又對她生氣,那她不就頭大了。

  「好嘛!那你到底答不答應?」鍾緹委屈地看著他,眼眶又紅了起來。

  雷御見狀,整顆心都軟了。

  「不準哭。」他惡聲惡氣地說。「我答應。」

  鍾緹破涕為笑,摟住他就親了上去。

  「我還沒有宣佈你們為夫妻……還不到親新娘……不,我是說……親新郎……哦,天哪!」

  一旁的神父簡直快昏倒了,這場婚禮又是一個不照規則來的婚禮。這些年輕人若是這樣,何苦要來這裡結婚,折騰他這老人家呢?!

  或許是退休的時候了吧!

  老神父無奈地搖搖頭。

  月 月 月

  婚禮在有點混亂的狀況下完成,接下來就是男女雙方家長的致詞了。

  「現在我們請男方家長代表,雷鑫,也就是新郎的父親來為我們致詞。」司儀宣佈著。

  雷御整張臉變得非常僵硬。

  雷御的父親可以說是他的地雷,他至少有五年沒見過他了。因為,雷御一直不肯原諒父親從小對他的折磨。他更不能原諒他總是利用他操控著母親,讓母親不得自由。

  他甚至沒想到此生還有看到他的機會。

  鍾緹握住他的手,靠在他身上低語。「你答應過不生氣的哦!」

  聽到她溫柔的語氣,雷御側過頭去注視他的新娘,她貼靠著他的身子是溫熱的,與他五指交握的手指是柔軟的。

  想到這個他此生唯一愛過的女人,此刻能夠活生生的站在他身邊,成為他的妻。他對神的感謝實在遠勝可一切。

  既然神都能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重新得回他心愛的.女人,那麼他又有何道理非要堅持仇恨自己的父親不可?感覺到他放鬆下來,鍾緹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

  「不要生氣嘛!等一下你想怎樣都行,不過不要跟我生氣哦!」鍾緹撒嬌地偎在老公身旁。

  「怎樣都行嗎?」他揚起一道眉,邪惡地問。

  鍾緹雖然覺得他問得很邪惡,彷彿想算計什麼,但一時之間也只能答應他,以免親愛的老公真的氣死了。

  「對。」她用力地點點頭。

  雷御轉頭正視前方。「記住你的承諾。」

  聖壇邊,雷鑫正在致詞,父子的目光首度交會,雷御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不過,雷鑫的臉上卻激動得幾乎落淚。他知道,他從兒子這裡得到一個機會。

  一個被原諒的機會。

  鍾緹則是心滿意足地笑了。

  原諒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原諒也是卸下心裡重擔的開始。任何人都可能需要再一次的機會,不是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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