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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指雲笑天道1,男,江蘇 - 南京,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兩晉隋唐

【內容簡介】:

  一個隋末的商人之子,進貨跑斷了腿,賣東西喊破了嘴,做生意碰到了官匪,賭輸了錢給打得後悔,正路闖過,邪路走過,既然條條路都不通,那就戴上面具,天下無敵吧。

  從此他心機深沈,內心陰暗,腹黑權謀,殺伐果斷,是為陰雄。

  他逢場作戲,巧言令色,洞悉人心,一世奸雄,是為影帝。

  貓鬼案,廢楊勇,罷高熲,扶楊廣,平突厥,弒文帝,害楊素。一系列的詭異事件背後,是他那張陰沈的臉。

  烽煙起,金鼓急,大爭之世,多少英傑,他能脫穎而出嗎?

  且看王世充的帝王之路。

【其他作品】:《滄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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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本感言

當我在鍵盤上敲下全書完這三個字的時候,心裡首先是一塊巨石落地的感覺,快四年了,自從隋末陰雄這本書從起點上傳第一章以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一千多個日夜,七百多萬字的篇幅,老實說,是我當初寫書的時候所始料未及的,回首這篇凝聚了我的心血的作品,天道感慨萬千。

天道以前是寫實體作品,並不熟悉網文,隋末陰雄這本書幾乎是與另一本歷史武俠小說滄狼行同時開寫的,所以開頭的許多寫法,包括大綱的建設,都有許多並不符合網文潮流的地方,比如不夠爽,不夠白,沒有後世黑科技,女性角色不出采等。有些遺憾,會在以後的書裡彌補,有些原則,天道還是會堅持的,喜歡天道寫作風格的朋友自會一路相隨,不喜歡的,起點有大量滿足您興趣的大作,還請移步他往。

天道寫書,錢在其次,最主要的還是希望能以文會友,多結交些喜歡歷史的朋友,也能把天道本人對歷史的一些瞭解,一些思考通過作品來反映出來。

靠著後世的黑科技,用領先了一兩千年的技術去碾壓古人這套,也許看起來很爽,但在天道看來,這是對歷史的不尊重,哪怕去寫異界,也不要隨便去改變已知歷史的好,起碼,我們的祖先生活過,奮鬥過,有著輝煌燦爛的歷史,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這些歷史本身,才應該是我們這些作者展現給讀者的。

記得在天道少年的時候,有一次在一個面條店裡吃飯,當時天道捧著一本田餘慶先生的《東晉門閥制度》的書在看個不停。

坐在我對面的一位看起來很絲文,戴著金絲眼鏡的老先生看了我足有二十分鐘,然後突然跟我聊起歷史來,老先生博古通今,說話井井有條,甚至對我那本書裡第幾頁裡說了什麼,哪一段裡講了什麼,都是倒背如流。

這位老先生一下子驚豔了所有店裡的食客,所有人都不再吃飯,就連店裡的服務員也都站在一邊,靜靜地聽這位老先生在那裡講歷史,忘了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十點多打烊的時候,大家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臨走之時,我問老先生是做什麼的,他笑著說自己是某大學的教授,以前還做過駐某大國的大使,那種學問和氣質,真的是讓人歎為觀止,他對我說的一句話讓我記憶猶新,至今不敢或忘。

他說年輕人,多學習一下我們的歷史吧,那是老祖宗們用生命記錄和保存下來的,是我們這個族群不可磨滅的記憶,多學點歷史,你才會更愛自己的祖國和民族,一個不知道自己歷史的民族是可悲的,一個有自己歷史卻不知道珍惜的民族,是沒有希望的。

所以天道寫歷史,不會大規模地用什麼後世的科技來改變時代,最多只會在不影響整個大勢的情況下,偶一為之。比如隋末陰雄全本,王世充用的都是兵法權謀,古代制度這些與當時最頂尖的人才周旋,並沒有造出坦克大炮火槍軍艦什麼的來改變時代。

這才是天道想寫的小說,九成九地還原歷史,讓大家知道那個時代發生了什麼事,最後百分之一地一點微調,改變一下主角的結局,給所有追書的讀者一個交代,免得讓他們代入了主角幾年,最後還是跟歷史上一樣身死族滅,僅此而已。

所以本書完結以來,有部分讀者對天道不滿,說結局狗血,最後的共和制度不合理之類的,對這些意見,天道只能說各自保留看法吧。

王世充作為一個後世靈魂,作為一個熟讀史書,知道家天下的危害的人,他的政治理念和理想,在前文說得很清楚了,他不求子孫萬代世襲皇位,只求族群強大,國家富強,自己能流芳萬世,說白了他要做聖人,而不止是一個開國皇帝,所以他做這些事情是必然。

因為他並不信古人的那種子孫祭祀這套,正好子侄在決戰中戰死,實現那種考慮良久的貴族共和制度,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嗎?

一個人不可能用後世黑科技來改變整個時代,所以王華強只能自己給自己做一把噴子防身,而弄不出幾千人的火槍部隊,但他可以創造一個良好的制度,一個好的制度能大大地加快科技的發展。

也許在王世充這個時代沒有初步的工業體系大規模地裝備火槍,大炮這些,但只要這種軍功世家擴張,貴族共和,府兵均田的制度在,不出五百年,一定可以達到近代歐洲的科技水平,一統全球也用不了八百年時間,對這點,我深信不疑。

至於政治體制的討論,全書決戰高潮後的完本這些,都不過是天道在本書中拋出的一些理念,以後也許會寫一本李世民穿越到明末或者是清末的小說,到時候可以古今體制對比,對這方面作些詳細的嘗試,但那至少是在寫完手中這本東晉北府一丘八之後的事了。

天道必須要感謝一下陪伴本書一路走來的各位朋友,無論是開始簽這本書的編輯遠征、主編冬瓜、後來接手過的編輯藍光,還是在編輯換組後接手本書的主編銳利、責編徐徐、虎牙,尤其是徐徐,作為主管編輯給了本書很多推薦的機會,也讓很多讀者朋友有機會見到這本書,他為天道付出了極大的心血,這裡必須特地感謝一下。

另外就是各位陪伴本書一路行來的朋友,如果沒有你們的支持,天道是不會把這本書寫完的,四年了,足夠讓一個人大學畢業,足夠讓一個人娶妻生子,有太多追了全書四年的朋友,你們才是天道最大的寫作動力。

千里馬2008,塗成偉,心漂浮,宅男夢入睡,fkingbith,也想寫,夕樹楓,隨隨夢,貓餅乾,解放軍之鷹,克里斯關下門,咖啡貓,慕容茫塵…………有太多的朋友一路相隨,在這裡天道無法一一列舉,只能向所有訂閱過,打賞過,支持過隋末陰雄的朋友們,鞠躬支持。

也希望各位能繼續支持天道的新歷史書——東晉北府一丘八,書友qq群號是219263410,有對隋末意猶未盡的朋友,或者是對新書有什麼想法的朋友,歡迎來群討論,天道為本書準備了半年以上的時間,蒐集了大量的史料,相信不會讓大家失望的,現在也已經有四五萬字了,幼苗期需要大家的呵護和支持。

最後歡迎各位書友跟著天道,開始重溫南朝宋武大帝劉裕那傳奇人生,咱們東晉北府一丘八再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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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老大哥注視著你

三個月後,長安,郊外。

王世充站在漢朝的皇陵之前,看著這斷壁列垣,輕輕地嘆了口氣。

魏徵的肩上還掛著厚厚的傷帶,這讓他的整個右半邊,都顯得是那麼地臃腫,李靖和楊玄感站在王世充的身後,四人就是這樣站著,默然無語。

久久,王世充喃喃地開了口:「你們說,李淵為什麼就這麼死腦筋,非要自殺呢?我本不想取他性命的。」

李靖嘆了口氣:「也許,是因為李淵自己是這樣對待降服他的稱帝過的人,如竇建德,如李軌,他根本不相信陛下會放他一馬,留他一命,所以,這樣幹脆地自我了斷,才符合的他的性格。」

王世充勾了勾嘴角:「除了裴寂,李道玄,李道宗以外,沒有陪他一起死的人吧。關隴眾世家都向我們臣服了嗎?」

楊玄感點了點頭:「不錯,都向我們臣服了,只是陛下,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羅士信,柴紹,龐玉這些人你還要放過,連覺遠和尚,你都要赦免呢?」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閃閃:「他們也算是李唐的忠臣義士了,戰鬥到了最後,力盡而降,不算背主,我知道青奴,六郎他們都極力要我殺掉他們,但是征戰天下,死了這麼多人,流了這麼多血,我不想再造殺孽了。」

說到這裡,王世充轉過了身:「羅士信不是想要回張須陀的墓前為他守靈嗎,讓他回去好了,他終將不會為我們所用,但我也不想因為這個而取他性命,就當是我還須陀一個人情吧,可以說是我害了他,人到晚年,也想求個心安吧。」

魏徵點了點頭:「主公仁義,只是李建成和李世績,尉遲恭逃到了突厥,頡利可汗收留了他們,還有,這回我們殺了乙支文德,跟高句麗也結了仇,河北那裡,徐圓郎和高士達還沒有完全平定,聽說,竇建德的舊部有復叛的傾向,此外,江東的杜伏威向我們請降,還要請您定奪。」

王世充輕輕地嘆了口氣:「這些終歸是後事了,今天我請你們幾位過來,是想商量一下,我們華強國以後的繼承人。」

三人的臉色一變,面面相覷,魏徵的眉頭一皺:「主公,太子和漢王,還有仁則在洛陽戰死,您的千秋大業,還需要重新從宗室子侄中挑選一人來培養。」

王世充搖了搖頭:「不,玄成,不要再說了,我的兒子全死了,侄子中無一人成器,即使是硬留江山於他們,這種打天下時無尺寸之功的人,又怎麼可能讓將士們心服呢,就比如你們三位,怎麼可能心服?」

李靖沉聲道:「我等追隨主公一生,深深為您所折服,即使是您新立少主,我等也會全力扶持,如有違此誓,人神共誅!」

王世充嘆了口氣:「好了,藥師,別這樣,就算你忠心,你的子侄會忠心嗎,江山天下,應該由強者來繼承,怎麼能由一個弱者來在位呢?若沒參與打天下,保天下的人,又怎麼可能守得住天下?就算你們幾位忠心,又怎麼能讓整個關隴世家和山東大族們服氣呢?」

說到這裡,王世充看向了楊玄感:「這種家天下,父子相繼的模式,該改改了,對權力的貪婪與壟斷,是人世間一切悲劇的來由,我不是因為沒了兒子才這樣說,即使玄應還在,只衝他洛陽大戰時那種為了自己立功而置全軍於不顧的表現,我也不會把江山交給這種自私的人,妙才,你同意我的意思嗎?」

楊玄感的眼神變得黯然起來:「對不起,我沒有教好玄應和玄恕,辜負了你的希望。」

王世充的眼圈微微一紅,轉過了身,看著面前的殘垣,笑道:「看看吧,漢高祖劉邦的天下,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只有關隴世家,軍功貴族,也只有那不甘平庸,要出人頭地的慾望,才是我們這個國家,我們這個民族生生不息的源泉所在,我王世充可以沒有這個江山,但絕不會為了保我一家一姓之天下,弱我華夏,打壓世家。」

說到這裡,他看向了楊玄感:「從現在開始,皇位傳予楊玄感,我華強國從現在開始立下祖制,皇位以後非世襲,有德有能者得之,成立最高權力機構政事堂,三省制,魏徵為首任中書令,李靖為首任尚書令,而楊玄感,兼任首任柱國,以後文武和諧,入相者必須沙場建功。」

「政事由三省長官在政事堂議決,至於皇帝,以後就從三省長官之中,立一人兼任,而其他的二人,則為副皇帝,政事堂十年一輪換,皇帝亦非終身世襲,如此,讓大家都有機會問鼎天下,緩和皇帝與世家的矛盾。」

「至於三省長官之下,還是按我們這一陣商議的,由六部尚書,侍郎,十二衛的大將軍聯合議選,有軍功者,呼聲高者入政事堂。」

廢除科舉,一切權力歸軍功貴族,文人想做官者須入軍府幕下從僚吏做起,除史官,校書郎外,禁止任何四書五經的考試,有能發明創造,有利於國者,以軍功論,頂級發明家,可直接入相。」

「除去這回打天下後封的四百七十三個開國公候爵外,其他所有爵位代降一等,全國上下設軍府,由軍功世家子弟按父輩爵位入宮宿衛之後,外放出任各地的軍府將校和州縣長官,三年一考核,政績突出或軍功卓絕者調回朝廷重用。」

魏徵嘆了口氣:「我還是說服不了主公,不過我會尊重您的決議的,主公,這回遠征塞外,您還是讓藥師去吧,就算您不要皇位,全天下也公認您才是主公,不需要再勞師遠征的。」

王世充哈哈一笑:「不,離了戰場,還是王世充嗎?再說,有那麼多還想再立新功的世家子弟們想要從軍出征,我們主動打突厥,總比他們來打我們要好,不用說了,藥師,你的兩個徒弟這回借我使使,好嗎?」

李靖嘆了口氣,說道:「這點還不是您一句話嗎,再說,這兩小子這回嫌開國候爵還不滿意,還想要遠徵去掙個開國公爵呢。不過,那主公如果不當皇帝了,該怎麼稱呼您呢?」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眼中碧芒一閃:「我,包括以後禪讓退位的皇帝,就留個專門的職稱吧,就叫老大哥!我的子民們以後世世代代要記住,老大哥在注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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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五十八章 諸神的黃昏

一個傳令兵在王世充的面前單膝跪下,大聲道:「已斬敵將秦瓊,我軍劉黑闥將軍戰死!」

王世充的面沉如水,看著對面直衝過來的,最後的一千多唐軍玄甲騎兵,看著那衝在前方的李世民,冷冷地說道:「算你狠!」

來整的眼中淚光閃閃,他看著前方的戰友們,跟著千餘老內馬軍騎兵一起同歸於盡,甚至看到了劉黑闥在刺穿了秦瓊的喉嚨後,衝著自己微微一笑的樣子,這個畫面,永遠定格在他的腦海裡。

來整已經顧不得去拭臉上的淚水了,因為唐軍的騎兵,已經向著自己這裡發出了最後的突擊,剛才為了援助坑對面的戰士,他這裡還派了一百多人過去,這會兒站在他身邊的只有不到二百名戰士了,他環視左右,這些人都是跟隨他多年的部曲親衛,很多人都是一把鬍子,臉上遍是滄桑了,這些都是他的兄弟,他的家人,遠遠勝過了一般的血緣關係。

來整微微一笑,看著身邊的同伴們,說道:「兄弟們,來生再見!」

所有的部曲們全都放聲大笑:「來生再見!」

唐軍的騎兵已經猛地衝到了五十步左右的距離,所有的唐軍騎兵,全部夾起了長槊,對著來整的這一列步兵們,發動了山呼海嘯般的突擊,鐵蹄踩過遍佈地上的人馬屍骨時,那沉重的碾碎鐵甲與骨肉的聲音,足以讓人的腦袋炸裂,而那尖聲的呼嘯聲,猶如彈道導彈在對目標進行最後突刺地那種死亡的恐怖,震得不少人的七竅都開始流血。

來整的雙眼圓睜,正視著面前三十步左右的唐騎,測距兵的聲音幾乎給馬蹄聲完全淹沒,但來整那流血的耳朵裡卻聽得清清楚楚:「敵距二十步,越坑!」

來整突然大吼一聲:「丟你老母!」

他的聲音是如此之大,甚至讓他的喉嚨幾乎在這一瞬間就吼破了,而他重重地向前擲出了手中的長槊,順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罐子,在自己的腿甲上猛地一擦,頓時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狠狠地扔進了面前的這道深溝之中。

二百多個火罐子,幾乎是如法炮製,狠狠地扔進了這道深溝之中,只聽「轟轟啪啪」之聲不絕於耳,大地在劇烈地搖晃著,這道深溝頓時就成了一道燃燒著的火牆,而裡面在不停地爆烈著,越過火牆的大批唐騎頓時給炸得灰飛煙滅,屍骨無存,天空中飛舞的儘是烤熟的人馬斷肢,場面豈是一個血腥殘忍能形容的?

魏徵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大吼道:「去死吧,李世民,讓你嘗嘗我家主公的猛火炸彈!」

王世充的嘴角邊終於勾起了一絲微笑:「王者不死,王者不死,碰到石油和炸彈,你還有的活嗎,不死給我看看!」

他的話剛說完,臉色突然大變,一陣馬蹄之聲長嘶,百餘騎紛紛從這火海中衝過,他們的身上蓋著厚厚的濕氈,饒是如此,也幾乎是整個人都在燃燒,看起來,彷彿是百餘騎火馬直接衝出了火海,直取王世充而來,當先兩騎,正是李世民和尉遲恭。

來整的笑容還留在臉上,就給一騎狠狠地撞地飛了出去,斜飛幾十步,重重地落到了洛水之中,騰起了一個巨大的水花,幾乎在他落水前的一瞬間,剛才還因為過於驚訝而不再擊鼓的李世績,突然猛地大吼一聲:「王者不死,萬歲,萬歲,萬萬歲!」

河東的唐軍同時歡呼吼叫道:「王者不死,萬歲,萬歲,萬萬歲!」

王世充張大了嘴巴,睜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直騎馬立於台下的沈光大吼一聲:「主公快走,我來掩護!」他一騎衝出,後面十餘個傳令兵也跳上戰馬,挑起傢伙就上了前來,渾身上下儘是火焰的尉遲恭,連鬍子眉毛也快燃到了,他也不管身上的火勢,直接轉馬就衝向了沈光,大吼道:「大王,殺王老邪,殺王老邪啊!」

李世民一騎絕塵,飛快地從殺成一團的沈光和尉遲恭的身邊衝出,這時候,他已經只剩一個人了,所有的部下,敵人,都已經給隔在了後面,這時候,天地之間,只剩下他,還有對面眼中碧芒閃閃的王世充,哦,不,還有一個人。

魏徵大吼一聲,抄起一把弓箭,就要站到王世充的身前,他拿起一枝箭,手忙腳亂地就要上弦,只是剛一拿起,猛地一用力,卻聽到「啪」地一聲,這支只有四石的強弓,以魏徵的力量,平時連拉都拉不開,可是這一下,居然給他把弓弦生生拉斷,人在極限情況下的發力,以至於此!

魏徵睜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只聽「嗖」地一聲,他的右肩一痛,一枝羽箭穿透了他的肩膀,他來不及想,整個人給射得飛了起來,就從王世充的身邊飛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李世民的眼中殺氣四射,剛才他用掉了箭袋中的最後一箭,索性把奔雷大弓連同著身上燃燒著濕氈一扔,順手抽出了背上的雙刀,雙目盡赤:「王老邪,你完蛋啦!」五十步,三十步,十步,他握緊了刀,就等著沖上帥台,一刀斃命的那一瞬間,為了這一刻,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王世充緩緩地從帥椅上站了起來,他手上一直駐著的那根鐵棍,不到兩尺的長度,這會給他持在手上,在左手的掌心慢慢地敲擊著,然後,緩緩地對向了李世民的方向,李世民哈哈一笑:「就憑這鐵棍,就想來……」

李世民的臉色突然一變,因為,他看到這支鐵棍,居然是中空的,黑洞洞的管子之後,閃著一根燃燒著的火苗,而王世充冷冷的話語聲傳進了他的耳朵裡,那麼地清晰殘酷:「李世民,你完蛋啦!」

只聽「轟」地一聲,這根鐵棍的中空管子裡,突然噴出了一道火光,數不清的黑色鐵砂,彈珠,從這小小的管子裡噴了出來,在十步不到的距離上,盡情地傾瀉在李世民的身上,這一瞬間,他甚至沒有感覺到痛,無數的鐵砂,彈子,就這樣輕易地擊穿了他身上的明光甲,把他整個人都擊得倒飛出十餘步外,一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而什伐赤一聲悲嘶,腦袋上起碼中了七八枚鐵砂,直接仆地而倒,身體的慣性重重地讓它撞到了這帥台之上,震得台上的王世充一陣搖晃,幾乎無法站立。

李世民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可是身體卻再也不能動一動了,他的胸口早已經給打成了蜂窩,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五臟六腑正在流出,他的嘴角在流血,眼中開始散光,喃喃地說道:「這,這是什麼東西?」

一桿又黑又亮,散發著刺鼻火藥味,燙燙的鐵管,頂到了李世民的腦門之上,王世充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而一個輕輕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迴蕩著:「唐太宗李世民,這本是你的時代,因為我的穿越,對不起,我必須送你去見天帝,最後告訴你一聲,這東西叫槍,一千五百年後的玩意,安心上路吧!」

一聲巨響響起,在空曠的戰場上迴蕩著,幾百隻正在啄食著死人的烏鴉,給驚得飛起,而戰場的南側,騰起片片的煙塵,華強軍的大旗在到處飄揚,軍號在瘋狂地吹響,戰馬的呼嘯聲和騎兵們的吼叫聲響成了一團:「唐軍聽著,放仗不殺,唐軍聽著,放仗不殺!」

王世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鬆開了手中的火槍,跌坐到了地上,經歷了如此的廝殺之後,他整個人都虛脫了,身後幾十步的地上,魏徵在喃喃地說道:「這,這是什麼鬼?」

王世充扭過了頭,微微一笑:「它叫噴子,一般人我不告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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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五十七章 人擋殺人,神擋殺神

李世民抄起了大弓,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馳而出,在他的身邊,秦瓊,尉遲恭二人左右相隨,三千餘玄甲騎兵,如離弦之箭,飛奔而出,幾乎不用小跑,在百步左右的距離上,所有戰馬的速度,就已經衝到了最大,地動山搖,煙塵漫天,這一大團的玄甲騎兵,全都如狼似虎,端著長槊,就向對面的最後一道華強軍的防線,發起了決死的突擊。

來整的心臟在加速地跳動著,從谷水的另外一端,響起了密集的戰鼓之聲,他稍稍一扭頭,只見赤著大膊的李世績,只穿著一條犢鼻褲,把百餘面戰鼓都擺在了河邊,一字排開,他親自抄著兩隻大鼓槌,在拚命地捶動著,帶動著周邊的百餘面大鼓,一起發出震天動地的響動,配合著他們有節奏的吼叫聲:「王老邪馬上就去死,王老邪馬上就去死!」

王世充的面沉如水,不經意地抬起左手,小指掏了掏耳朵,挖出一塊給震鬆的耳垢,不屑地往河東的方向一彈,嘴角勾了勾:「李世績,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而唐軍的玄甲騎兵,四蹄如飛,向著王世充最後的防線就衝了過來,站在坑後不到十步的華強軍戰士,全是來家的部曲護衛,這些人已經全部下馬步戰,組成一字防線,肩並肩,人擠人,端著四米多長的步槊,死死地盯著越來越近的唐軍騎兵,不少人的手都緊緊地攥著槊身上的鹿皮護手,捏得都磨破了掌心的皮膚,滲出血來。

來整的吼叫聲在空中迴蕩著:「穩住,穩住,穩住!」

而士兵們的低吼聲也是跟著來整的命令,在一聲聲地爆發:「防守,防守,防守!」

秦瓊跟在李世民的身邊,一邊沖,一邊大聲道:「秦王,敵軍只有步槊,要不要我們用弓箭解決他們?」

李世民頭也不扭一下,厲聲道:「不,用箭浪費時間,現在一時一刻都要抓緊,衝過去,越過深溝,碾碎他們!」

秦瓊咬了咬牙,大吼道:「末將先行突擊。」

李世民的眉頭一揚,放慢了馬速,大聲道:「有勞秦將軍!」

秦瓊的馬速不變,狠狠地一抽馬臀,大吼著著上前,一千多精騎跟著他呼嘯而前,尉遲恭哈哈一笑,大叫道:「叔寶,老黑來助你!」

他剛想前衝,李世民卻突然一拉尉遲恭的馬韁,尉遲恭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李世民,只見他的眼中光芒閃閃:「不急,王老邪可能還有什麼最後的殺招陷阱,讓叔寶先探!」

尉遲恭睜大了眼睛,剛要說話,只聽前方百步左右,一陣狂吼,秦瓊的千餘鐵騎,已經衝到了離來整的陣線前不到百步,離那道深溝不到八十步的地方,這些跟隨秦瓊衝鋒的騎兵,雖然都是玄甲騎,但儘是當年瓦崗軍的內馬軍老兵,這會兒眼看著大仇人就在前面視線可及之處,無不眼含熱淚,血貫瞳仁,秦瓊一拉呼雷豹的馬鬃,這匹寶馬發出一陣雷鳴般的長嘶,伴隨著秦瓊那雷鳴般的吼聲:「為魏公報仇,王老邪,拿命來!」

王世充的嘴角邊勾了勾,露出了一絲邪邪的冷笑:「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絕不會是你!」

話音未落,坑前二十步左右的地方,突然猛地抬起了幾十道又大又長的釘板,一里多寬的正面,頓時就立起了一道長長的釘牆,幾百名衝擊在前的瓦崗軍騎兵,猝不及防,紛紛撞上了這些釘板,頓時撞得整個人都飛出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連爬都爬不起來了,更是有些人飛得很遠,直接掉進了前面的深溝之中,連個泡都不會上冒。

釘板之後,一下子從土層之中鑽出了五百多名手持長槊,斬馬大刀的輕裝步兵,抄起大刀,長槊,對著落馬的唐軍騎士們就是一陣砍殺,劉黑闥手持大斧,當先而出,他們的手中武器無比地鋒銳,而他們殺人斬馬的動作又是如此地迅速快捷,方圓百步之內,瞬間就成了屠場,落地的唐軍騎兵們,連爬都爬不起來,就給這些可怕的死神們全都砍成了肉塊。

秦瓊的呼雷豹越障而起,落地的時候,正好踩碎了一個華強軍步兵的腦袋,而他身後的騎士們,很多人直接把那些釘板給撞得飛出去,也砸中了不少華強軍的地行死士,剩餘的數百名唐軍玄甲騎兵,給前方的障礙物一擋,失了速度,一邊用套馬索,長槊等或拉或挑開這些釘板,一邊不停地湧入前方,就在坑前,和源源不斷地從地中鑽出的華強軍地行死士搏鬥著。坑前百步之內,陷入一片混戰之中。

李世民冷冷地搖了搖頭:「果然是地道,這就是王老邪最後的花招,玄甲軍,隨我突擊,離敵百步,三輪箭雨突襲,然後全速突擊!」

尉遲恭睜大了眼睛:「大帥,這樣會殺到叔寶他們!」

李世民厲聲吼道:「也會殺到敵軍,所有擋在我們前進路上的,不論是誰,都給我清理掉,這是命令!」

他說著,一拍馬臀,躍馬而出,邊沖邊搭箭上弦,嘴裡開始高呼道:「額滴神啊!」

秦瓊的亮銀長槊一掃,對面的劉黑闥一低頭,頭盔給打得直飛了出去,劉黑闥就地一滾,直鑽進了秦瓊的馬腹之下,秦瓊哈哈大笑:「是你找死!去死吧!」他一抓呼雷豹的鬃毛,寶馬雙蹄人立,重重地踩下,劉黑闥這一下哪還躲得過去,給重重地踏在左腿之處,一聲慘叫,腿骨頓時粉碎,哪還滾得動半寸!

秦瓊眼中殺氣一凜,正要再刺一槊,結果了劉黑闥的性命,突然,他的後心一痛,再一痛,再再一痛,秦瓊睜大了眼睛,扭頭一看,卻見到一大片黑色的烏雲,從自己的身後一波波地騰起,落入到本方的陣型之中,而正在這片區域裡廝殺的兩軍將士,無論步騎,都中了大量的箭枝,每個人都給射得跟靶子一樣,紛紛倒在了一起,再無一人一馬,還能站立。

秦瓊的眼中寫滿了不信,可他已經說不出話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一把冰冷的刀尖,刺穿了他的喉嚨,來自於一邊地上的劉黑闥手中的匕首,秦瓊的腦袋歪向了一邊,他彷彿看到,同樣胸口中了四箭的劉黑闥在笑道:「這回誰先死?!」

呼雷豹一聲悲嘶,重重地倒下,把這兩個人壓到了下面,秦瓊的天空,終於變得一片漆黑,在他的靈魂出竅前的一瞬間,他彷彿聽到李世民的暴吼:「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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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五十六章 捨生忘死

城西,青陽宮戰場,朔風飛揚,戰旗獵獵,幾乎每一塊戰場上,都有越打越少,已經不成隊列的兩軍將士們結成小隊在搏鬥著,近乎全滅的兩軍各陣各隊人馬,幾乎只剩下了主將們,帶著少數部曲,在一起纏鬥著,而雙方的猛將,名將們,也幾乎都是在面對面地戰鬥,搏殺著,只剩下了中央的一大群淮南步兵,這會兒正是脫盔棄甲,抄著大刀與戰斧,緊緊地追在幾百正在敗退的唐軍騎兵之後,撒丫子狂奔著。

王玄應一馬當先,揮著長槊,哈哈大笑道:「兄弟們,上啊,李世民就在前面,他已經重傷了,斬了他,人人都有萬戶候啊!」

王玄恕和王仁則跟在後面,揮著手中的大刀與長槊,也是大聲吼道:「殺啊,衝啊,為兄弟們報仇,殺光唐軍啊!」

幾十匹唐騎慢慢地落到了後面,他們的戰馬身上插滿了箭,血流不止,越跑越慢,幾個唐軍小軍官大吼道:「跟狗日的拼了,殺啊!」他們轉過了身,帶著這些跑不動的騎士們,轉過來對著華強軍的追兵們發起了反衝擊,卻是沒沖兩步,就給王玄應,王仁則和身邊的部曲騎兵們,紛紛箭射槊刺,擊落馬下,偶爾有幾匹衝進步兵陣列的騎兵,因為失了速度,還沒砍倒兩個步兵,就給別的淮南步兵拖下馬下,刀砍斧剁,化為肉泥。

王玄應大笑道:「看到了嗎,他們是真的敗了,真逃,弟兄們,衝啊!」

這回所有人都不再懷疑唐軍還有什麼埋伏了,原本多少還保持了一點陣形的這些精兵銳士們,這會兒是爭先恐後地向前衝了,更有甚者,一些悍勇之士乾脆跳上了那幾個戰死唐軍所留下的戰馬馬背,騎著這些馬,就向前發起了突襲。

一處戰場邊的密林之中,幾千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閃閃發光,看著已經拉開有兩三里的萬餘淮南步兵,正在瘋狂地追殺著前方的幾百唐騎。李世民緩緩地拉下了自己的面當,看著身後的五千多名甲騎俱裝,一身玄甲的騎兵們,笑了起來:「兄弟們,願意跟我一起創造歷史嗎?」

那幾千名騎士一下子吐掉了嘴裡的木枚,尉遲恭和秦瓊帶頭吼道:「殺賊,殺賊,殺賊!」

李世民的眼中精光一閃,當先突陣而出,大吼道:「額滴神啊!」

烏龍一樣的騎兵從密林中沖林而出,一大蓬箭雨,遮天蓋地,狠狠地傾瀉在了華強軍的隊列之中,王玄應吃驚地扭過了頭,卻只看到一大堆烏雲一樣的箭雨,急速地覆蓋了過來,他張大了嘴,而幾枝閃著寒光的箭鋒,則是他最後的記憶。

王世充面無表情地坐在帥位之上,前方的傳令兵一個接一個地奔了過來,帶回前方的一條條消息:「張公謹將軍戰死!」

「劉師立將軍陣亡!」

「擊斃敵軍大將牛進達!」

「斬殺敵軍大將程知節!」

「朱桀將軍戰死!」

「擊斃敵軍大將劉弘基!」

王世充的臉色平靜,一動不動,這些戰報彷彿都沒有任何的出他意料之外,每一條聽到,他只會嘴角勾了勾,點點頭:「知道了。」

魏徵匆匆地奔了過來:「主公,李世績被來將軍打退了,退回了河東。但我軍追擊的部隊被唐軍側襲,幾乎全滅,太子,太子他……」

王世充的嘴角抽了抽,沒有說話,魏徵的眼中淚光閃閃:「太子,漢王,還有王仁則將軍,都已經,都已經……」說到這裡,他的眼淚都流了下來,再也說不出話。

王世充閉上了眼睛,他的心跳得很快,腦子裡一片空白,可是心裡面一個聲音一直在大叫:「王世充,冷靜,不要衝動,冷靜!」

當王世充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語調幾乎沒有任何的變化:「淮南老兵,回來了多少?」

魏徵眉頭緊鎖:「我軍離開了陣地出擊,又無陣型,給敵軍玄甲騎兵衝突,幾乎全軍覆沒,每個戰士都是死戰不退,用生命來爭取時間,不過現在前方的戰鬥幾乎已經結束了,唐軍現在所有的玄甲騎兵都向我們這裡衝來,主公,來不及了,你快撤吧!」

王世充搖了搖頭,慘然一笑:「撤,你讓我往哪兒撤?扔下弟兄們不管嗎?」

他右手中的一桿鐵製指揮棍重重地往地下一頓,雙眼圓睜:「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跟李世民拼了!」

說到這裡,他看著前方守著最後一道陣列,不過幾百人,正持槊擋在一道三尺左右寬的,臨時挖起的深溝前的軍士們,大聲道:「大家,要牢牢地守住!」

來整抄著一桿長槊,頂在最前面,大吼道:「諾!」

李世民衝在最前方,在消滅了王玄應等萬餘步兵之後,他和王世充之間,已經是一馬平川,相距不過一里,只有來整帶著幾百名傷痕纍纍的步兵,組著一道單薄的人牆,還擋在前面,李世民回頭對著身後還在收割著地上戰死敵軍首級的部下們大聲道:「別割首級了,隨我衝擊王老邪,他的腦袋,比這地上所有加起來的都值錢!」

費青奴的大吼聲如同晴天響了個霹靂,從一邊傳來:「李世民小兒,休傷我主!拿命來!」而他身後的騎兵,已經不到百騎。

李世民看了一眼身邊的羅士信,羅士信哈哈一笑,抄起巨杵,帶著三百多騎就迎了上去。李世民也不看他們的戰鬥,一揮大弓,騎兵開始了衝擊,史大奈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而晨霧之間,單雄信帶了兩百多騎兵也從對面的側翼殺出,兩軍交錯而過,人仰馬翻,染得一邊的河水,一片腥紅。

李世民咬了咬牙:「傳令,不要管這些小隊騷擾的敵軍,全是在拖時間的,所有騎隊,不顧一切地突擊王老邪的主營,取下他的首級,就是勝利!」

長孫無忌沉聲道:「世民,覺遠大師他們,他們怕是頂不住了啊。要不要分點兵去救他們一下?」

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閃:「只要殺了王世充,什麼代價都值得,一個兵不分,跟我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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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五十五章 誘敵之計

魏徵長舒了一口氣:「應該是撐下來了,我軍八隊給擊破了七隊,但唐軍的十衛府兵也只剩下李世民和李道玄的兩衛還有戰鬥力了,現在是我軍萬餘對陣唐軍兩萬餘,李世民的玄甲近衛還有三千騎左右,只要擋住他們這一次衝擊,我們就贏定了!」

正說話間,一陣馬蹄聲響起,大地在微微地發抖,一道烏龍般的騎流,從遠處騰起,直奔本方的陣線而來,魏徵的臉色一變:「來了,終於來了!」

王世充厲聲道:「傳令全軍,牢牢地頂住,萬箭齊發,射死他們!」

唐軍的騎兵們從本方的步騎兵之間的空隙穿過,一千餘身上掛滿了箭矢的甲騎俱裝,發出懾人心魄的吼叫之聲:「額滴神啊!」戰場之上,不少已經脫離了陣型,正在捉對廝殺的兩軍散兵,都給這如雷的氣勢所震懾,很多人都放棄了目前的戰鬥,翻滾到一邊的泥土草叢之間,而那如雷般的馬蹄之聲,震得不少人口鼻出血,五內似焚,等到這風一陣的鐵騎衝過自己之時,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王玄應的雙眼血紅,他大吼道:「放箭,放箭,不能讓他們衝起來!」

隋軍的淮南步兵們,紛紛扔下了手中的長槊,他們抄起身邊的弓箭與步弩,吃力地上弦,瞄準,測距兵的聲音聲嘶力竭:「敵距一百五十步,敵距一百步!」

王玄恕大叫道:「快!放……」他的話音未落,王玄應一把摀住了他的嘴:「不許放,聽我的號令!」

王仁則雙眼圓睜:「百步了不放只怕射不中了啊!」

王玄應大吼道:「敵軍甲重,近了射不穿,聽我的,再等等!」

「敵距七十步!」測距兵的聲音在發抖,而鐵蹄踏地,天崩地裂的聲音,震得每個人的胸口都是血氣翻滾,耳膜激盪亂鼓。

王玄應的眼睛越睜越大,他看著衝在最前面,那個一身重甲,手持奔雷大弓的大將,幾十名剽悍的騎衛貼在他的身邊,喑嗚叱咤,王玄應喃喃地自語道:「近一,再近一,李世民,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王者不死!」

測距兵的聲音在暴裂:「敵距五十步!」

唐軍的騎兵們一聲恐怖的吶喊聲,齊齊地放下了長槊,戰馬的速度已經加到了最強,個個血貫瞳仁,向著這道鋼鐵般的步陣,發起了最後的衝刺。

王玄應的手高高舉起,猛地下落,就像是在砍李世民的腦袋,大吼道:「放箭,飛槊!」

萬箭齊發,而步陣之後也騰起了三四百枝斷槊,個個都是大錘擊飛,猛地飛到了四十多步的地方,衝在最前方的兩百餘名唐軍騎兵,給這波斷槊與弩箭,打得直接就成了刺蝟,紛紛地從馬上落下,就連衝在最前面的「李世民」,也瞬間中了六七箭,噴出一口老血,落下馬來,剛才還氣勢衝天的鐵騎突擊,一下子就給這陣箭槊強襲,打得生生中斷,竟然沒有一個唐軍騎士,能衝到步陣十步之內!

王玄應興奮地一下子跳了起來:「哈哈哈哈,我叫你個王者不死!」

王玄恕激動地叫道:「大哥威武,大哥威武!」

幾個中箭輕傷的唐軍騎兵,跳下馬,抱起李世民就往馬鞍上放,然後還剩餘的四五百名騎兵,掉頭就向後逃去,連「李」字帥旗,都不管不顧了。

王玄應大吼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嗎?給我追!」

王仁則的臉色一變:「玄應,別衝動,陛下要我們守住這裡,不能動!」

王玄應哈哈一笑,跳上了戰馬,大聲道:「堂哥,這回不一樣了,李世民中箭落馬了,我們給狗賊壓著打了這麼久,現在敵軍主帥落馬,我們要追窮寇啊!遲了這斬敵主帥的功勞,怕是要給前面在混戰的其他傢伙得了去啦。我們王家子侄,這戰可不能丟人啊!」

他說著,策馬而出,淮南步兵們紛紛扔下長槊,脫下盔甲,抄起身邊的大刀,戰斧等武器,變身跳蕩,跟在王玄應的身後,就向唐軍敗逃的方向,追了出去。

王世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大聲道:「是誰,是誰讓他們追出去的?」

魏徵哈哈一笑:「主公,是太子一馬當先追擊的,李世民中箭了,落馬了,他這樣做沒錯啊。」

王世充氣得直接從帥椅上跳了起來,指著遠處的密林中,那閃閃發亮,時不時地有些反光的地方,吼道:「這坑爹的小子,要壞大事了,敵軍還有伏兵在,這個中箭落馬的絕不是李世民,快,快吹號,讓他們回來!」

魏徵的臉色一變,連忙棄了盾牌,去摸扔在地上的號角,他剛要摸起號角,正要放到嘴邊一吹,卻只聽到一陣淒厲的響聲響過,一箭飛過,直接把他手中的號角擊得飛出幾十步外,他臉色大變,轉頭一看,卻只見谷水之中,李世績正脫光了衣服,拿著弓箭,帶著幾千名同樣脫得赤條條的軍士涉水而來,一邊涉水,一邊大吼道:「王老邪休走,拿命來!」

王世充咬了咬牙,對著身前持盾的護衛們說道:「不用管前面了,帶御衛隊去河邊擋住李世績,別讓他們上了岸!」

魏徵大聲道:「不,主公,你先撤吧,這裡太危險!」

王世充一把抓住了魏徵的手:「不,我只有在這裡,大旗在這裡,將士們才能堅持住,我若一走,全軍就崩了,到時候李世民鐵騎追擊,我又能退到哪兒呢?今天,我就是死,也得死在這帥位之上!」

來整的聲音突然從一側響起:「主公勿慮,六郎來也!」

王世充的雙眼一亮,只見來整白馬銀槊,全身上下如同血染,帶著三四百名騎兵,奔騰而至,一邊馳馬,一邊說道:「陛下,末將剛剛打退了唐將秦瓊的側翼迂迴,救駕來遲!」

王世充咬了咬牙:「把李世績趕回河東,然後導致到前方頂住,玄應怕是救不回來了,準備迎接李世民的最後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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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五十四章 最後的一百步

蘇定方咬了咬牙:「還請讓徒兒下水,師父你帶將士們先過!」

李靖斷然道:「不,現在過去是要打仗衝陣,你們兩個小子更能幫到陛下,快,不要猶豫了,快上馬,記住,時間就是速度,時間就是力量!」

李靖轉身對著身後的幾百名護衛吼道:「還看什麼,隨本帥下水啊!」他說著,第一個就跳到了洶湧的河水之中,整個人都紮著馬步,迎著那一陣陣的浪頭,大笑道:「怎麼,你們這些棒小夥,還不如我這個老頭子嗎!」

隨著李靖的當先入水,幾百個棒小夥子紛紛脫掉了身上的衣甲,跟著主帥一起跳入了奔騰的河流之中,這些勇敢的男子漢們,肩並肩,手挽手,組成了人牆,擋住了那道道洪流。

而嘹喨蒼茫的軍歌之聲,則跟著李靖的嗓子,不停地吼出:「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蘇定方和李大亮對視一眼,咬了咬牙,紛紛跳上了戰馬,而身後的韓世諤,王仲伯等人所帶的江淮騎馬步兵,也正好衝到,數不清的戰馬,載著殺氣騰騰,戰意通天的戰士們,從這道擋住洪峰的人牆邊衝過,帶起萬千蹄土,奔向了北方的戰場。

遠處響起了一陣馬蹄之聲,楊玄感雙目血紅地奔了過來,他的馬頭前掛著兩個首級,正是封倫和乙支文德的,封倫的臉上掛著一副詭異的,解脫也似的微笑,而乙支文德的臉上則寫滿了驚恐與不甘,而楊玄感身上那十餘道的傷痕,明明白白地顯示出剛才這一戰有多少地激烈。

李靖勾了勾嘴角,從水中緩緩地走了上來,水速已經漸漸地放緩了,看到了楊玄感,他就知道,一直所擔心的第二道洪峰大浪,也已經不會再來了,他對著楊玄感說道:「妙才,看來你為平陽公主報了仇了,想不到,封倫居然會勾結乙支文德。」

柴紹在一邊痛苦地搖著頭:「都怪我,都怪我沒有保護好阿寧!」

楊玄感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封倫也是受了李世民的指令過去放水害人的,說一千道一萬,只要李世民這小子不死,天下永無寧日,柴紹,你記住,害死你妻子的,是你的小舅子!是那個堅信自己是王者,其他所有人是螻蟻的瘋子!」

柴紹突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大吼道:「你說的對,楊玄感,帶我去報仇!」

楊玄感跳下馬,身邊的扈從們開始給他套上全身的鎧甲,他的眼中噴著火,看著李靖,沉聲道:「藥師,助我!」

洛陽,城西,青陽宮戰場,李世民的眼中冷茫閃閃,身後的南城那裡,馬蹄之聲震天動地,而在他身側的谷水河道,河水暴溢,時不時地有浪花打到他的馬腿之上,而前方的戰線,已經快要推進到王世充的帥旗之前百步左右的地方,雙方的將士,捨生忘死地搏殺著,王仁則,王玄應和王玄恕這三支王家的部曲親衛部隊,已經頂在了最前面,合兵一處,他們的正面,屍橫遍野,一線的步兵身上,插滿了箭枝,很多人是用短槊與斷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才不至於倒下。

尉遲恭騎著馬,在李世民的身邊來回暴走著,不停地說道:「什麼時候輪到我上,什麼時候輪到我上?!」

長孫無忌大聲道:「世民,這谷水如此暴漲,只怕,只怕是我們要敗啊!封倫絕對有問題,他是要把我們也給淹掉!」

李世民冷冷地說道:「可是他還是沒有淹掉我們,如果沒有他,李靖只怕早就已經殺到了,我們的動作還是太慢,打到現在,還沒有擊穿敵軍的防線,已過申時,再這麼打下去,王世充就能笑到最後了!」

長孫無忌咬了咬牙:「我軍的車輪大陣已經輪轉了四個時辰,連續擊潰或者重創了敵軍的六隊人馬,連費青奴和來整的精兵,也在剛才的反突擊中損失慘重,他們是在拿命為王老邪爭取時間,就是想拖到援兵殺到,現在,王家部曲已經是最後的一道防線了,但全是最精銳的淮南老兵在防守,我們已經沖了四次了,還是不動如山,世民,讓李世績河夾擊吧,劉黑闥的兵,也早給調上去了!」

李世民長嘆一聲:「來不及了,谷水這樣暴漲,李世績的部隊無法直接渡河攻擊,想不到我算來算去,還是少算了這一點,現在,只有靠我們自己了,傳令前方的李道宗,李道玄,打我的帥旗,全力再衝一次,然後,全線潰敗!」

長孫無忌正要下令,突然睜大了眼睛:「什麼,全線潰敗?世民,你這是,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世民冷冷地說道:「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王玄應這小子,畢竟還是缺乏經驗,我賭他一定會沉不住氣攻出來!讓覺遠大師帶五千輔兵和僧兵部隊到後面擋住敵軍援兵的進攻,只要王世充露出絲毫破綻,我就親自長驅直入。」說到這裡,李世民看向了一邊的尉遲恭:「老黑,你會有機會上的,我保證!」

青陽宮戰場,王世充中軍營地,四個時辰前還人滿為患,密密麻麻的帥帳這裡,已經是空空如也,甚至連後面的那些敲大鼓的力士們,也都抄起武器投入了前線的戰鬥,不時地有弓箭從空中飛過,擦著王世充的頭頂或者身邊幾步遠的地方掠過,十餘名持盾的護衛,跪立在王世充的身前,豎著盾牌,擋著這些流矢,而他們的身上和盾面之上,早已經插滿了羽箭,血流滿身,卻沒有一個人發出任何一聲,都是在咬牙堅持著。

魏徵也蹲在地上,舉著盾牌,這時候全軍上下已經是死守著最後的防線,再也不用傳達任何命令,王世充還剩下的萬餘兵馬,就在面前一百步到一百五十步的地方,列著陣型,靠著屍牆與盾陣,防著對面的一次次衝擊,如驚濤拍堤,立而不倒。

一朵大大的浪花打到了王世充的腳面上,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終於,撐下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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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五十三章 復仇天神

夫容姐姐咬了咬牙,突然衝到了大閘附近,揮起大棒,打得幾個正在拉閘門的高句麗水工們慘叫著掉到了水,她一手抓過那道大閘的纖繩,緊緊地纏在那粗圓的腰上,大吼道:「有我在,絕不會讓你們這些反賊陰謀家得逞,想放水,從我的屍體上過!」

封倫嘴角勾了勾,正要開口,卻只聽一聲破空聲響過,夫容姐姐的身上,很快就釘上了一枝長桿狼牙箭,他的臉色大變,扭過了頭,卻只見到乙支文德的臉上掛著一絲邪惡的笑容,而手中持著的一張大弓,弓弦還在震動不已.

夫容姐姐的嘴角邊流下了一行鮮血,喃喃地說道:「封倫,你,你不是人,你看看你找來的,是,是什麼畜生!」

封倫突然反應了過來,一把抓住了乙支文德的領口,大吼道:「你瘋了嗎?她是我老婆!」

乙支文德冷冷地看著封倫,一字一頓地說道:「她是擋在我們前面的敵人,封倫,如果你得到了天下,還怕沒有女人嗎?一個要成大事的男人,怎麼可以兒女情長!」

封倫咬牙切齒地大叫道:「不,這個女人不一樣,她,她對我忠心耿耿,她無數次地幫過我,她救過我的命,沒有她,沒有我的今天,她跟我是患難夫妻,我不能,我不能這樣對她!」

乙支文德哈哈一笑,一把推開封倫,說道:「好啊,你要救她,那水也不用放了,封倫,我跟你合作就是看中了你的狠,比王世充更狠,更邪,所以我們才是同類人,沒想到,你還是這樣一個婆婆媽媽的軟蛋,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說著,一揮手,身後的幾十名高句麗衛士紛紛舉起了大弓,十餘名封倫的護衛大叫著:「保護夫人!」他們紛紛撲上前去,想要攻擊這些高句麗人,可是這些高句麗弓箭手的數量上佔了絕對的優勢,封倫的護衛們都因為剛才開閘放水,沒有穿甲,這會兒在幾十步的距離上給一頓弓箭攢射,紛紛倒下,只有兩個人紛紛地撲到了夫容姐姐的身上,為其當了人肉盾牌,直到給射得背心上箭矢如麻,才緩緩地倒下。

夫容姐姐淚流滿面,對著坐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封倫吼道:「封倫,你這個軟弱而愚蠢的混蛋,看看你做的事吧,引狼入室,你以為這個高句麗人會遵守跟你的承諾嗎?你以為一塊齊魯之地能滿足他的野心嗎?你幫他毀滅天下的世家與棟樑,你拿什麼來抵擋這些高句麗入侵者?你若還有一點人性和良知,就千萬不要跟他同流合污!」

她的話音未落,又是一箭穿過,這一枝直接射穿了她的右胸,直透背心而出,正是那乙支文德所發,他的眼中殺氣騰騰:「你的話太多了,上路吧!」

緊接著,幾十枝弓箭紛紛射出,頓時就把這個皮粗肉厚的女野人給射成了刺蝟,她的眼睛還在直勾勾地看著封倫,身體在緩緩地跪下,手卻仍然抓著那千斤大閘的繩索,片刻不放。

封倫在地上已經泣不成聲,直到現在,這個腹黑天才才知道,自己這一次錯的有多厲害,但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所有的護衛都給這乙支文德消滅,他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呢?

乙支文德冷冷地對著手下們說道:「去,把這個女人身上的繩索給解開,別讓她繼續妨礙我們!」

他的話音未落,只聽到身後的山道那裡響起一個雷鳴般的聲音:「狗賊,拿命來!」

乙支文德和封倫同時臉色大變,扭過頭去,只見楊玄感的雙眼盡赤,赤著上身,肩頭的一道長長的,寸餘深的傷痕,正在向外滲著血,他的手中抄著一顆流星錘,對著這些高句麗人,怒目而視,一股衝天的殺氣,在他的周身上下流淌!而他身後的幾十名持刀的部曲們,個個都是精赤上身,水滴佈滿周身上下,也個個殺氣衝天,雙眼血紅,步步而前。

乙支文德吃驚地張大了嘴:「楊,楊玄感,怎麼,怎麼會是你?!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明明,明明看到你淹在水中了!」

楊玄感一步一步地向前,臉上的肌肉都在跳動著:「若不是阿寧捨了命把我的柴紹推上了岸,我們這會兒已經盡成水底亡魂!乙支文德,封倫,你們兩個邪惡的狗賊,害死了這麼多人,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他說著,一聲狂吼,大步衝了上來,五十餘個高句麗護衛抽刀衝了上來,楊玄感二話不說,一錘飛出,最靠近的一個傢伙,腦袋頓時就給打成了西瓜一樣,四分五裂,紅白之物橫飛,而乙支文德轉身就向後跑去,大叫道:「頂住,都給我頂住!」坐在地上的封倫突然仰天長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封倫,你也有今天!」

陽渠渠南,李靖的眉頭緊鎖,在他身邊十幾步的地方,柴紹正抱著李秀寧那已經被泡得有些腫脹,發白的屍體,在號啕大哭著,情真意切,聞者無不落淚,這個剛強的大黑個兒,這會兒因為愛妻之死,哭得跟孩子一樣,已經完全沒有了再次搏殺的動力,跟他那幾百名因為離河遠而逃過一劫,給解除了武裝的部下一起,都坐在河邊,一邊洶湧的浪濤奔騰而過,早把這河道沖得足有平時的三倍寬,如同黃河一般。

蘇定方嘆了口氣:「想不到還有賊人在這龍門山裡開閘放水,我們幸虧來得晚了點,要是早一刻,只怕我們的大軍都要給淹掉了。」

李大亮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楊元帥去報仇了,師父,我們現在怎麼辦,只怕這水勢兇猛,過不了河啊!」

李靖咬了咬牙,突然解起身上的盔甲來,蘇定方和李大亮連忙上前抱住了他:「使不得啊,師父,現在水流太急,您是一軍主帥,不能這樣冒險啊!」

李靖厲聲道:「救兵如救火,那邊的決戰已經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我們晚去半步,可能就是勝負已定,李世民連弟弟,姐姐都不要了,也要留人放水,這是他阻止我們的最後一步了,全都給我下水,只要沒有新的洪峰過來,我們就可以用人牆擋住洪水,讓騎兵先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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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五十二章 洪水無情

楊玄感的眼中突然精光暴閃,這一刻,他的身子突然凌空而起,一腳踢出,正中柴紹的護心鏡,這面磨得發亮的整塊鐵鏡,給一腳就踢得粉碎,伴隨著盔歪甲裂的聲音,柴紹的巨大身軀給踢得飛起,直向側面倒下,而這開天劈地的一斧,也因為失了准心,險險地從楊玄感的身邊落下,掉落塵埃!

柴紹那巨大的身軀從馬上直飛下來,整個人都重重地砸到了地上,一聲大吼,就這樣暈了過去,生死不知.

李秀寧一聲尖叫,直接衝了上來,楊玄感這一腳踢飛柴紹之後,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馬背之上,一言不發,而李秀寧勢若瘋虎,衝了上來,一刀就劈了出來,楊玄感不閃不避,這一刀重重地砍上了他的左肩,肩甲給這一刀砍得粉碎,而整個刀都掛在了他的肩上,入肉寸餘,鮮血隨著刀身上的血槽,緩緩流下,染得李秀寧的素手,一片殷紅。

李秀寧一下子愣在原地,她沒有料到,楊玄感竟然不閃不避,就這樣挨了她一刀,她的杏眼圓睜,不停地搖著頭:「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閃這一刀?」

楊玄感的額頭之上,儘是豆大的汗珠,即使神力如他,這一刀也是痛入骨髓,他咬著牙,輕聲說道:「阿寧,我說過,這輩子我都會讓著你的,我欠你太多,傷你太深,這一刀,我不會躲。」

李秀寧的眼中淚光閃閃:「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你殺了我的弟弟,還要殺我丈夫,楊玄感,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楊玄感長嘆一聲:「沙場之上,你我立場對立,攻殺無情,這一刀是我欠你的,就要還你一回,權當是為了李元吉挨這一下吧。」

他的頭扭向了另一邊,看著落入塵埃的柴紹,說道:「我這一腳沒有用全力,柴紹沒事,阿寧,勝負已分,你們盡力了,但你們擋不住我們,不止是我軍,你看那是什麼?」

李秀寧的臉色一變,轉過頭去,只見從南方和東方,兩道漫天的煙塵騰起,前後延綿各十餘里,數不清的江淮軍戰旗和荊蜀軍的戰旗,正在迅速地向著這裡移動著,已經不到五里了,而李靖的大帥旗,一馬當先,身後是密集的騎兵跟隨,氣勢如虹。

楊玄感冷冷地說道:「李靖已經突厥了闕塞山,而我的騎馬步兵部下們也都來了,兩軍加起來先頭部隊就有五六萬人,你是擋不住的,事實上,你們連我的這八千先頭騎兵也沒有擋住,別再作無謂的抵抗了,現在,我受了你一刀,也還了欠你的情,該去救我的主公了。」

楊玄感說著,一咬牙,右手一抓肩頭的這一刀,直接從肩頭的傷處拔出,重重地擲於地下,撥馬轉身,就要離開。

身後的李秀寧看著在地上的柴紹,這個鐵塔般的大漢在吃力地站起來,她跳下馬,扶住了自己的丈夫,還沒來得及開口,柴紹就衝著她大吼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手下留情不殺了他,難道,難道你對他還有舊情嗎?」

李秀寧泣不成聲,低下了頭:「我下不了手,我真的下不了手!」

柴紹咬著牙,大聲對著正在離開的楊玄感吼道:「楊玄感,你回來,你給我回來,我,我還沒輸,再跟我,跟我大戰三百回合!」

楊玄感沒有回頭,他的聲音順著風兒飄了過來:「柴紹,珍惜好你的夫人,她是個好姑娘,這個天下的大亂,是我一手創建的,今天,也應該由我親手終結,你們已經盡了一個戰士的全部本份,回家吧!」

突然,一陣雷鳴般的響聲,從南方傳來,楊玄感的臉色一變,扭頭一看,他這會兒的戰馬已經完全在這陽渠的中央,正在涉水過河,而南方的一陣巨大的洪峰正向著這裡撲來,如萬馬奔騰,足有兩丈多高,飛流直下數百丈,直接就撲向了眾人所在的地方。

李秀寧驚呼一聲,三人和身邊的數百名騎兵護衛們,還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動作,就給這一個大浪頭打中,全部淹沒在一片水鄉澤國之中!

闕塞山上,谷水大壩,乙支文德和封倫面帶微笑,看著這飛流直下數千尺的壯觀景象,巨大的洪峰瞬間就把山下幾里處剛剛還在交戰的兩軍人馬給吞沒,楊玄感,柴紹和李秀寧等人全部給淹進了水裡,而另一邊飛奔而來的李靖等人的軍隊,也都紛紛放慢了腳步,在這一片水鄉澤國前止步不前。

封倫笑道:「想不到薩水之戰再次重現,乙支大對盧,還是你厲害啊,這一放水,千軍萬馬都給你淹光了。只可惜,李靖來得晚了,要不然,連他一塊兒也淹了!」

乙支文德的眼中冷芒一閃:「是有可惜,不過,剛才如果不放水的話,楊玄感只怕就要衝過去了,雖然他的部下只有幾千,但都是精銳騎兵,放到戰場上,沒準會改變局勢呢。現在大壩我只毀了一半,我們抓緊時間,再毀另一半,把王老邪和李世民也給全淹了進去。」

夫容姐姐大聲道:「不行,我不允許你們這樣,封郎,你瘋了嗎?你淹了平陽公主還不夠,還要再害大王嗎?你是不是中了邪,一個大唐的宰相,要給這個高句麗的妖人指揮?」

封倫的臉色一變,沉聲道:「夫容,你懂什麼,剛才我們說的很清楚了,只有滅了李唐,這天下才是我們的,哼,李淵是什麼東西,他也配有天下?只有我封倫,才是這天下的主人,你放心,我當了皇帝,你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我會給你們整個部族以榮譽和好處的!」

乙支文德陰森森地說道:「不錯,我乙支文德想要,只不過是齊魯之地,李淵沒什麼可怕的,全靠了李世民這個會打仗的兒子,今天好不容易他和王世充決戰,我們只要兩次放水,就可以把他們青陽宮那裡的戰場給全淹沒了,竇建德已經給李淵下令斬殺,這兩人一死,天下再無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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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五十一章 最後的狙擊

與此同時,洛陽,西南角,兩彪騎兵飛快地平行出擊,他們掠過了陽渠之南的唐軍部隊的南側,從他們與大營之間穿過,速度之快,甚至來不及讓錢九隴所部作出什麼反應,只能看到漫天的塵埃之中,兩股騎兵已經呼嘯而過,直向西邊而去,而煙塵之中,隱約可見,南邊的一股華強國騎兵,打著「楊」字與「漢」字的將帥之旗,而北邊的一股,則打著貪狼與太陰戰旗,可不正是唐軍李秀寧與柴紹所部?

楊玄感的眼中冷芒一閃,沉聲低吼,跟在他身邊的七千餘名騎兵,齊齊地向著北方開始轉向,而與此同時,李秀寧與柴紹所部的五千多騎,也都持槊揮斧,向著南方開始迎面突擊,兩隻鐵甲精騎,狠狠地撞到了一起,人喊馬嘶,無數面的旌旗隨著兩軍的相向突擊,交錯而過,只一個照面,就有數不清的戰馬與騎兵們倒下,而這漫天的塵埃之上,也頓時被染得一片血色。

楊玄感策馬如飛,他的這支部隊,在剛才李元吉突擊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是按兵不動,幾乎是只靠步兵就打贏了這一場漂亮的圍殲之戰,而這支八千人的鐵騎,就是為的突擊與奔襲時使用,所以一直在養精蓄銳,按說這樣的奔襲二十餘里,從城東南直接跑到西南口這裡,應該很難有人追上了。

可是李秀寧與柴紹的兵馬,也是一直在旁觀戰,甚至連李元吉的死也無法調動他們半分,為的也是保存力量,守好最後的防線,這一路以來,兩軍平行而行,都是用了全速衝刺,卻都無法甩掉對方,這一下兩軍正面對沖,兵對兵,將對將,頓時殺的是昏天黑地,屍橫遍野。

騎兵的這種來回突擊,不像步兵那樣,列堂堂之陣,兩軍幾乎都是散開了陣形,儘量地保持住正面的寬度,一波又一波地向著突擊,第一線交鋒的將士們,幾乎無法活著突擊對方的第三陣列,紛紛落馬,也只有真正的武藝高強的勇士,才能在這樣的千軍萬馬之中,一陣接一陣,一列接一列地衝過,直衝到敵軍陣尾,然後再轉馬回來,向著同樣衝擊過本方陣形的敵軍騎兵,再次地發起新一輪的衝擊。

楊玄感的西河天馬,奔蹄如飛,即使是在精銳異常的唐軍府兵騎兵當中,也如入無人之境,遠了馳射,近了槊刺,如果這兩樣都能擋住的敵軍悍將,楊玄感就會掄起他馬鞍上的流星錘,衝到他面前的前後有三名力大無比,武功高強的關隴悍將,無不是被他的流星錘砸中前心,血箭狂噴,從馬上飛出十幾步外,遠遠地摔倒在地,氣絕而亡。

但是唐軍的騎士們也不是好欺負的,長年的高強度,嚴格的訓練,早已經讓這些關中壯士,成為天下頂尖的戰士,戰死一個人,憤怒一堆人,周圍都是十里八鄉的親戚,幾乎個個都沾親帶故,這種血戰反而刺激起了他們的戰意。

李秀寧的雙刀如飛,柴紹的飛槊也是如毒龍出洞,殺得全身上下如同血浴一般,兩支巨大的騎陣互相對沖四個回合,都傷亡兩千騎左右,卻是寸步不退。

無數的戰馬拖著戰死主人的屍體,在戰場上狂奔著,而兩軍的戰士,仍然捨死忘死地戰鬥著,這些人本無仇恨,也不認識,但現在已經全都殺紅了眼,腦子裡只想著一件事:殺,殺,殺,殺掉每一個不是本方同伴的人!

楊玄感皺了皺眉頭,掉轉了馬頭,這已經是他帶頭衝擊的第七個回合了,兩軍的銳氣都已經不復存在,大部分的戰士身上都是帶了傷,卻仍然是戰意高昂,而楊玄感今天手刃的敵軍不下七十人,可是每個人在臨死前的眼神裡只有不甘與憤怒,絕無恐懼之色,與楊玄感這一生所遇的無數強敵相比,今天碰到的唐軍府兵騎兵,應該是最強的對手了。

兩軍打著打著,這會兒剩下的戰場已經到了陽渠的邊上,渠水開始加速地流轉,咆哮著,河兩岸的屍體散得到處都是,也許是這河神也不忍見到兩軍的優秀戰士這樣地死亡,為他們作最後的輓歌吧,而楊玄感終於到了這陽渠邊上,三千餘騎跟在他的身邊,只要過河,就算成功!

一聲怒吼從身後傳來:「楊玄感休走,我來戰你!」

楊玄感回過了頭,經過了七輪的對沖,他這裡的江淮騎兵終於佔了些許上風,靠了人數的優勢,現在還剩下三千餘騎,而對面的唐軍騎兵已經不滿千人,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而柴紹渾身上下都插著七八枝箭矢,兩三處傷口都在冒血,他扔掉了長槊,換回了宣花大斧,在十幾個部曲護衛的伴隨之下,怒吼著向著楊玄感這裡發起了衝擊。

李秀寧在柴紹的背後一路奔馳,她的身邊只剩下了三個女部曲護衛了,一邊奔,一邊叫著:「夫君,夫君不要亂來啊!」

楊玄感身邊的十餘個部曲一連咒罵著,一邊把長槊往地上一插,抄起了弓箭,準備瞄準,楊玄感一揮手,按下了身邊一個親衛的弓箭,沉聲道:「我親自來!」

他的眼中冷芒一閃,飛馬而起,手裡抄著鐵胎大弓,右手往箭囊裡一抄,就是十餘枝弓箭搭在手上,他的右手飛快地拉弓,上箭,擊發,幾乎天馬每奔出三步,就是一箭射出,而對面的柴紹身邊的部曲,無不應弦而飛,直接給射穿了面門或者是護心的甲冑,從戰馬上飛了出去,當柴紹與楊玄感的距離不過十步的時候,他身邊的護衛,已經沒有一個還騎在馬上了。

柴紹雙眼圓睜,直接蹦到了馬鞍之上,高高地舉起了大斧頭,向著楊玄感的腦袋就劈了過來,吼道:「去死吧!」

這一大斧,帶著風雷之聲,從高到低地落了下來,勢不可擋,空氣都快要給這一斧所劈開,柴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即使是再世霸王楊玄感,也不可能擋過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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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五十章 洪荒之力

龍門山中,谷水起源處,三百餘名唐軍正站在密林深澗之中,手忙腳亂地在這山中的一處大壩上奔來奔去,大壩的一邊,已經蓄得水位高達丈餘,而另一邊,則只是淺淺的尺餘深度而已,流出這山林之間,流向北方,東方。

由於壩間留了幾道小口子,涓涓細流還是受控制地從這些小口處流出,導致谷水不至於完全斷流,但已是汛期,前一陣的雨水連綿,這裡卻是靠這道大壩攔阻,熟悉點水文的人都知道,一旦現在毀壩放水,那無論是城西的谷水,還是城南的陽渠,都會是水位暴漲,就連低地處的軍營的軍隊,也會給一下子淹個七七八八。

封倫滿意地看著這道大壩,現在在壩上奔來奔去的軍士們,開始在各個支撐大壩的柱子上綁上鐵鏈,一旦用力,就可以把這大壩的閘門拉開,到時候給攔了一個多月的山洪,將會一洩千里,短短半個時辰之內,就會讓谷水和陽渠的水位暴漲三尺以上,把正在兩水附近作戰的軍隊,吞沒在汪洋大海之中,而這,就是李世民一再說的洪荒之力!

封倫看著一身黑袍,戴著斗蓬,站在一邊的乙支文德,笑道:「乙支大對盧,這回多虧了你,才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建成這樣的大壩,更是用秘術改變了山中水脈,形成如此巨浪。為了避免敵軍偵察,這陣子你只帶幾百人在這山中作業,可是就這麼點人,這麼點時間,你就能使用洪荒之力,真的讓人刮目相看啊。」

說到這裡,封倫頓了頓,嘆道:「原本我一直對於宇文述的薩水大敗很奇怪,不知道三十多萬精兵如何在一夜之間就崩潰,看到這大壩,也就跟看到你當初在薩水時列的堤壩一樣,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了。如果現在毀堤放水,只怕會讓這洛陽城南城西,盡成澤國吧!」

夫容姐姐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戰士就應該在戰場之上,面對面地和敵人搏殺,靠這種水淹火攻,都不是英雄所為。」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說道:「夫容將軍所言,我以為並不合適,兵者向來是詭道,水淹火攻,都是你們中原兵法歷代寫明的戰法,怎麼能叫不是英雄所為呢?秦將白起攻克郢都用的是水攻,三國周瑜大破曹操用的是火燒,難道他們都不是英雄嗎?」

夫容姐姐咬了咬牙:「可是這樣水攻,不僅會淹到敵軍,也會淹到我軍,真的好嗎?大王可是在城西跟王世充苦戰呢,我覺得我們這會兒應該去戰場幫忙,而不是在這裡放水淹人,按我們勿吉人的風俗,這樣是會獲罪於上天的!」

乙支文德搖了搖頭:「若是我軍的大軍能擋住敵軍的攻擊,那自然不用這招,可要是我們的阻敵部隊,無論是齊王還是屈突將軍,他們擋不住李靖和楊玄感的話,我們就只有放水,讓陽渠水暴漲,以擋住他們的前進道路了。」

「至於城西那裡,谷水本就是洛陽西城的護城河,有河道引入城邊,大王決戰的戰場是在城西的平原那裡,而且谷水沖了十幾里後,勢頭也減弱,不至於淹了大王的主戰場,這點夫容將軍可以放心。」

夫容姐姐無話可說,扭過了頭,再不言語。封倫的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回頭看了一眼那些正在準備拆壩的軍士,說道:「大對盧,我一直很奇怪,這回你來中原,助我們消滅王世充,究竟是怎麼想的,按說你們高句麗現在內部紛亂,國王逝世,那淵太祚趁機奪取了政權,成為執政,你來中原這回,究竟是避難的呢,還是為你們國家出力的呢?」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讓封中書見笑了,其實你說的兩點都有,我雖然和淵太祚政見不和,受到排擠,但我畢竟是西部大人,大不了回到自己的部族,去沃沮之地,也不至於遭了毒手,非要流亡外國。之所以這回來突厥,更多的是想看看,我們高句麗有沒有什麼入中原的機會。」

封倫的臉色一變,沉聲道:「什麼,你們想要入中原?乙支大對盧,我看你是不自量力吧。」

乙支文德搖了搖頭:「這幾年我也經常來中原,對你們這裡的情況很清楚,天下紛亂已經多年,人口急劇下降,到現在也沒有個君主,既然連劉武周,蕭銑這種人都可以成就一番帝業,我們高句麗為什麼不能分一杯羹呢?」

封倫冷笑道:「搞了半天,原來你們是想趁虛而入啊。乙支大對盧,你我的私人關係雖然不錯,但我作為大唐的宰相,聽到你這段話,萬萬不可容你!」

乙支文德笑道:「封中書,難道你坐個宰相位置,就這麼滿意,安心了嗎?」

封倫的眉頭一挑:「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已經位極人臣,還能做什麼?」

乙支文德的眼中冷芒一閃:「如果我們可以讓你坐那九五之位呢?」

封倫沒有說話,眼中光芒閃閃,顯然已經心動,夫容姐姐怒道:「混蛋,大唐對我們有天高地厚之恩,我們怎麼可以背叛?乙支文德,你休得在這裡胡說八道,蠱惑我家夫君!」

乙支文德冷笑道:「難道大隋對李淵家沒有天高地厚之恩嗎?李淵不照樣反了麼,在這亂世之中,有才德的人得天下,李唐現在這個樣子,諸子相爭,父子相疑,以後你家夫君就是能助李唐奪得天下,也要陷入這種站隊問題,一個不慎,可就是跟高穎一個下場了。夫容將軍,這戰場之事你還懂一些,可這朝堂立身之道,你家夫君比你有見識得多。」

封倫忽然沉聲道:「夠了,不要再說了。乙支大對盧,這些都是後話,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先打贏這仗,消滅了王老邪再說!至於別的事,以後再說。」

乙支文德微微一笑,指著十餘里外的平原,說道:「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朗了,唐軍的阻擊部隊,已經全面潰敗,闕塞山上已經飄起了李靖的大旗,而東南那裡李元吉的部隊也已經完蛋,這會兒楊玄感正率輕騎兵向著西南這裡猛衝,明顯是意識到城西才是主戰場,想要盡快去支援,李靖好像也在加速北上,若是你們再猶豫不絕,放水阻止他們,那隻怕想放水也來不及了,水沖過去也要時間的。」

封倫猛地一跺腳,眼中殺機一現:「別說了,毀閘,放水,讓這洪荒之力,阻止王世充的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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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四十九章 攻克闕塞

闕塞山頂,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屈突通狠狠地一刀砍掉了一個正在上衝的荊蜀山地步兵小頭目的腦袋,順勢飛起一腳,屍體飛出七八步遠,砸倒了三個正在向上衝擊的荊蜀步兵,而剩下的十餘外荊蜀山地步兵看到這個老將如此神勇,心中一寒,紛紛四散開來,不敢再從這裡上攻了。

屈突通哈哈一笑,撫了撫自己的長鬚,這時候雪白的長髯已經給染得一片血紅,他大聲道:「兄弟們,再加把勁,把這些荊蠻子給壓下去啊!」

他的話音剛落,突然間,只聽到後方響起一陣震天的殺聲,他的臉色一變,扭頭向後山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副將渾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奔了過來,可不正是負責防守後山方向的敬君弘?

屈突通厲聲喝道:「後面是怎麼回事?」

敬君弘氣喘吁吁,頭盔已經不翼而飛,披頭散髮,身上插著三枝箭矢,哭喪著臉,說道:「屈突將軍,不好了,李靖親自率了兩萬騎兵,繞道從後面摸過來了,我的三千人馬抵擋不住,防線已經給他們突破了,這會兒李靖已經殺了過來,您快撤吧,再不撤,就來不及啦!」

屈突通睜大了眼睛,狂吼一聲:「李靖匹夫,竟然從背後偷襲,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闕塞山方圓百里,他怎麼可能繞得過來?」

敬君弘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怕是他們從什麼秘道山路過來的,聽說這李靖年輕時遊歷天下,對於各地的山川河流,要塞小道都瞭如指掌,只怕,只怕這回我們上了這賊人的當了,他讓大軍正面攻擊,就是給他背後的襲擊創造機會的。屈突將軍,請您速作決斷吧!」

屈突通咬了咬牙,吼道:「四下給合圍了,怎麼撤,往哪裡撤?敬將軍,重整隊伍,隨我突擊後山,我們起碼有高度優勢,自上而下衝,也許能衝開……」

說到這裡,突然,空中一陣強烈的破空之聲響起,屈突通的心中一動,暗道不好,想要趴下,哪還來得及,一箭直接從他的後頸處透過,從前面的喉結鑽出,他無力地空中虛抓了兩下,仰面就倒下,而那把大刀也頓時砸在了地上,一路滾下了山坡,而他的雙眼,仍然圓睜著,臉上寫滿了不甘與疑慮。

敬君弘魂飛魄散,天神一樣的屈突通,居然就這樣給一箭斃命了,當他剛反應過來,想要逃走的時候,一箭飛來,直中他的面門,他慘叫一聲,同樣倒了下來。

李大亮的手中,抄著一把大弓,弓弦還在微微地晃著,剛才的兩箭,正是他所發,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喃喃地說道:「屈突將軍,敬將軍,抱歉了。」他轉而眼中冷芒一閃,大聲道:「唐軍將士聽著,屈突通已死,速速放下兵器投降,可免一死,若再頑抗,屈突通就是你們的下場!」

隨著李大亮的吼聲,幾萬荊蜀山地步兵開始歡呼起來,大聲叫道:「放仗,放仗,放仗!」

幾十名屈突通身邊的部曲悲呼道:「為主公報仇,殺啊!」他們紛紛扔掉頭盔,脫掉盔甲,抄起大刀與戰斧,如猛虎一樣地衝了下來,勢如瘋狂,見人就砍,十幾名荊蜀山地步兵紛紛被砍倒在地,但雨點般的弓箭從後面射出,很快,這些人就身上中遍了箭矢,一個個不甘地倒下,剩了最後一個老軍,在地上吃力地爬到了屈突通的身邊,哆嗦著伸出了手,把屈突通那圓睜的雙眼給合上,這才趴到屈突通的屍體上,就此氣絕。

山風呼嘯,所有剛才還在生死格鬥的兩軍將士,全都默默地看著這些屈突家的部曲老兵們,即使是荊蜀軍的戰士們,也都紛紛脫下了頭盔,無論敵我,這些勇士們的行為都引起了雙方戰士們從心底裡的致敬。

不知什麼時候,李靖已經站到了嶺頭,他沒有說話,解下了自己的披風,走到屈突通的屍體邊,輕輕地蓋上,然後沉聲道:「唐軍將士們,你們已經盡力了,屈突將軍英勇戰死,今天不需要再流更多的血,放下兵器吧,本帥可以讓你們光榮地離開這個戰場!」

兩個副將走了過來,在李靖的面前扔掉了兵器,李靖認得這兩人,一個叫馮立,另一個叫李九玄,都是關隴將門子弟,也曾經在李靖手下任過職,他們抱拳行禮道:「李元帥,可否讓我們帶走屈突將軍和敬將軍的屍體?我等不想讓他們的首級落入貴軍之手。」

李靖點了點頭,說道:「可以,你們可以帶著他們的屍體一起離開,請你們向南通過我軍的防線,不要向北,這一戰還沒有結束,如果向北進入戰場,本帥無法保護你們的安全。」

二將點了點頭,一揮手,十幾個唐軍士兵跑上前來,撿起地上的斷槊,折了矛頭,四槊合併,構成一個滑桿樣的擔架,把屈突通與敬君弘的屍體放在上面,向南邊走去,而還活著的數千唐軍將士,也紛紛扔下兵器,扶著自己受傷的同伴,緩緩地下行,兩側的荊蜀軍自動地讓開了一條大道,讓這些唐軍們向南緩緩地走去,慢慢地,消失在了山下平原的南邊。

李靖的眼中光芒閃閃,看著唐軍殘部就這樣離開,一邊的蘇定方擦著臉的汗水,說道:「唐軍的戰鬥力還是厲害,若不是大亮一箭射死了屈突通,我們還真不一定能攻下來呢。」

李大亮搖了搖頭:「主要是師父率騎兵穿過了後方,這才讓敵軍受到兩面夾擊,進而崩潰,對了,師父,您怎麼知道這裡有什麼秘谷可以穿越呢?」

李靖微微一笑:「你們不知道,這山中有個隱士的秘谷,名叫楓林谷,當年主公曾經多次在這裡和李密秘會過,也是他們早年求學兵法的地方,楊玄感起兵失敗後,曾經在這裡養傷,為了防有人接近,進出谷的入口都以奇門遁甲之術加以隱藏,是以外人莫知,今天我看唐軍的防線,知道正面難攻,所以以騎兵出楓葉谷,強行穿越,如果我們走早了,屈突通看我軍的動向可能會防後路,所以,這出擊的時機更重要。」

說到這裡,李靖轉頭看向了北方,他沉吟了一下,說道:「北邊平靜得有點不太正常,傳令全軍扔下輜重,迅速翻山進入城南平原,大亮,定方,隨我率兩萬精騎先行,陛下現在很可能需要我們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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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四十八章 與時間賽跑

李元吉的眼睛都要流出血了,他大吼道:「不,我不服,楊玄感,我李元吉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說著,一拋手中的長槊,抽出腰間的佩劍,往脖子上一抹,血如泉湧,而他的身體,仍然筆直地坐在馬鞍之上,一動不動。

李秀寧悲呼一聲:「四郎!」她的嘴角邊流出了一道血痕,嬌軀晃了晃,幾乎要掉下馬來,柴紹連忙伸出手來,把她拉住,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之色:「阿寧,別這樣,四郎他……」

李秀寧突然甩開了柴紹的手,坐穩了身子,她的眼中流下兩道眼淚,聲音卻變得平靜了起來:「這是四郎的命,也是我們李家每個男兒的選擇,這樣地戰死,才是我們隴西李氏的死法,有這樣的弟弟,我這個當姐姐的應該高興才是!」

柴紹默然地語,良久,他才看著在前方已經大批地跪地請降的唐軍士兵們,說道:「我軍前線部隊已經戰敗崩潰,現在楊玄感一定會留下少量部隊打掃戰場,收押俘虜,派精兵衝向我們,怎麼辦?」

李秀寧咬了咬牙,說道:「我們的目的是擋住楊玄感,現在敵軍氣勢衝天,我軍無法與之正面對抗,傳令,馬上後撤,以強弓硬弩和騎兵斷後,步兵急速向城南的營寨轉移,到時候跟錢九隴,王君廓所部匯合,在那裡擋住楊玄感的江淮兵,就算擋不住,也不能讓他們舒服地衝向西城,打擾二郎!」

說著,李秀寧頭也不回地轉馬就走,柴紹狠狠地瞪了對面的楊玄感一眼,對著身邊的傳令兵沉聲道:「按公主說的辦,撤兵!」

楊玄感平靜地看著一隊隊的唐軍只著單衣,雙手抱頭,被繩索串成一串串地,垂頭喪氣地給押出戰場,而如山嶽般的鎧甲與兵器,分成十幾個大堆,堆得整個戰場上到處都是,韓世諤興奮地說道:「大王楊玄感這時候已經是漢王了,我軍大獲全勝,斬首兩萬一千餘級,俘虜敵軍四萬餘人,輜重軍械甲冑繳獲無算,敵軍主帥李元吉兵敗自殺,余將多被我軍所俘虜,可謂大獲全勝啊!」

楊玄感搖了搖頭:「不,今天這一戰,是決戰,真正決勝的戰場不在裡,而在陛下和李世民交鋒的所在,現在聽起來南城那裡並沒有大戰的樣子,有沒有探馬能傳回那裡的戰場情況?」

王仲伯點了點頭,說道:「探巴剛剛回報,說是南城那裡沒有戰鬥,倒是再往南十餘里的厥塞山一線,殺聲震天動地,南城那裡只有兩萬多唐軍和我軍四萬多精兵隔著陽渠對峙,打著李世民和陛下的旗號,卻無戰鬥。」

楊玄感皺了皺眉頭:「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是兩軍的主戰場,不會就是這樣的規模,更不可能到現在都不打,闕塞山那裡應該是蜀王李靖的荊州兵馬在攻擊前進,李世民如果主力去了那裡,那陛下不可能按兵不動。所以,我料現在兩邊主帥的主戰場只怕不在城南,而是在城西!」

韓世諤瞪大了眼睛:「城西?怎麼可能,兩邊怎麼會跑到城西去決戰了?」

楊玄感的眼中冷芒一閃,一指正在退卻的李秀寧部,說道:「關中十二衛府兵,是李唐的精銳所在,李秀寧和柴紹各率貪狼和太陰這兩衛,而其他十衛皆不在,一定是給李世民帶走了,現在李元吉的右軍全軍覆沒,而李秀寧不顧弟弟的戰死,仍然是撤軍後退,說明還有比這裡更重要的地方,這個地方,一定是在城西,那裡才是主戰場!」

說到這裡,楊玄感咬了咬牙:「原來唐軍是要盡全力在拖延我們,我軍洛陽部隊不過七八萬人馬,如果在城南的那四萬人是疑兵,那陛下所帶的,只怕就只有三到五萬的淮南老兵和驍果軍了,面對李唐的全力攻擊,非常危險!」

韓世諤睜大了眼睛:「陛下一向神機妙算,怎麼可能置自己於如此險地,又怎麼可能孤身帶兵去城西?」

楊玄感嘆了口氣:「具體如何,不得而知了,不過李世民一定是使了什麼詭計,只怕現在在闕塞山那裡,也是在全力用偏師阻止李靖的進攻,拖延時間,我們不能等了,傳令,全軍騎兵跟我一起出擊,繞過城南的唐營,也繞過李秀寧和柴紹所部,直插城西,那裡才會是我軍戰場!」

韓世諤奇道:「我軍騎兵不過八千人,多半是步兵,只這八千人去,能行嗎?」

楊玄感咬了咬牙:「把唐軍的馬匹和輜重馬全部集中起來,兩萬步兵騎馬而行,我在彭城的時候訓練過他們,他們都會騎馬,就算不能衝陣,也可以機動使用,就算只有一萬人趕到戰場,也是對陛下有幫助的,世諤,你和我一起走,仲伯,你繼續指揮餘部,三千人看押唐軍俘虜回大營,其他人跟在李秀寧的身後,不要攻擊,他們若攻就結陣防守,明白了嗎?」

王仲伯點了點頭,剛要開口,楊玄感策馬而出,大叫道:「江淮騎兵,隨我來,世諤,你帶騎馬步兵及時跟上,速度啊!」

李秀寧一邊騎馬,一邊在抹著眼中的淚水,雙兒帶著十餘個貼身女護衛緊隨其身邊,而柴紹則默默地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身後五里處傳來一陣鐵蹄踏地的聲音,柴紹和李秀寧不約而同地扭過了頭,只見一道煙塵騰空而起,看起來是千軍萬馬在全速地奔騰,從遠處的戰場開始出發,向著大軍的側前方而去。

柴紹的臉色一變,怒道:「狗日的,想要一口吃掉我們嗎?阿寧,跟他們拼了!」

李秀寧秀眉緊蹙,凝神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對,他們不是衝我們來的,倒像是要繞開我們前進。」看著一身白馬銀甲,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的楊玄感,李秀寧幽幽地說道:「楊玄感親自帶騎兵疾馳,這怕是要去二郎那裡了,他應該意識到了主戰場的位置,我們絕不能讓他們衝過去,夫君,我們也帶騎兵追,截住楊玄感!」

柴紹哈哈一笑,戴上了面當,抄起了長槊,大叫道:「騎士們,為齊王報仇的時候到了,隨我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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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四十七章 口袋大陣

洛陽,東南,十五里,鴻台坡。

已過午時,烈日高照,殺聲震天,煙塵四起,十餘萬大軍,正在捨生忘死地戰鬥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李元吉所率的關中唐軍與楊玄感的江淮軍的決戰,也已經到了最後分出勝負的關頭了。

已經戰鬥了三個時辰了,唐軍的兩翼州郡兵馬已經被完全,徹底地擊潰,江淮兵正在列著整齊的陣型,從兩側開始壓向從中央突進的李元進所部,七萬多唐軍步兵,這會兒已經擠成了一團,在這十里左右寬的正面上,如同一團巨大的人堆,兩側的戰士在拚命地想要擋住江淮兵從側面的攻擊,可是已經很難再列成陣型,不同的隊,不同的軍已經打亂了建制,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所做的只是憑著戰鬥的本能還在抵抗著。

李元吉的雙眼血紅,吼叫聲連連,劉世讓大聲叫道:「齊王,咱們現在已經給敵軍三面包圍了,再不撤的話,只怕撤不走了,請您早作決斷!」

李元吉一咬牙,一把扔下了臉上的面當,露出了那張猙獰可怕的臉,這會兒已經是鼻孔出血,雙目盡赤,他一指前方三百步左右,那面寫著「楊」字的大帥旗,厲聲道:「不,我們還沒有輸,這一路以來,我們的中央突破,已經打到楊玄感的最後一道防線了,只要我們打穿了這道防線,勝負就可以逆轉,兩翼的敵軍,也不在話下!」

劉世讓咬了咬牙,說道:「大王,請讓末將帶兵再突擊一次吧,要不然,把後面掠陣的柴將軍和平陽公主的那兩衛人馬也叫上,這時候不是賭氣的時候啊。」

李元吉長嘆一聲:「劉將軍,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現在我們全擠在這裡,他們的這兩萬兵馬來了也無濟於事,再說了,韓世諤的一萬兵馬正在監視著他們,他們想過來也沒這麼容易,只有靠我們自己了,這回,本王親自帶兵突擊!」

三里之外,柴紹看著遠處的戰塵,焦慮萬分,他座下的戰馬在不停地搖頭刨蹄,躍躍欲試。李秀寧緊緊地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柴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大聲道:「夫人,不能再猶豫了,我們現在殺出去吧,也許還可以救得齊王出來。」

李秀寧的眼中已經是淚光閃閃,她搖了搖頭:「不,沒有可能了,四郎不聽我言,孤軍深入,現在已經給敵軍合圍,韓世諤的兵馬就擋在我們前面,始終沒有參與圍攻四郎,就是給我們留下的陷阱,一旦我們這時候盲目出擊,只會把自己也陷進去,我們現在不能莽撞,只有在這裡牢牢地守住,就算,就算四郎敗了,我們也要擋住楊玄感的軍隊!絕不能讓他們突破這裡,去威脅到二郎!」

柴紹長嘆一聲,駢指指向了前方的戰塵之中,說道:「可是,可是那是你的親弟弟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你真的不管他死活了嗎?!」

李秀寧的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流了出來,聲音都在發抖:「現在的我,是大唐的將軍,我必須對這一戰的勝負負責,對全軍將士的生死負責,李元吉,現在是大唐的將軍,他同樣要為這一戰的勝敗負責,我不能為他一人,而壞了大局,柴將軍,請你和我一起按著大帥的吩咐,堅守不戰!」

柴紹咬了咬牙,戴上了面當,眼中冷芒一閃:「明白了,夫人,但願你不會後悔。」

江淮軍帥旗之下,楊玄感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一雙星星般的眸子裡,精光乍現,冷冷地看著前方的戰事,李元吉已經率領著身邊的部曲騎士,向著楊玄感身前,那如同岩石一樣,堅不可摧的五千名重甲步兵所組成的鋼鐵方陣,發起了最後的一波兇猛突擊,戰馬嘶鳴,箭矢如飛,失去了突擊速度和空間的騎兵,幾乎是一頭撞上了這道鋼鐵森林的槊刺方陣,一個個給刺得血肉模糊,連人帶馬都不成人型,卻是罕有幾騎能衝進這個防禦良好的陣形。

一邊的王仲伯嘆了口氣:「唐軍的騎兵真的是英勇過人,可惜了,這麼好的戰士,卻給無能的指揮送入了死路,不過也多虧了元帥早有先見之明,用最強的戰士守住了最後一道防線,老實說,一個多時辰前,他們前面連破我軍兩道防線,直衝這道最後防線時,末將可真的是捏了一把汗呢。」

楊玄感勾了勾嘴角,說道:「看似凶險,其實盡在掌握之中,我前兩陣稍作抵抗就佯作潰散,其實就是誘敵深入,這個陣形的中軍寬度不過五里,敵軍中央突進,兩翼給擊潰,等於三面受敵,進了口袋陣,人數再多,也無法發揮威力,而前軍因為一路突擊,銳氣已失,衝到我軍最強的防線時,已無力突擊,因為過於密集,也無**轉,更是沒辦法用騎兵拉開了突擊,所以雖然他們的兵力強過我們,也無濟於事。」

說到這裡,他一指前方的陣線,江淮兵的兩翼已經開始向著唐軍的中央陣線壓縮,本就人滿為患的唐軍軍陣更是人擠人地堆到了一起,士兵們幾乎就像是沙丁魚的罐頭一樣,幾乎無法作出任何行動,即使是持刀的手也給身邊的同伴們擠得完全抬不起來,想要戰鬥,又不知道如何而戰。

空中一陣陣的箭雨不停地向著這些密集的唐軍陣營裡傾瀉著,擠成一團的唐軍將士們甚至根本無法舉盾抵抗,每一箭都可以射中兩到三個軍士,很多人脖子上中了箭,箭頭透出,又能扎中擠在一邊的同伴的身體,即使是兩人皆死,屍體也無法倒下,而不少給射中肩膀等處非致命位置的軍士,連拔箭都不可能了,只能哭喊著哀號,場面讓人不忍卒睹。

劉世讓的身上也中了四五箭,他顧不得正在流血的地方,對著身前的李元吉哭道:「齊王,不成了,撤吧,再不撤,只怕末將也無法護你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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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四十六章 死戰不退

他的話音很快給傳達成了軍令,百餘名華強軍的戰士從陣中奔出,抽出腰間的佩刀正要去宰殺那些唐軍傷兵,而一線的戰士們也總算可以舒一口氣,撩起面當,有些人要去拿腰間繫的水筒,想要喝口水,緩緩氣,畢竟,經歷了剛才的高強度戰鬥之後,所有人都是渾身大汗,心跳如飛,這難得的休息機會,一定要抓緊,才好面對下一波的戰鬥。

突然,從側前方飛過一陣箭矢,不少戰士應箭而倒,只見新的一大隊唐軍重裝步兵,持槊列陣而迫來,面目猙獰,眼放凶光,大吼道:「王老邪馬上就去死,王老邪馬上就去死!」

王世充的雙眼之中碧芒一閃,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輪轉攻擊!」

魏徵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是啊,就像車輪一樣,一軍攻擊完之後,迅速地橫移而不是退下,橫向裡的另一軍馬上跟進攻擊正面而不是側翼,如此一來,他們輪轉攻擊的速度比普通的退上退下要快得多,這樣我軍根本得不到喘息的機會。」

王世充咬了咬牙,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已經在交手的兩個方陣,這回唐軍衝上來的是生力軍,體力充沛,而華強軍的前兩個方陣剛才已經戰鬥了一刻左右,而且是高強度不間歇地迅速穿刺,這會兒再度交手,明顯穿刺的頻率和速度遠遠不及剛才,敵軍攻出三槊,這裡才大概能還擊兩下,很快,本方的傷亡就超過了對面的唐軍,第一列的槊手,不停地有人倒下,近乎三分之一的人,都已經失去戰鬥能力,或死或傷了。

王世充大聲道:「快,後面第二陣的弓箭手上前五十步,箭雨掩護。」

魏徵奇道:「主公,不是各隊之間不得救援嗎?這樣弓箭手一動,沒事嗎?」

王世充咬了咬牙:「沒辦法,眼看第一陣的槊手快要頂不住了,如果前軍潰散,那後面陣型就是不動也會給沖垮,各出兩千弓箭手上前掩護,第一陣的步兵交替掩護後撤,以後退的距離來延緩唐軍的攻擊!」

李世民的眼中光芒炯炯,看著前方的戰線在逐漸地向前,一陣陣的箭雨騰空而起,傾瀉在雙方交戰的這一片空間裡,十餘步的兩軍距離之中,插滿了羽箭,一時之間,華強軍的先鋒兩陣,在緩緩地步步後退,而唐軍若是要向前攻擊,則沖是給羽箭射倒不少軍士,甚至有不少羽箭從本方的後方飛來,射中了一些戰士的後背,導致了本方跟進的速度略有放緣,幾乎讓前排的戰士只能目送著敵軍與本方的距離越拉越大。

候君集長嘆一聲:「可惜,太可惜了,敵軍本來體力已經快要用完,我們只要再加一把勁就能把他們打崩潰,可是給後陣的弓箭手掩護,讓他們能繼續後退,大王,請您下令,出動騎兵突擊,一定可以打散他們的陣型!」

李世民搖了搖頭:「不,不需要,敵軍後撤了,雖然保留了陣形基本上不散,但是向後退了已有百餘步,傳令,繼續輪換,第三陣的用弓弩手居前,先直線射擊敵軍,他們顯然是要用第二陣的兩隊來替換第一陣的隊伍,一旦敵軍換陣的那一刻,弓箭手全部扔掉弓弩,持大刀戰斧沖上前,跟他們咬在一起,鬥狠!」

王世充的眉頭緊鎖,看著對方的第三次輪轉已經發動,大批的唐軍弓箭手已經轉到了前排,對著還在緩緩後退,幾乎要與後方的第二陣交錯而過的華強軍排頭的楊公卿,郭士衡兩軍不停地直射,幾十名身上插滿了羽箭的華強軍戰士應箭而倒,幾乎每向後退,都會留下不少屍體。

王世充點了點頭:「敵軍第三陣換上弓箭手,必是想趁我軍換陣之時上前肉搏,傳令,第一陣原地止住,以大盾結盾牆守住前方,陣中弓弩手上前與敵對射,給我牢牢地守住原地!」

魏徵搖了搖頭:「陛下,前方打了半個多時辰了,我軍第一陣已經傷亡超過三分之一,氣勢已衰,怕是頂不住了,還是想辦法掩護他們輪休吧,要不然,給敵軍這樣一突擊,怕是要崩啊。」

王世充面無表情地說道:「現在不能換,死都要頂在原來的位置之上,只要一動,敵軍就掩殺過來,讓第二陣的弓箭手分批進入前陣增援,逐漸地添油上去,一線的步兵一個也不許動,若有轉頭回顧者,後隊斬前隊,後卒斬前卒,就是死,也得給我死在防禦的位置之上!」

沈光咬了咬牙:「大帥,真的要看弟兄們這樣一個個地倒下嗎?請您下令,讓我們反突擊一次吧,敵軍不過是些弓箭手,只要用騎兵突擊,一定會打退他們的,到時候掩護前軍將士輪換,重新佈陣!」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突擊容易,可是怎麼撤回來?唐軍的騎兵數量超過我們,他們弓箭手一分,後方騎兵就能粘上來,我們現在這樣子根本沒有騎兵突擊的空間和距離,一旦粘上,想退都退不回來,為了前軍這幾千人,損失掉我們的騎兵,這是何等的愚蠢!」

說到這裡,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慈不將兵,我意已決,執行軍令!」

魏徵搖了搖頭,吹起了手中的號角,王世充輕輕地嘆了口氣,看向了遠遠的南方,喃喃地說道:「來得及嗎?」

李世民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的戰局,華強軍的一線陣列已經形成了足有幾里寬的盾牆,上面插滿了唐軍的弓箭,而時不時地從盾牆的後方有一陣陣的箭雨騰起,灑在唐軍弓箭手陣列之中,不停地有人中箭慘叫著倒下,一時之間,空中箭來矢往,連陽光也為之一暗。

李世民勾了勾嘴角:「王老邪真的是寧死也不退,也不換陣,他就是想磨時間,傳令,繼續輪轉,第三陣這回橫移之後從側而繞到敵軍前陣側面,給我攻擊敵陣的側翼,第四陣轉過去後以槊兵猛衝敵軍陣線,這一回,給我徹底擊潰敵軍的前軍!候將軍,段將軍,你們親自去指揮!」

說到這裡,李世民扭頭看向了身後的洛陽南城方向,眼中神光一閃:「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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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四十五章 輪轉攻擊

長孫無忌睜大了眼睛:「車輪大陣,是什麼意思?這個好像兵書上沒說過啊。」

一邊的段志玄笑道:「長孫參軍,這是秦王這些天來特意發明的一個厲害陣法,當時召集我等演練的時候,我們可是大開眼界啊。」

李世民微微一笑,指著對面的華強軍陣容說道:「敵軍這樣把陣型向兩側斜向張開,就是為了儘可能地延展部隊的寬度,如果是一字橫列,輪轉是個問題,而且我軍可以反覆突擊,以小隊楔進去,把敵陣打穿,而這種鶴翼陣防守,則使得這種陣型有了層次很多,既保住了正面的寬度,又能讓厚度增加一倍以上,這樣可以大大地爭取時間,畢竟,王世充把寶押在了我軍背後,李靖和楊玄感的援軍身上,所以我軍不僅要正面打穿他的部隊,還要用最短的時間打破。」

「他的這個陣型雖然看起來無懈可擊,但還是有其弱點存在,這個弱點,就是前軍的兵力不足,如果失去支援的話,會給我軍各個擊破,如果各隊之間相互支援,牽扯整個陣形,就會露出破綻,我軍騎兵凶悍,一旦有破綻,就能直接穿插分割,徹底打垮他的陣型,所以我料王世充一定不敢讓各部互相援救,也不敢讓隊伍常規輪換。」

「如此一來,等於其隊自為戰,我軍要做的,就是不讓其休息,也不進行常規輪換,所有隊伍首尾相連,組成圓陣,旋轉著向前進攻,如同一隻巨大車輪,我軍每隊的兵力,超過敵軍的一倍以上,本身就有優勢,相持攻擊的時候,只打一刻鐘,就向一側散開,轉而由另一側的一隊接上,這樣敵軍根本沒有喘息之機,最多三個輪次,其前軍兩輪必然潰散。」

長孫無忌歎服地點了點頭:「厲害啊,這樣車輪大戰,等於我軍是能用三輪,六隊的規模,去打敵軍的兩隊人馬,而我軍每一陣的軍士數量又是敵軍兩倍以上,等於十倍於敵軍的兵力連續攻擊,就算王世充的戰士是鐵打的,也扛不住啊。」

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閃:「傳令,列車輪陣,以步兵攻擊先,各隊的騎兵暫時不動,我軍這回不能馬上繞到側翼,就先從正面擊垮他們。」

長孫無忌勾了勾嘴角:「要不,我們傳令李世績,讓他也從側翼配合攻擊?」

李世民看了一眼故馬坊的方向,搖了搖頭:「不,現在不是時候,有谷水為阻,王老邪也不可能完全不防備,這時候攻擊,不會有任何的戰果,等打得王老邪生活不能自理的時候,再讓李世績致命一擊,叫他現在別動,虛張聲勢即可。傳令佈陣,一刻之後,第一陣的劉弘基,龐玉同時出擊,分別與敵軍前軍的楊公卿,郭士衡交手,合戰一刻之後就給我散開,後隊接上,如果週而復始,半個時辰內,給我打垮敵軍前軍!」

王世充的眉頭深鎖,看著唐軍如車輪一樣的大陣,滾滾向前碾來,十衛府軍,首尾相連,而劉弘基的左驍衛和龐玉的右武衛兵馬,已經分別與本方的前方兩陣接上了手,雙方的重裝步兵,列著整齊的陣型,持著長槊,在兩里寬左右的正面上,互相對捅。

陣後陣中的弓箭手們,拚命地向著天空,以最快的速度放出陣陣的箭雨,傾洩在對面的陣型之中,不時地有人中箭倒下,而後面的同伴迅速地跟上,這一次,雙方幾乎都不帶輔兵,屍體也沒有人抬下,幾乎兩邊的軍士是在踩著前方的屍體在奮戰,鼓聲動地,殺聲震天,打了足有十幾個會合了,兩邊卻是旗鼓相當,各自落下了兩三百具屍體,卻是無人後退一步。

魏徵長舒了一口氣:「看起來楊將軍和郭將軍打得不錯,唐軍氣勢洶洶地殺來,我們卻是守住了陣地,擋住了這一波,主公,我看敵軍的衝擊已經輪換了三次,戰鋒隊和駐隊輪流上前攻擊,卻打不開局面,敵軍銳氣下降,我軍成功了啊。」

王世充面色凝重,搖了搖頭:「可是我軍戰士的消耗也很大,唐軍是精兵銳卒,不是那種普通的中等步兵,更不是那些徒有數量的農民兵,他們一分鐘左右的時間能刺出四十五到五十下,頻率極高,完全不在我軍之下,這樣的打法,需要消耗巨大的體力,打上一刻鐘,就會肩酸臂痛,難以為繼。」

魏徵笑道:「是啊,但是我們的戰士體力似乎比對面的要好上一些,畢竟是前驍果步兵,力量和耐力都是極為出色,我看唐軍有些攻不動了,再過半刻,應該就會退下休整了吧。」

王世充咬了咬牙:「你看唐軍的這個陣型,非常古怪,看起來像是個大輪子,絕非普通的陣型,如果像常規的多線陣列,前一線退下,後一線頂上之間需要時間,這會讓我們也有時間後排輪換,但他們這個陣型,不知道是如何換陣攻擊。」

話音未落,突然對面的陣中響起一陣急促而嘹喨的號角之聲,李世民的中軍帥旗位置,突然豎起了三面黃色的旗號,而中軍的戰鼓聲突然為之一沉,轉而千鼓齊鳴,殺聲震天。

隨著這個鼓點,正面正在和華強軍前線兩隊對捅的唐軍兩陣,突然橫著移動,士兵們往左每跨一步,就向前刺出一槊,再一步,再刺一槊,極有節奏,整隊步兵幾乎都是這樣一刺一步,二百多步後,就把整條陣列全部拉空,剛才還在大戰不已的兩陣之間,橫七豎八地倒下了加起來五六百具的屍體,而唐軍有幾十名中槊倒地的傷兵,還在地上翻滾著,卻是無人顧及。

楊公卿哈哈一笑,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弟兄們,打得好,唐軍給咱們打退了,連同伴都不管了,不要管他們的首級,那些傷兵上去一人補一槊,然後把屍體堆到陣前,以震懾敵軍!抓緊時間喝水輪換,過一會兒敵軍還會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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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四十四章 車輪碾壓

王世充的軍中傳過一陣沉悶的鼓角之聲,五萬大軍,開始列陣,五千人為一軍,正是標準的小軍團編制,楊公卿和郭士衡各帶一軍,以步兵為主,持著長槊,身披重甲,喊著號子走向了最前方,向外伸出,步兵們肩並肩,緊挨在一起,各列出寬約一里,十行左右的陣列,密集隊型,兩軍之間相隔三百步左右,構成了最外面的一道防線。

跟在郭士衡和楊公卿之後,則是劉師立和王仁則各帶五千中等步兵,身披鎖甲,長槊的長度也略短於前面二陣,這二陣之中,有大量的弓箭手和強弩手,除了維持陣線之外,也要為前面的兩陣提供弓箭支援。兩陣仍然是十列左右的寬度,只是陣型之間的間隔為二百步左右,比起前面二陣,要縮短了不少。

王玄應和王玄恕兄弟兩人,各帶一陣,他們的部隊數量不少,比起平常的五千人方陣,各多二千人,這是王世充特別給他們加強的王家部曲騎兵,這兩陣的寬度和前陣一樣,但是外側有騎兵作掩護,必要的時候,可以直接從外側殺出,支援前陣,而步兵則是雙重重甲的精銳淮南步兵,作為全軍的核心,也是用來抵擋敵軍的破陣突擊所用,陣門寬度,只有百步左右。

王玄應和王玄恕的兩陣之後,則是費青奴和來整,各帶八千兵馬,步騎數量相當,這兩陣也是全軍的最後底線,中軍大帥之前的最後一道屏障,這一萬六千步騎,乃是跟隨王世充多年,幾乎打遍天下的精兵銳卒,起家元從,今天能不能打退李唐軍的瘋狂進攻,全靠這一對大閘了。兩軍之間,只留五十步左右的間隔,幾乎可以說是密不透風,來整與費青奴的雙眼炯炯有神,各持銀槊與大斧,立於陣後,今天,為了防守,這兩位突擊時銳不可擋的勇將,也不能當先突擊了。

劉黑闥帶著三千步兵與弓箭手,在靠谷水一側的側翼列陣,與對面的李世績隔河對罵。

最後的中軍這裡,一面「王」字大帥旗高高地迎風飄揚著,沈光與單雄信二人,各率三千鐵騎,甲騎俱裝,立於王世充的身前,而兩千名王家部曲銳士,則蹲在地上,長槊放在地上,背插雙刀,如果前面的一切防守都失效,這兩千王家部曲步行戰士,則是保王世充的性命與安全的最後近衛部隊,王世充本人將袍大鎧,端坐於其後,氣定神閒,手持指揮棒,而在他的身後,五百面戰鼓一字排開,千名精赤了上身的大漢,手持巨大的鼓槌,只要一聲令下,就是千鼓齊鳴!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閃閃,看著眼前的戰場,迷霧已經漸漸地散開,而對面的唐軍也已經開始了佈陣,魏徵的雙目炯炯,指著唐軍的陣形,對著王世充一一講解,和他看到的時候差不多,唐軍仍然是那套軍陣,十衛府兵,依次排開,倒是和王世充這裡的鶴翼陣型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唐軍足足有一萬人左右為一隊,數量上超過華強軍這裡的各隊一倍以上,整個陣型的寬度,也不可同日而語。

魏徵嘆了口氣:「主公,我們這樣延伸兵力,直接擴出去,中間留的縫太大了,唐軍如果想要極力地衝擊我軍中央,可如何是好?」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這就是鶴翼陣的精要所在了,我軍向兩側斜向伸出,這樣能最大地擴大我們的正面,現在我軍在這塊平原之上,兵力並不少,但仍然不到對面唐軍的一半,如果讓他們利用兵力優勢,繞過我軍的右側,從側面突擊,那我們就很難抵擋了。李世民在上次的西苑之戰中,就是從我軍的側翼突擊,他再往前打薛舉,劉武周時,也是如此,所以我們必須要保護好我們的側面。」

說到這裡,王世充扭頭看了一眼左側的谷水,說道:「左邊的谷水,隔開了我們和李世績,此賊狡猾,不會先行進攻,我軍只要像現在這樣,派出兩千人加以防備即可,可以說我軍左翼有大河為阻,可以放心,但是右側卻是沒有天然的屏障,只有延伸我軍的正面,打開五里以上,與那密林相接,才能有效地擋住唐軍騎兵的迂迴側擊,這就是我必須拉開陣型的根本原因。」

王世充的指揮棒一指前方,笑道:「至於我軍兩陣之間的間隔,以這鶴翼為例,從三百步到兩百步到一百步到五十步,敵軍如果不顧我軍兩翼,直接攻擊中央的話,那只會給我軍的兩翼部隊合擊其側面,即使有千軍萬馬,也必然會失敗,只有他們一個一個地啃掉我軍的前面各陣,才可能打到我們的中央,這,就是鶴翼陣給稱為最強防守陣型的根本原因!」

沈光笑道:「主公深通兵法,屬下歎服,有這樣堅強的防守陣型,再加上我淮南步兵的強悍戰鬥力,唐軍是不可能破陣的!」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不,唐軍有李世民指揮,兵力超過我軍一倍以上,而戰力相當,我們這樣佈陣,只能儘可能地拖延時間,不可能真正地打敗李世民,傳令前方各隊,不許隨便相互支援,也不許輪換,一定要牢牢守住自己的位置。」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臉色大變,魏徵奇道:「不許支援,也不許輪換?這是何意?步兵正面接陣,一定是會打了一刻以後就疲勞,需要輪換的啊,如果前軍頂不住,後軍需要上提接應前陣,這才是常規打法吧!」

王世充嘆了口氣:「那是常規,但這一戰不可能是常規,李世民也是在搶時間,你看他現在奔過來根本不是正常行軍,而是步騎飛奔,已經不顧士兵的體力了,因為他也知道後方的軍隊擋不了太久,如果不能在午時左右打垮我軍的防線,那他就危險了,所以,他一定會全力地攻擊,我軍如果是正常輪換,那陣型會有變動,一旦失了位置,給他騎兵正面強突,那就有瞬間崩潰的可能,所以,給我傳令,不得輪換,不得救援,沒我軍令,也不許後撤,一步不退地跟唐軍拼了!」

說到這裡,王世充勾了勾嘴角,盯著對面的唐軍,喃喃地說道:「李世民,你會用什麼辦法來破我鶴翼呢?」

唐軍中軍,帥旗之下,李世民的眼中冷芒一閃:「居然是鶴翼,哼,真不愧是王老邪,傳令,列車輪大陣,旋轉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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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六百四十三章 鶴翼迎敵

話音未落,幾十枝羽箭紛紛破空而來,單雄信大吼一聲,寒骨白舞得跟風車一般,罩住了自己的前胸,七八枝羽箭給他紛紛打落。新網址:

而另一邊的魏徵就沒有這麼好的身手了,他本能地低下了頭,一箭從他的頭頂掠過,把他的頭盔一下子掀掉,而正當他暗自慶幸之時,只聽「噗」地一聲,他的右腿一痛,卻是一箭射中了他的大腿,鮮血頓時就橫流了出來。

單雄信的臉色一變,把寒骨白往地上一插,抄起手中的大弓,對著正向這裡疾馳,邊跑邊放箭的唐軍輕騎們就是挨個點名,四名唐騎先後慘叫著倒下,而其他二十多騎被單雄信的武功和箭法所懾,哪還敢再上前,紛紛掉轉馬頭向後奔,一邊跑一邊吹著唿哨求援,從距離最近的唐軍左驍衛陣中,有千餘騎兵在兩名騎將的帶領下,向著單雄信的方向衝來。

單雄信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罵道:「算你們跑的快。」他把大弓勾回弓架,一回頭,只見魏徵的腿上鮮血橫流,一箭正中大腿前方,入肉頗深,他的臉色一變:「魏中書,你?!」

魏徵的頭上冷汗直冒,一咬牙,直接就把這一箭從腿上拔了出來,帶下一塊起碼一兩重的肉塊,鮮血一陣狂飈,染得戰馬半個身子全是,誰也沒想到魏徵這個瘦弱的文士,居然也能做出這樣的舉動,直接都看呆了,直到魏徵往傷處開始倒上金創藥時,單雄信才叫道:「魏中書,這,這怎麼可以!」

魏徵咬了咬牙:「沒有時間了,快,我們快去報告陛下,敵軍精兵悍將雲集,兵力佔了絕對優勢,我們萬萬不可擋,必須要退,必要的時候,讓沈光護送陛下殺出重圍,哪怕我們個個都不要命了,也一定要護陛下周全!」

單雄信咬了咬牙,看著魏徵的臉上傷口,二話不說,一把把魏徵提了起來,放到了自己的馬鞍上,沉聲道:「魏中書,得罪了,一起走吧!」

他說著一拍閃電烏龍駒的屁股,寶馬長嘶一聲,絕塵而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而身後的十餘名騎士緊緊地跟隨,煙塵四起,很快,身後的唐騎的叫罵聲,就漸漸地聽不到了。

唐軍大陣,李世民的帥旗正在緩步前進,一隊哨騎奔了過來,為首一人,正是左驍衛的將軍王長諧,剛才就是他帶了部下去追單雄信等人,沒有成功的,他一臉慚色,對李世民說道:「對不起,秦王殿下,剛才的賊人偵察我軍,末將無能,讓他跑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本帥看到了,跑的是單雄信,不怪你,另一個中箭的不知道是不是魏徵這個狗頭軍師,哼,王老邪也真是有點慌了,居然讓大將重臣親自來偵察,我想,現在他一定是進退兩難,要想逃跑就得扔掉這五萬精兵,要想死戰又不知道能撐多久,嘿嘿,他越是這樣,我越高興。」

說到這裡,李世民收起了笑容,眼中冷芒一閃:「李將軍那裡的河岸穿插部隊,現在怎麼樣了?」

長孫無忌說道:「剛剛傳來的消息,現在李將軍已經全部控制了故馬坊一線,切斷了王世充退回洛陽西城的道路,現在他分五千兵馬面向東都城門,以防城中兵馬出來接應王世充,其他的部隊沿河列陣,這回故馬坊的工事為我們所用,即使是王老邪,也不可能打通李將軍的防線,退回東都城了。」

李世民點了點頭:「很好,傳令李世績,只守不戰,大軍加速前進,王世充在平原上玩不起花樣,我要看到他的陣型,然後作針對性的佈置,以最快的速度打垮他,碾壓他!」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眉頭微皺:「只是,南邊那裡……」

李世民斷然止住了長孫無忌的話頭,沉聲道:「我只關心眼前的王世充,後面怎麼樣,死了多少人,我一概沒有興趣。我相信,屈突將軍和四郎,姐姐,姐夫他們,是能頂住的。」

說到這裡,他的嘴角勾了勾,眼中閃過一絲可怕的神芒:「實在不行,還有洪荒之力助我!兄弟們,前進!」

王世充的面沉如水,薄霧已經散去,對面的故馬坊一線,遍是唐軍土黃色的衣甲,密密麻麻,隱身於斷壁殘垣之中,李世績帶著百餘名護衛,炫耀式地在河邊來回逡巡著,幾百名華強軍的屍體,給陳列在谷水一側,每個人的腦袋都給砍了下來,放在屍體的背上,脖子裡的血,把這谷水染得一片腥紅,而李君羨的首級,則高高地掛在了李世績的大旗之上,整面帥旗,都是血腥刺目。

費青奴的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陛下,老李死得冤啊,我們不能讓他就這麼白死,請您下令,讓俺老費帶一萬人馬,不宰了這個兔崽子,我絕不回來見您!」

王世充冷冷地搖了搖頭:「青奴,冷靜,敵人這樣挑釁我們,就是要激起我們的怒火,引我們過河攻擊,現在他們佔了故馬坊的有利地形,我們過去,大陣的陣形就會散亂,一萬人馬,也不可能攻下故馬坊。」

來整的眼中光芒閃閃:「那乾脆就全軍壓上,再讓城中兵出來幫忙,兩面夾擊,應該可以有希望打通故馬坊,退回城裡去。」

王世充嘆了口氣:「李世績可是有兩萬兵馬,不是這麼容易打通的,再說他還有地利之勢,正常情況下一天都打不通的,這支側翼部隊就有這樣的實力,李世民怕是會把所有的主力全部壓上了,我現在要等魏中書的偵察結果,再作定奪。」

王世充的話音未落,一陣馬蹄聲響起,前軍開始傳來一陣驚喜的叫聲:「單將軍,是單將軍和魏中書回來了!」

王世充身邊的王玄應一下子從胡床上站了起來,眼中寫滿了興奮,只見單雄信飛騎而至,魏徵不等馬停,直接就跳了下來,這下動作讓他的大腿一陣冒血,他激動地大聲道:「主公,李世民親率十衛精銳府兵,悉眾而來,鋒銳不可當,請您馬上撤兵吧!」

王世充面無表情地勾了勾嘴角:「這小子是來拚命的,逃不掉,現在,只有一步不退地跟他幹到底了,傳令,鶴翼陣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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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8-30 18:52:27

第二千六百四十二章 關中十二衛,星宿落凡塵

洛陽,西城,谷水分岔口。

這條靜靜的河流,從與闕塞山相對的龍門山而出,在洛陽城的西南角拐了個彎,一部匯合洛水走城南橫向而過,是為陽渠,另一路則徑直向北,由南向北地流過西城,把東岸的西苑故馬坊和西岸的三王陵平原隔開,唐軍的故營就在西邊的三王陵平原,也正是王世充現在和五萬部下所在的位置,而從王世充現在的中軍所在之處向南五里,則是谷水轉向之處,也是從城南往這裡的必經之路。

薄薄的塵霧仍然在河岸的兩側散開,河岸西側一里左右的一處密林裡,十餘雙炯炯有神的眼神正死死地盯著河岸那裡的方向,魏徵與單雄信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一個騎馬的斥候,正在河邊來回逡巡著,極力遠眺,想要看清楚對岸的情況。

一聲淒厲的破空之聲響起,這個斥候慘叫一聲,直接落下了馬,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就再也不動了,而這一箭來得如此之快,甚至連單雄信也沒有看清楚來箭的方向,失去了主人的馬兒在低頭舔著主人的手,似乎想讓他醒過來,而不管它如何地使勁,地上的那個斥候卻是動也不動,只有胸前中箭的地方,還不停地向外冒著血。

一陣輕快的馬蹄聲響起,幾十名唐軍斥候,騎馬而至,兩個人跳下馬來,迅速地抬起那個華強軍斥候的屍體,向一邊跑去,而另一個下馬騎兵則牽走了那匹失去了主人的馬,很快,這塊草地上就變得空空噹噹,而那些騎兵則四處分散,開始警戒與搜索四處,直到確認這附近沒有敵軍時,為首一人才舉起了一支火把,大霧之中有幾枝火把搖晃相應,緊接著,一陣驚雷般的馬蹄聲與腳步聲響起,大批的步騎兵,身著綠甲,從大霧之中奔出,數量足有一萬,開始在這塊平原之上列陣。

單雄信看著這支綠軍的旗號,喃喃地說道:「這,這就是關中十二衛府兵中的七殺星嗎?難道,這是左驍衛的兵馬?」

魏徵看著在這支大軍之前,騎著青電馬,來回在軍陣前馳騁,指揮著部下佈陣的劉弘基,眼中冷芒一閃:「不錯,就是左驍衛的兵馬,聽說秦瓊現在是左驍衛的大將軍,指揮一萬步騎精銳,全軍上下,綠盔綠甲,而玄甲騎兵也是作為平時的突擊分散給各衛,決戰時再集中使用,現在看來,這支對應天上十二星中的七殺星的大軍,就是唐軍的先鋒部隊了。」

隨著魏徵的話音漸落,又一支全軍藍色,如同海洋的大軍,在秦瓊的軍隊開始列陣,這支部隊的騎兵看起來比起左驍衛中的不到三千騎兵的規模要小了一些,但步兵皆重甲重槊,看起來嚴正有序,當先一員大將,正是龐玉,而大旗展處,巨門星映入眼簾。

魏徵點了點頭:「龐玉的右武衛大軍,沒錯,以巨門星為旗號,就是他們。又是一萬步騎。這支部隊以重槊手為主,利於防守,穩定陣形,置於大軍的中央,可以穩定陣線。」

緊接著,一支又一支的大軍從霧中漸漸地殺出,井井有序地開始在這片平原之上列陣,緩緩向前,以天梁星為旗號的,全軍紫甲的左武衛大軍,由候君集率領;以天相星為旗號,全身絳衣的右驍衛兵馬,由羅士信率領;以天府星為旗號的,全身橙衣的左領軍兵馬,由史大奈率領,多半是皮袍氈帽的突厥兵馬,與中原漢軍迥異,而跟在左領軍身邊,以廉貞星為旗號的右領軍部隊,也同樣是羌胡打扮,輕騎彎刀,身著白袍的遊牧民,正是來自隴右的羌胡突騎,率領他們的,正是隴右名將翟長孫。

單雄信咬了咬牙:「李世民看起來真的是來拚命的了,這都六衛,六萬兵馬了,後面還有嗎?」

魏徵的臉色越來越嚴肅:「會有的,他們來了。」

正說話間,李道玄騎著紫色戰馬,英氣逼人,持槊挎弓,領著一萬步騎,全身黃衣黃甲,以武曲星為旗號,茫茫多的騎兵列於正面,看起來是突擊型的部隊,正是那左威衛兵馬,在他的身邊,另一個宗室親王李道宗,率領著一萬左右的,全身赤色的衣甲,槍槊如林,步兵佔了絕大多數,還有兩百餘輛四馬拉的戰車,列於陣前,正是右威衛的兵馬,作為標誌的天機星大旗,隨軍而前。

魏徵喃喃地說道:「左右威衛也來了,看起來,戰鬥力最強的左右衛兵馬,就在後面,一定是李世民親自率領。」

霧氣開始漸漸地散盡,就在李道宗和李道玄兩部之後,一身將袍大鎧,騎著什伐赤的李世民,在全軍上下如雷鳴般的歡呼聲中,走到了中軍的位置,一面巨大的「李」字帥旗,迎風飄揚。而左右衛的兩軍之中,繡著破軍和紫微兩座星宿的大旗,標誌著這兩支最強的府兵的驕傲與光榮,與李世民的帥旗一起,獵獵起舞。

尉遲恭一身黑衣黑甲,寸步不離,持著烏金槊,胯下烏龍駒,與騎著呼雷豹,手持亮銀槊的秦瓊,段志玄,程咬金,殷開山等關隴眾將,都圍在李世民的身邊,五千全身黑色的玄甲騎兵,分列於李世民的身邊兩側,顯然,這支部隊裡幾乎看不到輔兵與民夫,全是清一色的戰兵,就是用來拚命的!

魏徵雙目炯炯,喃喃地說道:「關中十二衛府兵,各以天上十二星宿為旗號,現在看來,除了柴紹和李秀寧分別率領的,以太陰和貪狼為標誌的左右金吾衛兵馬,給留在了後面阻擊我軍大部隊外,其他十衛精兵,悉數來此,敵軍全是唐軍最精銳的部隊,除此之外,李世績的河東兵馬兩萬人左右不在這裡,只怕多半是去了西園那裡,剛才我軍李君羨應該就是碰到了他們,現在主公的情況極為不利,敵軍的數量是我軍的兩倍以上,兩面受敵,硬打絕無取勝希望,不管怎麼說,一定要保住主公,請他速退!」

單雄信的臉色一變,正要開口,突然聽到一陣大叫聲:「密林中有敵軍斥候,抓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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