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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9-3 01: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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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張維卿,男,天津 - 河北,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兩宋元明

【內容簡介】:

  永曆四年九月,清軍為徹底擊敗盤踞於舟山群島的魯監國系統明軍,先期圍剿與其勢同犄角的四明山反清武裝。是役,清軍在擊潰當地明軍主力後進行了血腥的洗山的行動。
  自此之後,一度由於滿清的民族壓迫而人口激增的四明山地區再也無力組織起大規模的反清武裝,而四明山的陷落也直接導致了一年後的舟山之戰中魯監國系統明軍的孤立無援,以及浙江反清大局的徹底敗壞。
  永曆四年七月,穿越者陳文意外的出現在此地,在這片抗倭名將戚繼光曾經護翼過的土地上以重建戚家軍的名義重新開啟幾十年前被強行打斷的中國軍事近代化之路。
  自此之後,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於將傾,驅除韃虜,恢復中華,拯救斯民,重建華夏文明!

【其他作品】: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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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9-3 01:23:38

完本感言及後記

      一本兩百七十餘萬字的小說的完本,於筆者而言,是開天闢地頭一回
  
  之所以會有這部作品,其原因在於書荒、對南明史的閱讀和感悟以及一個作者的夢想。這個夢想,無疑是漫長的,從2015年8月17日開始在word文檔上打出第一個字開始,已經過去了兩年的時間,即便是從上傳開始,亦是有長達二十二個月的時間。
  
  這段時間,熬夜是必不可少的,娛樂活動也是能免則免,社交活動亦是能推就推,一切空閒時間皆用於查找資料和寫作,疲憊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到了最後的一個月,思考和猶豫更多,碼字狀態下滑嚴重,請假就成了必然。
  
  所幸的是,迄今為止,拙作歷經兩年的時間,也終於宣告完本。筆者踐行了初發表時的諾言,將故事完整的呈現出來,當寫下全書完的那三個字的時候,不由得長舒了一口大氣。
  
  《永曆四年》這個故事,之所以會叫這個不太討喜的名字,其原因是在於永曆四年於故事發生的地區浙江而言是一個大年份。
  
  這一年,浙江清軍展開了對浙東抗清勢力的全面圍剿,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四明山明軍,而關鍵中的關鍵就是陳文起初效力的大蘭山明軍。
  
  誠如簡介中所言的那般,滿清在剿滅四明山明軍之後,進行了血腥的洗山行動,為的就是翦除掉魯監國朝廷的行在舟山的這一犄角。歷史上,到了第二年,清軍在進攻舟山之前再度進行了一場洗山,確保了後路無憂才大舉進攻舟山。而舟山之戰的結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以及浙江大規模,有組織性的抗清運動的覆滅。
  
  故事之中,陳文投奔大蘭山明軍,為的是前往福建的盤纏。後來決定留下改變這場悲劇,為此編練了一支仿照戚家軍式的小規模部隊。但是努力的結果,卻是在內鬥之中未盡全功,四明山沒有逃過洗山的命運,陳文帶著部隊救出了上萬的百姓和大蘭山明軍的後勤機構,在一場殿後戰中戰勝了追擊而來的清軍。
  
  這是第一卷的故事,也是整體的基調。因為南明這個時代就是內鬥頻仍,各路勢力,同勢力的各個派別花式互懟,最後便宜了我大清。一個核心男丁數量只有不到六萬人的異族,在入關之初便佔據了中國大半土地的情況下,還是花費了長達二十年的時間才勉強完成了初步的征服,這裡面漢奸和內鬥狗們不可謂不是居功至偉。
  
  正因為當時是一個這樣的環境,所以陳文這一路走來,排擠、內鬥、叛亂、叛逃、歧視和不信任,可謂是充斥其間。陳文每一天都在為了未來而戰,但卻總有人在拖後腿。例如為當時不少讀者所詬病的曹從龍之亂,當時就有不少人在各種地方怒罵筆者虐主。
  
  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歷史上如李定國、鄭成功這樣的民族英雄,他們就是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唯一的區別就是,陳文是穿越者,靠著近代化軍隊的蠻力實現了對歷史的改寫,而他們沒有成功,僅此而已。
  
  陳文改寫歷史的力量來自於制度的變革和軍事的強大,故事亦是以自戚繼光的兵法推演近代軍隊作為其中的一條主線。陳文經過了鴛鴦陣、長槍陣、空心方陣,最後在清廷先後師法西班牙方陣和古斯塔夫方陣的刺激下憋出了近代軍隊的大殺器排隊槍斃戰術和牆式衝鋒戰術,最終完成了近代化的變革。
  
  陣法是近代化的標準,但更重要的還是制度的強化。陳文的治軍思路,嚴苛的軍法、豐厚的軍功獎勵,外加上夷夏之防的洗腦,錘煉出來的軍隊,故事最後的青年近衛師就是完全體,一支新兵部隊可以攝於對軍法的恐懼而機械的執行命令,同樣可以為了信仰而無視犧牲,這已經不再是近代軍隊,甚至可以說是現代軍隊才會擁有的精氣神。
  
  這一切,來源於制度,軍功授田制度,華夏復興會以及邸報、文工團等文宣機構,但更為重要的還是軍法。故事中的老兵殺人案就是江浙明軍奉行的嚴苛軍法的體現,張益達用性命給其他人劃定了一條線,違逆軍法者死,由此方可加深其他人對軍法的恐懼,甚至是可以為此漠視犧牲的恐懼,軍隊才能容忍更大的傷亡而繼續前進的力量。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戰爭也從來都是殘酷的。陳文靠著近代軍隊消滅了滿清,到了這個地步,歐陸的古斯塔夫方陣被破,軍事上沒有什麼值得去寫的了,於國計民生上,首要的也是恢復元氣,經濟、建設,最重要的還是恢復人口,讓英雄的母親們多生養,才是滅清之後的首要工作。
  
  能不能水下去,按照常理可以,然則其實已經沒有必要了,因為拙作本就是以軍事擊敗滿清的作品,軍事上再無敵手,浙江明軍從覆沒的邊緣在陳文的努力下一路反推,進而滅清,主旨已經抵達終點,也就到了該完結的時候。
  
  殖民海外,恕筆者直言,恢復了元氣,文中也有著相應的制度,走出去不困難,沒必要急於一時。至於什麼民主,在17世紀,呵呵。共和國時期也曾想要趕英超美,結果如何,讀史者自知。說句明白話,該是什麼時代,該是什麼樣的發展階段,就去做什麼事情,步子跨得太大了,是會扯到蛋的。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聊完了故事,再聊些別的。
  
  寫作,尤其是寫這麼長的一篇小說,於筆者而言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該做些什麼,該怎麼做,都是一點點摸著石頭過河。
  
  人設方面,除了主角陳文以外,都是邊寫邊做的。劇情方面,細綱也是在不斷的修改。再加上更新的壓力,很多地方比較倉促,也比較粗糙。
  
  這是需要改進的,這本書從上傳前存下的8萬字開始,第一卷沒寫完就用用完了,而後一直是緊趕慢趕的確保更新,實在存不下稿子,也沒辦法進行更加系統化的修改。
  
  這一點,下一本上傳前會儘量的多存一些,避免這一問題。至於下一本的時間,不出意外的話,會在今年的11月,也就是兩個月後,筆者需要休息一段時間,也需要放下這本書的思路,轉入到下一本的思路之中。具體進度,會在群裡公佈,群號:519264778,歡迎光臨指導。
  
  記錄一下成績,拙作自2015年10月12日上傳,2016年2月20日上架,上架時55萬字,收藏900,首訂87,至完本均定921,再接再厲。
  
  永曆四年一文,一路走來,多有坎坷。如今能夠完本,感謝編輯一直以來的鼓勵,感謝列位讀者大大的支持和捧場。
  
  ………………
  
  後記
  
  《國史記》
  
  前明永曆十三年臘月,北京攻陷,凡年,年六月,完成了對遼東及長城以南漢地光復的太祖回返南京。內閣首輔大臣錢謙益以滅清之殊勛率群臣勸進,太祖不允,問之以前明永曆帝,永曆帝下旨曰:監國齊王秉承明太祖驅除韃虜之遺志,當為天下主。
  
  禪讓聖旨下達,永曆帝不敢進京,唯恐效小明王故事,遂遣太子入朝。同年冬月,錢謙益築受禪台,太祖焉有滅清之不世殊勛,效明太祖舊例,承明正統,封永曆帝為明王,列國朝諸王之首,改國號為夏,改元復興,以第二年為復興元年,定都南京,易其名為帝都,夏帝國始立。
  
  夏帝國建立,太祖公佈新政。
  
  廢前明三餉,輕傜薄役,恢復民生。改革稅制,建立以田賦、關稅、鹽茶、商稅、官業為主體的稅收結構,與民休息的同時國庫日豐……
  
  行鼓勵生育之策,嘉獎從征有功將士之母,賜英雄母親牌匾。免除育有三子女及以上家庭丁稅。隱匿避稅之民齊出,民間多生之風盛行,因前明苛政、流寇橫行與滿清屠戮之人口損失迅速得以恢復。至復興三十年,太祖病故,文帝即位,統計之人口已逾兩萬萬之數……
  
  興建學校,國家貼補食宿,童子軍學堂依舊例免除食宿費用,設獎學金。以繳獲群虜家資,以日本向滿清走私武器為由強行租借石見銀山,收巨利以興教育……
  
  建立內閣、諸部司掌行政;中樞、省、府、縣四級提刑掌司法;修民法典,設由勳貴及資深文官組成之元老院掌立法;置兵部、駐軍及戰兵部隊、軍需部及軍工部分掌徵調、作訓、保障三權……
  
  改革科舉制度,定百分制,逐年翦除八股內容。興明算、物理、化學、明法諸科,調整士大夫知識結構……
  
  新政厲行,士大夫多有不滿。然則夏太祖行事果決,性格堅毅。依法治國,雖不滿亦不足以改變。其言及嚴禁纏足是為夏帝國之剃髮易服者,無非口舌之快爾。
  
  與歷朝不同,夏帝國建立於韃虜席捲天下之末,民生凋敝,雖行恢復民生之法,然則嚴禁開荒,厲行軍功授田之法,大批無土之民投效各省都督府,以為備補之士,更多有為軍功地主招為佃戶及種植工人者。
  
  民戶自耕農恢複比例緩慢,軍功地主遍佈全國,種植園及種植合作社盛行,沿海各省出產之經濟作物經工坊加工,遠銷海外,亦使夏帝國稅賦結構較之前明發生質變。
  
  奈何,土地之獲取,只可得之以軍功。軍功貴族集團、軍功地主階級以及渴望獲得永業田土之百姓,構成了擴張的主力軍。
  
  夏帝國迄今為止,並非平均,而是每一年都在進行著或大或小的戰爭。即便是復興元年為起點的休養生息二十年的國策之中,對漠南蒙古各部的懲戒、對遼東的滿清餘孽的追剿、對朝鮮反夏勢力的清除、對西南各省土司的改土歸流,也從未有停止過。
  
  至復興三十年,前明之奴兒干都司大部、河套地區、陝西行都司及朝鮮全境已納入版圖;湖北、湖南、廣西、貴州各省土司或降或逃,改土歸流只餘雲南一省。雖叛亂之火未消,然駐軍厲行清剿,數載之下,由軍功田土組成之種植園確立,漢人遷徙日多,土民反心消弭,以入漢籍為樂事,自此永為中國之地。
  
  然,文帝登基,為求君主集權,扶持儒家士大夫制衡軍功地主。文帝興國三年正月十六,政變爆發。翌日,文帝退位,其姊秦國大長公主即位,是為武帝。
  
  夏帝國初立之時,四夷來朝,太祖納暹羅、琉球等諸國入朝貢體系,拒絕為朝鮮復國,併吞其地置安東都護府。
  
  復興元年,緬甸洞吾王朝白莽殺兄自立,太祖拒絕承認白莽為緬甸國王,封建明王於緬甸,以晉王為輔,支援大批軍需物資。
  
  翌年四月,晉王破緬北阿瓦,明王朱由榔建明國,改阿瓦為承天府,入夏帝國朝貢體系。
  
  然則南下之時,晉王本部兵馬多有逃亡,於夏帝國受到壓制的儒家士人及西南土司雖多有先後南下者,但其人多無治國之能、統兵之才,且內耗甚多。再兼漢族人口比例過低,緬甸反抗逾強,以致晉王連戰連捷,攻滅洞吾王朝,卻始終未能徹底佔據緬甸,只得與孟族重建之新白古王朝對峙於緬甸中部。
  
  復興十五年,延平郡王病故,其子鄭經請為藩屬,太祖不允,遣吳登科為招討大將軍,陳奇策為招討副將軍伐之。鄭經兵敗澎湖,請降,台灣納入版圖。
  
  武帝正國四年,晉王病故,世子繼承晉王之位。然,少晉王無法與其父才具相比,苦戰經年,阿瓦為白古王朝攻陷,晉王李嗣興力戰而亡,世子護衛明王朱由榔逃亡雲南,請求內附。白古王朝盡屠阿瓦漢人。
  
  武帝正國五年,明王請為國賓,夏軍集結六萬,輔以日本、琉球及台灣土著組成之歸化軍自海路攻入緬甸,破仰光,於次年十月全取緬甸。設護緬校尉,置於南洋都護府之下,緬甸一國不復存焉。
  
  攻略緬甸期間,夏軍及歸化軍受命武帝,盡屠緬甸孟族及附逆之緬族,武帝盛讚其為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自此之後,武帝享國一甲子之久,於周邊列國多有屠戮,南洋、安西、安北、鎮北四大都護府確立,鮮血女皇之號震懾全球。
  
  武帝正國六十年,武帝病故,傳位於文帝之孫,是為宣帝。宣帝例行武帝國策,大肆對外擴張。
  
  自此亦為夏帝國之永例……
  
  ………………
  
  昨天承諾的後記,大概就是這樣,剩下的,自行發散。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9-3 01:23:38

終章 遲來的黎明
  
  天津,其得名於明成祖朱棣的靖難之役,三岔河口是永樂帝南下時的渡口,待到靖難結束,遂以此軍事要地建立衛所,取天子渡河之渡口之意。
  
  有明一朝,天津設天津衛、天津左衛和天津右衛這三個衛所單位。順治九年,也就是陳文兩圍衢州,誅殺陳錦的那一年,清廷合三衛為一。至雍正朝,先是化衛為州,改變了行政單位的性質,後升州為府,行政級別提升。到了後來更是成為了重要的通商口岸,一度為中國北方首屈一指的港口城市。
  
  事實上,這座城市在運河之上,早有聚居。然則土地鹽鹼化,極大的制約了城市化的進程。甚至天津衛在後世還有過一句歇後語,說是南門外的警察——代管八里台的事兒,說是管得過寬,但也是當時的實際現象,因為出了衛城南門,海光寺還有田地,可再往南就是大片只長野草的荒地,甚至還有沼澤地,確實也不宜再設立一個專門的警察辦公地點。
  
  武衛右軍殘部在幕僚長李之芳的率領下向北伐軍投降,這些人都是來自於漢軍旗和高麗八旗,此間亦已經不再是滄州,陳文也沒有將其全部拉出砍了。但是,這些人餘下的人生,大部分時間將會在苦力營度過——滿清滅亡,然則國家百廢待興,恢復元氣是至關重要的,輕傜減賦是不可避免的,而那些需要恢復的軍事設施,就需要這些苦力來以勞動來贖罪了。
  
  不過,相比在滄州被俘的那些清軍,他們無疑是幸運兒。陳文戰前有言,滄州戰場上不要俘虜,一戰下來,斬首超過六萬。至於苦力的缺額,那些頑固不化的清廷官員的家中,有的是。
  
  接手了城池,陳文便將城裡的八旗家眷和天津機械製造總局的官吏、工匠以及他們的家眷們全部轟了出來。這座城市不屬於這些人,他們是天津衛的軍戶、民戶們的家園,如陳文此間見過的那些滿城一樣,為八旗強奪而去,如今也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
  
  行政的庶務,陳文無需過問,自有隨軍官員處置。步入衛城,城外的道路兩側跪滿了天津衛的那些被八旗軍趕出城的百姓。對英雄的崇拜,對皇權的仰望,對拯救者的感激,更是對這位據說是天津本地走出去的監國齊王殿下的好奇,其中多有人便在不斷的將視線投注在陳文的身上,想要看一看這張面孔他們是否會有印象。
  
  「殿下好像對這座城算不得太熟悉的樣子,是離開太久了所以記不清楚了嗎?」
  
  青年近衛師在路旁護衛,陳文進入衛城後的一個帶有些許新鮮感的眼神引起了丁俊傑的注意。不過這等遐思,也不過是轉瞬即逝,護衛是第一職責,而他的腦海裡除了此事,也在考慮著更多關於進攻京城的事情。
  
  進了城門,陳文沒有繼續再向城內前進。這座衛城與後世的佈局稱得上是截然不同,很多地標性建築也都是在後世重建的,形制或是位置都有著或多或少的不同。
  
  陳文沒有進城裡去親眼看看原版的鼓樓,也沒有出了西門去遊覽一番鈴鐺閣,而是登上了圍城的東門,遙望著北門外後世大胡同位置的天津機械製造總局。
  
  「把那個機械製造總局給孤拆了,那片估衣街要恢復原樣,原本的商舖也要重新遷回來。」
  
  估衣街早先稱其為馬頭東街,而馬頭東街則是源於馬頭渡,乃是由城門到渡口之間發展起來的商業街。
  
  之所以叫做估衣街,那是因為這條街最早多是服裝店和綢緞莊,甚至到了後來也是以此為多。不過隨著商業的發展,很多其他商舖也在此拔地而起,其中比如中和煙鋪更是早在崇禎年間就已經開始營業,由於其為山西人興辦,天津本地人也稱其為老西兒煙鋪,而這個煙鋪,就是後來在民國時更名為五甲子老煙鋪的那一個,為的就是銘記開業三百載的輝煌。
  
  天津機械製造總局選址之時,便拆了北門外的那片商業區。與其說是更好的利用水力資源,還不如說是為了更好的盤剝天津衛的老百姓。但是在盤剝的同時,這個原本可以靠著師法軍工司而起的近代化機構也並沒有能夠擺脫舊有的體制,不過是一個擺對了地方的工部衙門工坊的複製品罷了。
  
  吩咐了幕僚,幕僚便會將政令記下,而後等到戰事結束,再由派駐天津的地方官來執行。看過了北門外的腌臢,陳文又轉向衛城東北角對岸的那片區域。那裡在後世便是天津教案的爆發地——望海樓大教堂,只是現在距離第二次鴉片戰爭還有兩百多年的時間,那裡也不可能有法國人建造的教堂。
  
  然而,這一次,陳文卻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心中默默的沉吟道:「華夏王朝與異族殖民王朝是不一樣的,不會再有什麼天津教案了。當然,也不會再有什麼聖母得勝教堂了。」
  
  ………………
  
  陳文在天津衛城盤桓兩日,大軍則早已北上,尤其是北伐軍的騎兵部隊,更是率先抵近到北京城下,遊騎四處,大有將城內的八旗全部包在裡面的架勢。
  
  滄州一戰,新軍除了那三千多的武衛右軍殘兵以外,步兵全部丟在了戰場上,也無一例外的變成了屍體。能夠逃出來的都是騎兵,在北伐軍騎兵的追殺之下,僥倖先一步逃回到京城,人數上也已經是大幅度的脫水過的。
  
  清軍前腳進城,後腳北伐軍的騎兵就趕到了城下。這樣一來,帶著家眷逃亡已屬痴心妄想。而且更重要的是,山海關為北伐軍所有,那些漠南蒙古的騎兵也都讓城別走,直接回返漠南,清廷向北的退路也如預料般的被封死。剩下的,唯有向西,這是清廷與劉成想到一起的。只是大廈傾覆之際,組織力和凝聚力也在迅速崩塌,再想要做事,更是千難萬難。
  
  順治逃回京城的當天就爆發了一場蒙古八旗聚眾攜眷潛逃的兵變,兵變沒有能夠得到鎮壓,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滿洲核心人口在這一戰中的進一步削弱——相較之下,比之那些在逃亡中迅速離心的蒙古八旗的七八千騎兵,能夠逃回京城的滿洲八旗只有不到五千人。積威猶在,前者不敢對後者如何,但是逃亡出城,後者卻也是管不了的。
  
  最初的幾天,由於主力部隊尚未抵達,大批大批的蒙古八旗帶著家眷逃亡向北,無非是回到原本的部落。這期間,漢軍八旗的家眷們亦是在設法出城,很多滿洲八旗也是如此,甚至就連不少駐守城門的滿族八旗入夜之後也會三五成群的逃出城去,擺明了是不想和愛新覺羅家一起死在此地。
  
  後世有句話,說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順治本非是其祖父、其父那般的人物,無非是承襲了前人的遺產。到了這個份上,他也是無計可施,尤其是在於那些逃出城的也免不了被北伐軍騎兵追殺的命運,就更是無可奈何了。
  
  皇宮之中,男男女女的哭泣聲此起彼伏。皇宮之外,八旗的組織已經解體,各級旗人都在儘可能尋一條生路出來。
  
  「楊兄弟,就聽你一句話,咱們就動手。」
  
  北京鼓樓,三十幾個八旗旗下的包衣奴才趁著主子們亂成一團,在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和他的幾個好友的聚集下,在此圖謀大事。
  
  八旗包衣,大多是來自於那些被八旗軍所掠的遼東漢人和歷次破口捕獲的丁口。滿清入關之時,八旗主力遷進北京,旗下的包衣亦是如此。
  
  作為八旗的奴隸,包衣的生存環境始終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尤其是在遼東的時候,包衣的死亡率非常之高,以至於清廷需要不斷的破口,到關內擄掠漢人來彌補和充實包衣的數量,才能維持住那支日漸膨脹的軍隊。
  
  入關之後,滿清奉行圈地、投充、逃奴等惡法,有了直隸的百姓和新進的奴隸,原本的包衣的生活才稍微得到些許提升。
  
  等到三藩之亂的時候,八旗軍主力南下,察哈爾趁機起兵,也是那個被陳文誅殺於溧水的大學士圖海帶著京城的幾萬包衣出戰,大敗察哈爾人,才確保了後方的穩定。當然,這段歷史後世由於一部電視劇而被穿鑿附會到了圖海的幕僚周培公的身上。其實仔細一想,以著滿清對漢人的防備,尤其還是三藩之亂期間,破綻便自然明了。
  
  「各位兄弟,咱們被那些韃子欺壓多年,現在正是報仇雪恨的時候。不過,城裡面的蒙古人是跑了不少,但是逃回來的韃子也不少,他們都是久經戰陣之輩,同樣不可輕視。以在下看來,還是等到監國齊王殿下大軍抵近京城,那些韃子上牆防守之時再狠狠的捅他們一刀,以洩心頭之恨。」
  
  楊起隆大手一揮,頗有領袖的架勢。然則能夠冷靜看清形勢的只有他這麼一個,其他人不是已經被北伐軍的勝利沖昏了頭腦,就是看見滿清覆滅在即再也抑制不住仇恨,更有打算在北伐軍進城前先搶上一把的,對於他的說辭紛紛表示了不滿。
  
  「老子聽赫舍裡家的索額圖那個狗崽子與人提及,從滄州逃回來的韃子就只有幾千個,其中還有負傷的。城裡面的包衣有多少,二三十萬人,現在蒙古韃子都跑了,漢軍八旗和高麗棒子全軍覆沒,就那麼點兒韃子,還不是砧板上的肉嗎?」
  
  「就是,就是,咱們比不了監國齊王殿下麾下的虎賁,但是幾十個打一個,還打不贏嗎?」
  
  「……」
  
  嘰嘰喳喳的響起,這些人都是各旗包衣奴才中在平日裡有些威信的。楊起隆將他們召集起來,就是為了展開對八旗的清算。可是現在看來,這些人遠比他預想的還要樂觀。
  
  眼見於此,楊起隆只得是苦口婆心的勸說,但卻收效甚微。所幸的是,鼓樓在順治十一年的時候二樓就毀於火災,至今也沒有得到重建,破破爛爛的不成樣子,也不會引起什麼有心人的注意。但是他們沒有引起旁人注意,正當著他們吵得沒結果的時候,遠處的方向卻先是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快看,那邊著火了,是不是已經有人先行動手了。」
  
  楊起隆一眾人極目遠眺,很快就確定了是正紅旗轄區的方向。此時此刻,一旦想到已經有人率先動手,眾人就再也聽不得楊起隆的勸說,紛紛回返召集人手,趁機好好的大干上一場。
  
  「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打仗必是比誰人多。要是比這個,韃子能在遼東得勢?要是比這個,監國齊王殿下能幹得過浙江綠營?」
  
  楊起隆脫口大罵,然則人去樓空,剩下的幾個老兄弟也是躍躍欲試,他跺了跺腳,也只得轉頭去召集人手,提前發動。
  
  八旗包衣對城內的正經旗人展開了血腥的報復行動,殺其人、淫其妻女、奪其家產,當年滿清如何對他們的,他們就轉過來如何對待這些旗人。
  
  那一夜,北京城裡火光四起,殺聲震天,等到手握兵權的親貴重臣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的旗人被包衣殺死。不過隨著他們開始調集軍隊,形勢也很快就逆轉了過來,這些包衣奴才面對沒有組織的八旗眷屬可謂是如狼似虎,但是真的碰上了有組織的軍隊,哪怕是剛剛遭逢了一場滅頂的慘敗的清軍,也完全是不夠看的。等到那些八旗軍重新讓包衣奴才們回憶起了八旗軍的殘忍,這場一盤散沙式的起義就徹底失去了繼續擴大戰果的可能。
  
  等到第二天黎明,陳文親抵城下之時,城裡面的包衣奴才們跑的跑,死的死,沒能逃出城也僥倖未死的則多是躲藏了起來,戰戰兢兢的等待北伐軍主力抵達的時刻。
  
  沒了漢軍八旗,沒了蒙古八旗,沒了高麗八旗,現在連包衣都沒有了,順治等人也只得帶著那幾千八旗軍連帶著所有的旗人一同登上城牆,準備與必然會將其滅族的北伐軍做那決死一戰。
  
  望遠鏡所及,城頭上大多是盤頭的婦人,其他的也多有花白辮子的老朽和未必有女牆高的稚子,唯獨是正當年的旗丁,卻是少之又少。
  
  北京城牆綿延二十四公里,僅憑著滿清僅存的這點兒人口,守禦一事本身就是個笑話。甚至可以說,就憑這不足萬人的男丁,配上不足十萬的老弱婦孺,怕是就連城門都守不齊全,更別說是其他什麼的了。
  
  看過了這一切,陳文任由著部下們從容佈置。步兵封鎖各門,不讓一個旗人能夠得脫;騎兵作為援兵,將這些點連成一個圈;而這一場謝幕的主角們則還在緊鑼密鼓的挖掘炮兵陣地,調整那些紅夷炮和臼炮,為最後的這一戰做好萬全的準備。
  
  部下們還在忙碌,陳文的主陣地,週遭聚集起了越來越多的百姓。這些人,衣衫襤褸,形同乞丐,但卻無一例外的把辮子剪了下去。
  
  「小人祖上世居京城,在黃華坊的燈草胡同有著一間雜貨鋪子。韃子入關後,全家被趕出了京城,實在放不下祖上的產業,就在這城外苟活度日。得蒙監國齊王殿下揮師北伐,掃清海內胡腥,我等也可以告祭列祖列宗了啊。」
  
  「小人是揚州人士,隨東家到京城販貨,韃子見財起意,誣陷東家是細作,小人逃脫性命,但又無錢還鄉,只得在張家灣做起了縴夫。日前聽聞王師北伐,大敗韃子新軍,特特趕來,就是要親眼看著那些殺千刀的韃子是怎麼死的,日後到了九泉之下,也好對東家一家人有個交代。」
  
  「回稟監國齊王殿下,小人祖上世代在遼陽鄉下種田……」
  
  閒來無事,陳文派監軍官揀選了一批過來,男女老少皆有。然則一旦與他們展開對話,這一聲聲一句句的控訴,歷史的沉重感便再度壓上心頭,更是讓他恨不得立刻轟開這座城池,將滿清這一華夏曆史上破壞最為巨大的敵人徹底消滅乾淨。
  
  滿清,從其性質上就是異族殖民王朝。掠奪財富是其本性,壓制主體民族亦是其以小族臨大國所必然要行的國之根本大計。有清一朝,皆是如此。
  
  正因為是這樣,當面對洋人的堅船利炮之時,但凡是初戰不利,清廷往往就會迅速的選擇投降,哪怕是割地賠款也在所不惜。因為以著滿清的核心人口,他們不可能長期與浮海而來,直薄漢地的洋人作戰,他們必須降低對漢地的影響,留有更多的力量來繼續壓制主體民族,繼續奴役其他少數民族,繼續維持他們的掠奪式的殖民統治。對洋人無非是在吸取中國膏腴的同時不得以的分肥而已,美其名曰:「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亦是因為如此,當遭逢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舊有的生產關係被工業化浪潮沖垮,想要繼續維持統治就必須求變的時候,洋務運動的結果才會變成甲午戰爭是李鴻章一人與日本一國之間的戰爭,百日維新才會被幹淨利落的否定,清末新政、預備立憲最後催生出的才會是一個將地方勢力屏蔽在外的皇族內閣,而皇族內閣登台之後才會,也必然會是進一步的加強中央集權,最後導致了王朝的覆滅。
  
  近代化進程發展過緩和受限是中國落後的主要原因,而鴉片戰爭以來的百年苦難亦是源於落後就要挨打的真理。
  
  近代是屬於民族國家的時代,主體民族掌控國家命運不一定能夠走向徹底的近代化,但是一個主體民族受到壓制和排擠,由異族殖民統治者掌控國家命運的國度是絕對不可能完成近代化的。
  
  滿清如此,清末同時期維新運動成功的伊朗卡加爾王朝亦是如此。所以,對於中國,近代化首先要做的便是民族革命,只有革了滿清的命,中國才會有走向近代化的可能。
  
  陳文的這些年,改良封建制度,淬煉近代軍隊,促進工業發展和基礎科學普及,壓制傳統的儒家士大夫階級,更重要的便是提前完成民族革命。只有這樣,才能在近代化剛剛發軔未久的今天開始追趕歐陸的腳步,避免落後挨打的命運。
  
  控訴聲中,早已從戰兵各師獨立出來的攻城炮隊已然準備完畢。遙望著城頭的老弱婦孺,陳文很清楚,他的雙手早已沾滿了無法洗刷的血跡,但是這些血液都是來源於屠戮百姓的八旗,來源於出賣民族的漢奸,來源於有清一朝兩百六十八年以及鴉片戰爭以來那長達百年的苦難的始作俑者們。
  
  想到此間,陳文拔劍在手,佩劍直至雲霄,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下一秒,佩劍落下,直指遠處的京城,徹底與曾經的歷史一刀兩斷的怒吼也如同是炮口噴射的橙紅色火焰一般隨之噴薄而出。
  
  「開炮!」
  
  (第六卷*遲來的黎明*完)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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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叛徒之死

  
  新軍是滿清自丟失江南以來唯一的指望,當年吳三桂掀起叛亂,新軍一戰得勝,便為滿清續了一回命,但是那也僅僅是暫且緩了口氣而已。
  
  然則,清廷最大的對手不是吳三桂,也不是吳三桂引以為援的永曆朝廷,而是陳文和他的江浙明軍集團,是他們奪回了江南膏腴之地,是他們徹底打破了八旗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更是他們將滿清逼到了萬丈深淵的邊緣。
  
  此時此刻,清軍兵敗滄州,如果單純從土地面積上看,依舊是一個絲毫不遜於江浙明軍集團的龐然大物。
  
  但是,國力一事,從來不是這麼計算的,人口、經濟總量、糧食產量、工業產值、乃至是制度的優劣。
  
  即便不提這些,決戰不能阻攔江浙明軍繼續前進的步伐,蒙古各部也會迅速離心——愛新覺羅家不是黃金家族,所謂的號召力無非是靠著明末八旗軍對漠南蒙古的征服,一旦扼住蒙古人脖子的那雙手沒了氣力,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站出來與其決裂。
  
  沒了蒙古,剩下的無非是遼東、朝鮮以及直隸、陝西和山西這些地區。山海關被截斷的今天,遼東和朝鮮早就是一片飛地。便是山陝兩地,殘破如斯,也不足以作為一個面臨著十數萬大軍壓境的王朝的基礎。
  
  更何況,這個異族殖民王朝已經喪失了最後的大軍,從中軍在炮火中崩潰的那一剎那開始,滿清就已經不存在了,剩下的無非是一個殘破已極的軀殼和一群只剩下一兩口氣的行尸走肉罷了。
  
  青年近衛師和中軍三師聯手之下,武衛中軍率先崩潰,潰兵衝擊臨近的拱衛軍和武衛左軍。在北伐軍的全線攻勢之下,和碩豫親王多尼、和碩顯親王富綬率本部騎兵棄軍而逃,多羅恪僖郡王屯齊力戰而死。右翼不復存在,中軍徹底崩潰,左翼的禁衛軍獨木難支,在北伐軍的合圍之中全軍覆沒,近幾年新近崛起的宗室第一名將和碩鄭親王濟度兵敗自殺。
  
  從戰場向北,方圓數十里的地面上,無不是北伐軍追殺清軍的身影。戰兵在前追殺,火兵在後打掃戰場,滄州不戰而下,唯獨是順治跑了個沒影,讓陳文撲了一個空。
  
  「根據那幾個太監描述,奴酋福臨在虜師中軍崩潰之際便帶著御前侍衛們逃之夭夭了。」
  
  「反應真快啊。」
  
  冷笑了一聲,然則陳文卻也不急。順治是頂天大的人物,總會露出行跡。而且就算他真的能夠逃到陳文暫且觸及不到的蒙古,那些蒙古人也一定會將其送來,哪怕是屍首也絕計逃不脫的。
  
  根據預定計畫,作為預備隊的丹陽師將會配合各部騎兵承擔起先行追擊的任務,其他各師歷經苦戰,則是稍作休整,待明日再行向北推進,爭取在永曆十四年的新年前完成對直隸所屬邊牆的收復工作。
  
  今年的計畫至此,明年還要完成對長城以南漢地以及遼東、朝鮮的全面收入囊中。接下來,登基大典,方可名正言順的繼續推行新政。
  
  「監國殿下,另外,還有一事。奴酋福臨的貼身太監供述,說是叛徒劉成與奴酋曾爆發過武力衝突,劉成早在武衛右軍崩潰不久就自行前去接手潰兵兵權,那支殘部也已經消失在戰場,自此不知所蹤。」
  
  追擊還在繼續,更有些許逃不掉的清軍選擇了死戰到底,這也無疑是加大了搜索的難度。陳文聽過了劉成的事情,看了看指揮台上的沙盤,卻是不由得搖了搖頭。
  
  「苟以利合,必以利分。奴酋福臨用得著那個叛徒對我軍的瞭解,那個叛徒則借虜廷來實現權力的提升。如今大廈傾覆,再加上奴酋本就信不過漢人,撕破臉也是在所難免的。至於劉成,若是他單獨逃竄,將他搜出來還要花費些年月;不過他既然捨不得權力,總想著操縱權柄,那他的死期也就用不了多久了。」
  
  ………………
  
  離開了御營所在,劉成打著統領潰兵協助右翼作戰的旗號便趕到了收斂潰兵的所在。騎兵五鎮已經隨著遏必隆去螳臂當車,此間穆裡瑪和李之芳收斂起了三千多潰兵,已經分屬各鎮,建制散亂,這莊子上也自然而然的鬧哄哄的,每個有個章法。
  
  協統穆裡瑪和幕僚長李之芳還在竭盡全力的讓潰兵歸建,將軍官陣亡或是士卒損失過甚的部隊進行重新編排,可謂是不餘遺力。
  
  劉成趕到時,這項工作還遠遠沒有結束,不過他此來也不是趕來加速這一進程的,至少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在這個地方這麼做。
  
  「納喇大人不幸,皇上命令本額駙代理武衛右軍總統一職。如今右翼崩潰,中軍方向有拱衛軍相助,我部殘破,當轉戰左翼,協助鄭親王擊破當面浙匪。」
  
  額駙一稱,原本不為劉成所喜,他也從未有這樣自稱過,因為這等稱呼是在孔四貞那個格格的基礎上才有的,而非是以他這個人作為主體存在的。然則此番趕來,這等讓他不喜的稱呼卻更可以作為他劉成是愛新覺羅家的自家人,身份不同,說話的份量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劉成的命令下達,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幕僚長李之芳便率先表示了贊同,下面的幾個統帶也紛紛流露出了對這項命令的認同,甚至是渴求。
  
  這裡是北伐軍的主攻方向,剛剛的戰鬥亦是摧枯拉朽一般,剛剛就連那支騎兵也陷了進去,雖說北伐軍沒有繼續向整個方向推進,但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道理還是對的。至於轉戰左翼,是成是敗卻不是第一要務,首要的則是離開這片險地。
  
  劉成假傳聖旨,正和了眾將的心思,豈料沒等眾將依令而行,穆裡瑪卻一如既往的對劉成的說辭表示了異議:「額駙,納喇總統是生是死還沒有一個定論。再者說了,額駙言之鑿鑿,末將敢問聖旨何在?」
  
  穆裡瑪是協統,但同時也是劉成作為總統時清廷埋在武衛右軍中的釘子,就是用來牽制劉成的。這一切基於滿洲貴族對於體制內漢人的不信任,劉成不過是個代表而已。對此,劉成很是清楚,只是從未點破過,彼此間還留存著起碼的面子。然則到了現在的這個份上,情勢緊迫已極,胸中的怒火也立刻就燃燒了起來,此前的種種亦是猶如滾油一般澆在了怒火之上。
  
  「皇上賜本額駙尚方劍,金口玉言,見此劍如見君。」
  
  尚方劍的思路源於法家提出的天子對天下官吏百姓生殺予奪的大權的理論,奈何中國幅員遼闊,皇帝不可能隨時出現在萬里之遙,由此才有了以賜物代表部分皇權的妥協現象,尚方劍才由此出現。
  
  劉成將順治的御劍舉起,眾將紛紛拜倒在地,唯有穆裡瑪還顯得有些猶疑,而導致他猶疑的理由也可以說是理所應當。
  
  「本朝從無尚方劍一說。」
  
  滿清一朝乃是君主**之巔峰,再兼清廷亦自有體系,漢家王朝乃至是暴元亦曾使用過的尚方劍在清時是不存在的。用於處置突發事件的賜物,倒也並非沒有,比如遏必隆的佩刀在乾隆年間就曾為乾隆賜予大學士傅恆,用以誅殺兵敗金山的遏必隆之孫訥親,但也僅僅是誅殺特定的人物,並無舊時尚方劍的自行處斷之權。
  
  穆裡瑪言及,其實他自己也不敢確定。滿清立國時間太短,傳統尚未徹底形成,順治會否突發奇想的賜予劉成以尚方劍來處斷軍機,也並非不可能。然則劉成漢人的身份,再兼他領了協統一職後便已然形成了對劉成的牽制和防備,哪怕不敢確定,試探一二也總是少不了的。
  
  大旗之下,協統和領了皇命的舊總統對峙而立,眾將拜倒在地,全然不知所措。眼見於此,李之芳連忙起身,勸說穆裡瑪以急事從權的道理。豈料,李之芳的話還沒有說完,劉成默默的放下尚方劍,但卻暴起發難,一劍便砍了過去。
  
  身上的甲冑彷彿是紙一樣,腹部比劃開了一個偌大的口子,只覺得盤在其間的腸子有如破堤而出的洪流一般,任憑著雙手攔截,也全然無用。
  
  穆裡瑪不可置信的抬起頭,是驚詫於劉成的武藝之高,還是震懾於其人此時此刻的處斷,這些已經沒有人能夠知曉。就連穆裡瑪本人,也是在抬起頭看過這一眼後,便倒在了地上,任憑花花綠綠的腸子導引著鮮血淌了一地。
  
  劉成刻意攔腰砍去,為的就是讓穆裡瑪這個對他多有牽制的旗人多在痛苦之中折磨片刻,以洩心頭之恨。
  
  此刻其人高舉血淋淋的佩劍,更是大聲的向眾將喝道:「戰局瞬息萬變,每一瞬間都會決定勝負,協統穆裡瑪貽誤軍機,本額駙代帝斬之,爾等還有異議?」
  
  「末,末將不敢,末將謹遵劉總統號令。」
  
  劉成的霹靂手段震懾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就連李之芳再看向他時,都是一臉的不可置信。然則有了穆裡瑪這個榜樣,再沒有人敢對劉成的命令表現出絲毫的異議,這支潰兵便以著最快的速度離開此處,向著後方的滄州城而去。
  
  之所以先去滄州,而非直奔左翼,用劉成的說法是潰兵建制以亂,以步兵助陣,反倒是容易變成禁衛軍的累贅。不如換上戰馬,在馬尾上綁上樹枝,漫捲菸塵,給予北伐軍以清軍的援兵抵達的假象。
  
  《三國演義》是清軍高層的基礎軍事教材,這個說法或許還有誇張的成分,但是張飛喝斷當陽橋的故事卻是人盡皆知,其中張飛後方的煙塵滾滾發揮了何等作用,亦是宿將所共知的。
  
  這個說法,其實很是僥倖,然則撤離右翼險地是這些殘兵敗將的共識,劉成的提議正好滿足了他們的渴求。滄州城裡有備用的戰馬和牛馬車,有了機動能力才能做更多的事情,無論是助戰,還是逃跑,此刻眾將再看劉成,已是那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一般,除了那份血腥味顯得有些破壞氣氛。
  
  大隊人馬趕往滄州,等到他們急匆匆的趕到之時,中軍已然在炮火中宣告崩潰。劉成臨時改了命令,見清軍兵敗的大局注定,眾將連同潰兵心唸著天津衛城的家眷,便在劉成的引導下,做了第一支逃出戰場的新軍,甚至比順治跑得都要更早。
  
  能有如今的快速決斷,劉成其實早在被順治奪了武衛右軍兵權,明升暗降成了御營幕僚長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打算。陳文不會放過他,清廷這邊也信不過他,更有在事後將其棄之如敝履的可能存在。既然如此,坑滿清和陳文一個兩敗俱傷,尤其是要把遏必隆坑死在戰場上,這樣他才能有餘力和空間去自行發展勢力。
  
  自從成為御營幕僚長之後,劉成便苦心造詣的籌劃此事。然則江浙明軍勢力更強,他也只有在竭盡全力的幫助清廷擊敗北伐軍的基礎上才可以為他自己琢磨。可是今日一戰,他的竭盡全力在陳文面前卻什麼也不是,武衛右軍更是遭逢了毀滅性的打擊,著實讓他大丟眼鏡。
  
  順治的刻薄寡恩,更加堅定了劉成的心思,但見清軍勝算已經極小,他便憤然獨走。武衛右軍是他一手編練起來的,兵權離手也不過數月而已,遏必隆一死,再加上順治的佩劍,初起時便可以作為號令,而接下來,軍中威信,外加上陳文不會放過旗人的恫嚇,總能將這支殘兵統御麾下。
  
  清軍慘敗,劉成捲了一輪滄州的戰馬、馬車以及部分糧草、武器便揚長而去。武衛右軍的家眷都在天津衛城,他們首要的便是回到天津,帶著家眷雖然累贅,但是劉成現在更需要的則是聚攏人心,攜帶家眷逃亡他地便是一法。
  
  接下來,清軍慘敗逃亡,北伐軍追擊的節奏中,劉成早有計算了路線,有心算無心,戰馬和馬車也提供了不小的運力和速度,無驚無險的便在數日後逃回到了天津衛城。
  
  在他們之前逃回來的並非沒有,都是單純以騎兵逃亡的,北伐軍的推進要保持著節奏,清軍中的一些也確實暫且逃出了追擊範圍。然則天津衛城裡面只有武衛右軍的家眷,先期趕到的清軍掠了一批船隻便逃亡京城,等到劉成帶著殘部抵達的時候,三岔河口已經沒有一艘船隻,哪怕是漁民捕魚的漁船都沒有了。
  
  「總統,接下來該當如何?」
  
  北伐軍隨時都有可能追來,陳文不會放過旗人,這是劉成在路上洗腦多次的。此間城內哭聲震天,為的是那些戰死的武衛右軍將士,但也沒有少了那些潰兵的家眷們對未來的恐懼和無助。
  
  李之芳是劉成一手提拔起來的,這些年盡心盡力,這一回也是一切服從指揮,並且全力協助劉成將這支潰兵揉捏成了一體。此間出言問及,劉成也必須向這個親信表明立場,接下來的事情的成算才會更大。
  
  「鄴園,如今形勢,向東是海,是落入敵手的山海關,向北的蒙古韃子不可靠,向南更是浙匪的地盤,唯有向西方可有一條生路。」
  
  天津衛以西是保定府,保定府以西是真定府,光是這樣,自是完全不夠的,劉成的計畫是繼續向西,過山西,走陝西,重走吳三桂的老路,引漠南蒙古入玉門關。而現在的形勢,清廷一旦崩盤,漠西蒙古也沒了示好的對象,當不復吳三桂那般憋屈的死在圍攻之中。
  
  這不是最後的生路,只要放下一切,躲起來隱居活命的希望還是很大的,比如明朝那麼多的藩王,其中就大有「國亡不知所蹤」的,再比如發動過反清起義的楊起隆,能夠躲上那麼多年,甚至據說最後被抓到的也不是真身。兵荒馬亂,無論是大隱隱於市,還是小隱隱於野,只要用心,總是有機會活下去的。
  
  然而,正如同是陳文所言的那般,劉成放不下權利,他迄今為止的一切行止都是為了獲取更大的權利,哪怕是危在旦夕的今天,第一想到的也是放手一搏,而非悄然隱退。
  
  劉成說罷,李之芳也表示了願意繼續效力。對此,劉成在一番拉攏過後,也免不了對未來的前景作出一些描述。
  
  「背靠漠西蒙古,總有一條生路可言。陳文滅清,收取漢地是一回事,更重要的肯定還是登基稱帝和結束西南的割據,這就要花費他太多的時間,咱們天高皇帝遠,總比留在此地等死要強吧。」
  
  「總統所言甚是,下官必盡心竭力,以報總統簡拔之恩。」
  
  對答過後,劉成和李之芳也分別行動。武衛右軍殘部的家眷轉移工作事關重大,劉成也打算從天津廠帶走一批有經驗的官吏和工匠,到了大西北也免得從頭再來。
  
  官員方面,天津廠的張道澄和郝宗福與其一黨,另外身在京城的朱之錫等人劉成也專門派了親信去營救。當然,若有可能,孔四貞也是要帶出來的,別的不說,河南提督線國安現在還在那裡掙扎,劉成雖然厭惡這個騷娘們,但若是能夠借此拉攏到一支規模不匪的軍隊,也並非不能忍受些時日。
  
  親信已然派出,救人是一回事,自從殺了穆裡瑪,忍辱負重多年的劉成已經迷上了這等快意恩仇的感覺,自然也少不了再用另一個人來祭奠一下他這些年來的付出。
  
  「寧完我老兒,沒想到你還有今天吧。」
  
  劉成獨領一軍,寧完我在軍器上就多有壓制。這是秉承了滿洲貴族的集體意志,然則劉成深恨寧完我其人,此間既然逃了回來,便毫不猶豫的將其抓了起來。
  
  「額駙,你應該知道,那些事情並非我的本心。說到底,咱們都是漢人,主子放話了,我哪敢不聽的……」
  
  押解到天津廠的大門外,工匠們已經被劉成的人押出來旁觀。一根根繩索系在了寧完我的頸子、手腕和腳腕上,另一邊連著的則是五匹矯健的戰馬,如何殺死這個政敵,劉成的辦法稱得上是顯而易見。
  
  「若非你這廝刻意壓了我武衛右軍的軍器裝備,朝廷又怎麼兵敗滄州。今天,老子就替戰死在滄州的武衛右軍的兄弟們報仇雪恨。來人,給老子拉!」
  
  劉成的怒喝聲中,對寧完我滿懷仇視的親兵們也拉著戰馬緩緩前進。繩索安靜的躺在地面上,隨著戰馬的腳步,騰空、繃直,隨即就連寧完我也如繩索一般騰空而起。從額駙,到劉爺,再到爺爺、祖宗,到了最後,但見已然無力回天,逆賊、狗賊之語喝道,也迅速的在繩索的拉扯下融為了苦痛的慘叫。
  
  戰馬不斷向前,寧完我的脖子、胳膊和雙腿也彷彿被漸漸拉長了一般。然則就算是猴皮筋也總有極限,更何況是寧完我這個六十五歲的老朽。待到一聲聲刺啦啦的拉扯聲響起,腦袋。兩條胳膊以及一條左腿在鮮血噴濺而出的同時,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夏然而止,只剩下了一條右腿還拖著殘缺不全的屍首在地面上擦出了一條血寫的痕跡。
  
  五馬分屍了寧完我,劉成心中大快,此間無非是抓不到滿洲親貴重臣,更礙於身份,才僅僅是只能拿寧完我這個老牌漢奸來洩憤。
  
  待到天津廠的事情處理完畢,劉成帶著張道澄、郝宗福等人回到天津衛城去與李之芳匯合之時,李之芳那邊的工作也已經完畢。隨軍轉移的家眷被安置在了一個老營,由劉成的親信管理,其他將領則分別作為前鋒、後衛來保護大軍。
  
  這是劉成當年跟著陳文時從南塘營自天台山遷移金華府時學來的手段,家眷與士卒不在一起,便不會出現遇襲時士卒各顧各家,化作一盤散沙的結果。如今既然已經準備完畢,雖說已是午後,但他也不敢再多待一天,唯恐會被北伐軍追上。
  
  「按照原定計畫,第二鎮和第三鎮作為大軍前鋒,第一鎮和協守八旗隨本帥護衛老營,第四鎮和第五鎮作為後衛。依次出城,莫要亂了章法。」
  
  天津滿城的駐防八旗昂邦章京衙門之中,各級將帥盡皆在此,聽候劉成的命令。除了武衛右軍的五鎮殘兵,還有幾百人的協守八旗在原本作為那個已經逃回京城的昂邦章京的副手的漢軍旗梅勒章京孫思克的帶領下願意隨劉成轉移。
  
  孫思克與其並非一黨,但劉成願意接納這支軍隊。人多好辦事,到了大西北,多一個本部兵馬也能更好的安身立命,這也是應有之義。
  
  此間劉成下令,眾將領命而行。然而,第五鎮的總統目光中有些許顫抖,卻立刻就被劉成看在了眼中。
  
  「金統帶,有話就說。」
  
  劉成儘可能的表現溫和,然則那個金正氣卻是一臉的恐懼,繼而大喝了一聲,便拔刀殺來。
  
  異變突生,不過以著劉成的武藝,一個幾年前還是邦子的賤民,自是不能奈何他分毫。可是金正氣這麼一動,連帶著另外的四個統帶也奮起出手。
  
  衙門的大廳裡,幾個高級軍官亂戰成了一團,劉成手持著順治的佩劍,以一人之力大戰五個統帶,雖是雙拳難敵四手,閃展騰挪之間也不斷的被砍傷,但是他的每一次全力而擊,也能夠乾淨利落的帶走一個叛變者的性命,竟顯得絲毫不落下風。
  
  劉成的武藝之高,李之芳是聽朱之錫提及過的,而朱之錫其人,亦是從將劉成帶出江浙的鄒卓明那裡得知。當年劉成遭逢倪良許突襲,不光毫髮無損,進而還在數招之內便將其格殺,已非常人能夠比擬。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這些年劉成的武藝似乎不僅僅沒有絲毫退步,反倒是精進良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連殺三人,剩下的第一鎮和第三鎮的統帶握著刀的手也出現了些許顫抖。相較之下,劉成雖是受創,但卻不過是些皮肉傷而已。勝負已定,孫思克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拔刀便配合劉成向那兩個統帶殺去。可也就在這時,隨著一聲槍響,戰況急轉直下,轉過頭的劉成已是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鄴園,原來你才是主謀!」
  
  李之芳右手的燧發手銃是劉成送給他的,槍口硝煙尚未散去,孫思克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而此時,李之芳左手竟還有一把燧發手銃,這是劉成所根本不知道的,此刻也正對準了不遠處的劉成。
  
  「沒錯,向西是死路一條,但只要有你這個江浙明軍的叛徒作為投名狀,監國齊王殿下一定會滿意這份禮物。」
  
  劉成對於權力渴求促使著他選擇了背叛,無論是曹從龍之亂,還是後來的降清,皆是如此。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能夠背叛陳文,他從一介白身一路提拔到武衛右軍幕僚長之位的李之芳一樣可以為了生存背叛他。
  
  「天道好還,這話果然是沒說錯。」
  
  武藝再高,也快不過子彈,這個道理劉成很是清楚。當然,以他的手段,結束自己的性命也是足夠的,哪怕只是激得李之芳開槍。
  
  然而,劉成這兩個選項都沒有選擇,而是鬆開了手中的佩劍,繼而對李之芳說道:「鄴園,你為求活,所以背叛於我,我不恨你,因為當年我也曾背叛過此生我唯二視作生死之交的好友。但是這麼多年,我自問對你也不薄,可否答應我一件事情。」
  
  佩劍落地,血液濺落之中,清脆的金屬落地聲中甚至還有絲絲的劍鳴。然而以著劉成剛剛表現出來的手段,那兩個統帶也不敢有絲毫動彈,唯有嚥著唾沫,死死的盯著這個前上司,就像是盯著一隻史前怪獸一般。
  
  李之芳嘆了口,繼而言道:「總統,你且說,能否答應與你,我需要考慮,也希望你不要讓我等為難。」
  
  聽到這話,劉成苦笑道:「你們想抓了我,用我的命去向陳文求條活路。既然如此,活劉成總比死劉成要強吧。我可以跟你們去,也當是我送你們的最後一份賞賜。」
  
  此言既出,在場的三人無不驚詫。然則劉成也沒有就此突然發難,反倒是在李之芳的不解中做出了一個回答:「我想最後再見一次陳文。」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李之芳仔細想了想,便應允了下來。接下來,五花大綁,將劉成捆得像一個粽子一般,第一鎮的統帶還在猶豫要不要砍掉劉成的雙手,但卻因為李之芳的阻攔才未能成行。
  
  兵變的第三天,家眷們已經撤到了保定府境內,等待最後的消息。當陳文親提大軍趕到,便在第一時間召見了這個叛將。
  
  「他們說,你要見孤?」
  
  「是的,大帥。」
  
  「為何?」
  
  「卑職想問大帥一個問題。」
  
  「為此不惜來挨上那三千六百刀?」
  
  「那些酸秀才說,朝聞道,則夕可死也。我一輩子追逐權利,這一次為求道而死,不虧。」
  
  劉成的能力是在他初起之時的四大金剛以外的部將中最強的一個,甚至是吳登科和尹鉞都未必是劉成的對手。對於這個部將,陳文此前也曾大力提攜。然則知人知面不知心,曹從龍之亂平息,陳文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沒有像對待其他叛將那般,但也剝奪了他的兵權。而這一切的結果則換來了一次影響為巨大的背叛。
  
  此時此刻,劉成能有如此,陳文初聽聞其人被部下擒獲時還有的那絲絲快意也已然消失殆盡,剩下的唯有悲哀和憤恨。
  
  像劉成這樣的人物,之所以在曾經的歷史上沒能留下名字,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在那場血腥的洗山行動中化作了一堆枯骨,否則是完全沒有理由的。
  
  那一年的殿後戰,陳文救下了上萬人,拋開老弱婦孺,其他的男丁幾乎全部加入了南塘營以及後來的江浙明軍,其中更有不少人戰死沙場,但卻唯獨出了劉成這麼個叛徒。但若是就此否定營救百姓的正確性,卻也是大錯特錯。難道因為一個叛徒,就可以否定那麼多人為今天的到來而付出的鮮血嗎?
  
  一問一答,陳文乾脆揮退了大帳中的衛兵,只留下了他和五花大綁的劉成:「說吧,孤倒想聽聽,什麼問題能讓你痴迷到這個份上。」
  
  「不瞞大帥,卑職在降了韃子之後,也曾調閱過天津三衛的檔案,得到的答案是根本就沒有一個叫做陳文的人在這裡存在過,甚至不只是這裡,整個直隸的檔案虜廷也都翻了個遍,得到的答案卻同樣是如此。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輸給了誰?」
  
  陳文的身份,當年在四明山上,以及後來對於魯監國朝廷和永曆朝廷,乃至是其他抗清人士而言,都沒有人有能力調查。距離太遠是一回事,那些檔案也早已被清廷封存,稱得上是無懈可擊這個四個字。
  
  然則對於清廷而言,卻並非如此。陳文崛起於金華,屢敗浙江綠營,清廷就早早的開始了調查。可是翻遍了檔案卷宗卻全無頭緒,而且更要命的還是,清廷抓到了這個破綻,但卻無法用來破壞陳文與其他抗清勢力之間的信任,因為根本沒有人相信他們,所以同樣是沒有攻擊的方向。
  
  疑心,清廷上下所有人都有。懷疑陳文的身份,通浙案的一個說法就是陳文是清廷中一位漢人高官的子弟、族人,由此才導致了陳名夏以及南黨在朝中的覆沒。但是說法千頭萬緒,卻沒有人找到真正的答案,此間劉成問及,陳文卻是搖頭苦笑了起來。
  
  這個問題是陳文沒有想到的,思慮了片刻,他才低聲向劉成說道:「你知道曹從龍當年為什麼會選擇自盡嗎?」
  
  陳文突然提及往事,劉成先是一愣,不解於陳文為什麼會突然提及此事,隨即便搖了搖頭。而陳文對此心知肚明,便對劉成說道:「因為他明白了,他的所作所為造成的惡果,為此悔恨而死。而你,是沒有資格知道這個答案的,孤就是要讓你這個叛徒帶著遺憾去死。」
  
  此言說罷,陳文便招來了衛兵,將劉成拉出去行刑。三千六百刀的凌遲酷刑,陳文已經好久沒有看過了,並非是他有多麼喜歡這種殘酷的刑罰,而是終於又有了一個讓他恨到了必須用這等酷刑方能一解心頭之患的貨色。
  
  「片完了,腦袋收好。他不是為了權利可以背叛華夏嗎,未來在皇宮大門前的帝國廣場上,孤給他留一塊青石板的位置,讓他永世受萬人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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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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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逆轉未來 完

   老年近衛師的牆式衝鋒如同是壓路機一般碾壓而過,留下的不過是清軍的屍骸和一匹匹舔舐、拉拽主人屍身的戰馬。
  
  這一幕,震驚到的不光是殺入陣中的清軍騎兵,後隊的鰲拜以及他麾下的蒙古騎兵,乃至是更遠處的多尼,甚至是劉成,無不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
  
  如此震撼,比之發生在不久的剛才的排隊槍斃更為讓這些滿清高層心驚膽顫,因為比之與江浙明軍步戰,他們原本對騎戰是有著更大的信心的。可是到了現在這個份上,卻比剛才敗得更慘,更加沒有招架之功。
  
  透過望遠鏡,這一切盡收於劉成眼底。江浙明軍的強大是他早有心理準備的,他在清廷這邊能夠有如今的地位,最重要的原因也是這份強大讓滿清朝廷感到了極大的恐懼。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卻是,陳文準備三載,這支軍隊竟然已經強大都了現在的這個份上——新軍操練的可是橫行歐陸的古斯塔夫方陣,是如今最為強悍的戰法,可是對上陳文的新戰法,卻恍如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童子被一頭脫韁的野馬撞飛一般,連做出反應的餘地都沒有半分。
  
  視線所及,武衛右軍的騎兵如同是一株株荒草那般被老年近衛師壓倒、碾碎。遏必隆的身影早已消失,帥旗也早已淹沒在騎牆之中。武衛右軍的騎兵後方,鰲拜率領的蒙古騎兵緊隨其後,然則從此間望去,那更為鬆散、無序的陣型,只怕下場也不會好到哪去。
  
  「原來陳文選擇左翼突破,絲毫不怕他那支沒有長矛手的青年近衛師會被朝廷的優勢騎兵克制,竟然是這麼回事。」
  
  青年近衛師沒有長矛手編制,面對清軍的優勢騎兵殊為不利。然則這支部隊的攻擊力實在強悍,只是一個照面就將武衛右軍擊潰,從而佔據主動。等到清軍騎兵出動,其陣型距離運河也不過一兩地而已,另一支近衛師的騎牆在這樣的條狀地帶可以更加完美的發揮,清軍的騎兵在運河和方陣的夾縫裡連逃跑的餘地都沒有。
  
  到了這個份上,劉成徹底看明白了陳文的佈置,心中登時便是一片冰涼。他以一人之力,輔以清廷的那些久經戰陣的宿將,卻也終究是算計不過陳文一手打造的參謀司。尤其是在於,陳文的這兩把新近磨礪的長矛,也實在是太過於鋒利,鋒利到了清軍連稍作抵擋的可能也無。
  
  清軍一部崩潰,劉成也並非沒有想過。然則崩潰的這支武衛右軍卻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也一向被他視作日後獲取更大權利的本錢。經此一役,武衛右軍的步兵損失過甚,騎兵更是面臨著全滅的可能,這將意味著他的立身之本即將毀於一旦!
  
  片刻之後,鰲拜的那支蒙古騎兵的前鋒被老年近衛師淹沒,以著鰲拜向來是帶頭衝鋒的武勇,大抵也是步了遏必隆的後塵。尚未接戰的騎兵更是開始調轉馬頭潰逃,已是敗得無以復加。就連多尼的拱衛軍,也沒有再行按照命令前進,而是將步兵的方陣佈防於武衛中軍的側後,顯然是唯恐這支騎兵會趁勢將他們或是中軍一併吞沒,分明是擺出了一副防禦騎兵突襲的陣勢。
  
  滿洲各部以漁獵、農耕為生,而蒙古各部則奉行遊牧,對於騎馬他們從生存的角度上便是比農耕文明的漢人更佔優勢。此時此刻,由滿洲八旗和蒙古八旗組成的騎兵,輔以漠南蒙古各部的勇士,數量上更是倍於這支北伐軍,可真到戰場上,任誰能想到,在以步兵見長,騎兵一向是弱項的江浙明軍面前,竟然被打得只能被動防禦,說出來也實在好笑。
  
  劉成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週遭的情況已再難捕捉,然則此時此刻的高台之上,無論是太監,還是大內侍衛,全部都被他剛剛施展出的手段所震懾,再不敢有異動。而順治其人,更是在這般震懾和遠處戰局變化的震驚之中,也再無暴起發難的勇氣。
  
  「皇上,納喇大人和瓜爾佳大人想必是已經沒於王事了。現在朝廷的勝算只有一條,那就是中軍設法撐到禁衛軍擊破當面的浙匪,反捲其戰陣。現在正需全力以赴的時候,然則預備隊已經盡數派出,那裡光靠著豫親王和恪僖郡王,只怕也是不夠。奴才請命,臨時接管武衛右軍殘部,協守豫親王側翼。」
  
  說罷,劉成拜倒在地,完全是一副要為滿清殊死一搏的模樣。然而,聽到這話,順治的面色卻是幾經變化,直到劉成抬起頭來,那如狼一般的目光掃過,他嚥了口唾沫,才做出了回答。
  
  「那就有勞額駙了。」
  
  「謝皇上信任,奴才銘感五內。」砰砰的在高台上磕了幾個響頭,劉成繼而言道:「那就請皇上將佩劍賜予奴才,奴才也好借此震懾殘兵用力。」
  
  「還是額駙想得周到,朕准了。」
  
  接過了佩劍,劉成行了一禮,便帶著高台下的戈什哈策馬奔著右翼戰場後方遠處的那個遏必隆剛剛收斂潰兵的小莊子,揚長而去。只留下順治在龍椅上長舒了口大氣,彷彿恐懼就此便得以擺脫了一般。
  
  「皇上,額駙,不,劉成那條漢狗怕是要跑啊。」
  
  太監戰戰兢兢的說出了他的想法,豈料順治反手就是一個耳光,直接就將其扇倒在了高台上。
  
  「你以為朕不知道嗎?可是那廝的手段,就憑著你們這群廢物,能保得了朕分毫!」
  
  順治惡狠狠的說罷,隨即便是掩面而泣。當年被多爾袞欺凌,他也曾躲在被窩裡哭泣,唯恐被人聽到。到了今時今日,親政已近十載,可是在劉成這個漢人面前,他依舊如同是當年那般為其呵斥、命令,皇帝的威嚴何在。可是比起多爾袞的滔天權勢,劉成剛剛爆發出的氣場以及那份純粹的個人武勇構成的威懾力確實過於恐怖,以至於順治甚至有些後悔沒能早點兒除去這個禍患。
  
  「他想怎樣,就怎樣吧。一支武衛右軍的殘部,剩下個三四千已經喪了膽的潰兵而已,於這樣的戰局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了。等到禁衛軍擊破浙匪,哪怕只是一場慘勝,朕也有的是時間回頭滅了這個亂臣賊子!」
  
  遭逢突變,順治的思路卻也沒有徹底混亂。換言之,劉成的說辭沒有問題,於他而言,也是唯一一條擊敗北伐軍的可能和指望。至於劉成其人,從前他能忍多爾袞那麼多年,等多爾袞死後再行報復,這麼一個欺主的奴才,不過是一時半刻的功夫而言,自然也不急於這一時。
  
  順治透過望遠鏡看過,似乎陳文的那兩支近衛師在解決了當面的對手之後,已經開始了陣型的變幻,看樣子正是如劉成所料的那般準備對清軍的中軍發動進攻,對清軍左翼後方更遠處的武衛右軍殘兵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興趣。
  
  此時此刻,清軍的右翼已經徹底完蛋了,拱衛軍配合武衛中軍、武衛左軍一同構築起了中軍的防線。順治能夠指望的,也僅僅是這三支新軍互相配合,憑藉著騎兵、長矛手和火銃手的完整編制,利用古斯塔夫方陣的優勢,爭取抵住北伐軍中軍和左翼的夾攻。
  
  奈何,北伐軍先持得點,成功的希望甚是渺茫。可順治也深知,在陳文拿下了山海關,堵死了遼西走廊的今時今日,敗就意味著萬國滅族,只能將希望寄託於此。
  
  只可惜,順治的注意力剛剛投諸到已經對當面北伐軍展開全面進攻的清軍左翼,中軍最靠近青年近衛師的武衛中軍便在炮火的洗禮下開始了分崩離析。
  
  清軍的右翼戰場,此刻早已為陳文新組建這兩支近衛師佔據。武衛右軍早先崩潰,遏必隆和鰲拜的騎兵也遭到了碾壓,除了少量逃竄的,大多已經成了那片邊緣地帶上的死屍,以及無人理會的苦痛哀嚎。
  
  解除了清軍的大規模襲擾,青年近衛師開始重新調整陣型,向拱衛軍方向延伸的同時,繼續向清軍的中軍——臨近武衛右軍的武衛中軍方向推進。
  
  青年近衛師緩緩推進,整齊劃一的步子踏在這北方大地上,激起的共鳴愈加沉重的壓在武衛中軍和拱衛軍的心頭。二者相較之下,拱衛軍還好,不過是面對一個方向的敵人,而且還是正面對敵。武衛右軍崩潰,利用騎兵優勢進行襲擾,借此拖慢進攻腳步的嘗試也宣告失敗。這樣一來,同時面對著兩個方向的夾擊,武衛中軍的壓力陡然而起。
  
  裹挾著右翼戰場的腥風血雨,已經被迫轉為防禦的第五鎮的高麗八旗,隨著青年近衛師推進的腳步,身體自主權也越來越快的被恐懼所支配。
  
  然則,這一次青年近衛師卻並沒有效仿剛剛的戰術,而是在推進到五六十步的時候停了下來,與第五鎮的對射之中,推出了一門門從交戰伊始,青年近衛師便一直沒有亮出來的火炮。
  
  青年近衛師的火炮口徑與清軍的三磅炮相似,都是小口徑的野戰炮。數量不少,但是比之抵近到了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對準了他們來上兩輪齊射,再行持著銃劍發起突擊,對這些新軍而言已經算是勉強可以接受的了。
  
  這個距離,雙方的對射展開,甲型火銃的射程和威力使得北伐軍更佔優勢,但卻也並非是決定性的。
  
  火炮推動上前,大盾牌手將用硬木包裹鐵皮、浸濕的棉被構成的巨型盾牌豎在了每一門火炮的兩側,噼裡啪啦的聲響便不絕於耳,後面的炮組便有了更加安全的裝填、射擊條件。
  
  炮組有條不紊的忙碌著,固定炮車、測距瞄準、裝填火藥、壓實、安裝引線、放置炮彈,所有的步驟一氣呵成,炮組成員各行其是,哪怕是在清軍的射擊之下也沒有半分慌亂。
  
  裝填完成,唯獨與平日裡不同的是,此番裝填的炮彈與平日裡用的,其形制卻是截然不同——並非是一個圓滾滾的鐵球,而是兩個小型的鐵球,中間連著一條鐵鏈,將它們連成了一體。
  
  「鏈彈裝填完畢!」
  
  裝填手大聲覆命,炮長接到炮隊的將旗信號,隨即便點燃了火炮的引信。
  
  火把按下,引信如同是受驚了一般鑽入了炮體之中。下一秒,炮聲響起,噴薄而出的火焰和硝煙之中,兩個鐵球在離心力的作用下將鐵鏈拉得筆直,旋轉著身軀,通過撕裂空氣發出了聲聲尖嘯,在細微的弧度中便衝入了武衛中軍的人群之中。
  
  第一枚鏈彈飛過,最前面的那個新軍只覺得頭盔被向後一帶,一眨眼的功夫,盔纓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那根筆直豎起的鐵棍被攔腰截斷。
  
  就向看不到自己的耳朵一樣,新軍同樣看不到頭盔上面的盔纓,然則向後一帶,新軍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就連噩夢中都不曾有過的恐怖和血腥登時就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粉碎的頭盔碎片插進身後那個同鄉的腦袋裡,後者瞪大了眼睛,卻已然沒了反應;再向後,額頭以上與額頭以下已經分做了兩半,腦漿子灑落、噴濺了下一個沒了首級的新軍一身;一連掃過四個身位,鏈彈的旋轉已經沒有停歇,胸口、小腹、左腿的大腿根,直到攪碎了一個新軍的膝蓋骨才停了下來,留下的不過是滿地的狼藉。
  
  一條直線的殘肢碎肉,鮮血遍佈期間,前幾個新軍連半點兒動靜都沒有發出來就已經泯滅了生的跡象,但是他們承受的痛苦卻一點兒不落的在後幾個被打折了腿的新軍們的身上體現了出來,原本整齊的隊列登時便一如那些被擊中的清軍那般變得殘缺得不成樣子。
  
  排頭的士卒,意味著有更大概率被對手的火銃射擊命中。這個新軍無疑是幸運的,鏈彈掃過,他的身後一連將近十人,或死或傷,他卻僅僅是掉了一個盔纓,這樣的幸運,估計買彩票都會得中百萬以上金額的頭等大獎。
  
  然而,就在這幸運降臨的同時,巨大的恐懼也同時降臨,尿液浸濕褲腿的同時,一枚又一枚的鏈彈也呼嘯著向第五鎮飛來,他身後的區域只在這一瞬間就化作了修羅場,再無半點人間氣象。
  
  「啊!」
  
  鏈彈掃過一輪,反應過來的倖存者們發了瘋的向四下逃竄。然則沒等他們跑出多遠,北伐軍中軍戰陣的陣後,一門又一門的火炮聲響起,炮彈如暴風驟雨一般,在中軍三個師前進的步伐中,精確的轟擊起了距離最前排士卒二十幾米處的新軍,並且不斷的向前延伸下去。
  
  隨著右翼的四明師和金華師先後進入防禦狀態,而左翼的青年近衛師則已經擊潰了當面的對手,正在進入到追擊的狀態,透過繼續前進的中軍,北伐軍整體的戰線比之列陣之初已經形成了一條斜線,不復此前那般的平行對抗。
  
  此時此刻,青年近衛師從大軍右端而起的鏈彈射擊,中軍三師前進步伐下的步炮協同,只在片刻之後,中軍的長矛手發起最後的衝鋒的同時,武衛中軍先行崩潰,潰敗更是以著難以想像的速度傳播開來,這些已經徹底喪失了戰鬥下去的慾望的潰兵很快就在武衛左軍崩潰的同時,開始了對拱衛軍戰陣的衝擊。
  
  繼大軍右翼遭逢了線性戰術和牆式衝鋒的輪番打擊之後,清軍的中軍在北伐軍的炮火下也徹底喪失了戰鬥意志。士卒成批的逃亡,在這等被拿皇稱其為「決定戰爭勝負的主要武器」面前,承擔了太多北伐軍重壓的新軍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這等殺傷,這等小口徑的火炮,於後世不過是初學者的級別。然則,同時代的歐陸,炮兵依舊是小口徑火炮,並沒太大的區別。
  
  口徑越大,射程越遠,威力越大,這是顯而易見的。可是以著這個時代的鑄炮技術而言,口徑越大,炮身的重量就要呈幾何倍增長,是萬萬不可能跟得上行軍的,而跟不上行軍的火炮則完全沒有必要去佔用野戰部隊有限的補給。所以,瑞典雄獅古斯塔夫二世才會青睞於三磅炮,而到了一百五十年後的拿戰期間法蘭西帝國和反法同盟們則更加傾向於六磅炮、九磅炮乃至於是被拿皇愛稱為「漂亮姑娘」的十二磅炮。
  
  如顆粒化火藥、定裝藥包、線膛槍、米尼彈這樣只要改變形狀就可以對武器進行極大提升的技術,陳文已經做過了太多。可一旦涉及到化學和更加高端的科學方面,顯然就需要更長時間的積累。這對於江浙明軍這個誕生尚且不到十年,基礎科學的有序研究才剛剛開始幾年的軍事政治集團的而言,實在是顯得太過觸不可及。
  
  對此,陳文並不是那麼十分的急切,因為於他而言,未來還有著更多的時間來實現,甚至只需要把頭開好,剩下的就是看著這條路走下去而已。但是消滅滿清,卻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因為只要摧毀了滿清,才能改朝換代,坐上了至尊位,才能更好的將政策推行下去,而不是在皇權和士紳的夾縫中苦苦掙扎求存。
  
  右翼先行崩潰,中軍也沒有支撐多久,清軍依舊保持著攻勢的左翼禁衛軍同樣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波及,最起碼是士氣上的影響。
  
  這支集歐陸當下最高端步兵戰法與滿清最後核心精銳部隊於一體的新軍,這支超越了時代的史上最強八旗軍在陳文的近代軍隊,乃至是摻雜著向著為了理想和信仰而戰鬥的現代軍隊元素的北伐大軍面前,只是一個照面便被徹底撞了個粉碎。
  
  北伐軍開始席捲整個戰線,陳文在下達了全軍進攻的命令的同時,也率領著監國齊王府衛隊直奔著順治御營駐紮的那個鎮子殺去。
  
  「擒賊擒王,殺順治啊!」
  
  分割、撕裂、聚殲、追亡逐北。陳文說過,今日一戰,此地滄州,他不需要任何俘虜,對於這些膽敢為禍中國的韃子,亦是盡數殺之,一個不留。
  
  北伐軍展開了最後的攻勢,各部潰敗,尤其是當富綬等人紛紛帶著本部的滿蒙騎兵拋棄步兵而去,禁衛軍也已獨木難支。
  
  兵敗如山倒,清廷大勢已去,剩下的無非是逃離這片死地。清軍最先崩潰的右翼,隸屬於兩支近衛師的火兵們已經開始了對清軍傷員的補刀工作。
  
  那片被老年近衛師碾過的通道,一個頭盔不再,滿臉絡騷鬍子也早已被血污和泥土覆蓋的清軍軍官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右臂和左腿已經折斷,靠著一條腿和左手上的佩刀才勉力支撐了起來。
  
  「我乃大清巴圖魯,一等超武公,領侍衛內大臣,滿洲第一勇士瓜爾佳*鰲拜。爾等漢狗,誰敢與我一戰!」
  
  被老年近衛師的牆式衝鋒碾過,鰲拜被打落馬下,一條胳膊和一條腿被後面的戰馬踩斷,頭也撞在了一塊石頭上,昏迷了半天才甦醒過來。
  
  此間宛如惡鬼一般出現,週遭的幾個初上陣的火兵無不是倒退了幾步。眼見於此,一個火兵隊長抽刀在手,大步走到已經站不穩的鰲拜面前,奮起一刀便砍斷了喉管,在屍身倒地後用斧子將首級砍了下來,繼而隨手便扔給了那幾個火兵。
  
  「已經沒有什麼大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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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9-3 01:23:38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逆轉未來 八

  第一排的火銃手完成射擊,蹲在地上,銃劍斜指,哪怕是火銃的長度遠遠無法和長矛相比,那片鋒銳的叢林所攝出的點點寒芒也足以對清軍的輕騎構成足夠的威懾力。
  
  方陣的第一排如此,第二排亦是如此,他們構成了一道拒馬陣,這就形成了一道阻止清軍騎兵衝入陣中的屏蔽。但是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第三排的射擊響起,對清軍的騎兵的殺傷也更為巨大起來。
  
  當第三排的一根又一根火銃從第二排的士卒之間探出,硝煙漫卷,不遠處的清軍騎隊正開始轉彎勁射,便是成批成批的應聲而倒。
  
  胯下的漠北良駒陡然一震,自胸腔中發出的哀鳴顫動著鰲拜的心弦。交戰之時,戰馬被當場擊斃的從未少見,鰲拜久經戰陣,對此心知肚明。此刻一旦感受到胯下戰馬受創,鰲拜便毫不猶豫的棄馬,腳蹬手推,身體騰空而起,隨即在落地的瞬間便是一個打滾卸去了墜落的力道。
  
  鰲拜的動作一氣呵成,雖說是多年不曾在戰場上與人速死相搏,但經驗上還是足夠的,眼看著戰馬的四蹄打了幾晃,便再也支持不下去,重重的倒在地上,鰲拜也是不由得長舒了口氣,至少避免了被戰馬壓在屍身之下而不能自拔的窘困可能。
  
  此時此刻,清軍的騎隊遭逢重創,攻勢為之一頓。所幸硝煙遮蔽視線,還不至被那些持線膛槍的獵兵狙擊。可是正帶著鰲拜找尋戰馬的功夫,落馬的後遺症出現,從第一聲「瓜爾佳大人死了」開始,主帥「陣亡」,各部落的台吉們有的想要繼續進攻,有的則想著保存實力,這支漠南蒙古各盟旗支援的騎隊登時便是一陣大亂。
  
  「這群沒規矩的蒙古韃子!」
  
  鰲拜怒喝了幾聲,奈何混亂已然形成,他一個人的吶喊也最多是重新聚攏起臨近的一些人馬,僅此而已。
  
  「主子,怎麼辦?」
  
  將鰲拜換上了馬,身邊的戈什哈頭子問及,鰲拜環顧四周,也只得從牙縫裡嘣出了一個撤字便策馬向遏必隆的將旗方向而去。
  
  武衛右軍崩潰,鰲拜帶隊狂奔而至,為的就是堵住這個缺口。此間由於鰲拜帶隊衝鋒,雖說不能完成突破,但也讓遏必隆緩了口氣,此刻正在遠處收斂潰兵,而拱衛軍那邊,也接到了劉成的命令,正在全師而來。
  
  戰術目的達成,奈何這些來自於漠南蒙古各部的騎兵,原本就從屬於各部,此番來援也不過是勉強揉捏在一起,一旦鰲拜這個粘合劑發揮不到作用,登時就是一盤散沙。
  
  相較之下,遏必隆那邊的騎兵雖然一度被潰兵衝亂,但若是能夠重新恢復起來,戰鬥力和戰鬥意志一定比這些蒙古人要強。別的不說,起碼這五千騎兵都是有各級軍官約束,是一個整體,而那些蒙古人則完全不是一回事。
  
  帶過去四五千騎,回來的時候只有剩下不到一半人馬,還都是在路上看到鰲拜的帥旗跟上來的。其他的,死傷到不是很多,但是想要讓這些習慣於各行其是的傢伙重新歸建,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成的。
  
  鰲拜帶著人馬趕到遏必隆那裡,後者則已經將所部騎兵的混亂重新恢復了過來。此間看到鰲拜殺了回來,遏必隆也是一臉的愧色,幾欲滴血。
  
  「如何?」
  
  聽到這話,遏必隆搖了搖頭,繼而苦笑道:「騎兵無恙,隨時可以出戰。只是步兵和炮兵,逃回來的這幾千人馬,建制殘破不說,將士們也已然喪膽,怕是派不上用處了。」
  
  軍隊作戰,組織度是至關重要的。如今建制殘破,對於騎兵還好,於步兵卻是致命的問題。對此,鰲拜也很清楚,這不是遏必隆的問題,也不是遏必隆的前任劉成的問題。說到底,陳文的戰法實在太過恐怖,莫說是武衛右軍,就算是禁衛軍只怕也沒有扛得住這樣的攻勢的可能。
  
  「現在不是唉聲嘆氣的時候,必須在拱衛軍抵達前拖住浙匪的青年近衛師。如果讓他們繼續前進,或是轉頭殺向中軍方向,屆時就算是禁衛軍能夠擊破當面浙匪,時間也絕計不夠了。」
  
  鰲拜所指,遏必隆自然明白。陳文與滿清都是左翼突破的戰法,比得無非是哪一方先行擊破當面對手,進而席捲中軍,現在青年近衛師擊破了武衛右軍,清軍先輸一陣,已經到了懸崖的邊緣,。但是在鰲拜的努力下也暫且收斂了攻勢。然則他們必須堅持下去,維持陣線到禁衛軍擊破北伐軍右翼,進而席捲中軍,否則一旦戰敗,滿清就徹底完蛋了。
  
  二人簡短的交流一二,遏必隆便親率武衛右軍的騎兵向青年近衛師殺去,而鰲拜還要重新聚攏他帶來的這些蒙古騎兵,等到拱衛軍抵達後再行發起進攻。
  
  拱衛軍抵達,重新穩住戰線,將彼此拉回到原點,清軍方有取勝的可能。然則武衛右軍先行崩潰,拱衛軍已經被迫前往右翼,那就必須要讓這支預備隊發揮出更大的效果,才能擁有更大的勝算,而鰲拜的應對就是在此集結重兵,依靠拱衛軍的步兵以及三部騎兵徹底擊破當面的青年近衛師。
  
  遏必隆已然出發,武衛右軍的騎兵在這期間受到一定程度的傷亡也是不可避免的。不過多尼帶著所部騎兵也很快就趕到了收斂潰兵的所在,二人經過了簡短的交流,意見得以統一,便暫且停了下來,督促後續步兵儘可能快的趕上來。然則沒有片刻的功夫,北伐軍那邊的新動作卻率先引起了鰲拜的注意。
  
  紅夷炮隊向北伐軍右翼展開射擊,北伐軍的中軍和右翼開始發起進攻,其中右翼在遭逢清軍優勢騎兵的大規模襲擾之下,也迫不得已的進入到了守勢。但是就在這時,遠處的北伐軍預備隊方向,那支始終被詬病軍號的老年近衛師卻開始向明軍的左翼方向移動,此刻顯然是已經到了決一死戰的時候。
  
  「這只怕是浙匪的決死一搏了,奴才先帶兵去支援遏必隆,還請王爺盡快組織拱衛軍跟進。」
  
  「你且去,步兵快到了,本王爺隨後就跟上。」
  
  單純的騎兵,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輕騎兵,還需步兵配合,以步騎混編的戰法才有可能擊破江浙明軍聞名於世的堅韌方陣。然則陳文如何反應,有著何等底牌,卻也不是他們能夠控制得了的,此間既然有了動靜,他們就必須做出應對,絕不能讓陳文太過輕易的達成目的。
  
  鰲拜大旗豎起,到了此間也已經收斂了近三千騎。其他暫且尚未歸建的,有的是沒於陣中,有的則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不過這些蒙古人卻也不太敢輕易撤出戰場,因為一旦清廷取勝,他們如此行徑便必然會遭到清廷的報復,而其他蒙古部落就更會撲上去分一杯羹,乃是事關生死的大事。
  
  這樣一來,算上遏必隆的那五千騎,也是一支不小的戰力。至於多尼的拱衛軍還有大用,暫且不可輕動,此間也唯有他們二人去攔截那支戰法始終保持著神秘感的老年近衛師的騎軍。
  
  鰲拜再度出擊,遏必隆也早已對青年近衛師展開了大規模的襲擾。五千騎兵,分屬五鎮。不比鰲拜的那支騎兵部隊,武衛右軍的騎兵是有著完整的軍官團的,組織度不可同日而語。此間兵分五路,對青年近衛師展開了全面的襲擾,傷亡不斷增加,但卻也確確實實的拖住了青年近衛師的腳步,使得這支以攻擊見長的部隊不得不坐困此間,無法繼續展開攻擊。
  
  遠處,老年近衛師向著此間移動,鰲拜和多尼看在眼中,身在陣中的遏必隆亦是如此。不說青年近衛師已經表現出的強悍戰鬥力,以及由此產生的對另一支近衛師的聯想,只說這步騎配合,也萬萬不是他麾下的這支單一騎兵縮能夠抗衡的。
  
  眼見於此,遏必隆的將旗揮舞,傳令兵四處,迅速收斂部隊以待老年近衛師。而他的對手卻顯得一點兒也不著急,不僅給了他收斂部隊的時間,更是連鰲拜的增援也等到了,緩緩的進入戰場。
  
  「很整齊,甲冑好像不錯。」
  
  這支近衛師的騎兵數量不匪,從遠處看去,似乎還沒有他們來得多,但是越是臨近,就越讓他們意識到他們此前的錯誤。此間的這支北伐軍騎兵,一排排整齊的列隊前進,沒有足夠的馬速,也沒有揮舞兵器的空間,看上去除了整齊,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這支浙匪是要幹什麼,難不成是準備這麼一直推過來,拿騎兵當步兵用吧。」
  
  遏必隆覺得他說出的這些都是廢話一樣,但是從望遠鏡中能夠看到的就只有這麼多。不只是他,鰲拜基於戰場嗅覺,雖然依稀的感受到了恐懼,但是其可怕之處到底在哪,卻是一點兒也摸不到頭腦。
  
  開戰之初,武衛右軍與青年近衛師的陣型寬度一致,距離運河尚有一兩里地的距離。待到武衛右軍崩潰,青年近衛師佔據了武衛右軍的陣地,但是隨著清軍的騎兵的大規模襲擾接踵而至,不光是沒有繼續展開攻擊,陣型也不可避免的進行了收縮。而此時,鰲拜和遏必隆所部的騎兵與老年近衛師皆在這片西線戰場上最不起眼的邊緣地帶,一在北、一在南。
  
  「我率本部兵馬衝陣,你隨後掩殺。」
  
  「嗯。」
  
  遠處的老年近衛師在進入這片邊緣地帶之後,陣型延伸開來,覆蓋整條從運河河灘邊緣到青年近衛師左近的戰場,隨後便直接以著剛剛那般整齊的騎陣,緩緩的壓了過來,顯得呆板而遲緩。
  
  騎戰講究馬速,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對面的老年近衛師在行進之中開始有了加速的痕跡,一場雙方兵力差距不算甚大的騎戰迫在眉睫,清軍以遏必隆所部武衛右軍的騎隊負責率先發起衝鋒,鰲拜帶著蒙古騎兵隨後跟進,當面鑼對面鼓的迎了上來。
  
  清軍如此,遏必隆有自贖之念,亦是受限於這些漠南蒙古的騎兵的素質難以與新軍騎兵相比。
  
  大隊的清軍騎兵在遏必隆的號令之下,加速向南,如烏雲壓頂一般鋪天蓋地的掩殺而來。與此同時,他們的對手,江浙明軍的這支老年近衛師的加速幅度卻並不是很快,依舊是保持著相對整齊的橫隊滾滾向北。
  
  從向左翼戰場移動,這支軍隊便保持著一個相對整齊的騎陣。抵達此間,騎陣依舊沒有絲毫散亂,依舊是每個騎兵與鄰近的騎兵保持著極小的間隔,甚至是與後一排的間隔也小得可憐。
  
  前兩個橫排組成了第一個騎陣,隨後每兩個橫排亦是一個騎陣,全無分散開來的跡象,彷彿就是打算這麼直截了當的如城牆一般壓上去而已。
  
  騎陣的最前方,李瑞鑫沒有攜帶祖傳下來的那根馬槊,而是握著一把制式的馬刀。這把馬刀是軍工司搬遷馬鞍山之後研發的產品,不同於明軍原本的馬刀,長度、弧度上都有適當的調整,更是加了一個護手在刀把上,便是對於騎戰一無所知之人也能夠輕而易舉的看出其中的差別。
  
  一如身上的板甲式騎兵半身甲和頭上的頭盔,馬刀亦是經過了無數次的實驗,最後才定下了形制。李瑞鑫很喜歡這個形制的馬刀,因為比之祖傳的那些武藝,這種馬刀配合的刀法更加容易普及,就像今時今日,老年近衛師近萬的騎兵集中在這片戰場,同樣的速度、同樣的騎陣、同樣的武器裝具、更是同樣的戰法,就這麼直接沖上去,與韃子直截了當的決一死戰!
  
  老年近衛師的騎陣從策馬步行開始,緩緩加速,雖然加速度比之清軍要小上不少,但是加速始終沒有停止的跡象。
  
  漸漸的,頭頂上已經漸漸的開始有箭矢落下,這些都是清軍的騎射,用以擾亂陣型。然而當箭矢撞在江浙明軍的制式騎兵甲上,卻無一例外的被彈開,唯有在馬刀的劈砍中還能命中戰馬的,才有可能造成微乎其微的擾亂。
  
  騎陣的速度越來越快,與遠處的清軍的距離也越來越近,受到騎射攻擊的騎兵也越來越多,其中有一些不得不退出騎陣,但卻也迅速的被後隊的騎兵補上,整個陣型誠如步兵的方陣一般,依舊是在不斷的加速中向著清軍的騎兵壓了過去。
  
  戰馬從步行到慢跑,再到此刻的全速前進,騎陣的整齊劃一受到些許影響。作為這一騎軍的主帥,李瑞鑫無需帶頭衝鋒,可也卻是全程監控著騎陣的速度。隨著速度抵達平日訓練時要求的頂峰,陣型是有些無法繼續保持初始的那般完美,但是清軍的先鋒騎兵也已經近在眼前,尤其是那個帶頭衝鋒的清軍大帥,正向著李瑞鑫右手間隔數騎的方位殺來。
  
  「殺!」
  
  面前的明軍黑壓壓的一片,如同是一堵城牆堵在遏必隆衝鋒的路上。闖營的三堵牆他不是沒有見過,絕計不是這般模樣,雖說不甚明了,但他卻依舊一頭紮進了這個騎陣。
  
  戰馬交錯,遏必隆從對面兩個北伐軍騎兵中間僅僅留有的那一騎的間隔通過,僅僅是一個鐵板橋便讓給了兩把馬刀。待到腰力一動,身體直立而起,反手便是一刀便直接砍斷了第二排在他右手的那個正要揮刀劈來的騎兵,但卻也就在這同時,第二排在他左手邊的那個騎兵卻一刀砍在了他的腹部左側。
  
  這一刀,饒是遏必隆身上的甲冑乃是能工巧匠打造,也免不了透甲而入。馬刀砍破了鎧甲,直接在他的腹部留下了一條七八寸的口子,刀鋒甚至劃破了腹腔,彷彿腸子都在從這道傷口往外湧。
  
  越過了前兩排,就算是殺過了明軍騎陣的第一陣。遏必隆右手持刀,左手捂著傷口,緊咬著牙關,試圖借此來緩解腹部的痛楚。
  
  論及順治身邊的重臣,他的身份幾乎算是除了愛新覺羅家的那些人以外最為尊貴的一個,不過能有如今的地位,除了身份以外,遏必隆也同樣是久經戰陣的宿將,當年在松山也曾抗住明末勇將曹變蛟的拚死突襲,武藝上確是比不得鰲拜,但卻也絕非是弱者。
  
  然而,殺入陣中,遏必隆才突然意識到,這個騎陣的騎兵根本不需要單打獨鬥,以著清軍為求更好的發揮個人武勇的鬆散騎隊,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以多打少,就像剛剛他所經歷的那般。
  
  奈何,殺進了騎陣才意識到這一點,其實已經晚了。能夠如他一般衝殺過來的不在少數,但是當他們看清楚了最前排騎陣向後數米的第二個騎陣,卻無不是如遏必隆一般著實的嚥了口唾沫。
  
  「殺!」
  
  大聲的吶喊著,遏必隆策馬衝殺了過去。胯下的良駒,手中的佩刀亦是精工良匠的作品,後世也曾被清廷賜予出征的統帥,然而面對著眼前這一排排乍看上去沒有半分差別的北伐軍騎兵,再好的戰馬、甲冑和武器,顯然也是沒有半點兒用處的。
  
  戰馬交錯,第二排正面對著遏必隆衝來位置的騎隊長王行知一刀砍過,遏必隆的首級高高飛起,身子也從戰馬上墜落了下去。
  
  武器、甲冑、戰馬乃至是首級,這些都不需要他們去管,從訓練伊始,王行知便知道,這個騎陣就是如此,第一層殺不完就第二層,第二層殺不完就第三層,要像一堵又一堵會移動的牆一樣推過去,將清軍徹底碾平在陣中,就算是有能夠透陣而出的,也必然只會是有限的仨瓜倆棗,不再構成實際的威脅。
  
  剛剛砍殺了遏必隆,王行知只知道看上去像是個高級軍官,不過戰場之上,也沒有時間想那許多。
  
  這一刀過後,反手就又是一刀劈在了緊隨其後的那個清軍騎兵的頭上。清軍的盔纓被這反手一刀削落,不過這個清軍也沒能活著殺過他們這一隊,閃展騰挪之間,便被他身後的那個騎兵樸實無華的一刀斬落馬下。
  
  王行知和他的袍澤們雖然都是各營選調來的老兵,但是其中大多是不過是在牛首山訓練場才學會的騎馬,比之清軍中的那些自小就騎在馬背上的蒙古八旗和號稱騎射無雙的滿洲武士,他們的騎術和騎戰經驗無疑是遠遠無法與之比擬的。
  
  然而,在這等牆式衝鋒戰術之下,他們根本不需要太強的騎術和太過豐富的經驗,只需要對於命令的堅決執行和對於戰馬速度的熟練控制以及臨敵時毫不猶豫的劈砍,哪怕是以命搏命,僅此而已。
  
  老年近衛師一排排的碾過,曾經一度讓世界為之恐懼的蒙古勇士和號稱十七世紀最強野蠻人的滿洲武士在這些剛剛學會騎馬不過一年時間的「菜鳥」們面前,屢屢要遭逢一見面就是數把馬刀的劈砍,往往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被砍死在了陣中。
  
  一百五十年後的法蘭西帝國皇帝拿破崙*波拿巴曾經說過:「一名馬木留克肯定能夠打敗一名法軍士兵;十名法軍士兵能夠與十名馬木留克打成平手;一百名法軍肯定能夠擊敗一百名馬木留克。」
  
  這是拿破崙遠征埃及時在非洲戰場上的經驗之談,說的就是近代騎兵牆式衝鋒戰術對於遊牧民族以武勇和騎術見長的部落勇士們的碾壓。就像是陳文起兵以來,靠著鴛鴦陣、長槍陣等一系列密集戰陣在戰場上對妄圖施展個人武勇的敵人的以多打少是同樣的道理,哪怕對手是騎在戰象上,也沒有任何差別。
  
  集體的力量碾壓個人武勇,這個道理,在歐洲戰場上適用,在中國戰場上,同樣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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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9-3 01:23: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逆轉未來 七

  滿清防備漢人,於滿清有再造之功的曾國藩如何,更何況是一個劉成。此間武衛右軍一旦受挫,全無戰爭經驗的順治便第一時間認定是劉成這個漢人的手腳,全然不顧劉成這麼多年來的功績,滿心滿意的欲殺之而後快。
  
  然而,對於如今這等全新模式的戰爭,清廷之中能夠理解並運用得當的寥寥無幾。此刻鰲拜不在身邊,順治能夠依仗的也只有劉成而已,甚至就算是鰲拜等人真的在此,他也不得不依仗劉成的能力,因為劉成是從江浙明軍那邊過來的,他的存在對於滿清而言已經是戰勝江浙明軍不可或缺的一環,乃至是最重要的一環。
  
  高台上,君臣主奴異位,劉成雖然依舊恭敬的稱呼順治為皇上,同時自稱為奴才,但是現在發號施令的人已經不再是那個蠻夷之君,而是他這個叛逃的降將,一個漢人!
  
  這等異常的狀態,劉成豈會不知其中的危險。順治何等人也,多爾袞在世之時,逼迫其母下嫁,其人一樣會恭恭敬敬的跪在多爾袞面前尊稱其為皇阿瑪,冊封多爾袞為皇父攝政王。等到多爾袞死後,順治親政,便毫不猶豫的對多爾袞展開清算,將其屍骨從墓中挖出來,挫骨揚灰,以洩心頭之恨。
  
  當年多爾袞身死,陳文在四明山殿後戰中取勝,大軍暫居天台山時,接到消息陳文就曾提及過老奴努爾哈赤一樣是靠著跪下喊殺父仇人叫爹的本事活下來,並且得以發跡,多爾袞把持朝政,專橫跋扈,死後必不為順治所容,結果不出其「所料」。
  
  劉成降清多年,對順治也是熟悉非常。其人如此言聽計從,甚至連前鋒營都肯派給他調遣,劉成已經能夠想像到這一戰之後他的下場幾何了。
  
  然則他本就是江浙明軍的叛將,陳文那邊一定會要他的性命的,現如今兩處已然都沒有了生路可言,而他更是明白今時今日到底該去做些什麼。
  
  「傳令下去,讓遏必隆堅守戰線,務必堅持到拱衛軍抵達。」
  
  順治已經變成了擺設,清軍的指揮大權落入劉成之手。此刻下達了命令,劉成也收回望向大軍右翼的目光,一邊喚來了那個一身尿騷味的太監幫他重新梳好腦後的金錢鼠尾,一邊拿著望遠鏡觀望起了左翼禁衛軍所在的東線戰場,滿清的一切指望也都在那裡。
  
  劉成的目光轉向的同時,陳文的帥旗後,望台上的參謀軍官借助於明末著名光學儀器製造專家孫雲球特別親手打造的三架倍數遠勝軍中制式的望遠鏡,正在時時刻刻的關注著三線的戰況。
  
  他們是陳文的眼睛,每當有戰局變化,他們就會以著最快的速度將其告知陳文,比之探馬,無論是宏觀方面,還是訊息傳遞速度,都要尤勝良多。
  
  片刻之前,鰲拜率領大隊騎兵增援,劉成下達了增援右翼的命令,陳文便以著最快的速度得到消息,並且派出傳令兵通知青年近衛師的指揮馬信,以便於將情報利用到極致。不過到了此時此刻,隨著紅夷炮隊前移,另有一支數量不多的軍隊向禁衛軍方向移動,陳文也立刻就意識到了決一死戰的時刻已經正式到來。
  
  「傳令下去,決定勝負的時候到了,按照既定計畫,全軍進攻。」
  
  ………………
  
  劉成的命令下達,鰲拜、多尼以及滿清最大的預備隊拱衛軍還在全速向右翼行進,試圖挽回敗局。
  
  比其他們,紅夷炮隊原本的炮位是提前測量過的,需要前進的距離不過是大軍被迫前出的那一段,便可以將炮彈傾瀉到戰場;而前鋒營的擲彈兵更是人人騎馬,此刻從順治所在的小鎮衝出,策馬直奔著大軍的左翼,速度上同樣是拱衛軍所無法比擬的。
  
  輔兵驅趕著牲畜拉動著炮車前進,炮組不斷的估算著距離,當前鋒營抵達濟度旗下聽用,紅夷炮隊也前進到了足夠的距離,經過了一輪裝填和瞄準,無需進一步的命令,炮擊便不可避免的開始了。
  
  巨響傳來,炮彈呼嘯而起,呼嘯而落,在東線戰場上兩軍對射之間的空地上轟出了一個又一個彈坑出來。
  
  泥土飛濺而起,於北伐軍卻是未能造成任何損傷。這是第一次試射,移動了位置,以著清軍炮組的測距瞄準能力,命中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
  
  復位、清渣、重新裝填,而後再行瞄準射擊,只說這種大口徑的紅夷炮,以著歐陸的水平最快也要兩分鐘的時間才能完成。但是沒等這邊裝填結束,北伐軍的中軍和右翼重新變幻了陣型,將鐵甲長矛手與火銃手交換位置,卻率先動了起來,大步向著新軍的方向殺去。
  
  戰場上,清軍中軍的武衛中軍和武衛左軍以及左翼的禁衛軍依舊在進行綿延不斷的射擊,身披板甲的長矛手挺直了長矛,擺出了一副要撲上去與清軍進入肉搏戰的架勢。
  
  眼見於此,禁衛軍的騎兵取道戰陣的左翼邊緣,策馬持弓的便向著北伐軍最右翼的四明師撲去,而四明師眼見於此,也立刻就停下了腳步,轉換為空心方陣,以鐵甲長矛手防禦清軍的騎兵威脅。
  
  然而,四明師進入防禦狀態,中軍的三個師和右翼的金華師卻依舊在新軍的綿延射擊中繼續前進。
  
  這等戰法,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有傷亡產生,但卻依然無法阻滯北伐軍前進步伐分毫。戰場的東線,金華師和四明師則一邊列陣防禦,一邊與當面的禁衛軍對射。片刻之後,紅夷炮隊重新裝填完畢,炮彈呼嘯而來,比之上一次,命中和殺傷自是大為提升。
  
  陳文的視線之中,一枚炮彈落入陣中,瞬間便是數人被轟殺當場。鮮血流淌,在滾燙的彈坑中升騰起絲絲霧氣,只是已然分不清楚這是單純的蒸汽,還是縷縷忠魂飛向遠方的西天極樂。
  
  正面是禁衛軍綿延不斷的射擊,側翼是新軍騎兵的策馬騷擾,隨著炮擊的命中率提升,北伐軍右翼的傷亡迅速攀升。然而,每當一個將士陣亡或是受傷,便立刻會有士卒補上缺口,繼續執行著他們的任務。
  
  北伐軍的中軍和右翼依舊是舊式的戰法,僅僅是做出了少量的調整,為的就是保留長矛手編制來更好的面對清軍的騎兵優勢。這樣一來,戰陣的寬度便不可避免的要比新軍的古斯塔夫方陣和青年近衛師的線列戰術要短上許多,但是光論兵力,兩個師的編制也有兩萬四千之眾,比之當面的禁衛軍的一萬餘步兵配上五千騎兵還是存在著兵力優勢的。
  
  禁衛軍的射擊與紅夷炮隊的炮擊持續不斷,劉成也在北伐軍全面發起進攻的同時將手中最後的預備隊——那四、五千人的蒙古騎兵派了上去,加大對北伐軍右翼的那兩個師的騷擾。
  
  清軍已經全力以赴,待到數輪炮擊過後,濟度也再也耐不下性子,乾脆下達了全軍出擊的命令,試圖依靠前鋒營的擲彈兵配合肉搏戰徹底擊垮當面的北伐軍。奈何,沒等禁衛軍走到一半,中軍戰線最為靠近右翼的武衛中軍列陣最靠右側的第五鎮卻先一步發生了崩潰。
  
  ………………
  
  「這是黃大壯的那份!」
  
  銃劍直刺,追上去的丁俊傑一槍便刺在了一個武衛右軍士卒的後背上。扭動,拔出,清軍倒地不起,環顧四周已經再無一個活著的清軍,丁俊傑對準了這個一時未死的清軍的脖子就又是一刺,當即了斷了這廝的性命。
  
  武衛右軍崩潰,奈何青年近衛師的指揮馬信下達的命令並非是全面追擊,而是結陣追擊。這樣一來,無疑的影響到了追殺潰兵的速度,但是隨著丁俊傑殺死了這個清軍過後,眺望遠處,卻立刻意識到了此舉的正確性。
  
  「集合,前排下蹲,後兩排錯位站立,列空心方陣。」
  
  武衛右軍的潰兵衝亂了陣後的本部騎兵,但是隨著追擊的展開,遠處已經有兩支兵力不匪的清軍騎兵踏著煙塵向此間殺來。
  
  武衛右軍的步兵方陣建制已經被打亂,暫時不足為懼,奈何青年近衛師原本就是一支沒有長矛手編制的部隊,面對騎兵的防禦能力要低上許多。若非是馬信求穩,此刻命令下達,只怕是也沒辦法重新列陣起來。
  
  軍官們將命令傳達下去,約束著部下們重新整隊,將以隊為單位列陣追殺的大軍重新恢復成為一個整體。當鰲拜親率的那一支騎兵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已經是五個由青年近衛師組成的巨大的空心方陣,前三後兩的矗立在了武衛右軍原本的位置。
  
  鰲拜親率的除了他的親兵以外,俱是漠南蒙古的騎兵,騎射在行,肉搏也有蒙古玩刀。然則他們面對的對手,雖說沒有長矛手的編制,但是每一把火銃上都套著三棱的銃劍,此刻三排火銃手持銃直指著他們,人還好說,馬卻是極其機靈膽小的動物,是萬萬不敢直接踹上去的。
  
  所幸的是,清一色的火銃手編制,於鰲拜看來,其防禦力的欠缺不光是體現在武器上,火銃手不似長矛手,甲冑上也要差上許多,單單是一件半身甲和一頂配有面甲的頭盔,實在沒辦法與全副武裝的長矛手相比,騎射對其造成的殺傷也會更勝良多。
  
  步兵無陣不戰,只要破壞掉了這支北伐軍的陣型,哪怕只是打出一個口子而已,大隊的騎兵也可以迅速的將其撕開。
  
  眼見於此,鰲拜也不作絲毫的猶豫,立刻就率領著所部的蒙古騎兵衝向了青年近衛師的空心方陣,首當其衝的便是丁俊傑那一隊所在的第一營方陣。
  
  大隊的蒙古騎兵衝來,鐵蹄踏出,轟鳴聲傳來,捲起了滾滾煙塵的同時,漫天的箭雨亦是向著他們射來。
  
  騎弓拋射,殺傷力有限,打在半身甲和頭盔上,大多是直接彈開,少有釘在上面的也幾乎沒有能夠破甲的。奈何,火銃手的四肢皆不在甲冑的保護之下,一旦被射中,便是直接釘在皮肉之上,待到騎兵愈加的近了,就更是多有箭矢直接射穿四肢。
  
  傷亡不可避免的出現,丁俊傑左側的袍澤已經被本營的救護兵拉到了陣中,那個袍澤傷的是大腿,看樣子也沒有射中主要的血管和筋骨,只要把箭矢拔除,簡單包紮就可以重新投入戰鬥。不過此時此刻,後排的牛忠已經補了上來,與他一般無二的蹲在最前方,抬平火銃,直指越來越近的清軍騎隊。
  
  丁俊傑的視線所及,鰲拜身先士卒的率領著大軍殺來。身後的蒙古騎兵射擊的同時,北伐軍的那些使用超遠射程火銃的射手們也早已開始了對他們的射擊。別人不提,光是鰲拜就能輕而易舉的感受到,起碼有不下五支火銃始終瞄準著他,但卻沒有一發子彈能夠命中的。
  
  不可否認,這是莫大的運氣。鰲拜在御營就已經得到消息,說是這等火銃不光是射程超遠,命中率也尤為驚人。此刻能夠有此好運,鰲拜也立刻將其看作是順治的洪福齊天以及滿清的氣運所致,胸中的信心也更是加強了幾分。
  
  這場戰事到了現在這個局面,武衛右軍的突然崩潰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不過當他率領騎兵趕來,青年近衛師也沒有繼續追擊,而是變幻做了防禦陣型。這樣一來,武衛右軍就可以緩上一口氣來,等待拱衛軍抵達後重新鞏固住這片戰線。
  
  清軍的決勝關鍵在左翼,北伐軍的同樣是如此,但是一個南向,一個北向,雙方的左翼就分處於兩個不同的方位。
  
  鰲拜很清楚,他現在來援,為的就是堵住缺口,同時儘可能的對當面北伐軍造成更大的殺傷,甚至是將其擊破,以便給予左翼的禁衛軍以更加充足的時間來擊破那邊的敵人。此時此刻,騎兵呼嘯而來,距離方陣已是越來越近。下一刻,打馬轉彎,扭腰勁射,或許不需要幾輪就可以破開缺口——誰讓這支青年近衛師沒有長矛手呢。
  
  大隊的騎兵奔湧而來,丁俊傑已然注意到了遠處帶頭的那個清軍大帥,他的甲冑與其他清軍相比,更加華麗,看上去也更加堅固。然則如何將其射殺,對他來說卻也並非是心中所想,此間地面上傳來的震動越來越大,大到了他的腦海中已經只剩下了對於開槍射擊命令的渴求。
  
  「第一排,射擊!」
  
  清軍騎兵的先鋒已入五十步的範圍,命令下達,方陣的第一排登時便是一陣砰砰作響。硝煙瀰漫,遠處亦是多有清軍騎兵被當場射殺、射傷,亦或是戰馬中槍倒地,登時便是一片人仰馬翻。
  
  距離還比較遠,命中已算是有限,起碼鰲拜也僅僅是頭盔的頂端中槍,連帶著將系在下巴處的繩子崩斷,以至於頭盔掉落了下去,露出了鰲拜光禿禿,僅僅是腦後一條金錢鼠尾的腦袋出來。
  
  久經戰陣,這樣的場面見過實在太多,不過這支江浙明軍全然不似其他明軍那般只要請軍稍微挑逗便會忙不急的放槍射擊,唯恐被清軍湊到近前。能有這樣的沉穩,實屬精銳,鰲拜不敢託大,亦是將身子下伏,將上半身保護在馬首和馬頸的後面。
  
  轉瞬之後,清軍的騎隊已到近前,大隊的騎兵轉向勁射硝煙背後的青年近衛師方陣。憑藉著記憶,這些遊牧騎兵堅信著他們一定能夠射殺對手,然則沒等他們開始射擊,方陣的新一輪的射擊卻先一步展開。
  
  「第二排,射擊!」
  
  清軍騎兵距離方陣已經不足二十米的距離,這個距離向目標更大的騎兵射擊,哪怕僅僅是依稀的能夠從硝煙中看到模糊的身影,也完全是足夠的了。
  
  又是一輪射擊,又是一輪的人仰馬翻,這一次比之上次,清軍的傷亡多上了幾倍之多,就連鰲拜的幾個親兵也紛紛被射殺在了當場。
  
  這支江浙明軍根據情報顯示俱是由新兵組成,可是戰鬥至今表現出來的戰鬥能力卻已經突破了他的認知。至少在他印象中,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一支軍隊,哪怕是渾河之畔的那支戚家軍只怕也完全並非是他們的對手。
  
  如此強悍的戰力,實在過於恐怖,但也更加加深了鰲拜對於將其殲滅的決心。然而沒等鰲拜將這份心思付之於行動,隨著方陣第三排的射擊響起,更大的傷亡襲來,尤其是當鰲拜胯下的良駒在一聲哀鳴過後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也直接打斷了這支清軍的進攻步伐。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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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逆轉未來 六

  軍中有個說法,想要百發百中,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到敵人已經站在了你的面前,當你甚至可以清晰的聞到他嘴巴裡的臭味的時候,那一槍打出去,是絕計沒有打不中的道理。
  
  同樣精準度的情況下,距離越近的命中率就越高,對於滑膛槍、對於線膛槍都是同樣的道理。而當雙方的距離達到了這個份上,莫說是打不中了,新軍身上的甲冑都已經跟紙糊的沒什麼區別了。只要是展開射擊,傷亡的數量比之此前之前只會如山峰突起一般呈爆炸性增長。
  
  站定瞄準的命令下達,與同什袍澤肩並肩站在第一排的丁俊傑舉槍瞄準,他身後的牛忠的火銃亦是從他與接替了黃大壯的那個袍澤的兩頸之間探出,青年近衛師最前排的各隊沒有任何花哨的隊形調整,就這麼直截了當的將槍口對準了十幾米外的武衛右軍。
  
  火銃齊刷刷的抬平,無論是長度,還是密度,都絲毫不遜於對面的清軍。冰冷的槍口直指區區十**米外的清軍陣型,復仇的怒火更是將藥池裡的火藥點燃。
  
  「射擊!」
  
  清脆的槍聲響徹西線戰場,硝煙覆蓋戰陣的同時,對面的武衛右軍如同是被鐮刀割倒的麥子一般,第一排的士卒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被殺了個精光,連帶著第二排的士卒也是成批成批的被打倒在地。
  
  遍地的屍骸和傷員,短短的一瞬間,武衛右軍傷亡不低於兩千之眾,原本如刀砍斧削般嚴整的陣型已經不僅僅是狼牙狗啃那般,而是直接被一口吞下了超過五分之一的兵員!
  
  如此密度的齊射,硝煙噴薄而出,丁俊傑能夠聽到的唯有慘叫而已,清軍的慘狀是根本看不到的,但是想也是能夠聯想到的。
  
  然而,軍令卻從沒有給予他和他的袍澤們以任何思考的時間,第一輪射擊完畢,下蹲的命令就接踵而至。接下來,與他們相隔數米的後一隊隊列大步向前,直接站在了他們的身後。隨著命令的下達,新一輪的齊射便如法炮製般的展開!
  
  「射擊!」
  
  又是一輪抵近齊射,剛剛付出了五分之一傷亡的武衛右軍戰陣再遭重創,雖說是由於陣型已然千瘡百孔,殺傷效果比不得前次,但是造成的實際殺傷同樣不匪,例如丁俊傑他們正對著的武衛右軍的陣型中部,連後排的長矛手也受到了不小的創傷。
  
  鐵硬鉛軟,然則巨大的動能加持,鉛彈毫不費力的洞穿鐵甲,甲葉背後保護的不過是血肉之軀,一旦鐵甲都打穿,**就更是只剩下了噴濺血肉的份了。
  
  第一次抵近射擊,戰陣的第一排被一掃而空,第二排遭逢重創,到了第三排亦是有些許的人員傷亡。到了這第二次抵近射擊,第二排的軍官士卒被徹底清理乾淨,連帶著第三排也只剩下了幾個顫抖得無以為繼的可憐蟲,而再後排的長矛手,饒是重型扎甲在身,比之普通扎甲更為厚實的甲葉也完全扛不住如此距離、如此火力的打擊。
  
  一次在遠遠的打死幾十個,慢慢消耗到兩千有餘的傷亡,這與一次性幹掉兩千餘人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上的。到了這個份上,武衛右軍的倖存者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滿地的屍骸,耳畔已全然是傷者的苦痛哀嚎,軍令再聽不進去半句。
  
  第一次丁俊傑他們那些第一線的各隊的抵近齊射與第二線的抵近齊射間隔微乎其微,射擊完畢,伴隨著命令下達,第一線的各隊也不復保持著下蹲的姿勢,而是雙手握著沒有裝填的火銃,整齊劃一的站了起來,等待下一個命令。
  
  「青年近衛師,前進!」
  
  左手持著銃管,右手握著槍托的前部,三棱的銃劍早已套在了火銃之上,伴隨著戰鼓聲敲響,丁俊傑和他的袍澤們虎吼了一聲,便大踏步的向著不到二十米的武衛右軍殘部列陣殺去!
  
  二十米的距離,對於已經不需要嚴格甚至是刻意的保持著步子的丁俊傑們不過是轉眼就能殺到的距離。
  
  然而,沒等他們抵近那些已經被嚇傻了的清軍的時候,武衛右軍最右側的第五鎮卻率先反應了過來。
  
  只是一陣寫滿了恐懼的驚聲尖叫,一向被劉成視之為武衛右軍中戰鬥力最為差勁的這支有高麗八旗組建起來的第五鎮便不負眾望的轟然潰散,連給第五鎮的各級軍官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半秒。甚至在率先潰逃的人群中,更是沒有少了軍官們的身影,他們如同是一群受了驚的兔子一般倉皇而逃,已經徹徹底底的將新軍的殘酷訓練和嚴苛軍法拋在了九霄雲外。
  
  高麗八旗恢復了前輩以及後世子孫們面對漢家鐵甲時那等聞風而潰的傳統,然則一鎮潰,其他各鎮的戰陣中,恐懼也只在一瞬間就如同傳染病一般蔓延開來,整個武衛右軍的步兵方陣在短短的一兩分鐘之內就損失了小半的將士後,也不可避免的進入到了崩潰的階段。
  
  只不過,並非是所有人都能像是第五鎮那般立刻就做出反應,短短的二十米不到的距離,大部分的清軍沒等轉過身去,就已經被衝殺上來的青年近衛師追上。
  
  「殺!」
  
  丁俊傑前腿弓、後腿曲,火銃直刺,三棱的銃劍便刺破了面前這個身披半身甲的新軍火銃手的小腹。隨即便是一扭、一帶,尚未反應過來的火銃手不可置信的看著甲葉洞穿之處,鮮血與碎肉噴濺而出。待到雙手鬆開火銃,想要摀住腹部的時候,口中已然湧出了血液,緊接著雙腿一軟,便重重的撲倒在了地上。
  
  「這是黃隊官的那份!」
  
  抽出了火銃,丁俊傑踩著這個新軍火銃手的屍體便到了另一個剛剛反應過來的新軍的近前。又是一個直刺,銃劍從兩片甲葉的縫隙插入,隨後又是一扭、一帶,又一個新軍的生命就這麼進入了飛速流逝的結局。
  
  「這是李由之的那份!」
  
  兩軍列陣而戰,一旦一方崩潰,那邊會是一邊倒的局面。論及戰鬥力,武衛右軍雖無法與禁衛軍相提並論,但也並不會比其他三支新軍差上多少,甚至其中的一些方面,武衛右軍還要更勝一籌,比如隊列的嚴整、比如士卒殺人時的心理素質、比如對功賞的渴望,還要稍微強上一些出去。
  
  然則,突然間損失了如許多的士卒,傷亡忍耐力的那根弦直接就被拉斷了,放在其他各路新軍也絕不會好到哪去。
  
  新軍右翼的武衛右軍在兩輪抵近齊射過後便突然崩潰,就連陣後的騎兵也被潰兵衝亂了建制。鎮子的高台之上,大清皇帝愛新覺羅*順治、滿清第一勇士領侍衛內大臣瓜爾佳*鰲拜和散秩大臣御營幕僚長劉佳*成這三個清軍最高一級的指揮層亦是被望遠鏡中這樣難以置信的場面所震懾。
  
  不過轉瞬之後,從皇太極那時候便衝鋒陷陣的鰲拜率先反應了過來,二話沒說就衝下了高台。片刻之後,更是帶著作為預備隊的部分蒙古騎兵一窩蜂的奔著大軍崩潰的右翼衝去。
  
  高台上,順治放下瞭望遠鏡,一屁股便坐倒在了地上。身邊伺候的太監竭盡全力的將其拽了起來,可重新坐到了龍椅上的順治卻已然徹底呆在了那裡,任由太監們呼喚卻也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反應。
  
  戰機轉瞬即逝,尤其是已經有一支新軍發生了崩潰的當下,更是不容有絲毫的遲疑。此刻順治已經被陳文師法龍蝦兵在排隊槍斃時代招牌式的戰法的威力所徹底震懾,鰲拜不在,先斬後奏已經是勢在必行,他也只得對那些還在發呆的傳令兵們下達了一個又一個命令,以儘可能的緩解頹勢。
  
  鰲拜已經帶著部分蒙古騎兵去救場了,劉成很清楚,鰲拜還是留給了他幾千蒙古騎兵用來作為預備隊的。這些部隊現在還不能動,至少不能放在大軍的右翼,那裡相隔一兩里地便是運河,投入太多的輕騎兵也不會取得太好的效果,反倒是因為太過於扎堆而喪失了游鬥的空間。
  
  把這些蒙古騎兵放在手中,隨時準備向左翼的禁衛軍方向投送,劉成指揮不動順治的那幾個喚作前鋒營、驍騎營的禁軍,哪怕是散秩大臣也沒有任何用,便直接下令給拱衛軍的總統多尼,勒令他以著最快的速度增援右翼。至少要撐到其他戰線將敗局扭轉過來,以及武衛右軍的潰兵得以重新收斂和重新投入戰場。
  
  多尼是正藍旗旗主,和碩豫親王的身份,較之劉成這麼個漢人抬旗的額駙是尊貴萬分的,甚至連比較的資格劉成都不曾有。不過多尼也是如今滿清親貴中有著足夠經驗的統兵大帥青黃不接之中稍微還算不錯的,自然也能明白清軍在右翼的那一瞬間過後已經站在了全軍崩潰的邊緣,至少不會像富綬那般。
  
  果不其然,劉成的命令下達,拱衛軍便展開了向武衛右軍方向的推進,其中多尼更是親自率領著本部的騎兵追著鰲拜的腳步而去。
  
  武衛右軍的崩潰已經不是遏必隆能夠挽回得了的了,不過有了拱衛軍和鰲拜的騎兵堵上缺口,總也能夠再撐上一時半刻。清軍的佈置,原本就是要以左翼的禁衛軍擊破北伐軍右翼,從而利用騎兵數量佔優的優勢把雪球滾起來,從而完成對北伐軍的擊潰,甚至是殲滅。
  
  大軍右翼的崩潰太過突然,中軍和左翼還在與北伐軍對射,尚且沒能分出個高下。奈何現在已經沒有了耗下去的時間,劉成只得調動起了他能夠調動的最後一支有著一錘定音能力的部隊。
  
  「讓紅夷炮隊向前推進,給老子轟擊禁衛軍當前的浙匪,立刻!」
  
  歐陸提倡野戰炮使用小口徑火炮,為的就是便於跟上行軍和隊列推進,新軍師法的瑞典更是這一戰法的最有力倡導者,所以新軍之中沒有哪怕一門的大口徑火炮,而是清一色的三磅炮,此間已然全部投入到戰場之上了。
  
  不過,此次大戰,清廷也並非全無準備,紅夷炮和臼炮可以更快的突破城防,對於擊破北伐軍後對南下途中不肯降順的城池的攻擊也會更加便捷。如今臼炮全在京城,未來也是優先用於奪回山海關的,不過紅夷炮卻還是帶了十門出來,正好用在此處。
  
  命令下達,沒等傳令兵接令,劉成似乎已經看到了紅夷炮拋射轟擊北伐軍右翼,加快其崩潰進程的場面。
  
  突然,劉成只是下意識的覺得有一物正在飛速靠近他的脖子,便立刻低下了腦袋。下一秒,劉成抬起頭來,腦後的金錢鼠尾已經被攔腰砍斷,辮髮散亂開來,而當他滿懷戒備的轉過身去,看到的卻是順治手持著寶劍,正怒不可遏的注視著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一般。
  
  「狗奴才,這就是你練出來的新軍,接戰即潰,必是你這漢狗的手腳。來人吶,把這條漢狗給朕拉出去砍了!」
  
  順治一聲令下,高塔上的那兩個侍衛便直接拔刀衝來。御前不得帶刀,劉成更是不能例外。此間面對兩個大內侍衛殺來,他即不解釋,也不去找尋什麼替代品,只是瞅準了二人衝過來的路線,猛的衝進了一人的懷中,單手握住了那侍衛握著佩刀的右手,那胳膊便如同是並非自己的一般,任由著劉成控制著佩刀崩飛了另一個侍衛劈頭蓋臉砍來的佩刀。
  
  電光火石之間,劉成以一敵二,不由分說的便化解了此刻的殺招。崩飛的佩刀飛上天空,隨即落下時正好插在了順治的面前,登時就將這個蠻夷之君嚇得一屁股坐在了高台的地板之上。
  
  「有刺客,護駕!」
  
  反應過來的太監操著公鴨嗓子尖叫出聲,劉成登時便是一聲「閉嘴」的怒喝響起,太監軟倒在地上,褲襠之處瞬間就是一片水漬流淌開來。
  
  劉成鬆開了那侍衛的手,粗糲的大手此刻已然微微扭曲了形狀,黑紫的手印明明白白的印在上面,顯然是被劉成這麼一抓便給抓到骨折,甚至就連那把佩刀在劉成鬆手的瞬間也掉落在地上。
  
  論武藝,劉成在江浙明軍中只服氣李瑞鑫一人,這些年下來,他也是從沒有一日停過武藝的打磨,就算是現在的李瑞鑫由於長期統領萬軍,疏於在個人技藝上的打磨,說到單打獨鬥起來也未必是他對手了。
  
  剛剛的那一幕,於他而言,更是在萬分危急之中的超常發揮,根本是不可複製的,但是能夠以一己之力擊敗兩個武藝超群的大內侍衛,甚至宛若是殺雞一般,也確是尤為難得,以至於在場眾人當即就被震在了當場,竟絲毫不遜於剛剛青年近衛師的那全力一擊。
  
  然而,氣勢壓倒全場的劉成卻並沒有威風下去,而是退後了兩步,對著順治便拜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之後,才出言解釋道:「皇上,奴才死不足惜,但是此刻不過是一軍崩潰,皇上難道就不想取勝了嗎?」
  
  劉成此言既出,剛剛氣昏了頭的順治登時便反應了過來。不說剛才那全力一擊,只說江浙明軍的強大,沒有劉成這個熟知內情的存在,他們也是萬萬不可能取勝的。
  
  誠如劉成所指的那般,現在僅僅是右翼崩潰,鰲拜帶隊馳援,劉成也已經做出了最為正確的應對。此刻勝負尚未確定,順治的面上變幻了幾個顏色,也很快就開始為他的孟浪向劉成表示了歉意,並且一再聲名他剛剛是心智受到矇蔽的無心之舉,希望劉成能夠不計前嫌,繼續為清廷效力云云。
  
  順治的瘋狂與恢復鎮定一樣來得突然,劉成也表示了理解,君臣「重歸於好」,他便在眾人畏懼的目光中重新抄起瞭望遠鏡,細細觀察片刻,又重新到沙盤前展開了推演。
  
  「皇上,馬上就要到決定勝負的時刻了,紅夷炮隊和前鋒營的擲彈兵必須立刻派到左翼。若是不能在右翼的崩潰開始席捲到中軍之前擊破禁衛軍當前浙匪,那麼朝廷就再沒有取勝的希望可言了。」
  
  「額駙所言甚是,准卿所奏!」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9-3 01:23:38

第一百三十六章逆轉未來(五)

這樣的距離,新軍裝備的魯密銃並非打不到北伐軍的戰陣,但是子彈出了槍管過後的能量衰減,以著魯密銃的射程和威力,到了這個距離就已經不再具備破甲的能力了,能夠對北伐軍的殺傷微乎其微,甚至可以是幾乎可以完全忽略。

就這麼樣一直被動挨打下去,自然不行。新軍被北伐軍的火銃射程逼得沒辦法再堅守陣線下去,只得齊頭並進,借此靠著雙腿來為火銃提供足夠的射擊距離。

新軍向前,北伐軍也沒有保持連綿射擊,而是在重新裝填完畢便繼續前進,仿佛剛才的那一輪射擊就是要逼迫新軍脫離既定的陣線,加速與其匯合一般。

新軍稍微調整了陣型,前排換做了清一色的火銃手,此間大步向前的同時,更有一個個炮組推動著那一門門的三磅炮緊隨著戰陣前進。

沒了火銃射擊的聲音,戰場上登時就被兩軍隊列推進的腳步聲占據,低沉而壓抑。

雙方步步向前,從一百二三十米的距離開始靠近,一百米、九十米、八十米、七十米,走了一半的距離出來。直到這個距離,北伐軍再度站定,隨即那如暴雨般的射擊再度響起。

只是到了此時,卻不再是剛剛那般的一輪齊射,而是將火銃手分作三排,輪流向新軍的戰陣展開連綿不斷的射擊。

七十米,這個距離對于甲型火銃來,其命中率要遠遠高于剛才的那輪射擊,破甲的效果也更好。

此時此刻,但凡是被甲型火銃射中的新軍火銃手,哪怕是身穿著仿照江浙明軍舊時用以裝備火銃手的那等半身甲,也很難抵擋住這等火器的射擊,甚至就算是能夠抗住射擊,其巨大的動能也會讓受到半身甲保護的新軍火銃手如同是被一把錘子狠狠錘過一般,無不是死死的捂住受創之處,一時半刻的也無法緩過勁兒來。

槍聲響起的間隔微乎其微,新軍這邊幾乎每分鐘都會有士卒被射中倒地。但是這個距離,對于魯密銃來,射殺無甲兵是非常富裕的,但是想要洞穿鐵甲,卻是萬萬達不到的。

射程的劣勢,使得新軍不得不在這連綿不斷的射擊中繼續前進。每一次射擊,都會有隊列中的新軍倒地不起,底層的軍官們已經是紛紛拔刀在手,怒罵和鞭笞隨時隨地的向那些新軍士卒們的身上招呼。

承蒙劉成從江浙明軍那邊帶來的嚴苛訓練,長期在皮鞭和軍法之下,新軍越是恐懼就越是下意識的服從命令。這支軍隊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支封建軍隊,而是已經進化為半封建半近代化軍隊。

這其中,訓練最久,也歷經過大戰的禁衛軍,士卒們更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大腦似乎已經不具備自主思維能力,僅僅受到命令的支配,周遭情況的影響在皮鞭和軍法的驅使之下,已然多有充耳不聞的情狀。乍看去,竟仿佛是半封建半奴隸制的滿清真的練出了一支近代軍隊。

歐陸陸軍強國瑞典的戰法,輔以江浙明軍的訓練操典,在嚴酷的軍法和持續不斷的關于危機感的培養和洗腦之下,新軍突破了政體的局限,達到了後世北洋新軍都沒有能夠觸及到的堅韌。

沒有近代民族國家的土壤,沒有近代化的體系,這一切也不過是一個異數而已,是根本不可能復制的。

甚至,此時此刻的禁衛軍與其他新軍相比已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軍隊,而當這等危機感消失,清廷也不可能光靠著皮鞭就能讓這種近代軍隊徹底根植于半封建半奴隸制的土壤之中。但是于此時此刻的新軍,哪怕只是一次性的產品,但其中的威脅也依舊是絲毫不容覷。

北伐軍連綿不斷的射擊,新軍的中軍和左翼,生生扛著射擊列隊前進。從七十米開始,大步前進了二十米的距離,這兩線的新軍已經有不少于三千士卒被北伐軍射殺、射傷。但是進入了這個距離,魯密銃的威力便足以擊破正常的甲胄,新軍亦是在稍微調整了一下隊列後,便毫不猶豫的對北伐軍展開了還擊。

三排火銃手按照他們對抗吳三桂時那般排列,軍官一聲令下,壓抑已久齊射登時響起。

魯密銃砰砰的槍聲交織在了一起,遠處的北伐軍的射擊立刻便是為之一頓。

然而,北伐軍的半身甲不同于新軍的重型扎甲,而是采用了板甲的結構,以著一整塊鐵板冷鍛出需要的弧度,再行加工。

論鐵甲厚度,雙方一般無二,但是板甲不同于扎甲那般還需要人體承擔一部分能量,幾何弧度實現了對能量的偏移。新軍此輪齊射,破甲率竟遠遠不如操演,而且那些但凡是被擊中,甲胄卻沒能被擊破的北伐軍將士,也完全不似同等情況的新軍那般如受重擊,絲毫不影響接下來的戰斗。

硝煙彌漫,新軍的火銃手依照著火銃手操典的規定,沒有一個人去觀察戰果,清一色的在射擊完畢後立刻就轉入到重新裝填的過程之中。而北伐軍那邊,比之對面的那些偷師學藝出來的家伙一般,更是嚴格的遵守操典作戰,僅僅是在傷亡初現的瞬間少有忙亂,但也在轉瞬間就恢復了常態。

戰爭到了現在這個時代,火器殺傷,肉搏戰決定勝負已經成了歐洲戰場上最常見的場面。至少在此時此刻的中國戰場上,亦是如此。

接下來,新軍這邊的齊射也漸漸的改變為綿延不斷的射擊,北伐軍那邊亦是如此。而雙方也毫不猶豫的將所部的那些口徑火炮推了上來,持續不斷的射擊和炮擊成為了中軍和清軍左翼、明軍右翼的東線戰場的主旋律。

每一分、每一秒都會有軍官士卒倒下,雙方都在這般消耗戰中等待著對手的陣型出現動搖的瞬間,這般單調沉悶的對射,卻恰恰是這個時代最能發揮武器效用的戰法。

這等場面之中,唯獨是那些北伐軍獵兵,顯得有些礙眼,他們透過三點一線的精確瞄準,紛紛將射殺對象定位在了新軍的中下層軍官以及炮兵的身上,而更加無恥的是,這些人全無列陣射擊的風度,不是蹲著就是趴著,甚至還有借助于戰馬尸骸充當掩體的,與他們此前呈散兵線射擊卻也是有著異曲同工之處。

雙方的中軍以及東線戰場上的對射展開,不久前在北伐軍進入一百二十米的距離時便已經為鰲拜所關注的那片更加臨近運河的西線戰場上,卻完全是另一番的景象。

北伐軍進入一百二十米的范圍,中軍和右翼的北伐軍停下腳步射擊,待新軍推進再行前進進入到更加容易造成實際殺傷的距離。這是戰前既定的戰術,但是,左翼的青年近衛師卻並沒有如此,而是繼續向前推進。

步兵無陣不戰,步兵戰陣最怕的便是發生斷裂,因為一旦發生斷裂,就會給予對手以實現分割和各個擊破的機會。

然而,此刻的青年近衛師,在中軍停下射擊的時候,卻選擇了繼續前進,犯了兵家的忌諱。不過隨著北伐軍中軍和右翼部隊的繼續推進,左翼前凸的幅度也並非很大,勉強也可以算得上齊頭並進。但是等到北伐軍再度停下來向新軍展開射擊之後,一動一靜,陣型拉開的幅度就越來越大,

中軍和東線戰場的北伐軍射擊響起,新軍被迫推進,武衛右軍唯恐陣型斷裂,亦是如此。如此一來,雙方的距離拉近速度大幅度提升。

就這樣,一支是因為原本是由漢人統兵而備受歧視的新軍,而另一支則是連一支長矛都沒有裝備的奇葩部隊,兩支各自軍中的異類不斷的靠近。待到中軍和東線戰場上的對射響起,雙方的距離不光是已經進入到了魯密銃的有效射程范圍內,甚至只剩下短短的四十米左右而已。

“立定!”

承襲自同一部操典,武衛右軍的士卒們在聽到了軍官的命令後便齊刷刷的站定了下來。接下來,“舉銃”、“瞄準”的命令依次響起,伴隨著最後的一聲“射擊”,武衛右軍的戰陣前,硝煙彌漫,子彈更是只在轉瞬間的功夫就如同雨點一般掃過了青年近衛師最前排的戰陣。

短短四十米的距離,丁俊杰已經可以看到了對面新軍的大致模樣。當對面的新軍停下腳步,依照命令舉起火銃,丁俊杰很清楚下一幕會是什麼,胸口登時便被恐懼所占據。

但是,長久的訓練,與依照同一部操典訓練出來的新軍一般,丁俊杰越是害怕,身體就越是對命令有著更好的服從,仿佛是不由自主一般。隨著砰砰的射擊聲響起,眼中能夠看到的不只有遠處噴薄而出的硝煙,更有著那一顆顆的子彈劃過的軌跡,將心中的恐懼不斷的加深。

“啊!”

中彈的慘叫聲響起,丁俊杰只覺得左肩被撞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便看到隊列中站在他左面的李由之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這個平日里在隊中最愛笑的年輕人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倒下了,雙腿已經機械化的邁步前進,丁俊杰就連余光中最後的畫面里也沒能看到他是怎麼倒下的,被射中了哪里,是受傷倒地,還是當場斃命。此時此刻,他唯一能夠看到的,便是李由之身後的黃大壯大步上前,毫不猶豫的補上了李由之留下的空位,僅此而已。

傷亡突如其來的呈現在眼前,猛然間意識到戰爭的殘酷,尤其是已經聯想到了對面的新軍肯定實在硝煙背後繼續裝填,等到下一輪的射擊,就越是會心生惶恐。

但是身體已經被恐懼支配,長久的訓練已經在他的身心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越是恐懼,就越是會聯想起軍法和皮鞭的恐怖之處,身體也就越是會如同機械一般聽從上司的命令。此時此刻,莫是逃跑了,就算是停下也絕不可能。

“青年近衛師,繼續前進!”

下級軍官們的吶喊此起彼伏,旁人還差著,耳中聽到右邊不遠處的黃成銘的喊聲,長達一年的訓練期間的直屬上司的印象愈加深刻,身體對命令的執行就更是瞬間就進入到了習慣化的程度。

前排的缺口已經被後排補上,青年近衛師的士卒們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繼續向前推進。然而,武衛右軍位于硝煙背後,裝填速度絲毫不受影響,只在片刻之後,第二輪的射擊便在硝煙徹底飛散的同時再度展開,將鮮血與硝煙的幕布重新拉上。

“啊!”

噗噗的中彈聲響起,就又是一片慘叫。暗自祈禱了片刻,不長眼的子彈沒有落到他的身上,但卻直接將剛剛還在鼓舞士氣的隊長黃成銘擊斃當場。

第一個立刻意識到被命中的在他左面,第二個雖然不是緊貼著他,但卻是常年相處的隊長。恐懼襲來,這一次沒了直屬上司的束縛,動作也開始僵硬了起來。可也就在這時,遠遠沒等到他的身體徹底不受控制,本隊隊列位置于黃成銘左邊的前什什長蘇靖之大喝了一聲,松動瞬間被壓了下去。

“隊長負傷,我是前什什長蘇靖之,按照戰場條例,我將代理隊長職責。青年近衛師,繼續前進!”

蘇靖之的吶喊聲響起,丁俊杰能夠很清晰的感到左近袍澤們的士氣重新振作。但是轉瞬之後,新軍的炮兵開始了第一輪射擊,黑色的軌跡飛過,隊里面數一數二的壯漢黃大壯連同著他身後的那個袍澤登時就如同是兩片破口袋一般軟倒在了地上,連聲慘叫都沒發出來。

炮彈不比子彈,**凡胎是斷然抵擋不住的。下一輪的炮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響起,但是估摸著時間和距離,或許再走不了幾步,新軍的下一輪射擊就會再度奏響。

身邊已經倒下了數個袍澤,丁俊杰心中的恐懼更甚,因為他根本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就有一枚子彈或是炮彈就會打在他的身上,如同那幾個袍澤一般打死在這片距離家鄉數千里之遙的北方大地上。

亡父的音容笑貌,寡母的殷殷期待,師長的諄諄教導,同窗們的相親友愛,袍澤們的同仇敵愾,畫面不斷的浮現在他的眼前,更是不斷的撕扯著他的內心。所幸的是,待到下一秒,軍樂聲響起,迷茫和矛盾登時便煙消云散。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軍樂奏響,丁俊杰下意識的跟著節奏,口中輕哼起了這朗朗上口的軍歌。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云。”

口中輕哼,耳畔卻已傳來了袍澤們熟悉的嗓音。歌聲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原本還有些嘈雜,但是隨著軍樂的持續,也越加的變得整齊劃一起來,一如他們腳下的步子那般,在地平線上踏出了令人震撼的共鳴。

熟悉的旋律驅散了恐懼,所有的思緒紛紛化作勇氣驅使著丁俊杰和他的袍澤們奮勇向前。武衛右軍的射擊再度響起,但是胸中充滿了勇氣,身邊更有無數的袍澤同心同志。信仰與集體的力量互相加持,黑色的炮彈、銀色的鉛彈、在這激昂的戰歌之中,已經成了完全可以視之為無物的存在。

高唱著戰歌,青年近衛師大步向前。不斷有前隊的士卒倒下,但卻也不斷有後隊的士卒毫不猶豫的補上缺口,力保前排的隊列完整無缺。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又是向前走了兩步,丁俊杰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正在繼續裝填的新軍士卒的眼白以及眉目間充斥著的恐懼和震撼。

就在這時,立定的命令下達,丁俊杰以及他的那些袍澤們立刻站定,昂首挺胸的注視著對面區區十米處的那些新軍士卒,仿佛是在譏笑著這些敵人,白白打了這麼半天,還是讓他們站在了這里,站在了這個可以更加快速將他們殺個精光的所在!

“舉銃!”

“瞄準!”

“射擊!”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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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逆轉未來(四)

明時一百丈的距離,換做後世便是三百米開外。此時此刻,丁俊杰他們那一隊此刻正在青年近衛師的第一排,再前面,便是那些呈散兵線前進的火銃手。

就在丁俊杰看向武衛右軍的視線之內,廖毅然握著手中的乙型火銃,輕撫著銃身,隨即抬平火銃,視線從缺口到準星再到遠處幾乎已經看得不甚清楚的目標,扣動扳機,只聽到那砰然一聲,後坐力從木制的槍托傳遞到肩膀的同時,火星和硝煙緊隨著鉛彈射出的軌跡噴薄而出。

硝煙遮蔽視線,但廖毅然也沒有將一絲一毫的注意力放在射擊效果之上。這是火銃手操典中規定的,長期的訓練早已融入血液,幾乎是射擊完成的一瞬間,廖毅然便開始了重新裝填,中間全然沒有任何空檔可言。

撕開定裝藥包,顆粒化火藥滾入銃口,稍加壓實,廖毅然便從子彈袋中拿出了一枚圓頭柱殼,尾端嵌著一個木塞的鉛彈,將其放入了內部有著一條條螺旋延伸著膛線的槍管,用推桿稍稍推動,便直抵火藥的前端,沒有絲毫的阻滯感。

定裝藥包和顆粒化黑火藥都是江浙明軍早已使用的技術,甚至對于槍用火藥和炮用火藥的配比都進行過專門的研究和推廣。廖毅然手中的火銃,從西方的概念來算,已經不再是如鳥銃、魯密銃、斑鳩腳銃這些在中國戰場上出現過的火銃那般的前裝滑膛槍,而是內劃膛線,在射擊過程中通過旋轉使子彈有更佳精度的前裝線膛槍。

這等武器,在兩百年前的歐洲就已經出現,但是由于其制造難度更高,價格更佳昂貴,以及確保裝填安全就要犧牲氣密性和威力、確保氣密性和威力就要面臨使用錘子敲擊推桿來硬塞入子彈導致的裝填安全和武器易損等諸多問題。

直到四百年後的十九世紀,第一次鴉片戰爭的數年後才隨著一種名為米尼彈的子彈的問世才真正得以普及開來。而廖毅然剛剛裝填進去的那枚子彈,便是軍工司按照陳文的要求制造的提前了近兩百年的米尼彈!

米尼彈由于是較軟的金屬制造,尾部鑲嵌有軟木塞,當膛內火藥被點燃,軟木塞受壓開始擠壓鉛彈尾端,促使明顯小于槍管的鉛彈尾端膨脹,塞滿槍管,從而實現了裝填安全和氣密性的兼顧。

前裝線膛槍與米尼彈的結合,使得原本前裝滑膛槍時代的一百多米的步槍有效射擊距離一步直接提升到了驚人的五百米。而且到了這個距離還能夠確保射擊精度。這在世界軍事史上,已經是前裝槍的巔峰之作!

乙型火銃,用的便是這兩種不甚高明,但卻直到幾百年後才通過結合運用而綻放輝煌的技術。此間不過是三百多米的距離,廖毅然一槍射出,遠處的武衛右軍戰陣登時便有一人應聲而倒。

這個距離,在這個時代,是要口徑達到一定程度的火炮才能夠造成實際殺傷,便是江浙明軍曾經裝備過的重型火繩槍斑鳩腳銃,其理論射程是可以達到這個距離,但是用于戰場,更要看能夠擊破甲胄的有效射程,也不過是一百五十米左右,僅僅是此間的一半而已!

槍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武衛右軍的最前排便接二連三的出現士卒被這等超遠距離的射擊當場射殺的場面。

皮鞭飛舞,下層軍官極力鎮壓,再加上他們面前這支散兵線的明軍不過三四百人而已,再拋開那些“脫靶”的子彈,能夠造成的殺傷對于這么一支萬人規模的戰陣而言,實在算不得什么,但是這樣的距離,干挨打不能還手,饒是武衛右軍軍陣嚴整,也少不了輕微的騷動。

廖毅然他們這些人閑庭信步般的在毫無干擾的戰場上前進、裝填、射擊,不過在戰場上也只有他們這些在軍中被稱之為獵兵的射手才可以裝備乙型火銃。因為拉膛線于江浙明軍的軍工司來說還是個容錯率較低的技術,殘次率不匪,技術成熟率也比較低,米尼彈的制造也同樣遠比普通鉛彈更為復雜,暫且還不能像是甲型的燧發前裝滑膛槍和丙型的騎兵用燧發前裝滑膛槍那般快速裝備部隊。

不過有了他們的騷擾,無論是中軍的武衛中軍和武衛左軍,還是兩翼的禁衛軍、武衛右軍,清軍的陣線都不可避免的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騷動,其中如武衛左軍更是有前排的火銃手試圖開槍還擊而立刻便遭到了軍官的鞭笞。

這么遠的距離,底層清軍的騷動,高層的清軍將帥們更是在不可置信的一片嘩然之中,紛紛選擇了出動更多的騎兵去清除那些如廖毅然般的北伐軍獵兵。

不可否認,這是最佳的解決辦法,在火銃和輕型火炮無法觸及的范圍,唯有如此方可應對。至少,不能就這么被動挨打下去吧!

更多的騎兵從戰陣的通道中涌出,與此同時,北伐軍這邊亦是騎兵四出,毫不猶豫的對清軍騎兵部隊展開攔截。

偌大的戰場上,雙方的騎兵再度上演起廝殺游斗的戲碼。奈何,清軍騎兵總數本就是北伐軍的兩倍之多,饒是北伐軍將除卻老年近衛師和監國齊王府衛隊以外的全部騎兵都派了出去,在數量上依舊是處于劣勢之中。

越來越多的清軍騎兵擺脫攔截,他們沒有試圖通過數量優勢來給予北伐軍騎兵以更大的殺傷,因為當他們出動之時,各條戰線的獵兵們也紛紛的將目標放在了他們的身上。

一槍射去,遠處的一個清軍騎兵軍官徑直的從戰馬上摔了下去,登時就被另一個清軍的戰馬蹄子踩爛了腦袋。

獵兵在戰陣前呈散兵線自由射擊,比之清軍列陣而戰的步兵,騎兵的威脅更大,此刻自然也更是要協助騎兵們展開對這些韃子騎兵的殺傷,唯有那些實在夠不到的,才會繼續向清軍的戰陣傾瀉子彈。

打完了這一槍,廖毅然毫不猶豫的便開始了重新裝填。燧發前裝線膛槍使用米尼彈,裝填速度比之燧發前裝滑膛槍也慢不了多少,幾乎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然而,廖毅然這邊裝填,那個剛剛踩爛了自家將主首領的清軍騎兵以及周遭的兩個清軍騎兵卻拼死殺出了明軍攔截網,策馬直奔著廖毅然殺來。

火銃還在裝填,廖毅然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雙眼緊盯著手上的裝填動作,間或望向遠處,清軍這三個騎兵卻是距離他越來越近,饒是裝填速度已入臻化,可手上的動作再快去也比不得戰馬的風馳電掣。

火藥已經壓實,下一步當時將米尼彈放入銃口,用推桿壓實,隨即舉槍、瞄準、射擊。然而清軍來得實在太快,快到了以著他平日里最快的速度也絕計完不成裝填。更何況,三個清軍騎兵,而他卻只有一發子彈,是說什么也絕對無法在馬蹄踏過之前完成對他們的擊殺的。

眼見于此,廖毅然直接將火銃扔向了左面數米開外,拔出了腰間佩戴的戚刀,死死的盯著飛奔而來的那三個清軍騎兵,分明是一副要以一敵三的架勢。

突然,一聲槍響,帶頭的那個清軍騎兵應聲而倒。廖毅然知道,這散兵線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是五人一伍,分布排列,互相之間雖不能背靠背、肩并肩的御敵搏殺,但是火力交叉卻也足以讓他們并非是孤軍作戰,剛剛的那一槍就是在他不遠處的那個獵兵的杰作。

以一敵三變成了以一敵二,形勢依舊不容樂觀,尤其是在于這兩個清軍還是騎兵,轉眼間就已經殺到了廖毅然的面前。

兩匹戰馬一左一右,手持馬刀的騎兵在左,右手刀直劈而來,而那擎著騎槍的騎兵在右,亦是騎槍向左直刺,無不是奔著他的要害而來。

第一個清軍被同伍的袍澤射殺,他連頭都沒有回過,只是死盯著這兩個清軍。從軍多年,作戰經驗豐富,此刻瞅準了戰馬沖來,一個墊步便是躍向了那個騎槍清軍的戰馬方向。

碰撞,沒有如期發生,廖毅然在騰空而起的瞬間便曲腿滾了過去。軍服擦著戰馬的鐵蹄而過,騎槍更是在左,沒有任何刺到他的機會。廖毅然一朝得脫性命,滾了幾圈,卸去了力量,一旦站起身來,便直接將戚刀擲向了拿著騎槍的清軍騎兵。

下一秒,戚刀插在了清軍騎兵的後背,身體軟軟的塌下了戰馬,登時便是死了個通透。唯有那個持刀騎兵還在策馬減速,以便于轉彎再戰。

承蒙火銃手操典養成的習慣,射擊結束,絕不優先觀察是否命中,而是要以著最快的速度展開下一次攻擊。廖毅然投出了戚刀,低頭便撿起了剛剛扔到此間的火銃。

裝填的時間還是不夠,而且經過這么一震,槍管里的火藥也都震散了,更需重新裝填。饒是那清軍騎兵需要時間轉身再戰,也是萬萬不可能就此射殺此人的。

眼見于此,廖毅然抄起了火銃,火銃前端早已套上的套筒式銃劍的寒芒指向那個策馬轉身的清軍,一個軍中再標準不過的用以單兵對抗騎兵的銃劍術起手姿勢便擺了出來。

戰馬沖殺而來,躲過馬頭,銃劍直刺騎兵小腹。戰場上,處處都是以命搏命的所在,自然也少不了此間。不過這一次,沒等那騎兵沖殺過來,隨著一聲槍響,清軍騎兵撲倒在戰馬上,隨即滾鞍落馬,碩大的傷口正在後心之處,然紅了身上的白面兒鑲著紅邊兒的衣甲,眼看著就是不活了。

身在戰場,哪怕是剛剛經歷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搏殺,也絕不可有半分松懈。廖毅然環顧四周,正有一隊騎兵向著遠處的那幾個獵兵殺去。

壓實火藥、放入米尼彈、壓實子彈、舉槍、瞄準、射擊,端是一個一氣呵成。而那個被他射中的倒霉蛋,戰馬的腦漿子如霧氣般噴薄而出,偌大的身子直接就將其壓在了馬下,絲毫動彈不得。

在江浙明軍的兵種劃分,獵兵是與擲彈兵一樣唯有百戰老卒方能勝任的兵種,他們歷經多次血戰,經驗、心態、反應、作戰技能都不是新兵所能夠比擬的,甚至就連如今的清廷,這樣的老兵也是少之又少,早已是恨不得當寶貝一樣放在身邊,等到決定勝負手的時候再放出來來個致命一擊。

獵兵在戰場上一舉一動,陳文多有看在眼里,當初創建這一兵種,就是為了在騎兵數量處于劣勢的情況下可以更好的對新軍的戰陣進行襲擾。此時此刻,襲擾的目的達到了,更是逼著清軍出動了更多的騎兵出來,現在清廷的底牌已經不多了,而他的底牌還遠遠沒有亮出來呢。

雙方的騎兵在兩軍陣前追搏廝殺,然而,隨著北伐軍戰陣的節節推進,留給他們的恐懼也而越來越狹窄。

長槍叢林如同是壓路機一般碾了過來,兩軍的騎兵誰也不愿意碰死在上面。騎兵們紛紛擺脫了對手,從通道中回返陣後,兩軍之間,很快就只剩下了那些死尸以及傷兵的痛苦哀嚎和戰馬的悲鳴。

新軍嚴守陣線,北伐軍節節推進,占據戰場主動,清軍的傷兵一旦落入明軍手中,便是一個死路一條,此間但凡是能夠攀上戰馬逃離的,都在竭盡全力的去做,只為那一條生路而已。奈何明軍的速度不慢,更有獵兵在前,能夠逃回去的寥寥無幾,雙方在這一階段的傷亡對新軍也越來越不利起來。

江浙明軍的強大是滿洲八旗用兩個和碩親王外加上萬個真夷旗丁的性命佐證過的,這第一輪的交鋒,清軍損傷更重,但也大多是由蒙古八旗和漢軍八旗承擔下來的,滿洲八旗并未上陣,從數量上于大軍也不過是皮毛而已。

新軍的戰陣堅若磐石,北伐軍的陣線步步緊逼,待到一百二三十米的時候,北伐軍的方陣卻停下了腳步。下一秒,號令下達,陣型突變,原本被長矛手護衛在後的火銃手與前隊調換位置,竟然就這么直愣愣的站在了新軍的射程之外,一個挨著一個,舉平了火銃對著新軍的戰陣就是一陣齊射。

“該死的,又是這手!”

確實是老套路,陳文當年也不是沒有用魯密銃的射程優勢欺負過清軍的鳥銃,現在清軍列裝了鳥銃,江浙明軍的軍工司又研發出了射程和威力更勝一籌的甲型火銃,打的就一個落後就要挨打的天地至理!

北伐軍先手射擊,奈何這等距離,本就是甲型火銃的有效射程邊緣,再加上前裝滑膛槍的精準度本就不高,以及激發率的問題不能保證射擊的一定性,齊射聲勢浩大,但實際殺傷卻并不理想。

不過,卻也并非是所有方位都是如此,古斯塔夫方陣列陣之際前凸出來的營頭,他們距離槍口更近,遭到的射擊更是呈幾何倍增加,只在這一瞬間過後,原本如刀切豆腐般整齊的戰陣就變得狼牙狗啃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傷亡更是讓戰陣不可避免的出現了震動,尤其是最前面的那些長矛手方陣。

火銃射程占優,這件事情陳文從來沒有在戰場上顯露過,就算是在河南戰場,北伐軍的火銃手們也是放近了再打。而放近了再打,又如何看得清楚射程究竟能有多少。

這樣被動挨打下去肯定不行,不需要劉成謀劃,不需要鰲拜諫言,更不要順治的命令,新軍三線四部,不約而同的下達了前進的命令。

現在的戰爭,既然是要發揮火器的威力,那就要為火器部隊提供更佳的射擊條件。這是至理,他們無有不知。但是北伐軍那邊,在顯露過射程之後,卻并沒有繼續射擊,反倒是停了下來,開始裝填彈藥,似乎準備等新軍湊近了再一決雌雄。

“浙匪的火銃不比新軍少,朕可只有一支前鋒營的擲彈兵,這可如何是好?”

高臺之上,順治緊握著望遠鏡,目視前方,手上已是滿滿的汗水。戰斗至此,新軍一直被北伐軍牽著鼻子走,順治已顯慌亂,劉成只得放下推演,開口向順治安撫道:“皇上請放心,新軍各部還有葡萄彈,新軍的炮不少,到時候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劉成鎮定如初,奈何順治雖然倚重其人,又深知此人對江浙明軍最是了解,但是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他還是免不得要看看鰲拜的意見。

只不過,此時此刻,鰲拜的注意力卻并沒有在這上面,聞聽這對主奴對話,卻是疑慮重重的言道:“不對,陳逆的這套招式還沒打完呢。快看,浙匪左翼的那支青年近衛師,他們還在繼續前進!”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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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逆轉未來(三)

順治的御營在滄州停留多日,山海關失陷的消息,尚且是秘而不發,獲悉這等消息的寥寥無幾,無非是那些最高層的親貴重臣而已。

但是,這樣緊要的情況,能夠保密多長時間,卻也是很難保證的。一旦走漏了消息,漠南蒙古的援兵必然離心,甚至連帶著那些八旗軍的軍心也必然將會為之動搖。

這是如今清廷最不愿意看到的,但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就好像是當年東江鎮尚未式微、林丹汗也沒有遠竄的遼東,後金軍屢戰屢勝,但是在任何一個戰略方向都很難停留太長時間,否則核心占領區就將會遭到攻擊。同樣的道理,當時的後金軍也絕不可以在任何一場大型會戰中失敗,因為一旦失敗就將會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實力差距,于當年如此,于今時今日亦是如此。現在的清廷完全沒有耗下去的打算,這對他們太過不利,唯有速戰速決,解決了北伐軍的主力,大軍南下的同時派遣一支新軍回援京城,方可確保安全。

拖久了,誰也不能保證劉成口中的那個安跛子會不會腿腳突然快了起來,出兵襲取京城。若真如此,到了那時候,京城即便一時未下,但是對于軍心的打擊卻是難以估量的。無論是進退失據,還是在慌亂中決戰,新軍的勝算都會大打折扣,遠不如盡快與北伐軍決一死戰。

正因為如此,新軍沿著運河大舉南下,行軍速度不可謂不快。本打算是在山東與北伐軍決戰的,誰知道陳文竟然也出兵北上,正是想到了一塊。清廷不知道陳文為何會選擇進入直隸,而非是在山東等待,但是既然如此,清廷也沒有繼續浪費時間的打算。遵從著這一原則,輕騎的騷擾都做得不甚用心,唯恐會將時間拖到秘密保守不下去的時候。

此間北伐軍主力抵達滄州戰場,清廷高層無不是長舒了口氣,待他們發覺陳文的排兵布陣之後,更是在彈冠相慶之余,無不對這般的布陣產生了莫大的疑慮。

抵達滄州,順治便住進了府衙。大戰將起,御營有總領指揮之責,順治既是御駕親征,亦有坐鎮軍前以穩定軍心之用。此時此刻,御營前移到了滄州城南的一處鎮子,前面是列陣的四支新軍,鎮子周遭則是作為預備隊的拱衛軍和蒙古騎兵。立于城內的最高處,拿著望遠鏡遙望南面,耳畔更是探馬不斷送回的情報,這份憂慮便更甚了起來。

“沒有長矛手,居然還敢擺在側翼,難道陳逆就不怕朝廷的騎兵嗎?”

高臺上,劉成在沙盤上用旗幟擺出了雙方的布陣。陳文的布置,于中軍和右翼皆是中規中矩,但是在左翼,青年近衛師連個一個長矛手都沒有,何以拒馬,看上去確是個不小的漏洞。

“這肯定是個陷阱,陳逆用兵的風格是以力壓人,布陣上也在盡量的確保陣型的穩固。這般布置,絕對有問題!”

從至今,清廷與陳文交鋒了將近十年的光景。最初的時候,他們對江浙明軍不甚看重,畢竟那時候西營風頭正勁,可是等到洪承疇身死,而後岳樂和濟爾哈朗亦被誅殺,原本的蔑視就迅速的轉換為恐懼。

恐懼的眼中,看什么都好像是有著陰謀詭計一般。這本無可厚非,便是劉成也不太能看明白這里面的問題,只得繼續在沙盤上進行推演,試圖從中找出問題的關鍵。

“這支浙匪全是火銃,必定是陳逆的主攻方向,照本王看來,派出騎兵騷擾,牽扯住了,等待其他各部破敵即可。浙匪其他的部隊的編制沒有太大的變化,比那西班牙方陣強不了多少出去。”

富綬的滿不在乎,但其他人卻絕不敢像他這般。雖說從新軍依靠古斯塔夫方陣擊敗吳三桂以來,他們就已經意識到了火器在未來戰爭中的重要性,但是像陳文這般連一星半點兒長矛手都不帶的,卻也是從不敢去想的。此間這一個個的沒有理會富綬所言,全部盯緊了劉成面前的沙盤,試圖從中看出陳文的真實意圖所在。

然而,劉成原本也不是參謀司出身的,更是沒有進過講武學堂的參謀科,能夠了解到這些全憑舊時的關系和在新兵訓練營里的側面了解。演算方面,本就是弱項,不過是比這些只能憑借經驗來揣測的家伙們要強上一些罷了。此間在沙盤上推演了好一會兒,得到的結論卻依舊無法讓他個人滿意,至少他依舊看不出陳文這般弄險到底所為何事。

“武衛右軍的陣地,距離運河還有兩三里地的距離。這個距離不算遠,但也不算近,至少大規模的騎兵想要繞過去還是要廢些手腳的。”

搖了搖頭,劉成也不太能夠弄明白這里面到底藏著什么陷阱,但是出動騎兵騷擾是對的。這是清廷的優勢,但是在沒有確定陳文的殺手锏到底會是什么的情況下,劉成也不敢將更多的力量投諸上去。

有了這個謀劃,眾將也算是稍微安下了心。北伐軍還在步步推進,雙方的探馬還在二者之間游斗,但是經過了這么長的時間,列陣的距離確定,距離整裝進攻的位置已然不遠。

“眾位愛卿,且回返本軍坐鎮,剩下的事情,自有額駙和鰲拜從旁協助。”

順治御駕親征,即是大軍主帥,不過指揮大權還是要在劉成和鰲拜的手中,他們都是宿將,前者對江浙明軍的了解程度最深,後者則是百戰余生的老牌戰將,通力合作,總比大伙各行其是要強上許多。

濟度等人告退,鰲拜見眾人策馬遠去,才向劉成問道:“額駙以為,武衛右軍能否扛得住浙匪青年近衛師的攻勢?”

武衛右軍原本是劉成負責編練的,雖說現在兵權在遏必隆手中,但是劉成對于這支新軍應當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此時此刻,鰲拜問及,順治也將目光投諸了過來,劉成嘆了口氣,繼而回答道:“武衛右軍的火銃實彈射擊訓練是最晚展開的,不過火銃不比弓箭,成型速度比較快,憑著此前長期的隊列訓練,應該也不差其他新軍多少。只是陳文想來不按常理出牌,他總是有著稀奇古怪的東西拿出來,奴才也很難想象到,他會不會折騰出類似于擲彈兵之類足以在戰場上一錘定音的東西。”

擲彈兵,清廷原本在平定吳三桂叛亂前也不曾訓練,後來順治倒是用前鋒營組建了一支,規模甚小,但也聊勝于無。這支部隊是順治的殺手锏,輕易不敢讓旁人知曉,唯恐會讓陳文偵知,此間聽了劉成用此作比,亦是心有余悸。

“那該如何處置?”

順治關心則亂,語氣焦急,讓鰲拜和劉成不由得心中暗嘆。這個不曾上過陣的滿清皇帝,肯御駕親征,已屬不易,指望他能如何,實在是強人所難,二人一為御營騎兵指揮,一為御營幕僚長,身上的擔子尤為沉重。

“皇上,奴才以為,朝廷對浙匪的底牌不甚清楚,浙匪對新軍的了解只怕也很是有限。待到浙匪發動進攻,讓遏必隆派出騎兵試探一二,總會看出些門道來。”

鰲拜說罷,劉成也是點了點頭,清軍的優勢一在新軍的古斯塔夫方陣稱雄泰西,二在騎兵數量更多,他們的兵力不及這支北伐軍主力,核心人口數量更是少之又少,不敢輕易損耗,不過小規模的試探總還是要做的。

“那就依愛卿所言。”

清軍謀劃已定,各部亦是在既定陣地上做著最後的休整,兩軍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探馬邀擊、撕斗得也愈加的激烈。待到北伐軍進入依照清軍戰陣距離而定下的前進陣地,大軍也以著最快的速度進行最後的修整工作。

大軍陣中,陳文遙望著麾下的將士們,探馬還在為大軍提供遮蔽,士卒們已經開始在軍官們的指揮下披甲修整。

根據探馬報告,新軍的長矛手用的皆是江浙明軍舊式的那種重型扎甲,不過這等鎧甲在江浙明軍這邊已經二線部隊的裝備,北伐軍的步兵俱是身披板甲,自身金屬堅固不下前者,甲胄的弧度可以更好的規避和偏轉殺傷,對于冷兵器攻擊的保護效果自是更佳。

長矛手身披著由護胸、護襠、護臂、護腿的全身板甲,穿著鐵手套、腳踏鐵靴、頭戴頭盔與面甲一體的頭盔,端是一個武裝到了牙齒。相較之下,火銃手由于操作需要,又兼有長矛手護衛,只穿一領半身甲,防護就要差上許多。

不過,火銃手原本也不是用于防御的,陳文為北伐軍的火銃手列裝了清一色的燧發火銃,步兵火銃手使用的甲型和乙型火銃,火銃騎兵使用的丙型火銃,後者更是在河南戰場上大展神威,很是打了線國安一個措手不及,從而擺脫了當時困境。

準備三年,陳文編練了更大規模的軍隊,靠著軍工產業帶動起來的工業化體系,軍隊的裝備更是得到了大幅度的邁進。這是技術積累和工業化孕育出的累累碩果,陳文堅信著這條道路的正確性,從一窮二白的時候便投諸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和財力進去,到了現在,正是要讓滿清品嘗一下真正的近代軍隊的威力。

披甲完成,士卒稍作休整便起身列陣。此前借了錢謙益東南文宗領袖的妙筆書就了一份北伐檄文,不過到了這個時候,陳文卻對此毫無興趣,干脆策馬到大軍陣前,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大聲呼喝道:

“九年前,孤在大蘭山下曾與眾人言及:天道好還,蓋中國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順,雖匹夫無不報之仇。今時此間,韃子最後的依仗就在眼前,正是明天理、正人心的時候。既如此,孤唯有一令,此戰不需要任何一個俘虜,殺光他們,諸君當用韃子的血來洗刷漢家這數十年來的屈辱和仇恨!”

那句話,乃是陳文當年在孫家的小院里講朱元璋的故事時講過的,此刻的戰陣之中,吳登科和尹鉞二人俱是親耳聽著聽著陳文說到,當時亦是無不振奮,可是在那時,在那個滿清占據天下大半的黑暗時代,任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真的等到了這一天,真的!

陳文大聲呼喝,各部的監軍官們也紛紛重復。轉瞬之後,萬勝的吶喊已充斥于天地之間,甚至到了後來士卒們連監軍官們重復的吶喊都已經聽不清楚,僅僅是被這群情激昂所感染而已。

待到戰鼓敲響,虎吼聲中,中軍兩翼的明軍齊頭并進,緊握著手中的武器殺向遠處的清軍戰陣。

大軍發起進攻,老一代的各師依舊是列陣縱陣前進,倒是青年近衛師卻是以二十人的隊為單位,橫著列作兩排,踏著整齊劃一的步子,徑直的向著遠處的武衛右軍走去。

這支秘密訓練的部隊從頭到腳都透著與其他部隊的不同,甚至就算是翻遍了全世界,也沒有一支軍隊是與這支青年近衛師一般的。當大軍前進之際,早前便接到了命令的遏必隆干脆也派出了一個營頭的武衛右軍的本部騎兵出動,從清軍右翼與中軍之前的通道中殺出,直奔著這支沒有哪怕一桿長矛的方陣步兵而來。

青年近衛師沒有長矛手編制,清軍出動騎兵殺來,可大軍并沒有因此有絲毫的停滯,僅僅是如法炮制的以後隊從明軍左翼與中軍之間的通道殺出了一個營頭的火銃騎兵,直接對武衛右軍的騎兵施以攔截。

新軍騎兵先動,但北伐軍這邊也絲毫不慢。帶隊的騎兵營營官沈家寶帶著部下斜拉拉的從通道中沖出,專為騎兵研發的丙型火銃早已是裝填完畢,銃口對著天空,騎兵們也不急著加速,如扇面般展開,很快就形成了一張面向清軍騎兵的網子,堵在了清軍騎兵襲擾青年近衛師前進道理的當面。

沈家寶這一營騎兵,并非是青年近衛師的編制,而是中軍的大蘭師麾下的平岡營,他們的陣型一旦展開,便徑直的向清軍包裹而去。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尤其是騎兵,戰馬風馳電掣,清軍全速而來更是眼看著很快就要一頭扎進了平岡營的包圍網中。可是就在這時,緩速而來的第一排騎兵見清軍進入射程,火銃放平,對準了遠處的清軍就是一陣射擊。

燧發前裝滑膛槍,更是在馬上射擊,精度甚是可憐,被射中落馬的清軍騎兵寥寥無幾,損失微乎其微。

不過,對于這支火銃騎兵來說,射擊從來不過是開胃菜,此刻不需要沈家寶的帶領,射擊完畢的騎兵們自覺的雙腿夾緊馬腹,左手持韁,右手將火銃塞回槍袋,拔出了馬刀便是陡然加速,直愣愣的沖殺了上去。倒是那些沒有射擊的後排騎兵,卻依舊緩速而行,并沒有如同前面的騎兵那般。

北伐軍的火銃騎兵在河南戰場上出過風頭,新軍早有對策,沖過來的新軍騎兵見對手手持火銃,便直接將弓矢塞回了弓袋、箭壺,抽出馬刀殺來。

這等戰法,說實在的對于這些滿蒙騎兵來說甚是不習慣,沒有騎射便直接進入肉搏戰,總好像差了些什么,尤其是在于這等習慣的禁止還是執行沒有多長時間,就更是如此了。

不過,蒙古人本就是長在馬背上,策馬搏殺是基本功,滿洲人雖說是漁獵、農耕兼而有之,但是騎戰也是長項,更何況他們本就是新軍的騎兵,訓練有年,再不適應也能做到令行禁止。

沒有如河南戰場上那般被突然加速的北伐軍騎兵殺個措手不及,不過沈家寶卻也沒有在乎,眼見著一個清軍軍官向著他沖來,一刀就直劈了過去,登時就是一陣火花四濺。

戰馬交錯,沈家寶沒有猶豫,收了刀,又是砍向了另一個清軍策馬沖來的清軍騎兵。這一次,清軍騎兵的反應稍微慢了些許,馬刀擦著清軍騎兵的刀鋒而過,一刀就將那個騎兵的頭盔上高高豎起的盔纓給砍了下去。

“奶奶的,差一點兒就把那廝的腦袋削成兩半了。”

心思轉瞬而過,沈家寶也沒有絲毫遲疑,繼續向著沖殺過來的清軍騎兵殺去。

隨他而來的這支騎兵只有這個營頭的一半,很快就沒入到了清軍的騎隊之中。不過也正在清軍騎兵沖殺過來,正待返身追殺之時,後面那隊沒有開火的騎兵卻在這時對他們展開了射擊,隨即便拔刀沖殺了過去……

遠處,兩個分屬于北伐軍和新軍的騎兵營廝殺成了一團,遏必隆派騎兵襲擾為沈家寶所部攔截,青年近衛師也繼續向著武衛右軍的方向,踏著整齊劃一的步子向前推進。

片刻之後,那邊的廝殺依舊沒有停止。可是北伐軍的中軍兩翼,每個師一級的單位的最前列的一支四百人的部隊有志一同的加速向前,并且很快就分散開來,以著散兵線繼續前進。

步兵無陣不戰,這是兵家鐵律,北伐軍突生變故,新軍那邊從各軍的總統到御營的鰲拜、劉成之流,皆是一愣。

然而,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那些步兵卻紛紛立于兩軍陣前,火銃持平,對準了三百米以外的新軍隊列就是一陣射擊。

“一百丈開外,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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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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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逆轉未來(二)

短短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北伐軍的戰略意圖展開,清廷的實際控制區不僅被大量的鯨吞蠶食,更是被一刀分作了兩段,再難呼應。

對此,清廷選擇了唯一的出路,新軍在天津衛集結後便大軍南下,如今更是已經抵達滄州地界。

清廷做出此等決斷,誠如劉成分析的那般,正是陳文計劃之中的事情。對此,陳文相信當他的戰略布局展開,清廷立刻就會意識到只有南下決戰才是破局唯一的可能。

這一點,即便沒有劉成在,清廷之中也并非沒有老于兵事之人。不過有了劉成,清廷的反應速度應該會更快一些——并非劉成的才智遠勝清廷的那些親貴重臣,只因為劉成對于江浙明軍和陳文更加了解,知己知彼,比照其他清廷重臣而言這就是莫大的優勢。

根據劉成叛逃後軍情司以及後來的監察司的報告,陳文相信,劉成在新兵訓練營充當訓練官期間,沒少學習相關的軍事知識,甚至組建參謀司才開始的測繪、沙盤和地圖推演等軍事技能,他也能窺伺到一些皮毛。

更重要的是,原本劉成在大蘭山時就是隊長一級的軍官,到了天臺山和初入金華府期間,其人更是陳文著重培養過的那批軍官中的一個,從他那里學到過不少的東西。這些年,軍情司北京站送回的關于劉成的情報中,也印證了這一點。

這個敵人,就如同是他的學生一般,只是這個學生有著更大的野心,或許不光是陳文,就連清廷也很有可能會是這份野心的絆腳石,只要有合適的機會便會將其搬開,乃至是碾碎。

“想要改變歷史,就要做好被偏離了軌道的歷史車輪碾成齏粉的心理準備。只可惜,到了今天的這個份上,我,就是大勢所趨!”

接到清軍抵達滄州後便停下了腳步的軍情,陳文沒有猶豫,揮動中路軍主力繼續沿著運河向北推進。

大軍通過德州,接下來便是吳橋縣。這里地屬直隸河間府景州,素以雜技聞名,于甲申殉國的崇禎朝東閣大學士范景文便是吳橋人,曾在筆記中記錄下了明末時吳橋雜技的盛況。不過,此間于明末,更有名的還是一群遼東軍人在此發動了一場兵變,明廷試圖通過學習西方軍事技術來強軍的夢想也在這場兵變和朝中黨爭以及主事之人的愚蠢之下化作泡影。

吳橋縣處于運河初入河間府的南端,與最北端的天津衛相隔不下四百里之遙。不過到了此時,清廷的新軍已在正處于二者之間的滄州,北伐軍無需推進那么遠的距離,只要走上一半就可以與清廷決一雌雄,無疑的也縮短了補給線的長度。

過了吳橋縣,先經東光縣,後至南皮縣,北伐軍的騎兵雖然處于劣勢,但是清廷的新軍始終坐鎮滄州以待北伐軍,單純以騎兵很難阻止北伐軍推進,僅僅是減緩了些許行進速度而已。不過四天的光景,大軍就已經越過了南皮縣,與清廷新軍對峙于滄州城南。

清廷早先一步進駐滄州,左近的百姓不是被拉了夫子,就是逃到了他處,周遭早已是一片人煙罕至。北伐軍抵達,根據情報匯總而成的參謀作業也開始進行,這是決戰前夜的最後一輪參謀作業,所有人都提起了萬分的精神,唯恐會漏掉什么有用的東西。

“根據探馬匯報,韃子新軍五部全軍出動,其中武衛右軍的總統變更為領侍衛內大臣遏必隆,其他與此前得到的情報沒有任何變化。另外,還有數支騎兵抵達,從裝束和武器上看,應該是漠南的蒙古韃子。兩廂加在一起,”

新軍的編制是依照古斯塔夫方陣的要求組建而成,步兵一萬零八百人,騎兵則是為求發揮清廷騎兵數量的優勢,分為五營,每營千騎。再算上炮兵、軍官以及其他人員,加在一起就有不下一萬六千之眾。

清廷此番,已是傾其全力,五支新軍加上幾支漠南蒙古騎兵,大軍不下九萬之眾,其中光是騎兵就有三萬四千,其實力確實不容小覷。

“韃子號稱百萬之師,水分不小,不過光說騎兵,這一人雙馬,乃至是一人三馬的闊氣勁兒,要是加在一起,水分倒是還能縮下去不少。”

清軍的騎兵數量,于江浙明軍而言始終是難以比擬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背靠蒙古大草原,便是漢地的傳統養馬地也都在清廷手中,比之依靠繳獲和購買組建騎兵部隊的江浙明軍來說,確實是最大的一份優勢所在。

“等滅了韃子,收復了北方和遼東,咱們的戰馬數量也會得到提升的。”

對于勝利,江浙明軍可謂是信心十足,多年來的披荊斬棘,從寄居于天臺山一隅,到如今光復大半天下,也還沒到十年的時間。大軍連戰連捷,清廷的甘陜綠營和八旗軍都曾是手下敗將,現在實力更勝從前,若是說現在對勝利與否還會有疑慮的話,那才叫奇怪。

召集了眾將,陳文示意隨軍參謀司的張恭彥將參謀作業的結論以及初步的計劃用沙盤講解與眾將:“根據情報顯示,韃子駐扎滄州已有數日,新軍始終維持運河到滄縣一帶的戰線。按照推演,那里很可能就是韃子設定的戰場所在。”

滄縣既是古滄州治所的所在地,乃是到了明朝才遷到了現在的長蘆鎮。那里在滄州城東南,而滄州以西便是京杭大運河的南運河段,新軍維系這么一大段的戰線,其目的便是堵截江浙明軍北上的通路。

北伐是江浙明軍的此戰的目的,京城便是其中最重要的目標,新軍的任務則是攔截和擊潰,到了這個戰略層面之上,隨著三路北伐的戰略布局展開,雙方的戰略意圖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了。

“韃子兵力展開,但是等到決戰的時候,勢必將會收縮一部分,因為韃子的總兵力沒有王師來得更多,戰線展開,光靠騎兵是不夠的。”

指揮棒劃過了運河到滄縣的這一條直線,張恭彥沒有再多說這方面的事情,便講起了參謀司的推演結果:“韃子新軍五部,根據情報顯示,最強的還是由那支老新軍組建改建而成的禁衛軍,他們是韃子的殺手锏,不是作為全軍的預備隊,就將會以破陣的鋒矢出現,其中後者的可能性超過八成以上。不過,禁衛軍的位置應該不會在臨近運河的西線。”

臨近運河,由于可以用于騎兵展開和游斗的地域更小,地利上更利于防守。清廷騎兵數量占優,既然要以禁衛軍作為鋒矢,就更要以沒有地利阻礙的平原地帶為前進陣地。這個道理,甚至不光是對騎兵數量占優的一方,對于江浙明軍來說也是同樣,此前的幾年里陳文也曾依照過這等地利環境進行過作戰部隊的布置。

“另外的四部新軍,根據軍情司北京站的報告以及參謀司的分析結果,拱衛軍、武衛中軍和武衛左軍的訓練進度最為合理,火器訓練的時間也是最長的。至于武衛右軍,同樣不可小覷。這支軍隊的隊列訓練時間最長,火器訓練的時間受到武器裝備的影響存在,算是最少的,只有另外三只新軍的一半而已。但是這支軍隊自移鎮天津以來,在鄉間殺過不少人,士卒很多都是見過血的,這個比例是比那三支新軍是明顯占優的。”

武衛右軍,在場的所有軍官都知道,那是叛將劉成曾經領過的那支新軍,從在京城訓練,到移鎮天津衛,再到打著掃蕩抗清義軍的名義屠戮鄉間,都是劉成的手筆。雖然這支新軍的待遇是最差的,但是有了劉成的存在,總還是被高看一眼,哪怕現在武衛右軍的總統已經不是劉成了也同樣不能否認掉其人造成的影響。

當初清廷在江南數次大敗,有豐富戰斗經驗的八旗老兵損失甚眾。這些年,清廷從湖廣調回,從遼東抽調,但是既要維持那么大規模的新軍,又要確保老兵的比例,實在是一個不可完成的任務。現在的新軍之中,除了禁衛軍以外,其他的四支新軍有原本的包衣,有現在高麗八旗,都有著不少沒有見過血的新兵。而對于士卒來說,殺過人、見過血與否,對心理上是不容忽視的。

“武衛右軍很可能會是這四支新軍中第二強的一支,但是韃子未必會看得到。原因嘛,很簡單。韃子瞧不起劉成,連帶著也會對武衛右軍的實力有所忽視。況且,武衛右軍的士卒殺過人的更多是一回事,可終究不是在戰場上殺的,上了陣會是什么樣子,誰都很難保證。所以這支軍隊是最有可能列陣于靠近運河一線的。”

作戰,總要揚長避短,這里面涉及到武將的一向基本素質,便是預判。現在的江浙明軍,預判是要學習,但也是更為科學的學習方法,再加上專門負責謀劃的參謀司存在,很多東西就會在一項又一項的數據之下看得更加明白。

“韃子的另外三支新軍,戰斗力差距不會很大。我司根據監國殿下的意志和情報匯總,制定計劃如下:”

“我軍以豫章師、大蘭師、永嘉師三部坐鎮中軍,三師指揮分領各部,豫章師總統吳登科總領中軍指揮;以金華師、四明師兩部坐鎮右翼,金華師總統尹鉞總領右翼指揮;以青年近衛師坐鎮左翼,青年近衛師指揮馬信總領左翼指揮。丹陽師及老年近衛師作為預備隊,由監國殿下親領。”

陳文此番北伐,老一代的師一級單位盡數出征,其中閩中師和廬陵師掃蕩河南戰場,余姚師奔襲山海關,江都師坐鎮山東的同時蠶食直隸南部的大名、廣平等府。原本的占領區則全部由地方駐軍配合襄陽師、江陵師、長沙師等七個新建的師一級單位鎮守。

這樣一來,陳文在滄州一線的主力達到了六個老一代的師一級單位和兩個新組建的師一級單位,總兵力達到了九萬三千之眾,除了騎兵數量依舊處于劣勢以外,總體上比之清軍要多出一些。

不過,老一代的師一級單位和新組建的師一級單位的戰法不同,戰陣寬度亦是不同,青年近衛師坐鎮的左翼雖然只有右翼一半的兵馬,但是戰陣寬度卻不差多少,犧牲的無非是縱深而已。

隨即參謀司根據陳文的意志和情報制定計劃,眾將問詢,亦是一一解答。待到軍議結束,眾將對于各自的任務有了一個準備,便回到營中,一級級的安排下去,以待明日決戰。

與其他各師不同,青年近衛師獨自坐鎮左翼,雖說是臨近運河,更利防守,但是壓力同樣不小。

馬信回營,召見局一級的軍官傳達命令,每一營的作戰任務細化開來,各營只要負責好本部的任務即可。同樣的道理,待到傳達結束,各營的營官亦是回到駐地,向麾下各局的局總細化任務。

青年近衛師的大營之中,丁俊杰他們那一隊人馬沒有值夜任務,用過了晚飯早已在帳中休息。只不過,明日即將決戰,眾人或是興奮,或是憂心,除了在成軍時脫掉了代理二字的隊長黃成銘已然是鼾聲大作以外,無不是輾轉反側,說什么也說不著覺。

熄燈時分已過,按例,睡不著的也不能說話。這是條例,到了戰時亦是軍法,江浙明軍軍法森嚴是聞名于世的,他們或多或少都是識得字的,比之那些普通士卒就更是清楚。

大戰在即,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一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浮現。衣不掩體、食不果腹的窮苦百姓,他們不惜賣兒賣女,為的不過是活下去罷了。當大軍北上,以工代賑在執掌了府縣權柄的江浙明軍集團的文官們的操持下,那些百姓也大多得到了活下去的途徑。

可是,運河沿岸的那些府縣,例如號稱是“繁華壓兩京,富庶甲齊郡”和“天下第一碼頭”的臨清州之流,那些清軍入關前還繁花似錦,人口皆在百萬計的運河名城,現在一個個的卻已然破落得沒了樣子,以至于在丁俊杰看來,她們甚至還不如偏僻于浙東山區的永康縣城來得繁華,至少在那里,不至是遍地的狼藉和滿城的乞丐,讓人看了只覺得破敗二字,聯想不到一星半點兒與美好掛鉤的詞匯。

相較之下,揚州已經收復三載,人口也在逐步恢復,比起臨清州這樣的城市,已是不幸中的萬幸。可是滿清對那座城市造成的破壞,卻也絕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夠恢復如初的。

破壞永遠比建設來得容易,他們此番隨軍北伐,正是要為了那些枉死者復仇,為幸存下來的人們爭取一個更加美好的未來。而這一切,就要用清廷的血來書就。

耳畔是黃成銘的鼾聲,腦海中回憶著這一切,漸漸的,帳內的鼾聲越來越多,想是隨著夜深人靜,越來越多的袍澤進入夢鄉。沒過一會兒,丁俊杰也幡然入睡,帳內再沒了輾轉反側的動靜,黃成銘睜開眼睛,掃視了一番,才長舒了口氣,換了個姿勢,繼續睡下。

這一夜,與此前的幾個晚上一般,清軍出動探馬進行襲擾,江浙明軍亦是對此作出必要的應對,雙方誰也沒能達到目的,但也沒有吃上什么虧。到了第二天一早,大軍按照平日里的時辰用過早飯,便踏著晨露出營,向著彼此心照不宣的戰場而去。

大軍展開,步步推進,探馬在中間地帶上搏殺、撕斗,竭盡全力的將對手的情況看在眼中,更是竭盡全力的在攔截中將情報送回到主帥的軍前。

北伐軍的騎兵數量不占優,不過隨著大軍的不斷推進,臨戰的情報也愈加的多了起來。新軍布陣,一如參謀司計算的那般,武衛右軍坐鎮臨近運河的右翼,禁衛軍鎮守平原地帶的左翼,厚重的中軍則交給了武衛中軍和武衛左軍。

由此布陣,清廷擺明了是不想付出太大的傷亡,試圖從左翼擊潰江浙明軍,從而借助于騎兵的數量優勢來加速北伐軍的崩潰。這是最為穩妥的戰術,也是最符合清廷如今情況的戰術。

武衛右軍的大旗在清軍右翼迎風招展,看到這里,陳文的嘴角撇過了一絲冷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不光是要靠知,更要有著科學而合理的分析。

陳文當年組建參謀司的目的就是這個,到了今時今日,有了肉眼可見的成效,清軍的布置憑借著推演便能得出,在“算”之一字上已經附和了《孫子兵法》開篇的真諦。那么剩下的,就是真正的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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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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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逆轉未來(一)

先下南翼城,再拔東羅城,後破關城,進而全取山海關。清軍在此間本就只有三千兵馬,其中還多是新組建的牛錄,面對全師而來的余姚師,外加上長于特種作戰的特別行動隊,光靠著堅城,沒有足夠的軍隊也難以揮其防御強度。待到順治接到消息的時候,山海關已經徹底落入東路軍的手中。

這座雄關,于如今的清廷而言,乃是一旦戰敗後的生命通道入口——如果就連新軍都不是對手的話,漠南蒙古各部也自然不會顧及什么滿蒙一家的情分,想過要從漠南逃亡是想也別想的。唯有遼西走廊,才能讓他們更為安全的撤回到遼東,至于能夠茍延殘喘多久,那就不是現在去想的了。

軍情飛馬傳來,御營登時就爆了一輪爭論,是回師奪回山海關,確保後路安枕,還是南下山東決戰,盡可能快的擊退北伐軍主力,確實是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至于繼續在此坐以待斃,則根本沒有人提及,現在的戰略局勢確實也已經沒有人能夠坐得住了。

御營的大帳中,以富綬為代表的回師派和以濟度為的南下決戰派爭執不休,富綬等人的理由除了山海關截斷清廷自直隸撤回遼東的通路以外,更是提出了東路軍偏師有可能會對京城造成威脅和東路軍孤軍深入,將其殲滅便可以在打擊北伐軍士氣的同時削弱江浙明軍的實力等理由。

對此,濟度等人雖說是也有些擔憂京城的家眷,但是江浙明軍已經開始了對濟南府的掃蕩,隨時都有可能殺進直隸,到時候天津衛城的安全亦是絲毫不遜于退路的大事。

雙方爭論不休,誰也不肯放棄自身的觀點。此情此景,看在順治的眼中,卻讓他想起了當年沒有親政的時候,多爾袞、多鐸、阿濟格、濟爾哈朗、豪格那批八旗老牌統帥們的風范,相較之下,現在的這批親貴,在能力和眼光上比起從遼東一步步崛起的那兩代人,相距良多。

不過,那時候的八旗軍,靠的還是舊有的戰法,必然將會在大勢下淘汰,濟爾哈朗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想到此間,順治便看向了站在沙盤前一動不動的劉成。這個奴才自降清以來,給過他太多的驚喜,也幫助滿清渡過了一個又一個難關,如今局面,若非此人,只怕還會險惡萬分,只怕也更不會有翻盤的實力和機會。

更重要的是,劉成是江浙明軍出來的,對于陳文和陳文麾下的核心將領以及江浙明軍的規律有著遠勝于他們的了解,此間面對如此局面,自然也更要劉成的諫言方能釋疑。

“額駙以為,現今當如何破局?”

順治此言一出,大帳中的親貴重臣們無不停下了爭執,將目光投諸于劉成的身上。與順治所想無異,他們也同樣意識到了劉成的這一“長處”,紛紛寄希望于其人能夠支持己方的戰略。

聽到順治此問,劉成轉過身,行了一禮,便回答道:“回皇上的話,奴才以為,各位親貴所言,皆有道理。”

這等模棱兩可的說辭,并非是劉成慣常的那般。不過沒讓眾人等候多久,甚至還沒讓一些人反應過來,接下來的那句“但是”就從劉成的口中蹦了出來。

“但是,朝廷勢弱,如今又被浙匪實現戰略包抄,總要兩相其害取其輕,方可擺脫如今困境。”

說罷,劉成將順治以及這一眾親貴請到了沙盤前,拿起了指揮棒便向他們講解了起來:“眾所周知,浙匪大軍北上,光是戰兵就不下十五萬之眾。如今咱們也看了明白,其人分兵三路,河南和遼東俱是偏師,其作用無非是進取中原之地和包抄朝廷後路,真正的主力從來都是陳逆親率的這支中路軍。”

眾人的視線跟著指揮棒來到淮北,隨後又跟著聲音的主人繼續延伸向北:“兩路偏師,乃是為主力進軍以輔翼的,暫且可以不提。陳逆親率大軍掃蕩淮北,而後殺入山東,但是在進入山東之後,其行軍度遠遜于在淮北地界的時候。”

“究其原因,浙匪對山東地面的滲透不及前者是其一,綠營并非一味地聞風而降,浙匪哪怕不需要攻城,也起碼要出動足夠的軍隊到目標出走上一遭方可拿下城池。再加上朝廷從漠南各部調來的騎兵,他們始終在對浙匪進行襲擾,亦是降低了其推進度的主要原因。”

劉成所言,俱是事實。清廷從漠南蒙古各部招募和調遣了大批騎兵,就在直隸的南部和山東北部游弋,對山東的西部和北部以及河南東北部都構成了不小的威脅。

襲擾縣城、屠戮鄉間、攻擊運河纖夫、甚至是突襲小股軍隊,蒙古騎兵在平原地帶行進如風,對于騎兵數量較少的江浙明軍來說必然會牽扯到不小的精力。但是平原雖是平原,山東地界的河流卻從未少過,江浙明軍的推進度下降的同時卻并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反倒是更加積極的收取山東府縣,將控制線一步步的向北推進。

“浙匪初入山東之時,僅僅是拿下了兗州中部的府城和濟寧州就停下了北上的腳步,轉而向東收取青州、登州和萊州三府。其用意顯然是依仗水師擁有絕對優勢來制造腹地。接下來,浙匪在進攻濟南府的同時也在向東平州進,現在看來自是要劃運河和大清河為界來擴大占領區。”

“這些地方,由于河流的存在,蒙古騎兵滲透的力度會大幅度下降。剛剛得到的消息,浙匪已經有計劃的沿著東昌府、臨清州、武縣、德州一路推進,他們已經打通了運河,驅逐了運河以東的官軍。接下來的日子,陳逆自可以沿著運河推進,蒙古人能夠給予的騷擾會越來越低,形勢對朝廷也會越來越不妙。”

這些想法,正是劉成剛剛按照沙盤推演出來的。陳文進入山東之後,又玩起了步步推進的老節奏,如今活動在山東的清軍騎兵已經基本上都被驅逐到運河以西,甚至就連一些運河以西的縣城也已經落入江浙明軍手中。現在陳文大可以沿著運河推進,安全、便捷,一如當年的朱元璋那般。

江浙明軍集團的總體實力占優,這樣蠶食下去,先撐不下去的永遠只會是清廷。尤其是現在,陳文攻占了山東大部,截斷了遼南與山東之間進入渤海的航道,更是展開了對遼南的攻勢以及襲取了山海關重地,遼東和南北高麗的交通斷絕,清廷已經得不到這兩處以及淮北、山東和河南的供給,雙方的實力差距只會越來越大,直到清廷吃光了庫存。那時候,新軍的戰斗力也會大幅度下滑,他們就更沒了翻盤的可能。

“現在,浙匪奪取山海關,表面上是想要截斷朝廷退回遼東的安全通道,其實際上則是陳文在逼著朝廷南下決戰,借此來進一步縮短補給線。”

這話說出口,在場的權貴們登時便是一愣,但是沒等劉成揭開謎底,如鰲拜這樣軍事經驗豐富的重臣,亦或是對于清廷和蒙古各部關系有著一定了解的親貴們便很快就明白了劉成所指。

現如今,漠西蒙古遠在天邊,漠北蒙古與清廷貌合神離,漠南蒙古各部倒是因為姻親和積威的關系還在全力協助清廷,但若是山海關失陷,遼東的大片土地為江浙明軍收取的消息傳揚開來,清廷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漠南蒙古各部視作為死人。到了那時,蒙古八旗或許還不至于立刻分崩離析,可清廷招來的那些蒙古人只怕登時就會化作鳥獸散了。

“據奴才所知,陳文性子堅韌不假,但也并非是那等智計卓絕之輩。但是他建立了用眾智,靠著合理推演來指揮作戰的參謀司,即便是諸葛在世只怕也未必能比一群參謀推演出來的結果更加有效。他擺明了已經算計到了這一步,而且很清楚,靠著實力的差距他就可以逼著朝廷這么做,而這對朝廷來說也才是真正的最優解,沒有之一!”

聽到這里,看著沙盤上的那一面面象征著軍隊部署的小旗,聯想起清廷的庫存,以及那些蒙古人的嘴臉,在場的親貴,甚至包括順治也無不是額頭冒汗,仿佛是身處于三伏天一般。

死死的盯著指揮棒所指的區域,片刻之後,富綬才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那山海關的浙匪怎么辦?”

提到此處,劉成嘆了口氣,繼而解釋道:“山海關的浙匪領是蔡國公安有福,麾下余姚師是正兒八經的老牌部隊,連帶著下面的各營頭都是陳逆攻入江西之前就組建的。安有福其人,曾在奴才的麾下作戰。奴才深知其人性子,乃是陳逆的死忠。說其來降是不要想了,其實就算能說服他也沒用,陳逆的監軍官、軍法官都不是吃素的,更別說余姚師的軍法官林忠孝與安有福以前在大蘭山時就有過節,現在就算是冰釋前嫌只怕也未必能尿進一個壺里面。”

江浙明軍的秘聞,劉成是如數家珍,以前聽來不過是當做奇聞而已,可是現在聽起來,卻沒有一個親貴重臣不覺得,這才是真正關鍵的情報,劉成對于清廷的重要性在他們心中也是陡然而起,這個御營幕僚長更是實至名歸、人盡其用。

“不過,倒也不必擔心,安有福不是個好脾氣,但是對陳逆的命令一向是堅決執行。依著陳逆的性子,山海關的偏師其作用是截斷遼西走廊和震動漠南蒙古各部,是不會在新軍背後突襲京城的。更何況,山海關與京城之間相隔不下六百里,就憑一個一萬多人的余姚師是絕不會孤軍深入的。要知道,新軍五部,擁兵八萬之眾,光是騎兵加一起就是余姚師的兩倍多,陳逆和安逆都不是傻子。”

說到此間,親貴們突然意識到了他們的強大,但是余姚師不來是一回事,他們也不可能去重奪山海關。不說奪得回來與否,若是真的回師山海關,江浙明軍沿著運河北上,先奪天津衛的機械制造總局,再屠京城的八旗家眷,清廷又何苦準備那么長的時間,早幾年直接帶著家眷跑回奴兒干都司,沒準現在已經適應了遼東老林子里的野人生活了呢。

經過了劉成的分析,他們很快就意識到了唯有南下決戰這一條路可走。被人牽著鼻子走,怎么都是不舒服的,尤其是在戰略層次,奈何陳強清弱的局面早成,實力更強的一方總有著更多的手段來占據更大的主動權,清廷也只能見招拆招而已。

既然如此,清廷也沒有繼續猶豫,必須趕在山海關淪陷的消息傳開之前與江浙明軍決戰,只得沿著運河全師南下。

天津衛順著運河南下,先過靜海縣,再過青縣,等到大軍抵達滄州的時候,已是五天之後。這里距離天津衛城有兩百里之遙,距離京城更是有五百里地之遠。新軍在此修整一番,便準備繼續南下。只是沒等他們動身,山東那邊的消息傳來,說是北伐軍的主力已經越過了德州,先鋒更是已經在劉成的老丈人當年動兵變的吳橋以北,正在奔著新軍的方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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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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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奇兵(下)

旅順營大踏步的北上海州衛,傳令兵也將南四衛空虛的報告送回到旅順口的遼東偏師基地。

這等情況,本就是有所預料的,奈何遼東地廣人稀已極,始終難以得到更為詳細的情報。如今連下三衛,遼東清軍的空虛也徹底暴露了出來,卻也著實讓趙遷的眉頭為之一皺。

“韃子是拼盡全力了,暴雨不重朝啊。”

清廷集中全部力量與江浙明軍主力決戰,才有了他們在遼東戰場上的輕而易舉。決戰尚未打響,但是他們這支偏師能夠做的已經不多了,要不要冒險拿下遼陽,也確實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回去告訴李還鄉,抵達海州之後,視情況而定,本帥信得過他的嗅覺,但是旅順方面,除了計劃中的補充以外,本帥近期也給不了他太多的額外支援。”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就像陳文沒辦法遙控指揮他們一般,他也沒辦法遙控指揮五六百里地之外的李還鄉,大范圍作戰,權力下放是必不可少的,否則軍隊反應遲鈍,還想要處處占有,不斷的打勝仗,那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旅順營是這支遼東偏師的戰兵主力,旅順還有守軍,另外抓獲的包衣和民夫之中也有可以作為補充兵協守堡壘的,于旅順營的支援並非不能成行。奈何此時此刻,另一支軍隊正在旅順口暫且修整,補充的優先級更高,趙遷也就愛莫能助了。

旅順港中,不斷有艦船入港,此前堡壘進行加固,趙遷也對港口進行了改造,自鄭奇南下登州以來,港口中更是空空蕩蕩,可是到了現在,卻分明是一副不敷使用的架勢,實在讓他的面上有些不太掛得住。

“勞煩趙帥用心了,我部兵馬只是在此稍作休整,船上的傷病全部要移交貴部妥善照顧,另外艦船有破損的,修繕是其一,若有實在無法抵達目的地的,還望趙帥調撥些船只,以免耽誤了大軍進兵。”

說話之人甚是客氣,不過論軍階、論爵位、論差遣卻都是在趙遷之上,能有如此,更多的還是在于資歷——當年趙遷在大蘭山上做隊長的時候,這位國公爺還是個小兵,連伍長都不是,軍中最講資歷,自是要客氣一二。

“安帥奉監國殿下之命,本帥自是全力配合,還請放心。”

“多謝趙帥。”

蔡國公、余姚師指揮安有福負責統領由余姚師和特別行動隊組成的北伐東路軍,這支東路軍比之中路軍和西路軍出發的都要更早,但是一路從浙東的臺州浮海而來,避過了太多的耳目,直至今日才抵達旅順,亦是殊為不易。

二人行過禮,便登上了堡墻監督港口的船只、人員調派。安有福所領軍令,趙遷僅僅是看過了那份讓他全力協助的命令,就沒有再多嘴,而安有福也沒有談及此次進兵的目的地,一切都盡在不言之中。

港口中進入的船只越來越多,泊位有限,人員上也是優先那些傷員和病患,他們將會在旅順堡得到軍醫的妥善照料,其他士卒則是輪流下船修整,等待出發的命令。

“潘總工長,如何?”

安有福與這個船工頭子以前就認識,此人本就是蘭溪人士,從永歷六年組建水營時便在水營做事,從修小木船開始,到北上旅順時已經是能夠作為建造大海船的總工長,在此間負責帶領其他船工維修和制造海船以供大軍使用,亦是方面之任。

潘學忠帶著旅順堡和隨船來的船工、木匠們經過了半日的初步檢查,對于船只的大體狀況有了一個簡單的了解。維修的計劃還在制定之中,他作為船匠首領自然要先行與安有福和趙遷這兩位大帥進行匯報方可行動。

“還算不錯,這批船大多是新造的,需要修繕的地方不多。因為航行時間短,船蛆也算不得太多,至少還遠沒到破壞船體結構的地步。下官以為,妥善修理,把船底的那些東西都清理了,船還是能夠長久使用的。”

船行海上,總有各種各樣的海洋生物吸附在船底,這些東西不光會降低船速,更會造成船只的損壞,其中如船蛆便是直接以木材為食,在風帆木船時代,這種蛀船蛤科的軟體貝類生物向來是船員們最為厭惡的東西,因為很多海難的發生就是因為這些東西如白蟻之于堤壩那般將偌大的海船蝕得千瘡百孔,以致分崩離析。

船蛆破壞力十足,防治的方法甚多,但是對于十七世紀中葉的今天,無論是歐陸,還是中國,都是頗為費時費力的事情,而且效果大多不甚如意。

當然,大海萬里,偏離了航向,或是食物準備不足,亦或是流落荒島,這種生物也往往會變成那些饑餓的海員們的食物。這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的事情,潘學忠自然也懶得與陸師中人提及,但是海軍將領和水兵們卻是大多知道的,因為到了必要的時候,這就是生與死的區別。

潘學忠提及,安有福卻是搖了搖頭,繼而對其說道:“本帥沒有那么長的時間,修整最多三天就必須啟程出發。至于船的情況,知道潘總工長愛船如命,但是軍令如山,能夠抵達目的地,就算是到了目的地后海船自行解體,只要能把兵運到地方就足夠了!”

從接到檢查的命令,潘學忠便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此刻聽了這話,也是嘆了口氣。一如安有福所言的那般,航海是他的夢想,對于船只,尤其是他負責打造的更是視作親生的一般。此間安有福有此一言,雖說既然都到了旅順,接下來的航程也不至于船只自行毀壞,但是航行了那么久的船也不做保養,實在讓他心里不甚舒服。

然則,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蘭溪埠頭上的那個船工學徒,久在軍中,于軍國事也是能夠說出個一二的,自然明白戰機稍縱即逝的道理。此間既然有令下達,他也連忙組織人手進行最快速的保養,免得真讓安有福說著了,來個船毀人亡,那就不美了。

潘學忠匆匆返回港口,改建過后,船塢也是有的,由他帶領著船工開始對艦船進行保養。安有福率領的東路軍在此修整三天的功夫,而他們估計也是要忙上三天以上,少不了十二個時辰兩班倒的忙碌。

港口內外,艦船進進出出,船上的將士、港口的守軍和一應人員更是多得無以計數,但是江浙明軍軍法森嚴,各官各司其職,更有參謀統籌、調度,卻也是秩序井然。

傷病下船修養,士卒上岸修整,安有福這邊與趙遷協調好了彼此的職責,便投入到了參謀作業之中。待到三天過後,大軍修整完畢,準備啟程出發之際,此前一直負責管束日本、朝鮮來的工匠和民夫的小野一郎卻匆匆趕來,強烈要求隨軍參戰,但卻立刻就遭到了安有福的嚴詞回絕。

這幾日,小野一郎一直帶著那些日本和朝鮮的工匠、民夫們做事,沒日沒夜的監督他們,此間趕來,也是頂著一對熊貓眼。

聽見安有福出言拒絕,小野一郎登時便是怒目而視,但是安有福卻連個回答都沒有給他,直接帶著衛兵向港口大步走去。

“趙帥,卑職自問歸附王師以來,一向是勤謹恭順,上司交代的事情絕無二話,從來都是加倍努力的完成。安帥就算不同意卑職請戰,怎的連句理由也說?”

眼前的這個穿漢服、說漢話、連姓名都已經改做了漢姓,只等著批復送達就可以正式擺脫韃官兒的身份的漢子,此刻趕來,身上只待著一把祖傳的武士刀,正是一副如其所言的那般,是為了殺韃子,入漢籍才投效軍前的。

這個部下的委屈,趙遷聽在耳中,他此前表示了只要安有福同意他也不會出言反對,但是現在看過了安有福的表現,他才突然意識到,這事情原本就沒有商量的余地可言!

“你既是我江浙王師的軍官,自當明白,我江浙王師向來是以軍法森嚴著稱于世。我部這些年從一支五六百人的小部隊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不僅僅是陣法,更多的還是在于軍法、條例、制度和信仰將將士們凝結成一個堅不可摧的整體,從而擊碎了那些看似不可戰勝的敵人。”

“東路軍雖是北伐偏師,但卻是秘密行動,自然沒有臨時補充編制外人員的可能。你的任務是管理朝鮮和日本來的工匠和民夫,協助本帥進取遼南,不是作為志愿兵出戰。安帥做的沒錯,他確實沒有必要回答于你。”

趙遷言罷,也向港口走去,安有福率軍啟程,他要相送一二,更是要起到監督和坐鎮旅順港的職責所在。

擦肩而過,小野一郎愣愣的站在原地,回味著趙遷剛剛說到的那些。細細思慮,從他在日本受募隨軍開始,到今時今日,身在軍中,確實也感受到了如其所言般的氛圍。

小野一郎記得,陳文對軍中做出過訓示,其中便有一句關于制度的著實讓他難以忘懷,那話現在想來,也正如安有福和趙遷所作的那般無二。

“我江浙王師能夠連戰連捷,靠的是每一個將士都能夠遵照軍法、條例行事,按照命令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令行禁止,大軍方可為一整體。至于像書里描寫的那種精妙智斗,不過是文人的臆想罷了。我軍需要的是每一個人都服從于制度,按照科學的方法訓練、謀劃、準備、作戰,便足以戰勝任何敵人!”

遠處的港口,一艘艘海船揚帆,他們出了旅順港,順著海風的方向向著正西的方向航行。

小野一郎呆呆的站在那里片刻,口中來回來去的無非是這段訓示。很快,他的眼中一亮,似是想明白了什麼,便頭也不回的奔著旅順堡而去。

片刻之後,堡內的朝鮮、日本的工匠、民夫們面前,小野一郎接過了副手的手中那份趙遷在今天一早下達的命令,對這些異國的勞動力言道:“根據趙提督將令,今日工作任務完成,明日起休息兩日。兩日之後,繼續擴建旅順港。”

趙遷親自坐鎮的旅順位于遼東南部,李還鄉率領的旅順營則已經深入遼河平原,甚至海州已經近在眼前。

遼東一地,無論是遼南,還是遼河平原,總脫不開一個關外二字。關外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所指,但是在明時則是專治山海關以東的遼東都司和奴兒干都司這兩塊明廷實際控制和羈縻的土地。

既有關外,自有雄關,長城最東端的山海關一如其名,北為山、南為海,憑借著關城、長城、東西羅城、南北翼城以及衛城、哨城等一系列的防御體系死死的卡住了這條遼西走廊進入關內的道路,乃是明時最為重要的一座關隘。

山海有失則京城不保,是故在明時,山海關一向是重兵把守的所在,甚至到了甲申之時,山海關尚有三萬關寧軍駐守。不過等到了清朝,入關后關外的威脅頓時消失,對漠南蒙古各部的政策也從明時的軍事防御,轉為了政治拉攏,憑借著聯姻、冊封、宗教和思想的各種手段將其馴服,山海關的軍事作用就逐步淡化,甚至到了后來連這座雄關的維護也基本停了下來。

清軍入關不到十六年的光景,這座雄關的損壞也不至太甚。只是山海關既然已是腹地,清廷在此的駐軍原本就無法與明廷相比,而隨著新軍的擴編,駐防此地的旗營也在不斷的削弱,到了今時今日,甚至已經無法維持整個山海關的防御體系的地步。

有此局面,人力資源緊張是其一,心理上對于這座雄關的信任亦是清廷的底氣,因為八旗軍再過強悍,也沒能正面攻陷這座天下雄關,還是靠著漢奸開關方可一窺,而順治此前一度打算退回關內,后來為八旗所阻,調用山海關駐防八旗就更成了政治上的表態和需要。

永歷十三年十月二十一,新軍抵達天津衛已有兩三日的功夫,而安有福統領的東路軍亦是早已駛離旅順好幾天的時間。

由于清廷厲行關禁,遼西的軍屯也大量的荒棄,再加上寒冬將至,如今這關城之外,荒草萋萋,入了夜間,在風吹著獵獵作響,更是吹得關上的守軍一個個的縮在城門樓子里面,外間的城墻上唯有按著時辰巡邏的旗丁在低聲著唾罵防守多事,放著這般地處腹心之地的關隘還要例行巡夜,不肯體恤下面的將士。

臨近南翼城的一段城墻上,巡邏的士卒擎著火把通過,他們的目標只有遠處溫暖的城門樓子,別無他處,自然也沒那個閑心去看上一看城下的那片黑到了本就看不見什麼的荒地。

上面的巡卒走過,城下的昏暗似乎是出現了一些蠕動的跡象,并且不斷的向著城墻抵近。良久之後,隨著另一隊的巡卒經過,蠕動先是暫停,隨后干脆也不再蠕動,而是直接在城下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做著什么鬼蜮勾當。

城下的一處樹後,身穿夜行衣的甘蒼持弓搭箭,與一眾分散在各處的弓箭手凝視著城頭上的動靜。此間是山海關的南側,城高不過七米,比之中部那十來米高的城墻,他在樹下可以看得更為清楚,也可以更好的給其他黑影預警。

良久之後,又是一隊巡卒路過,城下的蠕動再度停止。不過這一次,巡卒的火把卻有一根停了下來,甘蒼死死的盯著遠處,箭矢更是對準了那根火把旁的人影,時刻準備著熄滅這個巡卒的生命之火。

所幸的是,沒過多一會兒,那個巡卒便拔起了火把去追趕其他同伴。眼見這個巡卒在城頭上撒完了尿,甘蒼放下了些心,那些抵近城下不遠的黑影也迅速的行動起來,并且在轉瞬之后便完成了器械的安裝。

下面的那些黑影,一如甘蒼那般皆是特別行動隊的隊員,待器械安裝完畢,隨著一聲狐叫聲輕起,他們便拼命的轉動一個把手,隨后雙手一送,器械前端的一個連著繩索的鐵鉤便飛上了城墻,并且輕而易舉的鉤住了城上的女墻。

在十幾臺便攜式扭力弩機的作用下,十幾個繩索鉤好,下面的特別行動隊也沒有猶豫,甘蒼帶著弓箭手繼續監視城頭動靜,作為隊長的羅永忠則身先士卒,抓住了一根繩索便如猴子般靈巧的攀爬而上。

在黑夜中,這些特別行動隊的隊員如同鬼魅一般,踩著城墻便攀了上去。登上城墻之後,這些隊員并沒有等待,而是在羅永忠的帶領下貓著腰,貼著女墻直奔著遠處的南翼城而去。

只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城下高達五百人的特別行動隊便陸陸續續的登上了城頭,趕在兩隊巡卒的間隙便完成了登城的任務。

當殿后的甘蒼上城時,羅永忠已經帶著最先登城的那一隊悄無聲息的清理掉了途徑之處有限的幾個倒霉蛋,并且潛到了城門樓子附近。

他親自帶領的這一隊人,皆是特別行動隊自組建以來的老兵,手段、配合俱是一時之選。隨著羅永忠的一個手勢擺出,靠近幾處窗子的隊員紛紛舔了舔手指,捅出了一個小孔,接著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吹管式的物件,向著內里吹去。

片刻之後,這等根據方以智的中記載,而后又添加了曼陀羅粉末等藥物制成的迷藥發揮效用,內里已現酣然之聲。

羅永忠右手一抬,偏門前的那個隊員立刻便將匕首插入了門縫之中,隨后向上抬去,只是在滯停處稍作扭動,門栓在偏門被打開的同時便輕而易舉的被寫了下去。

門開的瞬間,羅永忠右手一個下劈的動作,隊員們便魚貫而入。城門樓子的第一層,但凡是昏睡的目標,捂住嘴巴,一刀劃在頸子上面,手段精熟非常。待他們解決了第一層的清軍,上面的人數已是極少,而且夜色已深,他們便躡手躡腳的登了上去,只留下一個為首的軍官,其他人皆是一個死字。

城門樓子是城墻上的防御中心,這面城墻上的清軍多在此處避風和休息,解決了此處,其他的清軍亦有后續的特別行動隊突襲。羅永忠將那個軍官按在了地上,折射著湛藍光芒的淬毒匕首直接插在了軍官眼前的地板上。

“南翼城、關城和東羅城的布防如何,老實點兒的話,本將或許可以給你留條狗命?”

字正腔圓的滿洲話聽來,軍官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這伙人馬到底是干什么的。奈何被反綁著雙手,身后的一個特別行動隊的隊員更是一腳踩在他的脖子上,讓他的聲音難以做到大喊起來。甚至此時此刻,城門樓子里面已經沒有了除他之外的任何一個清軍活人,便是真的喊出了也未必有清軍能夠聽到。

“漢狗,呸!”

“不老實啊。”

軍官吐字不清的漢話說出,羅永忠搖了搖頭,繼而拔起了那把匕首。與此同時,軍官身后的隊員捏著他的脖子,直接拽起。手一鬆,可是沒等軍官喊出口,隨著腦袋在隊員的手中一個突然的扭動,軍官便如同是一個破口袋那般,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再沒有了呼吸。

“得不到確認,就按照原定計劃行事,咱們是大軍先鋒,奪下這座天下雄關,咱們特別行動隊也更是名副其實的第一功!”

羅永忠下達了命令,特別行動隊立刻便行動了起來。按照此前軍情司搜集到的情報,這支并不比守軍少上太多的特別行動隊毫不猶豫的對南翼城的八旗軍展開了突襲和暗殺行動。

良久之後,各隊的任務紛紛達成,匯總到羅永忠處,天色已經不再如此前突襲城門樓子的時候那般昏暗,甚至在海的方向,已經有了些許的光浮現。

“這麼半天沒有動靜,關城那邊應該意識到不對了。放旗花,開城門,迎大軍入城。”

片刻之后,山海關的南翼城的城頭上一枚旗花飛上了天空,絢爛的花朵呈現在了數里外的那些盼望已久的人們的眼中。

很快,鐵蹄踏破遼西的寂靜。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異族破口而入,劫掠關內良善百姓的吼聲,而是漢家的復仇烈焰誓要將建奴消滅在長城之內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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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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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奇兵(上)

北伐戰起,中路軍在山東高歌猛進,西路軍在河南穩扎穩打,清廷已經不可避免的率領著新軍離開京城,迎戰陳文親領的那十萬長矛、火銃。

比之關內那等動輒便是數萬人的規模,關外之地,江浙明軍早前已然收復了前東江軍左協的駐地旅順。雖說是兵力較少,但卻也未有因此而裹足不前,甚至早在大軍越過淮河之際就已經出了旅順口,大踏步的掃蕩遼東的南四衛之地。

有明一朝,遼東都指揮使司在建制上屬于隔海相望的山東承宣布政使司,囊括二十五個衛外加兩州之地。

明初之時,遼東曾為府縣建制,后考慮到軍事作用,方改為衛所建制,屯兵屯田,堡壘相望。從地理上來看,遼東都指揮使司主要分為幾塊區域,山海關以東到遼河以西的廣寧諸衛是一塊,遼河以東的鐵嶺、沈陽、定遼諸衛是一塊,而遼南的金復蓋海四衛又是一塊。

遼南四衛,最北是海州,即是后世的海城,已深入遼河平原。南向的蓋州、復州和金州三衛,則尚在遼東半島的區域,由鉛山侯趙遷統領的遼東偏師駐扎的旅順口,在明時便是金州中左所。

北伐展開以來,坐鎮旅順的提督遼東軍務總兵官趙遷便命令所部的水師指揮鄭奇率水師截斷旅順到登州一線的航道,進一步的壓榨清廷的物資儲備。與此同時,被命名為旅順營的戰兵營也由營官李還鄉率領,開始展開針對南四衛的掃蕩。

旅順屬于金州衛地界,從地理上看,金州衛城所處的金州地峽于旅順亦是鎖鑰之勢,其最短的距離只有不過十公里而已。

從毛文龍遠征遼東開始,占據旅順,北面只要控制了金州地峽,旅順就會變得更加安全,甚至成為腹地,而后金對此亦是明了,所以每當東江作協進去金州衛城,后金軍便會盡可能的發對一輪攻勢,以防東江鎮在南四衛站穩腳跟。

然則,占據旅順以來,這支遼東偏師的最重要任務便是截斷航道,為求穩妥,并沒有對遼南地區展開太大規模的攻勢。不過等到這時候,清廷未免駐防旗人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已然放棄了金州和復州兩衛,僅僅是留下了兩隊哨騎監視周邊區域罷了。

李還鄉率軍出了旅順,兵分兩路,一路北上奪取南關、金州一線,另一路則是經長生島、渡復州灣,過羊官堡,直抵復州城下。

兩路齊頭并進,金州清軍一見明軍抵近,便毫不猶豫的棄城而走,稱得上是輕而易舉。而進軍復州的那一路,由李還鄉親自率領,其結果亦是與金州一般無二。

不戰而下兩衛之地,旅順營士氣高漲,不過遼東人煙稀少,遼南更是如此,收取了復州,留下少量部隊作為駐軍,李還鄉便率軍登船,北上向攻取蓋州。

這一遭,由于是傍晚抵達連云島,大軍在此下船,等待天明之后用小船渡過那段海峽,再行攻略蓋州。旅順營在連云島扎營之際,派出了一支騎兵到蓋州打探情況,結果這支騎兵被蓋州守軍發現。奈何人心惶惶,一如當年東江軍左協副將張盤進攻金州那般,守軍在發現這支騎兵之后,不知城外敵兵幾何,竟然嚇得棄城而逃。

第二天,李還鄉率軍抵達蓋州衛城。城池已經被那隊騎兵拿下,從抓到的掉隊者的口中,他們也知道此番能夠如此順利的真相。

清廷在遼東駐防的旗人本就不多,一座衛城往往不過是一兩個牛錄而已。江南喪失,前后數萬的八旗軍被殺,其中雖說多是漢軍八旗和蒙古八旗,但是對于不過五六萬旗丁的滿洲八旗來說,損失上萬,就是將近兩成的男丁消失。后來靠著抓捕魚皮韃子補充了三四千旗丁,但也遠遠沒有緩過勁兒來,等到新軍擴編,就更是不斷的從遼東抽調牛錄。

現如今,遼東的牛錄不乏蒙古八旗,而且數量上也是少之又少,金州、復州放棄,蓋州也不過是一個牛錄而已,哪敢與旅順的江浙明軍抗衡。

“海州有多少韃子?”

“兩,兩個牛錄。”

眼前的蒙古八旗軍官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看著這不下兩千的江浙明軍浩浩蕩蕩的進入蓋州衛城。曾幾何時,清廷也是核心兵力十數萬,擁兵不下六十萬的大國。

可是到了現在,綠營已經可以完全無視了,不是投降預備隊,就是戰斗力低下的貨色,甚至幾乎全部都是二者兼而有之。而八旗軍的實力,經過了這幾年的恢復,其實也僅僅是稍微緩過口氣來,現在清廷將所有人力、物力資源都投諸到新軍之上,連遼東的舊地都不守了,分明就是孤注一擲的表現。

這等情狀,李還鄉也能夠理解,清廷是沒有退路可言的,此間如此倒也不必太過意外。看著這個蒙古八旗俘虜,李還鄉仔細的算了算,蓋州一個牛錄,逃亡的方向也應該是海州,那就算是三個牛錄,六百沒有經過新軍訓練的舊式八旗軍,比之旅順營實在不是一個等級線的。

“遼陽有多少韃子?”

此言既出,在場的軍官、幕僚,連同著那個蒙古俘虜都是一驚。遼陽是遼東都指揮使司、遼東鎮以及定遼中、左、前、后四衛和東寧衛的所在地,乃是明廷在遼東一地的統治核心。其地處遼河平原腹地,一度是清廷的舊都,向來是重兵駐守的所在,李還鄉突然問及此處,已經超過了趙遷制定的收復南四衛的計劃,但是遼東如此空虛,除了軍法官和監軍官皺起了眉頭,其他軍官和參謀無不是盯緊了那個蒙古俘虜,想要從他口中切實的得到情報。

“這個,奴才,奴才真不知道啊。”

一個蒙古八旗的下級軍官,能夠知道海州衛的情況已經不容易了,遼陽距此甚遠,不知道也是正常現象。

只不過,遼陽的誘惑力十足,而且既然空虛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只怕也未必能有幾個牛錄。

各官無不是連呼吸都沉重了幾分,待到片刻之后,反倒是時時刻刻的以著殺回老家為念的李還鄉率先鎮定了下來,著人將俘虜押了下去,才與眾將言道:“海州空虛,我部既以收復南四衛為目標,斷不能就此放過。至于遼陽,先拿下海州在說。當然,韃子在遼東的空虛,必須盡快回報趙帥。”

“末將等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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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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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知己知彼


禁衛軍、拱衛軍、武衛中軍和武衛左軍簇擁著順治,浩浩蕩蕩的出了京城,奔著京城的南大門天津衛城而去。

不比從前,此番順治是御駕親征。朝中,由皇太后垂簾聽政,領侍衛內大臣索尼輔政,同時還要與朝中其他官員一起負責大軍出征的后勤供應。

南下大軍,新軍五部之中,禁衛軍總統和碩鄭親王濟度、拱衛軍總統和碩信親王多尼、武衛中軍總統多羅郡王屯齊、武衛左軍總統和碩顯親王富綬、武衛右軍總統領侍衛內大臣遏必隆分統各軍。御營負責統一指揮這五支新軍以及清廷從漠南蒙古招募來的蒙古騎兵,其中御營幕僚長劉成負責贊畫軍務,領侍衛內大臣鰲拜則負責統領順治的御前侍衛和漠南蒙古盟旗的騎兵。

從濟爾哈朗兵敗溧陽以來,新軍是清廷唯一的指望,此前陜西平叛,新軍表現出了強悍的戰斗力也著實讓清廷緩了口氣,信心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由此才有了擴編新軍的舉動。如今陳文北伐,正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之際,自是全師而下,決一死戰。

武衛右軍早已移鎮天津衛的小站鎮,四支新軍聯袂出發,先是向東抵達通州,而后沿著運河南下,數日后便抵達天津衛城。

根據御營幕僚長劉成的沙盤推演,預估著陳文親領的江浙明軍北伐軍主力會沿著運河北上。按照現階段的情報顯示,雖說在皖北、在沿海也有明軍齊頭并進,但是陳文的身影始終是沿著運河而行,直到進入山東地界后才脫離了運河的路線,轉道兗州。

進入兗州,其實也是為了曲阜的孔廟,這是在正常不過的了。清廷自順治以下將心比心,若北伐的是他們也會在那里改道,先去一趟曲阜,向儒家士人階級表明立場,是極為重要的。而接下來,有著制海權的江浙明軍優先掃蕩山東半島的青州、萊州和登州三府,更是附和陳文穩扎穩打的性格。

正因為如此,新軍急匆匆的抵達天津衛城,護翼京津的同時也把住了運河的道路。

一路上,順治穿著戎裝,策馬而行,很是體驗了一番統領千軍萬馬的感覺。抵達天津衛城后,也是日日親至新軍各部巡視,振作之意、親軍之念,做得那是一個行云流水,任誰也不敢相信這就是幾年前哭著喊著要逃回遼東的那個無能之君。

到達天津衛,行程告一段落,接下來按照計劃是要在此等待陳文北上,其間利用蒙古騎兵在山東西部、北部以及直隸的南部對北伐軍以及糧道進行襲擾,盡可能的削弱北伐軍主力的戰斗力,為新軍爭取更大的優勢。

此番謀劃,劉成甚至就連決戰地點都已經琢磨好了,依照拉長明軍補給線的原則,就在天津衛與北伐軍決一死戰。至于具體的地點,城內有武衛右軍的家眷,自然不能離此過近,也不能距此過遠,城南的八里臺就是一個好地方。那里不比后世,還是塊尚未得到充足開發的土地,其實出了天津衛城的南門就是一片荒野,其中還有大片的蘆葦地和沼澤地,八里臺那片高出周遭一些的平坦地形在手,對于守勢的新軍來說亦是不小的優勢。

由此籌謀,剩下的就是騷擾和等待。只是對于清廷而言,等待不可能是無限期的,如今淮北全面丟失,河南和山東也沒了大半,再加上制海權的問題,朝鮮的物資已經很難再運過來了。

從江浙明軍殺入青州府開始,清廷就已經進入到了全面吃老本的階段,新軍耗用、八旗的鐵桿莊稼、朝廷文武的俸祿以及其他開銷全部要由國庫和內務府來出。以著清廷的家底兒,以及這幾年的殺豬宰羊,撐上個數月半載應該還不是太大的問題。奈何比之江浙明軍,就要差上太多。

順治和劉成他們都知道,其實八旗親貴重臣們的家中,怕是少有比不過那些江南士紳富商的。人家在江南偷稅漏稅、跑海做生意,還要辛辛苦苦的考科舉、攀附權貴、結交其他士紳,費勁了心思才能攢下來的家當,自然是沒辦法和殺人奪財、**擄掠的八旗們相比,劫掠的積蓄加起來弄不好比江浙明軍集團的庫存還要厚實。

奈何,順治深知八旗是清廷的根本,權貴們家里的錢糧,莫說是強征了,連鼓動捐獻些許他都不敢,唯恐會落得崇禎般的下場,也只得苦苦撐著。

所幸撐到了今天,已是即將決戰的時刻,順治知道自身家底兒有多少,見了從進入天津三衛地界后便隨侍左右的寧完我,也唯有嘉許鼓勵一番。

當然,他也知道,劉成看寧完我很不順眼,不光是武衛右軍的武備補充序列排在最后的事情,更大的原因在于遏必隆取而代之過后,寧完我就拿刀子逼著工匠們加班加點的生產,只有了很短的時間就把武衛右軍的武備缺額抹平了——哪怕還是萬國牌的,起碼那些瀕臨報廢的貨色,已經不復現于新軍之中。

山東的消息還在不斷傳來,江浙明軍掃蕩濟南府,府城里的巡撫、提督倒是想死守些時日,奈何下面的官吏將校可沒有這份心思,直接綁了死硬的巡撫和提督就開門迎了北伐軍。

“論實力,朝廷從失了江南以來,就是處在劣勢之中。弱勢的一方,總是更加艱難一些,當年老汗和先帝在世時,尤其是老汗的時候,咱們幾乎是每戰必勝,可還是只能被限制于遼東一隅之地。若非是關內大亂,崇禎胡亂用人,咱們只要敗上一次就是萬劫不復。”

“鄭親王所言甚是,現在朝廷起碼還有直隸,還有山西和陜西,還有遼東和南北高麗,更有漠南蒙古的作為依仗,總比當年要強的。此番只要是新軍得勝,總還是有機會翻盤的。”

各地的戰況通過騎兵從各處送抵御營,軍議的內容便是不斷的在沙盤和地圖上推演。這是劉成當年在金華時學來的,雖說還很粗糙,需要注意的方面、需要運用的科學技術大多是一無所知,即便是運用到的也多是在京城里與那些耶穌會修士學來的,但比起清廷原始的推演,卻還是更勝良多。

論土地面積,清廷如今依舊是優勢的一方,但說到人口、經濟總量、動員能力、庫存以及軍隊數量等方面,就完全無法與江浙明軍相比了。濟度與多尼一唱一和,也是稍加安慰,不過依仗新軍的道理還是對的,迅速平定吳三桂叛亂時新軍表現出的戰斗力更是讓他們對于這等歐陸戰法滿懷信心,尤其是這還是歐陸如今最為強大的戰法。

然而,他們的對手,江浙明軍從來不是好相與的。當年洪承疇編練西班牙方陣,用的也是甘陜綠營的精銳部隊,結果左手跳彈射擊、右手擲彈兵突擊,陳文一戰就將東南經標打回了原型,就連棱堡在他面前都是紙糊的一般。如今即便有了莫大的信心,也同樣會為此而擔憂。

“線國安那個奴才送來折子,說是浙匪的騎兵用了兩種戰法,一個鰲拜見過,說是闖賊的三堵墻,而另一個則是關寧軍的戰法,他們的火銃比三眼銃的射程強過太多,甚至比騎弓打得都遠。一陣射擊過后就直接撲上來肉搏,很是打了線國安一個措手不及。”

江浙明軍的戰法千奇百怪,而且總是在不斷的進化,淮北和河南的存在,對于清廷而言也是對北伐軍戰法的試探,有了準備才好作出相對的應對。

順治把話題提出來,三堵墻還在其次,畢竟那只是闖賊余部的作為,關鍵還是火銃騎兵。既然如此,負責騎兵的鰲拜便對其言道:“皇上,奴才以為,火銃騎兵沒什么大不了的。線國安那個奴才不過是吃了對此沒有準備的虧,現在知道了,調整一下即可。”

“鰲拜說的沒錯,關寧軍咱們八旗又不是沒打過,游騎湊近了騙三眼銃開火,或者直接沖上去肉搏,騎在馬上射箭的命中都受影響,更別說是火銃了,沒什么可怕的。”

鰲拜如此,屯齊亦是如此,順治瞥向劉成,后者對此也表示了認同,便放下了心來。當然,江浙明軍不是關寧軍,沒有那么好欺,但是戰法的原理沒變,應對上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問題才是。

說過了騎兵,又談及步兵。江浙明軍一向是以步兵方陣聞名于世,清廷從開始就一直吃虧,虧到現在已經是滅族大禍就在眼前的局面,自是不可不防。

不過根據線國安的匯報,西路軍的兩個師的步兵依舊是以空心方陣御敵,長矛手的比例據說是下降了,但是比之新軍也不占優勢,更何況古斯塔夫方陣也從來不只是火器比例更高了那么簡單,關鍵還是在于對火器的利用率上。

“現在唯一值得擔憂的就是浙匪的燧發火銃,他們的射速應該比新軍要快,不過問題也有,就是發火率上面不穩。朕問過湯瑪法,泰西那邊據說早有燧發火銃,但是因為造價昂貴、發火率過低、對于軍隊戰斗力的提升甚至還不如成行的火繩火銃等好幾個問題而未能得到普及。現在就算是泰西的軍隊,也都是新軍這般的火繩火銃。除非下雨,新軍應該不會吃虧。”

說到下雨,參加軍議的眾人紛紛是會心一笑。下雨的時候,火銃的發火率由于空氣潮濕會受到不小的影響,弓箭更是要注意弓體受潮。對于如今的北伐軍和新軍來說,除非突然下雨,否則雙方都是會默契的高掛免戰牌的。更何況,這是在北方,如今已經快進冬月了,指望下雨,還不如指望下雪來得實際一些。

俗話說的好,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清廷很清楚,陜西平叛,新軍展現了實力,也暴露了一些東西出來,只是不知道陳文到底能夠吃透多少而已。相對的,江浙明軍這幾年作戰,用的還是舊有戰法,可是根據情報顯示,似乎戰法的改良也沒有停下。

由于監察司的存在,他們對于改良的了解微乎其微,如今靠著線國安那場戰敗,倒是也看出了些端倪。分析過后,清廷依舊是贏在一手騎兵數量優勢和一手新軍的戰法,有了這個認識,也算是稍微放下一些心來,需要做的無非是等待而已。

軍議進行了一上午,下午新軍還要繼續操練,順治也要巡視武衛右軍。這些天走下來,感覺這五支新軍最強的還是禁衛軍,其次的卻不是另外三支隨他南下的新軍,反倒是武衛右軍,由此可見劉成還是很有能力。

估摸著暫且沒有什么事情了,順治準備散了軍議,再與鰲拜和劉成再行商議一下,便去用飯。豈料散會的話剛剛說出,一份加急奏報送到,順治看過之后,臉色登時就是一片慘白。仿佛,這天已經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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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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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迎戰


許州一戰,河南提標遭逢重創,被西路軍追殺二十里方能擺脫追擊。更新快無廣告。經此一役,線國安收斂潰兵、整頓人馬、等待援兵,總是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舔舐傷口。在這期間,對于西路軍主力的騷擾力度大幅度降低,最多也只能是在糧道上下一些微乎其微的功夫,能夠牽扯的精力更是隨著西南明軍精銳騎隊不斷的進入河南戰場而不斷的下降。

線國安兵敗,無不是看在了許州守軍的眼里,張自盛兵不血刃的拿下許州之后,大軍大踏步的向著開封進發。

出了許州,經長葛、過尉氏,數日后便抵達開封城下。接下來,大軍用臼炮轟塌了開封城墻,大軍魚貫而入,既定目標便是得以初步達成。而接下來,掃蕩豫東南,在此站穩腳跟,無論是進去山陜,還是側翼皖北,有了府縣城池作為據點,配合上陸續抵達的那些來自于闖營、西營,崇禎朝時就在河南打滾的精銳騎兵,線國安能夠做得也就愈加的微乎其微起來。

北伐軍在淮北和皖北高歌猛進,在河南雖說是進度慢了一些,但卻依舊朝著既定的目標前進。

清軍在淮北、在淮南的全無招架之功,甚至連招架的打算也無,消息不斷的送回清廷,乾清宮的大殿里,氣氛日漸陰沉。不過,比之早朝時那些漢臣的惶惶不可終日,真正能夠接觸到核心統治層的親貴重臣們,其心思卻無不是操切而又不得不抑制,怎是一個矛盾了得。

十月初二,開封落入明軍之手的消息傳來,連同著此前線國安兵敗許州的消息聯系在一起,河南那一線對于運河一線的牽制之用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根據此前的奏報,這支北伐軍的主力部隊,在收取徐州之后,也迅速的攻入山東地界,雖說是不似在淮北時那般的一戰未打便可收取大片失地,但是指望著山東綠營能夠堅持多久,也是癡人說夢,其中更是多有在城上見了北伐軍便開門投降的。算起來,比之聞敵則潰,已經算是高上一個檔次的了。

“兗州中部和東部陷落,浙匪雖說是沒有繼續向北和向西,但是曲阜不戰而降,孔家的那幫墻頭草據說已經去迎陳逆去祭祀孔廟去了。”

北伐軍中路軍在淮北如入無人之境,進入山東以來也沒有遭逢什么值得一提的阻撓。前些日子傳來消息,曲阜的孔家北宗在江浙明軍攻取兗州府城之后,便如當年面對闖軍和清軍時那般選擇了開門迎降,清廷冊封的衍圣公孔興燮更是親自到陳文軍前相請,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天陳文在曲阜祭孔的大戲就已然上演了。

多尼一臉的冰寒,對于孔家這樣的家族深惡痛絕,但卻也沒什么辦法。現在曲阜在陳文之手不說,就算是能夠擊破北伐軍,重新攻占曲阜,清廷如果不想和儒家士人階級撕破臉的話,就依舊要供著這些惹人厭的家伙,誰讓人家祖宗在兩千多年前創立了儒家學說。

至圣先師,那是說著玩的?

在蒙古用聯姻、冊封、編旗等手段,在漢地就要用漢人的辦法來統治,這是清廷一直以來貫徹的統治方法。可越是對于這些墻頭草沒奈何,他們就越是怒火中燒,一把火燒了曲阜,把孔家南北兩宗殺個精光的想法就越是在他們的心頭肆意生長。只可惜,以著當年的暴元尚且不敢如此,就憑他們也只得按下這等想法,甚至連付諸于口都不敢去做。

以小族臨大國,滿清的核心人口本就少得可憐,想要維系統治就更是不敢如此決裂。以著御營幕僚長的身份坐在大殿之上,劉成瞅著這些滿洲親貴們的臉色,亦是覺得好笑,不過當初兵權在手他尚且不能如何,眼下就更是要擺出一副忠臣良佐的模樣出來。

“王爺,據奴才所知,陳逆當年在衢州尊奉孔家南宗,其實對孔家南宗奉我大清為正統的行為也很是不滿,無非是在爭奪和穩定士心罷了。我大清為前朝崇禎帝報君父仇,繼承明室正統,乃是天下正朔。于孔家,還是要優容則個,至少不能讓陳逆那個亂臣賊子比下去啊。”

清廷當年打的是為崇禎報仇的旗號入關,憑借著對厲行拷掠,被儒家士人視為生死大敵的闖賊的攻殺才初步有了北方的士心。后來承認優免,祭祀孔廟,召開科舉考試,但凡是拉攏儒家士人階級的手段,從來都是樣樣俱到。

劉成此言說罷,多尼默然不語,殿上的幾個如朱之錫這樣的漢臣無不為之贊嘆,尤其是龍椅上的順治,更是恨不得給劉成大大的褒獎。

然而,能夠奈何孔家,也是須得在新軍挫敗北伐軍的基礎之上才有可能的。現在的形勢,對清廷是愈加的不利。

淮北、河南不提,那兩地本就是清廷可以輕易放棄的,如今能夠在河南牽扯一部分明軍軍力,已是不容易了。山東位于淮北與直隸之間,明軍沿著運河前進,但是到了兗州之后,卻并沒有繼續北上東昌府,也沒有進取省會濟南,而是轉到東進,殺入了青州府地界。

山東一省,登州、萊州和青州三府在半島上由東而西一字排開。前些時日報告,北伐軍的一支艦隊在攻取了淮北的海州之后,很快又拿下了山東的靈山衛和浮山前所,擺明是要利用制海權來在沿海地區建立一連串的據點。其中深意,著實讓他們深感惶恐。

中路軍進入青州府地界,清廷暫時還沒有受到青州府城失陷的消息,但他們也不敢報什么希望。只是就這么一步步的被北伐軍扼死,卻也實在有夠憋屈,哪怕戰略上早有成法,如今不過是尚在執行之中,也并非所有人都能繼續忍耐下去。

通報了山東的戰況,親貴重臣們無不是眉頭深鎖,陳文這個人一向是穩扎穩打,從不輕敵冒進,這樣的性子實在是難以找到太大的破綻。

然而就在眾人陷入思索之時,顯親王富綬卻朗聲言道:“皇上,浙匪如此,便是打算在拿下青州之后進而將登萊掌握在手,從而壓縮掉我大清優勢騎兵從運河以東對其進行騷擾的可能。浙匪滿心是要確保糧道安全,戰略上無可厚非,但是從咱們大清來看,各旗的田產遍布直隸,若是任由浙匪進入直隸,只恐各旗人心不穩,會影響到新軍戰力啊。”

滿清圈地,集中在直隸一省,如果說現如今京城是清廷的核心所在,天津衛是工業中心,那么直隸一省就是心腹之地,富綬所言,也并非是空穴來風,至少清廷定下的在直隸決戰的計劃很多八旗親貴都不甚滿意。

“皇侄的意思是?”

“在山東與浙匪決戰!”

富綬此言說出了在場不少滿洲親貴重臣的心聲,他們對于劉成這個漢狗制定的計劃早有不滿,只是威脅尚未到達眼前,誰也不愿去做這出頭的櫞子。可是如今江浙明軍的長矛、銃劍距離他們的胸膛是越來越近了,坐視直隸圈地受到侵擾,卻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夠容忍的,而富綬不過是他們的代表而已。

這話一出,當即就得到了不少親貴們的響應,一個個不是倡言旗田受損,就是主張讓江浙明軍進入直隸后會影響到清廷的威信,出兵山東決戰,哪怕是在山東北部決戰的呼聲愈加高漲起來。

順治對此有些猶疑,看向索尼,這個赫舍里氏似乎還在權衡利弊,再看向鰲拜,這位滿洲第一勇士便直接出言反駁道:“直隸決戰,盡可能的拉長浙匪的糧道,利用蒙古騎兵對其進行騷擾,從而給新軍以最佳的進攻時機。這是御前會議定下的戰略,如今也始終在厲行此法,蘇克薩哈和線國安這兩個奴才無能,可朝令夕改,對朝廷也是絕無好處的!”

鰲拜甕聲甕氣的說來,氣勢一如既往,于兵事上有著更多經驗的濟度、多尼、屯齊以及劉成等人無不是出言附和。

濟度和多尼是新軍總統,還是旗主王爺,便是屯齊也是多羅郡王,正兒八經的愛新覺羅家的自家人,可是一見劉成出言,富綬當即便指著劉成的鼻子喝罵道:“八旗乃是大清根本,你這個漢狗有什么資格多言?!”

富綬拿劉成下刀,一方面是欺他漢人抬旗的尷尬身份,另一方面更是陜西平叛時的舊怨發作。豈料富綬一旦出口,劉成的眉宇間閃過了一絲輕蔑,隨即龍椅上的另一聲斥責便后發先至,直接將富綬和附和富綬的那些親貴的嘴巴堵了個嚴實。

“顯親王,不說額駙是正兒八經的滿洲劉佳氏旗人,只是漢人,我大清一向是滿漢一體,如今為朝廷誓死效力的也不乏漢人中的忠臣孝子,就算是你統領的武衛左軍之中也少不了漢軍旗。朕不想再聽見什么漢狗的稱呼,你可明白?!”

順治厲聲喝道,富綬雖是不滿,奈何皇帝的身份擺在那里,提及新軍,在場的親貴們也沒有再愿意為其聲援的,一時間孤立無援,他也只得出言告罪。只是這么一陣折騰下來,出兵山東的聲音就登時小了不少。

君臣二人配合默契,稱得上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順治收獲了漢臣們的感激涕零,劉成也扮演了忠臣良佐的戲份,此間更是壓住了八旗親貴的反對聲浪,可謂是一舉多得。

富綬的氣勢被壓了下去,坐在一旁的濟度便就著話題繼續說道:“大軍出兵山東,若是按照原本的計劃,也并非不能稍作修改。但是現在浙匪控制了旅順口,水師還在大肆攻略山東沿海良港,照本王爺看來,似有效仿毛文龍故技之意。說句不好聽的,等到他們控制了登州,若是那時候大軍南下山東,浙匪浮海而來,突襲大沽口,天津衛不保,京城震動不說,武備只怕也耗用不了多久。”

濟度此言,并非沒有可能,陳文用兵習慣于穩扎穩打是一回事,但是利用水師機動,與陸師聯合作戰,也并非沒有過先例。天津衛城是京城的南大門,更是天津機械制造總局的所在地,事關重大,絕對稱得上是滿清如今治下第二大重要城池,僅僅是次于京城而已。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設想。

天津衛城實在必保,大軍南下山東,距離過遠,一旦前后失據便是萬劫不復。濟度一錘定音,結束了出兵山東決戰的討論,但是對于機械制造總局設在天津衛,不少親貴就免不了對劉成、朱之錫這些主張之人出口抱怨,并且一口咬定這是劉成和朱之錫這兩個奴才的錯誤,才導致了如今的困境,若非是順治將責任擔了下來,只怕是這番口誅筆伐也少不了讓他們這些人受到些斥責和懲戒。

御前會議結束,劉成和朱之錫并肩而行,一個是額駙兼御營幕僚長,一個是兵部漢尚書,但在宮中卻僅僅是一同向外走去,哪怕是半句話也未曾說到。

直至到了朱之錫家中,在書房中坐定,朱之錫才出言抱怨道:“建立機械制造總局,水力機械為主,可北方不似江浙,水力本就貧瘠。當時選址,也是考慮到天津衛水力資源豐富,且是高麗兩省物資運抵京城的必經之路,乃是最優之選。如今倒好,那些親貴們倒把黑鍋扣在了咱們頭上,著實可惡。”

朱之錫所言,亦是劉成所想,只是他的位置,承受滿人對漢人的歧視更甚,早已習慣。不過朱之錫有此想法,他也是樂見其成的,不過話卻不好如此接下去,只得出言寬慰道:“還好皇上是知道咱們盡心做事,是向著咱們的,要不少不了被他們懲戒一二。”

劉成這話,朱之錫是承認,點了點頭,表示了認可,可是轉瞬之后,愁眉再顯,卻顯得更勝剛才那般。

“洗心,我聽說皇四子夭折,皇貴妃的身子就一直不好,皇上又是個情種,只怕,只怕,哎。”

此等不忍言之事,朱之錫最后也沒有說出口來。聽到這話,劉成也仿佛是受到了感染,繼而嘆息道:“咱們這些盡心竭力為朝廷續命的漢臣,早已被那些親貴們視作是眼中釘肉中刺。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只怕真的有那么一天,咱們是落不了好的,莫說是保全首領,只怕是連父母妻兒都免不了受連累的。”

劉成此話一場,朱之錫無不動容,只是話雖如此,他這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來。但是危機感在心中生根發芽,卻是劉成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北京城里面各色人等懷著各樣心思,奈何江浙明軍的北伐大軍卻并沒有任何停留,每一日都在前進。

青州府城光復,登萊兩府也迅速遭到了明軍的攻略,清廷在山東的艦船被迫退往大沽口,結果在登州以北的廟島海峽再度遭到了明軍旅順分艦隊的打擊。羅杰楊號戰艦如巨無霸一般碾壓清廷的水師沙船,山東水師能夠逃出生天者寥寥無幾,甚至就連登州城也在戰斗結束后向這支分艦隊敞開了城門。

三府先后落入明軍之手,一如富綬預料的那般,中路軍在確保了山東半島的安全之后,迅速的對濟南府展開了攻勢。

南部的泰安州、新泰、萊蕪等縣,中部的濟南府城,北部的李之芳的老家武定州等地,立刻就成了中路軍的進攻對象。

對此,清廷已經不能繼續等下去了,新軍要南下破敵,但也要兼顧京津兩城,現在大軍云集京城,天津衛那里只有一支武衛右軍,南下到天津衛,堵住這座南大門,便成了當前的必要。

此番迎戰,順治御駕親征,雖然指揮上還要依仗鰲拜、劉成以及新軍各部的總統、協調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個象征,但是將新軍擰成一股繩,同時也防止那些親貴王爺做大的必要性依舊存在,順治也只得勉為其難。

永歷十三年十月十四,禁衛軍的大營外,順治一身甲胄,與一眾朝廷官員和新軍將帥立于點兵臺上。

兵部漢尚書朱之錫大聲誦讀檄文,彪炳清廷的正統地位,炫耀八旗軍的赫赫武功以及新軍的強大戰斗力,繼而大談擊敗北伐軍后的豐厚功賞,稱得上是面面俱到。奈何南風凜冽,幾度吹得順治睜不開眼,直到朱之錫的檄文誦讀完畢,順治發出了最后的吶喊。

“出兵,迎戰浙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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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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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前進(完)

數日后,西路軍按照計劃繼續向著開封進。過了臨潁縣,便是許州,那里便是曹操迎漢獻帝的那個許都。大軍抵近,但想要抵達許州,卻還是要渡過一條石梁河,一路上歷次渡河,軍隊都少不了被清軍騎兵襲擾,而這一次守軍并沒有像此前那般聞風而降,反倒是繼續堅守。

西路軍唯恐前后失據,只得以著更加穩妥的方法渡河,但是如此境地,也正是清軍千載難逢的好時機,自也不會輕易放過。

石梁河南岸,明軍按部就班的在河上修建浮橋,并且涉水渡過一些部隊在浮橋的另一端列陣迎敵。這條河,其實算不得有多寬,奈何對岸已有清軍騎兵游弋,這邊更有大批的清軍騎兵正在不斷的聚合,求穩也是在所難免。

南岸遠處的一處土丘上,河南提督線國安正在用望遠鏡遙望著遠處明軍渡河。尾隨多日,親自帶隊襲擾更是從這支明軍進入開封府地界就已經開始了,此番于他而言,正是最好的破敵時機。

“侯爺,這里面不會有詐吧,此前在臨潁的時候,好像隨后趕到了一支騎兵。”

線國安原本是三等伯爵,隨著清廷的一系列失敗以及線國安從武昌逃回后的表現,再加上清廷需要這位宿將來坐鎮河南,三等伯就變成了一等侯,而出于對三順王下場的恐懼,線國安也更是賣力的為清廷效力,尤其是他的老將主的獨女已經是皇太后的干女兒的情況,更是不敢做出任何悖逆清廷的舉動,唯恐會牽連到孔有德僅存的骨血。

追隨孔有德多年,線國安既是自身的漢奸的同時,也是從遼東戰場一路殺到今天的宿將,麾下軍官所指,他自是知道,但是僅僅一支五六百人,而且看樣子還是些破衣爛衫的雜牌部隊的騎兵而已,就讓他放棄眼前的良機,卻也是不太可能的。

權衡一二,線國安還是決定來一票大的。這支江浙明軍攜帶了大批的地方駐軍,他們抵達一縣,便屯助于此,若是真的讓這支大軍抵達開封的話,他們的機動能力和機動幅度都要受到限制,甚至更有可能會被優勢明軍蠶食、乃至是聚殲。

到了那時候,即便他們能夠擺脫限制,可是麾下清一色的騎兵部隊,長期暴露在鄉間和野外,缺乏城市作為依托,光靠著鄉間的擄掠也很難支撐太久,長期的劫掠也會導致軍隊缺乏足夠的時間來作戰、襲擾,危險性更是大幅度增加。

“用兵沒有不冒險的,回家奶孩子倒是不冒險,可那是娘們的活兒,漢子做不得。現在咱們騎兵多,但整體實力上卻依舊是劣勢,不光是咱們,朝廷也一樣是劣勢。不管怎樣,總要試上一試,否則任由浙匪這樣下去,咱們又如何做得到牽制二字?”

部下深知,線國安是不會降過去的,既然如此,也只得盡力轉圜,唯獨能夠多些指望的就是在河南戰場上多牽制些江浙明軍的部隊,為新軍創造更加有利的條件,僅此而已。

麾下眾將不再出言相勸,線國安也拿著望遠鏡觀察著明軍渡河部隊的動向。這支江浙明軍是西路軍的主力部隊,兩個師配上不下五千的地方駐軍,騎兵是少,只有兩千多人,加上后來的那批也不過是三千騎左右,比之他集結的四千騎依舊是劣勢,奈何步炮騎工混編的編制,單單只有騎兵的他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只得繼續觀望下去,等待更好的機會。

河上浮橋連起三條,那個打著廬陵師的營頭先是渡過了一批先頭部隊,在河對岸列陣以待許州綠營,隨后一個騎兵營渡過,三個戰兵營更是緊隨其后,其秩序井然,渡河度之快著實讓線國安的額頭上汗水密布。

“這支浙匪,怕也是不好攻啊。”

西路軍以著線國安難以想象的度渡過河,隨著河對岸的明軍數量越來越多,許州的守軍也不再似剛才那般上前騷擾,反倒是越退越遠,畏縮之意隔著大老遠線國安就可以嗅到。

片刻之后,廬陵師的騎兵渡過了河,步兵也緊隨其后,與此同時,另一支由重兵保護的部隊卻獨立占據了一條浮橋,反倒是其中的一個步兵營轉而在退到了側翼掩護。

線國安注意到這支部隊,當即就忍不下去了,他很清楚,那些短粗的巨炮就是那種名為臼炮的破城利器,清廷也曾花了大價錢走私過幾門,此前炮組隨新軍去過陜西,甚至轟然了潼關的城墻。一旦這些武器渡過了河,明軍就可以向許州動攻城戰,屆時許州守軍只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他的計劃也會因此而徹底泡湯。

“動手吧。”

步騎混編的江浙明軍雖然騎兵很少,但是步兵戰陣之堅韌也是世所聞名的。河南提標五千騎兵,線國安聚集了不下四千余騎,但若是說將其徹底擊敗,他也是不敢作此妄想的。但是,只要能夠牽制住這支尚未渡河的部隊,燒毀掉后隊的部分糧草軍需,這支北伐軍偏師的行動能力必然會受損,再加上優勢騎兵對糧道的襲擾,就可以進一步的限制偏師的行進,由此便可達成既定的戰略目標。

海螺號聲響起,線國安親率的一個千騎的營頭向江浙明軍的方向靠近,片刻之后,隨著更多的海螺號聲依次向著遠方響起,更多的騎兵出現在了天際之間,并且以著最快的度與線國安所部靠攏過來。

由于騎兵數量受限,明軍的預警范圍始終受到壓制,不過清軍既然開始集結人馬,擺明了是要動手,而江浙明軍這邊的閩中師也立刻就擺出了防御的陣型,將后隊的軍需糧草包裹了起來。

半渡而擊,打得就是一個尾不能相顧,此間西路軍擺出防御陣型,但卻依舊沒有停下渡河——戰兵營沒有,炮隊也沒有,甚至就連部分軍需糧草也在有計劃的向對岸運輸。

線國安很清楚,這支明軍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打掉一路敵軍,避免在預警范圍過小的情況下始終暴露在前后兩支敵人的夾擊之中。此番布置,擺明了是對許州采取攻勢,對線國安所部采取守勢,只要拿下了城池,就有了依托,到時候即便是數萬大軍包圍,也能更好的堅持下去,更何況現在線國安也集結不了那么多人馬出來。

線國安是宿將,只要稍加觀察,憑著經驗就能猜到對手的大致意圖所在。然而,這等意圖也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明軍一步步的在河南利用縣城建立據點,區區數千騎兵,面對堅固的城池,每座城池里多則上千,少則數百的守軍配合城內組織起來的百姓,尤其是清軍屠城的壞名聲,對此是完全奈何不了的。更何況,據點連綿不斷,不光是糧道的安全性提高,他們也同樣受到了更大的限制,現在張自盛擺明了就是要在他眼前如此做來,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趁著大隊騎兵集結的功夫,線國安細細的觀察了片刻,更是透過斥候們的一雙雙眼睛,他很快就定下了攻擊目標。待到集結完畢,重新蓄養了些許馬力,襲擾也正式拉開了序幕。

大隊的清軍騎兵呼嘯而出,看似是呼嘯而上,全無章法可言,但是在老于兵事之人眼中,卻完全是主次分明,主攻、側擊面面俱到,甚至觀察久了,張自盛也可以看明白其中的攻擊重心到底是在何處。

“臨國公,這次就看貴部的了。”

“張帥請放心,末將自當竭盡全力。”

李來亨拱手一禮便從中軍大旗的土坡處離開,直奔所部兵馬而去。在此擺出防御姿態的閩中師這幾年駐防廣東,直到戰法調整才輪番調度到了湖南。

此時此刻,江浙明軍的空心方陣擺了出來,只是根據新的戰法和編制,長矛手的比例減小,前排的長矛陣顯得有些單薄,但是后隊的火銃手們卻一個個的開始裝填,隨即將套著銃劍的火銃對準了崩騰而來的黃沙。

線國安的帥旗位于大軍以西,背面是河,閩中師的布防也是依河而立,側重于西。相較之下,東面是最為薄弱的,而且根據線國安麾下斥候的探查,東面的步兵還好,但騎兵似乎要比其他方向的明軍騎兵要來得散漫一些,并不似江浙明軍那般招牌式的嚴整。

李來亨趕來,他的部下們還在摸著身上嶄新的軍服,尤其是胸腹部凸起的騎兵板甲和一體成型且用螺栓固定可以抬起放下面甲的頭盔,更是讓他們愛不釋手,一個個的漬漬稱奇,甚至就連李來亨趕到之時,也是無不感慨。

與其他闖營不同,李來亨所部是承襲自李自成的妻弟高一功和侄子李過的人馬,都是闖營最核心的武力。這些年困在夔東,軍勢日頹,若非是陳文的援助展開,只怕連現在的實力也未能有了。

來之前,李來亨便傾一軍之力,給這支所部精銳以最好的甲胄、武器和戰馬,甚至其中還有近兩百余人是袁宗第和劉體純臨時調撥的,俱是闖營余部精銳。可是等到了湖北,尤其是追上這支西路軍以來,他才現他視若珍寶的那些扎甲、鎖子甲和皮甲全然是一堆破爛,此間麾下換上了江浙明軍的制式騎兵板甲,就更是顯得精神奕奕。

遠處的清軍騎兵越來越近,看上去似乎不下千騎,李來亨策馬向前,所部騎兵也緊隨其后,很快就在步兵的空心方陣前列出了三排橫陣。

這般布置,并不符合江浙明軍慣常的方陣在前,騎兵尋機突擊的戰法,但是既然張自盛給了李來亨對所部騎兵的自主權,騎兵背后的步兵也只得配合進行陣型的調整。

滾滾的黃沙之中,河南提標的部隊越來越近,這支中營是線國安所部最為精銳的人馬,俱是定南藩兵組成,戰斗力遠勝于普通綠營,更是得到了四百余騎左營人馬的支援,兵力更為雄壯。

此番以此間作為主攻方向,拋開這里的明軍騎兵看上去要弱一些之外,更重要的是根據斥候回報,明軍軍需糧草中的火藥似乎就在這些步兵方陣的背后等待渡河。

此間既是牽一而動全身的所在,當以防御為核心要務,提標中營襲來,看到的卻是明軍騎兵在陣前列陣,加總兵銜管中營游擊事的這員定藩舊將眼見于此,只得讓所部兵馬在更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蓄養些馬力再行動攻擊。

騎兵機動能力強,此番布置未免遭到對手突襲也是正理,可是這邊剛剛開始修整,明軍那邊卻率先動了。

騎兵列成三排,只是跑起來就變得有些混亂,但是李來亨卻也不急,他們并沒有急著起沖鋒,而是前進到一定距離之后才停了下來,重新恢復三排的列陣。

騎兵作戰,馬力為先,對手擺明了就是在抓這個時間節點,中營總兵卻也不急,干脆鎮之以靜,等待對手的后招。

他是有這個資本,除去所部精銳以外,他麾下一千四百余騎,比之對手那只有五六百騎更具數量優勢。況且騎兵乃是離合之兵,此間對手直愣愣的策馬殺來,看上去甚是呆板,尤其是當下一幕出現,更是讓他懷疑起這支騎兵的指揮官根本就不懂騎兵如何使用。

李來亨所部重新恢復了三排列陣,隨即第一排便策馬殺出,但是后兩排卻并沒有緊隨其后,只是任由著第一排沖了上去,竟完全是一副看戲的模樣。

明軍處處透著詭異,但中營總兵卻也不急,分出了三百本部騎兵迎戰,他便勒令其他部隊繼續蓄養馬力——比之明軍,他和他的部下們是從遠處趕到線國安將旗下匯合,修整片刻就繞了過來,戰馬自然要更加疲憊。此刻派出三百騎兵迎戰明軍第一排的那兩百騎,已經是高看了一眼,奈何等到這兩支騎兵接上了戰,他才現好像他派出的騎兵似乎還是少了。

中營的三百余騎殺出,策馬騎射,箭矢拋向遠處的明軍騎隊的同時,明軍也以著同樣的手法予以還擊。

待到一箭射完,弓收弓袋、箭歸箭壺,隨身的騎槍、馬刀以及各種各樣他們用慣了的兵刃在手,徑直的撲向遠處與他們沒有兩樣的對手。

三百騎對兩百騎,清軍聲勢占優,以著更大的范圍,如烏云壓頂一般向對手籠罩而來。轉瞬之后,騎兵交錯,帶隊的清軍守備一劍砍去,卻被那個靈活的明軍閃開。

劍鋒劃過之時,正是對準了那個明軍的脖頸,但是那個明軍卻能在轉瞬之間就強強讓過了劍鋒,絕非是什么新兵。

明軍騎兵躲過了這一擊,幾乎是與此同時,右側的另一個清軍一槍刺來,長槍刺中小腹的甲胄。

一邊躲閃長劍的劈砍,一邊明軍騎兵還做出了一個扭動身體以此來側身避讓長槍直刺的動作,這份轉瞬之間的反應,如此冷靜的避讓對手的攻擊,但凡是明眼人就能看出這絕對是久經戰陣的老兵。

而到了下一瞬間,直刺的長槍卻并沒能將其洞穿,僅僅是在上面劃過了一道奪目的花火之后就被這身半身騎兵板甲凸起兩側的斜坡卸去了力道。

長槍幾近刺空,正是力出未收之時,可是沒等他收回長槍再刺,人頭卻已經高高飛起,再沒了機會。

戰場相搏,生死只在一瞬之間,明軍騎兵如此冷靜,反應迅的同時合理規避掉了劈砍和直刺的角度,再配合身上的甲胄堅固以及更加合理的設計,僅僅在這一瞬間就在兩人夾攻之下反殺一人,身上最多是甲胄破損了一些,竟沒有受到哪怕是半點兒殺傷。

這等精銳,絕對是在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然而這等現象竟絕非是個例,這支騎隊的每一個將士,不是以著各種各樣的方式規避攻擊,趁機反殺對手,就是以著更加迅猛的攻擊率先將眼前的清軍擊殺,其素質竟更勝這支定藩余部。

碰撞過后,雙方在戰場上留下了或多或少的尸體和落馬的傷兵,清軍騎兵開始減轉彎,從另一個角度繼續起攻擊。

初次碰撞,清軍就吃了一個小虧,豈料這對明軍的騎術更勝一籌,對于戰馬的度掌握得更好,遠比清軍更快的完成轉彎,繼而沖了上去。與此同時,第二排的騎兵策馬殺出,與翻身而戰的第一排登時就形成了一個夾角。

明軍的第二排一動,中營總兵便意識到了不妙。奈何清軍沖鋒,碰撞過后距離明軍的騎陣也是更近,待他揮動全軍沖擊之時,已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兩隊本就更加精銳的明軍騎兵對那支清軍展開了夾擊。

不過,這兩支騎兵卻并沒有戀戰,占了便宜之后,伴隨著中營主力來援,他們便脫身而出,連同著第三排的明軍騎兵徑直著向明軍的步兵方陣逃去。

尾隨殺來的清軍足足有一千余騎,連同著前一隊受創的清軍策馬追擊,但卻并不敢追得太急,僅僅是設法殺掉那些有可能掉隊的明軍騎兵。中營總兵看得仔細,明軍的步兵方陣的長槍林已經豎起,硬碰硬是絕計打不贏的,唯有逼得那些明軍騎兵退入陣中,方可找尋破綻,設法一擊命中。

如其所料,這支剛剛還表現出了極佳的戰斗素養的明軍騎兵毫不猶豫的退進了陣中,清軍騎兵尾隨而至,也沒有直接去撞那長槍林,而是再度上演了騎射的老把戲,只是效果微乎其微。

然而,正待這支清軍騎兵的隊伍正在展開轉彎的同時,那支退入陣中的明軍騎兵卻從另外的三個口子殺出,直奔著這支剛剛完成轉彎,不僅背向明軍方陣且馬大減的清軍騎兵殺了過來,登時就殺了一個措手不及……

帥旗之下,張自盛和閩中師的參謀們用望遠鏡遙望著東面的戰場,李來亨所部騎兵表現出的戰斗力以及與江浙明軍方陣之間的配合著實讓他們瞠目結舌。片刻之后,張自盛由衷的嘆了口氣,繼而喃喃自語道:“這就是三堵墻啊,果然是名不虛傳。”

所謂三堵墻,既是闖軍的一種騎兵戰法,亦是闖軍的一支騎兵精銳部隊。從明末北方的尸山血海里殺出來,此前也曾在一片石讓吳三桂吃盡了苦頭,甚至還一度在陜北讓阿濟格進退失據,當年金聲桓、王得仁反正,張自盛聽王得仁提及過闖軍的三堵墻,如今一看,果是不負盛名。

此間的三堵墻,其中還有一些李來亨根據實際情況進行的微調,但是清軍的優勢騎兵完全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傷亡不斷增加,東面戰場顯然已經不用再去擔憂了。

眼見于此,放下了心的張自盛也沒有猶豫,干脆將閩中師下屬的騎兵營派出,方向便是西面的清軍騎兵。

“是時候給線國安這個家伙放放血了,免得這廝小瞧了咱們江浙王師!”

東面的戰場上上演著騎戰的同時,西面和南面則完全是清軍騎兵的獨角戲。騎兵沖鋒、騎射、轉彎、整隊、隨即便是再度起沖鋒,完完全全是拿明軍的方陣當做靶子來射。

不過,明軍的方陣也并非是好惹的,火銃在長矛的保護下展開射擊,長矛手們則更是穿著板甲的甲胄,頭上放下了面甲,每次清軍沖鋒都占不到什么太大的便宜,有時候反倒是損失更多的人馬。

隨著張自盛的命令下達,大隊的明軍騎兵從西面的一個個空心方陣之間的空子沖出,僅僅是在陣前稍加整隊,便徑直的沖向線國安的帥旗方向。看那勢頭,似乎根本就沒想過回頭的事情。

明軍騎兵出動,線國安登時就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此間,但是此間的明軍騎兵甚是怪異,騎兵的度不快,也沒有什么陣型可言,一個個的左手擎著韁繩,右手持著一種比鳥銃要短、比手銃卻要長上不少的火銃,槍口向上,就這么直愣愣的向著清軍沖去。

江浙明軍總會有些新鮮的戰法冒出來,其中有的效果一般,但也有更多的在戰場上展現了極佳的效果。而每一次作為背景板的皆是清軍,讓清廷也不得不關注于此,尤其是在濟爾哈朗死后。

線國安麾下的眾將看著眼前的一切,總覺得哪里有些眼熟的樣子,但卻仿佛是話在嘴邊卻始終說不出來。所幸的是,他們的主帥對此卻是深有感悟,但見了眼前的這一幕,登時就聯想起了將近三十年前在登州城下的那一幕。

“該死的,這些浙匪怎么學起了關寧軍來了?!”

此話說出口的同時,這支騎兵也與剛剛完成了一輪齊射,在遠處重新調整陣型的清軍騎兵對上。

清軍騎兵在長槍林面前討不到便宜,此間見了明軍騎兵出動,登時就沖了過去。大隊的清軍騎兵持著騎弓,緊盯著雙方的距離,時刻準備著向明軍的騎兵起射擊。然而,明軍的騎兵卻遠在騎弓的射程之外就放平了手上的火銃,隨即便是一陣槍響,明軍的騎兵從硝煙中越眾而出的同時,清軍騎兵中沖在最前面的那些軍中猛士也紛紛迎來了這迎頭痛擊。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這時代的火銃射擊,射擊精度本就是問題,況且還在馬上,清軍受創者寥寥無幾。可是這一幕生,清軍騎兵登時就是一愣,接下來,隨著完成了射擊的明軍將火銃塞進了銃袋,一個個拔出了馬刀,馬陡然而起,徑直的便沖殺了過來,又是一個結結實實的措手不及。

一邊還在持弓準備騎射,一邊已經提了馬拔刀殺來,前者本就失了先機,此刻倉皇應戰,登時就被這些明軍殺了個人仰馬翻。

遠處的帥旗之下,眾將已經意識到了騎兵頹勢盡顯,無不請求線國安派出作為預備隊的部隊參戰,以此來挽回頹勢。

奈何,線國安雙眉緊鎖,隨即卻是搖了搖頭,繼而出言否定道:“咱們不是來與浙匪決一死戰的,而且現在這勢頭,也根本打不贏了。別忘了咱們的任務,鳴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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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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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前進(下)

江浙明軍的豫章師和永嘉師、金華師和江都師、丹陽師和大蘭師分別從皖北、運河以及沿海三個區域齊頭并進,清廷的淮北防線在短短的半月之間便土崩瓦解,數以四萬計的淮北綠營面對處于數量絕對優勢的江浙明軍北伐部隊,可謂是聞風而降。

自收復淮南以來,江浙明軍準備三年有余,一旦發動,便是雷霆之威。如此順遂,其中多有軍情司對淮北綠營和官吏的策反,依仗著江浙明軍的強大實力和過往戰績,淮北地區缺乏足夠八旗軍控制的綠營們紛紛倒戈相向。說到底,這就和他們當年降清時的思路沒什么區別——敵人過于強大,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其中,就這么簡單。

“我部橫掃淮北,如今先鋒已經進入山東地界,此番北伐,確是要比預計之中的更加順遂。”

江浙明軍早年在實力處于下風的時候尚且能夠連戰連捷,如今整體實力已經是首屈一指的,尤其是這幾年與尚耿二藩的藩兵、與秦藩的大西軍之間的戰斗往往都是碾壓式的戰斗,軍中不可避免的存在著樂觀,甚至是膨脹的情緒。

此番北伐,與淮北地界哪怕是一次小規模的戰斗也無,就算是在徐州的那次沖突也是被策反綠營與八旗軍之間的戰斗,江浙明軍無有一兵一卒的傷亡,形勢稱得上是一片大好。

麾下的眾將和參謀們一片樂觀,陳文也是微微一笑,繼而言道:“虜廷的命門在于他們的核心人口數量太過稀少,有限的人力資源只能全部傾注于新軍之上,就算如此其中還少不了這幾年新入旗的貨色。于淮北,此間雖是北伐軍的必經之路,但卻依舊無法提供更多的八旗軍來進行牽制,唯有利用綠營作為炮灰一途。可是綠營原本就大多是降了韃子的舊明軍,他們既然能夠剃發降清,自然也能夠倒戈相向。虜廷的淮北防線看似可笑,其實關鍵還是核心人口的問題導致戰略布局受到制約所致。”

陳文說到這里,作為隨軍參謀司謀劃科的科長,張恭彥便代表了眾人向陳文問道:“那么按照監國殿下的意思,接下來的進軍就不會像現在這般輕易了?”

“是的,韃子可以放棄淮北,甚至可以放棄山東。以著他們的核心人口數量,唯有新軍擊破我北伐軍主力,方能借此翻盤。否則的話,這些地方就算是沒有丟得那么快,也沒有任何意義可言了。有人,才有未來可言。”

中路軍在淮北的高歌猛進,甚至開始了對山東的蠶食,三路北伐的另一路,由九江郡王張自盛率領閩中師和苗國公侯國遠率領的廬陵師分別自襄陽和黃州出發,進攻河南地界。

河南南部的南陽府和汝陽府早已與江浙明軍安通款曲多年,兩部兵不血刃的收取了府城和沿途的縣城。

當陳文抵達徐州重鎮,沿著運河和沿海兩條路線繼續北上的大軍進入山東地界之時,西路軍的兩支主力剛剛在汝寧府北部的上蔡縣完成集結,計劃由此經郾城、許州一線北上開封府城。只要收復了開封,與皖北的明軍協力拿下歸德府,西路軍依靠對這四個府的府縣的實際占領來壓縮清軍優勢騎兵穿插河南、皖北道路的目的就算是達到。

至于河南的西北部,乃至是陜西和山西,完全可以等待中路軍擊破清軍主力之后再行緩緩圖之,估計到時候傳檄而定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然而,兩個師的部隊兵力不少,加一起也有兩千余騎,但是這么大的區域,面對河南提督線國安所部由清廷特別組編的五千騎兵,配合河南北部的綠營騎兵,根本不是這支西路軍能夠應付過來的。

攻取這兩個府的過程中,雖有當地綠營反正,但卻還是遭到了幾次小規模的襲擾。如今大軍合流,準備北上開封,根據探馬報告,清軍的騎兵數量也越來越多,列陣而戰倒是不怕,奈何糧道關乎重大,這兩個府也有為數不少的縣城尚未收復,當地綠營也沒有全部歸附,若是與這些清軍騎兵合流,必成禍患。

“線國安這個狗漢奸,某聽軍情司的人講,這廝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前番將說客送交虜廷,現在又全心全意的騷擾咱們,簡直比真韃子對虜廷還要忠心。”

比之張自盛,侯國遠所部遭到的襲擾次數遠遠勝之,對于這個定南藩的舊將可謂是深惡痛絕。

眼見著西路軍的副帥如此,張自盛作為主帥,也只得出言安撫道:“襲擾咱們,總比他們到淮北搗亂要強。咱們西路軍本來就是偏師,按照計劃拿下河南的南部和東部,壓縮韃子騎兵的行動空間,為中路軍北上創造更好的條件就夠了。現在戰略目標已經達成了一半,剩下的還有吳帥配合,總還是有機會的。”

“張帥說的是,末將也只是發句牢騷罷了。”

侯國遠嘆了口氣,但是那副愁眉不展卻還是沒有因此而得到緩解:“您來之前,末將剛剛得到消息,軍情司在河南府和開封府的人查探到,自北伐開始,韃子已經從陜西回調了駐防八旗,從漠南蒙古招募了大批蒙古韃子,其中有一部分便是要在河南給咱們搗亂的。”

從河南北部送來消息,雖說還是一個省的地界,但此間并非是江浙明軍的地盤,再加上路途之類的因素,情報本就是有著延遲性的。消息剛剛送到不久,可弄不好現在這些清軍的援兵就已經進入到河南地界了,等他們北上前往開封的時候正好碰上。

騎兵數量始終并不占優,這是江浙明軍一貫以來便存在的問題。江浙并非是優良的養馬地,也不出產戰馬,就南方而言,滇馬也更加適合山地作戰,其肩高面對蒙古馬實在是不小的劣勢。

此番北伐,江浙明軍集中了大量的優質戰馬來編練老年近衛師,參與北伐的十個師也都是齊裝滿員,就連地方駐軍也編練了一些騎兵部隊來配合維持北方新占領區的秩序,奈何比之背靠蒙古大草原的滿清而言,光靠繳獲和購買,也實在不是可能比擬得了的。

侯國遠提到的事情,張自盛剛剛趕到,還在熟悉情況,但是聽了這番話,張自盛的眉頭也不由得為之一皺。

他的年紀不小了,是江浙明軍這個軍事政治集團中年紀最長的武將。在江西奮戰多年,后來跟了陳文,才算是真正看到了將韃子趕出中國的希望。為了這個希望,也為了完成揭總督、傅侍郎、洪兄弟、曹兄弟、李兄弟這些戰死在江西的好友們的愿望,如今愿望成真就在眼前,奈何清廷也并非是完完全全的劣勢,以至于就連張自盛也是心中焦急。

“咱們難,監國殿下那里更難,那里才是韃子的主力所在,淮北還好,山東和直隸的韃子騎兵只怕是為數不少啊。”

二人說著,便湊到了沙盤前,根據情報去商量接下來的行動時間、路線以及其他的一應事態,只是這河南地界,稱得上一馬平川,大片的平原地區對于騎兵而言實在是極佳的作戰地域,全然不似江浙那般的山林密布、水網縱橫,對于江浙明軍這支慣常在南方作戰的軍隊而言實在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尤其是對他們來說更是如此。

閩中師剛剛抵達,還需要時間修整,張自盛和侯國遠召集了兩師的參謀,籌劃良多,奈何手里的籌碼就這么多,江浙明軍的火器化日漸增高,除了糧草還要運輸大量的火藥,一旦遭逢襲擾,若不能妥善應對,更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損失,實在是沒有什么辦法。

軍令如山,雖然西路軍只是在大致的戰略方向上自行其是,但是也須得配合淮北的北伐軍主力,只得硬著頭皮出兵。

大軍出了上蔡縣,經西平、過郾城、等到走到臨潁的時候已經遭逢了數次襲擾,前進速度被拖慢了許多。尤其是進了開封府地界,打著河南提標旗號的清軍騎兵就始終在左近徘徊,時不時的就要過來干擾一二。然則西路軍的騎兵數量有限,分散開來更顯捉襟見肘,想要將其驅逐更是不可想象。

“今天就走了不到三十里地,這么磨蹭,從進了金華府之后就沒有過。”

襲擾拖慢了行軍速度,而且隨著大軍深入河南腹地,遭到的清軍騎兵襲擾就越加頻繁。就結果而言,傷不得根本,但是軍隊的行軍速度大幅度降低,尤其是糧道的安全更是牽扯著這支西路軍的大半的精力。

“韃子的騎兵越來越多,到了明天,二十里能否保證都很難說。現在就兩條路,其一就是原地待命,等待南陽府和汝寧府的官府、駐軍布置完成,軍需倉儲基地前移;另一條就是攜帶足夠的軍需糧草,大軍直奔著開封府殺過去,有什么事情拿下開封再說。”

張自盛的兩個計劃,說到底都不是很現實。前者嚴重的拖慢了行程,正是韃子所愿意看到的,更加不利于中路軍的前進;后者則需要儲備足夠的軍需糧草,而且數量越多就越需要大軍保護,更何況這也根本不能解決不斷受到干擾以至于拖慢行程的問題,甚至就連拿下開封之后也一樣如此。

臨潁縣到開封府城,兩地相隔不下兩百五六十里地,其間還要渡過多條河流,如果大軍以二十里每天的速度前進,也需要大半個月的時間,甚至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大半個月之后,遲遲不能拿下開封和歸德,皖北的明軍的前進步伐只怕也是要受到影響的。

二人正犯愁著,一個傳令兵趕來,帶著一個年紀輕輕卻是一身蟒袍玉帶的武將而來。這個年輕武將,張自盛和侯國遠都沒有見過,但是隨著傳令兵的介紹,張自盛卻猛然間想起了什么,甚至依稀的看到了稍微擺脫此番困境的希望。

“臨國公沒有帶軍隊過來嗎?”

張自盛是郡王,更是西路軍的主帥,論年紀甚至比之李來亨過世多年的義父李過都不差什么。此間張自盛有此一問,臨國公李來亨連忙拱手回道:“回稟張帥,末將奉監國殿下之命,率領本部騎兵前來效命,奈何路途遙遠,麾下將士尚在汝寧府修整,不日便會抵達軍前。”

陳文接受了監國的冊封,便給了那些到南京表忠心的藩鎮們兩條命令,其一是各守信地,嚴禁進入他人防區;其二則是有意參加北伐者,可帥本部精銳到軍前效力。

李來亨的鎮守之地在四川的敘州府,匆匆趕來,能夠趕在四川眾將的最前面還是眾將對于李來亨所部戰斗力的信任,滿心滿意的想要借此來打一個開門紅,日后也好在新朝立足。李來亨率部趕來,所部俱是騎兵,此前沿著長江順流而下,抵達武昌之后北上,人還好,戰馬總是需要些時日的,否則上了陣,狀態不好也影響戰斗力不是。

“既然如此,咱們就在此修整幾日,等臨國公的部下趕到再行北上。”

“這?”

行程已經耽誤,侯國遠對于張自盛的提議頗有些猶豫,不過張自盛對此卻是信心滿滿:“磨刀不誤砍柴工,老夫信得過臨國公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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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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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前進 中

徐州地處南直隸、山東、河南三省交界之處,更是傳統意義上的揚州、青州和豫州的交匯之所,是故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清廷由於將絕大多數的資源都投入到新軍的擴編之上,不可能早淮北建立起如明廷在遼東那般的堡壘群,更別說是棱堡,所以更多的還是打算依靠河流、山勢以及人工溝壑和綠營兵來消磨北伐軍的銳氣,甚至都沒有打算能夠守上多久。

然而,江浙明軍在此前幾年表現出來的驚人戰鬥力配合軍情司的策反攻勢,先鋒部隊自越過淮河以來在淮北地面上便如入無人之境,所到之處,當地綠營、協防綠營及地方官吏無不聞風而降,如今作為第一批進入淮北地面的前鋒部隊,金華師和江都師正在大踏步的殺向,不,是走向徐州重鎮。

清廷負責淮北軍務的方面大員,領侍衛內大臣蘇克薩哈出身正白旗,原本是是多爾袞兄弟的手下,後來靠著多爾袞死後的反戈一擊,從而得到了順治的信任,後來更是在順治死後成為了四大輔政大臣之一,也是唯一一個非兩黃旗出身的輔政大臣。

身在徐州,蘇克薩哈統領淮北近四萬的綠營兵,麾下只有兩千八旗軍,還是滿洲、蒙古、漢軍和高麗這四支八旗混編而成的,平日裡無非是充當監軍和威懾而已,維持地方和作戰的任務還是要靠綠營兵為之。

江浙明軍越過淮河,各府縣的綠營便紛紛歸降,這等狀況蘇克薩哈並非沒有預料,只是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的徹底,彷彿淮北的綠營將領們早已是約定好了那般。

徐州是南直隸的最北端,也是淮北地區的最北端,蘇克薩哈在此掌控全局,原本靠著恩威並施,淮北綠營的眾將也算是被整治的服服帖帖,可是現在看來,全部都是裝的,在這些表演藝術家們的卓越演技面前,他就和一個傻子沒什麼區別。

「納喇大人,浙匪的行進速度實在太快了,剛剛接到消息,他們在昨天已經拿下了宿遷,照著這個速度,用不了幾天就要兵臨徐州城下了。」

作為副手的固山額真並非與他同樣來自於正白旗,甚至連鑲白旗也不是,但是到了如今的局面,二人絕對稱得上是同病相憐,因為他們都是清廷留在淮北地區的炮灰,沒有誰能夠例外。

「可恨這些綠營漢狗不肯用命,一個個的望風而降,等新軍殺敗了浙匪,定要叫他們好看。」

話雖如此,可蘇克薩哈卻也知道,他在此地的任務並不僅僅是用來在北伐軍越過淮河後向清廷報警的,而是要設法拖延北伐軍的進攻勢頭,消磨其銳氣,也是為新軍爭取更多的時間。如今綠營紛紛倒戈相向,他能夠信任的也只有這支八旗軍而已,奈何兵力實在太少,連給江浙明軍前鋒部隊塞牙縫都不夠,想要完成任務實在是難上加難。

「納喇大人,還記得當年朝廷做過的那個最壞的打算嗎,黃河就在邊上,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看那些浙匪還能從黃河上飛過去不成?」

固山額真提及的事情,蘇克薩哈自然記得。當初濟爾哈朗慘敗溧陽,順治曾一度悲觀到了要退回遼東,雖然此事在八旗的聯手之下未能成行,但是南方的威脅巨大,他們也不是沒有計畫過利用一些特殊手段,比如說掘開黃河,以水為兵來阻攔江浙明軍的攻勢。

但是後來隨著江浙明軍在淮河一線停下了進攻的步伐,而清廷在丟失江南之後對於淮北的糧食也存在著巨大的依賴,此事才算是作罷,此刻固山額真提及,卻也登時便引起了蘇克薩哈的興趣。

黃河奪泗奪淮,不似後世那般進入山東地界,而是過徐州,入淮安府,匯入淮河之後沿著淮河的河道入海。這般狀況,至今已有近五百年之久,黃河裹挾泥沙,沿岸不斷的加固堤壩,地上河的現象已成,平日裡便是水患連綿,明時國家要在此傾注莫大的精力,若是能夠以水代兵,莫說是拖延時日,弄不好還能借此消滅掉不少江浙明軍。

洪水滔天,那是天地之威,非人力所能抗衡的,明末的時候明軍也並非沒有用此法來對付過農民軍,稱不上是什麼新鮮事。只是從何處著手,如何調派人力,這些東西都是需要細化下來的,尤其是他們手裡並沒有太多的人力資源,想要成事還是須得借助於綠營之力方能成事。

奈何,綠營不可信,如今已是他們這些八旗軍的共識,蘇克薩哈猶豫再三,也沒有敢去驚動綠營,只得與固山額真進行商討,計畫出動八旗軍到徐州下游去裹挾百姓來開掘堤壩。

說幹就幹,不過未免驚動到綠營,蘇克薩哈與那固山額真還是決定關閉城門前後再行分批從各門出城,每批的數量不過一兩百人,也不至於引起太大的騷動。當然,蘇克薩哈還是要繼續坐鎮徐州城的,省得定海神針沒了,那些徐州綠營和協防的綠營就要鬧著反水了。

依照計畫,城內的八旗軍分批次出城,如分流的溪水般在城南十里處重新匯聚。而綠營兵方面,那些總副參游的綠營將領們則紛紛被蘇克薩哈傳到行轅開會,開會商討「如何迎戰江浙明軍」的事宜。

顧名思義,開會是蘇克薩哈用以降低那些有心反正的綠營將領對此橫加干涉的可能和時間的。而他也相信,只要把黃河的堤壩掘開個口子,以著陳文的性子,這些綠營將領估計也未必再敢反正過去,只能與滿清算作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蘇克薩哈的計畫順利執行,與此同時,徐州總兵在城內的大營的中軍大帳中,一個去年才進入徐州總兵親兵隊,相貌俊秀得被不少清軍視之為是徐州總兵養的相公的親信家丁卻詭異的正在此間主持軍議,而更加詭異的卻是,在此受教的軍官們無不是一臉的諂媚,就差跪在這個家丁面前舔鞋底子了。

「各位既然有心反正,追隨監國齊王殿下,日後入了我江浙王師,以前的那些臭毛病就都給戒了。這不是本官在危言聳聽,爾等想必也知道,我江浙王師軍法森嚴,便是監國齊王殿下當年也曾受過鞭笞之刑。軍法、條例,在諸君之上,亦在我陳文之上。當年監國齊王殿下就是這麼說的,這些年也是這麼做的。」

「不過爾等也須明白,只要遵守軍法、條例,你們也不會擔心受到什麼歧視。王師之中,亦有降將出身的將領,雍國公馬信、汾國公胡來覲,下面的侯爵、伯爵乃至是營官、局總不勝枚舉。此番收復徐州,江都師旗下儀真營的營官康時升就是江西降將,如今亦是隨軍北伐。」

家丁站在總兵的座前頤指氣使,下面的綠營軍官們也一個個的支起了耳朵,面上寫滿了受教二字,只盼著家丁能夠多講一些江浙明軍內部的規矩。

聽到此處,上首那個加副將銜管中營游擊事的軍官拱手一禮,繼而恭恭敬敬的問道:「白將軍的教誨,我等銘記在心。只等王師抵達徐州,咱們把差事交了,就立刻解散家丁親兵隊,到講武學堂去受教。日後也是鞠躬盡瘁,誓死效忠監國齊王殿下,絕不敢有二話。」

江浙明軍的規矩多,這是天下聞名的事情,軍法、條例為數不少,不過照著這位白將軍所言的那般,只要能夠記住幾個原則,並且能夠遵照原則行事,就干犯不到軍法和條例。

至於降將的身份,江浙明軍的高級武將基本上都是跟著陳文從大蘭山一路殺出來的,但卻也不乏降將,四明山鎮陣斬定海總兵張傑的胡來覲,松江府大敗蘇松總兵梁化鳳的馬信,都是降將出身,也沒有受到什麼不公正待遇,與這位軍情司的長官說得沒什麼不同。

這邊表著忠心,一個親兵卻走了進來,湊到家丁耳畔嘟囔了幾句。眾將聽不到說的是什麼,但是看到那家丁面色一變,心中卻也是噔的一跳。

「各位不用害怕,王師照舊在前來徐州的路上。不過嘛,這城裡的韃子不太安分,據說是想要掘開黃河的堤壩來拖延我江浙王師的行程。本官想著,既然各位有心反正,何不在此時立下些功勞出來?」

家丁說罷,掃視一番,眾將聽過了這番話卻無不是臉色煞白。片刻之後,家丁的眉毛皺起,那個中營副將連忙躬身一禮,繼而向家丁解釋起來,同時也打探起了具體的情況。

副將如此,家丁也沒有如何,乾脆將情況一一說來。聽過之後,這些軍官才弄明白,合著這時候蘇克薩哈開會原來就是在提防他們這些綠營武將。只是一聽要直接與八旗軍對敵,卻無不是嚇得戰戰兢兢,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根據守門的各部報告,韃子分了六批,每批兩百人,分別從各門而出,由那固山額真帶隊。現在城裡頭只有八百個韃子,而且大多是新漢軍和高麗邦子。怎麼,各位既要為監國齊王殿下效死,連假韃子都不敢殺,此前種種,合著是在欺我白景赫不成?!」

作為軍情司最老資格的軍官,白景赫經驗豐富已極,對於這些綠營將領,深知道他們的心思如何。此刻厲聲喝問,眾將登時便是汗如雨下,更有甚者則是直接拜倒在地,口稱死罪,但卻並不敢接下白景赫下達的任務。

「一群軟骨頭的廢物,要是有哪怕一個局的王師在,老子還犯得著用你們這些傢伙不成?」

心中如此,白景赫乾脆也不說話,面上冰寒,整個大帳彷彿都降低了幾度。片刻之後,那個副將嚥了口唾沫,繼而又是一禮,隨即才咬著牙應和道:「白將軍有令,末將絕無二話,只恐我家大帥安危。」

「正是,正是,我等亦是如此,亦是如此。」

眾將找到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紛紛表明了若非顧及身在行轅開會的徐州總兵的安危早就跟著白景赫去殺韃子的態度。眾將如此,白景赫卻也是搖頭一笑,繼而對眾將言道:「爾等以為,既然蘇克薩哈今天才定下的計策,本官現在就已經得悉了,那麼趙總兵的安全還需要爾等操心嗎?」

聽到這話,眾將猛然想起此事,登時便是一身冷汗。江浙明軍能夠從蘇克薩哈的行轅裡獲知如此機密,軍情司在那裡面不是有潛伏人員,就是策反了什麼人,一旦想到就連蘇克薩哈的行轅裡都有江浙明軍的人,汗水登時便是嘩嘩的往下流淌。

「末將等謹遵白將軍號令。」

徐州本地有綠營不下萬人之眾,光是這府城裡面就有不下四千,其中一半是徐州總兵的直屬部下,剩下的兩千分屬兩個副將,其中的一個也被白景赫策反,滿打滿算,這徐州府城裡蘇克薩哈也就只有八百八旗軍和一千綠營,僅此而已。

這邊行動起來,那邊的會議還沒有結束。蘇克薩哈還在大談新軍的戰鬥力強悍,清廷必然能夠翻盤云云,只是沒過一個時辰,便有守門的兵丁來報,大批的綠營正直奔著行轅而來。

「兵變?」

思慮及此,蘇克薩哈當即便向那一個總兵和兩個副將看去,看到的卻也是三張不可思議的神情,唯獨是其中的恐懼,卻還是讓他心中暗自驚詫。

「來人,保護好這幾位將軍。」

軟禁不需要理由,蘇克薩哈下了命令,便派人去八旗軍的軍營調兵,同時勒令行轅衛隊以及府中包衣奴才謹守門戶,等待援兵。

蘇克薩哈的佈置合情合理,奈何這支綠營也是有心算無心,直接從城上調來了一門佛郎機炮,直接便將行轅大門轟開。

「活捉蘇克薩哈!」

「殺韃子啊!」

大隊的綠營兵衝入行轅,更是分出了一部堵截八旗援兵,城內喊殺聲四起,超過三千綠營兵與八百八旗軍混戰在行轅及其週遭的區域,一時間也是難捨難分,但是等到最後一支綠營趕到,直接對八旗軍大開殺戒,戰況也徹底變作了一邊倒的境地。

「怎麼樣,韃子也是人生爹媽養的,不比爾等多三頭六臂吧。」

「白將軍所言甚是,還是白將軍指揮若定,有王師撐腰,我等也算是再世為人了。」

蘇克薩哈被俘,城內八旗被一掃而空。白景赫沒有猶豫,乾脆策動了徐州本地的綠營兵,直接出城向城外的八旗軍殺去——不求擊敗,只要干擾他們,讓他們沒機會掘開堤壩即可。

三天後,金華師的先鋒抵達,城外的八旗軍在綠營的騷擾和明軍的攻擊下向山東方向潰逃。徐州的城池交接完畢,金華師和江都師稍作休整,繼續向山東地面進發。而再過了幾天,陳文親率青年近衛師抵達,被一眾徐州綠營武將五花大綁著抬來的蘇克薩哈已經餓得眼冒金星,見到陳文連句話都說不利搜了。

「既然你這麼喜歡黃河,本王就放了你。當然,只要你能從這兒游到對岸就行。」

此言說罷,陳文一揮手,得了命令的徐州綠營武將們便有志一同的吆喝著號子,直接將解了繩索的蘇克薩哈從堤壩上扔了下去。

黃河水滾滾向南,濤聲震天,蘇克薩哈在河上劃過了一道拋物線後便掉進了濁流之中。起初,堤壩上的眾人還能依稀看到蘇克薩哈在河中掙扎,但是沒過一小會兒,那留著金錢鼠尾的掙扎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了這道翻滾的昏黃之中,再也找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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