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2.jpg


【作者概要】:普祥真人,男,天津 - 北辰,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架空歷史

【內容簡介】:

  民猶是也,國猶是也,無分南北
  總而言之,統而言之,不是東西
  這是個最好的時代,一些人用熱血和生命實現夢想,為國家尋找出路。
  這是個最壞的時代,許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們面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在這樣的大時代中,一個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風破浪,一路高歌。
  城頭變幻大王旗,
  河邊枯骨誰人惜。
  錯命亂曲狂笑去,
  軒轅墓前溫酒棋。

【其他作品】:《錦衣笑傲行》、《青雲仙路》、《七品封疆》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1
FB分享
回覆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20章 最終章 雄雞一唱

時間如沙在人們不經意間,悄然流逝。刊載著趙冠帥重整乾坤,揚威東洋的報紙,在風中飛舞,漸漸變黃變脆,最終,化為片片灰燼。

黎明時分的津門,被一陣陣牛胯骨聲,以及唱數來寶老人那嘶啞蒼涼的嗓音所驚醒。

「轟隆隆,炮聲響,北伐來了葛明黨……」

黑夜漸漸散去,太陽冉冉升起。

「老百姓,命不強,送走大金來了北洋

今要糧,明要餉,拉咱的兒子上戰場

藍眼珠,高鼻樑,海外的忘八比人強

租界地,好地方,敗仗的將軍一大筐」

一身衣服依舊滿是補丁,兩條褲腿一長一短的王傻子,比起數十年前在津門茶館外賣唱時,除了頭髮變的雪白,背已經佝僂以外,看不出太多變化。嗓音依舊沙啞,嘴唇乾裂,但是老人唱的格外帶勁,蹣跚著步子,艱難的前行,頑強的讓自己數來寶,響徹九河下梢。

紅日漸高,陽光明媚,今天注定是一個好天氣。

「要說好,窮人黨,打跑了陸賊得兩廣

取四川,佔松江,天兵天將誰能傷

分土地,免稅糧,窮哥們翻身把家當

吳子玉,東北王,碰上窮人也遭殃

丟盔甲,棄刀槍,手下的弟兄全投降」

一聲聲吟唱,驚醒了人們的美夢,雖然南方的硝煙還不曾飄到津門,但是百姓們卻已經感受到名為希望的光芒,離自己不遠了。

報童撒腿如飛,在大街上飛跑,高聲喊道:「號外號外,趙冠帥通電下野,山東未來將由談判解決。南北和平有望,號外號外……」

碼頭上,數艘蒸汽炮艦整裝待發,大批衣甲鮮明的士兵,維護著秩序,也保護著那堆積如山的箱籠。這些士兵年紀都不大,都還不到二十歲,身體強壯,一身朝氣。嶄新的天藍色軍裝,在日光下格外醒目。自十年前,共合正式攻略東洋開始,類似的情景見得多了,但是今天,這些士兵卻並非為國出征的壯士,而是從此背井離鄉的遊子。

幾個舊北洋軍裝的中年軍人,在士兵的攙扶下走上舷梯,為首者看著這些士兵,向身邊的男子道:「兄弟,看看老四,練了這麼一支青年模範團出來。再看看你,你替我管了半天帳,結果子玉在前線發不出軍餉,這還怎麼贏?」

後者並不服氣,「哥,你這可不能說我。山東倒是發的出軍餉,還有模範軍,可又怎麼樣?不還是下野了?再說,鄒秀榮、陳冷荷這幾個女財神都反對打內戰,咱們又去哪搞錢……」

「別廢話了,等咱們到了那邊,你就知道青年軍厲害了。聽說念祖和寶慈,在南美經略好大一片基業,還不是靠青年軍打下來了?到了那,跟人家學著點吧。老四就是比咱有心路,從山東大戰時,就開始佈局,通過簡森往海外倒騰錢。到現在說走就走,除了地皮房產帶不走,那幾屋子古董,那麼多金銀財寶都換成了洋鎊帶出去,連家具都沒剩下。你看咱們,丟下了那麼多家當,比他差遠了。」

「現在海外山東移民加上四哥心腹部下有幾萬人,還和當年長毛遺部聯絡上,說是要成立什麼自制領。背後有花旗人和阿爾比昂人撐腰,這事多半能成,你到那邊,還是當總統?」

男子搖頭道:「我才不當那玩意呢。這些年當總統,我早受過了,吃多了撐的還接著當那個?我算想明白了,老四是明白人,他看的出來總統不是火炕是火坑,總裡也是火坑,所以不但他自己不跳,也不讓他的家裡人跳。幾個總長陸續辭職,當逍遙自在王,咱們跟傻子似的往裡沖,最後落什麼好了?要走,都走不了他那麼爽利。這回到了外國,我是安心當自己的富家翁,什麼都不管了。天天跟振大爺一塊聽聽京劇,再不就是看看電影,那才是人過的日子,那個孫子才當總統呢。」

一行人邊說邊上了船,跟在幾個男子身後,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忽然回頭道:「老四和弟妹都哪去了?怎麼還不來?」

「咱先上咱的,他行李少,好上。估計是又讓哪個女學生纏住了吧?」

正說話間,忽然碼頭上一片混亂,卻見兩個戴鴨舌帽,身穿皮夾克下著緊身皮褲的少年,低頭貓腰,各踩一個滑板在人群裡鑽來鑽去。當下滑板這東西還是稀罕玩意,更何況碼頭上登船的人裡,既有前總統曹仲昆,也有幾位下野督軍。雖然北伐軍現下並沒有打過來,可是應有的警戒並不會因此放鬆。

衛兵立刻提高了警覺,曹仲昆目力了得,哈哈笑道:「都把傢伙放好,碰破了她們一點油皮,仔細著腦袋。英慈、劍慈,你們兩個淘氣包怎麼先跑來了,你爸爸媽媽們呢?」

「在後面,爸爸說要和大媽媽看一眼家鄉,多留了一會。都是些破房子,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先過來了,乾爹看我們棒不棒?」

兩個年輕人站住身子,帥氣的踢起滑板拿在手裡,英氣十足。兩人年紀都在十七、八歲,相貌幾無二樣,一看而知,是雙胞胎。一般的明眸皓齒,一樣的膚白勝雪,相貌之美直若天人,便是第一等的電影明星也萬萬不及他們。曹仲昆身後,幾個子侄看兩人的目光都有些呆滯,但是卻被自己的母親在腰上狠掐了一把。

「沒用的玩意,光看有什麼用,人家看不上你們,你爹提了三次親都被拒絕,你娘被拒絕的次數就數不清了。就別再給我們找難看了,少看兩眼不死人。這兩倒霉孩子,死隨她們的那個松江媽,矯情。」

時間過了不長,遠方一大群人向碼頭走來。正中身穿風衣頭戴禮帽,嘴裡叼著一支呂宋雪茄,手持手杖的男子雖然已不再年輕,但是舉止瀟灑,穿戴入時,比起年輕人反倒多了幾分沉穩與霸氣,讓不少看熱鬧的年輕女子忍不住心馳神往。一些女學生忽然扯開脖子喊道:「冠帥,我們永遠愛你!留下吧,別走!」

男子揮手,朝那些女孩子道別,在他身旁,一左一右的兩個女人,幾乎同時干咳一聲,讓趙冠侯揮起的手又落了下來。

兩個女子雖然青春已逝,但是依舊保持著端莊的儀態,以及出眾的姿容,引人注意。有人已經認出,她們一個是共合最優秀的女作家蘇寒芝,另一位則是前金遺臣十格格,完顏毓青。在他們身後,年輕的子女各自拿著行李指著吃癟得父親說笑,幾個小傢伙則圍繞在趙冠侯身邊,外公爺爺的喊個不停。

趙家長女孝慈一身泰西裙服,端莊中又不失嫵媚,儼然一位貴婦人。她為蘇寒芝打傘遮陽,又攙扶著大媽媽,提醒她注意腳下。由於年輕時的關係,即使長大成人,已經嫁為人婦,也依舊和蘇寒芝親,與生母毓卿反倒差著一些。

已經出落成一個標準泰西美人的安娜,身著公主裙,儼然名門淑女,在趙冠侯面前引路。雖然她一直想挽著師父的胳膊同行,可惜一左一右都被佔了位置,她也就沒辦法,只好朝那些大喊大叫的女學生瞪過去,小聲嘀咕著:如果不是要走,我就把你們都打成豬頭,師父是我的,誰也別想搶。

這個看上去端莊大方的鐵勒美人,只有跟她打過交道的,才知道鐵勒魔女是有何等殘忍,又是何等可怕。這幾年間,死在她手上的報人學者,難以數計,此時自然也只能隨著師父走路。

等到上了船,英慈劍慈忽然踩著滑板從兩旁衝出來,一下撲到父親身邊,大笑道:「爸爸,我們剛才要到了三個女服務員的電話,棒不棒啊?我就說過,我們姐妹穿上男裝,絕對比老爸更招女孩子喜歡,你看是不是這樣?以後啊,哪個女孩子再喜歡上爸爸,我們就去把她騙走,不讓你再有機會去招惹新債。」

趙冠侯看著兩人,用手在兩人頭上各拍一記

「淘氣,淘氣!你們兩個當然棒了,在松江燒你賽姑姑的大土,在你鄒姑姑的工廠裡鬧霸工,在玉姑姑的學校裡組織學生霸課,還有誰比你們更棒?我送你們去唸書,你們卻學著人家鬧什麼油形,喊什麼為天下窮人出頭!你們是窮人麼?為他們謀出身關你們什麼事!」

毓卿對於兩人的母親,以及兩個人一直不滿意,這時冷聲跟了一句,「這下你們開心了,你們老爸為了你們去海外,你們就不用在家喊什麼反對封建,打倒軍閥了。」

「卿媽媽,我們可不是喊的,我們是做的。你們看,松江戰場,瑞恩叔叔訓練的四萬多人陣前起義,這是不是人心所向?當今天下,軍閥已經注定要被淘汰。爸爸和乾爹他們不當軍閥不是很好麼?中國沒了軍閥,才能真正有前途有發展……」

話音未落,趙冠侯又在兩人頭上一拍「回船艙裡去。我這次選擇出國,就是不想讓家人和葛明有任何關係。我當了一輩子軍閥,難道要我的兒女來葛我的明?到海外,好好造你們的飛機。你們不是對在天上飛很有興趣麼?我讓你們敬慈哥,給你們註冊了趙氏姐妹飛機公司,和花旗人合作,爭取造出世界第一架飛機出來。好好琢磨這個,就別琢磨救中國,或是打倒軍閥了。」

「那也要老爸你幫忙才行,要不然我們怎麼造的出。」兩人知道父親對自己的寵愛,不會真的動手打或是罰,嬉笑幾句,就跑到船艙裡去了。賽金花道:「你別怪她們,燒大土無非是損失一些錢,我真的沒怪她們。孩子麼,哪有不淘氣的。」

鄒秀榮也笑道:「她們做的很對,如果我和思遠在她們這個年紀,所做的選擇也會和她們一樣。我們的時代已經過去,屬於窮人的時代,已經來臨。我們是時候該讓路了。」

鳳喜因為年紀大了,就越發的自卑,此時聽到提起窮人黨,就更為羞愧。因為這次帶隊北伐各軍中,戰鬥力最強,打仗也最勇猛的一軍,正是其兄馬國傑指揮。乃至幾支北洋軍倒戈,也是馬國傑奔走出力最多。

她來到趙冠侯面前,低頭道:「老爺,對不起……你……你罰我吧。」

「不許罰鳳喜媽媽,鳳喜媽媽沒做錯,舅舅也沒做錯。爸爸如果欺負鳳喜媽媽,鳳喜媽媽,你就不給全家人做飯,保證爸爸主動投降。」家裡一向愛打抱不平的愛慈,雖然已經成了大姑娘,但是還沒嫁人,脾氣也沒變。見鳳喜自己生的女兒惜慈不敢爭辯,就主動出頭,反倒是把自己的母親程月嚇的夠戧,連連拉著她的手向回拽。

趙冠侯伸手在她頭上一敲,「我警告你,咱家有英慈劍慈鬧葛明就夠了,不需要第三個葛明黨。你再敢多出頭,老爹就把你給嫁了。」

「我才不信。爸爸最講自由戀愛了,才不會把我嫁了。」

見父女兩個大眼瞪小眼的對望,阿九連忙走上來,拉著愛慈道:「小姐,老爺不會真生鳳喜太太得氣的。這次下野,也是老爺自己的意思,你別多想啊。走,我們先搬東西下去。」

汽笛長鳴,輪船即將啟航,趙冠侯站在船舷憑欄遙望津門。不知何時,陳冷荷已經站在他身後,將一件大衣蓋在了他身上。

「都一把年紀了,別拿自己當小夥子,吹了海風,晚上感冒,還不是要我們伺候你。」

「是啊,你們伺候我很辛苦了,所以等到了南美,我就找一群當地土著女孩子來伺候我。敬慈和念祖在南美做的很出色,我們現在有十幾萬人,很多年輕女孩子拿我當國王,我如果說招生活秘書啊……」

話沒說完,彷彿可以對抗大自然規律一般美麗依舊的松江太太,已經擰住了下野督軍的耳朵「你要怎麼樣?我告訴你啊,我們已經開過會了,你這個下野督軍,從今天開始,失去了偷獵的權力。被我們捉到,就算是蘇姐那裡,都不會放過你。在南美呢,有簡森和漢娜,還有那個什麼女王啊,咱家洋人已經夠多了,不許你再找。要不然,有你好受。」

兩人相視而笑,依偎在一處,看著家鄉越來越遠,在目光中漸漸變小,消失。

陳冷荷忽然問道:「我這次不幫你籌措軍費,你怪不怪我?」

「怪你什麼?我始終就沒想過當什麼大總統,所以我寧可要張大哥這個土匪頭子來當,我也不當。有多大頭,戴多大帽子,我是管不了一個國家的,何必讓自己爬到那個位置上去?這次不管你也好,安妮也好,簡森也好,都不幫我籌款實際就是不想我浪費錢,我感謝你們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其實我也知道,打不贏的。就像當年我和國傑大哥說過的話一樣,中國想要不怕列強,不怕洋人,惟有一個真正為大多數窮人說話謀福利的組織出現,才有希望。這個組織,前金做不到,北洋也做不到,窮黨可以做到,所以他們打贏我們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們只有武器銀元,沒有理想主義,怎麼可能打得過有理想有信仰的窮黨士兵?吳子玉自比關王,卻看不透這點,我也沒辦法,只好由他去了。好在大多數人還是選擇了離開,尤其是你們。玉竹、美瑤放棄督軍之位跟我出洋,你又何嘗不是放棄了做女首相,女正直家的機會隨我一起走?如果你留下,我相信在新的中國,你會做的非常出色,乃至在未來的歷史上,也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那又怎麼樣呢?」陳冷荷微笑著,靠在丈夫身前。「即使我做的再成功,身邊沒有你,又有什麼意義。你啊,休想把我甩開。就像安娜說的,當初是你保護她,現在輪到她保護你,我也是一樣。」

「臭丫頭,我還用她保護?我們去的國家,武力很孱弱,有幾百號人馬,就可以自稱上校,成為一方之雄。我有三千子彈,五百曇花,加上瑞恩斯坦李縱雲這些人,以及我的模範團以及鐵勒、普魯士洋兵,只有人怕我,沒有我怕人。念祖這個女婿不錯,孝慈很會選人,敬慈寶慈兩兄弟帶兵都有一手,我們可以高枕無憂。只要不想著去破壞列強利益,就不會有麻煩。何況這次,我們和洋人的合作很成功,未來他們還要靠我們在那當代理人,幫著他們排除異己,維護殖民統治。所以,只要咱家那對活寶別想著在泰西搞葛明,搞什麼窮人翻身,我們就很安全,繼續做有錢人。到時候,說不定真的有洋妞求著當我生活秘書呢。」

澳門、瑞士、花旗、阿爾比昂,若干國家都有投資下注的趙冠侯,並不擔心自己及後人的生計。雖然富貴不可能世世傳遞,但是有生之年,子孫後代可以靠食利過好日子不成問題,他也就沒了其他追求。

這時,船艙裡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跑了出來,拉住趙冠侯道:「爺爺,英慈姑姑壞,不給我疊紙飛機玩,快幫我打姑姑。」

趙冠侯笑道:「志良別怕,姑姑的飛機還是爺爺教她疊的,她不幫你我幫你。」

一張紙在趙冠侯手上,很快變成了紙飛機,趙家長孫興奮地拍著手,把飛機拿在手裡,在船板上跑了一陣,將飛機扔向天空。飛機向著太陽飛去,順著風越飛越遠,越飛越高。

海天一線,紅日高昇,萬道金光遍灑九州大地,十方山河。

天亮了。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19章 新秩序

暴雨滂沱。

一連熱了多日,京城終於迎來了一場透雨。大街小巷,各買賣門面,並未因暴雨而受多少影響。每一間門面裡,都擠滿了人,蕭條多日的市面,隨著戰爭的結束而恢復繁榮,這種繁榮並不是暴雨所能影響的。

整場戰爭於京城百姓而言,影響最大的實際是最後階段,張員的復辟。各家各戶都插上了黃龍旗,又要求留辮子,把老百姓嚇的魂不附體,以為天下又要迎來君王時代。

好在這場鬧劇前後持續時間不到半天,趙冠侯就帶著衛隊出現在京城以外,隨即,百姓自動開城迎接魯軍,京城衛戍部隊大規模反水投魯,各國外交官也紛紛表示,不接受君主正體,於是一切,就又恢復了正常。

徐菊人自知總統做不下去,但是卻又不想這麼痛快的讓出地位,帶著印離京出發,想要等和聯軍談談條件。不想總統專列剛出京,就被王斌承帶著僱傭兵截住。洋人仗著自己外國人身份,拒絕承認徐是總統,也假裝不認識他的車。王斌承持手槍登車,演了一出奪帥印的好氣,徐菊人受褥於一旗人將弁,心內鬱結,生了一場大病,看來這位北洋元老也沒面子再出江湖。

住在普魯士醫院的黎黃坡,在此時忽然宣佈痊癒,並援引共合法律,認為自己才是合法總統。宣佈以趙冠侯為新任總裡,曹仲昆為副總統,只是聲明剛發出不到半小時,就接到了一枚拆除引信的炸蛋以及一張出國船票。黎黃坡此時方知,直魯聯軍這次進京,並非是清君側,而是要皇袍加身。

國不可一日無君,至於誰是君,要取決於民意,眼下共合最大的民意,就是打殘了邊防軍的直魯聯軍。外界一些人已經在開盤口,趙曹這對結拜手足,到底幾時翻臉成仇,直魯聯軍幾時內訌。

但是山東議員在國會明確為曹仲昆站台,於重新召開的國會裡,率先提出支持曹仲昆當選總統。大批魯軍打出橫幅「一定要曹仲帥當總統」,其他各省議員便已明白山東立場,曹仲昆這個總統,已經無可動搖。只是有人趁夜把條幅上的文字移動位置,把一定要曹仲帥當總統,改成了曹仲帥一定要當總統。

這種反抗終究沒什麼用,畢竟山東是給了每位議員二百大洋潤筆費的,這選票倒也不是白投。不過另一件事的發生,還是讓議員們心裡,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曹仲昆進城之後,梨園界為表達歡迎之意,舉辦了一出大戲,在演出時,曹仲帥看上一位女老生,為了慶祝直魯聯軍勝利,共合恢復和平,決定以結婚的方式表達自己喜悅心情。有閃亮的指揮刀在,自然輪不到女演員說不,不過還是要了五萬大洋的聘禮才肯過門。

區區一個如夫人何德何能,身價怎麼比得上兩百五十個議員。此事一發,不少議員想要變卦,給曹三傻子點顏色。但是眼看大批北洋兵封鎖會場,又揚言要抓皖系特務,議員們就只好認可,一個為未來大總統侍奉枕席的女老生等於二百五十個議員這個事實,捏著鼻子在神聖的選票上寫下曹仲昆的名字。

等到投票之後,議員們決定找一個高雅之地淨化心靈,於是紛紛前往八大胡同。飲宴酬酢之際,有人提議聯句,當場聯詩一首



選賢

要銅錢

萬選青錢

****啟華筵

幾人口角流涎

袞袞諸公望若仙

鋒刃鐵騎誰堪周旋

八百羅漢說來真可憐

當然,直魯聯軍進城,也並非沒有好處。比如霸工霸市取消,魯貨又擺上了各商家的案頭。四恆等銀行恢復營業,老百姓的積蓄不至於打水漂。戰局上,也是直魯聯軍全面上風。

陸彬部隊打進娘子關,一路攻取太原,閻易山被迫通電下野,到五台山吹家研究佛學。據說其寺廟與某位泰西教會將軍所住的小教堂相去不遠,山西和尚每日必罵泰西神甫全無信義,臨陣脫逃,土洋和尚每每對打,全無體面。只要由陸彬暫代山西督軍之職,以做調停。原河南原督軍趙儻也主動辭職,讓出督軍之位。曾經的督軍團勢力,在這次戰後已經不復存在,未來必然迎來新秩序。

或者說,叫直魯的秩序更為恰當。

陝西督軍楊玉竹、山西督軍陸斌、直隸督軍王斌承、河南督軍李縱雲、山東督軍孫美瑤、安徽督軍程月、江蘇督軍張懷之、松江鎮守使龍揚劍……

看著一系列任命書,接任共合陸軍總長一職的吳敬孚不禁皺起眉頭「幾郡城市無我地……」但是隨即,自己又住了口。

這次直魯皖大戰雖然結束快傷亡少,三方合計死傷不滿萬,但並不意味著邊防軍是無用之輩,如果是直軍獨立面對邊防軍,多半不是敵手。之所以能打的這麼順遂,實在是魯軍太過能戰,經濟和動員力量也遠在對手之上。

蘇寒芝以山東省掌身份親自救護傷兵,讓魯軍三軍皆肯出死力,輕傷不下火線,重傷者甚至直接拉手留彈與敵人同歸於盡。不管是戰術素養還是單兵素質,吳敬孚都要承認,直軍遠不及魯軍。

大戰期間,軍需副總辦李彥青趁機中飽,被鄒秀榮發現之後,更想要侵犯她將她控制在手中。不想鄒拚死反抗,驚動了衛兵。事情鬧到趙冠侯那,趙只說了一句,就地槍斃。曹仲昆心頭第一愛寵,就這麼吃了槍子。

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出直魯聯盟裡,魯系實際是居於主位,直軍想從裡分點蛋糕,就不容易。奉軍張雨亭揮師進關,本來是想為奉軍開闢新地盤,擴充實力。可是看到魯軍的戰鬥力後,卻主動表示關外之人不習中原水土,主動撤離。

這當然不是奉軍良心發現,而是根本不敢與魯軍來一次武力衝突。十餘萬邊防軍被魯軍吸收後,更是讓山東如虎添翼,直奉兩家即使合作,都不夠山東一隻手打,曹仲昆就只好做這個無地總統。

對這一點,當事人自己倒是異常豁達

「老四讓張雨亭做副總統,自己連總裡都不肯當,只做個掛名司法總長實際還是在管山東。我還跟他計較地盤,不是太沒做兄長的樣子了?直魯一體,我即是他他即是我,我們就是一個人。誰有地盤,誰掌兵權不一樣?再說,你還是共合的陸軍總長,天下的兵都是你的,還計較什麼?我跟你說,這幾個督軍也是做不長,都是老四的媳婦,難道要他坐著火車去挨個臨幸?無非是給太太們弄個督軍噹噹,哄老婆高興。在他眼裡,督軍也好大總統也好,都是玩具,只要媳婦高興,想當什麼就當什麼,他不在意。鳳芝還鬧著要當督軍玩玩呢,過幾天說不定她就是督軍。等到都鬧夠了,她們也就不當了……慢慢等,我估計最多半年,這些督軍就都是山東軍官,到時候他們找你鬧餉,你就讓老四罵他們,多省心。歪鼻子那時候都沒這好日子過,別不知足。要是咱手下的人誰想當督軍,回頭我跟老四說,商量著辦,好在咱的人少,弄一兩個省就夠玩了。」

吳敬孚心知,這位主公就是這種性子,跟他說也是說不明白的。只看了一眼正府閣員名單,內閣總裡由孟思遠的遺孀鄒秀榮擔任,張雨亭於奉天遙領副總統之職。陸軍總長吳敬孚、海軍總長趙漢娜、財政總長陳冷荷、交通總長戴安妮、外交總長趙簡森、教育總長蘇寒芝、司法總長趙冠侯……一眼看去,趙氏當道,內閣實際上是魯軍囊中之物,這個總統更像是橡皮圖章。

他又問道:「大帥,今天是您在國會發表演說,接任大總統的日子,冠帥呢?他怎麼不見人?」

曹仲昆哈哈笑道:「老四啊,他在太和殿陪十格格當皇上玩呢。這當總統就是走個過場,那幫孫子拿了我的大洋,還敢不讓我當總統麼?老四來不來沒關係,晚上我們兩家一塊在居任堂吃飯。賀喜的話,留著那時候說,我們得商量商量,怎麼把總統任期改了,光當十年,沒意思啊。我得跟他聊聊,怎麼把這個任期改成三十年……又怕張雨亭不干,二十年我也認了,總之到時候細說,現在來不來不吃勁。」

他得意的擺弄著手裡的白翎帽,站在穿衣鏡前反覆轉來轉去,又問吳敬孚道:「子玉,你看看這衣服怎麼樣,有沒有點皇上的意思?可惜啊,這總統不許穿龍袍,要不然我就找格格那借衣服……」

太和殿內,頭戴三層頂戴,每層一座金龍托子口銜東珠的禮冠,身穿上衣下裳,前後左右,用金絲繡得有二十七條龍,外加日月星辰,黼黻藻火,五色雲頭,八寶立水大禮服的完顏毓卿,用戴著金甲套的手指,輕輕撫著寶座扶手,眼神迷離。

空蕩蕩的金鑾殿,隨便咳嗽一聲,都會有回音。丹陛之下,只孤零零地跪著一個身穿前金一品服制的趙冠侯,按著規制對女天子行跪拜大禮。

毓卿眼前,現出無數幻象。空蕩蕩的大殿內,一班看不清面目的大臣在自己面前跪倒參拜,面色蒼白如同殭屍的太監在身旁持蠅甩站立,彷彿自己真的成了皇帝,失去的江山又回來了。

這其實是她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情景,身登九五,再興大金。可是……她卻驚訝的發現,在這些大臣中,居然找不到自己的丈夫,他去哪了?沒有了他,這萬里江山又有什麼用?她開始變的焦急,眼睛四下尋找著,尋找那熟悉的身影。

「媽媽,媽媽!這不好玩,我害怕。我要回家,我要找姐姐,我要念祖跟我玩。」一聲孩童的驚叫,驅散了無邊幻象。一向膽小的寶慈見爸爸遠遠的跪著,以為爸爸准又是罰哪位阿姨脫光衣服時被媽媽抓住,在那裡賠罪,倒不覺得奇怪。可是孤零零地大殿裡,只有他一個小孩,總覺得心驚肉跳,彷彿哪個角落裡就會衝出一隻妖怪,把自己抓走。

毓卿眨眨眼睛,滿朝文武,萬里江山盡皆不見,只有他孤零零地跪在丹陛之下。只要有他有兒子在,那些東西,沒了也就沒了吧。她溫柔的把兒子抱到身前,朝丹陛下虛點道:「趙冠侯!」

「臣在。」

「本女皇今日登基,你跪那麼遠,是什麼意思?是不是不想看見我,不想看見咱兒子。是不是心裡現在又飛到那個松江賤貨那去了?她今天要參加正府大典,你是不是想去那邊啊?」

「臣不敢。」

「那就過來,替我抱著點兒子,真是的,沒個眼力見,沒聽見兒子說害怕麼?趕緊過來,哄著咱兒子。你這差事是怎麼當的,要放到大金那時候啊,我才不讓你當山東巡撫。」

趙冠侯見毓卿挪開身子,便笑著坐到寶座正總,把一大一小都抱住了

「不讓我當山東巡撫,當什麼?」

「當……皇夫,當朕一個人的皇夫,其他賤人全都賜自盡,一個不剩!你是我的,誰也搶不去。」

毓卿將頭靠在丈夫懷中,聽著遠方風雨之聲,喃喃道:「張員是個瘋子。明知道做不成,也要這麼折騰一回,還把個濮仁嚇的夠戧。可他也是個忠臣,等知道事不可為,就回家了,看他這意思,怕是沒幾年壽數。到時候,怎麼也得給他請個忠字謚號。比起忠心來,我不如他。人說女生外向,我終究是個女人,在我心裡,還是丈夫兒子佔的重些,其他的都可以不在意。你肯陪著我瘋一回,我很高興。」

趙冠侯笑道:「這沒什麼。不就是借大殿玩會麼,現在京城是我們的天下,想去哪就去哪,沒人能攔的住,想去哪玩就說,我帶你們去。張員就是一糊塗蛋,要想復辟,也該讓我的好格格做皇帝,而不是拿個小孩子頂缸。宗室想要殺歪鼻子,報陵墓被掘之仇。可是自共合以來,哪有殺閣揆的道理?此例一開,將來其他閣揆該怎麼辦?所以讓他回家養老,不追究刑責是我的主張,反正離了小扇子這個靈魂,他也鬧不起什麼風浪。如果不是我堅持,可能他就要死,這件事上,算是我對不起宗室。你和福妞替我分擔了很多壓力,我為你做些事也是應當的。」

「不,你為我做的已經很多了,孫金魁用大批隨葬珠寶打點上下,沒有你堅持,他肯定可以免除死刑。現在他要和齊英一起上刑場,我還有什麼理由生你的氣?我只是想到祖宗的地方來看看,來過一過皇帝癮,也只有你,肯陪著我發瘋。」

「做督軍也好,做總統也罷,都是為了活的暢快。如果人生一世,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能讓她開心,那做總統做督軍又有什麼意思?等過兩年,美瑤不當督軍,你來當山東督軍怎麼樣?」

毓卿搖頭道:「不了,累。我只想做你的妻子,給寶慈多生幾個弟弟妹妹。」

寶慈大叫道:「我要弟弟,妹妹總是搶我玩具還打我,還是弟弟好。要是媽媽能生幾個姐姐就更好了,姐姐不欺負我,還能帶我玩。」

趙冠侯哈哈大笑,摸著寶慈的頭,「你可不像你媽媽,你媽媽是欺負人的,你是被欺負的,這可不成啊。」

毓卿白了他一眼,「少冤枉無辜,我可沒欺負人。」她抬頭看了看大殿的雕樑,忽然道:「額駙,我們回吧,這大殿空蕩蕩的有點嚇人,還是回家裡舒服,人多熱鬧有人氣。」

一家三口向大殿外走去,望著殿外雨幕,毓卿微一皺眉「三傻子怎麼非趕今天當總統啊,這什麼倒霉天氣,不是好兆頭啊。」

趙冠侯攬著她的纖腰道:「大亂之後是大治,大雨之後有大晴,等滿天烏雲散,就該見太陽了。不管他了,咱們回屋,給寶慈生弟弟去。」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18章 斬

多米諾骨牌的坍塌,如同山崩地裂,無可阻擋。由於交戰區域近在咫尺,即使段芝泉如何試圖掩蓋消息,但是京城百姓,依舊能感受到前線戰局的走向。段正府重軍輕公務人員,普通辦事員欠薪嚴重,新聞檢查官的工作熱情大減,報紙上各種於段不利的新聞也層出不窮。

京城各行業的霸市、霸工,讓民眾生活大受影響,大多數市民心裡,都在詛咒著這場戰爭,更詛咒著戰爭中皖軍一方。不管這些散播出來的消息是真是假,很多人都願意相信,這些消息是真的,只要戰爭早一點結束,誰輸誰贏又有什麼關係?

報童在大街上發足狂奔,邊跑邊喊道:「號外號外,前線重大軍情,曲豐同、程雲鶚二位將軍向直魯聯軍獻刀投降,十五師陣前反正。號外號外!」

這樣的消息,在京城自然是禁止傳播的,兩名巡井聽到報童的話,一人準備走上去,卻被同行著拉住。

「幹什麼?人家喊兩嗓子也犯法啊?這月工資又只發了兩塊,誰拿足了工資誰管閒事去,拿多少錢,干多少活,兩塊大洋的工資,大熱天出來溜躂兩圈就不錯了,還真替他賣命啊?愛喊什麼喊什麼,少管。京裡最近還不夠亂啊,出來巡邏都不怎麼安全,咱管好自己就完了,別人的事少摻和。」

自直魯皖戰爭爆發,京城裡就很是不太平。先是幾個大倉庫起火爆炸,接著又是電話線路遭到大規模破壞,連幾位要人宅邸的電話都打不通。再接下來,就是一連串充滿血腥的暗殺。

段系幾名心腹,死在了女人的床上。與他們共渡良霄的少女,則不見蹤跡。兩名在外柔然立下戰功的功勛軍官,在是在自己家裡挨了炸蛋。

還有亡命徒在大白天就敢朝乘馬車前往辦公室的大員丟炸蛋,打黑槍。即使僱傭了保鏢,也很難阻止,在前兩天一名刺客為了行刺成功,竟是不惜同歸於盡。連負責保衛要人的保鏢,都被這種刺殺方法和亡命態度搞的魂飛魄散,開始擔心自己的安全。

首善之地最重要的是秩序,段芝泉第一時間派了部隊抓捕,卻沒什麼效果。更有甚者,外國人也不一定能免受殺戮,在這幾日的刺殺中,已經有幾個東洋人被發現橫屍街頭。

這種跡象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前金末期,葛明黨大鬧京城的情景。也有些老人據此分析著,段系氣數不久。正府辦公人員紛紛請病假不出,加上之前的大規模霸工風,正府已經難以運轉。

原本承擔京城保衛治安職責的軍隊,卻表現的很是無力,每次都是姍姍來遲,也抓不住凶手。這種無能的表現,讓京城裡的士紳名流,對這些部隊的評價進一步惡化,但是眼下也沒人能對他們追責。

醇王府內,理論上京城的守護神,新任步軍統領張員,和一位留著麻花辨的年輕女人,正在王府後花園的花木掩映裡爭論著什麼。留著麻花辮的女人,看服色只是個丫鬟,但是與這位九門提督面前,卻一點也不顯的弱勢,反而是敵體相待。

「我們不會同意貴軍的主張……十格格,十格格也不會答應。你這是在胡鬧!請張將軍斷絕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小丫頭,我也希望你明白,老張敬畏的,不是你這個人,也不是你身後的魯軍,而是十格格是太后義女,冠帥是輔政大臣。我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就算安心在家什麼都不做,也沒幾年好活,趁著我還明白,總得大折騰折騰。只要列強承認,我就不信,你們家大帥還能反天?」

「紹和將軍,我們很感謝這幾天貴軍對我方行動的配合,但是我必須說明,不管是我這條線,還是警衛營,都不會配合你的相干行動。」

「只要你們不破壞,就一切都好。我所求不多,你們的人收斂起來,別來壞我的事,我和我的安武軍,就肯定站在大帥一邊。東昭二陵被盜之仇,亡國之恨,我不能不報。」

「一切隨你的意吧,看在貴軍對我方配合的情分上,我可以保證,我們不發動針對貴軍的襲擊。但是我必須聲明,山東反對貴軍的行動,接下來,山東也不會對這一切坐視不理。」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不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總得做點什麼讓自己痛快的事,才不算白活。張某,先行一步了。」

麻花辮看著張員離開,搖搖頭,轉身奔了內宅。府裡人都知道,她是大福晉極為信任的丫頭,可以隨時見到主人,就連王爺見她都很客氣,因此沒人敢阻攔她的腳步。到了上房時,大福晉正在抽菸袋。見她進來,連忙起身

「張員那怎麼說?」

「我跟他不熟,身份也不夠,勸不住他。如果十格格在,或許還行。」

大福晉急的丟下煙袋:「這可怎麼是好?他自己胡鬧沒關係,可是牽連我的兒子這可不成。他還是個孩子,哪像過復辟什麼的,如果這事被他這麼一鬧,將來人們把髒水潑到他頭上,可怎麼是好?」

「大福晉別急,大帥和十格格不是不辨是非的人,他們自然知道這件事罪魁禍首是誰。貴府這次對山東幫助很大,我們五十發子彈,八朵曇花都賴大福晉設法安置,連劉旬師長也是貴府代為安頓。有這個人情在,我們一定會說明真相,不讓您和您的兒子無辜受屈。只要大軍一到,張紹和的鬧劇自然就要收場,到時候一切都會回歸正軌。」

大福晉一邊點頭,一邊輕撫胸口,「那感情好,我現在可是不想著當皇太后了,只要仁兒平安,就比什麼都好。魯鳳姑娘,前線的戰事打的怎麼樣?報紙上那些,都是真的?」

曾經天真活潑的紡織女工,現在已經變的成熟幹練,即使與大福晉對話,也不卑不亢,從容自如。

「當然是真的,事實上,因為距離的原因,一些好消息還沒傳過來。根據我們自己的情報系統反映,我軍河南戰場已經獲得全勝,陝軍大部已被收編,玉竹太太數萬大軍已進關中,陸旅長八千子弟娘關又下。安徽蔡公沖師長通電反段,部隊已經逼近蚌埠,安徽邊防軍內部發生叛亂,傅良輔、雷震冬二人下落不明。正面戰場上段香岩連夜遁逃,程雲鶚、曲豐同皆以就擒,奉軍也準備行動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帥就會到京城來,和我們會面。」

提到趙冠侯,魯鳳的眼睛變的一亮,整個人也變的更有精神,再她心中只有大帥是人,其他不管是奉軍又或是辮子兵,都只是螻蟻。她興奮地說道:「不用管張員如何胡鬧,只要我們做好準備,迎接大帥入城就好了。物資方面,還要北府多多幫忙。」

福妞聽到趙冠侯的名字,也長出口氣,變的胸有成竹。「沒錯,只要我大哥來了,就一切都好。魯鳳姑娘放心,就算是傾家蕩產,我也要把這次的入城式辦的漂漂亮亮,給弟兄們備足吃喝,讓大哥有面子。祖宗保佑,挖墳掘墓的仇,能報了!」

鐵獅子胡同內,段芝泉焦躁不安地問著部下「跟前線還是聯繫不到?」

「回總裡的話,實在是沒辦法。咱們和前線的聯絡,只能使用騎馬通訊兵。可是魯軍的小分隊滲透作戰太厲害,我們的通訊兵有去無回,什麼消息也帶不回來。安徽、河南幾個重要戰區,電報通訊又已經全部中斷,具體情況一無所知。」

「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段芝泉絕望的長嘆一聲,沒有消息就是壞消息,當自己的靈魂離自己而去之後,他反倒比平時更明智了一些。對魯開戰原本就充滿畏懼心理,現在看來,多半事情正向最為不利的一面變化。邊防軍是自己一手編練的精銳,總不能看著他們,就這麼被葬送。他朝外吩咐道:「來人,準備馬車,我要去見大總統,申請停戰令。」

話音未落,卻見自己的警衛滿面驚慌的跑進來,「總裡,情況不妙。張員帶著不少兵向咱們這衝過來,他們……都扛著黃龍旗,留著辮子。」

與此同時,山海關、榆關、九門口等地駐紮的奉軍,忽然接到開拔命令,隨即以鋪天蓋地的態勢向京城衝來,察哈爾、熱河駐紮的北洋兵,亦開始有所行動,其前進的方向都是京城。熱、察兩都統打出的旗號為調查總統死因,懲罰凶手。張雨亭則宣稱,為保護國家經濟及民眾安全,帶兵進關武力督促雙方停戰。

原本坐山觀虎鬥的各方,這時紛紛選擇下場,他們的情報比皖軍靈活,所知的消息更多。現在勝負已明,不痛打落水狗,等待何時。

前線。

絕望的邊防軍軍官跪倒在地,看著身旁屍橫遍野的袍澤以及殘破的旗幟,用力捶打著地面,發出陣陣絕望的哀號。「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們辛苦練兵,為什麼還是打不過魯軍,還輸的那麼慘!我不甘心!」其身旁的魯軍不耐煩地催促著

「快走快走,當俘虜了哪那麼多話,我們魯軍優待戰俘,走,跟我們吃飯去。」

魯軍三個主力師的實際兵力,都相當於邊防軍的一個半師。按照邊防軍計算方式,在西路戰場上,魯軍的兵力應為四個半師。如果皖軍五個師一起壓上來,或許還有的周旋。可是這種分別前進的添油戰術,卻給了魯軍各個擊破的關係。

加上後勤補給,戰爭動員的差距,魯軍以百姓戰爭方式,讓皖軍體驗了一次什麼叫絕望。只付出輕微代價的魯軍,就讓四師皖軍永遠成為歷史。只有譚金方部下參謀李文揚在遭遇攻擊之初,就帶領早有準備的一個團立刻撤退,並成功通過魯軍數道封鎖線逃之夭夭,成為此次戰役中,皖軍唯一一支整建制撤出戰場的部隊

整場戰鬥堪稱完美,過程中魯軍也誕生了不少未來將星。比如第五師旅長李縱雲,帶領敢死隊直突師部,先生擒程雲鶚後又擊斃譚金方一、張國棟、宋子揚三人,被稱為魯軍內的師長殺手。

王斌承則以山東的外籍部隊加次級部隊編成的軍隊,發出「軍官退後,士兵斬殺。士兵退後,軍官正法」的誓言後,全殲皖軍殿後警衛部隊,包括鐵勒人組成的步兵連,也擋不住他的攻擊。隨即又揮師直撲廊坊,試圖生擒徐又錚。

此時,徐又錚手上,還有一個完整建制的師以及部分殘兵敗將,從紙面兵力上,依舊頗為可觀。廊坊城內軍資充足,囤積大量戰爭物資,頗有一戰之力。

同時,段香岩部下魏宗翰、李進材等部,也因為段香岩臨陣脫逃失去指揮,轉而投奔徐又錚部。在段香岩一路大潰散的背景下,如果其能收攏邊防各軍潰兵,繼續堅守廊坊陣地,王斌承的進攻很可能撞上鐵板,一敗塗地。

但是當魏宗翰部前鋒抵達廊坊後,卻得知一個驚人消息,一向以諸葛復生自命的徐總指揮帶著衛隊已經不見了。

連續失去指揮官的打擊,讓這支部隊失去了最後的支柱,當王斌承前鋒抵達廊坊時,所見的,就是排列整齊等待收編的邊防軍。這些部隊所攜有大批武器彈藥,任何人抓在手裡,都是一支極可貴的力量。可是王斌承對他們興趣並不大,他只問了一個問題「徐又錚呢?」

山野之間,一支百人規模的馬隊,沒命的奔跑。馬上的騎士裝具齊全,每人皆有兩支左輪手槍,在當下而言,這樣的裝備,通常是主官的衛隊。但是這支隊伍既沒有旗幟,也沒有穿著將軍服飾的軍官,大家都穿著軍裝,彷彿就是一群被打散的潰兵。

這一路並不怎麼太平,零星槍聲從沒有停止過。潰散的皖軍與魯軍的遊騎同樣危險,這支隊伍人馬甚多,且裝備精良,輕易沒人敢來捋虎鬚。但是總有些亡命徒,需要這些士兵去拚命。

在隊伍正中,一個士兵被十幾名同等服飾的士兵包夾著,避免他被流彈擊中。一個滿臉鬍子的男子小聲道:「錚帥,我們離京城不遠了,只要進了京,就安全了。」

是啊,到了京城就安全了。自己的衛隊已經人困馬乏,迫切希望進城休整,可是大勢已去,安全又有什麼用呢?

徐又錚的心裡,也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幾日之前,自己還滿懷雄心在四照堂點兵,想著要收復河山,讓天下歸於一統。現在,卻落到要易裝而走的地步。數年心血,數百兆的經費,本以為擁有了問鼎天下的本錢,可是等到真正開戰時,卻成了個笑話。

他到現在,也沒總結出自己輸在哪,他反覆推敲,還是不認為自己的戰術有什麼錯誤,也不認為準備有何不充足處。即使到現在,廊坊城內,還堆積著海量武器彈藥,以及大量未曾動用的大洋。靠這些,應該足以打贏的,為什麼會輸?對於戰敗,他唯一能說服自己的解釋就是:天下無人不通魯。

自己與京城的聯繫不暢,軍令傳不通,軍事佈置對方都已經了於胸,想來就是自己身邊有山東特務。肯定是這樣,並非自己無能,而是魯軍太狡猾。如果不是身邊都是魯諜,自己絕對不會輸。

這件事不能算完,自己雖然輸掉了皖系,但沒有輸掉人生。只要逃進租界,就還有希望。將來借一筆錢,組建部隊,還可以打回來。只要不死,就有希望,有朝一日,總要實現自己的報復,一統華夏,再造錦繡河山。

想飛之心,永遠不死。

徐又錚看向天空,京畿的空中,沒有鷹在翱翔。這片天空,或許注定不適合猛禽施展。自己應該考慮,另覓一塊適合自己的天空。

他長嘆一聲,「江東弟子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趙冠侯,這一局你贏我輸,下一次,我們再分勝負。」

話音未落,忽然路旁一陣排槍響起。不同於之前那種零星的槍擊,這次的排槍既密且准,一下子,就有超過二十名護兵落馬。這些徐又錚的親隨,都是技藝超凡之輩,但是襲擊者同樣非同小可,槍彈如同長了眼睛,讓一個又一個護兵喪生。

「魯軍,是魯軍的神槍手!」衛隊長驚呼一聲,舉起手槍向樹林裡胡亂射擊,大喊道:「撤!快走!」

「走不掉了!」

伴隨著一聲大喝,一陣馬嘶聲響起,一匹雪白的泰西駿馬,自林中躍出。軍帽上的天鵝翎毛在陽光下晃動,元帥勳表閃閃發光,在之後,一匹又一匹戰馬飛出,十幾名身穿軍裝的女子列於左右,另一側,也有大批騎兵吶喊著自埋伏地點殺出,將徐又錚的衛士打落馬下。趙冠侯抽出軍刀遙指徐又錚虛空一劈「小扇子,我等你多時了,咱們之間是時候該算帳了。我給你個機會,像男人一樣,拔刀吧!」

戰馬奔騰,刀鋒閃亮,鮮血染紅了大地,一統天下再造共合的夢想,破碎於刀鋒之下。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17章 教科書式的勝利(下)

「程副指揮已經和魯軍開戰了,以程部兩個師,面對魯軍三個師,戰鬥保守估計,也可以進行四個小時。」

戰馬上,譚金方、張國棟兩人,進行著簡單的戰場推演。「在十五分鐘前,我前哨尖兵已經遭遇魯軍偵察兵,兩下短暫交鋒後,魯軍主動撤退。我們前往戰場的消息,魯軍應該很清楚了。以三個師對四個師,魯軍能做的,多半就是穩固防線,以守為攻。那樣,等到徐總指揮的總預備隊到達,以五個師對三個師,就算是人頭換人頭,也換死了他。我軍以五師兵力,逐漸消耗魯軍,最終將其全部殲滅,這將是一場教科書式的勝利。」

兩人的年齡都不太大,也是徐又錚一手提拔的嫡系將領,對於這次戰鬥,自然是完全傾向於自身所處派系,並將此看做自己飛黃騰達的機會。私下裡,已經得到許諾,戰後兩人都有機會在山東擔任要職。

不管是從報紙還是從其他方面,都可以瞭解到山東的富庶。能到那地方駐軍,自然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是以兩人及部下的士氣都很高,以打下山東後,放假三天以及山東各大城市皆有女校,女學生成千上萬為激勵手段,即使頂著烈日,軍人也不叫苦。

譚金方看看懷錶,估算著時間「我們的速度應該放慢一點。如果去的太早了,老程的部隊損失太小,將來怕是在山東問題上,他還是會說話。」

張國棟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未來的中國,是我們安徽人的天下。他一個山東人,沒他說話的份。到時候一聲令下,把他閒置個總長次長,看他還能怎麼著?我們打完魯軍,還得去解決西南各省,如果部隊損失太大,到南面就不好打了。再說,子揚還在前線,我們怎麼也要幫自己同學的忙。」

譚金方看著自己的同僚,心內暗覺好笑:等進了山東,誰還願意去西南?這種話,也只有你個實心眼信。至於同窗情義,比起督軍寶座來,又算的了什麼?

忽然,身後一騎馬,沒命的跑過來,卻是譚金方部下的參謀李文楊。這是個軍中有名的異類,射擊、格鬥、馬術全不及格,但是在戰術制定上,卻有著驚人的天賦。正是靠著這點,才能保住參謀的飯碗。但是這個人懶的出奇,既不喜歡與同僚應酬,也不巴結上官,最大的愛好就是研究古董。所以,在部隊裡存在感很低,也很少見到他像今天這樣焦急的過來。

「師座,請命令我軍停止前進,向廊坊撤退,否則將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

「後撤?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們的前鋒在和魯軍接火,你現在讓我們後撤?」

「師座,我們面前魯軍雖然編制是三個師,但卑職查閱魯軍戰報及相關補給資料,其在山東會戰時參戰的各師,都有兵力大於編制現象。實際兵力,可能三個半到四個師。而以我軍的行動速度,到達戰場時,很可能前方戰時已經結束,有備而來的魯軍以優勢兵力攻擊我疲憊之師,勝負無須猜測。我軍兩師一旦不測,徐總指揮的那個師,怕也支撐不住。現在山海關一線奉軍,仍持觀望態度,所忌憚者,即我軍龐大軍勢。如果我軍軍勢不能維持,則奉軍必然出手,內外夾擊,我軍將面臨最惡劣之結果……」

譚金方的面孔一寒,「胡說八道!我們的袍澤正在和魯軍作戰,我們怎能棄友軍於不顧?程將軍是我北洋老將,素有韜略,雖然其兵力少於魯軍,但是以我邊防軍的素質及裝備,足以與敵人周旋二十四小時以上。以我軍現在行動速度,用不了半天就能抵達戰場,正是兩軍勝負未分之時,我軍參戰自可一錘定音。而且還有探路尖兵時刻匯報戰場動態,即使有變化,也可做出調整,有什麼可擔心的。回你的位置上去,再敢動搖軍心,當心我槍斃了你!」

李文揚無奈的撥轉馬頭,向後而去,「果然是這樣……把性命交在這樣的主官手裡,實在是太不幸了。我感覺還是應該早點退役,然後去做考古工作更適合我。可是現在退伍,又由誰支付我工資和退伍費……」

譚金方被手下參謀搞的很憤怒,如果再拖慢形成,可能會被同僚笑話自己的膽子和部下一樣小。於是他也下達了加速行軍的命令,部隊在寬闊的官道上小跑前進,步兵與特種兵之間的距離也在不經意間加大。

遠方的槍聲傳來。一路上,這種槍聲已經響過多次,兩軍遊騎、偵察兵與反偵察兵的較量從來沒停過。可是這回槍聲比起前幾次都密集的多,很快前鋒就傳來消息。在我軍兩翼,發現大批持魯軍旗幟的西洋部隊,正在向我軍展開攻擊。且正面又被布設大量地雷封鎖道路,排雷需要一定時間。

「泰西僱傭兵?山東看來黔驢技窮,連最後的底牌都露出來了。」

兩名師長不驚反喜,洋人的部隊畢竟有限,自己這麼龐大的部隊如果鐵了心想沖,怎麼也能衝過去。至於地雷更是小把戲,為了應對魯軍地雷,皖軍準備了數百匹馱馬,以馬沖地雷破壞魯軍地雷防線,為部隊打開一條通道。魯軍連洋兵都派出來,那只能證明一點,前線戰場肯定打成了膠著戰,自己這支部隊一旦進入戰場,將徹底改變戰爭走向。

「全力進攻,打開通道。國棟,我們每人各抽一個半團,跟這些洋人打阻擊,其他部隊繼續前進。」

通過望遠鏡觀察,洋兵的數量大約在兩個團左右。可是自前金時代起,國人就養成了懼怕洋人的習慣,不管是一手酒瓶一手步槍大喊烏拉衝鋒的鐵勒大兵,還是那些普魯士人,都讓士兵感到心驚肉跳。為保險起見,他們決定留下三個團與洋兵接火,同時派兵通知後方徐又錚,請其派出部隊迅速驅逐這些洋兵。

槍聲炮聲,在田野間響徹,莊稼在軍靴的踩踏下,早已經不成形狀。離戰場稍遠的位置,一騎高頭駿馬上,原青島守衛司令王斌承放下望遠鏡,朝身後一眼望不到頭的士兵道:

「弟兄們,你們大家知道,我是個旗人,還參加過宗室黨。因為這一點,自共合以來,都拿我當個賊看,生怕我有朝一日領兵叛亂。只有大帥給我高官厚祿,讓我執掌兵權。今天,到了我報答大帥的時候了!大家來自山東的補充團、屯墾團,民兵,本來就是預備到關鍵時刻為大帥效力的,現在機會來了。我向大家保證,只要活捉徐又錚,就能爭取到一個師的番號。今天在場的每個人,都能從預備役變成正規軍。想要享受正規軍編制的,跟我衝!我如果在這場戰鬥裡後退,你們誰都可以槍斃我。你們如果後退,不管是誰,我也會毫不客氣的就地正法!」

譚金方等人對於戰場瞭解不多,其部下偵察兵又在魯軍特種部隊的重點關照下全滅,探查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是以兩人認為,在路上打阻擊的只有兩個洋人兵團,卻不知,總數達一萬一千人,已經是一個迷你師級別的魯軍次級部隊,正如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巨獸,等著吞噬祭品。而在兩師的正前方,已經消滅程、宋兩師的魯軍,已經佈置好陷阱,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品嚐勝利美酒的美夢,轉眼被無情的現實擊碎。以急行軍前進的皖軍,與後方特種兵脫節,實際到達戰場部隊,只有兩個半旅的步兵,還沒來得及觀察戰場變化,就為魯軍的炮火所轟擊,隨後就發現,鋪天蓋地的魯軍席捲而來,一記重拳擊在皖軍的小腹,將缺乏淬煉的共合新軍打翻在地。

雪亮刺刀,刺穿了邊防軍的信心。驍勇的柔然漢子以及強行徵召的海外勞工,在魯軍刺刀陣面前,都只能後退。皖軍中原有山東士兵,在此時則大力宣傳,魯軍優待俘虜,每人發大洋,頓頓有肉,將整支部隊搞的烏煙瘴氣,反水互擊以及下級暗殺主官的現象層出不窮。

譚金方憤怒的連斬了兩個營長,也沒能制止住部隊的崩潰。面對魯軍如同潑水般的排槍,皖軍甚至連還擊都做不到,只能趴在地上躲槍彈。他憤怒的踢打著自己的部下,以馬鞭抽向每一個人。

「怕什麼,那不過是槍彈而已,這種距離的射擊,他們甚至不可能命中一頭大象……」

話未說完,一發不知何處射來的流彈正中譚金方胸膛,這位年輕的師長,終於二階特晉,成為共合上將之一。而他,只是這次若干二階特晉的將官其中之一。

皖軍的西線,已經陷入徹底的混亂之中。擔任防禦任務的十五師反皖投直,在陣地上,頓時露了口大缺口出來。直軍趁機而入,直取中宮,以弱勢兵力反倒打的兵力佔優勢的皖軍節節後退。

司令部內,曲豐同眉頭緊鎖,大聲吩咐道:「電話要通了沒有?總指揮那還是聯繫不到?」

年輕的勤務兵搖著頭道:「電話打不通,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已經派了三名聯絡員向總指揮匯報,卻還沒得到消息。」

「段香岩……我跟你沒完!」曲豐同的拳頭重重砸在桌上,將辦公桌上的茶碗,砸的一陣跳動。

他是山東人,因此不被徐又錚信任,在權力上諸多掣肘,這次西路軍各將裡,以他的資歷為最老,卻只能和幾個後生晚輩平起平坐,最高指揮權交給了素以無能著稱的段香岩。

抵達前線之後,段香岩就把自己的指揮部設在鐵路上,以藍鋼防彈保險車作為指揮所,內設司務處,有大廚八人,煙具、賭具若干,另有京城八大胡同內,女性軍事顧問數人,隨時準備和段香帥共議軍情。財政總長張狐,次長梁世怡等,則每天必到指揮部內參贊軍機。而大家參謀軍事計畫的方式,則是打麻將。

段香帥對雀戰興趣遠高於打戰,每天忙著從財神們手裡贏現大洋,把前線軍事指揮的權力全移交給曲豐同。

從這一點看,他或許還算是有些能力,知道自己的軍事才幹,遠不及這個助手。但問題在於,他只是把指揮權力交給曲,並沒有明確手續。徐曲不和,在皖軍內並非秘聞,甚至徐在曲豐同身邊還安排了坐探。當這個坐探被查出之後,憤怒的曲當場將坐探槍決,但是與徐的矛盾也已經公開化。

現在曲雖然有了指揮義務,卻指揮不動其他皖軍各師。現在十五師反水猛撲曲部,曲的部下拚力抵擋,他命令魏宗翰、陳文運兩師救援,兩師竟不服從調度,除了求段香岩的手令,竟是再無他法。

在指揮部內,曲豐同焦急的踱來踱去,前線求援的士兵,滿身血污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師座,十五師聯合直軍的刺兒彭,在瘋狂攻擊我軍陣地,弟兄們頂不住了。請快點派兵上去,如果再不派部隊,弟兄們就要打光了!」

曲帶兵素得軍心,臨陣可得部下死力。他也是出名的看不得部下受委屈。那一聲聲控訴,就像是錐子,在他心頭放血,讓他的心裡陣陣絞痛。

「我知道了,來人,扶他下去休息。」

通訊兵被送走,指揮部內,十幾名參謀看著地圖,徒勞地進行戰術分析。固然可以制定出若干奇策,但是沒有友鄰部隊配合,以自己一師之力絕對打不贏對面直魯聯軍加上反水的十五師。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曲豐同終於做了決定,「我親自去見總指揮,請他下命令。」

來自家鄉的勤務兵在旁忙道:「師座,天色已晚,現在出發不安全。」

這名勤務兵是在直魯皖交惡時,從山東跑來京城投奔鄉親的。曲對鄉親很照顧,而且這個少年練過武,身手極是高明,為人也足夠機靈很受他的重看。他姐姐跟自己的夫人有遠親,拜了她做乾媽,現在還住在自己家裡,經過幾次測試,發現人很可靠,就帶在身邊做勤務。平日這個少年話不多,但是偶爾說話,卻都很是地方。包括坐探的排查,這名少年也出了很多力。

這場戰役的戰場並不大,雙方的遊騎都很容易穿插到對手後方,山東的特種兵實在太過有名,在山東會戰中曾創造豐碩戰果,於獵殺皖軍時,自不會手下留情。皖軍與京城的通訊,現在已經只能依賴通訊兵,電話電報全不能使用,皆因山東特種兵導致。曲同豐也明白,這時候行動不安全。考慮到十五師缺乏夜戰能力,一夜之間戰局倒也不至於大變。

他點頭道:「就聽你的,明天天一亮,你跟我去找總指揮求救兵。」

當夜十二點剛過,指揮部外殺聲驟起。上千直軍敢死隊由直軍悍將刺兒彭彭辛壽率領,繞過皖軍警戒哨,竟直接摸到了皖軍指揮所。曲豐同久歷行伍,一聽槍聲,頓時驚醒,披衣而起。

身前,年輕的勤務兵已經等在那。他吩咐道:「趕快備馬,轉移!叫上文職人員,立刻撤退。」

「不必了。」

「什麼不必了?你懂什麼?夜戰難分敵我,勝負不取決於兵力而取決於準備,這個指揮部我們守不住。」

「豐帥,我知道。我說的不必,是您不必了。那些直軍,是我帶來的。包括他們繞過警戒的路線圖,也是我提供的。」

昏暗的燈光中,少年面色如常,彷彿在說家常一樣,敘述著一件極平常的事。曲豐同直到此時才發現,這個勤務兵手上,舉著一支左輪槍。

「其他人呢?」

「今天是我給參謀們準備的荷蘭水,現在他們都該睡了。如今只有警衛連在頑抗,已無力回天,豐帥是聰明人,也該知道怎麼做。」

「你……」曲豐同雖然是軍人,但也自知,白刃相加不是眼前這個少年對手。他絕望的放下武器,「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自問對你不薄,你到底收了魯軍多少好處,居然背叛我?」

「豐帥,你誤會了,我從沒收過山東的好處,因為我自始至終都是山東的人。」少年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說了一句令曲豐同莫名其妙的話。

「我是子彈,我姐姐是曇花。我們為大帥而生,為大帥而死。豐帥,大帥有令不傷你性命,也請你不要讓我們難做。」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16章 教科書式的勝利(上)

「對面皖軍弟兄聽著,大家都是吃糧當兵的,所圖的無非是軍餉口糧,養家餬口。大家人不親藝親,藝不親號褂子親,山東這幾年在安徽修水利,又在安徽做慈善事業,救了很多人。裡面說不定,就有你們的父母兄弟。咱們兩下何必生死相搏?段芝泉倒行逆施,勾結扶桑出賣主權,你們又何必給他賣命?現在你們隊伍裡,就有東洋鬼子。咱們中國人,怎麼能幫東洋鬼子殺自己人?讓弟兄們打仗,卻不給弟兄們吃好喝好,我們這邊,天天開席,你們那吃的,咋聽說是泰西的洋窩頭,連水都沒的喝?這過的還是人的日子麼?這樣的仗,還打個什麼意思?」

陣地前,魯軍並沒用大炮招呼,而是架起了數百個喇叭。軍隊裡特選的大嗓門,高舉著喇叭,向對面高聲喊話。

「段芝泉怎麼對待那些傷殘退伍老兵的,你們心裡都有數。拿馬刀砍,用棒子打。如果你們死了、殘了,家裡人誰來養活,妻兒老小,又該怎麼辦?大家北洋不打北洋,只要你們不向我們開火,魯軍保證,不傷害你們,更不傷害你們的家人。」

「對面有老哥是在泰西當勞工的吧?你們想想,段芝泉連你們的血汗錢都能坑,用公債換你們的大洋,還有什麼不能干的?你們再想想,那些公債哪個用現洋兌付過?段系已經失去信用,何必還在為他拚死……」

「柔然兄弟,你們的家鄉在草原,死在中原,靈魂無法回歸長生天的懷抱。你們應該考慮清楚……邊防軍挖了東陵昭陵,超勇王和十格格都很生氣,你們沒有必要,再為皖軍賣命!」

在戰場側方一處小高地上,幾名男子架著望遠鏡,觀察著下方兩軍軍陣,又在紙上飛速的記載著什麼。天氣炎熱,這裡雖然有些樹木,但還是遮不住陽光。幾人一邊記錄,一邊用手帕擦著汗水。

忽然有人發覺身後有所異動,兩人立刻轉過身,卻見一個高大的洋人,正揮著手朝他們示意。

「嘿別緊張,我的朋友。大家是同行,都是為各自的國家效力,在這裡觀察中國兩支軍事武裝互鬥。我們彼此的任務沒有衝突,在今天我們是和平的,看,我還給大家帶了飲料。」

來人說著話,將幾瓶荷蘭水放在地上,卻沒有人肯接。只是有人冷聲道:「羅德禮,我記得你是魯軍隨軍記者。現在你難道不該在前線負責拍攝麼?」

「我現在做的工作,一樣是隨軍記者的,這兩者並不矛盾。這些照片既可以拿給軍情六處,也可以交給山東宣發機構。幹一份工作,賺兩份薪水,這才是生活不是麼。」

他邊說邊擠了過來,其他人心知這裡算是他半個主場,就只好讓個位置出來。有人哼了一聲

「貴國這次對山東的資助很大啊。光是這些飲料,貴國就賺了不少錢吧。我們各國商量好的嚴守中立……」

「得了老兄,我們不拿外交部的工資,犯不上站在他們的角度考慮問題。你看,扶桑朋友的炮兵都直接拉到了前線,與他們相比,我們的一些商業往來,根本無關緊要不是麼。再說,戰爭結束之後,大家都有不少武器彈藥需要處理,山東能付的起錢,是個很不錯的交易對象。至於他們誰會贏得戰爭,誰在乎?中國的軍隊在這幾年時間裡,訓練的太強了,他們自相殘殺,大家只要看好戲就好,幫助誰,對我們而言,都不是壞事。」

「你這才是為外交部發言,或是把自己當成了唐寧街的主人?」一位素來與羅德禮不大對付的情報官嗆聲道:「我們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如實記錄魯軍的戰鬥水平,其他的跟我們沒什麼關係。這種輿論攻勢,應該提前發動,現在用,似乎來不及了?」

戰場上,魯軍並不想主動進攻,而是不停用喇叭發動心理攻勢。魯軍陣地內,一些士兵交頭接耳道:「這樣喊行不行啊?他們會不會吃了大力丸,我哥在那工廠工作,說人要吃了那個,就成了傻子,根本聽不懂人話。」

「就算吃了也不怕,那東西吃了人腦子不好用,一會看他們要是像瘋狗一樣衝過來,就用手留彈炸他們,人都不知道躲。」

「廢話,本來就不怕,我連東洋人都打過,還怕皖軍?就是早打完早散,大帥說了,打完仗帶咱到京城玩幾天,還給咱發獎金。我娘想吃稻香村的點心,我正好買點帶回去。來,喝水。」

今天的太陽與昨天一樣毒辣,人在這種天氣站在外面,加上軍裝以及武器負重,很容易出汗。魯軍每人配兩個水壺,裡面裝滿由後勤部門調配的鹽水。裡面既有鹽也有糖,魯軍隨時可以擰開蓋子,仰頭喝水。皖軍的水壺只裝了一半,部分人的水壺只有底部有水,三兩口就見了底,再接下來,就只能吞嚥口水。

身上的軍裝,已經現出濕痕,再拖下去,怕是就要有人虛脫倒地。更讓程雲鶚心裡沒底的是,魯軍連自己軍隊裡有東洋炮兵都知道,看來在情報上,自己一方處於劣勢。自己的進攻,是否也在對方計畫之內,自己面對的,到底是不是一個陷阱?

體力的消耗,加上信心的動搖,讓士氣受到嚴重影響。皖軍也開始交頭接耳,小聲交談。不管他們在議論的內容是什麼,對於軍隊來講,這都不是個好現象。即使在望遠鏡裡看不到魯軍佈防上有什麼破綻,程雲鶚也只能下令:發起總攻!

在悠揚的軍樂聲中,皖軍開始前進,扶桑炮隊拉動火繩,第一排炮擊開始。

榴霰彈尖利的哨音在空中響起,魯軍炮兵總監鄒華也放下手上的望遠鏡,大喊道:「準備!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兩方都以大量十二磅野戰榴彈炮這種當下最有效的野戰火炮為主武器,互相傾瀉炮彈,皖軍兩個師各有一個炮兵團,加上扶桑的炮兵大隊,火炮數量非常可觀。徐又錚以扶桑炮兵為祭品,希望借扶桑炮隊的覆滅,讓扶桑人加大對山東打擊,藉以減少自身損失,同時也希望借這支炮兵的手,多殺傷魯軍。是以,在戰前特意將西路軍十五師的炮兵團也加強到東路程雲鶚部,以至前線炮兵團是整整四個。

炮火轟鳴,硝煙騰起,同室操戈的戰爭,流下了第一滴血。

扶桑炮兵的陣地,在第一時間遭到炮彈火力覆蓋,魯軍參照山東會戰,依舊將火炮集中使用,由鄒華全權指揮。山東炮兵在鄒華訓練指導下,單兵技戰術水平與扶桑炮兵相比,尤有勝之。從數量看,山東炮群的數量,也比皖軍為多。所有火炮只對著扶桑炮兵打,這一輪炮擊對於扶桑炮兵來說,是噩夢的開始。在校射之後,就是大規模彈藥傾瀉,魯軍的榴霰彈似乎永無窮盡,鋪天蓋地的炮火,較之泰西戰場亦不遜色。

位於觀察位置的各國情報人員,幾乎同時看向身邊的同行,心內升起相同的疑問:是誰偷偷賣了這麼多榴霰彈給魯軍?

等到炮聲漸息,扶桑炮兵陣地上已經滿是斷臂殘肢以及血肉模糊的屍體。僥倖未死的傷員,在陣地上無力的哀號,殘存的士兵,將頭緊緊貼著炙熱的地面,不敢起身。扶桑一個大隊的炮兵,在魯軍針對性明顯的火力覆蓋下,已經元氣大傷。

自己軍隊裡有內奸!程雲鶚看向宋子揚,後者同樣也看向他,兩人顯然想到了同樣的問題。魯軍連自己炮兵位置都掌握的如此清楚,這一仗怕是麻煩了。

在魯軍火力覆蓋扶桑炮兵同時,皖軍的炮兵也開始攻擊,但是與這兩支部隊相比,皖軍炮兵很不起眼。其集中的大炮雖然多,但是射擊效果不佳,部分炮彈射失嚴重,沒能發揮太多作用。

徐又錚練兵兩年,炮兵技術並不遜色,這一輪炮火大失水準,只能解釋為天氣以及身體原因。但是戰場上,顯然不是探究個中究竟的好時機。伴隨著魯軍的炮火,魯軍步兵已經在鼓聲中小跑前進,前排士兵舉起步槍,朝面前的皖軍扣下了槍機。

開戰前的算計、擔憂、顧慮,在殺戮與死亡真正降臨時,反倒都讓位於戰鬥的本能。前排皖軍同樣舉槍回敬,彼此以彈丸製造傷亡。一支魯軍步兵直衝向炮兵陣地,另一支皖軍步兵則迎上去,援助自己的袍澤。也就在此時,皖軍炮兵完成了第二輪裝填,在指揮官的轟擊命令中,皖軍炮兵拉動炮繩,第二輪火炮開始了。

「怎麼回事?」

「混帳!」

兩名指揮官幾乎同時發出驚呼,這一輪炮火射擊的效果,比剛才更為離奇。臨時抽調到東路軍的十五師炮團,居然把炮彈打到了友軍頭上。前來援護炮團的皖軍步兵,在全無防範之下遭到友軍炮火覆蓋,榴霰彈直接在頭上開花,指揮官當場陣亡,整個部隊傷亡竟達一個連。

於內戰之中,這種傷亡已經可以算做慘重。缺乏血戰經驗的邊防軍,被突如其來的打擊打亂了手腳,隊伍一片混亂中,炮團的第三輪炮擊又開始了,這次打擊的目標,依舊是皖軍。

「十五師反水了!十五師反了!」

前線再次陷入慌亂,十五師本就是馮玉璋帶進京城的警衛師,原屬直軍戰鬥序列。但是該部進京以後,段芝泉利用陸軍總長的身份優勢,對該師人事進行調整,摻了大量的沙子,並以金錢收買了部分軍官,讓這個師逐漸倒向皖系。

等到馮玉璋一死,這個師徹底成為皖軍一員,可是基層士兵軍官大多是馮從河北招募帶到江蘇的,桑梓仍在河北。加上其軍需待遇不及正式皖軍,倒戈也非不可想像。方才發炮不利以及扶桑炮團位置暴露的原因,想來也在於此。

炮兵作為特種兵,近戰能力並不強,如果此時執行保衛任務的步兵向十五師炮團發起進攻,或是其他兩個炮團夾擊反水炮團,則這個團很可能再次反水或是潰散。但是邊防軍練兵時,一向要求士兵忠於職守,不得自作主張,一切行動按最高指揮命令行事。中下級軍官同樣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而高級軍官由於缺乏歷練,只能按照操典作戰,對於這種突發情況手足無措。

隊伍裡的鐵勒軍事顧問,自身的能力其實亦很可疑。大批自鐵勒戰場逃亡的潰兵,且未在軍校內進行再次學習,素質無法和瑞恩斯坦部下的僱傭兵相比,在此時也拿不出好的辦法。負責擔任援護任務的步兵,有一部分人在鐵勒軍官帶領下後撤,自亂陣腳。兩個炮團有人想要撤退,也有人想掉轉炮口轟擊反水部隊,還有的想先解決魯軍,局面一度混亂。

也就在此時,魯軍的步兵已經衝到皖軍面前。

「殺!」伴隨著手留彈投擲,魯軍的刺刀攻擊已經展開,雪亮的白兵怒濤,摧毀了炮兵那單薄的堤壩。兩團炮兵倉皇撤退,大炮盡為魯軍繳獲。而反水炮兵則開始掉轉炮位,準備調頭轟擊皖軍。

程雲鶚面色一變,連忙命令道:「總預備隊,進攻,把炮兵陣地奪回來!」

可就在他命令下達的同時,魯軍的總攻擊也開始了。整場戰鬥並沒有進行太多的試探,在正式決戰開始後,魯軍三個師的部隊就以摧枯拉朽的態勢,衝向皖軍。正面的省軍第一師在張懷芝帶領下,以槍彈互射,而第五師則在瑞恩斯坦帶領下,向皖軍發起側翼攻擊。

「魯軍側擊戰術運用之巧妙純熟,已不在我國第一流陸軍之下,而在軍一級單位的運用上,也不遜色於普魯士第一流部隊。未來數十年間,中國部隊當以魯軍為典範……」

羅德禮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下這段話之後,又不失時機的立起相機,拍下魯軍進攻的照片履行自己記者的職責。其他幾國情報人員也讚歎道:「教科書一樣的進攻,完美,非常完美。看看那整齊的步伐,鮮豔的軍裝,嘿,他們真是中國人,而不是僱傭兵部隊麼?看看吧,皖軍的表現,才像是中國的新軍。」

皖軍編練以來,始終是以師為最大的戰鬥單位,即使在西北外柔然時,也不例外。畢竟他們在外柔然的時候,並不真的需要打,只要把部隊擺開,對方就會屈服。是以,其依舊按照前金模式,戰時臨時編成為軍,平時以師來操練。魯軍自山東戰後,就設置了軍一級建制,且進行訓練。此時在戰場上,兩種訓練模式的差異,很自然的體現出來。

從紙面數據看,是魯軍三個師對皖軍兩個師。但是從實際角度看,實際是三個師打一個師。皖軍兩師各自為戰,彼此並不能呼應。反倒是魯軍三個師彼此配合默契,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將這支皖軍如同羔羊一般切割、分解。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15章 決戰

「珊帥還沒上來麼?」皖軍前線指揮部內,程雲鶚邊擦著頭上的汗水,邊焦急的詢問著手下的副官。這兩天的天氣變得更熱,許諾的荷蘭水,優先供給扶桑炮兵大隊使用,分到程雲鶚部手裡時,只夠一半士兵飲用。

部隊駐地附近只有幾口苦水井,水苦澀難嚥,強行飲用,還會導致嚴重的腹瀉。

本地人都要走到十幾里外去挑水喝,而那條小河,根本滿足不了近兩個師部隊的飲用水需求。

後方雖然運來了一批水果罐頭,說是給士兵補充維生素。但是那些罐頭的味道,讓士兵迅速將其定性為刑具,準備用來拷問魯軍特工,沒人會去吃它。

邊防軍裡有大量自外柔然招募的牧民,他們對於艱苦環境的耐受力,遠在中原普通農夫之上。可即使是這些老實木訥的士兵,也無法抵禦如此惡劣的環境。

因為缺水或是腹瀉,不少士兵中暑昏迷,由於不設立兵站,部隊的補給都是從京裡以及津門運輸。可是津門的碼頭全掌握在混混腳行手裡,現在混混們公開抵制皖系,不管出多少腳錢,都雇不到人來卸船。大批自扶桑採購的面包堆在碼頭運不上來,藥品就更不用想。人得了病,沒有藥醫療,防蚊防暑的藥就連想也別想,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部隊就會發生大規模傳染病。

徐又錚又連發幾道命令,在自己到來之前,堅決不許浪戰。程雲鶚只能坐視魯軍事先搶佔有利地形,控制戰場制高點,自己軍隊裡的病員日益增多,惡臭在軍營中瀰漫,熏的人頭昏眼花。

部隊的士氣,正在變的低落,他只能再三催促徐又錚前進,可是信使去了不少,實際效果並不明顯。其兄程雲鵬在京裡,也給他悄悄送來一封密信,要其注意自身安全,既要謀國,也要謀身。

「徐總指揮我看是故意磨蹭的。」催戰的軍官恨恨不平說道:「他手上的四個師,可是天天有吃有喝,哪像咱們,既不給水,又只給那硬得能砸破人腦袋的洋窩頭吃。這仗可怎麼打?」

泰西面包的口味,比炒米乾糧還差勁,扶桑人已經開始要求吃中國飯,拒絕食用面包。這樣的口糧,根本沒法和山東比。濟南得意樓的廚子,可是從山東搪瓷廠搞了大批餐具,又從賣糖炒栗子的商販那借了大鐵鍋,連同大平鏟,一股腦兒都運到前線,當炒菜鍋用。魯軍開飯煎炒烹炸熘汆燴燉樣樣俱全,負責前線偵察的哨兵,成片的反水投魯。皖軍士氣,又怎麼高的了?

開戰前發餉四月的效果,不免大打了一個折扣,程雲鶚也知照這樣下去,這仗就難打了。而小扇子不會看出這裡的利害,他之所以不來前線,無非就是擔心自己太過驍勇,真的打贏了魯軍,山東督軍一職非自己莫屬。

不管口頭上怎麼說山東不好,誰都知道山東是塊肥肉,徐又錚屬意山東督軍一職不是秘密,他多半是惦記著讓自己吃個大虧,他再出來揀便宜。

「副指揮,您也是堂堂前線副總指揮,怎麼也不該處處受小人挾制。依卑職看,不如我們就自己打這一仗。等徐又錚到前線,咱們把仗打完,看他的面子往哪放?」

聽著心腹副官的建議,程雲鶚本能的感覺,這樣的處置,有些不太妥當。至少徐又錚不是一個大度到,可以容忍別人不遵其節度的主官。更何況,自己已經是其眼中釘,如果再這麼做,恐怕後果會很嚴重。

再者,自己雖然名義上是副指揮,實際控制的部隊,也只有自己和宋子揚部兩個師。宋子揚是徐又錚一手提拔的師長,跟自己的關係又很淡。之所以讓自己和他搭班子,就是為了彼此牽制,讓自己不能自行活動。這樣的陣容去打,又有幾成勝算?

「副指揮,現在不能猶豫了。我們這邊不打,西線那邊就不能打,吳子玉多一天準備時間,就多一分力量,到時候想要制他,怕是不容易了。」

程雲鶚考慮片刻,吩咐道:「請宋師長來,我和他有話說。」

即使是高級軍官,現在的飲料也有定量,程雲鶚將一杯荷蘭水,放到宋子揚面前。後者的年紀遠比自己輕,北洋軍重資歷輕能力,如果不是徐又錚提攜,以宋子揚的年齡,現在還應該在營連幹部上打混。他朝對方點點頭,開門見山道:

「我們的處境,宋師長應該很清楚。弟兄們缺乏飲用水,每天吃泰西面包,又沒有水喝,身體很快就會垮,士氣影響更壞。珊帥遲遲不肯到前線坐鎮,我們就不能和山東開打。這麼熱的天氣,如果再拖下去,弟兄們不用打,就要累垮了。」

宋子揚對此並無異議,只說道:「我想徐總指揮總會想到辦法解決這件事。我們熱,魯軍也熱。環境對交戰雙方是公平的,困難也是雙向的。」

「但是山東控制了水源地,獲取飲水比我們方便,而且有專門負責送水的水車,受天氣影響不大。他們的支前民工人數眾多,連水都可以從後方送過來。我們在河北拉不到夫,就算徵集到一些,效率也慢的很,拖下去,對我們不利。一旦魯軍完成陣地,扶桑在山東的敗北,就是我們前車之鑑。」

「那副指揮你的意思呢?」

「段芝老待我有知遇之恩,我理應殺身以報。如今的局面,徐總指揮希望我打個敗仗,好讓我沒臉面參與未來的分功大會。又不希望我敗的太難看,最好是能盤掉山東幾成氣力,他才好立功。更有甚者,他向來防範我是山東人,怕我陣前反水,以你來監視我。這些我都明白,也不是沒人勸過我投魯。可是程某不才,總還懂得人生有忠義二字,我只是想為芝老做點事,報答他的提攜之恩。軍情不容緩,珊帥再不來,我就只好自作主張,與魯軍提前開戰。這一戰不管勝負,我都會辭去軍職,退歸林下,想來珊帥總該相信,我沒有爭椅子的念頭。但是以我軍一師之力,要面對魯軍三師之兵,力有不及……」

「加上我的師,實際也是送死。」宋子揚冷冷道:「根據這幾天零星衝突的結果分析,我們兩個師,最多拼掉魯軍一個半師就會全軍覆沒。也許你我的性命,都難以保全,副指揮不怕死?」

程雲鶚苦笑一聲,「程某也是俗人,如何能不怕死?只是芝翁對我恩重如山,我又怎能因一己安危而退避?縱然一死,也要報答芝帥知遇之恩。宋師長說的很對,我們兩個師,能拼掉一個半魯軍師已經是極限,我不該拉著別人陪我一起死。」

宋子揚道:「副指揮這話說的錯了,你不讓我陪你一起送死,我又到前線來做什麼?」他解開軍容風紀扣,把軍帽摘下來,在手裡敲打著:

「我在陸軍學校受訓時,學過魯軍的操典。魯軍內部有言,軍人以戰死沙場為理想歸宿。如果類似的情況發生在魯軍身上,他們甚至不用開會,就已經衝過來拚命了,難道我們皖軍就沒有這份骨氣?不就是送死麼,誰不會似的?」

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珊帥確實命我監視副指揮行動,一有異動,立刻法辦。但是現在看來,這條命令已經失去作用。因為,我也要有異動了。咱們這回,就跟魯軍好好打一仗,讓他看看皖軍豈無男兒!」

夜風吹起,陣地上點起叢叢篝火,山東軍隊高呼萬歲之聲,順風飄來。決定開戰的皖軍,也已經抵達戰場。看著對面如同長龍的篝火,以及悠揚樂聲,皖軍士兵大多感覺,對面的魯軍,或許沒把這次戰爭看成一次生死之斗,而只看成了一場會獵。這樣的對手,跟以前的不一樣。

即使是打老仗的部隊,在開戰前夕,也難免會緊張,邊防軍這種沒經過大規模苦戰的部隊,訓練武器上並不遜色,但是心理素質上卻不能和打過扶桑的山東兵相比。不少皖軍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局勢,以及明天的死生。有一些人開始念叨起,家裡還有什麼親人,自己萬一死了,他們又該靠誰照顧。

邊防軍裡有一些自山東招募的退伍老兵,在直魯皖開戰後,一部分老兵被清退,但是也有些人,靠著關係得以繼續留用。現在,這些人就成了皖軍士兵的主心骨。大家圍著老兵,遞上珍藏的香菸,詢問著魯軍的特點與弱點,自己該注意什麼,又該怎麼應對。

「山東兵沒啥,就三條。平時吃的飽,一天二十四兩主糧,另外有副食,比我們這十六兩強多了。咱這十六兩是帶殼算的,脫了殼,還剩多少?你們說實話,哪天吃飽過?魯軍那二十四兩,可是干落,頓頓有飽飯。二是軍餉足,每人一個戶頭,軍餉直接存到戶頭裡,沒人能過手。三是撫卹多,還有照顧,要是殘廢了,山東養他一輩子。因此打仗的時候都敢玩命,比吃了大力丸膽還大。」

提起大力丸,一部分皖軍頭搖的厲害。這東西的成癮性已經不是秘密,人吃了大力丸固然很凶,但是也離不開,而且軍隊不打仗時,大力丸不會免費供應。一個月的軍餉,都買了大力丸也未必夠,到退伍就更不知道怎麼辦。

還有人想起了段芝泉以騎兵對付退伍老軍的舊事,喃喃道:「如果我殘了,正府肯定不管養我一輩子,練兵時殘廢的,都直接滾回家了。徐總指揮說過,皖軍不養閒人……」

「我的家在草原上,這次,多半是回不去了……」

皖軍的陣地陷入沉默,軍樂隊也試圖演奏幾首樂曲,但是緊張的樂手,連基本的音節都找不準,在嘗試了幾次之後,還是決定放棄。皖軍士兵在地上隨便找個地方躺下,努力讓自己睡著,但是大多數人注定,今夜無眠。

程雲鶚是不敢睡的,他和宋子揚都擔心魯軍的夜襲,山東會戰期間,魯軍夜戰之名天下皆知,誰敢不防?整整兩個團的士兵,專門用來防範魯軍的夜襲隊,兩個師長親自帶衛隊,提著馬燈巡邏。

風中傳來士兵凌亂的呼吸聲,呢喃聲,以及抽泣聲。在臨陣之前,這種抽泣聲,如同不祥的詛咒,在兩名軍官心頭縈繞不去。宋子揚有心尋找一下聲源,卻被程雲鶚阻止了

「現在不適合做這種事,如果追究這一點,下面的人就要造反了。我比你多活了十幾年,學會的一件事,就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裝聾做啞。這些弟兄跟我們打這一仗,注定是要死的。你還不許他們死前哭幾聲?」

兩人相視一笑,眼前已經接近了扶桑人的炮兵陣地。宋子揚停住腳步,「不必過去了。跟東洋人沒什麼話好說。他們的人會換穿我們的軍裝,以皖軍身份登場作戰。我們這次擅自行動,卻要搭上一個大隊的東洋炮兵,將來徐總指揮還不知道要怎麼和扶桑人交待。」

「或許不用交待什麼,那些東洋人自己也該知道,他們被派來,就是準備送死的。」程雲鶚抬頭看了看天空,點燃了一隻呂宋香菸。「扶桑人或許也在等,等著看魯軍比起山東會戰時,有什麼變化。如果魯軍表現大不如前,那這個大隊就是藥引子,為未來把仗打大做準備。如果魯軍表現夠好,就很難說了。從這一點看,我倒是希望魯軍能打好一點,畢竟大好山河,不能落在番邦小國手裡。我現在倒是有點混亂,不知道自己該站在哪邊了。」

廊坊,皖軍東路軍指揮部內。

徐又錚的指揮部內,同樣有一副高比例河北地圖。兩年休戰期間內,趙冠侯主持測繪北方數省地圖,河北自然不例外。徐又錚手上這個版本,比趙冠侯所用的要舊,某些地方標註存在錯誤,但對於共合而言,已經是極為罕見的高級軍事地圖。

紅藍兩色鉛筆,在地圖上畫出若干線路。在河北工作的情報員不少,但是在兩下開戰前期,山東的反諜工作也開始運作,大批情報員被拔出。少數潛伏的,也因為戰局的混亂,而無法傳遞出消息。由於缺乏及時的情報,對於直魯聯軍的軍事佈防及物資情況,大多數都很模糊,只能靠著一些零碎的情報進行分析。

幾名鐵勒流亡軍官,成為徐又錚的高級參謀,正如魯軍有瑞恩斯坦,才有了今天的一切。徐又錚在西北期間,也注意吸收外洋軍官,這些鐵勒人就是他的最高參謀。軍官們在圖上比畫著,以鐵勒語大聲交談。勤務兵再次送來程雲鶚請求徐又錚前進的命令,卻又被他丟到一旁。

「程雲鶚想要我到前線,無非是想一戰成功,給自己撈取督魯資本,我偏不能要他如願。如果我所料不差,他這一兩天,多半就忍不住要和魯軍交鋒。等到他的部隊和魯軍兩敗俱傷,就是我們出面解決魯軍之時。」

他看了鐵勒參謀交來的作戰方案,點頭道:「傳我命令,譚金方、張國棟兩師,現在向前線出發,待魯軍與程部陷入混戰時,從後方接應。孫金魁師由我親自指揮,作為總預備隊,一次解決魯軍!再命令西線曲豐同,可以行動了。」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14章 勝負已分

押運齊英的列車,到了德州,就不好再前進。鐵路的運力,已經到了極限。自山東運往河北的物資佔滿了全部運輸排程,最後,只能把齊英塞到一列臨時列車上,和一批食品一路運往河北前線。

看押他的士兵,因此受了連累,不得不和堆積如山的罐頭擠在一節車廂裡,脾性自然不會好。於是齊英身上,便著實挨了很多拳腳。他試圖以收買等方式,讓押運士兵放掉他,換來的,就是一頓狠揍,於是也收斂了不少。

雖然是俘虜,但是齊英發現自己的待遇還不錯,一天可以吃兩餐,而且居然可以吃飽。江蘇雖然是魚米之鄉,可是在蘇省要想餐餐吃飽,也是件很奢侈的事,犯人肯定是得不到這種待遇。或許是將官優待?參考此時通行的將官優待原則,他將這種待遇,看做是身份帶來的好處。

貨車按說沒有車窗,好在這列車原本是客車,只是改做貨車用,為了照顧袍澤,給他們安排的位置靠近車窗的位置。不敢和一干黑口黑面的士兵對話,齊英就只好把視線放在車窗外。

火車的速度並不快,主要是快不起來,鐵路上火車太多,速度如果不放慢,很可能會給調度帶來困難。藉著這個便利條件,齊英得以有時間觀察四周環境。鐵路線兩側,田野壟溝裡,到處可見推車挑擔的平民。對於這種景象,齊英並不覺得奇怪,歷來打仗,老百姓都是要跑的。江蘇開戰之後,逃難的百姓佔滿了火車道,比起這些只在鐵路兩側行動的百姓更混亂。

但是隨著火車前進,齊英漸漸發現,這些百姓與江蘇的大不相同。首先,隊伍裡雖然有男有女,但是卻沒有老弱。即使情勢危急,所有人拋棄老人逃難,也不會扔下自己的孩子。這支隊伍裡沒有一個孩子,這就太奇怪了。再者,人們雖然推著車,或挑著扁擔,但是大多數隻挑著糧食,而沒有其他物資。農家常見的把家當放在一個包裹裡的現象,竟是一個也沒有看見。

由於距離的關係,他看不到這些人的表情,可終歸是行伍出身的人,一些眼力還是有的。齊英可以看的出,這些人並非漫無目的的亂走,而是按著一定秩序前進。這種秩序雖然很混亂,本身調度上也存在問題,終究還是存在秩序。隊伍裡,甚至有人擔任指揮,指導百姓前進方向。

再看下去,他忽然驚覺一點,這些百姓前進的方向,與自己是一致的,他們並非是逃避戰火,而是主動湧向戰爭前線,這就未免太過匪夷所思。難道有人主動去尋死?

「別看了,這些百姓不是逃難,是去支前的。」負責押運的軍官,冷冷說道:「這是我們山東人,報效大帥的戰爭,也是保護我們自己財產福利的戰爭。皖系得了天下,還會保證莊稼人的糧食種多少收多少麼?還會讓工人有公休,有退休金麼?為了保證這個,我們也要拼了。山東各行各業,現在都自願加班生產,支援前線。農人則主動組成運輸隊,幫前線運送物資,擔任夫子。你這一寶押錯了莊家,就活該倒霉。」

車來到保定,換成大車,於是行動的速度就更加慢。民夫隊伍與大車混在一起,說話的聲音,很容易就傳到車裡來。人們的熱情很高,似乎沒覺得自己前去的方向有什麼危險,把支援前線,當成了一次報恩。

事實上,包括他們現在行動的區域,也在皖軍騎兵打擊範圍內。而魯軍主力騎兵遠在河南,剩餘騎兵很難有效遮蔽戰場保護後方。按齊英想來,這些人隨時可能面臨皖軍騎兵打擊,至少應該有警惕心理。但是從他們的對答中,齊英可以聽出,這些百姓並沒有擔心過皖軍騎兵的到來,甚至有人還盼望著,真有一支騎兵來,給自己作為消遣,正好殺幾個人,給大帥立功。

趙冠侯的指揮部,設在鄉間一位地主的大宅裡。雖然沒有電報線可用,但是距離戰場並不太遠,前線情況可以通過騎兵傳遞,倒也並不影響什麼。指揮部內,高懸著高比例軍事地圖,整個河北地形,在這幅地圖前,可稱無所遁形。

齊英的視力不好,又是倉促間看了一眼,看的並不十分清楚,只看到地圖上花花綠綠,用不同顏色的筆,標記了很多信息,還有圖形,卻不知是什麼意思。趙冠侯身邊,立有幾個姿色各異的女人。其中蘇寒芝、姜鳳芝、程月這三個,是他認識的。一個美的不像話的女人,應該是那位松江女財神,其他的便認不出。

人被推到辦公桌前,負責押運者向趙冠侯做了匯報,趙冠侯掃了一眼齊英,對那名軍官做了幾句勉勵,就讓他們下去領賞休息。齊英道:「趙冠帥,兄弟是共合武人,支持正府,這不能算錯吧?當然,落在你們魯軍手裡,我也無話可說。但是就算你要處置我,也得有個能說服人的罪名……」

趙冠侯冷笑一聲「殺你,還用的著罪名?皖系殺我兄長,可曾有罪名?我殺你,又何必有罪名?安心等著,我抓住小扇子之後,把你們一起問斬,給我兩位兄長祭靈。」

他指了指地圖,示意兩名警衛,把人推到地圖之前,趙冠侯來到地圖前,以指揮棒指著,「我知道你眼睛不好,所以離近了看清楚點,看看這上面都是什麼!」

由於離的近,這下便可以看清,在這份高比例地圖上,標註有皖軍各部的駐地、兵力、補給情況、前進方向。包括京師留守部隊情況,也標註的很清楚。其信息旁註解的時間,赫然是最新。

齊英的心,瞬間落到谷底。魯軍能搞到這麼詳細的情報,說明皖軍,已經被他們滲透的非常嚴重,戰場等於單向透明,這還怎麼打?

趙冠侯冷哼道:「徐又錚是個天才,他把自己的盟友,朋友,都推到了山東一邊。在這次戰役爆發前,山東的朋友還沒有這麼多,等到戰爭全面爆發之後,這些人才倒戈到山東一邊。只有你這種蠢貨,才選擇跟皖軍為友。好好等著吧,用不了多久,徐又錚就會來見你。帶下去!」

士兵推著齊英向下走,齊英心知大勢已去,只大聲咒罵道:「徐又錚,都是你害我的!」

「死到臨頭,卻不知道自己********,這種蠢人,注定沒的救。」趙冠侯看著齊英的背影,冷聲道:「兩大仇人,已經抓住一個,現在,就還剩另一個了。現在,我們就去把另一個抓出來,幹掉。」

魯軍的主力騎兵師在河南,不意味著自己手上沒有騎兵。除了一個騎兵團以外,趙冠侯指揮部四周,駐紮一團騎馬步兵,行動力並不弱。走出指揮部,放眼望去,就能看到一眼望不到頭的民工隊伍。推車扁擔,負載著軍糧彈藥,自共合建立以來,以這次直魯皖戰爭動員的民工數字為最大。

看到大帥的馬隊,百姓自發讓開一條路,還有些膽大的,在馬上朝趙冠侯打招呼,趙冠侯手上戴著白手套,朝眾人揮手示意。大聲問道:「鄉親們,皖軍的騎兵,隨時可能打到我的指揮部。他們的敢死隊,也隨時可能衝過來,朝我們丟手留彈,大家怕不怕?又怪不怪我打這一仗?」

「不怕!我是穎上人,沒有大帥,我們一家早餓死了。是大帥給我們分了田,又不讓高利貸牽走我家的牛。咱這條命,就是大帥給的,皖軍的人來,我們也不怕,大家都是鄉親,我看哪個老鄉敢朝大帥開槍,我第一個劈了他!」

「沒錯,當初大帥打扶桑,俺就是支前民工。這次打皖軍,俺也不能落後。俺家四個兄弟,兩個當兵,一個做工,俺在家種地。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和俺哥的工作,我們也願意拚命!不管是誰,照打不誤!」

「沒錯,照打不誤!山東爺們連扶桑人都沒怕過,還怕了他們這群皖兵?來一個看看,倒看看誰厲害!」

從戰事一開始,皖軍就試圖找到魯軍指揮部所在,來一個直搗黃龍。騎兵、敢死隊、獵兵,各種小部隊以及純粹的亡命徒,針對指揮部的襲擊,以及針對趙冠侯本人的攻擊行動,從來沒中斷過。但是客觀講來,這些部隊的素質,遠比扶桑陸軍遜色一大截。經過山東會戰錘煉的魯軍,對於這種小部隊反滲透作戰堪稱行家裡手,應付起來並不為難。

兩下交了幾次手,始終是以皖軍吃虧而告終。曾經也有敢死隊試圖冒充民工,在近距離行刺。沒想到居然沒等到魯軍動手,就被民工團體看出問題,隨後便是一場單方面的虐殺。特攻隊在龐大的民工隊伍面前,根本做不出什麼有效抵抗,就被收拾個乾淨,等到魯軍來試圖詢問俘虜時,發現連個完整屍體都湊不出。

各村的負責人,擔任指揮人員,魯軍協助維持秩序,支前隊伍雖然男女混雜,卻始終保持著良好的秩序,竟是比當下大多數北洋軍的紀律更好。趙冠侯看著眾人,不住點頭示意,又側頭對蘇寒芝道:

「小扇子始終認為,這一次直魯聯軍以寡敵眾,實際我軍是以眾擊寡。他不過有十幾個師的邊防軍,我卻有幾千萬山東父老,倒要看看,誰的人多!」

這次決定直魯皖命運的對決,趙冠侯雖然是名義上西線指揮,但實際上,戰場指揮權,他交給了瑞恩斯坦以及商全兩人,自己只做輔助工作。每個人都有擅長的事,也有不擅長的事,趙冠侯很清楚,即使自己也在將官班進修過,但是在大兵團指揮作戰領域,依舊不及瑞恩斯坦。越是重大戰事,自己越要放開指揮權。

與趙冠侯的安逸不同,前線指揮部裡,傳令兵通訊兵奔走不停,極是忙碌。前鋒的小試探,彼此已經進行多次,皖軍也表現出不俗的指揮能力及訓練水平,瑞恩斯坦也承認,面對的敵手,並非等閒之輩。

「程雲鶚,是一位水準以上的將領,但是對於戰爭的結局來說,他的能力高低,不存在任何意義。在偉大的瑞恩斯坦伯爵面前,任何敵人,都只有死路一條。」

趙冠侯看著地圖,點頭道:「我支持你的看法。這次戰爭結束,我會推薦你進入共合陸軍部,當年前金時代,海關司可以用赫德,共合不該比前金更保守。我們的陸軍部裡,同樣可以有不同膚色的軍官存在。以你的才幹,只有整個共合這麼龐大的舞台,才真正適合你。這些年,山東的舞台太小,反倒是束縛了你的手腳。」

瑞恩斯坦搖搖頭道:「我應付山東的鹹魚已經很疲勞了,如果讓我面對一個國家的鹹魚,我可能會提前得高血壓。為了我的身體著想,我想我還是繼續在山東供職更好。」

「商兄,你想要個什麼職位?」

商全一笑,「三十七師師長足以。如果說以前,我還有過什麼念想,到了現在,卻只想在山東頤養天年。皖軍十二個師,訓練裝備,皆是一時之選。連扶桑人,都暗中給他們幫忙。可是怎麼樣呢?吳子玉那邊,得以從容佈置防線,始終沒和皖軍做正面衝突,原因就在於徐又錚連發命令,嚴禁段香岩先於其開火。直魯皖大戰第一炮,必須由徐又錚來放,最大的功勞,只有他來立。有這樣的司令在上頭,就算讓我開府一方,也沒意思。放眼天下,能像冠帥一般,把最高指揮權出讓者,能有幾人?商某縱然比不得子玉這個活關公,也知道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的道理。我這輩子,就賣給山東了。」

三人相視一陣大笑,離開指揮部,飛身上馬,趕往前線。直魯聯軍西線,三師大軍已經選擇好陣地,並修建了簡易的野戰工事。等見到趙冠侯的大旗由遠及近,士兵們同時歡呼

「大帥萬歲!」

「山東萬歲!」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13章 拔牙去爪

江蘇揚州,曾因鹽利而富甲天下的名城,雖然因山東鹽政而讓鹽商風光不再,但依舊保留了幾分往日的富庶與繁華。隨著李秀山之死,江蘇四分五裂內亂不休,這座城市也一度陷入混亂之中。會黨、鹽梟、水匪以及因走投無路揭竿而起的義師,都將揚州看做聚寶盆,圍繞著這座城市,爆發了規模不等的武力衝突多達幾十起。

每一支勢力打出的旗幟都不相同,但是所要做的事,總離不開徵糧徵稅拉夫。越是繁華的城市,攤派也就越重。因為戰事打的勤勞,攤派也就格外的頻繁,即使憎恨魯系的商人,在接連不斷的攤派之後,也從一開始的詛咒山東不得好死,變成了詛咒所有大帥。

城外鹽灘被親魯勢力控制,城內學校都被迫停課,女人不敢上街,年輕的女性不敢穿露出身體的衣服,出門都要用黑灰抹臉。各行院的姑娘們,都只能免費應酬,還不知道伺候的是誰。一度甚至有土匪衝入城裡富豪人家綁票的消息,白日便敢放槍。是以,當終於有一支軍隊,將各了草頭天子一一敉平,宣佈從今天開始,一切秩序恢復如初時,不管其打出的是誰的旗幟,都得到了揚州百姓的擁護。

山東大旗,重又飄揚在揚州城頭,斜打武裝帶的魯軍,排著整齊的隊伍,摔著正步,出現在街頭。當這支軍隊出現之後,連一向視山東為仇的鹽商,卻也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盼來一支正規軍,只要不打仗,誰來都好。」

這支隊伍的最前方,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男子年紀不大,相貌堂堂,女子則風姿綽約,儀表非俗。山東多有女軍官,女正客,所以對於男女並馬,倒不為怪,大家只關心著兩人身份,畢竟未來,這兩人可能是決定自己生活的主宰。

「這女人我見過。」一位過了氣的鹽商,仔細盯著女子,忽然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興奮起來「我還……算了,不說了。她是京城裡八大胡同出來的,叫小阿鳳。你們知道蔡鋒吧,她後來跟的是他。聽說她落在山東,還以為她跟了趙冠帥做姨太,現在看來卻不是這樣。」

「小阿鳳?那個不但不騙錢,反倒出面替蔡鋒背下二百萬債務的冤大頭?那男人是誰啊?」

對於男子,大多數人都是陌生的,但是有幾位在幫的人,與山東的漕幫有生意往來,魯軍又有大批軍人在幫,所以倒是路子多,很快便打聽出來。

「這男人不得了,山東聽趙冠帥的,趙冠帥聽蘇太太的,這男人是蘇太太認的兄弟,叫蘇文虎,聽說是有名的亡命虎。當初揮師進海州的就是他,現在整個江蘇,都要被他打下來了。」

事實上,整個江蘇現在已經是山東囊中之物,少數未被魯軍控制區域,也在陳秀山的直軍控制之內。為避免友軍摩擦,那部分地盤,暫時也沒人會去動。以蘇文虎一團之眾,居然可以控制整個江蘇,除了魯軍自身能殺善戰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小阿鳳的功勞。

蘇軍裡幾位軍官,曾是她的追求者,這次她單騎來蘇,在山東情治機構配合下,拿出自己昔日應酬手段,恩威以並,各路人馬紛紛反水。山東情治人員從中發力,也讓這個工作變的更順利。等到山東艦隊在江寧城外以排炮轟擊之後,大勢便已經確定。

揚州城防司令部內,血尚未乾涸,身穿軍裝的衛兵,與身穿軍裝、短衫的進攻者屍體東倒西歪,佈滿院落。曾經的江蘇督軍齊英被五花大綁的捆在大廳內,十幾支短槍頂在他的頭上。

揚州本地守備隊的一名團副,實際也是山東情治機構在江蘇的負責人,由其牽頭領導的這次反水,不但成功控制了城市,更將罪魁齊英就地擒拿。

小阿鳳與蘇文虎下了馬,彼此行禮,蘇文虎道:「這次,你們情治機構可是立了頭功,大帥面前,著實有光彩了。」

「蘇旅長過獎了,這還多虧阿鳳姑娘的面子大,能讓這麼多部隊起義反齊。大勢所趨,就算是齊英的鐵桿嫡系,眼見他大勢已去,也不敢和我們魯軍作對。」

小阿鳳搖頭道:「這說到底,都是大帥的功勞。沒有大帥的政策,我們也很難在江蘇爭取到民心,沒有正元匯的款,也沒辦法讓這麼多部隊反正。這次揚州起義,鹽丁、灶戶、會黨都出了不少力量。」

「那是自然。咱們山東的鹽業政策,對於鹽丁來說是好消息。他們過去為鹽商工作,收入低的可憐,加入山東鹽廠之後,有了工資還有公休日、勞動保障以及退休金,日子不要太舒服。現在齊斜眼說,要把這些都拿走,他們怎麼會答應。這次揚州起義,出力最大的就是鹽工,連齊英的警衛,也被鹽工們直接給沖垮了。」

蘇文虎走進大廳,打量了兩眼齊英,「就是你,殺了李秀帥?」

「自殺……李秀帥是自殺。」齊英的嘴沒被堵上,他心知,這是自己最後的希望所在,如果被送到趙冠侯那,只有死路一條。連忙道:

「我在匯豐存了一筆四十萬的款,只有我知道存摺和印戳,你們就算拿到摺子也沒用。只要放兄弟一條活路,我願意把四十萬拿出來,送給閣下做個見面禮。我發誓,退出軍界,今後再不涉足正直……地方上,我還有不少部隊,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證輔佐你當上江蘇督軍,你身邊那種爛貨色,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蘇文虎搖搖頭,「我只知道聽大帥的話,聽大太太的話,其他的一概不管。大帥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大帥要我把你送到軍前,我就得執行。來人!把他押去前線!」

士兵推著大聲求饒的齊英走向車站,小阿鳳向四周看看,目光又落在這個木訥的年輕軍官身上。他年紀不大,已經到了旅長級別。當然,是因為他關鍵時刻站隊正確,又被蘇太太叫了聲兄弟份上,但是其自身的才幹,顯然也不能小看。

這段時間兩人合作攻取江蘇,彼此間,有了一絲朦朧的感覺。這種感覺雖然不像當日那位人中龍鳳蔡松坡一般轟轟烈烈,但是歷經波折的小阿鳳,或許需要的就是這麼一份平淡。

她忽然笑了笑,「你追我,是不是也是大帥或夫人的意思?」

蘇文虎搖搖頭,「大太太是說過,我該娶媳婦了,而且要我自己找個趁心的女人。我覺得你很好,所以想和你結婚。但是山東有規定,不許強娶,我又注定做不到督軍,所以如果你不願意,趁早說出來。否則被大帥誤會我強娶,會讓我倒霉的。」

小阿鳳用手加額,說了一聲,「木頭。」蘇文虎卻沒有什麼反應,外人不好去打擾他們,整個大廳裡,就只有這兩人對視,良久之後,才憋出一句,「你該去給安徽那邊發電報了,江蘇已經到手,安徽,也該行動。」

傅良輔的指揮部,已經從蚌埠移到合肥,他現在越來越佩服自己的高瞻遠矚。如果不是自己始終堅持與山東打靜坐戰爭,成功用三師又一旅的兵力牽制了山東兩營老弱病殘,現在自己的部隊,說不定也要步其他軍隊後塵,要打光了。

湖南的局面已經穩定,羅重軒依舊是省掌,譚延凱依舊是督軍,但是兩人身邊,現在各自都有一連魯軍晝夜保護。而且省議會裡,已經有新的親魯派出現,可以想像,用不了多久,湖南的督軍省掌,都會換人。

駐兵於宜昌上游的川軍,跟魯軍兩師作戰,屢戰屢敗。雖然海陸空神四軍輪上,川中有名的李神仙軍前做法,祭起九九八十一口飛劍,每一劍據說都有神鬼莫測威能,斬殺魯軍過百萬。但奈何魯軍人多勢大,據說來了足有五百萬大軍,川軍以寡敵眾勢難取勝。魯軍的蒸汽艦隊又趕到戰場,仙法最怕洋人機器,這是從鴨片戰爭時就都知道的事。所以李神仙改去成都做法,遠程詛咒趙冠侯活不到一百五十歲。四川水軍也全軍轉進,免得被送下去餵魚。陸軍失去水上支持,天天擔心被大炮轟,沒人願意出兵。

四川省內,這時又有人提出驅逐雲貴,四川自主的口號。川軍五行大將之一,綽號王靈官的主將王基陵突然回師,並大力宣揚川人歸川,黔人歸黔。

雲貴窮省,向來視四川為殖民地,把大土都種到了川中,以四川財富以自肥。手握兵權的王靈官突然喊出這樣的口號,顯然是準備和雲貴開戰。

又有傳言稱,川中各路諸侯與山東趙督達成了骯髒的交易,以巴蜀美女換取魯造槍炮,雖然雲貴方面堅稱雲貴川一體,妄圖分裂三省者,必為山東間諜。可是川軍裡已經出現少許魯造快槍,一批精銳川軍回川,卻也是不爭事實,兩湖一帶,皖軍已經難有作為。

安徽固然能抄掠山東之後,但兩湖魯軍,同樣能抄掠安徽之後。安徽又為皖系各位大佬之桑梓,設若家鄉有失,誰能承擔這個責任?傅良輔已經從想著怎麼打,變成了想這麼守,心裡最大的念頭則是怎麼逃。

從京城帶來的一百萬銀元,本來是準備戰前發放給士兵當軍餉,同時採購一批糧食,送往京城前線。但是傅督軍先是將戰前發餉改為戰後發餉以促進士兵積極性,後又本著節約原則,對糧食採購實施招標,價低者得。靠這個方法,留下了八十萬銀元,隨後這筆錢就從姓皖變成了姓傅。有這筆錢防身,自己應該高枕無憂了……

雷震冬的大嗓門,把傅督軍從高枕無憂的美夢中驚醒,「輔帥!我們不能再這麼耗下去了,部隊缺糧嚴重,除了我們的警衛團,大部分部隊都只能吃兩頓稀飯。還有,軍餉什麼時候發?」

「軍餉……我們不是剛剛發過軍餉麼?」

「問題發的是省鈔,在安徽,省鈔不如魯票好用。尤其現在,省鈔貶值的厲害,下面的弟兄拿著省鈔買不到東西,是要鬧事的。聽我說,我從前金時代跟著項城帶兵,最清楚當兵的所求。吃糧當兵,圖的無非是糧餉二字。現在糧餉兩匱,紀律難以維持。這是芝翁桑梓所在,如果士兵嘩變,責任誰來承擔?」

傅良輔也知,之前魯軍在安徽修水利時,就把魯票帶進安徽。因為魯票購買魯貨有折扣,因此在安徽很受歡迎,幾年時間內,安徽人接受魯票與共交票等同,反倒是排斥省鈔。加上自己發行省鈔過於勤勉,以至於幣值一路下跌,現幾成廢紙,可是要是發銀元……這銀元誰出?他思慮再三,咬牙道:「我想想辦法,搞一批魯票發下去吧。」

守衛安徽的三師一旅,包括原安徽省軍一師一旅,以及前往海外擔任勞工的安徽籍工人組成的兩個師。他們在海外工作時,即接受准軍事訓練,回國後再行操演,訓練難度相對較低。以皖人守皖省最為可靠,對於忠誠度,沒人懷疑過。

清晨,士兵三兩口喝光稀薄的米粥,隨即便在連長「發餉了發餉了」的喊聲裡,領過幾張印有趙冠侯頭像的魯票。雖然徐又錚自扶桑採購了大批面包,但問題是這種食物用來當護心鏡的效果可能比食用更好,加上有些面包因為保管不善已經過期,士兵寧可吃這種米粥勉強果腹,也不願意把那玩意吃下去。

彼此都是鄉親,軍銜級別帶來的威風,就要打一個很大的折扣。幾名士兵圍住一向忠厚的連長,大聲嚷嚷著,「這日子沒法過了,要咱們打仗,又不給飽飯吃,還給這種破紙片子當軍餉。咱們不是說要打山東麼,等打完山東,這票子還能用?在洋人那打短工時,日子過的也比現在好,回了國還不如海外,這樣的日子,我們不干了。」

連長並未斥責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反而從荷包裡倒出些煙葉,拿出張省鈔一卷,隨後用火點燃。抽著這昂貴的省鈔捲菸,他沉默了半分鐘,等到快要燒到手,他才將剩餘的部分一丟,罵道,

「他娘的,這破玩意連煙都卷不了,還能幹點啥?你們不干,我早就想不干了!我米滿倉生來老實,最大的想法,就是在家裡種地,當個老實本分的農夫。不管是張大帥還是李大帥,只要讓我吃飽飯,誰當總統都行。我在海外本分做工,賺了點銀元,剛一下船,就被人硬換成了公債。然後又被拉到軍營裡受訓,當兵,扛槍,挨打!他們告訴我,這是盡忠報效,可是我從來就沒說過我樂意啊!現在要我們打山東,你們知道徐州的是誰?是和我們在洋人那,一起幹過活的弟兄!」

他向來木訥少言,士兵才敢欺負他。可是老實人發起火來,竟是格外的有動靜。附近的士兵都被吸引過來,有人問道:「米連長,你怎麼知道對面是誰?」

「對面有人來,打過招呼了,給我家送了點糧食。怎麼,想報告?隨便!我現在誰都不怕了。我在這當軍官,聽起來挺威風,可是跟你們一樣,喝的是稀飯,啃的洋窩頭。家裡比我還慘,已經快要餓死了,是對面的老鄉,送了點肉罐頭去,家裡才有救。」

「光你家送了,我家呢?」

「對啊,咱一個村子的,我們家呢?」

事關自己的家庭,不少人都湊過來問,米滿倉道:「有的村子送了,有的村子來不及送,就被傅輔帥的兵發現,兩下交手,糧食送不過去。還有的村子,已經沒必要送了,人都沒了,送給誰吃啊……安徽今年的莊稼,本來不至於欠收到這個地步,可是把安徽的糧食都屯起來當軍糧,咱們的家小就沒吃的。不餓死,又能怎麼樣。」

士兵們沉默了,有人伸出袖子擦眼淚,還有人在念叨著親人的名字。米滿倉道:「在洋人那,山東兄弟對咱怎麼樣,大家心裡有數。還有不少,也是咱安徽的鄉親,現在在山東定居。他們跟咱不一樣,不是被抓丁,而是自願入伍的。按他們說的,就為了不跟咱過一樣的苦日子,也得扛槍拚命。大家想想,咱們要朝對面給咱家送糧食的人,跟咱一個工地上賣過力氣的窮哥們開槍?這個槍,我開不了。」

「開不了,也要開!」說話的,是軍中的一位團副。他與這些人不同,是軍校畢業生,亦是徐門嫡系。平素與這些士兵並不聯繫,與非軍校出身的幹部也相處不到一起。但是本著帶兵原則,他是想來檢查下,軍餉是否按數發放,不想竟聽到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

提著手槍的軍官直奔米滿倉而來,他對這個連長已經不滿意很久了,在他看來,這個樸素的老農,只適合伺候莊稼,根本不是個軍人。怯懦,無膽,只會對上官俯首聽命,注定沒什麼作用。這次是個機會,正好把他處理掉。

本以為這個怯懦的傢伙,會像以往一樣,向自己行禮認錯。不想對方竟迎著自己走過來,二目圓瞪……他敢這麼看著自己?非要給他點厲害。

馬鞭在空中帶起一道風,米滿倉的臉上多了道血痕,但是他沒有叫疼,也沒有退開,而是冷聲道:「團副,我說我不想幹了。我不能朝自己的鄉親開槍,也不想幹這營生。我要退伍,把我的公債兌了,欠我的銀元還給我,我要回家養家餬口。」

「胡鬧!」團副的白臉氣的發紅,「現在什麼時候?現在退伍,等於逃兵!想當逃兵的,就得死。來人啊,把他捆起來!就地正法!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當逃兵。」

周圍的士兵,圍成了一個圈子,向著兩人走來,團副催促著士兵加緊動手,卻未注意到,這些士兵不似平日那樣木訥聽話。缺乏糧餉供應,嚴苛的軍法,加上厭戰思想,讓他們的情緒已經達到了一個臨界點。現在,這位軍校的畢業生,正在把火頭丟到藥線上,引爆這一切。

有人掏出貼身放好的公債,將其撕的粉碎,隨手揚上半空。隨後,越來越多的人,學著他的樣子,撕碎了公債。呵斥、咆哮,伴隨著滿天飛舞的公債,如同喪事上用的紙錢,在風中飛舞。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12章 法寶(下)

「魯軍在山東會戰時,曾率先使用列車炮。戰後,各國都對這種武器進行了仿製,雖然河南鐵路上,有魯逆駕車投魯。但是我們手裡,總還控制著幾列車,並對此進行了改裝。針對列車炮,我這次用的就是列車對列車戰術,讓他們看看,咱陝軍也不是拿幾件新式兵器來,就能打趴下的軟柿子。」

馮煥章由於誓師時,吃的餅乾太多,病情極為嚴重,足躺了一週,才脫離生命危險。但身體依舊很虛弱,不適合到前線指揮,只能坐鎮養壽園發號施令。

當年袁慰亭開缺時,曾於此設電報房,用以接收各方情報,掌握朝廷動向。此時當做指揮部,也十分便當。自開封前線得到的軍情,魯軍方面似得到了大批增援部隊,且有多量列車進入開封。想來,魯軍多半要祭出自己的列車炮這一殺手鐧。

這種武器用的一多,就容易找到反制手段。比如破壞鐵路,就能讓這種武器立刻失去作用。眼下即使不能破壞這部分鐵路,馮煥章也想到了應對,以列車炮對列車炮,至不濟也用機車撞毀對方機車,同歸於盡。只要有三兩輛機車壞在路上,這列車炮也就沒了用處。

對於自己的安排,他頗為滿意,與身邊幾名參謀人員反覆磋商多次,皆認為,這個計畫萬無一失。兵法雲,置之死地而後生,陝軍這種慣於打逆風仗的部隊,需要把自己逼到絕境,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力量,眼下正是反殺的大好時機。

陝軍的糧食已經沒了,就算想吃發霉的餅乾也吃不到。發往山西的求援電報如石沉大海,沒有回應,也不見山西發來糧餉,要想生存,就只能靠自己努力。前線的將領,除了北洋心腹,就是刀客裡慣於打苦戰爛仗的狠角色,加上兩個混成旅的皖軍,馮煥章相信,自己的部下,一定能打出一個讓天下人驚訝的戰績,逆轉戰局。

事實證明,他的想法是正確的。戰局發展,著實出人意料。英勇的陝軍士兵,衝破了魯軍的重重障礙,長驅直入,大踏步的衝進開封城內,只是目標並非各要害機構,而是「陝西軍人招待所」。

楊玉竹帶來的那些法寶,在開封城內,建立了大小軍人招待所幾十個。還有兩列火車改裝而成的,流動招待所。招待所內,不限量提供香菸、大土、美酒、美食、美人。陝軍幾時見過這種陣仗?個個拿出渾身解數,乃至癱軟在各國女人的肚皮上,尤自打著酒嗝道:「再來一個!再給我來個女人,我就帶著我手下的人投誠!」

通過鐵路運來的大量飲水及白面,送到了馮部軍營裡,讓這些餓瘋了的關中大漢,著實吃了頓飽飯。軍官都能看到肉,級別越高,吃的肉越多。馮帶兵奉行官兵一體,士兵吃什麼,軍官就必須吃什麼,魯軍則實行按級別定待遇制度,讓這些陝軍軍官第一次享受到了級別的對應福利。

送食物進去的,還有大批山東省軍第五師官兵。兩下里雖然各為其主,但是卻往往有著師門、山堂的關係。提起門派班輩,又是一家人。以這個名義送飲食過去,或是兩下軍官酬酢,在陝軍中下層軍官裡,也未覺得不妥。至於原屬共合系的高級軍官,倒沒有這些江湖作風,其表現的,也比這些從刀客綠林改編而來的軍隊,更為紳士,更像個軍人。

「你們山東這些手段是沒用的!這種計謀,只能糊弄那些腦子不清醒的刀客,可騙不了我們北洋軍官。咱們說句痛快話吧,我們帶人過去,你們開什麼價!」

韓向方、石冠章一干馮門太保,於開封城內,依舊保持了極高傲的態勢,並未向美酒大土低頭。比起那些衝進八國聯軍,即邁不開腿,或是乾脆被香菸美酒放倒的同袍,不知高到哪裡去。不拿出足夠的大小黃魚,休想達到目的,北洋軍官,就是這麼正直!

楊玉竹、孫美瑤二人與其對坐,孫美瑤冷笑道:「少廢話。現在是什麼局勢,你們也看的出來。咱們真要拉開了打,你覺得陝軍能有幾成勝算?如果我所知不差的話,你們現在,連發霉的餅乾都吃不上了吧?而這大米白面,可是我們魯軍的日常供應。怎麼著?真想打的話,你們就回去集合部隊,咱們打一仗了,看看有多少人,會跟著你們一條道跑下來!」

楊玉竹則表現的更為溫和「幾位都是馮章帥部下名將,耿耿忠心天日可鑑,誰也不敢懷疑幾位的忠誠。不過我們可聽說,馮章帥脾氣越來越壞,甚至為了些許小事,就在大兵面前,鞭笞主官。常此以往,官不成官,兵不成兵,你們還怎麼馭下?我家男人素來重視軍官利益,幾位到山東來,保證你們的待遇地位,比現在要好。至於鈔票……說句不怕幾位笑話的話,我一個寡婦改嫁圖啥?還不是他有錢麼,只要你們真心來投,每人十萬塊,保證是現大洋。不是省鈔。接待處的那些洋女人,你們可以隨意挑兩個帶走。」

孫美瑤道:「你們兵臨開封以近四日,寸功未立,如果不做決斷,只怕你們的章帥,又要請你們吃鞭子了。是打是降,給個痛快話,別這麼墨跡!」

韓向方思索片刻,一拍大腿道:「洋娘們俺要四個,還要在山東當個團長。不答應的話,我就跟你們拼到底!」

幾位馮門太保,經過一番激烈搏鬥,捍衛了自己對主官的忠誠,成功將自己的身價抬高了一大塊。帶著勝利的喜悅,衝向「陝西軍官招待所」,揚我國威,力戰洋夷去者。

孫美瑤看看楊玉竹「這幫人的胃口太大了,你也真敢答應,不怕將來喂不飽他們,反過來咬自己一口?」

楊玉竹得意地一笑「我答應的,又不是大帥答應的,怕什麼。我的名聲本來就有了賤貨這一條,也不怕再多一條言而無信。只要能減少傷亡,多花點錢怕什麼,等把他們的部下拉過來,光桿司令,還不是任咱們拿捏?再說,也不能光給甜棗,該給棒子也得給幾棒子。」

「你是說?」

「陝軍裡,本來就有我們的棋子,這回也該讓他們動一動。誰敢反對帶隊投魯,就先割了誰的腦袋!」

「十格格一向對她的一畝三分地看的很緊,這次這麼大方,連她的人,也借給你用了?」

因為面對大敵,不得不暫時合作的兩個女人,關係比過去變好了不少。不過這不代表不會吃醋,尤其是一想到這女人未來是陝西督軍,孫美瑤就忍不住來火。自己連兒子都生了,也沒見那死鬼,給自己安排個督軍來玩。等打完這仗,自己也要當督軍!

楊玉竹一笑,

「這還不容易,咱家那位一家之主發話,她又有什麼辦法?別忘了,這可是為東陵的事,才鬧成這樣,她也得出力。美瑤姐,我跟你說句實話,你跟他時是大姑娘,我是個寡婦,我怎麼跟你比?你給他生了兒子,我這個兒子可是姓郭的,說好聽了我是太太,說難聽了,其實我就是個陪房丫頭。至於說督軍啥的,就是他哄我玩的,說到底我也是他的女人,哪能長住外地。到時候還是要在他身邊時候多,督軍就是掛個名,實際差事輪不到我。我也就是想著,當一把督軍,騎著大馬,到家鄉轉轉,跟老鄉面前也威風一回。讓他們知道,當年的楊玉竹,已經不做表子,改當督軍了。可是這個念想能不能成,還得看美瑤姐肯不肯多幫襯,等打進山西,咱的男人,還少的了姐一個督軍?到時候陝西有難,還得指望著姐幫襯呢。」

聽她這麼一說,孫美瑤反倒頗不好意思,撓撓腦袋笑道:「說啥呢,俺才不稀罕當督軍呢,事情那麼多,想想頭都疼。有這工夫,多生幾個娃帶著才好。再說,山西那地方聽說離不開醋,吃什麼都是酸的,我可吃不慣那口味。」

楊玉竹暗笑道:「你這種醋罈子,不是正到那裡才好?果然乃子大腦子就小,幾句好話,還不是把你哄的團團賺。不把你糊弄住,又怎麼借重你的騎兵師,幫我踩平邊防軍?等我真的過了把督軍癮,再慢慢收拾你,讓你知道我這個寡婦的厲害。爭位子,爭男人,我楊玉竹都要贏你。」

兩日後,馮煥章於養壽園接到前方急電,前軍發生大規模嘩變,自己的部下竟向邊防軍開槍,兩軍發生激烈衝突。馮大怒之下,急令部下備車,準備親往前線坐鎮指揮。

車尚未發,前線已有潰兵逃來,至此馮煥章才知,自己苦心孤詣訓練的五萬陝軍,未敗於戰陣,而敗於享樂。在見過袁家奢華之後,又因為平日吃苦太過,陝軍中高級軍官在魯軍的美酒、美食、大土、鈔票攻勢下迅速瓦解。

大半軍官陣前倒戈,部隊思想混亂,彼此互擊,連邊防軍也被波及進去。兩下亂殺成一團,軍隊成了一盤散沙,魯軍趁勢發動突襲,前軍已徹底崩潰。

劉鎮華及昔日鎮嵩軍部下,正向養壽園一帶攻來,顯然是要以舊主人頭邀功。一度坐擁關中,擁兵近十萬的馮煥章身邊,此時只餘百餘衛隊可用,連自身安全都大成問題。

前進固然不能,失去大部隊之後,回陝也等於送死。無奈之下,只能揮淚上馬,帶部隊直投山西閻易山。人不等到山西,閻易山已經派出特使,專程迎接馮煥章入晉,態度異常恭順。

馮為人警覺,反倒不敢輕信,再三詢問之下才知,閻易山有兵無將,急需大將帶兵,特請馮煥章到山西主持軍事。

晉軍在山東身上是吃過大苦頭的,當日魯軍入晉,把山西禍害的損了幾分元氣。這次伐魯,很有些臥薪嘗膽大報仇的意思。各省之中查抄魯產,以山西最為出力,出兵也自全力以赴,無所保留。自葛明時期起,屢次受山東盤剝的仇恨,準備借這次出兵一舉洗刷。閻易山孤注一擲,動員了三個省軍整編師的兵力,一水裝備太原兵工廠自制槍炮,決心不可謂不足,投入亦不可謂不大。

但是山西有兵無將,沒有像樣的軍官指揮部隊,特從陝西借了大將胡雲翼典兵,並委以陣前最高指揮權,臨行時閻易山親以「大將出征膽氣豪,腰橫秋水雁翎刀」一詩為贈。胡雲翼也確實想要以這三師本錢,打進山東,做一把齊魯之王。

其部下三師大軍方出娘子關,兵進亂石口,見兩側都是懸崖峭壁,胡雲翼急令停軍。問道:「這行軍路線誰規定的,怎麼走到這種地方?」

左右答道:「這是司令部的命令,為防不測,我們沿途所有行軍路線,都是司令部規劃,直接交給我軍。放心吧,這一帶是走熟的,沒事。再說我們的行軍路線,魯軍也不知道……」

話音未落,左右殺聲大起,陸斌的三十九混成旅自左右殺出,數十門大炮對準山下,晉軍能守而不能攻,對於出省作戰興趣不高,何況見到這種規模的伏兵,不用胡雲翼吩咐,就已不敢開槍反擊。

兩側山上復有人大喊道:「胡四娃,大家都是山堂兄弟,何必分個你死我活,讓外人看笑話,大帥有令,交槍不殺!你們行軍路線都被我們知道了,你就算想打,又拿什麼打?」

胡雲翼以客將典兵,本來就不為晉軍中下層軍官所接納,此時身臨絕境,這些人也就不會出死力。魯軍素有厚待俘虜名聲,且陸斌這個旅,和山西淵源很深,部隊裡有大批山西人,和山西地方紳士的交情很厚。

三個步兵師裡,本就有支持山東或者乾脆就是山東耳目的人在,即使他想要部下搏命也不可能。三師大軍未曾交戰,就將所攜帶武器悉數上交,乖乖住進戰俘營。時人將閻易山餞行詩改為「大將出征膽氣豪,交槍不用打收條」

眼下陸斌打出山西自制的旗號,揮軍兵發娘子關,閻易山拉著兩車皮省鈔,親自到前線坐鎮,但是手下並無能戰將領,於能否守住地盤全無把握。馮煥章素有知兵之名,是北洋軍中慣能打戰的將軍,自然是希望入晉指揮。但是馮煥章心內,卻無反敗為勝的把握。

他明白晉軍內部怕是已經被滲透的千瘡百孔,連總司令部裡,都被魯軍安了釘子,不管是胡雲翼被伏擊,還是自己得到的那兩萬箱發霉餅乾,以及遲遲得不到給養,恐怕都是山東做的手腳。

查抄魯產,讓山西商人損失甚大,而山東對待士紳的政策,又遠比山西來的優厚。這些士紳裡,怕是有不少人背晉向魯。再加上防守部隊是倉促成軍,山西的戰局,怕是已經無力回天。

一月之後,共合大小報紙刊出重要消息,原陝西督軍馮煥章,近來鑽研神學,大有所得,追思前事,大為懺悔。無意政壇,更無意於國人相殺,通電下野,投身慈善事業去者。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11章 法寶(上)

養壽園,這座袁慰亭花費重金修建的私人莊園,在洪憲失敗之後,依舊作為袁氏產業,而受到督軍團保護。在趙儻督豫期間,逢年過節,也要來此給大公子請安,另撥兩連護兵專司護衛之責。

可如今,物是人非,這處袁氏私宅,已經變成馮煥章的臨時指揮部。陝軍入河南,本意就是為了擴大地盤,改善自軍不利處境。馮煥章出發前已下嚴令,全軍嚴守軍紀,不得有絲毫擾民行為,否則就地正法。

西北潰散的騎兵,為龐大的陝軍所吸收、吞併,一部分人被拉出去砍頭,平息地方民憤,其隨身攜帶的劫掠所得,也成為陝軍的戰利品。

從目前的局勢上看,陝軍的兵力雄厚,士兵中多有技擊健兒,是河南目前最強的軍事集團。但是河南本地的情形,遠比馮煥章預料的更為糟糕,這支以開疆擴土為目標的勁旅,首先要面對的敵人並非魯軍,而是貧窮。

趙儻的才幹只在於聚斂搜刮,不在於建設。加上乾旱,讓河南的財政情形並不比陝西好多少,部隊面臨的重大問題,就是缺糧。

四照堂點兵時約定,陝軍軍糧由山西調集。閻易山自葛明之後,督晉有年,在幾次大風波中,皆獨善其身,讓山西成為一方自有天地。據傳說,山西這幾年建設的成效斐然,財政情況良好,足以支持陝軍開支。以山西之富,結合陝西之勇,晉陝聯軍足以成為魯軍大敵。

但問題是,閻易山是貔貅性子,有進無出,從其手裡要糧,一如虎口奪食。自陝軍入豫,軍糧軍餉,給的一直都不痛快。

臨戰發餉,是自前金時代軍隊裡留下來的規矩,這次皖軍開戰前,各發四個月軍餉,而直魯聯軍也發三月恩餉,用以激勵士氣。馮煥章帶兵要決在一個窮字,自己打扮的像個老農,部下也一樣窮的要命,一直以來靠著官兵一視同仁,保證部隊的忠誠度。士兵沒有軍餉,主官也沒有,既然大家一起窮,也就沒人能有怨言。但是不管怎麼靠待遇平等來聚攏人心,部隊總歸還是要軍餉維持。

陝西財力枯竭,進河南的軍費,就指望山西,可是到現在為止,陝軍所能領到的軍餉,就只有山西的省鈔,見不到一塊大洋。軍糧更是嚴重不敷使用,陝軍全軍上下,已經很久沒吃過飽飯了。

山西鐵路與外省鐵路軌道寬度不同,導致火車也不一樣。山西物資外運,必須在車站換車。可是河南鐵路工人響應山東、京城鐵路工人號召,進行大罷工聲援孟思遠之死。

河南鐵路系統基本癱瘓,所有物資運輸只能靠大車。即使靠著刺刀的勸導,陝軍可以搞到足夠數量的大車,但運輸效率也比不了火車。加上之前西北騎兵對於河南的破壞,導致大批牲畜損失,百姓逃離,大車和夫子的徵集都極為困難,軍糧運輸就變成了一項異常艱難的任務。

陝軍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

自從當刀客開始,這些陝軍漢子,實際就習慣了在各種惡劣環境下生活。沒有糧食,沒有軍餉,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奪回一片天地。何況,現在的陝軍,比起曾經的山堂刀客,無疑更像一隻軍隊,他們相信,靠著自己的力量,一定可以活的比過去更好一些。

忠於趙儻的地方武裝,在陝軍的進攻下不堪一擊,如同洪水面前的蟻穴,一沖即潰。靠著從地方上的繳獲,勉強可以維持部隊,但是想要實際控制河南,就必須得想辦法。

打垮魯軍。

在馮煥章看來,開封的魯軍,就是自己最大的補給點。魯軍素有重視物資,強調兵站建設的傳統,所到之處,必囤積大批糧餉。加之趙儻在河南聚斂的大量財富,目前很大一部分在魯軍手裡,只要打掉魯軍,錢糧就有著落。而魯軍的領兵官,又是兩個女人……女人。

楊彪的名聲,在陝軍裡頗為響亮,是個知名的狠角色。但是他只是名義上的師長,真正的當家人,是趙冠侯私寵楊玉竹。這位三秦觀音,人緣是沒的說,但是領兵……

馮煥章從不掩飾自己對女軍人尤其是女軍官的牴觸,在他看來,女人帶兵,就是兒戲。不管孫美瑤還是楊玉竹,都沒資格將兵,由她們統率的部隊,一如由綿羊率領的獅子根本不能算做敵手。

部隊要想拚命,首先就得吃飽,要想吃飽,就得殺頭肥豬,養壽園袁家也就成了首選目標。遺憾的是,袁氏子弟精明的很,大兵未至,人已遠遁,家裡只留了幾個僕人,金銀細軟以及存摺都被帶走,剩下的,就是些粗笨物件,以及一些不便攜帶的古董。眼下戰事一起,古董沒辦法變現,陝軍雖然拿下養壽園,卻也得不到多少實惠。

一干陝軍軍官進入養壽園後,就被那雕樑畫棟的建築以及房間裡的陳設晃花了眼睛。那些來不及帶走的古玩、陳設,要麼是笨重,要麼就是不太值錢的物件。但是對於窮怕了的陝軍軍官來說,這已經是在夢中都夢不到的天堂。

即使河南乾旱,莊稼大片枯萎,養壽園內的花草,依舊生長旺盛。聞著陣陣花香,望著假山怪石,人造噴泉,不少軍官小聲道:「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可是馮煥章的心情,就遠沒有部下那麼好。這些古董家具,奇花怪石,在他眼裡,都是一錢不值的廢物。既不能吃,也不能做軍餉。相反,倒會消磨自己手下的鬥志,一旦這些軍官開始喜歡享受,喜歡玩古董,脫離官兵,不能和下面一起吃苦,那還會有誰跟著自己一路打到京城,擦去五色旗上的污垢,建立真正的共合?

兩天時間裡,他已經接連處罰了手下數名重要將領,包括幾個師長,都因為偷拿古董,或是飲食超出標準而當眾挨了他的鞭子。馮部用兵,重兵輕將,這些軍官挨打,都是當著自己部下的面前,絕沒有半點面子可講。

問題並未因為主官的挨打就解決,軍隊的糧餉,依舊無法解決。即使攻破了河南第一號大寺廟,得到了一批救命糧。但是五萬陝軍就像是蝗蟲,一座寺廟的積蓄,遠不足以滿足開銷。晉軍的軍糧供應,一直被陝軍所詬病。其在開戰之後,先是送來一批咸牛肉,對於陝軍來說,能吃到肉,自然認為是恩賜。可是等拿到食物後,才知道為什麼老西會這麼大方。

那種可怕的咸牛肉據說是採購自阿爾比昂,馮煥章因為學習神學,所以懂一些阿爾比昂文字。根據他對裝牛肉箱體的觀察,這些牛肉的生產日期,大概比自己的祖父還要大幾歲。

當他聞過著東西的味道後,饒是一向以吃苦耐勞為標準的馮煥章,也忍不住嘔吐了好一陣。他在當天的陣中日記中記載到:「它一定是從天主創世之初就被放在木桶裡了,當它被燒煮的時候,你所能聞到的那種味道就像一具乾屍所散發的味道」。

很快,陝軍給它取了個別名叫做鹽骨頭,因為它很鹹並且硬的像骨頭一樣,廚師們不得不用斧子和鋸子來對付它。陝軍發現,他們得到的咸牛肉,有一塊雕刻成一艘泰西三桅戰艦的外形,用砂紙磨光,而這種戰艦退出服役都已經超過兩百年。

當這批牛肉被陝軍鐵胃陝軍消滅之後,他們發現,新的食物並沒有好到哪去。軍需官一大早就來訴苦,山西新近送來的軍糧,是整整兩萬箱軍用餅乾。這些餅乾還是在前金時代從洋人手裡採購來的,由於保存的不好,大部分餅乾已經變質發霉,一看到上面那些綠毛或是斑點乃至蛆蟲,就沒人敢把它放進嘴裡。可是不吃這個,又吃什麼?

馮煥章這次出征,並不算順利,在出發之前,一心為兄長井俠魔報仇的麾下大將井秀岳,準備與妻妾們打八圈餞行麻將。哪知牌打到一半,井秀岳胡了把大牌,興奮之下將手槍碰到地上,手槍走火,井秀岳先問幾聲「打到誰了?」無人回應,隨即卻發現,中彈的竟然是自己。

戰場上中槍是常有的事,井秀岳於此事,也是害臊遠多過擔心。但未想人送進醫院裡,很快就傳出病危的消息,在馮煥章大隊出發時,竟傳來噩耗。這位陝軍猛將,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出征之前。

有不少迷信的軍官認為這是個不祥之兆,馮煥章卻覺得,這遠比不祥之兆可怕。在醫院裡,殺害一名陝軍大將,這恐怕是山東情報機構的又一戰績。自白朗之戰起,山東就在陝西布有大量棋子,雖然自己督陝以來,努力尋找這些棋子並清除。但總會有一些人,留在隊伍裡,製造破壞。

尤其是自己這次對糧食的分配方案,肯定會引來大批陝西地方士紳不滿,有他們的配合,那些山東特工會更為活躍。這次的餅乾門,恐怕也和山東情治機構脫不了干係。

陝軍漢子,大多是窮苦子弟,沒幾個人吃過飽飯。在飢餓時,大家吃樹皮、草根、觀音土,也會吃人。相比這些,發霉的餅乾,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食物,現在為了些發霉的餅乾大驚小怪,在馮煥章想來,理由只有一個:魯軍特工人員的煽動。

河南的百姓,已經出現大規模餓死的現象。有辦法的人去逃荒,沒辦法的只能等死,這個時候,有發霉的餅乾總比餓肚子好。再者,山西方面的軍糧,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運來,現在的出路,只有一條:迅速出擊,打殘魯軍!

應對士兵不滿情緒的方法很簡單,馮煥章集中了陝軍所有高層軍官,當著士兵的面,將一批發霉最嚴重的壓縮餅乾吃到了肚子裡。這種軍用餅乾烘焙時,只有麵粉和水,不添加任何調味料,發霉的食物,彷彿一把小刀,在食道和胃裡瘋狂的戳攪。但是比起戰場,比起老百姓正受的苦難,這種折磨又算的了什麼?

看到大帥帶頭吃下發霉的餅乾,再沒有人,能發出怨言。士兵含著眼淚,狼吞虎嚥的吃掉了自己手上發霉的食物,隨即在指揮官帶領下,殺向開封。馮煥章得意地對身邊副官道:「我們的軍官,可以和弟兄們一起吃發霉的餅乾,魯軍高層軍官,卻要吃小灶。以此為證,此戰勝負不問可知。」

只是當天晚上,陝軍高級軍官無一例外都奔波於休息室與廁所之間,川流不息,所有廁所都人滿為患,實在等不及的將領們,只好就地解決,為那些花草樹木添加無數肥料。

關中男兒的鐵胃,也敵不住病毒的威力。因食物中毒,導致大批士兵脫水嚴重,加之河南乾旱,補充飲水困難,只能喝污水,病情進一步加重。不少心懷大志的豪傑,還沒來得及與魯軍作戰,就先被友軍的餅乾奪去生命。

吃的少,或是身體確實比較強韌的那一部分,熬過了發霉食物的折磨,硬拖著病體,向魯軍發起猛烈進攻。其悍不畏死的作風加上數年練兵的成果,在此時有了回報。

虎嘯林部首當其衝,遭遇陝軍一旅猛攻。望著魯軍手上嶄新的魯造米尼步槍,陝軍軍官朝著自己身後的徒手兵喊道:「看到對面那些好槍了麼?誰搶到就是誰的,想要好槍的,衝啊!」

虎嘯林曾經打過郭劍,自問還算是對陝作戰專家,但是陝軍這次的表現,依舊遠出他意料。激戰半日,就不得不放棄陣地撤退,事後向孫美瑤報告時,也表示,自己並非不能再多堅守一段時間,但如果是那樣,傷亡就很難控制了。

控制傷亡。這是孫美瑤來之前,趙冠侯給她的命令。河南戰場的目的,除了殲滅馮部以外,還要佔領河南、陝西兩省,如果部隊損失過大,未來控制省份就比較困難。再者,一旦魯軍露出頹勢,東洋人怕是又要不甘寂寞。是以,虎嘯林之退,也在情理之中。

印象中,有勇氣無紀律的陝軍,現在已經脫胎換骨,具備了做魯軍對手的資格。而且,得到宋邦翰、張鼎勳兩個混成旅支持的陝軍,在炮火上得到了極大加強,可以和魯軍展開正面炮戰。

雙方在重火力方面,差距並不太大,陝軍雖然缺乏重炮,卻大量製造了價格便宜,威力蹩腳的劈山炮。這種造價只需要八元一門的土炮,在魯軍眼裡只能算玩具。可是配合上邊防軍的炮兵,就讓魯軍大為頭疼,至少要分出一批槍手專門負責壓制劈山炮。

魯軍這兩年時間,已經大量設置參謀,孫美瑤身邊,也跟了二十幾個山東講武堂高才生組成的參謀團,內中還有幾個是自己的堂姐妹。眾人分析了一番之後,得出結論,騎兵師如果與對方硬打,並非沒有勝算,但是要有付出巨大傷亡的代價。而這個數字,將會觸目驚心。

「必須得等楊玉竹了。」孫美瑤無奈的承認了這個事實,省軍第五師裡,陝西人數量也極多。兩下頗有些淵源,她原本對其並不信任,加上楊玉竹這寡婦手段太多,儼然內宅裡一個大敵,她也不希望其得功。可是現在,為了自己手下的弟兄少流血,就只好放下身段求這個賤貨。

楊玉竹的援兵,來的速度極快。河南鐵路霸工是有選擇的,直魯聯軍火車不在抵制範圍內,因此極順利抵達前線。一下火車,楊玉竹就得意的拉著孫美瑤的手「孫師長,我這次,可是帶了當家的給的法寶來的。他答應了,等打完陝西,就讓我去當一回陝西督軍。這回我們第五師負責打馮煥章,你負責打皖軍兩旅。等打完他們,我就到陝西去做督軍去。等你來陝西,我招待你聽大戲,吃餃子宴!」

這是示威麼!

孫美瑤恨的牙根發癢,這樣的賤人,有什麼資格開府一方?家裡的女人要說開府,怎麼也要自己是第一個,別人誰都不行!她恨恨地想著,但是臉上強擠個笑臉,「這麼說,倒是要說聲恭喜了。法寶?不知道啥法寶,我咋不知道?」

「你看,後面火車上的,不都是法寶?」

「你說的法寶,就是這些?」

望著車站上堆積如山的「法寶」,孫美瑤頗有些目瞪口呆。大米、白面、羊肉、鈔票、香菸,大土……數以百計的廚師,還有幾百個模樣可人的紀女。冠侯要靠這個,守住河南,打進陝西?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10章 破敵

濟南城隨著移民越來越多,地皮越來越貴,房子也就越來越密集。眼下誰能在濟南城裡擁有一處小院落,便是身份與財富的象徵。

馬艮的院落雖然不算很大,但卻十分幽靜,於鬧市之中,擁有這麼一方靜土,卻也只有山東各軍武術總教官,才能有這樣的身份待遇。其一身技擊術極為高明,但是在軍界的影響卻有限。畢竟眼下大家都用快槍,就是肉搏戰,也是成百上千的人舉起刺刀互捅,個人武力高低,很難起到什麼作用。山東向來重養將官,他在幾次重大事件裡,站隊都很正確,所以級別待遇始終不差。每天在家裡練練拳腳,倒也是一番樂趣。

與他素善的,就是京城俠林遺老,前金時代便以名動江湖的大刀王五。雖然此次直魯聯軍對皖,可是王五並沒得到差遣,依舊留在濟南。

小院內石桌前,兩人邊飲茶,邊談論著格鬥技擊上的見解。他們的修為都極高,已經不需要真的去對打,只靠講就足以明白彼此的意思及高下。王正誼年事雖高,精神和體力卻依舊健旺,其於武技的研究,也令馬艮甚為佩服。

王正誼對於馬艮的武功,也甚為讚許,兩人極是投緣。談過了武藝,又不免談到戰局。馬艮道:「王老,您對這一戰是怎麼看。邊防軍兵多將廣,且有大義名分在手。我軍不管怎麼說,都是以客犯主,兵家大忌。各戰場上,都是我軍劣勢,而敵人優勢,這似乎不大妙。我總覺得,大帥這次是糊塗了。我們在山東修了那麼多工事,只要依託堡壘,據險固守即可,何必大軍出征,鬧的後方空虛。咱們濟南城裡,除了警查,怕是沒有幾個兵了吧?」

王五笑道:「馬老弟,你如果說武藝,那是沒的說,可要說到軍事,我卻不佩服你了。你說敵眾我寡,依我看,反倒是我眾敵寡。你不能只計算雙方的兵力,我們山東的民夫數量你知道有多少?河北、河南、山東三省,乃至蘇北百姓皆全力輔助魯軍擊皖。幾下合力,人數怕不有幾十萬,你說誰眾誰寡?以濟南城的情形來說,民兵、消防隊還有治安軍,這些兵力就算不提,現在如果有人想要造大帥的反,濟南父老,又會不會答應?」

「造大帥的反?這……怕是不能吧?」

「這話難說,總是有不怕死的人在。德州那邊,就有人試圖讓保安團叛亂,但是保安團裡,連他們安排的棋子都反了,聯絡人就地逮捕,應該已經正法了吧。」

馬艮握杯的手一度握緊,整個人在瞬間彷彿一張拉滿的硬弓緊繃起來,可是王五依舊氣定神閒,鎮定自若,於是馬艮的氣勢,也鬆懈下去。

他苦笑了兩聲,放下茶杯「我一時糊塗,王老英雄別見笑。大家彼此的手段,心知肚明,你一刀在手,我未必是你敵手。何況山東拿人,向來以多為勝,想來外面已經有不少前金內廷高手候著我。就算我今天是霸王再世,也殺不出這十面埋伏。」

王五笑道:「馬老弟,你不要多想。我來,只是想和你說說話,聊聊天。畢竟能談的來的人不多,武技如你者,更少。至於抓人,那是十格格那邊的事,我不會出手,但我也勸老弟別出手。大家只是想要談談,沒人想和你翻臉。」

「德州那邊的事都發了,還不想翻臉?」

「德州那邊,雖然打著是你的旗號,但是十格格的人已經查的很清楚了,你並沒有參與其中。只是嚴守中立,不揭發也不支持。只要沒有反對大帥的行為,十格格就不會趕盡殺絕。大家去喝個茶,聊聊天而已,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皖系畢竟擁有大義名分,山東省內,也有一部分力量支持正府,反對趙冠侯。這些力量包括軍政兩界,雖然換了幾次血,加上引進外省才俊,但是不可能所有幹部都是趙系鐵桿,心懷異志者是最正常不過的存在。

但是山東以自己的高福利,成功爭取了廣大基層的支持,以至於同情皖系者,很難真的去做成什麼破壞,包括一些以為無人所知的小動作,實際也早在山東情治機構的掌握之中。

山東風俗調查科對外的能力或許還不夠強,但是對內的掌握力度,遠超出人們的想像,這些人的行動,從沒逃脫過山東掌控。是以,山東省內幾起兵變或是破壞,都以失敗未遂告終,連帶皖系在扶桑支持下,在山東搞的情報網也徹底癱瘓。

如果毓卿在事發之後大肆拿人,這些人在自危之下,確實可能造成新的後果。可是這次山東實行的是息事寧人態度,只要沒有公開反魯行為,就可以達成諒解,網開一面。是以如馬艮這種人,實際沒受到什麼損害,也就不會自己找死。當然,監視居住,又或是一些必要的管理,還是再所難免。

於社會風俗調查科的秘密監獄裡,毓卿看著這位武術教官,頗為不解問道:「山東對你的待遇不好?還是冠侯對你,有哪裡不夠尊重,你為什麼要保護那些人,不向山東說明?」

馬艮道:「冠帥對我恩重如山,以馬某一勇之夫,自知才具不堪大任。雖然徐又錚許以一師之長之職,但是我自己卻從沒想過真能統帶貔貅。我只是覺得,冠帥非領軍將兵之才,這次卻一怒興師,發傾省之兵,勝負實難預料。馬某既不想背魯,卻也不想殉葬……」

毓卿點點頭,「話雖然不好聽,卻是肺腑之言,你不想跟著受牽連,但也不想謀反,所以來個兩不相幫。這也不叫錯,冠侯有話,不想為魯軍出力不叫罪過,只要在山東不作姦犯科,依舊可以過生活。不過魯軍的武術總教官一職,只能換人。今後好自為之,只要奉公守法,你就還是山東的優秀公民。打仗的事,我懂得不多,但是我相信,冠侯這一仗,不會輸。」

「大哥,我相信,你這一仗,不會輸!」

津門,登瀛樓今天被包了場,整個酒樓不對外營業,全用來招待直魯聯軍元帥趙冠侯,以及他宴請的賓客。以趙冠侯的身份,不拘是各國領事或是津門政要,乃至前金遺臣,都可以成為其邀請對象。但是今天他招待的,卻非這些達官縣貴,而是百十來號,窮富不一,貴賤不等的漢子。

這些人中,固然有津門警察廳廳長侯興這樣的要員,卻也有一些穿著短打,露著身上刺青的混星子,讓人頗有些納悶,這幫人怎麼會成為冠帥的賓客。只有這些客人心裡清楚,在前金時代,在座者無一例外,都是小鞋坊一帶的混混,曾經與這位共合元帥,在一個鍋伙裡討過生活。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曾經的關係,對於這些人的幫助很大。除了少數人在山東混了個體面工作外,大多數人雖然仍留在津門,但靠著趙冠侯關照,總體生活都不大壞。混的最慘的一批,也是混混裡的頭目,手下有幾十號人馬,吃一兩條街面,用不著自己去喊打喊殺。

然而身份越高,對於尊卑二字的看法,也就越清晰。雖然趙冠侯今天沒穿軍裝,但是只一想起他的身份,這些舊日朋黨,大多選擇離開一些距離,連說話的聲音,都放低了幾分。只有侯興,敢離趙冠侯近些,舉杯敬酒,交談無忌。

「大哥,你現在是一軍統帥,不是要跟皖軍開戰麼?不在前線,陪弟兄們喝酒,這耽誤不耽誤公事?」

趙冠侯搖搖頭,「我這個統帥,有名無實,指揮權,我已經交給我的部下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要總想著,把什麼權力都拿在自己手裡,那樣實際是自討苦吃。這次吳子玉駐兵楊村,與皖軍交戰,兵火難免影響到津門,我這也是給各位老少爺們,哥們弟兄賠罪。」

「大哥,你這話就說遠了。自打前金開始,咱津門也沒少打仗,不管誰勝誰敗,總歸是老百姓倒霉。不是攤派,就是出苦力,誰又想過,給咱們賠過不是?這次,是咱哥們自己的事,不就是皖系麼?打他個王八蛋的。連孟東家那麼好的人,說殺就給殺了,這還有好人走的道沒有?大哥,我跟你說,我跟津門的各路碼頭打過招呼了。皖系的船,一艘不卸,支差一律不應。直魯聯軍的物資,就算是連軸轉,也得保證供應。一千二百輛大車,都預備好了,保證前線要什麼有什麼。人不夠,我親自上去背大包。如果皖軍突破楊村,我就帶著警查,頂到前線上跟他們較量較量。」

「沒錯,皖軍要是趕上來,咱們就跟他比畫比畫。沒嘛了不起的,咱連東洋人都干躺下了,還怕他一群皖軍?」

一干混混們舉杯碰撞,趙冠侯也舉杯回應。看到這些人口內都是讚美之詞,他的心,略微舒坦了一些。看來,大家並沒因孟、李二人之死,而遷怒於己。即使是李家老當家,也對自己沒有半句怨言。至少自己的心裡,還可以好受一些。

侯興忽然問道:「大哥,聽說河南那也在打,十幾萬人打魯軍兩個師,這是不是有點懸?再說帶兵的,是嫂夫人。咱這地方,很有些吃不上飯的苦力,只要您一句話,兄弟我去招兵,招不上來就抓,湊一個師不成問題。」

「那樣的部隊,又有什麼力量?」趙冠侯搖搖頭,一指桌子「吃菜。你放心,那幫人在我眼裡,也就是這些菜,不管有多少,都是我嘴裡的食。我之所以把我的女人派到河南戰場,就因為在三路戰役裡,河南那一路,是最容易有戰績的。我給她們帶了法寶,你們啊,就等著看好戲吧。」

隨著孫美瑤親到前線,山東第一騎兵師,除去一個騎兵團留在趙冠侯身邊擔任機動外,其他部隊都到了河南前線。這個師雖然是特種兵師,但是實際編制比普通步兵師都大。步騎輜工炮,各軍兵種齊備,裝備精良程度,與第五師不相伯仲。

與之相對的三個西北騎兵師,卻是真正意義上的騎兵師,全師只有騎兵,沒有其他兵種配合。孫新遠在西北五省只是名義盟主,實際控制力有限,這次出兵,大半用心還是借刀殺人。派出的部隊,都是自手下桀驁不馴的地方豪強處強令抽調人馬組成。三個師的編制下,實際兵力與山東第一騎兵師相差無幾,裝備奇劣火力孱弱,三師合計,只有兩磅炮八門。

這些部隊搶劫的能力遠高於作戰能力,自入河南,便大肆掠奪,民眾稍有反抗即以白刃相加。是以河南本地百姓視其為寇仇,紛紛背皖而投魯,若干年後,親歷此役的騎兵師老人回憶此戰,一致反映:第一騎兵師其時軍紀,已不若當日血戰東洋之時,然依舊能在河南深孚人望,全靠同行襯托。

雙方交戰自歸德開始,西北騎兵本以為可以佔據主動,不想魯軍騎兵根本沒打算防守,一開始就主動進攻。歸德城外,騎兵師陣列嚴整,以師屬炮兵團猛擊西北騎兵陣地。榴彈加榴霰彈彈發如雨,要知孫美瑤為趙冠侯愛寵,享受優先補給。孫鵬舉指揮炮兵猛烈開火,根本不用考慮成本,炮擊持續時間長達兩個小時。

這三個西北騎兵師的炮兵剛一擺開,陣地就被摧毀。這三師指揮官腦子裡的騎兵,還是擺開陣型,揮舞馬刀衝鋒。卻不想山東騎兵居然不懂規矩,不肯較量馬術,一味傾瀉火力,有這麼多大炮加開花彈,還有臉叫騎兵?再說這麼開炮,不怕敗家麼?挨了這樣一通悶頭爆捶之後,便被山東鐵騎那高大的泰西洋馬,呼嘯著從殘破不堪的軍陣上碾過。

三師殘存部隊連呼自己遭遇了假的騎兵,狼狽潰散,魯軍趁勢兵進開封。但此時,偵察兵已經傳來消息,馮煥章五萬陝軍兵進河南,前鋒以達洛陽。吃過了開胃菜,正餐該上席了。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09章 後院失火

「這就是徐又錚給咱們的軍餉?」駐兵於京畿的奉軍司令部內,張雨亭看著部下領來的軍餉,面色鐵青,雙目如火。饒是這狡黠如狐的關外之主,事先已經在心裡有所準備,但也只是想到,皖軍會剋扣或是中飽。卻沒想到,自己領到的,居然是這種軍餉。

徐又錚於四照堂點兵許諾撥給奉軍軍餉三百萬,他確實說到做到,非但沒有剋扣,反倒多給了一成,奉軍最終領到手的軍餉,足有三百三十萬。但問題是,這些軍餉既不是鈔票,更不是銀元,而是面額三百三十萬的南北一統公債。

負責領取軍餉的,亦是張雨亭麾下猛將,黑龍江馬匪出身王永清。他恨恨道:「媽巴子的小扇子,簡直欺人太甚!大帥,你是不知道啊,我們的人一到地方,他的人就把槍架起來了,看那架勢,要是我們跟他講理,他就許開槍打人。咱們領了這堆破紙片子,他反倒是要我在一堆文書上籤字。說不簽字,就不給錢,我又不認字啊,最後只能畫押。我也不知道,他一共讓我簽了多少錢的字,反正讓簽就簽了。咱在關外,可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大老遠進關,要吃沒吃,要燒沒燒,跑這受氣來了!而且吧,軍糧上還墨墨跡跡的,他們自己人先給,咱後給,給的都是啥玩意啊。」

奉軍於關外屯兵,糧食充足,在今年這個災年,一樣靠向山東出口糧食及大木賺取利潤。可兵進關內,鐵道又不通,運補困難,軍食自然要由段系負責。

自皖軍手中領到的面包,數量既少,其口感也讓士兵大吃苦頭。這些採購自扶桑的面包,還是扶桑鐵勒大戰時置辦的軍糧,硬的可以當做防身武器,必須要用鋸子才能將其切碎。面包裡摻的木屑、鋸末,讓奉軍的進食變成了一次大冒險。吃到肚子裡的面包,同樣會對胃進行第二輪摧殘,相比而言,在開過洋葷之後,士兵們普遍爆發了強烈的愛國情懷,無比懷念家鄉的苞米和粉條,認定國貨就是好,洋貨都該倒。

張雨亭臉色陰晴不定,思忖良久之後,揮揮手,「永清啊,你也別想太多。跟我老張干,啥時候讓你們受過窮。董經理不是跟咱們在一塊麼,有他在,就不會讓弟兄們餓肚子。那些公債都留著,回頭我跟老段慢慢算帳。我把董財神請來,軍餉的事讓他想想轍。」

打發走王永清,時間不長,勤務兵將董駿請了進來。於關外開拓事業的董駿,如今已成了東三省炙手可熱的銀行家。奉軍武強文弱,以馬賊為主要軍事主官的部隊,沒有幾個人懂得財政,是以張雨亭以財政廳副廳長相許,與關外才子王用江兩人合作,共同掌握奉系錢袋。

從一個差點破產的商人,到現在成了奉軍財政要人,即使京城四恆被查抄,關外四恆分部亦可以自主維持。其中種種,自離不開山東的協助。但是這種協助細算起來,卻又與某個家族中女性長輩與趙冠侯的私密關係不可分割。乃至到現在,自己名義上的庶母,依舊在山東為魯軍調度軍資,坐鎮濟南。兩下的關係,實際甚為尷尬。

張雨亭指了幾張公債「財神爺,關裡人看不起我們奉軍,說咱是一腦袋高梁花的土包子,啥都不懂,好糊弄。你瞅,這不就是糊弄咱麼。要了半天軍餉,給了一堆破紙片子,這玩意能當錢花啊。」

董駿一笑,「大帥讓我瞅啥?在關外這幾年,董某早從個山西商人,變成扁腦勺的關東老客。咱們關外的爺們,認的是直理,不講彎彎繞。這次進關,本來就是想要從徐某手裡搞一大筆錢,再搞一批軍火充實自身實力。關外三省,是我軍根基,關內大好山河,我軍何不能分一杯羹?直魯皖三系混戰,正是我們進入關內的好時機。段系練兵多日,邊防軍在關外的表現也素稱優秀,所以我們不該和他起正面衝突,總要兩敗俱傷後才好動手。但是眼下看來,我們不起衝突,怕也是不行。董某這一計未成,還要向大帥請罪。」

「這請啥罪啊!不就是騙點錢沒騙來麼,這不算啥,常事!我老張當紅鬍子那時候,三天兩頭砸窯沒砸動,那要請罪還請的過來麼?別在乎這個,我原本是想著,等兩下掐出個眉目來,再做計較。現在看,小徐是逼著我,跟他表態度啊。我正琢磨著,是不是該進趟京,跟歪鼻子當面說說。他要是認頭給點鈔票,我奉軍就假裝跟他一條心。要是他肯給點大洋呢,我們就先不動,總之進關不能白進。」

這時,一聲報告傳來,副官自外走入「回大帥的示,段總裡給您下了請貼,請您今晚,到安福俱樂部赴宴,務必賞光。」

「老段請我吃飯?嘿嘿,這倒有點意思啊。這是覺著給我這公債不合適了,要跟我當面說合說合?」

張雨亭看著請貼,臉上皮笑肉不笑,「為免驚擾地方,警衛部隊以一連為限,望我兄諒解……有點意思,我帶多少護兵,跟他有啥關係。眼下的京城,五行八作都霸工,聽說連段芝泉家裡,都是馬葫蘆冒漾的味。我帶點兵,他怎麼就驚擾地方了?」

董駿道:「大帥,不可大意。段芝泉或可相信,徐某不可理喻。連堂堂總長都敢擅加殺戮,若是於大帥不利……」

「沒事,我在關外綁肉票的時候,他小扇子還是好學生呢,我怕他幹啥玩意。財神爺啊,魯軍的匯款怎麼樣了?」

「回大帥的話,前天已經到帳,一百四十萬的款,分毫不少。」

張雨亭點點頭,「還是把兄弟靠的住啊,我一說軍餉困難,立刻就給我匯過來這麼一大筆款,就不擔心我,拿了錢不辦事,或是還跟他開打。在關外初見時,我就知道,兄弟這人夠爺們,可交!這錢都是四恆代辦的吧?」

「正是。」

「那你覺得,咱該怎麼著呢?你是咱的財神爺,現在打仗首重軍餉,所以我得先聽聽你是個啥意思。」

「大帥過獎了,董某是個商人,不懂軍事,亦不敢幹涉軍政。只是大帥既以卑職司度支,卑職不敢不盡力。段系所付者,皆為公債,山東所給者,為魯票銀元。山東廣有糧秣,皖軍卻只能啃那些泰西石頭,且今,魯無害我之心,皖有謀帥之意。何去何從,何需卑職多言?」

張雨亭哈哈笑道:「行啊,財神爺,你這說的不懂軍事,哪句話說的都挺在點上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媽巴子的,小扇子以為,有東洋人給他撐腰,就能不把我老張放眼裡了?也不想想,現在小鼻子都什麼德行了,他還能把老張怎麼的。關外我待膩了,本來想進關,等到兩邊打完了,我們弄幾塊地盤玩玩。魯軍不招我,我也不跟魯軍為敵,皖軍不惹我,我也不跟他們作對。小扇子要對我下黑手,那就別怪我對他不客氣!」

「大帥,眼下皖軍重兵集結於京畿,我奉軍四面受敵,眼下公開翻臉,恐於我軍不利……」

張雨亭冷笑道:「我現在不理他,可是他也不敢惹我。通知隊伍,全軍後撤,告訴他,咱們沒飯吃活不了,回關外了!」

奉軍原本駐於關外,得到正府手令後,才得以進入山海關,於入關之時,已經對山海關沿線險地及軍事隘口進行控制。奉軍名義上是撤回關外,實際上,根本不會放棄山海關等險地。其情形,如同一隻野狼,緊盯著皖軍後方,稍有機會,便會撲上來,狠咬一口。

望著收拾營帳,即將大規模撤退的奉軍,董駿心內暗道:這次山東只匯來二十萬,其餘一百二十萬,都是關東四恆自己籌措,以山東匯款名義支付。算是用四恆的錢,收買了這支土匪軍。錦姨,董家虧欠你的,四恆虧欠山東的,這次也算是還清。以後關東四恆與山東四恆,還將是最好的生意夥伴,但是再不會有私交。至於你將來的結果,就自求多福,即便人老色衰,落魄潦倒,自己也不會再施以任何形式的援手。恩怨都不存在,剩下的,就只有利益。

鐵獅子胡同內,兵甲森森,埋伏的數十名槍手,並沒有等到人,反倒等來了奉軍退出內戰,返回關外的消息。段芝泉心知,斬首行動肯定是被對方看破了關竅,這下便是親家做不成,只能做冤家。

徐又錚倒是未見有何懼意,「奉軍並不能成為我們的對手,其所部一共只有兩師,且為胡匪改編,素質低下。只可打勝,不可打敗,一遇逆風仗,必狼奔豕突,不堪一戰。其即使控制山海關,也不敢主動對我軍發動進攻。眼前,我們的敵人,就是直魯聯軍,只要打掉他們,奉軍不戰自敗。」

目光回到主戰場上,東西兩路分兵,從紙面情況看,邊防軍數量遠超過直魯聯軍。從武器彈藥儲備,以及兵員素質看,皖軍也不落下風。但眼下的局勢,卻逐漸被直魯聯邦扳回。從外交上看,直魯聯邦已獲得兩湖、江西、江蘇、浙江、河南等省支持,號稱八省聯盟。

東陵盜案及二十一條案發之後,察哈爾、熱河兩都統也以調查總統死因,誓追兇手名義,加入八省聯盟隊伍。眼下情形,京城孤懸於四方包圍之中,段芝泉心裡,已經有了幾分怯意。

徐菊人下了停戰令,但是效果並不明顯,各省軍隊,都沒有停下腳步的跡象。除非安福系總辭職,否則此戰再所難免。

徐又錚道:「敵之包圍,其勢雖強,其力卻弱。我軍兵力雄厚,且擁有內線優勢,集中力量於一點,可以打掉任意一支包圍我們的力量。而各省聯軍,名義上雖有聯盟之名,卻無聯軍之實。我們的敵人,自始至終,就只有直魯聯軍而已。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萬馬軍中,斬將奪旗!只要干掉魯軍,敵人不戰自亡。我們東西兩軍裡,東路軍由我指揮,芝老直管放心。倒是西路軍……有些問題。」

段芝泉也知,西路軍主力部隊共闔第十五師劉旬部,實際為馮玉璋帶進京的警衛師。原本其部進京,是以武力對抗段系。但是段系依靠經濟制約手段,控制第十五師軍餉,又以收買等手段,拉攏軍中中高層指揮官,導致整個師反被皖係爭取過來。在馮玉璋死後,這個師被皖系吸收,成為主力。現在山東大力營造輿論,聲稱馮玉璋之死有隱情,這個師的態度,就有點令人懷疑,萬一陣前倒戈,也確實會造成惡劣影響。

徐又錚道:「學生說的,不只是劉旬,還有曲豐同。芝老別忘了,他可是山東人,有鄉誼在,他的立場,我們可是猜不准。」

「豐同……這不可能!」段芝泉搖頭道:「我相信他的為人,也相信他武人的操守,不會做出背主負義之舉。再者,西路軍總指揮段香岩……他用兵的能力我們都知道,可是梁財神一干人,很買他的帳。如果不讓他擔任總指揮,西路軍的軍食軍餉,都成問題。他的本事差一些,就得有良將輔弼,如果你撤掉豐同,又由誰來擔任主將?」

徐又錚心道:西路軍對面,只有吳敬孚一員悍將,餘者只有山東省軍和蕭光北這種人,又有什麼可怕?反倒是自己面前,有魯軍兩大王牌,必然是塊硬骨頭。如果繼續加強西路,難道要把功勞做給段香岩?但是這種話,不能說出來,他只好笑道:

「芝老,學生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兵家大事,不可大意,學生特意在兩人身邊,都安排了我們的耳目,保證他們可以不脫離我軍掌握。」

段芝泉也知,徐又錚仿照山東,也在共合建立了情報機構,並且請扶桑人提供了從技術到經濟方面的指導。可是畢竟成立的時間還短,主要用來對內,而非對外。但是在重要將領身邊放暗子,一旦事發,也是件不小的麻煩。他問道:「人可靠麼?如果事情做不好……」

「芝老放心,這些人是學生一手培訓出來的骨幹,工作能力和操守,都值得信任。有他們做耳目,劉旬、曲豐同,都逃不出我們的掌握。另外,我們的人,在山東還要放一把火,讓趙冠侯嘗嘗後院失火的滋味!」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08章 隱形實力

魯軍的部隊,並沒有全部駐紮在保定,乘列車自山東向河北運輸,分駐不同防區。於保定城外的軍營裡,駐紮的是其幾支核心部隊,尤其是山東的僱傭兵,都被帶到了戰場。

三千餘名已經在山東成家立業的鐵勒籍山東人,在謝苗諾夫帶領下,集合成隊,他們的旗幟已經從過去的鐵勒鷹旗,換成了山東的五色旗。這些人雖然依舊保持鐵勒國籍,但是家已經回不去。

泰西戰爭結束,並不意味著和平的到來。鐵勒國內,高爾察克、沙皇以及揭竿而起的農民、工人、前線士兵,形成了三股勢力互相角逐。舊有的秩序已經分崩離析,龐大的帝國,陷入無休止的戰亂。這些人如果回國,只會被皮鞭驅趕著走上戰場,與不知道來自何處的敵人作戰,最終戰死。

相反,山東不但給了他們極高的薪水,還有相關的福利保障。由於安娜公主的原因,這些鐵勒大兵大多享受山東普通公民福利,也可以憑藉票證,買到便宜糧食和鹽,山東還單獨給他們提供符合自己口味的鐵勒飲食。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中很多人,甚至成了山東女婿。其骨子裡,已經把自己當成山東人看。

這次出戰,並不是義務,而是一種自願,拿起武器保護自己優越的生活,這些人責無旁貸。安娜騎著趙冠侯特意為其挑選的小馬,在陣前放馬奔馳,其精湛的馬術,贏得士兵陣陣歡呼。在幾次歡呼之後,安娜勒住韁繩,舉起喇叭大喊道

「鐵勒的勇士們!是誰,給了你們避風港?是誰讓你們免於受到叛國者的殺戮?是誰,讓你們不用每天在戰火中輾轉,也能過上安逸的生活,拿高額的薪水?是誰給他們白面包和伏特加?你們在山東擁有家庭,擁有事業,未來還會有退休金和福利。可是,很不幸,這些東西很快就要沒有了。因為段芝泉要求山東實行全國各地統一標準,不能發放過高福利,而把這部分資金拿出來上解正府。他們要拿走你的伏特加和白面包,還要把你們遣送回鐵勒,我們該怎麼辦?」

「殺死他們!誰也不能拿走我的伏特加!」謝苗諾夫拔出軍刀,朝天大吼。緊接著,怒吼聲如同雷霆,滾滾而來「山東是我們的,誰也不能讓我們離開!」

安娜點點頭「很好,我需要你們拿出自己的能力,證明鐵勒勇士,不是任人欺凌的懦夫!我要你們以祖先的名義發誓,永遠忠於冠帥,摧毀所有試圖挑戰冠帥權威的人,一個不留!只要你們可以做到,我將給你們提供足夠的伏特加,還有白面包!」

「還有,你們知道,普魯士人也成立了僱傭兵,由漢娜那個女人和她的父親所組建,人數與我們相當。可他們卻聲稱,一個普魯士人,可以頂五個鐵勒人。他們的僱傭兵,會打出我們五倍的戰績,你們說,應該怎麼辦?」

「消滅所有敵人,讓普魯士人在我們的後面吃灰!」鐵勒士兵骨子裡嗜血好鬥的天性被激發,更何況,輸給普魯士人,面子往哪裡放?將來普魯士人拿走自己的福利,自己又該怎麼辦?為了維護自己優越的生活,為了保證不回國受罪,他們也要拚命了。

另一處營地裡,瑞恩斯坦則看著眼前,總數也超過兩千名的士兵。這些人來自五湖四海,泰西諸國。年紀都不算輕,但是精神十足。他冷冷道:

「鹹魚們,你們在本國,都是被淘汰的垃圾,應該上軍事法庭的雜種,可恥的殺人犯,逃兵。回到國內,你們都給被絞死,或去當苦力。在山東,你們卻可以待在指揮官的位置上,命令一批又一批的戰士去送死。只有在這,你們才能像個體面人一樣,過上等人的生活。如果山東的正權發生變化,你們將被打回原型,繼續到酒館裡去乞討。所以,該怎麼選擇,不用我多說。如果我們之中,有人試圖背叛……你們說,應該給他什麼懲罰。」

「挖出他的心臟,喝****的血!」僱傭兵異口同聲道

「為了僱主,為了金幣,拿出你們所有的本事。我不需要你們像鐵勒人以及普魯士僱傭兵那樣去衝鋒,只需要你們在自己的崗位上,發揮應有的作用。記住我們的口號,只要僱主不拖欠工資,僱傭兵就必須忠誠!」

來自阿爾比昂、揚基等國的援助,也在相對隱蔽的前提下,進入山東。雖然表面上,泰西各國奉行中立原則,不允許本國人介入中國內戰。但實際上,商人們私下已經得到首肯,不被發現的走私,就不違反命令。

自山東會戰之後,阿爾比昂、揚基在山東都有大筆投資,即使段芝泉正府再三表示,這次中國內戰,不會影響各國在華利益,但是卻沒幾個人願意相信。隨著二十一條的曝光,更讓這些國家發現,扶桑人對於中國的野心之大,以及段芝泉在外交上,存在全面倒向扶桑,放棄利益均霑的傾向。

隨著羅德禮擔任這次直魯聯軍的隨軍記者,朱爾典的態度就很明顯,其他各國也就有樣學樣。卡佩在金佛郎條款裡佔了便宜,全力擁段,別調獨彈,但是也只能管住本國商人。像是泰西戰爭中最後出手,隱約表露出強大國力的揚基,他就約束不住。

這些國家在中國的軍力,並不足以影響戰局,但是經略多年,搞些小手段,則是綽綽有餘。於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大批糧食、以及泰西戰爭後淘汰的武器彈藥,被秘密運往山東。其各自在中國的勢力,也在悄然發揮作用。

這些商人本來就不缺乏冒險精神,敢到中國做生意的,都是些膽大妄為之輩,又有外國身份護身,即使被段芝泉發現也不會怎麼樣,最多就是抗議。所以,走私商人,也就越發活躍。

徐州車站內,幾名衣冠楚楚的揚基商人,面對負責接洽的魯軍聯絡官,介紹著車上的貨品。

「豬肉罐頭八萬個,保證沒有過期,麵粉兩萬袋,防暑、防瘧疾藥品、消毒液、酒精……」

魯軍聯絡官看著長長的貨單,不住點頭,商人看著車站上,大批光著上身,或是只穿短褂的苦力,不需要皮鞭和木棒,主動上去搬貨,頗有驚訝

「朋友,你們是怎麼做到的?趙元帥的魔法,越來越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你要知道,我在京城的朋友向我說了那裡的情況,那裡的搬運工人,在鬧霸工……SHIT!為什麼中國也會有這種事!即使有人出到每人一塊大洋,也招募不到足夠的人手搬運他可憐的罐頭。他們的人數有多少?你們又出了多少錢?」

軍官得意地一笑「我如果說,我們沒有支付任何報酬,你相信麼?」他自豪的指向這些工人「他們,都是自願前來擔任輸送兵,沒有索要一分錢報酬。他們都是徐州的百姓,不希望徐州離開山東管理,為了維護山東的利益,他們自願來當夫子。其實如果您能到前線,就會發現更多的百姓,用牲口和推車,幫魯軍運送軍需品。」

「上帝啊,你們的元帥,一定是本世紀最偉大的巫師。我相信,這次的戰爭,你們一定是最後的贏家。這與兵力或武器無關,公民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勝負,已經很分明了。我要給我的朋友發電報,讓他帶著他那該死的罐頭來山東投資,而不是和京城的搬運工人繼續扯皮。」

與這名商人的從容不同,徐州城的氣氛,實際頗為緊張。安徽三師一旅的部隊,陳兵於蚌埠一帶。原山東設立的鹽務稽查處被取締查封,連帶揚州設立的兩淮鹽務稽查局,也被迫關門。

傅良輔通電全國,聲明誓死維護共合體制,討伐不臣,並要求徐州特別市歸屬安徽管轄,原有官員一體留任,待遇不動,但必須服從正府指揮。徐州特別市市掌,是張員的參謀長萬英式,但其並未追隨老主投段,反倒是公開發表聲明,徐州只知有冠帥,不識總統,安徽督軍命令,與己無關。

兩下打了幾通筆戰,傅良輔對上這個前金文人出身的萬英式,在筆頭上是討不到便宜的,就只好想要用槍頭來找場子。畢竟安徽集結了大批部隊,比徐州的守軍多出幾倍。而且,原徐州駐防部隊,也被調去保定前線,換防的,則是魯軍臨時動員的退伍兵。

那些退伍兵,不是年齡大,就是身體有殘缺。可是萬英式亦隨著張員多年,是經過行伍的人,並不敢小看這些老弱殘兵。那些人身上的氣勢,如同一柄淬煉多年的刀,只要出鞘,怕是就要見血。他手上雖然有兩個營的警衛兵,可是自問,這些小夥子真打起來,卻未必是這些老卒的對手。

除去這些人以外,之前在徐州維護治安的警查、保護鐵路的鐵路兵,負責在海州一帶墾殖的屯墾團,都已經實施了戰時動員。原本就是士兵的他們,拿上武器,很快就可以走上戰場。以弱勢兵力非但不守,反倒主動進攻,前鋒部隊主動出擊,在號稱亡命將軍蘇文虎的帶領下,兵進江蘇,佔領了海州。

按照魯軍軍官的說法,這叫做積極防禦,不能悶頭挨打。在萬英式看來,這其實應該叫驅利防禦,為了發財而戰。畢竟海州鹽利天下聞名,魯軍的鹽務稽查處不久前被強行關閉,這些大兵現代打到海州,純粹是為了發財。

海州雖然是江蘇地盤,可是在那做食鹽貿易的,大多是安徽鹽商,人人都有著豐厚的身家。原本這種地方的部隊,也不會沒有戰力,但防衛海州的軍官,居然是小阿鳳的痴迷者,被她一番言語策反。部隊一到,立刻繳槍開城,這些士紳一個沒能跑掉,都成了魯軍的座上賓。但是這個座上賓當的可不輕鬆,每人不掏個三萬五萬餐費,多半是不能回鄉。

能做鹽生意的,自是有關係,不少鹽商手眼通天,關係可以通到段芝泉身邊。傅良輔面前,也有不少士紳來哭天搶地的哭秦庭,請他趕快發兵,先把商人救出來再說。

自倪繼衝下野,傅良輔接任督軍寶座,又帶了兩個師的部隊護駕,威風自然是有的。朱家保的才幹班輩,都在傅良輔之上,但是不能掌握部隊,所以很快就被傅良輔擠兌的辭職。

傅自認督軍兼省掌,權柄不遜於當日倪繼沖,但是其膽量,卻遠比倪大炮還要小,軍事上,全都依賴洪憲十三太保之一的雷震冬。

來自正府的決戰令,他已經收到了,部隊也在向邊界集結,氣勢擺的很足,可是要說到打,他卻心裡沒底。海州鹽商遇到麻煩,基於鄉誼,是不好意思不鼎力相助的。問題是,助……卻也不那麼容易。

「老雷,你跟我交個實底,跟魯軍打仗,你到底有多大把握。」密室裡,傅良輔一臉真誠的拉著雷震冬,按身份地位,洪憲失敗之後,雷是罪魁之一,反對派欲得其首領而後快。

如果不是段芝泉相保,他的腦袋都得搬家,跟傅良輔這個段系四金剛,相去不可以道里計。對方肯這麼折節下交,他理應感激涕零才對。可問題是,這個問題已經反覆問了十遍,雷震冬的耐性再好,也不免來了火氣。

「佐帥,你難道要我寫個軍令狀給你?」他的聲音也不由變大了「我已經派兵偵察過了,佔據海州的,只是魯軍一個營,咱們三師一旅,還解決不了一個營?丟人不是這麼個丟法吧?徐州一線,魯軍只有老弱殘兵以及二三線部隊,戰鬥力很差,以我軍目前兵力,解決他們不成問題。」

「是啊……我相信雷將軍的能力,解決魯軍不成問題。可是……」傅良輔又咳嗽兩聲「可是,萬一打敗了……後果不堪設想啊。我們現在維持部隊,可以和魯軍對峙,萬一前線戰敗,魯軍趁勢反擊,我們可能要失去安徽,那個責任太大了。再說,我們背後,還有魯軍的兩個師……」

他指的自然是湖南湖北分駐的魯軍兩師,雷震冬道:「四川方面,集合了幾十個師的番號進攻宜昌,魯軍兩個師就算一起上,也未必守的住,哪來的餘力攻擊我們?兵貴神速,遲則生變,萬一魯軍得到支援……」

「是啊,你也說了,萬一魯軍還有支援,那我們的進攻不就成了冒進?」傅良輔果斷抓住了雷震冬話裡的語病

「此次會戰,事關重大,牽扯各省友鄰部隊,將來分潤時,勢必產生利益衝突。誰的本錢越多,誰的聲音就越大,咱們手上是段系家當,不可浪戰消耗。依我看,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和魯軍對峙。用我們的部隊,牽制魯軍部隊,使其不能增援正面戰場。只要正面戰場我軍得手,咱們就可以放心大膽的進攻,咱們從徐州進山東,肯定比他們快。到時候我們損失最小,獲利最多。記住,咱們既要消滅魯軍,更要保存實力。如果我們現在沖上去,很可能讓友軍得利,這種事不能做,通知前線,按兵不動,等待上級下一步指令。」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07章 四照堂點兵

於皖系而言,壞消息似乎有些多。先是松江兵敗,隨即又是汪士珍辭職,緊接著,山東兵艦殺向湖北的消息讓川軍大呼:速發海軍,否則有全軍覆沒危險。

湖南的局面,也遠不似想像中那麼好,羅重軒、吳辛田反魯,只能用虎頭蛇尾甚至有頭無尾來形容。徐又錚對於吳辛田雖然沒抱太大希望,但是想來,在聯合了扶桑人之後,至少也可以拖住魯軍手腳,給川軍入鄂製造機會,沒想到,實際情況的發展,竟是如此糟糕。

從吳辛田發佈命令,到其全部被殲滅,前後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隨即,南軍趙恆易部雖然也開始對魯軍展開進攻,但是效果很差。湖南本土軍民,更支持魯軍而非子弟兵,更何況山東省軍第四師裡,又特意招募了不少湖南人。

原本是譚羅想要共驅魯軍,平分湘省,竟變成了魯軍拳打羅重軒腳踢譚延凱的結局。南軍潰敗至沅水一帶,部隊損失大,內部又因此分裂。郝雲鵬自任督軍,通電反譚,趙易恆部下,號稱佛將軍的唐愚生亦通電全國,聲稱退出戰局,保境安民,實際亦是不服從指揮的表示。湖南省內,暫時已經找不到可以與魯軍較量的軍力。

除去戰場失敗外,更大的問題在於,扶桑聯絡官也被魯軍活捉。根據其口供,段芝泉主持向扶桑貸款,用這筆款來訓練邊防軍,準備武力解決西南以及山東的計畫,被全數曝光。輿論嘩然,京城的報紙,紛紛轉載南方及山東的報導,輿論的壓力,對於段系已經非常不利。

刺刀和軍靴,無法戰勝報人的筆。面對開在租界裡的報館,共合正府實際沒有太好的辦法。而段芝泉和扶桑簽定的條約,嚴重侵害了西方幾國在華利益,引起東交民巷方面極大不滿。雖然經過泰西戰爭後,這些洋人未必能有多少實力來干涉中國內政,可是控制本國財團不與共合貸款,這還是做的到。

失去海外輸血的共合,財政日漸艱難,雖然靠著扶桑的貸款,暫時經濟可以維持。但是如果不能消滅魯軍,靠戰爭紅利補平虧空,這次戰後,恐怕共合正府將面臨財政破產的巨大危機。在這種壓力面前,不管有多少人出來倡導和平,段芝泉也只能跟魯軍戰鬥到底。

戰場的變化,同樣也讓段芝泉頭疼。湖北戰場,段系借刀殺人之計未成。王子春雖然對魯軍侵奪省權大為不滿,但是一來自己的號召力太弱,二來,魯軍只搶奪地盤,還給他留些好處,段系連孟思遠都敢殺,自己的性命又怎麼保的住?因此在孟思遠死後,王子春反倒公開站台,支持山東,湖北力量一致對外,與川軍開戰。

李虎臣的省軍第二師表現神勇,川軍作戰接連失利,王靈官似乎也有些鎮不住場子。固然魯軍不能打進四川,但是川軍也不可能打進湖北。再加上山東海軍的加勢,川軍這一路基本已經不能報希望。

江蘇戰場的表現同樣不如人意。齊英雖然成功暗殺李秀山取而代之,並偽造了其自殺的事實。但是隨後,江蘇省內,就出現部隊大規模嘩變。數座城市的領兵官,指揮部下反水,齊英指揮軍隊討逆,卻不能取勝。

他的才幹並不在領軍,而在於搞人。部下人心不穩,連內部都管理的不順,就該更別想對江西用兵。等到魯軍全殲共合海軍第一艦隊,順利佔領松江消息傳來,齊英部下開始成建制嘩變叛而歸魯。齊英連江寧都已經丟了,更別指望其控制江西。

原本預料的長江三省,非但未成皖系囊中物,反倒歸入山東囊中,於東南佈局可稱徹底破產。眼下奉軍雖然大舉入關,可是張雨亭對於出戰動力不足,每天只是不停的發電報,要錢要糧。

段系內部,除了河南一路頗有指望以外,南方各戰場接連失利,讓人很有些氣餒。一些段系成員,私下裡更是提議,不如與山東和談。

勝利,現在惟有一場大勝,才能振奮人心,鼓舞士氣。

四照堂內,段系要員以及山西、陝西、西北等軍派來的代表濟濟一堂,電燈將房間照的雪亮。徐又錚代替段芝泉,草擬軍事計畫發號施令。於北方而言,皖軍實力仍遠強於聯軍,只要在北方打一場大勝仗,一切就都能逆轉。

他的作戰計畫擬的極為詳細,不但本部人馬,就連友軍也都做了安排,一份軍事計畫,涵蓋了數十個師,幾十萬大軍,史稱「四照堂點兵。」

「我軍,分為東西兩路。西路軍總指揮為段香岩,率邊防軍曲豐同、陳文運、劉旬、魏宗翰、李進材等五師又一混成旅,並奉軍二十七師,於涿州、固安、淶水一線佈防。其中以邊防軍曲豐同師為主力,集中於良鄉——琉璃河——涿州一線。東路軍由兄弟自認總指揮,率邊防軍程雲鶚、宋子揚、宋光耀、譚金方、張國棟等五師及奉軍二十八師佈防於廊坊、落垡一帶。西路軍主力沿京漢鐵路南下,直取保定;河南邊防軍兩混成旅,並西北騎兵師,陝軍三師,同時東進,晉軍自娘子關出擊,兵取石家莊,配合西北部隊,圍殲直魯逆軍主力於中原。東路皖軍以津門為攻擊目標,交戰得手後南下,沿津浦路南下,直取山東。安徽三師一旅攻打徐州,自徐州北向山東,攻打魯軍後方,斷其歸路。」

隨著指揮棒在地圖上的移動,行軍路線,清晰的出現在各軍官面前。徐又錚又道:「直魯逆軍倒行逆施,背叛國家民族,必將受到應有處罰。此次出兵,皆以攻取山東為目標。進魯之後,按各自實際控制區域,劃分防地。防地之內,一切軍政,皆由軍事主官自行決定,正府不加干預。」

這話的意思,顯然就是縱兵肆意行動,幾個軍官都聽的兩眼放光,摩拳擦掌。軍需官忽然起身道:「秘書長,那軍糧補給方面……」

「這一點,我已經想到了。」徐又錚微笑道:「所有部隊出發前,一律發四個月軍餉為恩賞。至於軍糧……我向扶桑洋行訂購了大批面包,讓弟兄們也嘗嘗這泰西軍糧的味道。現在天氣炎熱,行軍艱難,這我是知道的。大家下去跟下面的弟兄說好,這次出兵,正府全程提供荷蘭水給弟兄們飲用!」

共合的大兵行軍喝荷蘭水,這怕是自小站練兵起,就沒有過的規矩。一干將領皆面現喜色,精神大為振奮。一旁,張員一身前金袍褂,顯得與所有人格格不入。從一開會,他便合著眼睛,不發一言。此時忽然道:「我軍大舉出征,京城留守問題……」

「這便要有勞紹帥了。」徐又錚道:「紹帥與江提督,皆是前金名臣,熟悉輿情,由你們負責京畿衛戍,最為合適不過。原徐州部隊,皆歸張紹帥指揮,我相信,有你們二位坐鎮,京城自可穩如泰山,萬無一失。」

奉軍方面使者,正是昔日八角台讓位的張景輝。他起身道:「秘書長,我們奉軍遠路入關,餉械兩絀,懇請正府,先補齊奉軍欠餉惟盼。另外,我軍軍餉皆由四恆銀行代辦,現在京城分行為正府查封,奉行用款大為不便。我們的軍餉錢款,將如何安置,還請明示。」

「請轉告貴軍張雨帥,徐某在奉天所做的承諾,始終有效。奉軍弟兄,將得到足夠的軍餉以及軍需。在明天天亮以前,我會派三百萬的款子給奉軍,作為開戰經費,足以滿足奉軍需求。至於奉軍委託四恆代辦軍費,可向山東四恆總號索取。只要奉軍在山東登陸,以貴軍之能,籌款不成問題。關外不久之前組建了海軍,正好可以揮師南下,直取日照煙台,長驅直入。魯軍主力集中於保定一帶,後方空虛,只要一個旅入境,何愁不能犁亭掃穴,屆時山東一省財帛任取,貴軍糧餉何須擔憂?」

陝軍聯絡官起身道:「秘書長,卑職出發前,章帥再三提醒,務必向正府說明,我軍目前不利處境。陝西大旱,顆粒無收。目前我軍軍食既缺,軍餉全無。請求正府能夠一視同仁,將軍餉軍需予以發放。另外,自河南進山東,兵站補給設於何處,也請示下。」

徐又錚搖搖頭「此戰,我軍河南戰場,鞭長莫及,因此不設兵站,不成立補給處。自前金時代開始,補給糧台,多成為個人謀取私人利益的藏污納垢場所,於軍事無補,反倒會滋生無數弊端。貴軍章帥,治軍甚嚴,最得民望。何況直魯聯軍擅興刀兵,民怨極大,陝軍入魯,沿途士紳必簞食壺漿,以迎義師。何愁沿途補給軍食問題?據我所知,山東向來注重糧食安全,於省內大修糧倉。只要進了山東,就不愁沒有食物補給。至於在河南作戰的開支……就請山西方面,予以發放。晉陝一體,同器連枝,相信閻督軍肯定願意支持這次作戰,不會吝惜軍糧。」

說到這裡,徐又錚站起身,揮手道:「天色不早,今天就到這。拿命令書來。」,

侍從遞上命令書,徐又錚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後一筆剛剛落下,大廳裡忽然變得漆黑一片。所有電燈,同時熄滅。京城電力工人總罷公,開始了……

保定,臨時司令部內。

趙冠侯也站在地圖前,下達著命令。

「我軍東路以子玉為總指揮,率所部第三師,直隸第三混成旅蕭光北部,山東省軍第一師駐守楊村。西路由我親自指揮,以共闔第五師,第三十七師,山東省軍第三師在易縣、淶水、涿州、固安一線佈防。大哥率領直隸守備大隊二十個營,坐鎮保定,擔任總預備隊。西路軍主力沿京漢鐵路北進,與皖軍主力決戰;駐歸德山東騎兵師以及省軍第五師北上,佔領開封,進佔洛陽,解決敵河南部隊;東路在京奉鐵路線與皖軍對陣,另以山東憲兵旅坐鎮德州,相機接應。」

吳敬孚道:「冠帥……河南方面,陝軍就有五萬人,再加上西北騎兵師,以及敵兩個混成旅,我軍兵力是否太單薄?末將願意派部下彭辛壽,帶一旅擔任預備隊,前往接應。」

「刺兒彭是你手下第一號猛將,還是留在正面戰場吧。你放心,我既然派了兩個師,自然就有把握,至少,他們不會輸。或許,河南部隊,還是各軍中,最先打開局面的也不一定。此戰,我軍首重破敵,不重殺傷。彼此都是共合軍人,不必以殺戮為要。只要打掉段芝泉,對其部隊以吸收改編為上。魯軍作戰首重補給,我軍行軍線路上,皆修有倉庫,儲存物資,另於要點城市設立兵站。我任命,鄒秀榮為此次直魯聯軍總軍需,李彥卿居次,負責物資調度。寧可部隊不前進,也不能無補給。必須保證下面的士兵吃飽飯,拿足餉。所有參戰部隊,發兩月津貼!」

簡森、陳冷荷、戴安妮三人,此時都在保定坐鎮。有共合三尊女財神坐鎮,錢款上不成問題。聽到有大筆軍餉下撥,沿途亦有物資補給,與會的軍官大多面面笑容,心內先有了三成把握。

吳子玉看著地圖,卻很有些不放心。

「敵我對比眾寡懸殊,正面戰場更是以少敵多,邊防軍素稱能戰,我軍處境艱難。且敵安徽部隊,可以攻打徐州,直取山東後方。另有海軍,可沿海而下,登陸煙台,冠帥……」

趙冠侯擺手道:「子玉的見識不錯,我們的防線,看上去存在很多漏洞。但是抓漏洞,首先需要的是實力。兵力的多寡,不是決定勝負惟一因素,何況,真論人數,也未必是皖軍佔上風。直魯聯軍身後,是共合無數百姓,這一戰,確實是眾寡懸殊,不過是我眾,彼寡!大家拿出精神來,等打完仗,在座諸位,有不少要開府一省,身掛帥印。拿出精氣神,好好幹!」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06章 河南戰局

硝煙遮蔽了太陽,雖然天氣晴朗,但是戰場的天空,總是灰濛蒙一片。戰馬與士兵的屍體混雜一處,鮮血橫流,讓乾涸多日的大地,終於可以暢快的享受澆灌。死屍的服色十分接近,粗一看上去,會以為死的都是同一陣營之人。但是仔細看,就會發現,一部分死屍身上的軍裝上多一條武裝帶,軍裝質地,也較沒有武裝帶那部分死屍為好。

邊防軍指揮官張鼎勳高舉著望遠鏡,觀察目標情形。雖然是以多打少,但是戰鬥進程並不算順利,歸德城頭依舊飄揚著魯軍戰旗,守軍神色鎮定,絲毫不亂。

方才一陣,守軍弱勢兵力,居然出動發動攻擊,以騎兵發動突襲,與進攻方打了場對攻。邊防軍指揮官,皆為軍校畢業的學生,其操典中,並沒有相關介紹,一下子被打亂了手腳。雖然靠著兵多,依舊控制戰場,但是架設炮兵陣地的計畫再次落空,連炮兵都死傷慘重。這些神出鬼沒的魯軍,天知道把騎兵佈置在哪,明明是一個混成旅又一個團的部隊,竟是始終不能有效控制戰場。

張鼎勳搖頭道:「山東騎兵師,果然名不虛傳。根據情報,他們明明只有一個團的武裝,我們這麼多部隊,竟然吃不下他。河南一省,現在不能全靖,就連我們控制的地盤,都呈現不穩趨勢,洋人軍官對我們的表現很不滿啊。」

「他不滿個球!但凡他要是有魯軍那參謀長一半的能耐,仗也不至於打成這樣。」張鼎勳的副手齊樹銘,與他是軍校同學,雖然一主一副,但是說話不用在意什麼禮節。在剛才的遭遇戰中,齊樹銘親臨前線,胳膊上被砍了一刀,纏著繃帶,導致他乍看上去,倒像是帶孝出征的魯軍。

人受了傷,脾氣就不好,顧不得身邊還有其他人,一邊抽著香菸一邊罵道

「明明是在西北練了這麼久,又在外柔然跟馬隊見過陣,這回不知道是怎麼了,全都變慫了。魯軍的騎兵一沖過來,咱們的人就只知道跑,砍了幾個,還是按不住。要不是他們人少,咱們怕是要吃大虧。那些鐵勒指揮官,平時眼睛長到天上,拿的軍餉比我們高,要吃要喝要娘們,追著大姑娘小媳婦跑,到了戰場上除了會喊烏拉,讓弟兄們向上衝,我也沒看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騎兵衝過來時,他們跑的也一樣快,還有什麼臉罵我們。」

張鼎勳看著老同學,無奈道:「蔣校長當初說過,魯軍善戰,我們還都不信,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虛傳。現在抱怨是沒用的,我們得想個辦法。咱們在河南只有兩個混成旅,原本解決宏武軍不成問題。可是現在,因為歸德拿不下,原本打下來的地盤,也出現不穩態勢。邦翰兄現在成了救火隊,到處去剿匪,咱們的幹部派下去徵糧派款,都不順利。士紳還有農民,都在看我們的笑話,不拿下歸德,怕是鎮不住河南的場子。」

「怎麼拿?魯軍的防禦戰,就像教科書記錄的一樣,根本找不到破綻。我們現在火力也不夠,很難壓住他們。再說,他們在歸德城裡不但存放了大批物資,還能獲得外援,不卡死他們的糧道,這城不好攻。」

歸德之所以始終拿不下,魯軍善戰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邊防軍對面的部隊根本就不是一個團。這個時候打仗,很大程度上依賴鐵路,歸德作為重要鐵路節點,交通便利。靠著鐵路之利,至少五列火車先後駛入城內,天知道上面拉的是軍事物資,還是援軍。

反過來,進攻方雖然擁有兵力優勢,可是物資補給卻很緊張,糧食嚴重匱乏,擔任攻擊的主力部隊,也只能吃六分飽。

河南的高溫,讓部隊體力消耗很快,物資補給接濟不上,仗就打的有前勁沒後勁。趙儻在河南人望不高,同他打,老百姓於邊防軍會給予協助。可是魯軍很得人心,加上鐵勒軍官為非作歹,讓邊防軍名聲大壞,邊防軍拉夫征丁極為困難。即使用刺刀逼著農夫運輸,對方也會消極怠工,效率極差。

物資運不上來,前線缺少彈藥糧食,部隊的進攻不了多久,就得下來休息。

相反,歸德城頭的魯軍,依託鐵路,從後方得到包括西瓜在內的蔬菜瓜果補給,不但能據城死守,還有餘力發起反突擊。邊防軍這支新銳,自主官以降,都缺乏打這種堅固要塞的經驗,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

更令張鼎勳擔心的問題是,這幾天的交戰,暴露出部隊反應速度慢,只會按操典打仗缺乏應變能力,以及白刃戰能力低下的問題。這些問題,嚴重影響著部隊的戰力,而有些問題,原本是不存在的,

邊防軍注重刺刀訓練,在外柔然,這些士兵可是敢向奔騰而來的外柔然馬隊挺起刺刀,以白刃邀擊的好漢。可是到了歸德,面對魯軍的馬隊,他們只能遠程對射,等到魯軍近身,往往就潰不成軍。

個中原因,他其實也猜的到,邊防軍在西北沒有負擔,可是現在,卻不敢拚命了。畢竟當兵的多是窮人,與這些一心報國,想要軍事救國強國的熱血學生軍官不同,大多數基層士兵,當兵只是為了軍餉。國家大義之類的大道理,說了,他們也不會聽。他們在乎的是軍糧軍餉,還有保障體系。

邊防軍對現役軍人的待遇很高,可是一旦不能上陣,卻不會恩養。失去了生活來源及能力,回家很可能就要淪為乞丐甚至餓死。在段芝泉下令,對前來討要安置費的老兵以馬刀白刃相向之後,這些勇士變的怯懦,也是情理中事。

張鼎勳與他手下的幹部一樣,都是保定武備學堂速成班畢業生,這個學校是徐又錚興辦的,這些人算是天子門生,待遇極好。加上大多讀過洋書,有思想有抱負,並不把魯軍太看在眼裡。以優勢兵力,和魯軍打成僵持,讓這些天之驕子心裡大為不滿。尤其得知,對面的指揮官,有一個還是旗人,就更覺得面上無光。一個滿編制混成旅,又加強了一個團,難道還打不過一個旗人?

齊樹銘狠吸了兩口煙:「歸德城裡的部隊,全靠鐵路獲得接濟,我們不如把鐵道給他炸了。」

「不成,我請示過上峰了,上級命令,不許破壞鐵路,否則必定軍法從事!」

「為什麼?這鐵路路權我們不是贖回來了?咱炸自己的鐵路,礙誰事了。」

「你知道什麼,路權那是前總長孟思遠贖回來的。現在槍斃了孟思遠,對他的正策就得改。曾一朗一當上交通總長,就又把路權,壓給了洋人。靠這筆抵押,給咱們發的軍餉。現在這段路,是阿爾比昂人所有,誰敢動一塊枕木,都要當心阿爾比昂的嚴重抗議。要是影響了貸款,京裡的大老爺,可不會饒了咱們。」

齊樹銘沉默了,作為段系培訓的軍官,效忠段系是起碼道德。可是作為一心報國的軍人,他又覺得,自己的選擇似乎存在什麼問題。他扔了嘴裡的半截香菸,軍靴在煙蒂上用力的碾,似乎這樣,才能讓心情平復。

「乾脆,用看家招數,招募敢死隊吧。」齊樹銘咬著牙道:「我親自帶隊衝鋒,你集中所有炮火掩護我,拿不下歸德,我就不活著回來。咱們的部隊,目前只能控制河南要點城市,整體局勢上,我們還不能有效控制省分。一旦讓趙儻的人反過手來,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不等張鼎勳下命令,一名傳令兵自後方打馬而來,邊催動坐騎邊高喊道:「旅座,京城急電!」

齊樹銘接過電報,只看了一遍,臉色瞬間就變的如同黑鐵,怒道:「豈有此理?我們眼看就要全取河南,憑什麼現在讓我們讓出去?那三個西北騎兵師是什麼東西,無非是穿制服的馬匪。殺人放火搶東西無惡不作,我早想消滅了他們,現在要我們讓出防地,還要我們移交物資,哪有這種道理?」

「沒辦法,這是正直仗,不是軍事仗。」張鼎勳已經看出端倪:「孫新帥跟趙冠帥在陝西一起打過白朗,算是有交情。他這次肯站出來支持正府而不是直魯聯軍,已經是萬幸。現在派兵來,當然一切要照顧他的情緒,否則其背正府而投魯,咱們的處境就不妙。歸德城內,囤積了大批物資,那些西北騎兵都是武裝乞丐,打歸德就為了發財!」

軍令在幾個團長手裡轉了一圈,這些軍校畢業生,在軍隊裡受的最多的教育就是服從,沒人有膽量違抗上級命令。即使意見最大的齊樹銘,也只能恨恨道:「他們既然想打,那就讓他們來打。但是物資,不能移交。好用的大炮全都拖走,一門也不要留給他們。糧食,我們自己也不夠吃,更不可能拿來接濟這些人,我倒要看看,這些窮鬼,拿什麼攻城。」

歸德城內,部隊的建制實際混亂的很,如果僅看番號,守軍的兵力實際遠在進攻方之上。除了龍揚劍、虎嘯林所帶領的一個團,還有常得勝及部下兩個團,趙傑的警衛團,河南潰軍番號足有十三個團,再有山東省內自發來支援的保安團、屯墾團、警查大隊等雜牌武裝。實際人數上,如果把這些人馬拼湊一處,也有將近三個團的人數。

但是,客觀講,實際戰鬥力,依舊只有龍揚劍的一個騎兵團為基幹,山東次級部隊擔任輔助,至於河南本省武裝,就只能當夫子。常德勝是前金時代的武將出身,亦是軍界前輩老軍伍,原本也不大服氣,讓龍揚劍一個後生晚輩總管全局。可是等看到魯軍實力之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帶的兵,也就只配當夫子用,連預備役都不夠火候。

雖然打仗不頂用,但是趙、常兩人的身份,還是很有些用處的。兩個混成旅的部隊,不能有效控制整個河南省,加上西北軍三個騎兵師因為生活習慣包括信仰的差異,視河南如敵國,兩下矛盾極大。原本中立的力量,開始和忠於趙儻的武裝合流。

他們不具備正面對抗皖軍的實力,但是在趙傑號召下,大批被打散的部隊,開始向歸德附近靠攏。其部隊戰鬥力並不值得依賴,勝在人地兩熟,打打游擊,騷擾一下皖軍的後方,這些工作都還可以做。

趙儻當初在歸德存物資,實際是準備以官方身份走私,向雙方出售軍用品發財。後來常得勝以這批物資為條件,換取魯軍出兵,也是保全自身無奈之舉。畢竟有土斯有財,只有保住河南,大家才能繼續發財。

虎嘯林無令出兵,也是抱著發財的目的,可是仗打到現在,實際已經變成賠本仗。為了保住歸德,魯軍源源不斷運來的兵員物資,價值已經超過歸德物資的價值。虎嘯林心裡清楚,自己這回撞到鐵板,如果不能打出一些成績來,即使有十格格關照,自己怕也是要革職。

必須把仗打大!他心內默默下了決定,竟是狠心變賣家當,以自己的私人財產,給部隊發了一次軍餉。靠著這筆錢,守軍士氣被提升起來,他又利用歸德的電報局,向山東發了電報

「歸德城外,發現大批皖軍部隊集結,似有重大軍事行動……」

等到電報發出,虎嘯林暗自咬牙:是龍是蟲,就看這一把了。

邊防軍的撤退極有章法,即使龍揚劍判斷出,對方收縮陣地可能是要撤離,卻也不敢追擊,畢竟手頭的本錢實在太少,大批部隊都是湊數吃糧的,真能打的就是自己的骨幹部隊,拿出去也拼不過對方。

但是經過山東軍校培訓之後的龍揚劍,倒也沒單純拿這些部隊當廢物看。這段時間戰鬥裡,他有意識的把部隊混編,以骨幹帶動僕從,並從中選拔有潛力的骨幹,加以重點培養。

魯軍糧餉兩豐,於這些部隊也極有吸引力。河南的省軍,也願意接受魯軍指揮,魯軍的訓練系統,於訓練新兵大有成效。龍揚劍準備利用敵軍交接期間,抓緊時間訓練,在敵人新部隊到來之前,爭取先讓這些僕從軍,能成為合格的炮灰。

就在三天之後,龍揚劍在操場上操演著這些士兵時,虎嘯林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猛的衝進了操場。

「好消息,保定來電,師座這次親自上來了!」

「你說什麼?」龍揚劍和這個旗人合作的不錯,面上也是一喜「你是說,師座?」

「沒錯,這是保定的電報,不會有差。師座親自帶著騎兵師的弟兄來了,證明不但不追究咱們擅自跟皖軍開打的責任,還要給咱們撐腰呢!這回要打大仗了。」

孫美瑤能親到歸德坐鎮,這是連趙傑都想不到的事,聽到消息之後,他第一個想法,就是自己該走了。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孫美瑤到了,指揮權就該讓出來。反倒是常德勝阻止了他的行動

「魯軍再強,也是客軍,在河南我們是主。你現在走,人家還以為你是使性子,撂挑子,那反倒不美。留下吧,山東需要牌位,我們就當好牌位,給魯軍打好這個下手。局面你也看到了,山東得了河南,咱們還能保住富貴。如果是皖軍得了勝,我們就連家產都保不住,該捧誰,不用我多說了吧?」

保定,直魯聯軍指揮部內,一身戎裝的毓卿,將手頭情報送到趙冠侯面前。「孫美瑤對面,是兩個混成旅,三個西北騎兵師,外加五萬陝軍。就算她的騎兵師渾身是鐵,能打多少釘子?把她派出去,你也真捨得?」

趙冠侯道:「那兩個混成旅和三個西北騎兵師,美瑤都能包打,真正難對付的,反倒是五萬陝軍。不過,我不是安排了援軍麼?」

「省軍第五師,以陝西人為主。鄉黨對鄉黨,你就不怕他們陣前倒戈?楊寡婦跟孫美瑤未必和睦,萬一她有意坑人,孫美瑤可就為了。即便加上第五師,人馬也還是不夠啊。吳子玉對你的安排意見很大,認為你是在輕擲人命,正建議組建西路軍司令部,在河南打一場大規模會戰。」

趙冠侯搖頭道:「在那會戰沒意義。那些都是皖系附軍,打光他們,對皖軍也沒有多少損失。我們的敵人,是正面的皖軍。他們十二個邊防師的編制,才是我們心腹大敵。萬馬軍中斬元戎首級,餘者不戰自潰。再說,我給玉竹帶了秘密武器,平滅陝軍,指顧間事。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佔領京城!」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05章 騎虎難下

「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如果你想辭職,不如我陪你一起辭職,咱們一併退歸林下,過安生日子。這個總裡做著裡外不是人,我也沒什麼興趣當下去。可是眼下,山東公然叛亂,我軍首役不利,你這個時候辭職,不是助長叛軍聲勢?折了我們自己的威風。就算你對我有意見,對菊翁,你總沒意見吧?還是大哥對我軍如此沒有信心,擔心魯軍他日追究?」

汪士珍搖頭道:「我對你和菊翁,都談不到意見,對魯軍更不會擔心。大家都是北洋舊人,誰對誰又有什麼過不去的仇恨?但是,這個官我是不好再做了。我是直隸人,跟曹趙二人都是大同鄉,自己也是督軍團的首領,頭上還頂著魯奸的帽子。那些逃出京去的議員,也有不少人拿著我開的條子。陸軍部已經不讓我參與軍事計畫策劃,我這個參謀長,除了每天假裝上上班,拿拿干餉,還有什麼用?這種虛官,我在前金做了很久,現在麼……不想再做了。我雖然不是大富之家,但是生活不成問題,你總不能看著我這個老朋友餓死,正好讓我落個清閒不好麼?」

段芝泉心知,這一准又是徐又錚惹出來的亂子。直魯聯省自制之後,就開始在正府裡裁減河北、山東兩省職員,改以安徽人充任。可問題是,京城因為地理原因,大量河北人在部門任職是不可免之事。

倉促間的裁員,讓正府的行政能力大為削弱,很多部門幾近癱瘓。現在,不少部門裡的職員,甚至是剛畢業的年輕人。但是為了作戰需要,這部分情況不好追究,搞到汪士珍頭上,這就未免太難看。

他連忙道:「大哥,這一定是下面的人,搞出了紕漏。小弟可從不曾懷疑過大哥什麼,您這就回陸軍部,小弟隨後打電話過,我看看誰還敢不讓大哥管事。」

「不了,就算你讓我管,我怕是也管不了。這種大仗,我哪有能力指揮,到時候出了紕漏,豈不是做實了魯軍探子的罪名?算了,人貴有自知之明,我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正好把位子讓出來,交給有能之人。再說,即使不說職權的事,就說輿論,我也扛不住了。」

他指指外面「芝泉,勝負兵家常事,一兩戰的勝負,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但是你應該多到外面走一走,聽一聽。現在京城的處境,你是知道的。商人罷市,學生霸課,工人霸工。整個京城市面幾近癱瘓,就算鐵珊用軍隊維持秩序,也無非是讓那些人不敢上街,可是沒辦法讓市面繁榮起來。京城首善之地,向來是紙醉金迷的銷金窟,可現在到好,蕭條到什麼地步了?糧行米價一日三漲,中卡合作銀行發行的鈔票,每天都在貶值。我的家裡,也接到不少父老的請願書,希望我能發揮作用,制止內戰。我自知沒這麼大的本事,只好不做官。芝泉,聽我一句勸,你的名聲向來不差,可千萬不要做第二個袁慰亭。二十一條,金佛郎案,皆為喪權辱國之舉,我輩且不可妄為……」

段芝泉被說的臉陣陣發燙,心裡也在百感交集。隨著吳自新的指認,這幾件事已經不可能靠混賴來矇混過關。扶桑的二十一條可以傚法山東的普魯士貸款,事成之後不予認可。可是金佛郎貸款事件已成定局,固然皖係獲得了大筆資金,可是國家損失更大。事情鬧大之後,即使本系統內,也有人多生不滿。查封共、交兩行,更讓自己站在了百姓的對立面上。

事實上,山東並不怎麼幹淨,可是老百姓評判是非的標準,更多是基於自身得失,而非公義。正元如何轉移兩行資產,從兩行身上吸取血肉,對於老百姓來說,並沒有太大意義。

普通百姓關心的,只是自己在兩行的存款能否保證,兩行發行的鈔票,又是否能在經濟領域流通。自己是否可以繼續使用便宜好用的魯貨,以及買到山東提供的糧食。至於誰在兩行做了什麼,魯貨行銷,於民生的影響,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從魯票兌共交票開始,山東在保證利益同時,也在百姓中間獲取了極好的名聲。現在,這種播種到了豐收的時候。

與山東相比,正府的公信力反倒大不如山東。倒是正府方面,不管是查抄山東資產,還是廢止魯票,都受到了來自民間以及正界的阻力。共合不是一個軍國主義國家,正府又一向控制力不強,導致真想推行一個政策下去,實際也不容易。

中卡合作銀行雖然也在發行鈔票,可是不管是信用還是能力,都不足以對抗共交兩大行,王叔魯號稱高才生,可是才能這種事,確實存在高下之分。即使以段芝泉的能力,也看的出,王與陳冷荷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前線需要資金,可是其所能想到的辦法,只有多發鈔票一條,這與洪憲時代,濫發共交票給前線發軍餉如出一轍。

飲鴆止渴。可以想像,這樣搞下去,中卡銀行發的票子,很快就會被百姓棄用。而為了對直魯聯軍作戰發行的統一公債,以山東的資產作為抵押,本以為可以成為搶手貨。不想甫一發行,即遭冷遇,財經金融界人士無人問津,除了強行攤派以外,竟是賣不出去一毛錢的公債。

作為前金時代的官僚,段芝泉對於輿論戰並不十分重視,在他看來,不管說的天花亂墜,最後都是要靠實力來決定勝負。可是,在輿論戰處於劣勢之後,他不得不承認,千夫所指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國會已經名存實亡,安福俱樂部的成員,不少人已經公開反水,聲明與安福系劃清界限,不再出席國會。國會開會,連法定人數都湊不齊,會議根本開不成。國會癱瘓的結局,就是總裡真正實現了乾綱獨斷,議員投票成為擺設,一切事務,都由總裡做主。可是,一手締造共合的功臣,現在成了國會裡的讀裁者,這顯然不是他想要的。

解決山東,一統天下,最終的目的,還是把共合建設的像一個強國。可是從當下處境看來,事情的走向,與他的想法正好相反。共合與直魯聯軍開戰,固然勝負未可定論,但是京城的霸工罷市,已經影響了正常的社會生活。

京城的糞工、鐵路工人以及工商業工人的霸工,讓一座城市的功能徹底癱瘓。總裡府的下水道都因為缺乏維護而堵塞,內閣首揆的住宅,一樣被排泄物的臭氣,熏的人直欲作嘔。新鮮蔬菜水果,越來越難購買,京城物價騰貴,首善之地,盜賊橫行,民間的不滿情緒日增,老百姓對於這場正義的戰爭,似乎並不支持。

由於資金優先劃歸軍用,正府職員的薪水要麼拖欠,要麼是以統一公債代抵。這又導致正府工作人員的不滿情緒極大,差點鬧了幾次正府霸工。安福俱樂部內,笙歌暫停,俱樂部的一切設施,都用來招待邊防軍將領。即使安福系裡,依舊效忠於段的閣員,也有很多不滿聲音。

他們中不少人在四恆或是共交兩行有大筆存款,查封調查一天不停,他們的存款就取不出。加上鄉黨或是家族的關係,這些人從沒停止過向段芝泉說項,希望他解除封鎖令,停止對幾個銀行的調查。

事實上,現在想查,也不大好查。共交兩行轉移資產的案子,已經牽扯到皖系中幾位要人身上。他們顯然在這些交易中收了好處,並推波助瀾,給這些行為提供了便利。如果再查下去,就要變成自己查自己。

京城裡的亂局,表面上是學生、工人自發,實際上,能把局面鬧這麼大,背後自有大佬指使護法。而這些幕後主使者,甚至有一些,是安福系的要員。

大家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不想打。

不光是老百姓不想打,安福系內,同樣有大批和平論持有者。雖然因為懼怕徐又錚,他們不敢把這些話明著說出來,但是偶爾透露出的意思,也把自己的心思說的很明白。

查抄山東產業的命令,只在京城得到執行,即使在段芝泉的老家安徽,這條政令都沒實施下去。山東如同一棵大樹,根須與地方勢力盤繞交織在一處,想要動它們,就要帶起無數泥土,這個代價太大了。

汪士珍道:「芝泉,你是個聰明人,很多話不用我說,你自己心有數。我們不考慮戰場勝負,只說京城,國會裡安徽籍議員,一樣在對魯宣戰案上投反對票,人心向背,不言而明。雖然人死不能復生,但是覆水,也未必難收。只要當下決斷,或許還可挽回。」

段芝泉當然明白,對方話中之意,是要自己捨棄徐又錚,換取山東的諒解。只要兩下和解,不管是經濟的壓力,還是民怨,都可以平息。但是……想到現在兵力的對比,戰場的局勢,誰又能在一把好牌的時候,主動認輸?

經濟的問題,可以靠軍事手段解決。只要打贏直魯聯軍,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

他深吸一口氣道:「大哥,我也知道,百姓對和山東開戰有牴觸情緒。但是,這枚毒瘤不除,咱們的國家就不成樣子。各省的經濟,都被山東搞的疲憊不堪,我們不打掉這個源頭,國家又怎麼可能發展?你相信我,只要九十六個小時,我們就能佔領保定,三個月時間,我們就能解決山東問題。只要三個月,所有問題都能解決,一切都會變好的!」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04章 初陣不利

京城,段芝泉看著來自河南的戰報,眉頭微鎖。戰事終究還是不可避免的打響,從之前的情報看,山東在這兩年時間裡,於省內大量修建工事要塞,以此推斷,戰役發展,應是皖攻魯守,於山東省內為主戰場。卻沒想到,雙方衝突的焦點,居然是在河南,魯軍居然主動在外線作戰,難道真的欺我皖系無人?

「我邊防軍第一混成旅,在歸德一帶,與山東第一騎兵師爆發激烈衝突。我軍遭遇三倍以上魯軍攻擊,浴血奮戰,敵戰場遺屍七百有餘,我軍亦傷亡兩百餘人……」

段芝泉看著這電報,又看向徐又錚「鐵珊,這戰報是真的?咱們一個旅,可以打他一個騎兵師?」

「真假,並不重要,我們只要明確兩點就夠了。一,山東部隊確實進入了河南,二,他們並沒有跨過歸德直指開封。那麼從大勢上看,就是我軍佔據主動。即使我們兩個混成旅吃不掉他的騎兵師,再加上西北軍以及陝軍,靠著絕對優勢的兵力,總歸能把這個麻煩解決。而魯軍騎兵師長孫美瑤,為趙冠侯愛寵,她一旦陷入險地,魯軍必不惜一切代價來接應。歸德現在就是個絞肉機,魯軍只能把自己的部隊,向絞肉機裡放,不管是西北軍得勝,還是魯軍得勝,都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於我皆有利無害。」

「奉軍先部已過山海關,後軍很快將陸續抵京,其二十七,二十八兩師可以為我充當前鋒,斬將奪旗。以奉軍先沖魯軍前鋒防線,我軍損失能進一步降低。」

段芝泉道:「我對這兩個師,有些不大放心。張雨亭與趙冠侯也拜過把子,趙這次為金蘭手足興兵,於公無名,於私則有義。而奉軍為收編土匪為基幹,帶有濃厚的江湖習氣。一旦奉軍因為支持魯軍做不肯為我所用,或是變起不測……」

「那也無需擔心。」徐又錚胸有成竹道:「我們在徐州收編的兩萬辮子兵,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訓練,足以對抗兩師奉軍。張員其人,有勇而少謀,我們以一個陸軍次長的位置,足以收買他。再說,他不是喜歡復辟麼,我答應他,如果戰勝山東,他可以回徐州,繼續做他的前金巡撫,不怕他不為我所用。以此張敵彼張,以辮匪敵奉匪,既無損我之根基,亦足以牽制奉系。張雨亭不論是否為我所用,都不足以為害。再說,等張雨亭進京,向我們索取軍餉時,還可以採取果斷行動,奪取奉軍指揮權。」

徐又錚指向地圖「山東檄文寫的好,是沒有用的,戰鬥總要靠軍事力量說話。直魯聯軍四面受敵,勢成孤窮。南方,齊英部與陳秀峰開戰,我已電令,由吳新帥帶領共合艦隊及松江盧振河部共闔第四師配合齊英,攻取江西。浙江朱端內部矛盾重重,其掌握不住部隊,無足為患,長江流域很快,就會歸我所有。羅重軒率部反魯,為我攻打西南之橋頭堡,等到解決魯軍,長江軍團可以揮師向南,兩廣雲貴,幾可傳檄而定,一統中華,成就不世功業,希望就在眼前。」

炮火隆隆,波濤翻滾。一名泰西老人身著山東海軍軍服,揮舞著手杖,高聲發佈命令「射擊!」

雖然四艘軍艦全部懸掛山東旗幟,但操作者,超過半數以上都是泰西人。如果有人知道幾名指揮官身份的話,就更要驚詫於,這支艦隊的真實來歷。

四艘軍艦前身,皆為普魯士海軍所有,指揮官更是在東非讓阿爾比昂人頭疼無比,卻又無可奈何的巴森斯以及被陽光曬成半個黑人的小李曼。這四艘軍艦關鍵位置的操作人員,以及炮手,都是跟隨其在東非打過仗的舊部,以及部分原普國海軍袍澤。

戰敗後的普魯士,經濟已經宣告破產,即使曾經的戰爭英雄,生計也很艱難。相反,山東能提供優厚的待遇,舒適的生活,更有在戰爭期間保護普魯士僑民的舉動,對於普軍而言,看法並不算差。到戰後,仍舊有數百名普魯士陸軍為山東效力,且大多擔任軍官職位。

在千金馬骨的感召下,巴森斯從祖國招募人手非常容易,只要給管理人員幾根金條,或是一些大力丸,就可以順利的完成出境手續。是以山東海軍名義上雖然有山東字樣,實際上,是半國際性質軍隊。

之前的魯鷹號加上這四艘蒸汽艦,與共合海軍的較量,結果就是兩個字;屠殺。

段芝泉購買新船的計畫,被趙冠侯成功破壞,導致共合海軍只能由泰西戰爭中淘汰的老舊風帆戰艦組成。這些堪稱祖父輩分的舊船,甚至不敢進行一次齊射,對上這些蒸汽船,下場比靶子並不好多少。

但是共合海軍依舊表現出了過人的頑強,全體海軍成員,駕駛著這些古董,英雄的衝向魯軍。旗艦打出旗語「莫忘高麗之恥,誓死捍衛共合榮譽,全軍隨我衝鋒。」以亡命的態勢,直衝海鷹號。

炮彈在海鷹號四周,濺起一道又一道水柱,船身陣陣晃動,賽金花的身軀,幾次險些栽倒。在這個女人手上都吃過苦頭的夏家兄弟,已經不敢打狀元夫人的主意,但卻怕她出了好歹,自己承擔不了責任,連忙扶住她道:「二姑,咱還是退吧?這幫海軍瘋了,還是得讓洋人對付他們。」

「胡說八道!你們兩兄弟怕死自己走,我才不要走。不把他們打趴下,就別叫我二姑!山東海軍,不能讓洋人看不起,給我好好打!打沉一艘船,我自己拿錢,獎勵他十根大黃魚,再找個姑娘陪他一晚上!」

巾幗如此豪勇,男子也就沒了退縮的理由。夏氏兄弟點點頭,「既然二姑都不怕,我們更不怕,拼了!迎上去,看看誰怕誰!」

一小時之後,松江鎮守使司令部內。吳自新看著面前笑靨如花的賽金花,面如死灰。

「賽夫人,您聽我說,咱們之間都是誤會……」

其麾下共合海軍,殺身成仁,成為直魯皖戰役中,第一批全員殉職的部隊。自戰爭打響到結束,不到一小時的時間,全部軍艦盡化為破木碎帆。山東海軍魯鷹號受創嚴重,需進行大修。但是在海戰分出勝負之後,原共闔第四師師長陳樂山發動兵變,囚禁松江鎮守使盧振河以及吳自新,隨即宣佈第四師加入直魯聯軍,接受趙冠帥指揮。

這一點,其實也不難理解。畢竟正元總行就設在松江,山東在此經營數年,力量強大。駐軍的軍餉開支,又大量依賴正元調撥,被滲透的千瘡百孔,也是意料中事。原本因為力量不明處於觀望中的官兵,見到那些高大如山的軍艦,以及魯鷹號戰後,直接由阿爾比昂人帶入船廠修補,就明白了列強的立場,反水就更無猶豫。

作為東南經濟明珠的松江,正式歸附於山東。原本打算到松江發財獵美的吳自新,轉眼就成獵物。即使見到豔名早著的狀元娘子,也沒了其他心思,一心只求活命。

賽金花看著他,冷笑道:「伊就是吳自新?我聽說,伊跟人講,要把我抓起來,玩上三天再說。現在人就在你眼前,伊倒是想要怎麼玩法?」

「賽太太……誤會,這絕對是誤會。沒有的事,這是有人誹謗,是造謠!」

「是不是造謠,不重要,我只問你,現在你打算怎麼辦?你是想死,還是想活?孟總長在下面,還少幾個人陪他工作,我看吳新帥你下去,給他打打下手很不錯啊。」

吳自新連連搖著頭「不……我不去……別讓我去!賽太太饒命,只要別殺我,咱們一切好商量。」

賽金花猛的掄起胳膊,一記響亮地耳光甩在他的臉上。

「孬種!那些戰死在江上的海軍,不知道遭了什麼瘟,居然跟了你這麼個無能的司令。你到下面,只配給孟總長擦皮鞋!想要不死,那也容易的很,把段芝泉做了什麼,還有他現在的軍事部署,都跟我說清楚。再寫一份自供狀,交代清楚你們段系的問題。只要你做的好,我就可以留你一命。否則的話,共合法律不殺你,三金公司種荷花的事做了不少,要是能把長江上游總司令也種了荷花,漕幫的老頭子們,也得給我挑個大拇指!」

原本魯系控制之下的報紙,於段系的指控,是以當事人的口供為憑證。可靠性並不能說差,但是存在指鹿為馬的可能,百姓對此,也是信疑參半。可是吳自新不但是段系干城,更是段芝泉內弟,身份特殊。當報紙上,刊登出他的口供,承認東陵盜案以及鐵路公債案,皆為徐又錚,段芝泉等人所主使。二十一條,金佛郎條約,也是由其一手推動之後,段系所有的解釋,都顯的蒼白無力。隨著吳自新的聲明發表,自孟思遠被捕至被殺,所牽扯的一系列案件,大多已真相大白。

在這一巨石激起的巨浪掩飾下,就連共交兩行的問題,也被掩蓋下去,不再惹人注意。

輿論嘩然。

比之輿論更讓段芝泉擔心的,是松江的歸屬,以及共闔第一艦隊全滅。北洋六鎮中,第一鎮本就是充數不討論,第二鎮被王子春給帶的成了廢軍,第六鎮大部為魯軍所接收。第三鎮,第五鎮組成直魯聯盟,與自己作對。現在連第四鎮都反了,傳統六鎮,竟已都站在對立面。苦心孤詣打造的共合艦隊,亦全軍盡沒,魯皖之戰初次正式交鋒,皖系竟是開門失利。

打擊接二連三,不等段芝泉把這記耳光消化掉,另一記耳光又落在臉上。參謀總長汪士珍掛冠請辭,把辭職信放在了他的案頭。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03章 開戰

「快撤快撤……」

胡亂放槍的士兵,伴隨著驚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幾面旗幟放倒在乾涸的大地上。散亂的軍陣,邋遢的儀容,無不說明,這支部隊的狀態:兵敗如山倒。

趙儻此人,嚴格意義上,並不算段或趙任何一系的支持者,他在督軍團裡掛名,但只為享受督軍財產神聖不可侵犯,以及將官免死的福利,而非趙系嫡系。他沒想過攻打其他省,只求其他省不要來侵犯自己就鵝米豆腐。不論魯貨橫行,把河南的本土工商業壓榨得奄奄一息,還是魯票把河南省鈔搞的幾成廢紙,趙儻全都不聞不問。反正自己花的是現大洋,鈔票的問題於自己何干。

其既沒有攻打山東,分一杯羹的野心,也沒有助魯倒段的念頭。趙督軍永遠支持正府,誰是正府,他就支持誰。對於這一仗,他的態度始終是河南嚴守中立,宏武軍不參與任何衝突。

邊防軍兩個混成旅在河南駐紮,他不反對,河南賣米給河北,他也支持,只要記得給他回扣就好。至於下面部隊是否會因此挨餓,普通百姓餓死多少,跟他就沒多大關係。

查封山東在河南產業的命令,他不會執行,反之,山東要他查封段系在河南產業的事,他也不會幹。一切與自己無關,何必參與。這種態度自然引起了段芝泉的極大不滿,加上要籠絡馮煥章及其部下的幾萬虎狼之師,河南易督,也是情理中事。

趙儻對於打仗沒有興趣,但是對於督軍寶座極有興趣,是以正府甫下易督令,他就下令召開省議會,用一個連封鎖會場,要求代表全票通過挽留趙督軍的提議。等到山東電文一發,趙儻腰桿為之一硬,隨即下令,河南加入直魯聯邦。緊接著又命四弟趙傑,大將常得勝率領宏武軍截斷鐵路,構築工事,試圖以武力驅逐邊防軍兩旅。

劍拔弩張的雙方,因為河南問題而正式開戰,後世對於趙儻這個無能督軍的記憶,大多是直魯皖戰役導火索,其他就沒印象。宏武軍的無能,比之安武、定武等軍沒強到哪去。與邊防軍甫一交鋒,就潰不成軍。

經受嚴格訓練,且裝備精良的邊防軍,對上舊軍改制而來的宏武軍,一如快刀切黃油。不管是單兵素質,還是整體水平,兩下實在不在一個層次上。宏武軍甫一對陣,就如潮水般潰散下來,邊跑邊道:「打光了打光了,實在頂不住了。」

原本坐鎮洛陽指揮全局的趙儻,得知前線戰報之後,立刻下令斥責其弟趙傑作戰不利,剝奪其指揮權轉交給常得勝。隨即召集本省商界人士,闡述了一番生命與金錢誰者重要的大道理後,成功募得軍餉二十萬元,又宣佈將親臨前線,與邊防軍血戰到底。

等到督軍火車出發,才有人發現督軍參戰心切,犯了方向錯誤,火車不是開往前線,而是開往山東。隨即又發現,河南省銀行的金庫被不明人士洗劫一空,連銅元都搜刮殆盡,府庫空空如也,糧倉粒米皆無,始知督軍使出了三十六計中最高明的一計,已經帶著小姨子絕塵而去。

失去指揮的宏武軍,並沒因為易帥而逆轉戰局,河南大半土地,皆成為邊防軍控制區域。忠於趙儻的部隊,在邊防軍凌厲的攻勢面前,被打的潰不成軍,只能作鳥獸散。由大批軍校學生擔任指揮官的邊防軍年輕氣盛,得理不饒人,擺出直殺入山東的態勢,頂著烈日酷暑,拚力進攻。

眼看潰軍敗局以定,追擊一方的營長高舉戰刀吶喊道:「交槍不殺!」

潰兵看著四下撲上來的敵人,大部分人都舉起雙手,把步槍丟在地上。少數人雖然拿著槍,但是也沒了繼續射擊的勇氣。

營長冷笑著看著眼前的失敗者,用袖子擦了臉上的汗「一群廢物!老子在西北打過柔然人,打過鐵勒人,還怕了你們這群散兵游勇?不是想逃到山東去投魯麼?去啊!就算是魯軍在,也和你們一樣,得當老子的俘虜!」

話音剛落,樹林裡忽然響起一聲槍響,隨即,密如爆豆的槍聲炸響,營長的身體劇烈搖晃了幾下,怒睜雙眼,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向森林。這位曾在柔然縱馬馳騁,讓叛亂王公跪下來重新歸附共合的戰鬥英雄,頹然倒地,死不瞑目!

「殺!」

大批伏兵自森林內殺出,裝彈速度和準頭,都非河南省軍可比。幾排槍打過去就投擲手留彈,隨即便是白刃衝鋒。這套攻擊流程,讓邊防軍產生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有人驚叫道:「魯軍!是魯軍!魯軍越境了!」

「你說對了,老子就是魯軍!」指揮官大叫著,將面前的敵人劈翻在地,大叫道:「虎嘯林在此!你們不是說要抓魯軍的俘虜麼,我倒要看看,你們有多少本事!」

「龍揚劍,我叫龍揚劍!」另一名指揮官自側翼壓上,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將追擊的邊防軍攔腰斬斷。彼此能力或許不上下,但是數量上的優勢,足以決定勝負。魯皖兩軍初次接觸,以山東騎兵師下騎兵一團兵力伏擊邊防軍一營,邊防軍全軍覆沒,魯軍進佔歸德告終。

從整體局勢上看,歸德遭遇戰,只是一場無關痛癢的小規模戰鬥。虎嘯林的這次跨省出擊,並未得到聯軍司令部授權。而是坐鎮于歸德的常得勝本人,私下向虎嘯林發報求援。

兩人在前金時代,有些交情,歸德城裡,又囤積了大批軍事物資,其中最重要的,是常得勝為了發財,私自扣留的一批應發往陝西的軍糧,數字超過三千石。

眼下糧食比黃金還要值錢,虎嘯林為了這批糧食,擅自做主,越境支持。原本於其而言,也不過是想著虛應故事,搬光歸德走路。卻不曾想到,直魯聯軍與皖軍全面戰爭的打響,自己竟是導火索。

濟南城大帥府內。鳳芝、程月、玉竹、孫美瑤等人,都已經裝束整齊,家中女子半戎裝,卻也頗有一番風味。這次趙家的女人大半要出動,陳冷荷這樣不諳武事的,則負責調度軍資,也閒不住。十格格與翠玉坐鎮家中,負責留守。兩下的任務,很難說誰輕或是誰重。

趙家大女兒孝慈帶著一眾弟妹,為父親母親送行,她已經有了幾分大孩子的樣子,一板一眼的唱了一段穆桂英掛帥以壯行色,敬慈則先是被爸爸抱起來,在爸爸臉上親了兩口。隨後趴在父親耳邊小聲道:「爸爸,把小扇子留著我來殺,這樣福滿姐姐就一定會給我做小媳婦了。」

濟南城,袁寒雲的小別墅內。小桃紅將一碗冰糖蓮子羹,重重地在袁寒雲面前的桌上一墩「我說我的二爺,我托你點事,就辦不了是麼?我小桃紅的面子,敢情就這麼不值錢?我可告訴你,我跟阿鳳姐那都說了大話了,這份討段檄文,你一準能寫。這都幾天了,你寫了麼?我知道,你是大才子,寫的都是道德文章,不寫這個。我呢,也不敢逼你,愛寫不寫,我還不要了。冠帥知道你的性子,不會逼迫你什麼。可是我小桃紅是個要臉面的人,拉不下臉來在山東吃白飯。如果你不想動筆,我就動手好了。」

「動手?你能做什麼?總不成你到女兵營裡去當女兵。」

「我找阿鳳姐去,她現在江蘇為冠帥奔走,去說服那些軍官投魯反齊,我也可以去。再不然,我就去山東女子救護隊,女子宣傳隊。我小桃紅不比別人少手少腳,別的女人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抬傷員,洗被單,我什麼都能幹,總之,我不能在師父家白吃白住。」

袁寒雲搖頭道:「你啊,總是有好話沒有好說,每次都要嗆我幾句才舒坦。我呢,也是注定要被你嗆,否則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你不懂,檄文之利,不遜刀槍,不能倉促。我總得好好籌措才好,你看這不就寫好了麼?」

他將案頭的宣紙遞到小桃紅面前,拉住她的手「這幾年苦了你,跟著我這個大少爺,過的日子,跟那些普通人家的婦人,也沒什麼不同,枉擔了一個闊太太的虛名。我已經很對不起你,怎麼能再讓你去受征戰之苦,不管救護隊還是洗衣婦,都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你要強,我也要強,不過比起你去救幾個傷兵,洗幾件衣服,我的筆才真正有力量。就憑這份檄文,師父就能管咱們一輩子的飯。」

小桃紅見他果真動筆,才撲哧一笑,「你啊,就是這麼個脾氣,你要早說,我至於發那麼大脾氣麼?這字太多,我認不得,你給我念。」

「我的字,你還不認識?」袁寒雲也笑了,張開嘴,直到小桃紅喂了他兩口蓮子湯,才清清喉嚨道:「可著天下,也就是你現在還能支使我。要不然,我能幹這俗務?我的筆,也是寫這些東西的?聽著啊」

「各省督軍、省掌、議會、各團體、報館均鑑:****段芝泉者,三玷揆席,兩謀元首,舉外債數億萬,魚爛諸華,募私軍十師團,虎視朝左。更復匿嬖徐又錚,排逐異己,嘯聚安福部,劫持政權。國會可去,總統可去,而挑釁煽亂之徐又錚,必不可去;人民生命財產,可以犧牲,而彼輩引外殘內之政會,必不可以犧牲。凶殘如朱溫董卓,而兼鬻國肥私;媚外如秦檜、石敬塘,而更擁兵好亂。綜其罪惡,罄竹難書。古人權奸,殆無其極徒以世界弭兵,內爭宜戢,周旋壇坫,冀遂澄清。而段某狼心不化,鷹瞵猶存,亂源不清,若和奚裨。山東趙冠侯,直隸曹仲昆等,洞見癥結,痛心國難,直魯諸軍,為民請命,為國鋤奸,南北初無二致也。乃段某怙惡飾過,獎煽奸回,擅戕總長,首構兵釁,以黷武之政策,戕其同袍;以不許對內之邊軍,痛毒畿輔。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但知異己即噬,不惜舉國為讎。道路傳言,僉謂該軍有某國將校,陰為之助,某氏顧問,列席指揮,友邦親善,知必謠言,揣理度情,當不如是。然慶父不除,莫平魯難。今者直魯諸軍,聲罪致討,大義凜然,為國家振綱紀,為民族爭人格,揮戈北指,薄海風從。軍府頻年討賊,未集全勳,及時鷹揚,義無反顧,是用獎率三軍,與愛國將士,併力一向,誅討元兇。其有附逆兵徒,但知自拔,咸與維新。若更徘徊,必貽後悔。維我有眾,壹乃心力。********,其建厥勳。褫奸雄之魄,毋或後時,抉郿鄔之藏,相偕飲至。昭告遐邇,盍興乎來!」

「老四啊,真是好大面子,袁二公子這號人,當初就算是項城在日,想要勞動自己兒子大筆,也不可得。沒想到,今天居然能得二公子給寫一份檄文,寫的好,寫的好!裡面一大半的字我都不認識,這一看就是好東西。」

直魯聯軍司令部內,曹仲昆拿著檄文,臉上滿是喜色。司令部設在保定,當初直隸總督的行轅,後來成了帥府,現在當仁不讓成了司令部所在。曹仲昆心腹為二,軍事依賴吳子玉,行政則依賴內寵李彥青。雖然兩個心腹關係並不融洽,但好在曹仲昆能從中轉圜,不至於讓雙方真衝突起來。

曹仲昆學問有限,這檄文還是靠手下幕僚翻譯後,才勉強看懂。一邊品著味道,一邊吩咐著李彥青

「你這個軍需,一切行動,都要聽鄒太太的話,不許擅自做主。記住,山東為主,我軍為輔。你的差使,就是伺候好老四,他高興你就算成了,他不高興,我就保不了你。老四不抽大土,而且帶著女眷來的,常用的那套,都不要準備。十格格是個有脾氣的主,把她惹毛了,沒你的好果子吃。但是,在吃上不能含糊。老四除了喜歡女人,就是喜歡吃,給我找保定最好的廚子伺候著,一品官宴不能停。十格格那是什麼人,前金的御宴都吃膩了,你要是酒席伺候的不好,我可不饒你。」

「仲帥放心,卑職不敢怠惰。」

吳敬孚道:「仲帥,眾寡懸殊,不可輕敵。何況現在正在災年,我們在這大肆鋪張,要考慮影響。卑職聽聞,馮煥章與部下同吃同住,戰時能得部下出死力。冠帥這種鋪張法……」

「他是他,馮煥章是馮煥章,兩人的路子不一樣,沒法比。老四要不為了吃喝,他才不當官呢。現在你不讓他吃,那是辦不到的事。再說,這仗打不打的贏,也不是看誰吃的好壞。子玉,我信的過你,打仗的事,你和冠侯商量著辦。」

吳敬孚咳嗽一聲「仲帥,我軍已經完成總動員,第三師全體將士,誓死效忠仲帥。可是這一戰,仲帥為總司令,您把最高指揮權交給趙冠侯……」

「你不要說了。」曹仲昆打斷吳敬孚的話「你的心病我知道。你第一不喜歡他與宗室牽扯太深,身邊又是十格格,又是承振。二不喜歡他這次為了報仇興兵。但是我要說一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就是一個人。冠侯是我兄弟,也就是你的兄弟,咱們這次直魯聯合,跟以前和人搭伙打仗不一樣。是實心實意的合兵作戰,我的能耐我知道,這種仗我打不贏。所以,你可以替我拿主意,但是必須聽老四的,這沒的商量!」

見曹仲昆說了狠話,且部隊軍餉糧食,都依賴山東接濟,吳敬孚也只好行了個軍禮「卑職一定服從命令。」

「那就好。」曹仲昆嘆了口氣「我們哥四個,現在就剩兩了。我們兩要是你防著我,我防著你,那這人就忒沒意思了。我信的著我兄弟,他不會坑我,就像信你一樣。你們就聯起手來,好好揍那幫王八蛋!」
引言 使用道具
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1 17:17:04

第802章 馮煥章出征

在陣陣吶喊與歡呼聲中,五色軍旗插上牆頭,興奮的軍官,將軍帽在手中晃來晃去。足以抵抗刀客的高牆厚壁,在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面前,不堪一擊。一雙雙草鞋、赤腳踩上被陽光曬的發熱天井,驚醒深閨夢。

馮煥章於關中練兵成績斐然,一向以有血勇而無紀律聞名的陝軍,在他的訓練下,已經越來越像是一支正規軍。不管是步炮協同,還是攻城拔寨,都顯示出不俗的能力。這處土圍子裡,雖然號稱有幾十桿快槍,上百莊客,田主人還曾辦過團練,在正規軍面前,同樣不堪一擊。

院門洞開,守衛瓦解,興奮的士兵,開始享受勝利的果實。

「報告大帥,這瓜慫家裡,有糧食三百多石,還有幾口豬,弟兄們可以吃頓飽飯了。」擔任這次進攻的主將,馮煥章麾下愛將張亭墨興奮地回報,對這支軍隊來說,眼下最重要的物資就是糧食。沒有什麼比吃一頓飽飯,更能讓人感到快樂。

另一邊的胡雲翼則自豪笑道:「咋樣,咱們山上的消息一向不差,說哪有糧食,就一定哪有糧食。不過這瓜慫有山東的關係,要不是章帥,別人還真不敢弄他。」

雖然胡雲翼曾經背叛過馮煥章,但是這件事已成往事,當事雙方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關中地面,最有力量的是會黨山堂,要想在這裡生存發展,就必須遵守這裡的遊戲規則。作為馮煥章寬宏大量的回報,其反陳起義時,刀客們群起響應,陳蕃號令不靈,被驅逐出省。

再之後,不管是招募部隊,還是推行正策,都離不開這些綠林豪傑的大力支持。是以胡雲翼現在,非但沒成為階下囚,反倒是馮煥章的左膀右臂。

馮煥章騎在馬上,未發一語。他何嘗不知,這個大戶不但私屯糧食,還在陝西糧食最困難階段,把一批糧食秘密賣給山東,資助山東對抗正府。從這種表現,就能斷定,其與山東關係非淺,動他,必然會得罪魯軍。可是摸了摸口袋裡,僅剩的十幾塊大洋,看看士兵面黃肌瘦的模樣,馮煥章心知,自己沒有其他選擇。

這處村落的主人,被五花大綁的抓出來,他身上帶了傷,但是依舊有著關中男人的硬氣,並不肯服軟,冷冷看著馮煥章。

「大帥,我不明白,咱犯了啥罪麼?憑啥又是開槍,又是抄家,這共合,還有王法沒有?」

馮煥章道:「你當過兵,自然知道,以服從為天職的道理。馮某已經出過告示,為了確保陝西糧價穩定,任何人存糧不得超過一石,你家存糧有多少,不用我多說了吧?這且不提,是誰允許你私自賣糧給山東的?陝西所有糧秣,皆為軍需,任何人敢私自向民間出售,都是死罪!你還敢說你自己沒罪?」

男子也憤怒起來,劇烈掙扎地男人,因為吃的飽,力氣大的很,竟是連甩開了兩個抓著他的士兵。

「咱當初跟著冠帥打白狼,打郭劍,刀客土匪打的多了,還沒見過你這麼惡的。我家的糧食都是我的,憑什麼要我雙手奉上。用白花花的糧食,換你那不值一文的省鈔,你問問有誰願意?我是賣過糧食,我賣給的是我同村鄉黨,這又犯了什麼王法?憑什麼不許我賣我自己的糧食!」

「你自己的糧食?你的每一粒糧食,都屬於陝西省的財富,無權私自支配。為了確保糧食安全,陝西已經推行供給制,你破壞供給,私自賣糧,就是死罪。還試圖以武力對抗徵糧,更是罪大惡極。再有,你家裡的槍是哪來的?」

「我告訴你,我家兩個妹子,都嫁到山東。兩個妹夫,一個是營長,一個是團副,槍麼,就是兩個妹夫送的聘禮。咋?不服氣,去找冠帥打官司,看看你打贏打不贏!」

馮煥章冷哼道:「我知道,你仗著跟著趙冠帥打過郭劍,又有魯軍的姻親關係,目中無人,藐視正府。今天,我就讓你知道下,這陝西是誰的天下。來人!把他拉下去,就地正法!陝西奉行一視同仁原則,不管他是什麼身份,都無權都吃一兩糧!我們關中的子弟兵在挨餓,這些土老財卻吃的紅光滿面,這就是死罪!執行!」

士兵拉著主人向旁走去,自鎮嵩軍投誠的劉華鎮提馬上前「大帥,三思……咱們還在和山東聯繫,要和直魯聯軍合作討段。現在殺了山東軍人的親屬,和他們的合作……」

「無妨,我相信,冠帥是個明事理的人,他應該知道我的難處。我是陝西督軍,百姓是我的子民,馮某又何嘗願意,看到他們挨餓。可是老天爺跟咱做對,全省鬧糧荒,我又有什麼辦法。五萬陝軍弟兄,要吃要喝,不實行糧食管制,弟兄們就要餓死。慈不掌兵,義不存財,他日陝西糧荒得解,我會給這家主人立一座碑,到他的碑前鞠躬道歉。但是現在,我只能借他人頭一用,把所有能搞到的糧食集中起來,喂飽我的部下。如果冠帥肯支援一批糧食過來,我當然願意停止現在的行動,可是在糧食到來以前,我別無選擇。」

胡雲翼道:「不少老財已經想辦法逃跑,弟兄們去追,但不是都能追到。尤其有些人本來就住在省境,他們可以逃進鄰省……」

「那也得追回來,即使人不回來,財物也必須追回來。必要時,可以跨省追擊。」馮煥章果斷髮布命令「這些地主老財,盤剝百姓以自肥,家產無不是民脂民膏,不能為其私有。凡是擅離省境者,田地一律歸公,發給無田百姓耕種。另外,要求鄰省不得包庇我陝西逃民,否則,我親自帶著弟兄,去和他們講道理!」

他篤信基督的妻子,因為紅十字會糧食問題,和他爆發了一次激烈的爭吵。馮煥章一向對妻子很敬重,可是這次,他不準備退讓。

只有他自己清楚,現在陝西的財政處境是何等艱難。包圍魯產的工作,推行的很不順利,陝西基層被山東滲透的厲害,自己的查封工作還沒進行,真金白銀就被人弄走,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錢的破爛。一部分工廠不敢動,一些敢動的,又沒有收益。陝西財政,已經宣告破產。

帳面上只有赤字,口袋裡除了不值錢的省鈔,竟只有不到二十個大洋。即便是馮煥章帶兵素以窮字為精要,不讓士兵看到錢,以免其逃跑,但是這種財力想要維持部隊,也萬難辦到。

必須搞到錢,看著從土圍子裡向外搬運大洋和糧食的士兵,馮煥章如是想著。眼下直魯組成聯軍,公開反段,拒絕承認徐菊人的法統。兩下摩拳擦掌,局勢一觸即發,陝軍的站位,就變的至關重要。

兩方都認定,自己不是向趙,就是投段……難道他們都忘了,天下還有個孫先生?又忘了,共合是誰一手締造的?

或許他們真的忘了吧。自從前金退位開始,整個國家成了個多頭怪獸,不管是出身北洋的將領,還是曾經,發出過建立民住國家誓言的同志,大家都想要做不穿龍袍的皇帝,是該有個人站出來,幫他們回憶一下,曾經有一些人,為了這個國家傾家蕩產,流血犧牲。他們想要的國家,可不是今天這樣的怪物。馮煥章不是籌碼,而是牌手。

來自共合正府的特使,已經來了幾批,徐又錚在很早之前,就與馮煥章進行過聯絡。正是得到了陝西永遠支持正府的承諾,達成對山東用武的意向後,徐又錚才敢肆無忌憚。

現在西北局勢,孫新遠名義上是西北數省的大盟主,但是實際上,對於西北幾省的實際控制力,還說不大好。藉著這次段趙之爭,孫新遠似乎想要有所作為,最少也是排除一部分異己。其以公開聲明支持正府,譴責直魯聯盟的分裂行為,並組建了三個騎兵師的兵力,隨時準備協助正府作戰。

作為其名義上的下屬,馮煥章很清楚那三個騎兵師的成色。都是甘寧青海本地豪強、地主以及教首以其部下組成的臨時部隊,名義上的編制是三個師,實際人數說不好。裝備既劣,紀律全無。所到之處,不是放搶,就是殺人放火。即使徐又錚,也不指望那些部隊能發揮多大作用,真正能派上用場的,還是自己一手訓練的陝軍。

但是,正因為如此,馮煥章反不急著表態支持誰,他要等一個足夠讓自己動心的價格,才能做出決斷。

正如徐又錚需要自己,山東同樣需要陝軍支持。以直魯而抗北方,明顯勢單力孤。他相信,只要自己願意出兵援魯,不管是抓商人,還是殺幾個跟山東有姻親的地主士紳,趙冠侯都不會真的動怒。

不但如此,他還得朝山東要一筆物資才行。資金,糧食,武器彈藥。只有補充了這部分物資,陝軍才能有所作為。陝西經過連番戰亂,已經不是養兵之地,必須打出去,才能有一處生存空間。

太陽剛剛下山時,與士兵一起吃大鍋飯的馮煥章,忽然得到消息,京裡的使者又來了。這次來人,也是曾經在灤縣起兵的戰友,算是舊識。兩下頗有私交,一見馮煥章的飲食,就皺起眉頭

「煥章,你堂堂一省督軍,怎麼就吃這個?這回,跟著段翁干,該吃好的喝好的,過幾天舒坦日子了。陝西地窮民弱,難養大兵,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來?」

他手上拿的,是段芝泉親筆簽發的委任狀,由段芝泉任命,內閣通過,特任馮玉璋擔任河南督軍。原河南督軍趙儻就地免職,交軍法處議罪。

「趙儻在河南,拒絕向總裡效忠,還勾結糧商,偷賣糧米於直。這種行為,等同資敵,所以總裡已經下令,將宏武軍解除武裝,並追查趙某責任。這次,我們解決山東問題,不是為了搶地盤,而是為了統一國家,各省督軍,將以德才兼備者任之。仁兄之操守才幹,總裡向來讚賞有加,以河南督軍許君,正是大用之兆,兄長應早做決斷,不可自誤,時機不等人。現在屬意這個職位的人很多,耽誤下去,須防有變。」

馮煥章未置可否,只在心裡冷笑:我在武穴通電反戰,段芝泉恨我入骨,如果不是局勢不妙,怎麼可能讓我開府洛陽。他問道:「老兄,咱們是老交情,你不要拿假話哄我。我問你一句,現在正府的軍勢如何?」

「我們以正府討伐不臣,人心所向,四方皆願出兵勤王,討伐亂臣賊子。實不相瞞,奉軍二十七、二十八兩師,正準備過山海關進京。山西閻易山,願意發傾省之軍出娘子關討賊。安徽以三師一旅陳兵蚌埠,虎視徐州。張紹帥再次出山,於京城發佈聲明,號召舊部,徐州不久必亂。四川大軍十萬以王基靈掛帥,親抵宜昌,劍指武昌,吳新帥坐鎮松江,配合江蘇,虎視東南。湖南羅重軒與原魯軍旅長吳辛田通電反魯,想來兩湖之地,已不復為魯軍所有。直魯叛逆四面受敵,不戰自敗。正府邊防軍以及京畿護衛部隊,亦有十餘師之編制,正面戰場,亦是泰山壓頂的局面。馮將軍帶兵到河南,正合四面圍困之局,魯軍豈有不敗之理?」

馮煥章道:「原來如此?果然,人心所向,勢無可擋。馮某心裡有數,容我三思。」

打發走使者,他直奔軍中的祈禱室,在十字架下足足祈禱了半個鐘頭,起身手書兩份電報。一是發往山東,向趙冠侯表示願助一臂之力,惟目前陝軍餉械兩匱,軍食無著,望魯軍能補給部分軍糧器械,陝軍必殺身已報,誓死效忠。

另一份電報,則是發往京城,詢問陝軍入河南之後的補給問題,以及指揮權問題。另外,又特意點出,如今國窮民敝,河南袁氏以竊國之舉,擁千萬家產,無一文利於國家。自己督豫,袁氏財產如何處理。

很快,京城方面就有電報返回,段芝泉親筆簽名的電報,許諾將邊防軍第一、第二兩個混成旅交給馮煥章指揮。另外,袁氏在河南的財產,由河南督軍負責妥善處置,不必請示正府。另外,將由山西協助陝軍糧餉,組成晉陝互保,共同牽制魯軍。

與之對比,山東方面的回應既慢且冷,趙冠侯的回電只有一句話:迅速停止在陝西的非法掠奪私人財產行為,交出所扣留的全部紅會米糧,否則必予以嚴懲。

兩份電報擺在陝軍高層面前,馮煥章面色陰沉「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陝軍的臉面,不能被人當P股用。這幾年裡,山東從陝西挖人,挖走了關中多少才俊!我敬他趙冠帥是個人物,不去碰他,他反過來,倒是把我們小看了。我覺得,我們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井俠魔族弟井岳點頭道:「殺兄之仇,不共戴天,我正要向魯軍討回血債,請大帥下命令吧!」

胡雲翼則更直接一點「山東是共合模範省,財富天下第一。聽說山東的倉庫裡,存滿了大米,到現在還實行平價賣糧。打開山東,弟兄們就不用挨餓了。關中地窮民弱,不是英雄用武之地,先進河南,再入山東,咱們說不定,也能過一把總統的癮!」

「打山東!」

「進山東!」

在座眾人齊聲高喝,馮煥章點頭道:「既然眾位支持,那我們就下定決心,跟山東打一仗。不過在那之前,我還得派人到山西去一趟,向閻老西要糧要餉,不能讓弟兄們餓著肚子打仗!聽說他在太原辦兵工廠,如果有槍炮,也要搞一批。」

閻易山晉商性格,錙銖必較,原本沒那麼容易從他手裡搞到糧餉。可是很快,就由不得他不積極配合。本來對峙的雙方,因為河南督軍問題,驟然發生衝突。京畿未見硝煙,中原槍聲已響。一份趙冠侯親筆簽名電報,於各大小報紙上轉載

「疆吏非一家之私產,政權非一系之營業。安福跳樑,政綱解紐,窮凶極惡,罄竹難書,稍有血氣,咸不欲與共戴天。……段閣近年來舉措設施,無一不違反民意,全國所痛絕者則保障之,全國所景慕者則殺戮之。順我者存,逆我者亡。舉金室所不敢為、項城所不肯為者,而其悍然為之!曾亦思武力權威,較金室、項城為何如?全國之大,能否為一系所盤據;疆吏之多,能否盡為一系所居奇;兆民之眾,能否盡為一人所鞭笞!以若所為,求若所欲,徒見其心勞而日拙也。魯軍十萬虎賁,誓死捍衛共合正體,弔民伐罪,就在今朝。」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正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