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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想見江南

【小說類型】: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一切從開天闢地的那一年說起,萬里江山,熱血歲月,由我主宰!

不用懷疑,你打開本書,就打開了一個傳奇!

【其他作品】:《我從凡間來》、《紅色風流》、《純陽武神》、《紅色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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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PC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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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薛向亦王丹彤父子為突破口,終於『弄』清了三建如何盤活的建鴻偉業。

原來,三建以建鴻偉業獲得的「撥改貸」為政策為突破口,獲取大量資金,有了資金,建鴻偉業便可以向市裡索取政策,在多領域發展。

由此,三建便可幫著建鴻偉業牽線搭橋,引來大把投資。

而投資願意來,道理很簡單,建鴻偉業依託政策,以及招商引資的需要,向市國資委索要大量的計畫外生產資料。

而這些生產資料,建鴻偉業也不白要,全部以計畫內價格向國資委購買。

建鴻偉業肯出真金白銀,國資委自然歡喜,更妙的是建鴻偉業能引來外資,有投資便有政績,地方上也歡喜。

而外資不傻,聯手建鴻偉業投資地方,自然要求獲利。

建鴻偉業給予外資獲利的方式,正是那些以計畫內價格購得的天量生產資料。

外資通過繳納佣金的方式,從建鴻偉業處將天量生產資料購走,由建鴻偉業出動貨輪運輸,遠走海外,獲取高額利潤。

如此一來,可謂幾方得利。

政fu方便引來了外資,得到了政績。

外資以微薄的代價,獲得了稀土,鋼鐵,糧食等重要生產資料,走『私』出外,賺得暴利。

而建鴻偉業這個中間商,左右通吃,大小皆拿,自然無可避免地成長為如今的超級巨無霸。

查清了建鴻偉業的發家史,薛向並不伸張,而是暗中佈局。

在另一頭的慕雪妃幾人被引得陷入絕境的當口,行將暴『露』的薛向也終於發動,調動戚如生出動海軍,解『惑』了建鴻偉業的幾艘貨輪。

從中搜出天量的走『私』物資,大量的違禁品。

至此,建偉宏業案發,震驚天下!

薛向完成了在建鴻偉業的使命。可謂譽滿中樞,謗滿中樞。

而建鴻偉業案發,無疑等若是『抽』了撥改貸政策重重一個耳光,改委面上也是無光 。

薛向在改委的日子,漸漸尷尬起來。

好在,薛老三在改委本就抱著著眼天下的態度,便被冷落。他也毫不憂心。

又數月,薛向終於走完了他在改委的最後生涯,調任江淮省武州市市長,一長大幕再度拉開。

值得一提的是,在薛向最後的改委生涯中,安老爺子的生命。終於不可避免地走到了盡頭。

在經過了沉痛的喪事之後,少了安老爺子的遮風避雨,安在海終於迎來了仕途生涯中的第一場狂風暴雨。

在另一陣營勢力的推動下,安在海在京城市委的控制力被消弱,更要命的是,其抓住的摩天工程,遭遇了撤資。

京城第一高樓。即將面臨著爛尾。

安在海的仕途也面臨著最沉重的打擊。

關鍵時刻,薛向再度出手,盛世資本全面介入,挽狂瀾於即倒。

安在海從容過關。

至此,安系勢力和薛系勢力,完成了無縫對接。

薛向下五州三年,歷任市長,市委書記。其任上,一改以往的雷霆閃電,施政越來越和風細雨。

偏偏在這種和風細雨之下,五州實現了經濟上的巨大飛躍。

不僅實現了免費教育,還全部免除了農業稅收,大大解放了五州的農村經濟。

以此同時,薛向成功抓住際遇。引入德國的芯片軟件園,打造了共和國第一個科技孵化基地。

當然,三年施政,薛向也沒忘了對國企這老大難下手。其對國企的辦法就兩招,股份制,資產重組!

在中樞廣大學術權威口中,得了個薛賣光的惡名。

爾後,招致中樞巡視組下五州調查。

調查結果,驚奇地發現,五州地頭無一失業工人,無一下崗職工,在這個市委市政fu經常被下崗職工圍攻的當下,五州出現的這一幕,實在是太罕見了。

調查組的結果回報中樞,引起了中樞的極大重視,這次派下了副zl牽頭的調查組,進駐五州。

一番考察結束,中樞的內參文件上,出現了一個重要的名詞——五州模式。

薛向在五州的三年,中樞人事也發生了一定程度變更。

其中他調任五州的頭一年,xx大召開,中樞老一輩同志幾乎全數立位。

薛安遠進位國防委第一副,江、時兩大派系全力運作薛安遠進入五人小組,薛系內部人聲鼎沸,贊同之見不絕於耳。

而薛向透過層層『迷』霧,看到了問題的本質,力薦薛安遠請辭,道理很簡單。

八七年,一九一九年出聲的薛安遠,六十八歲了,再幹五年,也不過七十三歲,看著是不可能在繼續留在局中,可薛向卻知道,九二往後,老首長基本全退了。

軍內必定要留下泰山北斗,震攝『奸』邪,也就意味著薛安遠還能再幹屆,在七十八歲,也就是九七年港島回歸之後,徹底退下。

若是八七,便進了五人小組,九二年如何安排?在發展經濟的大環境下,軍方是絕不可能連任常委的,很明顯,到了九二年,薛安遠只有退下一途。

薛向既然看透了江、時兩家的想法,江、時兩家的這番籌謀,自然只有落空。

薛安遠成功連任政局,未有提調!

而這次大換屆中,苦練內功的薛系也算是守的雲開見月明,除了薛安遠,許子干終於正位政局,出任政務院副總。

安在海連任京城一號。

馮京以候補政局之位,連任遼東一號。

趙國棟正位江漢省政fu一號,胡黎明由明珠市委常委、副市長調任甘省省長。

其餘,諸如公安部辦公廳主任李天明,明珠市政fu秘書長耿福林,遼陽市委書記黃觀,『』原地委書記周明方,荊口地區副專員陳光明,明珠市公安局長鐵進等等,皆有相應幅度的拔擢。

薛系嵬嵬赫赫,可謂大勢已成。

而在薛向主政武州這三年。除了政治上發生了翻天覆地地變化,經濟和個人生活上,也有不得不提的。

經濟上,自然是盛世集團。在這三年,盛世集團自然沿著經濟的快車道,繼續風馳電掣地奔馳著,其他業務不提。盛世電訊得到了長足的發展,無線傳呼業務擴展到了全國範圍內,0移動電話業務也正式拉開了帷幕。

最值得一提的是,盛世成功開發出了漢化系統,併購了海外某家大型個人計算機製造商後,終於開始了針對共和國個人電腦領域的大進軍。

個人生活上。薛向在武州主政期間。出人意料地相遇了隱居五州的衛蘭。

兩人經過這些年的感情糾葛,本已是郎有情,妾有意,這一相逢,天雷勾動地火,可謂水到渠成。

薛向武道之路劃上了休止符,不再煉『精』化氣。『精』y恢復了正常。

三『女』相繼懷孕,最奇妙的是,衛蘭竟然最先中的,為薛向誕下麟兒。

柳鶯兒得一公主,蘇美人亦得一麟兒。

………………

因著薛向在五州政績顯著,調離五州後,薛向轉任江漢省省會黃鶴市市,以三十歲差三個月的年齡。正式跨入共和國高官之屬,成了副部級高官。

出乎意料的是,擔任黃鶴市市委書記的竟是時劍飛。

起因,乃是幾大派系皆知薛系勢大難制,必須阻擊薛向,遂調時劍飛入江漢,希圖打出一副王對王的對對胡。

為配合江朝天入漢。幾大派系不僅調離了盤踞江漢多年的省政fu一號趙國棟,並在省委,省政fu長官的安排上,用盡機巧。

浮沉宦海十數年。薛向的眼光日漸犀利,『精』確地看到了幾大派系在抑制薛系地一致『性』外,本身並不是鐵板一塊。

尤其是在省委,省政fu一號的安排上,分析極大。

換言之,江漢省新換了兩位大佬,雖然和他薛某人不對付,彼此之間,也未必就對付。

瞧準這個突破點,薛向借力打力,成功在夾縫裡獲得了生存。

而拋開省委方面的爭鋒,在黃鶴市委內部,薛向和時劍飛的鬥爭,也迅速從"gao chao"走向了白熱化。

這些年下來,時劍飛的鬥爭經驗也趨於化境,奈何善用『陰』招和好大喜功的『毛』病不改。

薛向抓住時劍飛的這個破綻,終於令時劍飛敗北,以重大失誤,黯然離開江漢。

此後數十年,時劍飛仕途之路止步於正部,輾轉偏遠數省,不得寸進,五十九歲那年鬱鬱而終於甘省一號的位上。

兩年的黃鶴市市長任後,薛向調任嶺南省組織部部長。

在這個改開大省,薛向歷任組織部長,省委副書記,省委書記。

進而推行了一系列有著廣泛而深遠意義的改革。

譬如戶籍制度改革,率先從根子上,瓦解城鄉二元制結構。

商業房產改革,制度上限制漲幅,控制開發商利潤,又自行組建省一級的大型開發團隊,全面吸納國營企業下崗職工。

這一手從政治上講,可謂妙到毫巔。

九十年代後期,在鐵腕首長的主持下,拉開了商品房時代的大幕。

薛向深知商品房行業的暴利,而此種暴利潤澤人民到底幾何,在後世,他已然見矣。

他不指望房地產商,能為民建房。

而不求諸於房地產商,商品房從何而來,答案很簡單,自建。

薛向一手推動嶺南成立省一級的大型開發商團隊,吸納下崗職工愈十萬,組建了超級開發團隊。

在薛向看來,建房說到根上,不是高科技,有基本的技術儲備後,說開了,也似個大規模的手工業。

他自建開發商團隊,不求盈利,只求能在吸納下崗職工的同時,以市場的手段平抑嶺南的房價。

此招一出,嶺南房價十數年未有大起大落,而薛向在嶺南繼續執行「賣光」政策的同時,嶺南卻未誕生大規模的下崗『潮』,為西方媒體所矚目,被奉為通往權力頂峰的最有力爭奪者。

當然,僅靠房地產,不可能容納全省的下崗職工。

為此,薛向又開闢了「大改造」工程計畫。依託盛世天量資金流支持,組建超級施工隊,聚集數十上百萬人,對嶺南的『交』通,綠化,水利,進行了全局統籌式的改造。

十年之功下來。嶺南儼然成了塞上江南,人間天堂,成為神州大地,最壯觀的一景。

而在薛向履職黃鶴市的最後年,中樞召開了十四大,在這次換屆上。五人組變作了七人組。

薛安遠毫無疑問,完成了最後一次飛躍,入主了七人組。

許子干也消化了振華首長的餘蔭,進入七人組,出任政協一號,時年六十五歲。

安在海也卸任京城一號,擔任紀委一號。執掌黨鞭。

馮京也成功入局,擔任津『門』一號。

五年後,xx大召開,也正是薛向在嶺南履職的第五個年頭,因為其在嶺南無與倫比的執政成績,薛向成功入局,時年三十七歲!

這也是薛向在仕途生涯,頭一次完成對老對手江朝天的趕超。

xx大上。四十一歲的江朝天,不過轉任明珠市政fu一號三年,政績雖然顯著,底蘊未足。

而薛向則厚積薄發,終於完成了逆天翻盤。

值得一提的是,xx大召開前夕,老首長與世長辭。唯一讓薛向稍稍寬慰的是,老首長見證了港島回歸,彌補了上一世的巨大缺憾。

老首長辭世前夕,迴光返照。『精』神矍鑠,召集了僅存的三五位元老,密談數個鐘頭,至於談論什麼,外人不得而知。

談罷,老首長便囑咐南方同志召喚薛向前來,薛向方隨南方同志跨入『門』來,老首長抬了抬手指,便再沒了呼吸。

一代偉人,闔然長逝!

又一年,政局班子微調,薛向由嶺南一號調任中zu部部長,兼任中樞黨校常務副校長。

任命由國家電視台播出的那一剎那,西方主要媒體,同一時間列出了同樣的頭版頭條——下一個東方巨人!

薛向主政組部期間,對組織的人事制度,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致命一刀便是,市一級以下政fu一號,允許黨內一人一票制選舉。

此議一出,天下皆驚,強如薛系也險些因此一議分崩離析。

然,撐過來最危險時刻,時間證明了這一制度,大大提高了組織的生命活力。

再四年,也就是西元兩千零二年,醞釀多時的xx大召開,待九人小組,在國家電視台上亮相剎那,整個世界都震驚了。

無數國內外著名政治分析家跌碎了眼鏡,按照他們的分析,作為儲君最強有力的爭奪者的薛向毫無疑問會站在五號位置,踏踏實實待滿十年,順位接班。

哪裡知道,九人組亮相之時,時年四十三歲的薛向,穩穩站在第三位!

其中驚濤駭『浪』一般的博弈,便是最『精』擅『陰』謀論的政治評論員都想像不出。

直到半個世紀後,社會氛圍再度開放,中樞檔案館公佈了一段錄音,這個未解之謎才算解開。

原來,老首長辭世前,召集僅存的三五元老,留下了錄音和手記,共約若是薛向在組部任上,有些了不得的創舉,下一屆黨代會上……

最有意思的是,錄音中老首長以濃重沙啞的聲音說了這麼一句話,「小猴子蹦跶了這麼些年,受了無數巴掌,也該給顆果了!更何況以小猴子的才幹,作十年泥塑木胎,是對人民的犯罪!」

就此,薛向完成了最大的不可能的飛躍!

主政政務十載,薛向主要完成了教育和醫療兩項改革。

教育上,大力推廣高等技校和專科學校,為共和國培養了數以億計的高等技工,醫學等學科的專職人員。

少而『精』的綜合『性』大學,更是真正實現了去行政化,純研究化,短短十年,共和國兩座最高學府相繼出現了三位諾獎獲得者。

而醫療上,薛向全面實行分區制的特大型醫院建立,實現全民醫保制度。

選擇教育,醫療兩項入手,乃是薛向深知,當今之世,國民的小康生活目標,基本達到。

而抑制國民消費能力和幸福程度的,無非是下一代教育和疾病健康,著力解決好了這兩條,也就真正實現了最樸素的神州夢!

十載執政,薛向的威望達到了無與倫比的高度,十載後的xx大上,薛向以全票當選中樞一號。

那時的薛向,真正超脫了派系,成了共和國獨一無二的巨人,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的威望已經超過了老首長,直奔開國領袖而去!

十年元首之路,在薛向的帶領下,共和國鍋裡蒸蒸日上,經濟早已超越美帝,成為全球第一,軍力更是直追美帝,因為現代化進程開啟極早,加之薛向二十載孜孜以求地重視,終於結出碩果纍纍。

薛向執政十年內,四夷咸服,東海扶桑更是老老實實,共和國成功駐軍釣魚嶼。

而共和國歷任領袖念茲在茲的寶島,也終於在薛向執政的最後一年,順利回歸。

十年執政,薛向帶領這個國家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他的功勛為全國各族人民謹記!

在薛向執政的最後一個年頭裡,無數中委甚至要求修改憲法,要求薛總連任。

薛向不置一詞,主持完最後一屆全會,當著全體中委的面,將三枚大印『交』付給了當選的孫總手中,飄然遠去。

三年後,共和國天寧『門』城樓上,另一幅巨像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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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指點



「陳老三,這回,你帶來的這人『挺』有意思啊,嘿嘿,琴島好些年都沒見到這麼有種的貨『色』了…… 。」

王丹彤敞開衣襟,手裡握著兩杯鐵膽,跐溜溜轉個不停。

這會兒,陳元甲也想明白了,這位明珠來的過江龍,雖然膽子粗得過分了點兒,卻不是粗莽之輩,見王丹彤出言譏諷,心下不快,冷道,「王師兄是有名的虎膽,總不會為這朋友一句話,就嚇得立不住腳?我就明白告訴王師兄吧,我這位朋友新在三建招商辦下了五千元定金,目標兩千頭生豬,三千噸稀土,瞧瞧人家這氣魄,什麼話說不得?既然說到這兒了,我也就挑明了,今次我帶我這朋友,就是來探探三建的底兒!」

聽到陳元甲吐出的數字,王丹彤厚重的眼皮瞬間收緊。

三建是做大生意的不假,可那是溪流匯聚江海,才有了三建如今的場面。

可像眼前這條過江龍,可是聞所未聞,兩千頭生豬,三千噸稀土,這可是筆了不得的數字,粗粗估算,也超過了百萬元。

當然了,堂堂三建,別說百萬元的生意,就是數千萬上億的生意也都做過。

可那都是公對公,標獵的大項目,像向問天這種過江龍,動輒就能拋出上百萬來跑單幫,在三建還是極為罕見。

至少,他王某人如今的身家,也遠沒百萬之巨。

王丹彤的吃驚,陳元甲瞧在眼中,心中很是快意,你王某某不是牛『逼』麼,再牛『逼』,你拿得出一百萬麼?看看老子『交』的這朋友,多大的手筆!

王丹彤笑道,「朋友好氣魄,來來來。坐下說話,現在我對你的那個截三建生辰綱的說法,有些興趣了。」

無論誰拿得出百萬元,哪怕是僅存在於口頭上,都足以『惑』『亂』人心。

薛向抱歉致謝,陳元甲冷哼一聲,王丹彤微微一笑。引著二人便在左近的亭子中坐了下來。

說是亭子,其實就是一個木頭架子,上面爬滿了爬山虎,和葡萄藤,碧綠蔥蘢,在這炎炎夏日。極是喜人。

三人坐定,王丹彤沒盤問薛向的根腳,更沒問他身家是從何處而來,只道,「不知道向老弟說的劫三建生辰綱,到底是怎麼個截法兒?莫不是去綁三建的老總?」

薛向道,「王老闆太幽默了。咱們堂堂正經生意人,無論如何也幹不起打家劫舍的勾當。我說劫三建的生辰綱,不過是虛言,乃是想邀王老闆一道,搭三建的快車發財!」

話至此處,王丹彤霍然變『色』,自覺被薛老三給耍了!

道理很簡單,他王某人本就搭在三建這條順風船上發財。何須他薛老三廢話。

這就好比,張三本就過著大魚大『肉』的生活,李四興沖沖跑來大呼道,跟我『混』吧,保管你吃香喝辣。

張三非一腳把李四踢死不可,老子都大魚大『肉』了,還跟你去吃香喝辣。閒的!

此刻,薛向跟王丹彤講這個,王丹彤便是這種心理。奈何薛向嘴快,王丹彤的鏢還未發出來。他便接茬兒開口了,「當然了,我知道王老闆現在正在三建的快車上,錢沒少掙,沒必要跟我淌這渾水。可話說回來,既然我向某人找上『門』來,肯定是有樁大富貴送給王老闆的。」

「放他娘的什麼狗屁,暈暈繞繞,半天不到正題,小其,去把那孫子給老子踢出去。」

隔著老式窗紙的中年分頭,分外聽不懂薛向大放厥詞,瞪眼便沖王其下令。

王其正要動作,便聽他老子道,「願聞其詳!」邁開的腳便收了回來。

薛向道,「王老闆,以往你們從三建進的物資,都從哪裡出去了?」

「這怕不是你該問的吧!」

王丹彤瞬間就沉了臉。

薛向道,「是我疏忽了!我就挑明了吧,你王老闆若是肯『交』我這個朋友,你的貨,我按你出貨的價,加一成,全收了!」

陳元甲對三建所知不多,唯獨知道投資商們是怎麼從三建發財的,無非是從三建倒騰來計畫內的物資,以計畫外的價錢在市場上出售,賺起其中差價。

此刻,薛向和王丹彤不過初見面,他要釣王丹彤,唯一的手段,便是以利『誘』之。

王丹彤霍地起身,瞪著薛向,卻發不出聲來。

無他,他實在是被薛向的大話震住了,一成的價,看著少,可那加上去的全是利潤。

打個比方,他得的貨成本是二十萬,往外最多賣二十五萬,薛向加一成的價,那可就是多了兩萬五,他王某人的純利潤就從原來的五萬,增加到了七萬五。

按利潤增長率算,那可是增加了百分之五十。

一傢伙提高純利的百分之五十,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讓商人動心的東西麼?

陳元甲簡直要暈了,他忽然覺得不該鬼『迷』心竅,帶薛向來這個地方。瞧瞧這位大爺,進『門』這麼久,可曾說過半句人話,張嘴都是神言。

屋內的中年分頭和王其,也聽得目瞪口呆,中年分頭嗤道,「天底下還有這等低劣的騙子!」

薛向自知自己投下的炸彈,會有如何驚人的效果,自顧自道,「我知道王老闆肯定認為我在放衛星,這樣吧,只要王老闆中標,簽下合同,甚至不用王老闆的貨出庫,我的資金立時就到!一句話,先『交』錢,後取貨!不知道王老闆以為,這筆生意,可有做頭。」

此刻,王丹彤已經冷靜了下來,坐回竹椅,含著紫砂壺的斜嘴兒飲了一口,眯著眼睛道,「這生意自然有得做,可我怎麼看怎麼像是天上掉餡餅,你知道,我這個人從來不信天上會掉餡餅,這種好事怎麼就落我頭上了。」

薛向呵呵一笑,道,「王老闆想多了,若不是我初到貴寶地,人生地不熟,恰好就和陳老大投緣,而你王老闆和陳老大又是師兄弟,咱們也做不到一塊兒不是。當然了,天上自不會掉餡餅,王老闆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在港島是有些路子,我的貨若是走港島,利潤絕對比你們在大陸販運高上一些。這也是我到青島掏口食的根由。可我久聞三建大名,卻苦無『門』路,今次賣王老闆個人情,就是希望王老闆幫著穿針引線。」

薛向這麼一說,王丹彤真的動心了。

他不信薛向會顛顛尋上『門』來,送他王某人大餅,可他相信薛向之所以送他王某人大餅,歸根結底,也是為他向某人自己的利益,這倒也符合人類行為心理學。

「我的貨太多,我怕你一口吞不下!」王丹彤睜開眼來。

薛向不怕姓王的提條件,就怕姓王的不提條件,笑著道,「方才卻是我說大話了,總不能你王老闆拿出一千萬的貨,也得叫我吞下,那是強人所難,這樣吧,我托個底,五十萬以內的貨,我全權負責接收,按照市場價,上浮一成。」

「五十萬未免太少,一百萬,至少一百萬!」

王丹彤真怕薛向獅子大開口,說什麼有多少貨要多少貨。

因為一旦獅子大開口,毫無疑問地證明了眼前這小子乃是假貨。

他壓根兒不信有人能吞下三建那天文數字一般的貨物。

現在好了,眼前這姓向的小子雖然狂妄,到底還識得輕重,五十萬的本錢,雖是豪商,倒也尋常,符合他的預期。

既然薛向過了王丹彤的第一道心理防線,王丹彤便不由自主地站在談生意的角度,看待和薛向的這次對話,討價還價起來。

「一百萬不成,王老闆太高抬我了,至多六十五萬,這是極限,畢竟,我還得留點份額參加此次的投標呢!一句話,王老闆吃『肉』,也得讓兄弟們喝喝湯不是?」

薛向陡然化身為『奸』詐的生意人,錙銖必較起來。

「這也吧,還是五十萬,不過加一成可不行,至少加一成五!」

王丹彤不愧是『精』明的生意人,拐彎的水平一流。

「王老闆這是獅子大開口!至多一成一!」

「至少一成四!」

「王老闆這是要我第一趟淌水,就空手而回啊!」

「別這樣說,你老弟不就差我這口敲『門』磚麼,若是這條路頭一遭走通了,以後留給老弟的可就是金山銀山,誰叫咱沒有港島的路子呢。說穿了,我就是吃一回飽的,老弟是吃長遠,既然老弟有的遠飯吃,總不會跟老哥我搶食吧!」

「話說到這份兒上,再讓也就沒意思了,一成三,我退了三步了,若是王老闆還不滿足,就當這回兄弟沒來!」

「成『交』!」

王丹彤端起茶杯沖薛向舉了舉,薛向笑著端起茶杯,砰的一聲,兩隻茶杯撞在一處,二人一飲而盡。

談完正事,氣氛陡然輕鬆了起來,王丹彤拉著薛向扯了會兒琴島的人文舊事,雪夜風『花』,卻始終不跟陳元甲置一詞。

瞧得陳元甲尷尬,薛向也不願在此久待,便起身告辭。

王丹彤忽道,「聽說向兄弟以前是明珠青幫戰堂的高手,想必身手不錯,恰好,犬子自幼喜好舞刀『弄』『棒』,難得遇到名師,今日恰逢向兄弟光臨寒舍,怎麼樣,指點犬子幾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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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10-5 08:47:14

第二百三十四章 生辰綱



時間恰好趕在飯口,拍了朱紅銅門數下,銅門上的瞭望口打開了,露出顆老蒼頭來,張嘴就問有什麼事兒。

薛向答說是來拜訪的,這位張嘴又問拜帖在哪裡。

這一問,差些沒帶得薛老三穿梭百年,這都什麼年月了,還拜帖呢。

陳元甲怒道,「規矩還挺多,你告訴王師兄,故人陳元甲來訪,看他找不找我要拜帖!」

老蒼頭去後,陳元甲冷笑道,「真是漲行市了,連師傅的老一套,他也學去了。老弟,看這架勢,今天這一趟凶多吉少哇!」

薛向道,「不管凶吉,終歸得試上一試!」

陳元甲點點頭,「你放心,拼著撕破臉,今兒這事兒也得辦成。」

薛向忙道,「陳老大千萬別這麼說,要真撕破臉了,這事兒怕就辦不成了!」

兩人正說話間,大門被打開了,開門的是個年輕人,頗為精悍,見到陳元甲,便叫「師叔」。此君正是王丹彤長子王其。

這些年王陳兩家來往極少,逢年過節也不過派小輩代為走動,王其代父頗登過幾次陳家大門。

是以,不似那老蒼頭,對陳元甲還算熟悉。

卻說。王丹彤沒親自出迎,陳元甲心頭便有幾分不痛快。

雖說王丹彤今非昔比,可在陳元甲心中唸著的。還是當年同門學藝的少年。

怎麼說今天也是他陳某人第一次登王家大門,王丹彤迎都不迎,派個小輩就來了,這算怎麼回事兒。

薛向難得管王、陳兩家的江湖恩怨,只為洞悉究竟,生怕陳元甲鬧將起來,將事情搞砸。當即搶道,「原來是王公子。久仰久仰,早就聽元甲兄說,王師傅膝下有麒麟兒,乃是人中龍鳳。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幸會幸會!」

說著,沖王其抱了抱拳。

單從進王家大門兒,需要拜帖,薛向表瞧出來了,那位王丹彤純粹就是慕古慕到了骨頭裡。

索性他便學著老式拜門的腔調,唱個肥諾。

王其不知薛向何方人物,但能跟陳元甲走到一起的。總不至太糟,且看薛向言語,遮摸也是江湖一脈。

他幼承庭訓。學得都是王丹彤幼年的老一套,知曉江湖往來,規矩最重。因為規矩不到,而惹得兩家火並,最後甚至弄出人命的案子,數不勝數。

王其趕忙抱拳道。「過獎了過獎了,都是江湖前輩們的抬愛。兄弟實在當不得,當不得。對了,在下王其,還沒請教兄弟台甫?」

薛向告了假造的姓名,又將先前告知陳元甲的假青幫履歷一併搬了出來,王其連道「久仰」不提。

門前寒暄幾句,王其終於迎著陳元甲、薛向入了中庭。

王家豪富,庭院不凡,雖不似京城的四合院造型,卻也是極廣的宅第。

入得其內,雜花間樹相繞,夏日濃蔭,極見清涼,穿過一片林子,便瞧見一方佔地半畝有餘的闊院。

院子基底以青石磚鋪就,北面放了石鎖,鉛球等鍛鍊體力的器械,最顯眼的當初一個兵器架,仔細瞧去,刀槍劍戟斧鉞勾叉,十八般兵器幾乎都聚齊了,燦豔的金陽下,鋒刃之間閃動毫芒,顯然是開了刃的真傢伙。

在這個禁動刀兵,民間整肅冷兵器極嚴的年代,王家能將這一排刀具大大方方擺在明面上,足見實力和底氣。

方進得院來,王丹彤便迎了出來,好一條壯漢,身高一米九,結實雄健,大夏天的穿著一件老式拳師褡褳,露出鐵一般的胳膊和腰腳,極有氣勢。身後還跟著一位中年分頭,搖著白紙扇,眼神陰騭,盯在薛向臉上打著轉轉。

陳元甲雖對王丹彤的拿大有所不滿,可到底有求於人,也沒在王丹彤面前作臉色,抱拳道,「王師兄,久違了!」

王丹彤哼道,「哪裡是久違,琴島不過巴掌大,你若是有心來見我這個師兄,怎麼會尋不到,沒這個心罷了,說罷,今次帶人登門,到底求我辦什麼事兒,若是太困難的事兒,我還是請你免開尊口。」

陳元甲本就對王丹彤的妄自尊大有意見,此刻見他如此言語,肺險些沒氣炸了。

薛向手掌輕輕在陳元甲肩上一搭,後者只覺肩上一重,口中有些岔氣,到嘴的話便化作了咳嗽。

薛向輕輕拍他背脊兩下,助他順氣,又沖王丹彤抱了抱拳,道,「王老闆請了!在下向問天,兄弟初到貴寶地,聽聞王老闆大名,特來拜會,冒昧打擾,還請贖罪!」

要打入三建,薛向萬不敢用真名,一個有著巨億資財的超級企業,必定能量驚人,薛向不敢博傻。

遂以名為姓,聯想到《笑傲江湖》那位豪雄蓋天的向問天,杜撰的名字便自然而然地出來了。

王丹彤瞥了薛向一眼,冷道,「既然是拜會,哪有空手的道理,不知道這位向兄弟可曾知禮?」

薛向沒想到這傢伙玩這手,好在他機變無雙,笑道,「久聞王老闆乃江湖豪傑,在下登門,若送俗物,那是瞧不起王老闆,今日到此,乃是送王老闆一場大富貴!」

此言一出,滿場大嘩,便連陳元甲都直瞪眼珠子,只覺這位向老弟實在太不靠譜了,這種噱頭也扯得出來。

「哈哈……」

王丹彤仰天打了個哈哈,厲聲道,「你莫不是水滸傳看多了,跑我這兒說瘋話來了,來來來,我倒是想聽聽,要截哪家的生辰綱。」

「自然是截建鴻偉業的!」

薛向輕啟朱唇,吐出驚雷!

「大膽!」

始終沉默的中年分頭,猛地一合紙扇,厲聲爆喝,「哪裡來的兔崽子,好大的膽子,敢在老子面前,口出狂言!」

薛向面色驟冷,盯著王丹彤道,「王老闆,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咱們說話,旁人插哪門子嘴,傳出去,江湖上朋友如何議論?」

薛向算計無雙,這番話對別人說,跟廢話無異,可偏偏王丹彤最重江湖規矩,他雖瞧不上薛向,可中年分頭這番插話,卻也落了他王某人的面子。

王丹彤道,「小其,陪你宋叔到裡間喝茶,新發的那壺明前龍井,應該開了!」

中年分頭狠狠瞪了薛向一眼,不待王其招呼出口,便自朝內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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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銀彈



陳元甲興奮異常,薛向何嘗不是略略鬆氣,笑著道,「還得多謝陳老大你幫忙,若不是你牽線搭橋,我就是看見了金磚,也沒處去撿呀!」

說著,掏出一沓錢往陳元甲懷裡塞去。

陳元甲也不矯情,道聲謝,哈哈一笑,便塞進手包,「那我就生受老弟了,嘿嘿,要說就咱兄弟投緣了,都是爽快人兒!對了,老弟,你打算什麼時候張羅門面?在琴島混,光靠走單幫,哪能長遠,什麼時候要號房子,跟老哥我說一聲,從房子到證兒,我全給你弄齊了,不讓老弟你操半點心。」

「好說好說,這個我倒不急,先看這單生意做不做的成,利潤幾何,我再考慮落地生根的事兒,左右這次就是倒賣些物資,直接僱車拉到碼頭,倒騰出去就成!嘖嘖,這錢賺得未免也太容易了。」

薛向抱著膀子,搖晃著腦袋,似乎得意得不行。

陳元甲欲言又止,臉色有些尷尬,摸摸手包裡的厚實,心下頓覺過意不去,沉聲道,「老弟,先別得意太早,那筆錢只是投標的定金,中不中標還不一定呢,若是不中標,定金還得被砍掉四成,所以,老弟還是得做萬全打算才好。方才我建議老弟弄個門面,想的就是打持久戰,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只要投標中了一次,這生意就賺大發了。」

薛向等的就是現在,面上卻維持得極好,重重一拍大腿,悵然道,「這到底是怎麼個意思。陳老大,聽你這話。我那五千塊錢,有可能回來時,就剩三千了?這也太狠了吧!沒聽過這麼做生意的!不是說現在的當官的都在滿世界拉投資麼?三建怎麼翹成這樣?有投資還要往外攘,搞球毛的投標!」

陳元甲道。「老弟,我早和你說了,三建的錢不好賺,天上不會掉餡餅,你非不信。不過話說回來,若真能搭上三建這條線,你老弟以後的錢也就賺不完。其中利弊,誰也說不清,老弟若是覺得老哥辦事不利。這勞務費,老哥我退你!」說話兒,便要拉開手包。

薛向大手伸出。死死攥住陳元甲臂膀,氣哼哼道,「老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我豈是那小肚雞腸之人?只是三建這其中關竅,我實在是弄不明白,老哥你給說說唄。就算不成,我就是虧死。也好當個明白鬼不是?」

圖窮匕見!

薛老三費了天大功夫,又是演混混,又是扮商人,為的便是從三建內部打進去。

說起這三建,便是遠在京城,薛向也早有耳聞。

這個建鴻偉業的戰略合作夥伴,這短短兩年功夫,闖下天大名頭,崛起速度之快,宛若火箭。

毫不誇張地說,這兩個企業,小幅度地推進了共和國的經濟史。

因為中樞新近推行的撥改貸政策,根本就是建鴻偉業率先發端,隨後被地市兩級列為先進,上報中樞。

恰好中樞被當時的全國範圍內的國企經營困境,折磨得焦頭爛額,魯東方面將撥改貸的方案一報上來,工作組立時就下到了建鴻偉業進行實地考察。

這一考察,工作組便被建鴻偉業短短兩年內所取得的成就震驚了。

兩年前,建鴻偉業還是一個年年虧損,年年拖欠職工工資,掙紮在溫飽線上的老大難企業。

自打和三建結成戰略合作夥伴以後,三建成功推動了建鴻偉業的多項資產剝離和融資計畫,靠著這些非主業資產的剝離,以及市政府的信用抵押,建鴻偉業從銀行貸得大量資金。

靠著開拓新業務,積極展開多領域橫向發展,迅速由一家船運公司,發展到現金集貨運,船舶製造,海貿,金融為一體的超級巨無霸。連年上繳利稅,位列全省之首,乃是當之無愧的全省龍頭明星企業。

建鴻偉業的奇蹟,向早已不堪國企之類的中樞肩上壓下最後一根稻草,沒過多久,撥改貸便由小規模試點,專為全國通行。

在理論界,甚至有人把建鴻偉業的撥改貸,同靠山屯的分田到戶相媲美,尤其前者是工業領域的變革,其偉大程度甚至還給拔高到了靠山屯分田到戶之上。

此次下魯東,不須說,薛向的注意力頭一個就得瞄準在建鴻偉業上。

其中緣由,倒非是因為建鴻偉業搶了他薛某人一手主導的靠山屯分田到戶的風頭,而是薛老三骨子里根本就不信建鴻偉業靠著撥改貸,就能讓一個老大難企業起死回生。

不是他不相信企業領導人在資金鬆綁後,迸發得創造力,而是他深知現行國有企業的困境根本就不是資金困境,而是運行機制的困境。

是以,他堅信建鴻偉業的奇蹟背後,必定隱藏著些什麼。

如果能挖出來,就他而言,這趟巡視的目的就達到了。

所以,他接近陳元甲,扮落魄青幫打手,新進下海商人,一切的一切便是為打入三建,以親身經歷的模式來瞭解三建,瞭解三建背後的建鴻偉業。

通過這幾日和陳元甲的接觸,彼此也算是混得熟稔了,原想著這位陳老大會對自己竹筒倒豆子。

哪成想這位在幫助走通關節,勾連三建,確實下了功夫,可偏偏對三建的內情諱莫如深。

直到此刻,薛向用了銀彈攻勢,這位陳老大心生愧疚,才有了吐口的跡象。

陳元甲一跺腳,恨聲道,「也就是老弟你了,換個人問我三建的事兒,我准拿大嘴巴抽他,這是能問得的問題麼?」話至此處,卻頓住不語,左右顧盼,東張西望起來,似乎要說的話擔著天大干系。

薛向指著西北方向的一處茶攤兒道,「不急不急,咱兄弟找個僻靜的地方說話,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絕不讓老哥擔干係便是。」

陳元甲擺擺手道,「用不著那麼麻煩,就在此處說也成。兄弟你也別以為老哥知道什麼,實際上,三建的運營在琴島是個不大不小的秘密。說隱蔽呢,三建的員工不少,也見三建禁員工亂傳。可說明朗呢,知道三建是怎麼發大財的,還真沒幾個人知道。但江湖上的幾位大哥,好像都得了招呼,對亂傳三建是非者,管控極嚴。當然了,老哥雖然不怕這個,但平白招惹是非,終歸是不好!」

薛向有些失望,下了這麼大力氣,卻還是撞在了鐵板上。

不過,轉念想想,也就釋然了。

三建若是連最基本的保密制度都沒有,也就不可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了。

瞧見薛向滿臉失望,陳元甲臉上燒火,急切道,「老弟也用不著失望,怎麼說建鴻偉業招商辦收了定金,就證明咱們有機會。看在老弟如此意誠的份兒上,老哥我也不能干看著瞪眼,這樣吧,我帶你去見個人物。怎麼說,當年我陳某人也算是和他結下點香火情的,料來這個面子,他得給我!」

都到這份兒上了,薛向只要線頭不斷,就燒高香了,哪裡還敢挑肥揀瘦,當即拍板道,「陳老大仗義,兄弟也不能小氣了,這也罷,我這單生意不管大小,都算陳老大你兩成份子!」

陳元甲方要說話,薛向猛地一揮手,「陳老大,你什麼都別說了,再說就是瞧不起兄弟。老話說,萬事開頭難,我這頭一單生意,若是得以促成,你陳老大該當首功,兩成份子是你應得的。」

陳元甲簡直要暈了,心中連連感嘆,還是明珠是混社團的天下,出來的人就是豪氣!內心深處更是興奮不已,就沖薛向在招商辦報的物資,一趟下來少說也得十來萬的利,兩成便是兩萬,他陳某人在琴島大小也算個人物,可自家事自家知,這些年下來,也不過攢了七八千。

這一筆單子下來,就能抵得數年之功,怎容他不欣喜若狂。

費了好大一番氣力,陳元甲才消化完喜訊,壓下興奮,慨然道,「老弟這個兄弟,我陳某人算是認下了,走,今天非替老弟問出個子丑寅卯來!」

陳元甲所說的人物,喚作王丹旺,五六十年代曾經和陳元甲同拜在一位老師傅門下學蔡李佛拳。

同藝兩載,師傅仙去,又逢中樞打擊民間社團,武館能各色社會團體,武館解散,兩人各自分離。

許多年後,才又在琴島撞見了。

因著相交時年幼,且武館子弟眾多,兼之一道學藝時間極端,陳元甲和王丹旺便不熟稔,是以,雖是同門師兄弟,因性格迥異,相逢後,卻沒熱絡走下去。

當然了,不管怎麼說,這份香火情算是結下了。

逢年過節,兩人都還有遣小輩來往,總算沒形同陌路。

改開後,王丹旺仗著一身國術本事,在琴島發展極快,黑白兩道,都極有人緣,等到三建起家,建鴻偉業騰飛,王丹旺的荷包也快速鼓脹了起來,在琴島,儼然算個人物。

今次,若非薛向銀彈攻勢太過兇猛,打得陳元甲心理防線完全存裂,說什麼,陳元甲也不會低這個頭,主動登王丹旺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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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亮明



在四人想來,琴島方面必定是害怕自己亮明旗號,可哪知道,人家竟然替自己亮明了旗號。

如此一來,自己等人前番的判斷,難道出錯了麼?

難道琴島真的丁點問題沒有,不怕巡視組調查麼?

慕雪妃花容失色,震驚得失了聲。

這個時候,經驗便佔領了智商的高地,劉處長沖邊上的花壇吐了口濃痰,冷笑道,「好險被這幫孫子騙過去,大家都別緊張,這招我在淮安的時候遭遇過。他們這是打算明目張膽地要把咱們整聾整瞎!」

「這話怎麼講?劉處,拜託您一口氣把話講完,這樣抻,會把人抻死的。」

齊號急聲催促,這會兒,他是真有些佩服這經驗豐富的老油子了。

慕雪妃,蕭逸才亦是緊緊盯著劉處長。

劉處長道,「道理很簡單,人家猜到咱們肯定要亮明旗號了,所以人家搶先出手,幫咱們把旗號打出來。這樣一來,咱們想行動,完全就在他們『保護』之下了,被他們一保護,嘿嘿,你想去哪裡,保管那裡已經被提前清理。最重要的是,那些想來反應問題的人,肯定提前被截訪。咱們不就成了聾子、瞎子了麼?」

慕雪妃三人驚呆了。簡單的一個歡迎儀式,裡面竟藏著天大玄機。

原本是自己亮明旗號,結果讓人家搶了先。攻守之勢頓時更改。

劉處長嘆息一聲,道,「事已至此,只能見招拆招,好在咱們始終處在進攻方,謀略得當,對方也別想把咱們徹底守死。至少咱們是中樞派下來的巡視組,這幫人再是膽大包天。也得顧慮重重,畢竟打翻了台盤,吃虧的是他們,咱們何懼之有?」

聽得此言。慕雪妃三人心神乍定。

出乎意料,琴島市此次前來迎接巡視組的規格很高,領頭的不僅有琴島市的常務副市長,竟然還有省政府下來的副秘書長。

當然了,按照官場接待規矩,下級對上級高半級接待,此番陣勢也算不得特別。

關鍵是,負責接待的常務副市長說了,聽說中樞巡視組的人到了。市委齊書記和市政府趙市長都特別高興,在市委恭候大駕,候副省長也在趕來的路上。

饒是慕雪妃入宦很有些年頭。經歷過不少陣仗,也被眼前的陣勢,晃得有些眼花。

姓劉的副秘書長說完歡迎的話,她甚至沒回過神來,這回,蕭逸才沒讓劉處長專美。大大方方道,「實在是太盛情了。瞧瞧,我們慕處長都吃驚了。不瞞諸位領導,下來時,巡視組紅旗主任三令五申地提點,不要擾民,不要擺排場。我們慕處長最得紅旗主任信任,紅旗主任的指示,慕處長自然是要尊重的,還希望領導們見諒。」

慕雪妃也非是白給的,蕭逸才打了個圓場,她便笑著說話了,「劉秘書長,蘇市長,你們太客氣了。我們就是下來走走看看,就不給地方上添麻煩了,請回請回,紅旗主任若是知曉我這般妄自尊大,非批評我不可。」

她姿容秀美,穿著時髦,出位的白色吊裝,尋常人根本撐不住氣場,偏偏她傳得洋氣十足,動感性感,讓所有人眼前皆是一亮。

官場本就是男人幫的天下,女幹部鮮見,便是有,往往也生得樸素、古板,今次偶遇慕雪妃,所有人都覺眼前一亮,如沐清風。

以至於出現了蘇市長和劉秘書長爭搶答話的局面,最後,蘇市長主動退出,話語權被劉秘書長接過。

劉秘書長口才極好,三言兩語便將氣氛扇呼熱了,熱情地好似慕雪妃一行不入市委,那就是對不住三百萬琴島人民一般。

局勢發展到這一步,慕雪妃知曉今次是走不了了,好在事先得了劉處長的分析,她心中倒也鎮定,客氣幾句,便上了琴島方面安排的桑塔納。

一路上,七八輛警用偏三輪將警笛拉得山響,七八輛小車組成的車隊,陣勢非凡,光看著陣勢,不知根底的,一準得以為是省長駕到。

「怎麼樣,兆國,被收了吧!瞧瞧你這魂不守舍的勁兒,還墊著呢?」

今次來接慕雪妃一行的車隊極是豪華,一水的桑塔納,在這個年代,顯得出位至極。

唯一一輛雜牌車更是拉風,越野造型,比桑塔納高了足足半個車身,霸氣至極。

此刻,那位劉秘書長便坐在這輛車內,和他並排而坐,出言打趣他的是位衣著考究的年輕人。

這兩位在安排安坐,前方自然還有駕駛司機。

劉兆國何等樣人,乃是省政府副秘書長,官爵顯赫,便是密室,旁人也絕不敢跟他如此言語,如今作風問題可是天大的問題,尤其還是針對巡視組的女領導。

此種話便是在腦海裡過過就犯罪,此刻被年輕人宣諸口外,實在是驚世駭俗。

果然,劉兆國正色道,「會昌,不得妄言,你是越來越沒正形了!」

會昌搖下車窗,點燃香菸,噴了一口,恰意地微微搖頭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食色性也,人之大欲,你們這些當官的啊,官越做越高,人味兒就越來越少,這有什麼可怕的,現在不是追求自由戀愛麼,連個女人都不敢追,我看官做到玉皇大帝了,也沒球味道!」

劉兆國尷尬地咳嗽一聲,道,「這話你對老闆講去!」

會昌擺擺手。「無趣無趣!」

話題一時中斷,又過了兩分種,劉兆國想起一件正事兒。說道,「我在三建入股的事兒,老闆知道了,後邊的事兒,我就不說了,你給辦一下吧。」

會昌將菸頭丟出窗外,笑道。「他管得真寬!好在我早料到了。」說著,從座位底下掏出個文件袋拍在劉兆國腿上。「替你辦了個存摺,你投的那份錢都在裡頭放著。」

劉兆國打開文件袋,翻出存摺看了看,裡面的錢比他投的多一些。默默算了算,恰好是銀行的利息。

一想到那巨大的利潤要和自己隔離,他便覺心尖都在痛,正要感慨出聲,附在文件袋上的大手忽然又摸到一物,倒出一看,卻是一個紅色本子,打開一看,正是一張股權轉讓。上面寫著的正是劉兆國老家務農父親的姓名。

「這……會昌!」

劉兆國滿面驚駭,心中忽喜忽悲。

會昌道,「老闆思想古板。咱們得靈活變通,現在好了,老闆便是知道了,也該說不出話了。」

劉兆國心中天人交戰,半晌才將手中的存摺朝會昌遞過去,「這錢。你拿回去,說好了。是入股!」

會昌擺擺手,道,「少了這個,老闆那裡有得囉嗦了,算我借你的,屆時從利潤裡扣,算利息的。」

劉兆國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模樣,拍拍會昌肩膀,不再說話,忽地,伸手將車窗搖了下來,頓時只覺天地都寬敞了。

「對了,會昌,老闆讓你最近注意點,三建不要再有動作了,該收手時就得收手,至少也得等風頭過了再說!

說到這裡,劉兆國忽又想起些什麼,接著道,「聽老闆的意思,可能有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混在魯東的巡視組內,只不過暫時沒挖出來,會昌你想,老闆都得在意的人,硬碰硬,沒什麼意思。」

會昌摸了摸鼻子,道,「知道了,知道了……」

劉兆國笑道,「你摸鼻子了,你小子一摸鼻子,我就知道方才的話,你沒聽到心裡去,罷了,你小心些,我這邊會全力維繫,魯東是咱們的主場,三建現在如日中天,還真不怕誰?再說,聽一天,那是多大的損失,只怕你願意停,他們也不願意。老闆這回是想得簡單了。」

會昌笑了笑,心道,這塊肉沒白舍,要不然,劉兆國豈會替自己算這筆經濟賬!

會昌道,「巡視組的幾位,你打算怎麼炮製,看得出來,那位美女處長是個有個性的,容易犯擰,這幾天怕是會折騰得讓人不痛快,怎麼樣,要不要我想個招兒,讓她趕緊滾蛋!」

劉兆國豁然變色,急切道,「會產,此事非同小可,你萬不可胡來,沒查到三建時,你千萬別有絲毫動作,以免引火燒身,官面上的事兒,自有官面上的人解決,用不著你插手。」

「我就這麼一說,看你緊張的,太沒勁兒了,尋機會,找美女處長喝酒去!」

會昌哈哈大笑,狂放至極。

……………………

行出鴻運招待所的這一路,陳元甲的嘴上就沒停過,拉著薛向的胳膊,噼裡啪啦說個不停,時不時還加上三兩句國罵,表達著自己心中壓抑不住的興奮。

「……老弟,哥哥算是看走眼了,沒想到你老弟出手竟是如此闊綽,張嘴就要了兩千頭生豬,三千噸稀土,跑單幫的,可沒幾個有老弟你這實力。嘿嘿,你拍出那一包定金時,周白眉那王八蛋的眼神兒都直了,讓老哥好一陣過癮,這孫子攀上三建了,還真混得人模狗樣,自此抖起來了,老弟今天可是讓我好生出了口惡氣……」

說到最後,陳元甲甚至跳起身來,對天打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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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想左



「套裡,這是什麼意思?」

「你認為咱們的行藏已經露了?」

「這不可能!咱們可是小心了再小心,就差演地下黨了,怎麼可能被發現!」

劉處長,蕭逸才,齊號三人異口同聲。

慕雪妃道,「是不是的,我只是懷疑,這個先壓下來的。可是同志們,難道你們不覺得最近幾日的情況有些反常麼。總共三天時間,頭兩天,咱們轉了十三家工廠,除了第一天的頭三家,咱們費盡心機,都沒打開局面。從第一天的下午開始,便是一連串的順風順水,即便是稍有挫折,咱們輕輕努力,最後便將實際資料納入掌中,順利得一踏糊塗。而到了今天,情況又轉變了,無論咱們怎麼努力,好像都是打在空氣上,且所到之處,那裡的工人就像吃了火藥,動不動就提槍拿棒,放肆得不像話,這正常麼?」

慕雪妃此話一出,三人齊齊變了臉色。

都是聰明人,不挑則已,一挑便亮。

仔細回溯,真實情況可不就如慕處長所言。

再稍加深究,整件事那就有意思了,人為控制得痕跡實在太明顯了。

第一天的頭三家。四人費盡心機毫無所得,這很正常,巡視組遍巡華東的消息。此刻已然天下皆知,華東方面做出嚴密防範,乃是理所當然。

可是從第一天下午開始,巡視就變得輕鬆且容易了,雖然談不上一帆風順,可稍稍動些腦筋,想些辦法。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材料。

此前看來,慕雪妃還覺得是自己領導有方。策略得當,可現在想來,放佛都像別人安排好了似的,或許自己得到的那些資料。不過是人家想讓自己得到的。

一念至此,心高氣傲的她,出離憤怒了。

蕭逸才最先回過神來,說道,「仔細一想,慕處長的話果真有幾分道理,可我想說的是,這只是猜測,還不敢定論。有幾大疑問需要解決。首先。咱們到底是怎麼露餡的,這個問題很重要,我以為咱們已經夠深藏不露了。露行藏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到底是怎麼被發現的。或者說,是否只是咱們的猜測。其次,對方既然發現了咱們的身份,且故意安排咱們得到了他們想給咱們的材料,緣何今天又整頓了這麼一出。所到之處,對咱們窮追猛打。這是要給咱們好看麼?」

原來,這幾日,慕雪妃帶領著三名組員,扮作各種商人,以此身份為掩護,擷取著自己所要的資料。

故此,蕭逸才才有「深藏不漏」一說。

慕雪妃道,「我來回答這兩個問題。第一,蕭處長說咱們深藏不漏,我看深藏可能,不露未必。當時不覺得,現在想來咱們是小看地方上的同志了,畢竟咱們都沒經商的經驗,貿然扮作商人,如何會像。我還記得去紅星三機時,那位大鼻子廠長看似不經意地問了幾個機電行業的問題,雖然勉強遮攔過了,現在想來,怕是人家故意相試。所以說,再對方有防備的情況下,去扮演咱們並不熟悉的商人,暴露的可能性實在太高。這是我的責任,事先未思量清楚,就貿然行動。」

「第二,至於蕭處所說的今天的幾家工廠態度惡劣,對咱們窮追猛打,恐怕是要給咱們好看。我想有這方面的因素,但內因絕不會這麼簡單,試想,若是對方發現了咱們的身份,按照正常的邏輯思維,地方官遭遇下來視察的京官,會是什麼反應。相信大家都有隨行下地方的經歷,不用我贅言。對方敢這麼幹,反常之餘,未嘗不是有恃無恐。」

「好膽!他們想幹什麼!想幹什麼!就沒遇到過這麼囂張的!」

劉處長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氣得渾身發抖。

作京官多年,他本身便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優越感,以往下地方,地方無不是超規格接待,今次可好,被地方上的人戲弄了,若說那幫傢伙不知道自己身份也就罷了,知道了,還敢擺這等陣仗,豈非要造反!

蕭逸才面色凝重地道,「慕處長,按你的分析,對方想要幹什麼?這些年,就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地方幹部。」

齊號道,「這不難分析,對方擺明了是有恃無恐,遛咱們玩呢,先故意配合咱們演戲,弄些水分足的東西,讓咱們先高興高興,稍後又擺出關門放狗的姿態,要咱們好看,這不就是訓野猴子麼,先給點甜頭,再給點苦頭,人家這是在告訴咱們,在人家的地頭上,他想拿咱們怎麼著都行!」

慕雪妃道,「沒這麼簡單!地方上有驕橫之輩,卻不會集體犯傻,和巡視組對著干,對他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這個道理誰都想得明白。」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和咱們巡視組對著干,按道理說,他們騙著咱們走完了流程,他們好交差,於他們而言,這豈非是最好的辦法。」

齊號年不過二十七,官不過正科,且大學畢業,就在部委,根本沒有下過地方,哪裡知道地方上的勾角。

劉處長冷笑一聲,「這還不簡單,地方上弄虛作假,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欺騙巡視組。到他們選擇暴力終結的時候,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瞞不住了,咱們再查下去,他們就得漏了。」

慕雪妃眼睛一亮,對劉處長這官場老油子此言,深以為然。

此次巡視組下地方,雖打著查驗經濟狀況,捋順經濟秩序的旗號,可巡視組內部人人皆知曉,此次的主要目標是盯住國營大廠,查驗撥改貸後,國營企業的資金流,是不是向著民生領域放肆流通,是不是被大幅度轉移了發展方向,不用之於改進生產,提高工廠效率,而用之於基礎設置建設和金融領域。

而中樞之所以有這個擔心,而派下巡視組來,正是因為地方上某些地方鬧得很不像話,民間物價逐漸大幅抬頭,利益糾紛日趨嚴峻。

既然有了利益糾紛,自然就不會缺是非,有了是非事,自有是非人。

慕雪妃聽明白了劉處長的意思,不是地方上不想糊弄著他們,讓他們得了虛假材料,趕緊滾蛋。

只怕是地方上的情勢極為不妙,巡視組再走下去,地方上遮掩都難。

遮掩不住就得露餡,與其露陷,不如先讓巡視組走不下去。

這才有了今次的所到之處,氣勢洶洶,三言兩語不合,便要喊打喊殺。

這一切的一切,真正的目的,便是為了阻撓巡視組繼續走下去。

參透了這點,慕雪妃精神一震,笑著道,「多謝劉處長解惑,我想了一路,也不得開豁,看來,還真得向有經驗的同志多多請教啊!」

劉處長得意地擺擺手,「算不得什麼,好歹我也前後參加了七八次巡視,地方上的這些鬼蜮,不說爛熟於胸,至少也知曉了個七七八八。」

齊號心中腹誹,老小子就吹吧,你若真是千年的狐狸,自己這幫人能這麼快就露底?」

蕭逸才道,「我基本贊同慕處長的分析,那麼下一步,咱們如何行事?」

慕雪妃一抹額頭,展顏一笑,看得三人一呆,「既然知道了對方的盤算,下一步的方向就好擬訂了,主席說得好,敵人越怕,咱們越打,他們不是害怕咱們繼續巡視麼?咱們偏要巡視下去,且沒必要躲躲藏藏,乾脆亮明旗號,讓那些要反應問題的同志,能找得著咱們,這便是高山上掛紅旗,把燈塔點燃了。」

三人齊道妙計!

慕雪妃是個風火性子,說幹就幹,「這次咱們不小打小鬧了,直奔建鴻偉業!」

建鴻偉業是琴島最大的綜合性企業,旗下集船舶、貨運,外貿為一體,是名副其實的巨無霸。

自撥改貸實行以來,建鴻偉業先後從四大行貸了三點七個億,產生了極大的效益,不僅是琴島的明星企業,更是魯東國資委的心頭肉。

巡視組下魯東,別的地方可以不去,這建鴻偉業,不可能不去。

原本,慕雪妃打算將建鴻偉業作為此次巡視的終極目的地,如今被刀頂著鼻尖了,她的那股悍野勁兒反而被逼出來了。

算計已定,四人均覺事有可為,俱是豪情萬丈,當即起身,朝人民公園外行去。

一時間,林風鼓蕩,肅穆頓生,若將四人這慨然而行的畫面,剪輯下來,絕對比得上港島電影裡的黑社會大哥出場。

轉出涼亭,行過落楓路,攀上遇龍橋,四人全發現不對了。

整個公園突然肅靜了下來,仔細掃瞄,一個人也不剩了,這可是市中心的人民公園,雖非假日,往來消閒的市民也絕不會少去。

如今倒好,半個人影兒也不見了。

懷揣著巨大的疑問,四人朝東大門行去,還未行到近處,便遠遠瞧見大門口立著不少人,大紅橫幅頂得老高,上書鎏金大字「熱烈歡迎巡視組領導來我市考察、調研」。

四人住了腳,面面相覷,幾要不辨南北,心中齊齊騰出一個巨大的問號,「難道自己想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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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套



「巡視組就來了四個人?」

蘇經緯狹長銳利的眼睛猛地眯了起來。

「就四個!」

劉兆國猛地醒悟過來,說道,「當然,這只是發現的四個,也許曾在沒發現的,畢竟,巡視魯東,不可能是區區處干牽頭,肯定有大魚沒露頭,不過,話說回來,巡視組來魯東,不可能只盯著琴島,也許那條大魚就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沉著,只是其人老辣,一時半會兒,無有動靜兒,咱們暫時還抓不住他。不過,老闆您放心,既然網都張好了,除非這條魚就沒打算撲騰。否則,就套不出這張網去。」

蘇經緯如老僧入定,良久方道,「兆國,你在會昌的公司裡投了多少?」

劉兆國好似過電一般,急急揮手,嘴皮子哆嗦個不停,卻吐不出一句話。

的確,在自家這個睿智如海的老闆面前,一切辯解都注定蒼白無力。

「把投的本錢拿回來,股份全部放棄!」

刷的一下,蘇經緯合上了摺扇。

劉兆國滿臉苦澀,沉聲應了,眉峰凝聚,拚命地思忖到底是誰露了底,把他劉某人給倒了出來。

蘇經緯知他所想。說道,「不用瞎猜了,仔細想想從前的兆國主任。和現在的劉老闆,分明判若兩人,我若還參不透,這雙眼睛怕也就白生了。」

「對不起,老闆,讓您失望了!」

劉兆國恨不能挖個地縫鑽進去,一直以來。他自以為留給蘇經緯的全是沉穩、幹練,才堪大任的形象。今朝卻將沾滿屎的屁股露了出來,自是羞愧難當。

「沒什麼對不起的,人非聖賢,孰能無慾。聰明人自會懂得取捨克制。罷了,吃一塹,長一智,其中利弊,留待你細細品咂。」

蘇經緯好似有道高僧,淡定如塵,似乎萬物都難入他胸懷,平靜接道,「無論什麼時候。寧可把自己想得蠢些,也不要低估自己的對手,這次巡視組有個很了不得的年輕人。不知道是否來了魯東。若是他來了,問題怕就嚴重了,你給會昌打個招呼,暫停一切舉動。泉城這邊,也要嚴格按照先前的部署,嚴格落實。」

劉兆國沉聲應了。面色發紅。

蘇經緯宛若未見,又道。「巡視組的那幾位客人,你打算如何招待?」

好容易等待蘇經緯將話題轉到自己的得意之舉上,劉兆國陡然來了精神,「我以為自當開中門迎客,讓巡視組的同志領略領略咱們魯東人民的熱情!」

「回去洗把臉,再仔細想想!」

說罷,蘇經緯站起身來,緩步西去。

留待劉兆國立在原地,怔怔出神,卻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錯在何處,驀地,想起蘇經緯最後的話,快步行到望月泉邊,狠狠往臉上掬了幾捧水,頭腦果然瞬間輕了不少,霎時,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折回林蔭道,便要朝蘇經緯追去,定睛瞧去,青古的石板路上,只餘梧桐葉靜靜地躺在上面。

………………

泉城快成火爐的時候,分屬溫帶的琴島卻涼熱適宜,這種適宜,不是溫度可以描述,用著裝來分說,當最為貼切,這麼說吧,穿上短袖短褲,便是快步行走,額頭上也不會見汗。

在這難見汗的琴島,慕雪妃額頭上卻是汗珠密佈,小臉潮紅,白色吊裝襯衣的袖口已然全部濕透。

此刻的慕處長正置身於五四廣場附近人民公園的一處涼亭內,一方石桌,被她和劉處長,蕭逸才,齊號佔滿,三名男子漢的臉色同樣難看,汗出如漿。

說來也難怪,任誰頂著大日頭,一連跑上好幾百米,都得這幅模樣。

「野,太野了,這還是親切可愛的工人階級麼,我看他們就是土匪惡霸,不,土匪惡霸都沒這麼不講道理的……」

劉處長雪白的襯衣領口大口,無論何時都齊整無比的頭髮已然風中凌亂,喘著粗氣,厲聲斥責。

他平時鍛鍊最少,年紀最大,自然跑不過此間三人,身上很是挨了幾塊飛磚,肩頭尤為疼痛,他甚至懷疑是否到了要去住院的程程度。

罕見地,蕭逸才和劉處長合了拍,怒氣衝衝道,「慕處長,不能再這樣訪下去了,我看再接著弄下去,材料沒弄到,人命都得弄出來了。」

慕雪妃卻不接茬,一雙俊俏妙目死死盯在石桌上,好似上面的紋路蘊含著某種天地至理。

見慕雪妃失神,蕭逸才不好催促,調轉槍頭道,「小齊,你也別光顧著閉嘴,也給說說下一步到底是何種舉措。」

齊號瞥了姿容秀美的慕處長一眼,沉吟片刻,說道,「劉處和蕭處的意見,都很重要,也很有道理,可我以為,討論下一步動向的關鍵,最主要的還是要分清主次,抓實目標!」

「別打官腔!說人話!」

劉處長毫不客氣地發飆了,渾然忘了平素的大會小會上,就數他劉某人的發言最是雲山霧繞,為此還得了個「劉夢龍」的綽號。

齊號也不著惱,小諸葛的穩重架子倒是擺得十足,「別忘了,咱們和薛司長可是有約定的,目前雖然情況不佳,但實打實的資料,還是得了不少,下面即使按兵不動,也不虞資料不詳,如此,和薛司長的堵斗獲勝無疑!」

說完,一雙蠶豆小眼凝在慕雪妃精緻的小臉上,似在等著表揚。

他齊某人焉能不知這番發言必將惹得劉處長,蕭逸才不快,畢竟,都火燒眉毛了,誰還顧及什麼賭約,這不是扯淡麼?

可他齊某人不管這些,只要慕處長在意就是,他齊某人也只在意風華絕代的慕處長!

果不其然,齊號話音方落,劉處長和蕭逸才便齊齊變了臉色,眼見著就要發飆,始終沉默的慕處長發話了,「事已至此,我和薛司長的賭鬥便是笑話了,誰也不用再提此事,就當我輸了!」

齊號臉色一暗,劉處長和蕭逸才兩人臉上的憤懣消了不少。

壓平了小圈子的爭端,慕雪妃竟悄無聲息地吐出炸彈來,「至於小齊說的材料弄詳實了,可以束手等待了,我怕沒這麼簡單,恐怕咱們已然落進人家套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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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經緯



《超品公子》「滾,少煩老子,假洋鬼子,再敢來,老子抽你!」陳元甲橫眉怒目

挨了罵,侍應生不敢言而敢怒,磨著小碎步,遠繞開去。

驅趕走了侍應生,陳元甲道,「這幫兔崽子好好的班不上,非給洋鬼子舔屁股,神經病!」

話落,瞧見薛向面色不豫,陳元甲一拍額頭,道,「瞧我這脾氣,一見到不爽眼的,就忘了正事兒了。老弟,你也別跟老哥我繞了,你千里迢迢奔到這琴島,必定早就選準了發展方向,何必跟老哥我這兒試水!說吧,你想奔哪塊兒,就衝咱這意氣相投的勁兒,老哥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薛向道,「琴島地處海灣,商貿發達,貨輪如織,比之當年的上海灘也不遑多讓,可謂遍地黃金,正適合我輩赤手空拳博天下,不瞞老哥,我的確是風聞這琴島海貿最是賺錢,所以想攙上一腳,不知道老哥可有指教與我!」

陳元甲霍然變色,沉聲道,「海貿的利潤高是高,可這池子水太深,怕是不好趟,老弟換個別的門道吧,你也說了這琴島遍地黃金,何苦去淌這池子渾水。貨運,倉儲,都是新興的行業,官家剛開放允許民資進入。幹這個的利潤也極高,老弟你不妨考慮考慮。」

薛向將菸頭丟進咖啡杯,撕拉一聲。騰出一道青煙,「兄弟做事,向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昔日在明珠,咱爺們是什麼來錢幹什麼,什麼風險大玩什麼。怕風險,還是江湖爺們兒?」

這回。陳元甲不再擊節讚賞,反倒扼腕道,「話雖這般說,但海貿這池水實在太深。兄弟硬要淌,我只能祝你好運,兄弟我就不奉陪了。」說著便要起身。

薛向也不攔阻,反倒慢悠悠地打開挎包,拎出一沓寸許厚的人民幣排在桌面上,「兄弟闖江湖,向來是有錢兄弟們一塊兒花,絕不吃獨食,這是給陳老大的見面禮。」

陳元甲不自覺地舔了舔舌頭。眼中的渴望一閃而逝,沉聲道,「兄弟。我跟你交個底兒吧,海貿的錢燙手,我怕兄弟你是有命賺,沒命花!」

輕砰一聲,薛向打著了火機,幽藍的火焰躥了出來。舔食著雪白的過濾嘴,順手又給陳元甲拋了一顆。緩緩道,「不就是三建麼,我還就是衝著三建來的!」

陳元甲方掏出來的鑲金打火機,砰的一聲脆響,重重跌落在地。

……………………

和大多數省份不同,魯東省的省委大院和省府大院是分置的,雖同在泉城的興民區,卻各自一南一北,隔得極遠。

好似在此地,黨政實現了真正的分家。

泉城的以泉多而美,聞名天下,省府大院這緊要所在的選址,自然缺不得泉。

仙女泉,金牛泉,望月泉,皆被這省府大院囊空於內,後院的家屬區,幾乎是一水的小型別野,造型清雅,其內更是紅花綠樹,掩映盛開,毫不誇張地說,若是省府大院對外開放,必將成為泉城最優美的景點。

人皆道趵突泉甲天下,可又有幾人知曉省府的三泉映月,乃是天下奇景。

時間正是傍晚,仙女,金牛,望月三泉,三足鼎立,佔據著省府大院的東南一角。

夕陽緩緩而落,晚風徐徐吹來,清冽澄碧的泉中,浪花翻湧,瘦鯉跳波,岸邊垂柳臨堤,佳木依依,酷暑天氣,這裡涼如初春。

蘇經緯著一身淡色的純絲製成的寬鬆晨運服,輕輕搖著柄摺扇,不疾不徐地行在湖邊的梧桐路上,此間的梧桐許多年前移植入省府大院時,已有數十載樹齡,這些年過去了,此間的梧桐最細也有兩人合抱,繁枝茂葉層層疊覆,成了最佳的自然空調,如今正是盛夏,太陽烤得蟬蟲都無力鳴啼了,省府大院甚至因為這炎熱的天氣,不得已大幅度改變了作息時間。

可此間,卻絲毫嗅不到半分暑氣!

漫步在林蔭之下,蘇經緯渾身無一處不輕快,輕輕搖著摺扇,淡淡檀香傳來,精神為之一震。

年屆知天命,卻很難從他白皙的圓臉上,尋到多少歲月的痕跡,濃密的打發向這個時代許多大干部一樣,向上梳攏,威嚴而整齊。

林蔭路很長,蘇經緯走得極慢,兩百米左右的路程,足足行了半個鐘頭,無數的人物,事件,在他腦中閃過,千頭萬緒,也都這凝心靜氣之時,歸列清楚。

眼見著就要走到盡頭,這一天的閒適和長考便要結束,和諧的靜謐,被喧囂打破。

劉兆國匆匆而來,行到近前,竟然小跑了起來。

蘇經緯整齊的劍眉攏了下來,這位素來穩重的劉主任到底遭遇了什麼,怎會如此驚慌失措。

「老闆,您真是神了,全讓您猜中了!」

喘息未定,劉兆國便急急出聲了。

三十五六的他,已然官至省政府副秘書長,於同齡人而言,無疑是走上了人身的巔峰。

「哦?你倒是能幹,明珠那邊才嗅到味兒,你這邊就挖出了大魚,說說吧。」

蘇經緯停住腳,在左近的長條椅上坐了下來,搖著扇子,不急不緩地說道。

劉兆國道,「要說還得是老闆您算無遺策,底下那幫人就知道盯著核心位置,自以為守住核心,這防線就牢不可破,殊不知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真當京城來的人都是傻瓜?」

蘇經緯擺擺手,「會昌他們做得也不錯,能防住大頭就好了,細枝末節,就由咱們替他收尾。這次京城下來了幾個人,都是誰領頭?」

劉兆國道,「四個,領頭的是個女的,扮作南邊來的倒爺,演的倒是挺像回事兒,可惜不是專業演員,渾身的官氣,隔著八丈遠都能嗅出來,稍稍派人接觸,立時就現了底兒,若說他們是做生意的,這天下的錢未免也太好賺了。查出端倪,後邊的事兒就簡單了,拍了個照片,傳到京城去,很快就比對出來了,陣仗不小,領頭的女士是改委宏觀司督察處處長慕雪妃。其餘三位中有兩位分列改委和計委的核心處干,一個正科長。都不算小菜!看來中樞這次擺的架勢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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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元甲



《超品公子》陳元甲方在位子上坐穩,便雙手握拳,雙臂相交,右手大拇指和左手小指同時張開,朗聲道,「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

薛向險些沒驚掉下巴,這不是青幫裡的接頭暗語麼,什麼時候又傳這兒了。

他瞪圓了眼睛,瞧在陳元甲眼中,卻是十分的木訥,雙手又迅速變換著,作了個天王蓋地虎的造型,冷聲道,「船上幾個板,板上幾個眼,眼中幾顆釘,兄弟是坐船艙還是坐甲板?」

薛向絕倒,萬沒料到是這種局面,好在他也算是經風雨,見世面地久了,臨變不亂,笑著道,「陳老大是吧,兄弟初到貴寶地,混口飯吃而已,還請多多關照,不瞞陳老大,兄弟早些年在明珠跟著火狼龍頭混過幾天,忝為戰堂執法弟子,當然了,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兒了,如今下了海,勉強刨些食吃。」

「啊!」

陳元甲驚訝得站起身來,連連抱拳,「未曾想兄弟真是同為江湖一脈,失敬失敬,火狼龍頭當年好大的聲勢,我在琴島也是聽過火狼老大的名頭的,只可惜太平時節,咱們這種撈偏門的哪裡干的過搞大組織的,六扇門的鷹爪孫們勢力太大。要是放在二三十年代,不管誰在台上,這上海灘都得挺青幫的。哎,江河日下,我輩堂堂英雄豪傑,也只能嘆一句生不逢時!」

薛老三還真沒想到現如今還有人抱著這種想法,聽說過嘆朝代更迭,興亡交替的,就從來沒遇到過感嘆江湖不在。無用武之地的毫客。

光以穿著論,這陳元甲可謂極不入流品。但這番話卻有些發自肺腑的味道,也算是真情流露。

有真性情的人,薛向從來都不會討厭,順著這話引子。引逗著陳元甲放肆開言。

很多時候,這種撈偏門的地頭蛇就是活生生的消息樹,應用好了,頂得上他沒頭蒼蠅一般轉上多少天。

原來這陳元甲是當地有名的掮客,不僅倒騰消息,也倒騰各種緊俏物資、外匯,總之,什麼來錢,這位就朝哪裡鑽營。

三教九流多有來往。便是達官顯貴,稍稍使力,其觸角也能延伸而至。

柳總裁出手一貫不凡。今次也沒讓薛向失望。

很是白話了一通江湖秘史和琴島上層秘聞,一壺被陳老大加了快半斤白糖的甜咖啡干光的時候,陳大百事通終於想起了正題,「對了,兄弟來琴島,打算在哪塊兒發財。秦老闆和我打過招呼,要我一定好好替兄弟你操操心。秦老闆的面子,我是一定要賣的,兄弟你就放心說吧,到底要幹什麼買賣?」

確如薛向所想,如今的柳總裁層次高得離譜,她知曉薛向此次來琴島明為巡視,實為查訪,缺的正是地頭蛇引路,安排助手查了查盛世在魯東省內有無開展業務,很快便尋到正在琴島考察興建維多利亞五號酒店的考察組,後邊的事就簡單了,助手按照柳總裁的意圖,對考察的負責人陸總言說自己有個親戚初到琴島,想做些正經營生,希望陸總能安排個熟人,幫襯著自家親戚盡快在琴島落腳。

盛世龐大無比,陸總雖說分管一攤子,可不過是盛世地產旗下的方面負責人,而助手職位雖不彰,可是跟在盛世女皇的身邊,乃是名副其實的女皇近臣,她要求幫個小忙,陸總哪裡敢不放在心上,立時便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牽線搭橋。

很快,在琴島頗有能量的秦老闆的電話,便被柳總裁記在了箋紙上。

今晨,薛向給那位秦老闆去過電話後,秦老闆便託了琴島大百事通陳元甲前來給薛老三指點迷津。

卻說,陳元甲一番話罷,薛老三笑眯眯道,「這年月,自然是什麼賺錢,倒騰什麼,還望陳老哥不吝賜教啊,咱們江湖中人,向來是有錢一起賺,有命一塊兒花,陳老哥可不要私藏啊!」

陳元甲哈哈一笑,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好!我就喜歡老弟你這江湖做派,痛快!要說這賺錢的買賣,可是不少,往西邊倒騰古玩,往東邊倒騰美子,都是一等一的賺錢買賣,一個月弄上尋常幾個月的工資,跟擤鼻涕一般容易。當然了,老弟若是求穩妥,弄個店面,我托托關係,弄上一車的電子手錶,錄音機啥的,也能穩穩妥妥地吃肥肉喝老酒。」

陳元甲話罷,薛向只是冷笑不語,陳元甲不怒反笑,「怎麼,老弟對我出的這些主意不滿意?」

薛向死死盯著陳元甲,漠然一句道,「看來這琴島人是真不地道啊!」

說話兒,一拎挎包,長身而起。

陳元甲立時起身,伸手阻住,肅然道,「老弟,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是消遣我老陳,嘿嘿,即便是秦老闆,也不敢跟我陳某人來這套。」

薛向冷道,「老陳,都這會兒了,你還跟我裝什麼江湖字號,真是江湖上的弟兄,你能說出讓老子去開個破店的話,青幫現在是倒了,只要老子還在,青幫的威風就不能墜了,你有路子就說,沒路子就別跟老子瞎放屁!」

言辭如刀之際,伸手一撩袖子,露出膀子上猙獰的狼頭文身來,兩枚鋒利的獠牙附近,滴著幾滴豔血,整個紋身極為精緻,簡直栩栩如生,將狼頭的凶戾、狠辣一展無疑。

陳元甲不怒反笑,拉過薛向大手,親熱道,「老弟果然不是尋常人物,佩服佩服,琴島這地兒,有些年,沒見到像你這樣的漢子了。」

說話之際,沖薛向一抱拳道,「方才是老哥我的不是,不該以言相試,還望老弟恕罪!」

薛向擺擺手,坐了下來,抽出一顆煙彈個陳元甲,自己點燃一支,說道,「無怪無怪,你我兄弟萍水相逢,有這一遭也是情理之中,現在,老哥是不是真得給老弟開解開解了。」

陳元甲吐出一口煙霧,往咖啡杯裡探了探菸灰,一邊打扮的極為西式的侍應生終於忍無可忍了,上前一步,正要發話,卻被陳元甲狠狠一眼,瞪得縮回牆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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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號碼



《超品公子》薛向駕馭著巨鯨,縱橫波濤,一路向西,不知行了幾百里,游性頓減,便調轉方向,朝著來路返回。

大海茫茫,不辨南北,薛老三六蘊皆藏,毛孔感風,汗毛動一下,便能辨識方向,倒也不虞在這海上迷失方向。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薛老三終於看見了海岸線,再行便是淺海,已然不適合這大傢伙容身,輕輕在背脊上拍了兩下,送出一道暗勁,惹得大傢伙又是一陣打鳴,噴出幾道水柱。

薛老三負著沉睡依舊的小妮子,跳下鯨背,翻身入海。

不曾想,薛向向前潛行,那巨鯨依舊跟隨,薛向揮掌擊出巨浪,巨鯨得了回應,又發出長鳴相和。

薛向停住不行,靜待巨鯨靠近,天空依舊昏暗,薛向卻是瞧清了這恐怖大傢伙的真容,拿手輕輕在它那小房子也是巨頭上拍了拍,雙腳急蹬,比劍魚還快的速度朝著海岸前進。

前方是淺海,已然容不下巨鯨跟行。

隨後,薛向便聽見了長達十多分鐘的長鳴,直到他上岸,依舊能看見海濤深處,大傢伙那翻覆於波濤間的背脊。

直到天色終於亮起,那巨鯨鼓出一排氣浪。才消失在這茫茫滄海。

一早醒來,吃過薛向的沙灘烤魚,喝了兩杯咖啡。二人便沿著海岸線,徐徐進發,柳鶯兒睡得深沉,竟對昨夜之事一無所知,薛向也不去提,便這般靜靜地緩行於沙灘之上。

清晨的大海,映著朝陽。藍汪汪的海水,清涼冷冽。赤腳踩在沙灘上,任由海水滿過腳踝,迎著腥鹹的海風,對著這碧海藍天。薛老三心胸陡然展擴,驟然長嘯,嘯聲如林如浪,遠處的青山似乎都被震動了,飛出大片的鳥群。

嘯聲持續良久,方才止歇,柳鶯兒柳眉微皺,「薛向,要我說。你還是別做官了,咱們的盛世發展得這麼好,國際上都能翻雲覆雨。區區一個盛世下屬子公司的負責人出訪,所到之處,都是高官接待,你說你何苦把大好青春都放在這沉淪英俊,小人得志的官場!」

這是她第三次勸諫。

前兩次,是因為薛向官小。她覺得自家男人做那等芝麻官,真的是太委屈了。可自家男人自有抱負,兼之當時的盛世還太過虛弱,她說了兩次,便也就不再言語。

可是如今,盛世集團威威赫赫,旗下幾大子集團,無一不具備巨型企業的雛形,未來的發展更是可以登臨泰山而遠眺。

薛向要經世濟民,如今的盛世完全有能力去辦到,論影響力,怕是十個部委司長也比之不過。

此刻,薛向仰天長嘯,雖不曾吐露情緒,可柳鶯兒和他心心相印,薛向的情緒,又如何能瞞過她去。

薛向拉過她的手,說道,「你別多想,我不過是偶遇挫折,算不得什麼,話說回來,少了這些磋磨,砥礪,我未必能有什麼成就,就好比登山,崎嶇小徑,往往藏著驚世風景。盛世雖大,已然有你了,何須我再插手。」

的確,在改委的這些日子,薛老三過的並不如何愉快,雖說幾番爭鬥,都是他最後大獲全勝,但這種官場爭鬥,並不能帶給他快感。

一句話說完,薛老三此人,只能為官,不可為吏,他習慣性地掌握畫筆,在一張白紙,不,哪怕是一張草紙上,繪畫藍圖,布展雄心。

可是人生在世,便是往昔帝王,又如何能事事稱意呢?何況他薛向。

近來屈身改委,雞零狗碎遭遇了不少,薛老三的確情緒不高,兼之兄妹長成,家庭零散,對喜聚不喜散的他而言,無疑是另一種心理擔負。

此刻揚天長嘯,排遣鬱結,便為此般。

卻遠遠不到柳鶯兒所擔心的這般嚴重,更何況,在薛向眼中,盛世發展得再好,也敵不過他心中的抱負,因為一個企業,便是發展成了超級托拉斯,也不過是個企業,永遠代替不了社會功能,更不能掌握改天換地的力量。

在這個國家,只有組織有這般偉力。

不說別的,單說後世的三峽水利樞紐等巨型工程,根本就不是哪家企業能夠承擔的,只有國家力量,才能主導。

他薛老三千辛萬苦,十年磋磨,終於行將就半,無論如何,也不會中道捨棄。

小妮子知郎君意堅,定是說他不過,難得歡聚,更不願為這點事,做口舌之爭,壞了性質,遂反轉話題,規劃起了今天一天的行程。

琴島的確是個美麗的城市,不僅有優美的海濱,更有絕倫的山水。

一天的時間看著很長,可真正走下來,卻快得像閃動的幻燈片,嶗山的清俊高遠,五四廣場的大氣磅礴,八大關的紅瓦綠樹、碧海藍天,棧橋的孤帆遠影,一幀幀地跳過去,暮色便再度降臨了。

次日一早,薛向從琴島最大的半山酒店的豪華套房內才醒轉過來,視線便落在了枕邊的粉色紙箋上,這是柳鶯兒留下的。

不辭而別,是兩人別離的傳統,沒有誰喜歡纏綿,哀婉的難捨難分,悄然而別,是最大的心疼

當然,小妮子便是再小心,她的動作也瞞不過薛向的耳目,不過是薛向故作不知罷了。

打開箋紙,殷殷話語,暖人心窩。

柳總裁留言,不僅有瑣碎的生活關照,更言明這間房,她號了一個月,留給薛向工作辛苦之餘,到此放鬆放鬆。

更關鍵的是,在最後留了個電話號碼,讓薛向吃過早餐,便給這個號碼去電,頗有些碟中諜的味道。

薛向相信小妮子不是無的放矢,恰好他在琴島雖然明晰了目標,一時間也難以打開局面,吃罷豐盛的早餐,薛向立刻撥出電話。

半個小時後,在一間小而雅緻的咖啡館,薛向見到了電話中的陳元甲,一個挺江湖的傢伙,板寸頭配金項鏈,花格子襯衫高高挽起,粗大的手臂掛著塊外國金表,錶帶上三個英文單詞,有兩個是錯誤的。

甫一見面,薛向就吃了一驚,倒非是因為此人形象太過詭異,而是實在想不通自家那高端洋氣上檔次的美女總裁,怎麼會和這等江湖人物扯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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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滄海



「鶯兒,你怎麼來了!」

薛老三幾乎是歡呼著喊出來的。

再是城府深沉,在這異鄉,乍逢最親愛的人兒,薛老三也難免真情流露。

閃亮的黑色大奔內,柳總裁如瀑墨發靜靜洩在肩頭,碩大的黑超眼鏡,將玉顏遮去大半,輕啟紅唇,沖薛老三放肆地展現著這世上最動人的笑顏。

柳總裁來了,薛老三幸福的日子自然也就來了。

掛著軍牌的黑色大奔,在寬闊筆直的國道上風馳電掣,超車無數,轉上半山公路後,柳總裁輕輕按了個按鈕,發一聲輕響,奔馳的頂棚自動收縮了,黑色商務大奔化作了敞篷越野跑車。

載著薛向在半山公路兜了半個鐘頭風後,奔馳車轉下山來,又行片刻,耳邊驟然傳來轟轟隆隆,好似萬馬瞬發,奔雷驟臨,威威赫赫,捲得人渾身直若起了電流。

車停了下來,舉目西望,蒼茫的月空下,無垠的大海一片墨藍,若是昨夜,這瑰麗的墨藍,少不得被多情的詩人比作最驚心動魄的明麗水晶。

然而,此刻的水晶是破碎的,暴虐的,瘋狂的,被遠古的巨人持開天巨斧,殘暴一擊,這面最廣袤的水晶瞬間粉碎,聚斂成狂,洶湧著咆哮著捲向岸邊,激起滔天的霧氣。

此刻,薛老三和柳總裁併肩坐於車頂,奔馳車距離海岸還有三十多米,數丈高的巨浪。拍在岸邊,冰涼的水汽撲面而來。

柳總裁優美的螓首輕輕歪在薛老三肩頭,這狂浪颶風幾乎要將這片蒼穹破碎。她的心中卻是一片安寧,放佛又回到了許多年前,那個密封的石洞裡,恐懼!安寧!

思緒飛馳,柳鶯兒輕啟朱唇,「薛向,給我說個故事吧。誅仙,你可是沒講完哦。陸雪琪和張小凡最後走到一起了麼?」

明月懸海上,正是人間絕景。

薛向心念一動,大手握住小手,微笑道。「好啊!不過,這個故事我要說一輩子,想聽結尾,那可有得等了。」

柳鶯兒燦然一笑,天上的明月都瞬間黯淡了幾分,「那講定了,說一輩子!」

「……碧瑤往那小包看去,只見張小凡小心地打開包裹,露出了幾個小瓶小罐子……」

薛向記憶力極好。稍稍回溯便想起若干年前的故事講到了何處。

他這一番講述,又持續了三個多小時,待得耳間傳來了柳鶯兒輕輕的鼾聲。他才住了口。

夜已深沉,月色越發清麗了,茫茫滄海遙遙無際,那幽藍的深色中似乎藏著另一個世界。

「鶯兒,我帶你去看海好不好!」

薛老三望著明月的盡頭輕輕說道,肩頭玉人已然睡得深沉。哪裡又有丁點回聲。

薛老三是個感性的傢伙,興之所至。王子猷雪夜訪戴,又何足道哉。

當下,他抱起柳鶯兒跳下車來,輕輕在背後覆了,盡使巧力,暗勁勃發處,勁氣在玉人全身竅穴遊走,舒服的玉人直哼哼,此刻的夢裡,她已然睡在了雲端。

幾個跨步,薛老三便到了海邊,一個前淌,身便入了水中,雙腳十指或彎或知勾,或暴漲,或收縮,瞬時,兩腳如蹼,輕輕擺動,氣旋陡升,如箭魚一般,破開水浪,飈速前行。

天蒼蒼,海茫茫,值此夜半,便是積年水手,也絕不敢趟著狂風巨浪。

薛老三卻好似進了這大自然賜予的天然遊樂場,時而潛行,追逐著海裡的大魚,時而躥高,踩踏著波濤,攀上浪頭,憑虛御風,逐波踏浪,宛似神仙中人。

噗!噗!

前方的海平面上陡然衝起了三朵浪柱,沉沉夜色間,本是十分隱蔽,卻是瞞不過感知驚人的薛老三。

鯨!

薛老三大喜過望,海間夜遊,竟然碰上了這傳說中的海中霸主,哪有不會上一會的道理。

薛老三快速靠近,海中的大傢伙正伏在海面換氣,哪裡顧得上薛向這頭的動靜兒,正得意地吹著氣浪,薛老三一個魚躍,負著柳鶯兒便跨上了那大傢伙的背脊上。

大傢伙縱橫這片海域多年,什麼情況都遭遇過,唯獨沒遇上這種情況,竟然被別的生物騎上了身。

霎時,大傢伙驚慌至極,龐大的尾巴搖動,掀起十多米高的巨浪,身子劇烈搖擺,發了瘋一般想將薛老三搖下身來。

可薛老三何等本事,兩隻手宛若吸盤,雙腿如鐵箍銅鑄,任憑這大傢伙折騰的滄海都要傾倒,他是巋然難動,身體更是以一種奇妙的韻律配合著大傢伙的犟動。

以至於這大傢伙折騰出這驚天動靜兒,背脊上的柳鶯兒根本不曾醒來。

在海面折騰了好一會兒,卻是擺脫不得,大傢伙猛地打一聲鳴笛,薛向猛地一驚,知曉這大傢伙要幹什麼了。

直挺的身子猛地伏在大傢伙寬廣的背脊上,雙手合攏,雖圍不滿半圈,驚天巨力之下,大傢伙發出一聲悲鳴,前端打起衝天的水泡,顯然方才浮於海面還容易換滿的氣,又被薛向這猛烈一箍,給擠了個乾淨。

又折騰了十來分鐘,薛老三在這傢伙寬闊的背脊上溜了個來回,真正是驚住了,今次遭遇的這大傢伙,簡直要突破他記憶的極限了。

三十餘米的身長,險些沒將他嚇得溜下背脊去,雖然早知道遇到的是巨鯨,卻沒想到體型竟是如此的誇張。

弄清了這大傢伙的體型,薛向的鬥志反而上來了,雙掌翻飛給這地球上最龐大的生物來了個全身性按摩。

雙方爭鬥了足足兩個多鐘頭,地球上最龐大的生物,終於輸給了地球上最恐怖的生物,老老實實地馴服了。

發展到後來,這頭巨鯨簡直就成了薛老三遨遊滄海的最佳座駕,論性能,可是將柳鶯兒的奔馳,甩出了十條街。

左掌落於背,巨鯨便左拐,右掌落於背,便又轉。

單腳踢中鯨腹,巨鯨便猛地加速,雙腳踢出,便轉急速。

駕神龍遨遊東海,乃是上古神帝傳說。

薛老三御巨鯨翻逐滄浪,不過遜色三分,若大白於天下,少不得又得捧出位人間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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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明月照人來



薛向方從茶棚後繞出身來,馬天宇便笑著道,「慕處長這會兒肯定正得意呢。」

原來薛向方才電話,他聽在耳中,知曉自家這位首長又使計,涮了慕處長一道。

也怪慕處長自以為聰明,想從自家領導這兒佔便宜,豈非與虎謀皮麼,自家首長賣個破綻,便輕鬆讓那位慕處長按照自家首長的籌劃行事。

薛向笑笑,道,「小馬,你可別把我想得太腹黑了,我可沒誑慕處長,我原是打算去琴島的,只不過被她搶了先了。」

「是是,我想得多了。」

馬天宇說著話,嘴上帶笑,顯示不信。

薛向接下來這句話,卻是讓他信了,「我們也去琴島!」

馬天宇驚得坐起身來,「那慕處長也去了琴島,讓她撞見,這賭約……」

「賭約?什麼賭約?哦,你說的我和慕處長的玩笑話啊,那行,讓她贏去就是!」

薛向何曾在乎過輸贏,他眼中只有即辦必辦之事。

和慕雪妃來了一套套虛虛實實,不過是為了將慕雪妃放到預設的軌道上去,整盤棋按照他薛老三的謀劃進行。

其實,還未下來前,薛向的目標就鎖死了。

在他眼裡,從來就沒把巡視當回事兒,巡視的面兒在寬,哪怕是隱在暗處,看到也是地方上領導擺給你看的。

要抓出問題,一個重點、亮點也就夠了。

在魯東。薛老三瞄準的目標正在琴島,他玩分組,不過是聲東擊西。而將慕雪妃也巧妙安排進琴島,那便是明修棧道。

一切的障眼法,不過是想遮掩住自己的身子,讓自己沉得更深一些,看得也更深一些。

「讓我去泉城?」

馬天宇瞪圓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家這位首長莫不是分組成狂了。

這不斷的細化。就剩他一個孤家寡人了,能調查出什麼問題。

薛向道。「怎麼?讓你小子去泉城,你還當苦差?泉城風景不比桂林差,趵突泉,千佛山。哪個不是天下名勝,對了,還有大明湖,也許湖畔還立著位夏雨荷!」

「夏雨荷?是誰!」

「行了,叫你去你就去,花公家錢,免費旅遊,愛吃什麼吃什麼,想玩什麼玩什麼。若不是我這邊挪不開,這等好事,哪能輪到你小子頭上!不過吃歸吃。玩歸玩,有些東西,你得記錄下來,比如找當地的老人,聊聊當地的生活狀況,物價變遷。」

話說到這裡。馬天宇心中瞭然,自家首長哪裡是讓自家去吃喝玩樂。而是要自己去做物價記錄員。

「除此外,該巡視組干的事兒,你也得干,不管是明察還是暗訪,在完成我交代的第一項任務後,就得轉到這第二項任務上來,不怕發現,發現了,你就正大光明地走訪。」

「是,保證完成任務!」

馬天宇肅然領命。事已至此,他自然知道自家首長的籌謀,擺明了自家首長是主力,且有了清晰的目標,慕處長和自己就是自家首長故佈疑陣。

話說回來,自己的重要性反倒在慕處長等人之上,首長可沒對慕處長提什麼要求。

喝完茶,薛向掏出一沓錢分給了馬天宇,足有數百元,馬天宇嚇了一跳,雖然此次是公差,公中派了不少現金和票證,可也絕不可能單人就分到這麼些。

馬天宇知曉這是自家首長自己掏的腰包,自是連連推辭,可哪知曉薛向拍下這疊錢,也不跟他廢話,大步便行,三轉兩轉,便消失在了接道。

辭別馬天宇後,薛向又折回了火車站,一個小時後,便踏上了去往琴島的火車。

淂州和琴島,恰好位於魯東一西一東,跨度五百多公里,薛向尋了個靠窗的位置,迷瞪了七八個小時,火車長鳴一聲,半夢半醒的薛老三抓了行囊就丟出窗去,一個漂亮的魚躍,便鑽了出去,此時,火車還未停穩。

車內的旅客目瞪口呆,車外的導行員也瞧得愣了神兒,薛老三卻是不管不顧,抓著包裹,三下兩下就攀上了出站口,檢票出了站台。

如此行徑,倒非是這傢伙吃飽了沒事兒好顯擺,而是薛老三擠怕了,若是循規蹈矩地下車,說不得還得折騰半個多小時。

這會兒,已經晚間九點多了,薛大官人肚子早餓了。

出得車站,轉過兩條窄街,便上了主道,夜色正濃,燈火闌珊,展示著相當程度的工業文明。

因為琴島的存在,泉城大概成了共和國最尷尬的省會,它成了舉國唯一一個以省會之尊敵不過省轄地市的尷尬存在。

既是泉城的尷尬,便是琴島的驕傲。

琴島的街頭夜色的確足觀,可此刻的薛老三哪裡有這份心情,他雖天賦異稟,一路顛簸,並不疲累,可架不住枯燥,煩悶,且十來個小時不曾進食,腹中飢火燃燒,便急急而行,尋個宿處。

就在這時,嘀鈴鈴,電話響了,接過一聽,卻是戚如生的聲音。

拿到這衛星電話時,薛向第一個便給戚如生去了電話,如今朝中不穩,他這薛系的大腦萬萬不能失聯。

此刻戚如生電話響起,他原想必有要務,哪成想電話接通,戚如生沒說京城中事,反問他到了何處,待薛向說出,哈哈一笑,道,「那真是巧了,有個老朋友正巧在琴島,正好會會。」

薛向莫名其妙地報了個標誌性建築,在附近尋了個風口,便蹲下來抽菸,直抽了四五根,還不見動靜兒,有些不耐煩了,拿出電話,正要問戚如生究竟。

就在這時,迎面駛來一輛小汽車,遠遠便衝著他打著遠燈,燈火耀眼至極,若是普通人,早就被刺得睜不開眼了,薛老三卻是清楚地看見駛來的那輛小車的車頭部豎著個奔馳車的人圈標識。

他猜到這必是戚如生說的那位朋友,可這傢伙也太囂張了,開著一輛牛掰的好車,有必要無禮成這樣麼。

薛老三正憋著火兒呢,呲一聲銳響,奔馳打了個飄逸,准而又准地在他身前停了下來,炫目的藍黑車窗搖下,露出一張比天上明月還要光彩照人的臉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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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佔便宜



慕雪妃素白的玉手持著一把色調滄古的紫砂壺,分出四道水龍,頓時,滿室生煙。

輕煙裊裊間,這服裝多變,舉止出位的慕處長,憑空生出了幾分空靈,純美,看得三位男士齊齊一怔。

慕雪妃卻沒注意三人的神色,全副心神皆在想著今次如何同邪惡大魔王爭競上,輸給誰都可以,就是不能輸給邪惡大魔王!

心念一定,便聽她道,「同志們,今次把大家約在此處,究竟是為什麼,想必同志們也都清楚。不錯,正是為了統一思想,團結一致,共同完成好此次巡視任務。」

「慕處長放心,既然你是領導,你的指示,我們自當一體遵從。」

說話的是剩下三名成員唯一出自計委的幹部,計委法規司的劉處長,三十二三年紀,氣質陰沉,便是微笑,也瞧不見面皮有多少變化。

劉處長是正處級,和慕雪妃平級,且是出身計委,他都表態支持慕雪妃了。

剩下兩位改委出身的同志,一個副處長,蕭逸才,一個正科長齊號,自然更不會有二話,力挺的話,說得比劉處長更直接。

看二人的意思,皆是不喜劉某人在慕雪妃處獻媚。

慕雪妃瞧出些意思,心下不喜,面上卻不流露,正色道,「說不上遵從,咱們是群策群力,通力合作,不滿諸位,薛司長臨走前曾傳下謝主任之私言。此次巡視,中樞極為重視,若是功成。不吝重賞,立下殊榮的人,還會獲得特別獎勵。所以,幾位請弄清楚,這次的分組,不只是我和薛司長爭勝,也是我們這個小團體自己為榮譽。為地位拚鬥!」

到底在機關混了這些年,慕雪妃確是知曉如何調動士氣。

果不其然。她話音方落,三人齊齊一震。

蕭逸才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暢所欲言了。眾所周知,魯東所強者,唯琴島和泉城,琴島是經濟重心,泉城是政治中心,我們此去唯在二者選一,以我之見,咱們當選琴島,一者。此地重廠雲集,最易見問題,出成績;二則避開泉城這個政治中心。被發現的壓力相對較小。所以,我建議先去琴島,後赴泉城。」

慕雪妃點點頭,道,「此言與我不謀而合!」

見得蕭逸才佔彩,劉處長。齊號面上齊齊一暗,後者搶先道。「我看先去哪個城市差不多,魯東方面總歸是,防備重重,關鍵是先選定廠子,大廠易出成績,卻容易暴露,畢竟我們能想到的,魯東方面的才智之士,照樣想的到,所以,最近一段,各大工廠,必定關卡極嚴。從這個角度講,小廠的反倒更容易隱藏。」

劉主任冷哼一聲,道,「咱們是巡視,又不是走內奸,即便是被發現了,只要咱們瞧出了問題,查清了情況,魯東方面還敢把咱們投入大獄不成?」

蕭逸才道,「劉主任此言差矣,若照你之言,我們干脆大模大樣直來直去就是,何須隱隱藏藏,關鍵不還是想看到真東西。」

處處有圈子,便是這新組成的小小分組,也有圈子,毫無疑問,劉主任這位外來戶,是受排斥的。

得蕭逸才聲援,齊號精神大振,連隊劉主任的極差畏懼也淡忘了,冷笑道,「別忘了,我們還和薛司長在比鬥,若是咱們先露了行藏,慕處長臉上豈非無光?」

這句話,打在慕雪妃心坎上,知曉眼前這幫人各有思量,讓他們一塊兒討論,一準是一鍋粥,靈光一閃,轉瞬有了主意。

慕雪妃站起身來,行到靠窗位置的黃梨小桌邊,抓起桌上的電話,撥出個號去。

正在茶攤喝茶的薛老三的行囊內,傳出了滴滴響聲,為避免驚世駭俗,薛向沖馬天宇打個手勢,轉到茶棚後去了。

掛了電話,慕雪妃長舒了一口氣,轉回座來,道,「這下不用爭了,去琴島,先從小廠開始,慢慢滲透!」

劉主任,蕭逸才,齊號三人皆是不解,緣何這位慕處長就打了個電話,便把才纔吵鬧不休的事兒給定了下來,皆忙問他電話是打給誰了。

慕雪妃道,「自然是打給薛司長,這事兒也只有她方便給出主意。」

「薛司長!」

三人齊驚!

無他,眼下,薛向可是眾人的競爭對手,他出的主意能信,這位慕處長莫非是腦子有問題。

瞧見三人神情,慕雪妃心下鄙夷,卻得意道,「我就問薛司長打算去哪兒,他說去琴島,先從小廠查起,我覺得這主意不錯,就要過來了。」

「啊!」三人大嘩。

慕雪妃卻美到不行,心中笑道,「指望你們三個笨蛋,合起來也敵不過大魔王的一個腳丫子,論壞心眼,誰比得過他,既然你們出不了主意,我就找他出主意唄!」

原來。慕雪妃被薛向誑得分頭行動,卻沒忘了要挾薛向,也就是說既是分組,他慕雪妃又優先選擇權。

一句話,她慕處長選定之地,薛司長不得爭搶。

至於選擇何地,人家慕大處長暫時還未考量清楚,你薛司長就靜等通知吧。

這會兒,商量來商量去,慕大處長的組員們沒商量出個結果,卻先吵成一鍋粥了。

慕處長便陡生一計,打電話與薛向,假言自己選好了,說去泉城,尋大廠,待得薛向飛快的應允,她又改了主意,說還是琴島,從小廠開始,待得那邊的薛向開始咆哮,慕處長得意地掛了電話。

此刻,她之所以得意,那是因為這可是許久以來,她第一次在薛向面前,佔得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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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選擇



日頭很大,薛向和馬天宇肩上的行囊不輕,薛向國術通神,自然無礙,可就苦了馬天宇了,一會兒功夫,便曬得臉白如紙,連汗也不出了。

「行了,小馬,歇歇腳吧,趕路也不急在一時,找點解渴的,降降溫吧。」

薛向在後方叫了停。

自打和慕雪妃分組成功,慕組長便下了逐客令,要求薛向和馬天宇盡快離開淂州,理由也簡單,人多了,一起行動,容易被發現。

天可憐見,這是什麼理由,都還沒巡視,動機都沒流露,就一起吃了個飯,能被發現個屁。

明知道是怨懟,薛向也不願跟她辯駁,領了馬天宇便即出行。

七月天,天流紅,才一出門,薛向就看見馬天宇白色襯衣被貼在背後,濕噠噠一片,走在路上,汗液滴在青石板路上,雖未冒出煙氣,卻也轉瞬即干,天上的太陽快要將這大地變成燒烤用的砧板了。

「好,也實在是熱得夠嗆,那邊又冰棍攤兒,咱們去那兒歇歇腳!」

馬天宇明顯舒了口氣,拿袖子擦了擦令人討厭的乾燥額頭,有氣無力地道。

「要歇腳也是去那邊。」

薛向朝左邊指了指,那處是個茶攤兒,恰和冰棍攤兒隔路相對,用石棉瓦和碗口粗細的木頭頂起,沿街擺了個粗瓷大罐,罐底有個比尋常水龍頭小一號的嘴子,攤子前扯了個白幌子。歪歪斜斜著「大碗涼茶,一毛錢兩碗」。

「吃冰棍吧,這天太熱了。瞧著那涼茶還冒著熱氣,怕是不好下口。」

馬天宇罕見地否決了薛向的提議,「再者,冰棍攤邊上人多,肯定滋味不錯,該是比涼茶消暑」

薛向笑道,「仔細觀察。你就知道到底是那邊合適。」

馬天宇掃了掃,笑道。「還是首長有見識,走,咱們去嘗嘗涼茶。」

冰棍攤兒的確人多,可都是二十歲以下的毛孩子。涼茶攤兒人少,不過三五人,卻俱是四十歲往上。

這時候,年齡便證明了閱歷,眼光便引領了選擇。

兩人走過去,尋了靠風口的位置坐了,很快主持茶攤兒的老漢,麻利地一抖手中的白毛巾,在肩上搭了。用個大紅木托盤盛了兩大碗涼茶便端了上來。

碗是尋常的土碗,碗口碩大,粗糙至極。茶湯沒什麼顏色,微微淡紅,碗裡還沉著茶葉沫子,絲絲熱氣飄騰,大夏天的,賣相實在不假。

薛向端起碗來。一口便悶了,馬天宇心中打鼓。可首長都喝了,他哪裡還有矯情的餘地,當下也一口氣悶了。

茶湯入肚,隱隱燙口,卻又不難下肚,微微苦澀,飲下後,從舌根裡又透出淡淡的甜津,數息後,額頭上起了一層細密的白毛汗。

霎時間,只覺通體舒泰,飄飄欲仙。

「好茶!」

馬天宇興奮地稱讚一句。

老頭兒一直站在邊上瞧著二人飲茶,待馬天宇此句贊出,才心滿意足地捧了碗離開,在薛向的吩咐聲中,又重新送上兩碗。

老頭的茶攤設得有講究,正在街口,茶攤兩邊通透,坐在裡面,好似坐在風口上,午間風小,時時卻有絲絲涼意傳來,配著涼茶,真讓人捨不得走了。

薛向又要兩碗茶,正是想在此間,避避日頭,也順便和馬天宇整理整理思路,統一統一思想。

孰料,不待他開口,馬天宇先問道,「首長,您覺得下一步,我們往哪裡打?」

「這個你別忙著問我,我正想考考你,一路上你都在翻地圖,想必心有所得?」

薛向端起涼茶咪了一口,點上一支香菸,愜意地抽了起來。

馬天宇笑了笑,道,「首長目光如炬,我的確有些想法。既然首長希望慕處長在明,那咱們必然先得揣度慕處長的想法。」

「說說看,別賣關子!」

「以我之見,咱們此行雖是暗訪,且有謝主任在明處吸引火力,但必定瞞不過地方,時日稍久,必然露餡,我想這也是首長分組的初衷。」

「說得不錯,不過我更想聽你預測那位慕處長下一步打算。」

「慕處長的打算不難猜,魯東就兩座大城,琴島、泉城,中樞每來魯東巡視,必然避不開這兩座大城。換句話說,缺了這兩座大城的調研,調研出的關於魯東的任何情況,都缺乏說服力。琴島是魯東的經濟中心,泉城是魯東的政治中心。既然是調研經濟問題,顯然,琴島更合適。」

「你的意思慕處長會去琴島?」

「恰恰相反,我猜他會去泉城,到底很簡單,慕處長能想到琴島是調研的好地方,顯然也能猜到魯東方面必然也能想到,此去琴島,必定防衛重重,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赴泉城更為合適。」

「很有見地,不過毫無意義!」

馬天宇難得在薛向面前顯露身手,一番推理過後,正心有微得,孰料,卻被薛向一盆冷水澆了下來,「琴島、泉城兩座城市,的確是我們調研魯東的主要陣地,但分析出慕處長卻何處,對咱們又有什麼現實意義呢?甚至不用魯東省委招呼,琴島和泉城方面肯定會同時啟動最高預警。如此一來,去哪個城市面對的風險,都差不多。」

馬天宇仔細一想,確實覺得作了番無用推理,轉念又想,那首長又想讓自己說什麼呢?對了,廠,工廠,此次調研,歸根結底要落實在工廠上。

道理很簡單,之所以有此次巡視,不正是因為地方國企出現了浪潮一般的基礎性建設投資,吹大了國民經濟泡沫,吹毛了人民幣!

「首長,我明白了!我建議咱們此次選擇國營大廠!」

馬天宇霍地站起身來。

薛向露出笑來,「說說看!」

………………

卻說薛向和馬天宇正在街頭陋攤開會的當口,慕雪妃也在餐後,豪爽地自費將三名組員請進了一間精美的茶室。

茶香裊裊,雅室幽寂,四人便在一套棕色的真皮組合沙發上落了座,因是夏天,沙發鋪了清涼的紫竹製成的靠貼。

坐在上面,熱乎乎的屁股頓時冰涼一片,十分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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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明暗



「我決定,咱們這六個人,再分兩組,我和馬天宇同志一組,其餘的四位一組,由慕雪妃同志領隊!」

薛向話音方落,眾人盡皆錯愕。

這巡視組才分了小分組,這會兒小分組又要分組,這是什麼節奏?

便連馬天宇也有些回不過味兒來,此次巡視,基本上採取的是明察暗訪的模式。

謝紅旗在明,其他三個小組在暗。

之所以採取這個模式,也挺好理解。

要看到真東西,巡視組只在明處,肯定達不到這個效果。

而謝紅旗目標太大,不可能隱匿,再者中樞下巡視組,轉走陰暗路線,豈非成了明朝的廠衛政治,信不過地方上的同志?

所以,謝紅旗領著大量人馬必須盯在明珠,而其他三個巡視組則可在底下看些真東西。

這點,也是場中眾人皆能理解的。不理解的是薛司長緣何還要細分。

薛向道,「別都盯著我,我這麼做自然是有原因的。首先,咱們這六個人聚在一處,目標太大,容易被發現。其次,這次我想多看幾個地方,分開來,有助於把攤子鋪大。」

「薛司長,我有話講!」

慕雪妃冷著臉道。

「我也正好有話要跟慕處長講,不如咱們到外面去聊!」

薛向似乎猜到慕雪妃要說話,絲毫不驚訝。

今次選的吃飯的地兒。不止是門臉好,算得上是家上了檔次的酒家,屋前屋後。庭院頗大。

西北角甚至辟出半畝大小的土地,佈置出了自然景觀。

三兩隻粉瑩未凋的櫻花樹下,薛向和慕雪妃相對而立。

「有什麼意見,你說吧?」

說著話,薛向面色有些冷。

慕雪妃道,「分組我沒意見,幹嘛讓我當領頭的。經濟運行司的曹處長也是處長,人家還是副廳級。你怎麼不安排他領頭。」

對薛向要搞分組,慕雪妃腹誹他裝神弄鬼之餘,心下實是竊喜,唯獨對薛向要他領隊。而深有意見。

她本是舒懶性子,在宏觀司坐班,除了遵守紀律,兢兢業業外,最歡喜的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次入巡視組,本就非她意願,而是謝紅旗自作主張。

如今,薛向要分組。還讓她領頭,這豈非將千斤重的擔子,壓在自己身上?這可萬萬使不得。

「你也知道曹處長是經濟運行司的人?」

薛向冷笑。「慕雪妃同志,我明確告訴你,我對你有意見,而且意見還很大,所以選你當領頭的,就是希望你拒絕。或者接受後,卻又將事辦砸。二者之中。無論發生那種,我都可以名正言順地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兩面三刀客,天下第一劍!」

薛向說話的是當口,慕雪妃的眼睛瞪成了「0」型。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人可以無恥到這種程度,何況此人還是堂堂國家幹部,這分明是要打破無恥底線的節奏。

「不說話是吧,不說話,我就當你還是從前的態度,拒絕!那成,我現在就向謝主任匯報,大概你今天晚上就可以回到京城了。」

薛向是微笑著說的,可慕雪妃卻聽得毛骨悚然,她分明就看見這恐懼大魔王張開了血盆大口,像吞張無忌那般,也連皮帶骨地要講自己吞進去。

報復,紅果果的報復!

下意識地,慕雪妃就對薛向強迫自己領頭的動機,做出了明晰的判斷。

「我接受,不就是領頭麼,有什麼難的,何況勉強還能算是陞官呢,你說呢,薛司長!」

既然判斷清了大魔王想幹什麼,慕處長自然認為自己會蠢到落入他彀中。

「慕處長能這麼想,自然最好!」

薛向依舊斷定,至少死死盯著他的慕雪妃,就沒發現他眼皮子動上那麼一下。

薛向又道,「既然是分組,那咱們這樣吧,你在明,我在暗……」

「哎,打住,打住,憑什麼我在明,不是說好了麼,老謝,哦,謝主任在明,咱們都在暗,憑什麼又讓我在明,你在暗!」

已然委曲求全答應領頭了,對薛向剩下的無理要求,慕處長打定主意是對方贊成的自己就反對,對方反對的自己就贊成。說話之際,俊眉蹙如張工,小嘴翹得能掛上油瓶。

薛向瞧得好笑,面上卻是肅然,「不錯,的確是咱們都在暗,但慕處長別忘了,到了人家地頭,咱們能藏個一天兩天,還能藏上一個星期不成,這些地方上的同志,比你想像的要精明。我說讓你在明,非是讓你大搖大擺地去省政府通報自己大駕光臨,而是擔心你水平不夠,太早洩露行藏!」

慕雪妃要氣炸了,跳腳道,「誰水平不夠?話別說的這麼早,分組就分組,誰先被發現,誰就扛著,說改委就來了自己這撥兒,別又腹黑把別人也抖落出來!薛司長,你敢不敢賭!」

「這樣不好吧?」

薛向摸著下巴,似在沉思,心中卻要笑破了肚子。

他要求分組,正是需要一組去作煙幕彈,故佈疑陣。

但因他很清楚地方同志的本事,這次改委巡視,雖說中樞沒有通報,但薛向相信,華東,華北,華中各省的主要負責人早已心領神會。

即便謝紅旗扛了明槍,以示巡視組正在明珠,但這絕對瞞不過經驗豐富的地方領導,各地必然嚴防死守。

若是按照地方同志安排好的套路打,這副牌就沒法玩兒了。

所以,薛向在暗訪的同時,還需要派出一波疑兵,需要大量的火力。

他選準的正是慕雪妃,因為這腹黑的主意,他還真不好跟別人開口,獨獨對慕雪妃這八卦女王,他沒什麼心理負擔。

原想,跟這平素行事幹練利落的慕處長下套兒,說不得還得費點功夫,哪裡知道才將餌布下,這位就主動咬鉤了。

「看來被仇恨沖昏頭腦的女人,與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女人,沒什麼區別!」

薛向暗自腹誹,嘴上卻異常簡潔地道,「成!」

大事底定,慕雪妃一刻也不想跟他大魔王獨處,掉頭就走。

薛向道,「兩日保持一次通話,衛星電話號碼,記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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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入魯



薛向給她的印象一直很邪惡,陰險,直到前兩天,這位又陰死了張大秘,至此,慕雪妃便是給薛向取外號的膽子也沒了,好嘛,現在讓她跟薛向一組,在她看來,不啻於要自己的小命,等若是趕羊入狼口嘛!就衝自己給大魔王取得那些綽號,過去了,也沒好果子吃!

「你不是要公事公辦麼,那你就尊重組織決議,執行命令吧!」

謝紅旗肅穆說道。

他將暮春雪和薛向分至一組,實則是存了私心的,今次他調薛向入組,並非是外人所想那般,是為了自證並未因張無忌之事,便和薛向生了間隙。

而是國光同志親自點名。

謝紅旗曾聽說過薛向在高層,頗受老同志待見,甚至有傳言,兩大陣營對這傢伙都頗為讚賞。

當時,他不過以為是謠傳,區區一個矛頭小子,便是打娘胎裡就開始當官,又能有幾分本事,能讓當道諸公皆加青眼。

可偏偏在他這個小組還缺個副司長未定之際,久未聯繫的國光同志,忽然打來了電話,親自點名,要求薛向加入巡視組,言語之間,對薛向頗為期許。

這下,謝紅旗卻不得不真對薛向另眼相看了。

能在機關內翻雲覆雨,只能算官場勾心鬥角的伎倆練得純熟,可若要走上高位,看的還是治政的本事。

能被國光同志待見。顯然是看重薛向治政的本事。

領導的眼光如何會錯?既然薛向有真本事,不如安排這丫頭到他近前學學。

謝紅旗動了私心,慕雪妃卻極不領情。抵死不從,謝紅旗再是好脾氣,也消磨光了,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不去,就回京城,我手下不要不聽話的兵!」

………………

軟臥的環境確實不錯。像個單間,除了面積狹小。床,桌一樣不缺,配置還極高,床是棕繃。書桌是東歐風格的彩格,便連桌面的小檯燈也是流蘇帶彩。

散會後,成就和蘇全功,忙著去搶奪組員,薛向逕自回了自己房間,抱著亞麻面的被子在床頭放了,又將枕頭疊了上去,墊高後,拿起一本瓊瑤的《窗外》看了起來。

許是和紅顏們分別太久。薛老三也變的騷情起來,以前從不來不讀的瓊瑤,近來成了桌上讀物。裡面的哀哀怨怨,哭天抹淚,看得也興致盎然,若讓正人瞧見,非給丫腦袋扣頂俗人的大帽子。

才翻了兩頁,馬天宇輕輕敲門兩下。行了進來。

毫無疑問,他之所以能進組。是薛向要求的結果,這回,紅旗主任極給面子,大筆一揮,便允了。

「首長,我方才在收拾行囊,整理資料,出門才知道,您這兒根本沒動靜兒,成司長和蘇司長那邊,可正爭搶得熱鬧,咱們是不是也動上一動。」

馬天宇有些著急,好像菜場買菜,怕去的晚了,自己就買著差的了。

薛向道,「總共就四個組,紅旗主任那組是定死了的,就剩咱們三個組自由組建,他們兩個組一組五個,我們組八個,他們兩組挑完,也不過是挑走十個人,不可能挑走十一個人,誰先誰後都一樣,我何必費這個事兒。」

「首長高明!」

馬天宇由衷讚歎一聲,確實自己想的左了,眼下的事兒,真不是買菜的事兒,能入組的都是各單位的精英,至少沒有混子。

巡視又不是多複雜的事兒,不需要政治謀略高人,更不需要技術精英,任務難度低飛,分到何種組員,基本不影響大局。

十分鐘後,成就,蘇全功各自領著自己的組員去開會,薛向也得到了自己的組員,八名成員,出自改委的五名,計委兩名,經委一名。

之所以薛向的組員多一些,乃是因為他身兼兩職,既是第四分組組長,又是小組辦公主任,這八名中,必定有三名要劃歸小組辦。

且還需將這小組辦的三名成員,派出兩名進駐成就,蘇全功所在的小組,及時整頓,歸納材料,每隔幾日便傳真,影印到薛向處,薛向便分類,歸引,擇取核要,上報謝紅旗。

說穿了,他這個辦公室小組,正是起到一個文字歸類,上傳下達的作用。

好在如今無線電技術先進了,除了各大政府機關都配備了傳真機,此次各大巡視組,也配備了衛星電話,能及時溝通信息,彼此電聯。

說來,這衛星電話,也是脫胎於嶺南軍工所的軍w軍工三局的得意之作,不比柳總裁贈與的那個美帝製造稍差。

只不過,藉以傳輸信號的通訊衛星,是兩年前送上天的東方紅二號,乃是一試驗性質的通信衛星,技術並未成熟,測試時,聽起來雜音很大。

卻說,薛向聚集起組員開會,並沒有什麼指示精神傳達,就提了一點,小組成員下去,一定要及時瞭解當地的主要生活資料的物價變動,並記錄下來。

提完此點要求,薛向點了三名同志,提名為辦公室小組成員,其中一名計委的同志,一名經委的同志,隨後,又將這出身計委的同志安排進經委司長蘇全功的小組做聯絡員,將經委出身的同志安排進計委司長成就的小組做聯絡員。

如此安排,沒什麼特殊用意,只是避免讓改委成員去做這聯絡員,讓人誤會安插耳目,交叉安排,更是為成就,蘇全功著想。

安排完人事後,薛向便宣佈散會。

車行半日,進了華東第一站,魯東省。

魯東省,正是薛向小組負責巡視的所在,車至淂州,薛向被謝紅旗叫進房間,談了十多分鐘,便領著第四小組全體組員,先行下車。

薛向領著眾人,就近尋了家門簾不錯的飯店,吃了餐當地極是有名的扒雞。

吃罷飯,薛向掃了馬天宇一眼,後者便極有眼色的將門關上了。

瞧見薛司長弄出這等姿態,眾人皆正色朝他望來,知道領導有話要講。

薛向沒賣關子,直抒胸臆,孰料一番話說出,眾人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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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分組



七月一日上午八點半,薛老三隨隊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改委份兒大,謝紅旗位高,雖不夠掛專列,鐵道部那邊也知道做人,給改委巡視組第三小組這二三十號人,足足騰出了四節頭等廂,全是小包軟臥。

上得車來,各自安置好了行李,號下了房間,便安紅旗主任頭前的要求,在二號車廂的會議室聚齊。

一入門,薛向便有開了眼界的感覺,厚實的地毯,大氣的紅木桌椅,浪漫的壁掛油畫,這感覺就像是陪同主席下西南。

兩分鐘後,第三巡視組的全體成員皆在會議室列齊,紅旗主任作了例行講話後,便分配起了職責。

出乎薛向預料,這次改委巡視組竟是混合產物,除了改委的成員,還有來自計委,經委的幹部。

想來也是,這是一次高規格,全方位的對共和國整體經濟做全面評估的巡視,改委主導,怎麼也少不得計委和經委這經濟運行的制定者和實際操作者。

計委帶頭的是個常務副司長,正廳級,五十來歲年紀,圓胖臉,樂呵呵地,名字很有意思,姓成,名就,過耳不忘,人也很有思想,紅旗主任講完話,這位又跟著講了十來分鐘,似乎是裁剪好的,恰好是紅旗主任講話時間的一半。

經委來的竟是個司長,四十五六,前景無限,人也生得倜儻,劍眉星目。凜凜一軀,上車時,聽馬天宇專門提過一嘴。叫蘇全功,是原四方面軍子弟,算來和他薛向也頗有淵源。

成司長講完話後,謝紅旗又讓他講,蘇全功說了些很高興來到紅旗主任領導下工作等場面話,便自熄聲,透著股沉穩。

「薛司長。你也講兩句,你可是咱們改委有名的才子。別讓成、蘇兩位司長給比下去了。」

謝紅旗笑眯眯地望著薛向說道。

三組,就來了薛向一個出自改委的副司長,雖是級別低了成就,蘇全功半格。可到底也是司長級的,代表改委,他也得講幾句。

薛向笑道,「紅旗主任過獎了,我哪裡有什麼才華,倒是牙尖嘴利,惹人生厭,我可悄悄偷聽了,我在改委有不少綽號。什麼天下第一劍,兩面三刀客,這都是同志們對我的切實看法啊……」

薛向話沒說完。底下已然忍不住抽抽笑了起來,其中一人秀氣的腦袋深埋,笑得掛著吊帶的玉肩直抖。

計委和經委的同志也有不少笑出聲來,這個薛司長甫一亮相,就現出不凡,官場上。下面人給領導取綽號的多了,但罕見有人能這麼從容地當眾道出自己綽號的。就這份坦然,就足以讓人矚目。

謝紅旗揮揮手,「就會瞎鬧,讓你講正經的,你偏要說相聲。」

薛向道,「紅旗主任,這您可難為我了,我要說的,成司長,蘇司長全面都說了,我再重複一遍,也是耽誤大家時間,說點開心,逗大家樂樂,活躍活躍氣氛,不也挺好!」

「得得,你趕緊坐下!」

紅旗主任壓了壓手,終於受不了這傢伙的不按常理出牌。

過了開場白,終於轉上了正題,場間紅旗主任為尊,又是組長,自然一言九鼎,剩下分派任務的活計,自是他說了算,誰也不會也不敢有怨言。

巡視小組是個臨時單位,除了小組辦主任,也就沒別的職位了,其餘人等都是組員。

小組辦主任的位子,毫無疑問,謝紅旗分給了薛向,誰也沒有異議,畢竟,這次行動是改委牽頭,薛向作為第三組自謝紅旗以下職位第二高的領導,擔任這個職位,合情合理。

分配完小組辦主任的位子後,接下來,便是分組,第三組巡視華東,整個華東包括明珠一市,浙東,吳中,贛西,閩南,江淮,魯東六省。

真可謂幅員遼闊,人口無數,就憑這二十來人,若是不分組,別說巡視了,就是全部走上一遍,兩月時間也不夠。

當下,第三組,便被謝紅旗分割成四個小組,紅旗主任自領一組,坐鎮明珠,居中調度。

餘下三組,自然是場間三位司長各自領銜,薛向赴魯東、吳中;成就入浙東,贛西;蘇全功下閩南,江淮。

三組各自抽調組員,當然,在此之前,由薛向先組建第三巡視小組辦公室。

安排完任務,紅旗主任便乾淨利落地宣佈散會,待人走了七七八八,紅旗主任忽地道,「宏觀司的慕雪妃同志留一下。」

兩分鐘後,會議室大門,被最後一位行出門去的人帶上,寬奢的會議室內,就剩了紅旗主任和慕雪妃兩人。

紅旗主任離開椅子,在慕雪妃附近坐了下來,「最近,你和你舅舅鬧得很不愉快,怎麼回事兒?聽說是為你小姨留下的老宅?那個老房子,你和你舅舅爭什麼,你缺錢麼?」

先前薛向自曝匪號時,正是這位薛向諸多綽號的製作元兇慕雪妃同志,在底下笑得最是歡快。

可這會兒,紅旗主任一句話出,慕處長哪裡還有笑臉,一張巴掌小臉像是凍了霜塊兒,「您算哪位啊,我們家的事兒,什麼時候輪到您管呢,回去告訴暮春麗,咱們慕家人的事兒,現在跟她可沒多大關係!」

「混賬,怎麼說你媽的!」

紅旗主任重重一巴掌落在桌上,鷹目犀利,換個人,能嚇癱了,慕雪妃卻是怡然不懼,哼道,「謝主任,您叫我留下,就是說這個?若是沒有公事兒,我可就不奉陪了。」

謝紅旗嘆息一聲,臉色緩和下來,「雪妃,我和你母親是自由戀愛,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我不想評價的你的父親,但我請你尊重你的母親,有時間,回家看看她,她看想你,最近身體又不好,清減了不少。」

「既然謝主任您沒旁的事兒,我先走了!」

慕雪妃站起身來。

謝紅旗抹了把臉,道,「稍後,你加入薛向那一組!」

「我不!」

慕雪妃脫口而出,打死她也不想跟恐懼大魔王在一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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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功利



戚如生卻不這麼看,自家的這位公子爺不開口則已,開口必然有料,首長實在太急切了,「小首長,說了不繞彎子,你又一繞三千里,上正題吧。」

薛向道,「老戚,你說這話我可不樂意了,你可一直在邊上聽的,人家都是崽賣爺田心不疼,咱們家卻是倒過來了。」

薛安遠好似受打擊不輕,沒心情打理薛向的挑釁,悶頭抽菸。

薛向見老爺子這般模樣,也熄了耍嘴的心思,說道,「方才說了,國防軍下海這個問題,要辯證地看。不下海,解決不了軍費短缺;下海吧,不可避免地要傷害我軍的戰鬥力;若是換個思路,能不能做到二者兼顧,既讓國防軍下海,又不致使我軍戰鬥力受到傷害呢?」

薛安遠的眼睛亮了,他以為薛向先前為國防軍下海說話,此刻,必定是羅列國防軍下海的種種好處,不成想,這傢伙張口就將自己的心病抹去了,若是真有不讓國防軍戰鬥力下降,又能維持軍費開支,那真是兩全其美,再好也沒有了。

「辦法就在下海的方式上!」

薛向一錘定音,「絕對不能走全軍下海,一窩蜂的模式,那樣絕對控制不住規模,泥沙俱下,清濁激揚,最終好人也得給變壞人。我看要下海,必須是帥堂一級的,也就是說單獨開闢出一個部門,權叫軍資辦吧,所有的商業運作都交由這個軍姿辦來運作。如此一來,既賺了錢,又和國防軍本體割裂開來。又方便明晰權責,統籌利害,再合適不過。」

另一個時空的國防軍下海,薛向見識過,等若是全軍出動,沒個營頭都在忙著搞自己的產業,錢是沒少掙。但有多少落到了刀刃上,只有天知道。

更要命的是。一旦開啟下海的墨盒,必然利益勾連,尾大不掉,後世。中樞收回成命之時,不知道動了多少手術,步步收攏韁繩,才將各方觸角斬斷。

既有前車之鑑,且有撥動歷史車轍的機會,薛向自然不願看著這歷史的車輪再滾進彎路去。

「軍資辦?」

薛安遠沉了眉頭,「先不提這個名稱行不行,權集一路,糾葛一處。倒是個好辦法,但怎麼生錢呢。全軍多點開花,賺錢的速度肯定快。你這權集一處,那可就得弄出產業,弄出規模,要不然,仨瓜兩棗,就別來湊數!」

薛向道。「國防軍開的買賣,要賺錢太容易了。一手拿槍,一手握錢,背靠著帥堂,你們比華石油還華石油,比電總局還電總局,想要賺錢,彎腰就能撿。只要架子支起來了,有的是聰明人告訴您怎麼賺錢。我先提兩點,第一,搞保險,這個來錢最快,最不需要成本,國防軍的信用就是國家信用,保險業憑的就是信用,拿著信用就可以換錢?」

「保險?什麼是保險?」薛安遠有些茫然。

無怪他茫然,建國後沒多久,外國的保險業全部退出共和國,五十年代末,全面停辦保險業務,八十年代初才有一家人保經營此項業務,不顯山不露水,薛安遠甚至都沒有保險的概念。

戚如生眼睛一亮,補充道,「就是陳家老三他們折騰的那家公司,確如老三所說,來錢如流水。」

薛安遠道,「賺錢很重要,但要走正道,陳家那幾個小子,我看著就生氣,他們能折騰什麼好事兒?」

薛向道,「人好不好咱不去說,保險這個事兒吧,我簡單說吧,就是人人為我,我為人人,您也見過許多家庭因為傷病,因病返窮,因病致困,若是購買保險,一年十來塊錢,一家人一年的傷病都無需擔心,您說這是不是善舉?再說部隊裡的戰士,經年離家,豈不為家庭老幼擔憂,若是帥堂可為戰士買上一份保險,軍心豈能不安?再擴大開來,全國那麼多工廠,單位,農民,若是都買上一份保險,先不談做下多大的善業,您還用得著為戰士們的換裝操心麼?」

薛向說一句,薛安遠的眼睛亮上一分,說到最後,薛安遠的一雙眼睛,快能趕上照明燈使了。

他從沒想到世上還有這兩全其美的法子,真是善哉善哉,既幫了人民群眾,又寬裕了軍費,再好也沒有了,至於這個保險業會不會殘民,薛向都說了是自願,國外都搞了幾百年了,薛安遠哪裡還有不放心的。

當下,樂顛顛地催著薛向趕緊說第二點,對自己這個侄子那妙想無盡的腦子,能多榨一分,就多榨一分,不然,天理不容。

薛向卻沒多少興奮,心裡卻覺怪怪的,暗忖,自己這樣做真的好麼,沒了保險這個大拿,後世共和國內那麼多牛叉哄哄,金光閃閃地字頭們,還能誕生麼?

像是方完成了一個惡作劇,薛老三心中促狹至極,嘴上卻是不緊不慢地道,「第二點,自然是搞實業,照我說您幸虧是當將軍,若是管家,那可真不成。軍方守著多少先進技術,若是專為民用,隨便弄個廠,那也是進錢的機器,不說別的,單說您折騰出的那個嶺南軍工所,裡面多少領先國內的技術,其中無線電遙感,若是用來製作小孩玩具,做通訊器材,那都是大有可為的,林林總總,我不是專家,您找專家來評估,一評估出來就都是錢。您可別總想著都是軍事機密,如何能暴露於世的觀念,那不是原子彈的製造方法,也領先不了幾年,您現在不上趕著用,過兩三年就成了廢品,您不是缺錢麼,缺錢就抓緊時間變現!」

薛向話音落定,薛安遠忽地站起身來,朝門外行去,戚如生慌忙跟上,沒多會兒,竟傳來汽車發動機響聲,隨即,又見戚如生急匆匆衝進門來,丟下一句「牛大發了」,轉身就跑,沒多會兒,便聽見車隊遠去的聲音。

薛向吐了口氣,嘆息道,「安遠同志,你這是紅果果的功利主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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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少錢



「來來來,吃西瓜,西瓜,寧邊的石頭瓜,井水鎮的,又甜又涼,清熱祛暑,來來,都嘗嘗。」

戚如生托著個果盤,快步行來,裡面擺著一塊塊已經去皮削好的西瓜,紅彤彤,霎是喜人,說話之際,瞧瞧沖薛向使個眼色。

到得近前,將果盤往茶几上一擺,順勢在薛向身邊坐下,說道,「也不怪首長心情不好,實在是最近的事情太愁人,首長也是心裡發煩,才想著讓你給出出主意嘛,誰叫一貫就數你腦子靈……」

接著,戚如生便將薛安遠遭遇的問題擺了出來。

原來,是薛向忘了,歷史車輪依舊照著原來的軌跡,碾壓出來的老問題——軍費跟不上,國防軍要下海。

薛向深通軍史、黨史,歷史上國防軍下海,也是在這兩年提出來的,歸根究底,不是軍費開支持續銳減,而是現代軍事對科研,資本的要求愈加劇烈。

據薛向所知,去年的軍費近三百億,佔財政開支的百分之十左右,論數額,已是歷史之冠,但論比重,卻在軍史上算不得什麼,朝戰,越戰,軍費的比重通常都能冒到財政開支的一半左右。

百分之十,算不得多,如果說軍費短缺,增加比重就是,改開以來,國家雖然經歷著這樣那樣的問題,但總算逐漸富強起來的總體認知,沒有人反對。

雖然富起來了。卻並不意味著軍費必須增加,在老首長未來三十年無大戰的論斷下,相比經濟建設。軍隊建設不可避免地放到了相對次要的位置。

此外,國力雖然稍有強盛,但改開事業方興未艾,處處用錢,處處缺錢,中樞財政哪裡又有餘糧。

即便是實行了大裁軍,減員增效。分攤到每個戰士頭上的軍費有所增加,但在世界軍事大革新的浪潮下。軍費激增不可避免,偏偏中樞沒有這個財力。

作為共和*事革新的主要推動者,面對此種現狀,薛安遠夙夜憂嘆。焦心不已。

可再是憂心,可觀問題擺在眼前,必須加以解決,薛安遠沒有主意,卻有人提出了解決辦法,那便是國防軍下海,組織經營自己的產業,還打了比方,就好比開墾南泥灣。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這倒是個主意!」

沉吟片刻,薛老三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個主意?老三。你是豬油蒙了心吧!」

薛安遠虎目圓睜,雄威撲面,怒道,「軍人是干什麼的?是保家衛國的?軍人若是干了商人的活兒,那還叫什麼軍人。軍人都唯利是圖,還培養什麼犧牲精神。若真是倒了要靠軍人倒買倒賣的地步。那我寧願全軍都勒緊褲腰帶,小米加步槍。也絕對比端著洋槍洋炮的少爺兵有戰鬥力!」

薛安遠說的是事實,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國防軍下海持續若干年,弊病終於露出來了,一如薛安遠所言,戰鬥力出現了斷崖式下崩,相當部分的軍人出現了問題。

不過,兩世為人的薛老三卻能辯證地看待問題,說道,「大伯,您先別急,咱不是在討論問題麼,討論問題就得公平平等,要不然,我可去睡了,可沒功夫受您埋怨。」

薛安遠瞪眼,戚如生往他手裡塞了塊西瓜,催促道,「趕緊說,別繞彎子,明天的會還得接著開呢。」

薛向自顧自抓起快西瓜,一口吞了,說道,「這個問題,我認為得辯證地看,國防軍下海,的確會如大伯您所說,造成這一系列不可避免的後果,即便是若干年後,終止這項決議,對國防軍的傷害,也得許久時間,方能癒合。」

「可目前的客觀問題何在,國防軍缺錢,這個問題不解決,再大的反對意見,也必然淪為空談,請問安遠同志,您可有高招?光吹鬍子,瞪眼睛,可算不得本事哦!」

薛安遠不怒反笑,抓其戚如生遞來的毛巾擦了擦*的手道,「你小子真是好腦子,一針見血啊,的確,不解決缺錢的問題,我就是喊破喉嚨,拍破桌子,也定然沒人理會的。若是拿出錢來,問題就簡單了,說話就有人聽了。你不說,我險些把你小子忘了,你不就是個大富翁麼,聽小戚說,這回你們在西伯利亞弄了個石油公司,上了個什麼市,一傢伙就捲了百多億,還是美金,換成人民幣,那不得有好幾百。你小子睡不過兩塊板,吃,飯量是大點兒,一天也吃不了一百斤糧食,要那麼多錢做什麼,都捐出來,搞國防建設是正經!」

薛向真的跳起來了,瞪著薛安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盯著那張國字臉許久,發現老爺子真不是開玩笑,薛向簡直醉了。

這是什麼主意,要把自己裝套裡來?

他不是拔一毛而利天下吾不為的人,可要說舍小家為大家到這種程度,那也是休想。

見薛向這副炸了窩的表情,老爺子不高興了,重重一拍桌子,哼道,「小肚雞腸,你掙那些錢,花也沒處花,國家需要,你捐出來,到時候國家有錢了,再還給你就是!」

薛向已經不再指望從公利私利的角度去說服老爺子了,心念電閃,說道,「成成成,我捐,我捐總成了吧,老爺子,你可想好了,我捐了,你可得敢接!」

此話一出,戚如生先變了臉,起身道,「首長,萬萬不可,旁人都可捐,唯獨小首長不能捐,這一捐,有心人少不得栽您個收買軍心的罪名,您還嫌頭上的烏雲不夠濃厚麼?」

薛安遠回過味兒來,的確,幾百億的家產,便是秘密捐贈,可在國防軍最高層又如何隱瞞,他安遠同志近年來主持軍事革新,已然是功高近過,這回,再一股腦弄回這些錢,只怕不功反罪,弄巧成拙。

薛安遠怔怔坐在椅子上發愣,他是老派幹部,一輩子活在組織裡,真正做到了以組織為家,組織有困難了,讓他掏心掏肺,都心甘情願,方才,出主意讓薛老三裸捐,非是相戲,而是實言。

戚如生一番話出,薛安遠這個自以為是的主意便即夭折,又陷入了苦悶無著的死胡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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