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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2:52:35

《世子妃吃貨日常 下》作者:輕卿

朝中有人好做官,屋裡有人好暖房。
玩世不恭世子爺攤上吃貨小官女,
踏上忠犬的求親路,任她撒歡牽著鼻子走。

葉無雙在前世便是一個骨灰級資深吃貨,這世衣食無憂,
家人對她的管教也寬鬆至極,既不逼著她讀書、寫字,
也不要求她繡花、彈琴,她便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美食上。

以葉家的家世來說,當衛家王府唯一的兒媳婦本是夠不上格的,
只是當初衛景衡鬧出斷袖時,王府吵得上下雞飛狗跳,
如今他主動要求成親,對象還是個女的,禮親王妃哪還不準,

只差沒燒香拜佛,哪裡還顧得上葉無雙是什麼出身?
這年,皇上不填充後宮,選出來的秀女都是指給宗室子弟的,
誰知,葉雙無裝病躲進尼姑奄去了,教衛景衡氣煞臉追上山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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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0 13:34:34


「自家的兒子難道我還不知道心疼嗎?可是不好好教訓一番,往後他還敢跑!」

「跑就跑了,那又怎麼樣,跑出去還知道給我帶回來一個媳婦兒呢!」禮親王妃抹完眼淚甩出這麼一句話。

「媳婦兒?哪來的媳婦兒?」

「當然是葉家的丫頭啦!衡兒早就寫信來給我說了。」

當然以葉無雙的家世來說要當王府唯一的兒媳婦本來是夠不上格的,只是這個兒子太過不讓人省心,當初鬧出斷袖那一場就已經夠讓人吐血的了,如今他不但主動要求成親,而且對象還是個女的,就已經足夠讓王妃燒香拜佛的了,哪裡還顧得上那女的是什麼出身?

更何況這個兒子可是為了人家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的,王爺和王妃都不敢想象,如果他們阻撓這段婚事,這小祖宗還能鬧出什麼麽蛾子來。

但是關於婚期,王妃卻是不管衛景衡怎麼懇求,堅決定在了一年兩個月零八天之後的黃道吉日,開玩笑,當初她自個兒成親的時候,嫁妝裡帶過來的那張拔步床就是家裡請了最高級的工匠足足打造了兩年精雕細琢出來的,好吧,床是女方的事,可是光預備聘禮,這短短一年的時間也是不夠的啊!

王妃著急上火,牙床肉都腫起了半邊,如今正拿窖藏的冰塊用手巾包了敷在腮幫子上,一邊看著管家擬上來的聘禮單子。

「母妃您著急什麼呢,我記得您不是從我才這麼丁點兒大就開始預備著我成親的聘禮了?還缺點兒什麼現去買回來就得了。」衛景衡其實不是很明白王妃為什麼要如此糾結,葉家的人不是會在乎這些兒東西的,對他來說,早早把人娶回來,捧在心尖尖上疼著寵著才是最重要的事。

「渾小子你懂什麼呀!沒事就出去,別在這兒礙眼。」王妃不耐煩地把衛景衡打發出去,她能不著急嘛,堂堂禮親王府娶媳婦,而且還是唯一的一次,那東西怎麼能買現成的,當然要定做,可時間那麼緊,想想就讓人著急呀。

兩年前她妯娌壽親王妃娶媳婦,那一百二十抬沈甸甸的大箱子,可是亮瞎了全京城老百姓的眼呀,還有上一年,那誰誰誰……,唉,不能想了,想多了都是淚啊!

這一年多的時間,衛景衡也沒閒著,除了三五不時藉口找葉澤弘到葉家那邊蹭蹭,還被他爹禮親王爺扔到御林軍裡領了個中郎將的銜兒,每日還得到衙門點卯報到。

為此王妃又跟王爺鬧了一場,兒子在外邊受了那麼多苦,好不容易才活生生地回來了,如今又讓他去幹這麼危險的活兒,還想不想有兒子養老送終了?

王爺卻不以為意,這小子精力旺盛,不扔到軍營裡消磨一下,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事兒來呢,再說了,如今太平盛世,哪有那麼多出生入死的活兒要乾,不過也就是太太平平地混個資歷而已。

無論如何,總算熬到了成親的日子。

出門的時候葉夫人哭得淚雨滂沱,最後連葉無雙都不得不勸她:「娘,您不要這樣,我保證往後經常都會回來看您,好不好?」

嫂子劉氏也在一邊勸著,這嫂子是葉澤弘半年前娶回來的,進門不到三個月就懷上了孩子,把葉夫人歡喜得什麼似的,這時候看在劉氏的面子上,稍稍收了點兒淚,葉無雙這才安心地出了門。

接下來是一大套冗長繁雜的婚禮,這王府的婚禮好像比尋常人家的要講究一些,總之葉無雙矇著紅蓋頭被人拉著走來走去,一會跨火盆一會拜天地的,暈頭轉向,只知道喜娘讓她幹什麼她就幹什麼,總之沒出什麼差錯就好了。

身邊的那個人只能看見一雙大紅的喜靴,葉無雙隔著蓋頭都能感受到他滿身散髮出來的興奮和緊張,不時還要低低地喚她一聲:「無雙。」似乎要隨時隨地確認她果然是在身邊才能安下心來。

直到被送入洞房,衛景衡整個人還雲裡霧裡仿佛漂浮在雲端一般,他努力地控制著握著喜桿的手不要顫抖得太過厲害,屏住呼吸挑起了眼前那塊微微晃動著閃動著水潤光澤的紅色綢布,露出底下一張眉目如畫的小臉,這是他的無雙啊,從十四歲那年開始,就心心念念藏在心裡的人兒,從今天開始,就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屬於他了。衛景衡心頭湧起一陣巨大的暖意,一時竟想不起來下一步該做什麼。

葉無雙嬌羞地低著頭,心裡面卻是一陣焦急,這傻子到底在做什麼,不知道新房裡一大群人圍著看耍猴似的看著他們嗎?

時間在這奇異的靜寂中一點一滴地流逝,也許是因為衛景衡呆立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有人忍不住咳嗽了一聲,他這才反應過來,忙把手中的喜桿遞給站在一旁的喜娘,然後在喜娘的提示下,暈乎乎地進行著婚禮該有的步驟,喝交杯酒、吃生餃子什麼的,整個過程眼光一瞬間也離不開自己的新娘子,直到最後大家都看不過眼了,在一片恭喜聲中紛紛退場。

衛景衡握著葉無雙的雙手,眼裡閃耀著光芒:「無雙,娘子,我們……」

「你不要到外面招呼賓客嗎?」

「我不去。」沒聽說過春宵一刻值千金嗎?喝酒寒暄什麼的,最討厭了。

「哪有這樣做新郎的,乖乖聽話,快去啊!」葉無雙有點頭疼,這男人之前看來也挺有擔當的,怎麼這一成親,反而還成小孩了?

「那好吧,你先自己吃點東西,我出去轉一圈,很快就回來,要等我啊!」

目送衛景衡樂顛顛地出去,葉無雙這才招呼這自己的陪嫁丫鬟紅豆和甜雪給自己卸妝洗臉,滿臉厚厚的脂粉洗乾淨之後,葉無雙松了一口氣,覺得連呼吸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那脂粉味兒,可真是……

咦,不對啊,這新房裡,怎麼會隱隱有股血腥味?作為一個擅長廚藝的吃貨,葉無雙的鼻子可是刁得很的,這血腥味雖然極淡,她還是敏感地覺察了出來。

紅豆和甜雪莫名其妙地看著身穿大紅喜服的小姐,哦不,現在是世子妃了,彎下腰在新房裡四下察看:「小姐,您在找什麼啊?說出來讓奴婢找吧!」

葉無雙指指床底下一口暗沈沈的箱子:「找人把它拖出來。」

沒過多久,葉無雙在一屋子丫鬟的尖叫聲中,面對著箱子裡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頭疼地撫了撫額:「這是誰送的大禮啊!」

衛景衡匆匆趕了回來,王爺和王妃也黑著臉進來了,跟在後面的還有剛升任大理寺少卿的卓懿文,這個洞房花燭夜,可真是有得熱鬧了。

可是人生那麼長,不找點事來做做,那也太無趣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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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34:20


衛景衡自然是打蛇隨棍上,順勢就摟了過去:「不氣了啊,你看笑一笑多漂亮啊!咱們養好身子就回家,好不好?」

「嗯。」葉無雙靠在他的懷裡,只覺得心中一片安寧。

治好了內傷要養起身子來就容易得多了,休養了幾天葉無雙的雙頰就紅撲撲地氣色好了許多,當然這也與衛景衡每日的精心喂養脫不了關係,順帶的,顧老爺子也從中滿足了不少的口腹之欲,如今聽說他們準備要離開,還真是打心眼裡舍不得啊,自個兒的親孫女怎麼就沒那麼貼心呢?

臨走之前葉無雙特地利用本地特有的食材,炮製了一煲台式的佛跳墻留給了顧老爺子,單單選材就極為精心,既有魚翅、魚脣、刺參、干貝、鮑魚、魚肚等海味,也有火腿、豬蹄尖、豬蹄筋、豬肚、羊肘、雞、鴨、冬菇、冬筍等山珍,再加上醬油、酒、茴香、冰糖、桂皮、生薑、蔥白等配料,足足熬制了三天,才把一盅香氣盈鼻的佛跳墻送到顧老爺子的眼前。

「大恩不言謝,顧老爺子對我們的恩情我們無以為報,但只要在我們有生之年,無論雲夢谷有什麼用得上的地方,我們二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衛景衡把阿荻給他們的兩本陸音希的遺作交到顧老爺子的手中。

「罷了罷了!」顧老爺子傷感地揮揮手,「我老頭子也只不過是為故人盡一番力而已,難得與你這個小女娃子有緣,要不是你們急著要走,我還真想把你留下來做個關門弟子呢!唉,如今只盼少筠那丫頭能夠懂事一點,我老頭子也能走得安心咯!」

雖然谷主顧少筠閉門不見,葉無雙還是站在她的房門外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把她與衛景衡兩人的初識、相遇、相識到相知、相愛的經過原原本本都講了一遍,包括曾經的誤解和錯過,因為自己的不肯交付真心而導致這後來的種種波折,統統都告訴了她。

「顧谷主,遇到一個不合適的人並不是你的錯,你更不應該用這份錯來懲罰自己,傷害身邊的人,其實你也知道,你熱愛醫術,喜歡治病救人之後發自內心的喜悅,對不對?報復一個負心的男人,最好的辦法不是讓自己痛苦,而是要過得比他好,幸福給他看。谷主,你一定要相信,只要自己過得好了,就一定會遇到更好的人。」

話已至此,葉無雙知道再多說什麼也無用了,以後如何只能看個人的造化。衛景衡拍了拍她的肩膀:「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葉無雙看著衛景衡的眼睛:「好,我們回家!」雙手緊緊互握,堅定地邁出了前進的步伐。

良久,顧少筠打開了房門:「谷口的守衛撤了吧,把病人安排進來,告訴她們也不用偷偷摸摸地給人診病了,還按以前那樣,按早晚排班。」

「谷主,真的嗎?」

「嗯,去吧!」

「是的,谷主,奴婢這就去安排!」

「等等,如果不是什麼難以解決的疑難雜症,盡量不要來找我!」

經過近兩個月的旅途顛簸,衛景衡和葉無雙終於雙足踏入了京城的土地。再次見到熟悉的風物人情,感覺仿佛隔世一般。

「景衡哥哥你看,那邊那個畫糖人的攤兒還在呢!」葉無雙指著路邊的小攤一臉歡喜地道。

「想吃嗎?要不去給你買一個?」

葉無雙搖頭:「不要了,你當我還是小孩子啊!就是看見這兒跟以往沒什麼變化,覺得高興罷了。」當然不會有很大的變化,其實認真說起來,從葉無雙被蒙古王子擄走,到如今兩人平安歸來,總共也還不到一年的時光。

只不過期間兩人數度出生入死,日子過得波瀾起伏,因此才會覺得已經過了許久,其實對於街頭這些日復一日過著相似日子的人來說,也不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當然還是有人度日如年的,比如說被禮親王府派出來守在各個路口的小廝們,自從一個月前王妃收到世子的來信,他們就開始了這種每日在風吹日曬雨淋中翹首以盼的日子,直到今天,那個第一個發現世子爺出現的小廝,正瘋狂地奔跑著,用全京城的人都能聽到的大嗓門宣告著這一天大的喜訊。

偏偏他們的世子爺還學會了過家門而不入,非要先去光祿寺卿葉家不可。

當他們的馬車就要到達葉府門口的時候,葉家的人也已經聽到了消息匆匆趕了出來,葉無雙看到被哥哥葉澤弘攙扶著出來的葉夫人和瘦了許多的爹爹葉文瀾,眼淚馬上奪眶而出,顧不得還是在大街上,直接就打開車簾跳了下去。

「當心啊!」衛景衡見她裙角在車上拌了一下,慌忙先一步跳了下去,這才堪堪接住了不曾撲在地上,葉無雙此時也顧不上其他,跑到雙親的面前直接就跪倒在地上:「爹爹、娘親,不孝的女兒回來了!」

葉無雙摟住葉夫人的腰把頭埋進她的懷裡,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想要說的千言萬語都哽在喉嚨裡說不出來,葉夫人本來保養得極好,兒女都成人了看起來還像是二十出頭的小婦人,可這一日日憂心流淚,一張臉瘦得都凹了下去,看起來老了十幾歲都不止。原本的盈盈一握的細腰看起來是風姿綽約,可如今被葉無雙抱在手裡,卻如同紙片人一般,放佛稍一用力就要斷掉。

葉無雙心中內疚不已,心酸得更是說不出話來,葉文瀾用力把她拉了起來:「傻丫頭,有什麼話回家再說。」這頭一家三口哭成一團,那邊葉澤弘看見巴巴跟上來的衛景衡,一拳砸了過去:「臭小子,把我家妹子拐走了這麼久,還知道回來啊!」

接下來是述說別後經歷,自然是報喜不報憂,只揀一些不那麼驚險的事情詳細敘述,至於那數度生死關頭,就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饒是如此,也足以讓他們聽得心驚肉跳,葉夫人更是把女兒摟在懷中心肝寶貝地喚個不停。

回到王府的衛景衡可就沒有這個待遇了,禮親王爺早就準備好家法,只等他一進門,抓起來便先揍上一頓再說,衛景衡捂著屁股滿屋子跑:「父王,打壞了我可怎麼去迎新娘啊!」

禮親王爺氣喘籲籲地用家法的木杖撐在地上:「臭小子你給我站住,迎什麼新娘!」

「不好了,王爺,王妃她,要撞墻尋短見啊!」有下人匆匆忙忙跑過來回稟。

王爺追不上衛景衡本來就著惱,這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好端端的她又來鬧什麼?」話雖如此,還是放心不下,手中的木杖一扔,氣呼呼地往王妃的住處走去,剛才因為存了要教訓一下這個不肖子的心思,特地讓人攔住王妃不讓她過來,沒想到她思子心切,倒是鬧了這一出。

才剛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的哭鬧聲:「你們誰也別攔我,我不要活了!」

「胡鬧什麼呢,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了,說什麼喪氣話!」

「你也知道兒子回來了啊?我好端端的兒子,在外面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了家,你還要打他,索性連我一起打死算了,剩下你一個人,自去風流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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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0 13:33:54


卻不想葉無雙見他搖頭,魂兒早丟了半截:「您這是什麼意思?沒救了嗎?」轉頭看看四周,猛地抓起不遠處桌子上的一把剪子,把尖尖的剪子頭朝自己的胸口用力戳下去,「那我也不要活了!」

顧老爺子一個手刀敲在葉無雙的後頸,把她給敲暈過去,嘴裡嘟囔著:「怎麼一個兩個都那麼心急?」

葉無雙覺得自己渾身像被一台壓路機狠狠碾過,攪拌成泥又被人和著水重新捏成了一個人形的模樣,這種疼痛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當然她不忍也得忍著,因為現在她根本就連手指也不能動彈一下,只盼自己能再次昏死過去,不要再清醒著遭受這般非人的折磨。

慢著,自己還能感覺得到疼痛,那豈不是還沒有死?可是如果景衡哥哥已經死了,那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感受到葉無雙體內氣血的翻湧,正運功運得汗如雨下的顧少筠朝她怒喝一句:「臭丫頭,想要你那情哥哥好好活下去的話就趁早不要動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把意識收回來,跟著我的指引去走。」

葉無雙心中一松,景衡哥哥沒死就好,便是再辛苦,自己也要努力地活下去。於是也收拾起心思回到自己的傷勢之上,顧少筠說讓意識跟著她的指引去走,可是怎麼跟她卻沒說啊?

只好自己去慢慢感受,背後一團暖暖的氣流湧進來,順著筋脈匯成一條溪流緩緩流動,所到之處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有一隻小手在把自己混亂的經脈掰正、扭轉,然後用力拉伸,最後是一片暖洋洋的暢快感覺,葉無雙盡力把自己的精力放在那暖流所到之處,一分一寸地感受著體內的改變。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項緩慢和浩大的工程才宣告圓滿結束,葉無雙和顧少筠兩個人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顧少筠收回手掌,冷冷地吩咐婢女給她沐浴更衣,自己甩甩袖子就走了,剛下地的時候膝蓋軟了一下,也被她不動聲色地掩蓋過去。

「多謝谷主救命之恩。」葉無雙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對她頗有怨氣,但如今人家付出這樣大的努力來救自己,她的心中不是不知道感激的。

「不用謝我,還有,可以走動之後就趕緊走吧,別來磨磨唧唧的那一套。」顧少筠冷漠地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甩上房門出去。

剛關上的房門又被人「砰」地撞開,顧老爺子急匆匆地進來:「女娃兒,怎麼樣,沒事了吧?」

「多謝顧老爺子關心,我現在全身上下都舒服得很,就是有點兒累。」確實是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打通經脈之後全身輕鬆的感覺了,葉無雙微微笑著回答顧老爺子。

「那就好,累就先歇會。」

「等一下,顧老爺子,景衡哥哥他現在怎麼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哈哈,說起來少筠那丫頭是狠心了點,幸好也還不至於太絕情,那杯根本就不是什麼毒酒,不過就是想試一試他是不是真的有這份赴死的勇氣罷了,誰知道你這丫頭急吼吼的倒自己先去尋死了。」

葉無雙羞紅了臉:「我這不是著急嘛!那他現在在哪兒呢?」

「那小子?在廚房呢!」

葉無雙吃驚道:「在廚房幹什麼?」

「還不是給你做好吃的,他說你治完傷肯定又累又餓,得吃點軟和又滋補的東西,還說什麼谷裡的東西都不好吃,你嘴刁,不好吃的東西都不願入口的。哼,要不是少筠那丫頭髮脾氣把谷裡多年的老廚子都給趕跑了,哪裡還輪得到你們來嫌棄?」顧老爺子憤憤不平道。

「雲夢谷裡現在雖然沒有好廚子,可是有咱們的顧大廚啊,顧老爺子的廚藝比御廚都好得多呢,一般人還真沒有這個口福。」

「哈哈,算你這小丫頭會說話。」

說曹操,曹操到,剛剛才被念叨著的人端著一碟子雪白雲朵似的物體推門進來了。

顧老爺子抽了抽鼻子:「好香,臭小子做的是什麼好東西?」

方才還笑語嫣然的葉無雙卻板起了臉,扭過身去不想看他,惹得顧老爺子奇怪地道:「嘖嘖,這倒怪了,剛剛還要死要活的,這會兒倒是見面不相識了。」

衛景衡笑道:「都是我不好,惹她生氣了,無雙,你看看我特地給你做了芙蓉魚片,你先吃點兒,填飽了肚子才有力氣生氣啊!」

顧老爺子還是不明白:「這好好的生什麼氣啊?這是魚片?魚在哪兒呢?」

衛景衡耐心地解釋道:「芙蓉魚片是先把魚肉攪成魚茸,只取蛋清打成泡糊,和上魚茸,再用蛋清攪拌成濃稠的蛋液,倒入魚茸裡,入鍋泡至三成熟,然後用勺子把裹上蛋漿的魚茸剜成柳葉形,再慢火溫油把魚茸泡成白色即可,您看這魚茸色澤雪白,肉質細嫩,既有香煎的香氣,又不失清蒸的細嫩,顧老爺子快嘗嘗看,這味道如何?」

「嗯,好吃,小夥子真是難得,不但有情有義,菜也做得這麼好吃,女娃兒你還生哪門子的氣呢?快來吃啊,不然我可吃完了啊!」顧老爺子說著端著盤子在葉無雙的鼻子底下晃動著。

葉無雙折騰了那麼久肚子早就餓了,這誘人的芙蓉魚片在鼻子底下晃動,根本就控制不住地直吞口水,轉念一想,生氣歸生氣,憑什麼不吃東西啊,於是把手一伸:「筷子拿來!」

衛景衡殷勤地夾起一塊魚蓉放到她的嘴邊:「你歇著,我來喂你。」葉無雙瞪了他一眼,老實不客氣地張嘴就吃。顧老爺子見狀哈哈大笑:「我這把老骨頭啊就不在這礙眼了,小女娃,等你休養好了可別忘了再教老頭子幾道菜哦!」

「忘不了您的,老爺子慢走啊!」葉無雙笑著朝顧老爺子擺了擺手,回過頭來正對上衛景衡討好的笑容,登時又板起了臉。

「好無雙,別生氣了好嗎?咱們這麼難得才在一起,再這麼生分多不好啊!」

「你不是早就有你的月兒妹妹了嗎?還來理我做什麼,趕快帶她回京城去啊!」

「當時,那不是形勢所逼嘛,我也是想讓那谷主幫你治傷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寧願傷重至死也不願意聽到你說那些誅心的話?」

「我知道我知道,說出那些話,我的心頭也在滴血啊!可是我又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呢?」

「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死,難道我就可以?你以為你當著我的面喝了那杯毒酒,我就當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嗎?」

「對不起,是我錯了,後來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該不顧你的感受私自決定的,下次保證不會再這樣了。」

葉無雙「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烏鴉嘴,還想有下一次麼?」

「好好好,我又錯了,肯定不會有下一次,往後咱們一定會平安喜樂地過日子,其實我的意思是,往後咱們家裡,無論大事小事,全都是你做主,我連屁也不放一個,好不好?」

「少噁心人了,誰要跟你是一家人啊!」葉無雙實在忍不住破功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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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33:34


「哪裡啊,不過就是吃得多罷了。」葉無雙謙遜道,「在我們家鄉,有一種特殊的烤制方法,做出來的燒鵝味道更為上乘哦!」

「是什麼法子,快告訴我。」顧老爺子急切地問道。

「用這種法子烤出來的燒鵝叫做深井燒鵝,是在地上生生挖出來一口乾井,下面堆著木炭,井口架上鐵枝,再把處理好的整鵝掛在鐵枝上,吊在井中燒烤,這樣烤出來的燒鵝,由於深井周圍都是密不透風的泥土,爐溫更加均勻穩定,出品自然更為上乘啦!」

顧老爺子雙掌互擊:「這個法子好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來人啊,趕緊去給我挖井,女娃子你來幫我看看,要挖多大的井合適?」急性子的顧老爺子馬上就要開始動手試制深井燒鵝,另一邊有機靈的僕婦早已燒了熱水準備殺鵝給老爺子醃制了。

葉無雙見她從鵝腹中掏出一副鵝腸,隨手就要扔到一旁的潲水桶裡,忙道:「鵝腸可是好東西啊,扔掉了可當真是暴殄天物了。」

一旁的顧老爺子奇怪道:「哦?難不成鵝腸這種腥臭之物竟然也可以做成美味?小女娃你說說看,這東西怎麼吃?」

葉無雙微微笑道:「要不今天就讓小女子給老爺子露一手?」

「哦?那敢情好,就怕累著你了。」想當初他的親孫女顧少筠別說進廚房了,便是見到這些汙糟之物也要趕緊捏著鼻子跑開的,沒想到葉無雙不但毫不嫌棄,手法還嫻熟得很。

利落地用剪子把鵝腸剖開,用明礬和粗鹽抓洗,除去腸壁上附著的汙物和粘液,洗淨切段,再用沸水燙到八成熟,既除去粘液,又不至於變硬。

葉無雙一邊處理鵝腸一邊道:「一般鵝腸常見的吃法有三種,豉椒炒鵝腸、白灼鵝腸還有豉油皇鵝腸,鵝腸勝在爽脆,小女子私以為還是以白灼最佳。」說著拿起處理好的鵝腸直起腰來,腦中一陣眩暈,不由自主地就往後面倒去,幸好後面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顧老爺子皺著眉頭:「怎的身子這般弱?」伸手去拿了她的手腕來把脈,那皺著的眉頭登時又緊了幾分,「看這樣子不光是身子弱,還受過嚴重的內傷啊!筋脈都碎成這個樣子了,還能活到現在可真是不容易,姑娘之前是不是遇到過什麼高人?」

葉無雙這陣眩暈已經緩了過去,聽得顧老爺子問自己,便回到道:「是一個叫做阿荻的小姑娘給我治的傷,據說她的師傅是出自雲夢谷的,叫做陸音希!」

「什麼!」顧老爺子雙手重重地一抖,「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細細說來。」

於是葉無雙便把整個事情的經過由頭至尾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顧老爺子拍著桌子直嘆氣:「少筠這孩子真是胡鬧,這麼大的事也瞞著我,女娃子你放心,老頭子拿性命給你保證,你跟那個姓衛的小夥子都一定能平平安安地離開雲夢谷。」

「多謝老爺子的救命之恩。」葉無雙感動道。

「先別說這些,來,我帶你去找少筠。」

「爺爺,孫女在列祖列宗的面前發過誓不再給人治病的,您可不能逼著孫女違背誓言啊!」顧少筠自然明白顧老爺子帶著葉無雙來找她的用意,先發制人地說了一句。

顧老爺子氣得直吹鬍子:「你那什麼破誓言,列祖列宗才不會承認,我問你,他們有你陸師叔祖的消息,你為什麼要瞞著我?」

「哼,就這麼紅口白牙一說就能當真啦?誰知道是不是招搖撞騙的,爺爺您也不要被騙了。」顧少筠不屑道。

「我才沒你那麼狠心,今天你就給我一句話吧,這人你是治還是不治?如果不治的話,我老頭子就算拼了這條老命,這女娃子也是要救上一救的。」

「爺爺,她又不是咱們的什麼人,您這又是何必呢?」不怪顧少筠著急,葉無雙這病還真不是好治的,因為她傷的是內部的經絡,須得用內力幫她調養續接,這一場下來,至少要損耗十年以上的內力,而且體力消耗也是極大,便是向顧少筠這樣的年輕人,也要調息一個多月才能緩過來,更別說顧淩天這樣年過古稀的老人了,真的讓他動手來治,恐怕真的是能要了這條老命的。

「何必?治病救人本就是咱們雲夢谷安身立命的根本,如今雲夢谷的名聲全被你這個不孝的子孫給敗壞盡了,我要不捨命救救這女娃,你讓我有何面目去地下見雲夢谷的列祖列宗啊!」須發盡白的顧淩天雙手顫抖著說起這樣的一番話,聽者無不動容。

只顧少筠還是冷冷淡淡地一張臉:「爺爺你也不用逼我了,只要他們答應我的一個條件,要我出手也未嘗不可。」

「什麼條件?」葉無雙開口。

「跟我來。」顧少筠把兩人帶進了一間內室。

葉無雙一眼就看到了被綁在床柱上的衛景衡:「景衡哥哥!」跑過去才發現他雙頰赤紅,呼吸急促,滿目盡是痛苦之色,回過頭來厲聲問道,「你們對他做什麼了?」

顧少筠輕描淡寫地指了一下床上:「不過是讓他服用了一點當神仙的藥散罷了,可他偏偏要自討苦吃,有快活也不知道享受,還把自己給綁起來了,真是可笑。」

葉無雙這才發現床上躺著一個身上只著惹火輕紗的女子,漲紅了臉罵道:「卑鄙!」

顧淩天也怒道:「真是混賬!」

顧少筠道:「如果想要我救人,爺爺你就先別說話。我的條件很簡單,我這裡有一杯毒酒,你要麼就把它喝了,要麼就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與床上這個女子共赴巫山雲雨,無論你選哪一樣,我二話不說馬上就給這位姑娘治傷,保證讓她活蹦亂跳。怎麼樣,選哪樣?」

葉無雙怒極:「你這個女人真的卑鄙無恥,景衡哥哥,不要聽她的,咱們不要治傷了,我們走!」說著就去解他手上的繩子。

衛景衡垂著頭讓她解著繩子,然後默不作聲地揉著手腕舒緩一下,沒想到突然兩步跨到那杯毒酒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起來喝了下去:「你這個毒婦,我就是死也不會受你如此侮辱的,只盼你不要忘了自己說過的話!」話音才落,已有鮮血從鼻孔中流了下來。

葉無雙撲了過去:「顧老爺子,快來救人啊!景衡哥哥你怎麼這麼傻呢,我已經找到顧老爺子了呀,他已經答應了救我們了呀!」

衛景衡已經聽不到她說些什麼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無雙,對不起,我不能陪著你了,你乖乖地治傷,回去之後再讓你爹娘給你尋一門好親事嫁了,往後好生過日子,記住了嗎?」「我才不要嫁給別人,我告訴你,你千萬別死,否則的話我一定不會好好地活下去的。還愣著幹什麼,快過來救人啊!」最後一句話卻是朝著顧老爺子跺著腳說的。

顧老爺子看了顧少筠一眼,慢吞吞地走過來翻了翻衛景衡的眼皮,嘆了口氣搖搖頭道:「還果真是個癡情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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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33:10


「或許是年少輕狂吧,那時候不知道生命的珍貴,可是現在我知道了,無雙,我累了,不想再過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我想回京城,想與自己喜歡的女人安安生生地過日子,無雙,我不想再跟你這麼折騰下去了,你明白嗎?」

「那好,我們不折騰了,我們回京城吧,不治傷了,景衡哥哥,就算明知道你說的不是真心話,可是我聽了真的會很心疼的啊,不要再這麼說了好不好?咱們不治傷了,不要再管那個顧少筠說什麼,帶我回家吧,景衡哥哥,帶我回爹和娘的身邊去吧!」葉無雙說著,早已泣不成聲。

「抱歉,我已經答應了月兒要帶她回京城了。」衛景衡愧疚地道。

「你真的喜歡她?」

「沒錯。」

「那你親她啊,當著我的面親她給我看看啊,那我就真的相信你是不喜歡我了。」葉無雙緊緊盯著衛景衡。

他的雙手悄悄放在身後緊握起來:「無雙,你不要這樣,有什麼意思呢?」

「當然有意思,你不是想讓我死心嗎?你就是想讓顧少筠滿意,證明給她看全世界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並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會遭到背叛,對不對?當她看到別的女人也遭受如此對待時,她那顆變態的心就會得到滿足,然後就會大發善心救我了對不對?既然做戲就要做到底嘛,你親她呀,你親了我就跟你把這場戲演下去。」

衛景衡的雙手在背後緊了又緊,終於一甩袖子,疾步從葉無雙的身邊走開,葉無雙身子一軟,跌坐在地上,嘴裡喃喃說道:「景衡哥哥,不要丟下我,我不要治病了,就算是死,我也想要死在你的身邊啊!」

衛景衡的心在流血,可是他的腳步卻不能停下,沒錯,她說的都對,顧少筠就是那麼一個變態的女人,可是這個女人給他和她都下了藥,除非順著她的意去做,否則兩個人都不可能活著出去。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來了,哪怕是在一個荒僻的海島,只要兩個人在一起,相依相偎看著日升日落,就這樣慢慢死去也好過這樣的結局。身後的哭聲漸漸遠去,耳邊才響起一個冷酷的女聲:「哼,真是沒用,這樣都做不到。」

「今天是沒有準備好,下次不會了。」

「哼哼,下次我想看的,可就不止是親一親抱一抱那麼簡單了。」

「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沒怎麼樣啊,只不過就是想讓你在她的面前跟別的女人行那夫妻之事,一定好玩得很,你說是不是?」

「真是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你做夢!」

「哈哈,瘋女人?沒錯,我早就瘋了,不過你會的,你一定會按照我說的去做的,乖,等著吧!」顧少筠最後這句話說得溫柔無比,同時又陰冷入骨。

「砰!」衛景衡的拳頭重重地砸在墻上,鮮血順著指節緩緩流了下來。

藥圃中,垂頭哭泣的葉無雙突然抬起頭來:「不行,我要去找景衡哥哥,他是一定是被逼的,我要知道那個女人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硬撐著爬了起來朝著剛才衛景衡離開的方向跑了過去。

雲夢谷中道路繁複,葉無雙憑著一口心氣悶著頭一陣跑,跑著跑著就迷失了方向,抬頭一看,這是跑到了哪兒?還來不及細細思量,體力早已透支到極限的她,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無雙是在一陣誘人的香味中醒過來的,這分明就是燒鵝的味道啊!恍惚中葉無雙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暑假住在外婆家,巷子對門便是一家遠近馳名的燒鵝店,每天天還不亮,空氣裡就開始飄來陣陣燒鵝的香味,葉無雙的童年便是每天在這樣濃郁的香味中醒來。莫非自己已經死了,然後老天大發慈悲讓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再重來一次?

葉無雙緊緊閉著雙眼不敢睜開,心裡掙紮著矛盾的希望,既想回到過去重新開始,又割捨不下這一世的牽絆,特別是只要一想到以後都見不到衛景衡,心裡便像刀割一樣的疼。

嗯,不一樣,雖然都是燒鵝的香味,可是和小時候聞慣了的那個味道還是有細微的差別的,燒的大概不是荔枝柴,空氣中少了一份荔枝的那種甜香,葉無雙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

果然不是自己從小睡慣那間熟悉的房間,這是一間普通的茅草屋,僅有一桌一床一椅一櫃,皆是這個時代款式普通的木製品,簡單至極,身上蓋的,也是一張簡樸大花的棉布被子,與之前在雲夢谷裡的奢華精緻大不相同,應該就只是一間普通的農家小屋。

難道是雲夢谷的人把自己給扔出來,然後被一戶農家所救?葉無雙想不明白,也不想費那個腦子去想了,慢慢地站起來,朝著那香味傳來的方向尋了過去。

人還未至就已聽見一道爽朗的笑聲從前邊狀似廚房的屋子裡傳了出來:「哈哈,果然沒有白費功夫,這回總算是做成功了。」

「老爺子不但醫術超凡,在廚藝上也有了不得的天分呢,不過是在外頭吃過一次,回來琢磨琢磨就自己做出來了,奴婢們跟著老爺子啊,可算是有口福了。」

「哈哈,就你嘴甜,來,這個鵝腿賞你了。」人家說老小老小,這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似的愛聽誇讚的話,這老爺子果然高興得不行,嚷嚷著讓人快點把整隻燒鵝斬了分下去。

「好香啊,顧老爺子,這麼香噴噴的鵝腿,可不可以也分一隻給我呀?」葉無雙俏生生地倚在門口,眨了眨眼睛問道。

「咦,這是哪家的漂亮女孩兒,快進來,嘗嘗我新出爐的燒鵝。」顧老爺子最近愛上了做菜,每次做了新菜色出來總喜歡讓人品評,可惜困在這兒來來去去吃的都是那幾個人,恭維話都聽得耳朵生繭子了,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

好不容易見到葉無雙這麼一個新面孔,還是長得這麼漂亮的女娃子,自然是滿心歡喜。

旁邊一個僕婦連忙解釋:「早上見到這位姑娘暈倒在咱們院子外頭,那時候老爺子正忙,沒敢打擾,奴婢素知老爺子慈悲心腸,自然是不會見死不救的,因此斗膽把姑娘帶了回來,請老爺子恕罪。」

「好了好了。」顧淩天老爺子擺了擺手,「不用囉嗦了,咱們自然不是那等見死不救的人。小女娃快過來,看看這燒鵝做得怎麼樣。你怕是沒吃過這種做法吧,我老頭子也是十幾年前在偶然吃過一次,味兒可當真不錯。」

葉無雙走過去看了一眼碟子裡油光可鑒的燒鵝,只見其色澤金紅,燒得薄脆的皮下一層薄薄的鵝油,肉厚骨小,鵝肉中汁水豐沛,果然是上品。

「顧老爺子這燒鵝用的是黑棕鵝吧?火候烤得真好,過之一分肉質乾柴,少之一分又失之香味醇厚,這是大師級的水平啊!」

「哈哈,女娃兒眼光不錯,一眼就看出來這是黑棕鵝,老夫試過幾種鵝種,還是這黑棕鵝烤出來的效果最好,看來小姑娘也是懂行的?」顧老爺子高興得嘴角的兩撇鬍子都翹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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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32:56


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夜明珠,而是當年與葉無雙一起流落荒島時用過的那一枚,在衛景衡的心目中,那可是當成定情信物來對待的,因此巴巴地讓人鑲嵌了起來掛在脖子上貼肉戴著,一般人是不給看的。

「這位大哥,我們是谷主的故人,煩請大哥幫忙往谷中通報一聲,事成之後,定有重謝!」衛景衡耐下性子與八字鬍男人商量。

八字鬍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嘿嘿!故人?這話老子聽得多了,少來糊弄老子。一百兩銀子一個,有錢拿錢,沒錢走人!」

衛景衡心情本就不怎麼好,再被他這麼一說,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拎小雞似的把他拎了起來:「老子還就是沒錢了,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傳這個話,你這條小命也別要了!」

這一鬧動靜大了,旁邊的人都圍了過來,大多數都是出不起這個銀子的,平日裡早就受夠了氣,這時候自然是恨不得煽風點火:「打死他,打死他!」

八字鬍嚇得哭喪著臉討饒:「好漢饒命,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人微言輕,說不上話啊!」

「那誰是能說得上話的,快帶我去。」衛景衡用力一扔,八字鬍便跌在地上撲了個狗啃屎。

八字鬍能找到的人只有一個李媽媽,可這李媽媽也是谷裡最低層一個打雜的,平日裡要搭上大夫的線還要輾轉好幾層呢,更別說傳話給谷主了。

可是害怕衛景衡的拳頭,李媽媽不得已還是硬著頭皮專營去了,為此還搭上了不少自己賺的外快,對八字鬍恨得牙癢癢的,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只是涉及到谷主之事,誰敢輕易蹚這趟渾水?饒是李媽媽鑽破了頭,也沒通出一條路來,最後衛景衡不得不一咬牙一狠心,拿出了脖子上的那顆價值千金的夜明珠,有錢能使鬼推磨,終於在顧少筠的面前說上了話。

「他們是陸音希的後人?」當年陸音希離開的時候,顧少筠的爹都還沒有出生呢,她也是長大之後隱隱約約聽到以前的典故,才知道陸音希這個人的,不過以她對背信棄義之人的痛恨,自然對背棄了自己祖父的陸音希不會有什麼好感,哪怕是自己的師叔祖,言語中也沒有絲毫的恭敬之意。

「是的,他們說帶著陸老前輩的遺物過來,想要親手交給老谷主。」說話的是顧少筠的貼身侍女春蘭。

「還想見祖父?沒得惹他老人家不高興!告訴他們老谷主沒空,不見!」

「可是,他們帶來的是陸老前輩親手撰寫的醫書。」

「醫書?」顧少筠的眼睛亮了一下,「叫他們進來。」

俊男美女的組合讓顧少筠冷笑一聲,葉無雙嬌弱地斜倚在衛景衡身上的樣子更是讓她心頭一團邪火「呼呼」地燒著,要不是為了醫書,她早就想讓人把這兩個不要臉的有多遠趕多遠。

「你們的陸音希的什麼人?」顧少筠冷冷地問道。

「為了求見谷主,不得已用了陸老前輩的名頭,還請顧谷主見諒!在下乃受陸老前輩後人所托,將陸老前輩的遺物送給顧老谷主的,不知可否讓在下見顧老谷主一面?」衛景衡客氣地作答。

「我祖父身體不好,不用去打擾他老人家了,你有什麼直接交給我就行了。」

「在下此番冒昧前來,還有一件事要求谷主。」

顧少筠斜睨了一眼葉無雙:「給她治病?」

顧少筠接著冷笑一聲:「大概還想著威脅我,如果不治的話那醫書也不用看到了,是吧?」

沒想到這顧少筠倒是直接,衛景衡也不想再跟她兜圈子,淡淡道:「還望谷主成全。」

「那要是我偏偏不肯成全呢?要知道折磨有情人,對我來說可是最有趣不過的了。」顧少筠眼珠一轉,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來人啊,把他們帶下去,我倒要看看,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情比金堅。」

衛景衡與葉無雙兩人莫名其妙地被分別安置在谷中,葉無雙開始的時候還以為只是先安置下來,休息好了打算再去找衛景衡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找不到他了。

旁邊的人亦是一問三不知,只說這是谷主的安排。

幸而環境倒是比谷外好得多了,一應吃食,皆是上好的供應,雲夢谷幾百年的基業,收藏自然是比阿荻那兒多了幾十倍都不止,雖然沒人敢背著顧少筠給葉無雙治病,但她要用什麼卻是不管的,葉無雙久病成醫,自己挑著一些滋補的藥材嘗試著吃了,身子倒是慢慢養得好了一些。

當然這所謂的好也只不過是不用別人攙著自己走上一會罷了,想要逃走或者做點別的什麼還是做不到的,雖然貌似她要走的話也沒人攔著,但葉無雙還是覺得他們的生活是受到控制的,否則的話,衛景衡為什麼到現在都不來找她呢?

餐後遛彎消食一向是不受限制的,這天早上葉無雙精神特別好,所以就走得比往日遠了一些,到了一個看似種藥草的園子,園子是用竹籬圍起來的,籬笆當中有著小小的縫隙,遠看的話是看不見那邊有什麼的,走到近前卻可以透過縫隙把另一邊看得一清二楚。

葉無雙正沿著這道竹籬笆墻慢慢走著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無比的嗓音:「月兒你看我這株栽得可好?」

是景衡哥哥!葉無雙興奮地趴在竹籬笆上朝聲音發源處看去,剛想出聲招呼,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時,那話語卻生生地卡在了喉嚨裡,竹籬的那一邊,衛景衡和一個年輕女子並肩蹲在地上,親熱地頭靠頭一起看著地上的一株藥草。那女子忽地偏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這回種的不錯,獎你的!」

葉無雙的心中就像被鐵錘重重地敲打了一下,更不可思議的是,衛景衡不但不著惱,還很歡喜地捏了捏那女子的臉蛋,然後那女子嬌嗔地敲打他:「討厭,人家的臉都被你弄髒了。」

葉無雙快步走進園子,站在這兩個人的面前:「衛景衡,你們在做什麼!」心口氣血翻湧,一句話出口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衛景衡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了起來,他身旁那女子也跟著站起來,輓著他的手臂好奇地問:「衛哥哥,這是誰呀?」

「沒有誰,不過是以前認識的一個人罷了,我們走吧,待會太陽猛了你又該說曬得熱了。」衛景衡雙眼沒什麼溫度地看了葉無雙一眼,側過身準備離開。

「景衡哥哥,你到底是怎麼了?」

「對不起,無雙,我以前年少不懂事,以為對你的感情就是喜歡,現在遇上了月兒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愛人,我已經答應了顧谷主,如果要和月兒在一起,就必須不再管你的事,以後都幫不了你了,無雙,原諒我。」衛景衡垂下頭,盯著葉無雙的手指道。

「你開玩笑的吧?是不是顧少筠逼你這麼說的?」葉無雙根本就不相信,「難道我們一起經歷的那些生死與共,就只值得你輕飄飄的這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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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32:30


這顧少筠也是個命苦的,跟著祖父學了一身好醫術,甚至能夠開膛破肚把人心肝裡的毛病治好,卻始終都沒有學會識透人心。當年救了一個入谷求醫的年輕人,不知怎的就合了眼緣,動了春心,掏心掏肺地照顧他,顧淩天見這年輕人一表人才、聰明能幹,也十分樂見其成,甚至想著哪天把雲夢谷的家業交付給兩個年輕人,自己也好卸下一身重擔了。

沒想到這年輕人卻被谷中的一個狐狸精迷住了,這狐狸精本是谷中一個管理藥圃的小小婢女,只因長得貌美,又會撒嬌示弱,竟惹得這年輕人一腔憐香惜玉之心都傾注在了她的身上。

顧少筠自小便失了父母,性子是十分要強的,既學不來撒嬌這一套,乾脆就使出狠手段要把這婢女給打殺了,這麼一來便徹底惹怒了那年輕人,竟生生地斬下一個手指頭算是還了顧少筠的救命之恩,然後就帶著那婢女離開了雲夢谷,從此江湖不見。

自此之後,顧少筠性情大變,宣布雲夢谷再也不為外人治病,不管你是天皇老子還是家財萬貫,就算病得奄奄一息抬到她的面前,她也只有一句話——不治!

這許多年來,顧少筠眼睜睜地看著在她眼前無助地死去的病人不計其數,而那個把這許多人送到此處的「主上」,便是其中之一。

帶著小棠離開的時候,簡冠祺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回來求助於顧少筠的一天。

小棠就是那個管理藥圃的婢女,自小被雲夢谷收養的孤女,連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就這麼被人小棠來小棠去地喚著長到了十六歲。

當然一個男人熱血上頭、激情澎湃的時候是不會去計較這些的,為了心愛的女子,他願意背上負心薄倖的罵名。他感激顧少筠的救命之恩,但受不了她高高在上的態度,對於同樣心高氣傲的簡冠祺來說,娶顧少筠,接手雲夢谷,只會讓他下半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做人。

而溫柔貼心的小棠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在小棠的面前,簡冠祺作為一個男人的保護欲和自信心被空前地激發出來,為此不惜斷指明志,也要跟雲夢谷,跟顧少筠斷絕關係。

本來他以為從此他和小棠就可以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他也差點兒就做到了。

簡冠祺花了五年的時間,將自己家裡的生意做大做強到了琉球島第一首富的位置,就在他準備逐步放權,退居幕後開始享受生活的時候,小棠病倒了。

輾轉各地求醫而不得,簡冠祺最後只能做小伏低地找上了雲夢谷,顧少筠笑得瘋狂:「簡冠祺啊簡冠祺,你沒有想到,你們也會有這一天吧!」

「顧小姐,是我對不起你,看在小棠是從雲夢谷出來的份上,你救她一救吧,我簡冠祺便是做牛做馬,也一定會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簡冠祺,你很愛她是不是?愛到即便為她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地步?不管我要什麼你都可以給我?」

「只要顧小姐出一句聲,就算要我簡家所有的財產悉數奉上,簡某也決不會眨一眨眼。」

顧少筠冷笑一聲:「那如果我要的是你的命呢?」

「什麼!」簡冠祺吃驚地後退一步。

「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裡了,你們兩個人之中,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不是你死,便是她亡。」

「你——,你這心思也太過歹毒了吧!」

「哈哈,歹毒,你們兩個姦夫淫婦風流快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是怎麼樣的心情!好啊,你不是說愛嗎?既然有那麼愛她,那就用你的命來換她的命啊,來啊,換啊!怎麼了,不敢了麼?原來你所謂的愛也不過如此嘛!哈哈哈哈……」

簡冠祺看著狀若瘋狂的顧少筠,心中感到徹骨的冷意,緊握著雙拳跪倒在小棠的病床邊:「對不起……」

顧少筠果然沒有再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在自己的懷中斷氣,簡冠祺腦中冒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從此以後,簡冠祺開始派人四處搜羅重病的病人,盡數送到雲夢谷的入口處,他就要看看,她顧少筠是不是真的那麼狠心,如果她真的能做得出一個也不治,那他就要讓這些病人的屍體圍滿雲夢谷,讓這裡成為一個讓人談之色變的可怖之地!

如今的雲夢谷外,即便還不是地獄,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了,衛景衡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了:「我們入谷去。」

旁人冷笑:「這麼輕易能進去的話,這裡的人早就都進去了,還在這裡等死?」

雲夢谷確實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一來是雲夢谷的人用毒厲害,尋常人根本不敢靠近谷口的五十步之內,二來畢竟是有求於人,即便武藝高強也不敢把人給得罪了,因此也沒有人敢不顧一切地強攻。

衛景衡去入谷的路口看過,那兒只有一個女子守著,可是路上卻遍布劇毒的藥物,衛景衡曾親眼看見有人不甘心踏了上去,結果一瞬間就全身烏黑,五官扭曲,倒地身亡,片刻之後,屍體就化為一攤黑水。

偏偏那守著的女子還又聾又啞,無論你衝她喊什麼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正無計可施的時候,有人找上門來:「哥們,我有辦法聯繫上谷裡的大夫,怎麼樣,有沒有興趣?」

衛景衡狐疑地看著身邊這個留著兩撇倒八字鬍的小個子男人:「谷裡的大夫?」

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機,哪怕是最凶險的地方也不例外。雲夢谷裡面也並不就是鐵板一塊的。

顧少筠遭受簡冠祺的背叛之後,性情大變,不但殺了谷裡所有的男人,還劃花了稍有姿色的女子的臉。平日裡行事也十分地喜怒無常,稍有不順心就要打要殺的,鬧得谷裡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顧少筠自小是被當成男兒般養大的,年逾古稀的顧淩天根本就管束不住這個孫女,索性關起門來獨居一隅,隨得她鬧去,反正眼不見為淨。

但云夢谷中人心已經散了,礙於種種原因無法離開,但私底下卻在悄悄地另謀活路。

這些悄悄地接了病人去醫治的大夫便是其中之一,一來是空學了一身醫術無處發揮的憋屈,二來是看到這些病人的慘狀動了惻隱之心,三來是巨大的金錢誘惑讓人動心,於是一條秘密的鏈條就這樣誕生了。

這個八字鬍男人是負責找出得起價錢的病人的,往谷中牽橋搭線的是在谷中擔任采買一職的李媽媽,每個病人叫價一百兩銀子,其中八字鬍男人和李媽媽各自能分得十兩,自從找到這條發財的門路以來,兩人每個月所賺的銀子比上半輩子加起來的都多。

這八字鬍男人看見新來的衛景衡等人,雖然身上的衣衫是狼狽了點,可通身的氣派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想來是出得起價錢的,因此找上門來。

可惜此時衛景衡身上是一貧如洗,當初他們離開蒙古的時候是帶了不少值錢的東西,可惜都留在朴家船行的船上了,後來上了簡冠祺的巨船時,為了得到一個比較好的位置,又把身上值錢的飾物什麼的都拿了出來討好人了,現在他身上除了因為事關緊要而用油紙包著貼身而藏的阿荻師傅那兩本遺作之外,就只有脖子上掛著的那一枚夜明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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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32:11


阿銀自告奮勇地把褲腳一輓:「我去把船拖回來!」

「不行!」葉無雙和衛景衡同時說道。

「這太危險了。」葉無雙補充一句,衛景衡心裡想的卻是萬一她自行把船弄走了可怎麼辦,可要是自己去,把無雙一個人留在這兒也放心不下,心裡一時猶豫不決。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海上的颶風說來就來,整艘船滴溜溜地在海面打起轉來,三個人必須緊緊地扒住船艙才能勉強定住身形,船艙裡的棺材在晃動中不斷地沙沙摩擦著地板,一片鬼哭狼嚎般的慘呼聲不絕於耳。

即便是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中,三個人還是很明顯地聽到船體變形所發出的「嘎吱」聲,大家的心中都是一片冰涼,也許就在下一刻,整艘木船就會變成一片片的碎木板,消失在這茫茫大海中。

又是一個劇烈的晃動,船體猛地側傾,剛才被衛景衡從船艙裡拖出來的那口棺材「刷」地一下滑了出去,眼看就要掉入海中,葉無雙身旁的衛景衡突然猛撲過去,生生把它給攔住了。

葉無雙心中狂跳,忍不住罵人道:「你幹什麼啊,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的嗎?」

衛景衡卻是一臉興奮之色,指著那口棺材道:「你看,這不是現成的船嗎?」衛景衡嚷葉無雙和阿銀都坐了進去,自己站在一旁。

「景衡哥哥,你不進來嗎?」

「不了,我一上去可就浮不起來了,我就在旁邊扶著也是一樣的。」鄉下的棺材本就做得又小又薄,確實是無法再多乘一個人了。

葉無雙心疼衛景衡,心裡冒出一個念頭如果沒有多出來一個阿銀就好了,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並沒有說出口,只是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阿銀兩眼。

沒想到阿銀卻是個極會看眼色的,急忙跳了出來說:「讓我在外邊吧,我水性好得很。」話音剛落只聽「嘩啦」一聲,整艘船徹底解體,衛景衡見機極快,一手就把阿銀拎起來扔進館中,同時一邊遮擋這紛飛的碎木片,一邊盡力保持著棺木的平衡,終於穩穩當當地落入水中,漂浮在水面上。

隨著船體的碎裂,原來在船艙中的棺材也盡數露了出來,皆漂浮在海面上跟著海浪翻滾,整個場面說不出的怪異。

「呀,有船來了。」隨著一片巨大的陰影的靠近,阿銀目瞪口呆地望著前邊緩緩駛來的巨船。

說巨船真的沒有半點兒誇張,朴老闆的船隊都已經算是比較豪華的大船了,而這一艘,足足有朴家船行商船的四艘船拼起來那麼巨大,想比之下漂浮在船下的棺材,看起來就跟一隻只小甲蟲似的。

由於體型巨大,即便在這樣的風浪中,巨船也行駛得十分平穩,根本就不把這樣的小風小浪放在眼中。

也許是太過震驚,也可能是因為這幾天遇到的奇異之事太多讓他們疲於應付,總之三個人都呆呆地看著巨船慢慢靠近而說不出一句話來。

巨船停下來之後,從船舷上垂下來兩個巨大的鐵鉤,鐵鉤中間抓著的是一條小木船,船中有兩個一身黑色水靠的身影。

小木船落到水面之後,那兩人就迅速地把船劃到漂浮著的棺木旁邊,甩出一根帶鉤子的繩子,把棺木拖到巨船旁的鐵鉤下,那兩個大鐵鉤一下子就把棺木勾起來,拉了上去。

就這麼幾起幾落的,水面上的棺木就被打撈得七七八八了,眼看就要輪到衛景衡他們三人,三個人驚疑不定地對視著,不知道此刻是趕緊逃跑呢還是乖乖地被撈上巨船比較好。

求生的本能終究讓他們選擇了巨船,畢竟在這風雲莫測的大海中,一艘結實的巨船給人的安全感與風雨飄搖的一具小小棺材,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葉無雙細心地發現,那兩個人也不是見到棺材就往回帶的,還要先看看那棺中之人是否還活著,如果是死了就置之不理:「莫非他們真的是大發善心帶這些人回去治病的?」

那兩人終於到了三人的面前,當然也看出了這三個人的與眾不同:「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混在這船上的?」這兩人臉上都矇著厚厚的黑布,看不清楚模樣,連帶的連聲音透出來都顯得悶悶的。

葉無雙答道:「在這靈船之上,自然是等死的人了,你們又是什麼人?打撈我們這些將死之人,又有什麼意圖?」美女就是美女,這一番質問的話在她的口中說出來,端的是嬌軟無力,我見猶憐。

那兩人也不生氣:「算你們好運,我們主上慈悲心腸帶你們去雲夢谷求醫。」看看棺木中的兩個人都是蒼白虛弱,大病未愈的樣子,便道,「你們兩個都跟我們回去吧,沒病的就不要來湊熱鬧了,主上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

葉無雙心思急轉,一時之間弄不明白他們的意圖,但也明白要想上船就必須是病人,而且病得越重越好,最好是就快要死掉的那種。因此急忙道:「他當然也有病,是中毒了,沒有解藥的萬蠱之王,除了雲夢谷的人,沒有別人可以治好!」

「哈哈!」那人居然大笑起來,「那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我倒要看看,這麼俊俏的小郎君,雲夢谷那妖女究竟會不會治。」

一直到上了巨船,三人還是鬧不明白情勢,這巨船分了好幾層的甲板,現在他們所處的這第二層上,除了剛才撈上來的那一批病得快死的瘟疫病人,另外還有許多奄奄一息的病人或者是斷手斷腳的傷患,整層甲板就如同一個人間地獄一般,到處彌漫著腐臭和死亡的氣息。

每日早中晚三次,都會有兩個全身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個眼珠子的人,推著一個大粥桶進來,每人分上一碗稀粥,勉強吊著這些人的命,至於在路上死了的,就隨意扔進海中了事。

衛景衡掏盡身上藏著的金銀,找了個機會塞給送粥的人,這才換得一個稍微乾爽安靜點的空間,耐心地呆了下來,無論如何,能到得了雲夢谷就是一件好事。

聽當初那人的語氣,這些人與雲夢谷似乎是有什麼過節,但葉無雙怎麼也想不到,這些人把他們送到雲夢谷,居然是因為那樣的一個原因。

這個原因是他們到了雲夢谷的外面的時候才知道的,這個時候除了他們這一船人,雲夢谷的谷口已經被一大群前來求醫的病人給擠滿了,而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被那個所謂的「主上」派人送來的,另一小部分是得了不治之症慕名前來求醫的。

那「主上」竟然在這裡設了一個粥棚,免費提供維持生命的食物,唯一的要求就是要這些人呆在這兒等死,讓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曾經所謂懸壺濟世的雲夢谷是多麼的冷漠無情、見死不救,視人命為草芥。

葉無雙等人稍稍用一點心,便打探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雲夢谷如今的當家人顧少筠,是阿荻的師伯顧淩天唯一的一個嫡親的孫女,說起來雲夢谷的人醫術了得,可在子嗣方面卻似乎風水不是太好,當年還是陸家掌舵的時候便只有陸音希一個女兒,後來陸音希離家出走,雲夢谷偌大一個攤子便落到了顧淩天的手上,顧家也是子嗣單薄,只生了一個兒子,還早早地就與那薄命的媳婦一起出了意外死去了,只留下一個年幼的女兒顧少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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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31:41


「無雙,你看前面。」

葉無雙隨之朝前看去,隱隱約約看見一條船的影子:「我是不是餓暈了呀,好像出現幻覺了。」

「不是幻覺,是真的,有船來了,無雙,咱們有救了。」衛景衡站起來揚起雙手,「有沒有人啊——」

遠處那船靜靜的,一個人影也無。衛景衡不甘心,操起船槳奮力劃起水來,此刻風平浪靜,前面那船又行駛得極為緩慢,竟然慢慢地被他們追上了。

欣喜之餘,葉無雙心中莫名地有一種奇異的感覺:「景衡哥哥,我覺得這船有點兒奇怪啊!怎麼一個人也沒有的?」最起碼也應該有些船員什麼的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靜悄悄的看起來就像是一艘無人駕駛的空船。

衛景衡自然也覺察出了異樣,遲疑了片刻,看著天邊緩緩逼近的那團黑云:「看來又有一場風雨要來,無論如何,還是先上船吧,咱們這艘小艇可未必能再經得起一場風雨。」說完撐著小船靠近大船,抱著葉無雙攀著船舷爬了上去。

兩人的雙腳剛一落地,葉無雙的心就狠狠地提了起來,方才遠遠的只看見這船上糊了許多白紙,看起來怪怪地而已,現在上來了才知道,這分明就是一艘靈船啊,此刻兩人的腳下,滿滿當當的都是紙錢、各色衣紙和形形色色的紮起來燒給死人用的東西。

葉無雙緊緊箍住衛景衡的手臂,嗓音裡帶著哭腔:「怎麼會這樣?」船艙的門沒有關上,被風吹得「吱呀」作響,艙門兩旁兩個白晃晃的紙燈籠,散髮出一種冷森森的詭異氣息。

衛景衡把葉無雙擁入懷中安慰道:「別害怕,我聽說南方的漁民中有一種海葬的習俗,也許咱們遇到的就是一艘海葬的船。」

「海葬?」

「也不過就是一種特別的習俗,把棺木放到船上,任其隨風飄蕩而已。咱們兩個大活人,難道還會怕一個死人?」

「可是這樣的話,船上也不會有食物和水吧?」想到要和一個死人相伴,不知道要在海上飄蕩到何時,還真是有點讓人毛骨聳然的感覺。

「我先進去看看,我看這船還挺新的,應該是剛下水不久,看來此處應該離陸地不遠,要是風向對的話,說不定很快就能靠岸呢!」衛景衡說著寬慰她的話,心裡卻是暗暗發涼,這靈船既然能放得出來,自然是算準了時間和風向的,總沒有剛出來就被吹回去的道理。而且這船只是做出一個大概的模樣,並不是真正的漁船,根本連掌控方向的裝置都沒有,能去哪裡,只能聽天由命。

「我跟你一起去。」葉無雙可不願意一個人留在這個恐怖的地方,哪怕裡面是龍潭虎穴,好歹兩個人也要在一起。

「好!」衛景衡拉了葉無雙的手,兩人慢慢朝船艙內走去,艙內沒有窗戶,兩人剛從明亮的室外進來,眼前黑糊糊的一片,只能影影綽綽看到一些暗沈沈的影子,但裡面腐敗的氣味實在是中人欲嘔。

兩人掩鼻站在門口,稍稍適應了一下昏暗的光鮮,這才看清楚原來那些暗沈沈的影子居然是一大片棺木,整整一屋子的棺材!

天哪,這得是有多少死人啊!

忽然其中的一具棺材裡發出「嘎吱嘎吱」抓撓棺壁的聲音,然後那棺蓋就被一點一點地推開了,一隻蒼白枯瘦的手掌探了出來:「救命……」微弱而嘶啞的嗓音,說不出來的陰森詭異。

「啊——」葉無雙終於沒忍住雙腳一軟,幸虧衛景衡用力摟住她的腰身,才不至於委頓在地。

這一聲驚呼仿佛是打開了一個口子,頓時室內充斥滿了各種悉悉索索的聲響,還有嗯•嗯•啊•啊的呻•吟之聲不絕於耳。

饒是衛景衡膽子大也嚇得夠嗆的,帶著葉無雙急退數步,退到甲板上陽光充沛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氣。

「救命,救命——」最開始的那個聲音卻一直不甘心似的喚個不停,拖著長長的尾音讓人全身發麻。

「你是人是鬼?」衛景衡嚴厲地喝道。

「我還沒有死啊,快救救我,我沒有得瘟疫啊!救命啊——」

「那我把你帶到陽光下來,你怕不怕?」衛景衡有點疑惑地問道。

「好的,好的,謝謝您!」那聲音迫不及待地應道。

葉無雙注意到了「瘟疫」二字,對衛景衡道:「當心點,不要碰到他。」

衛景衡點點頭,用一塊帕子系在口鼻之上,飛快地進到船艙裡面推了一口棺材出來,棺蓋已經打開了一半,裡面那人一下子不能適應太強的陽光,抬起袖子遮住雙眼,不過還是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女人,年紀應該不大,穿了一身白衣,乾瘦蒼白。

「到底是怎麼回事?」衛景衡皺著眉頭問。

「水!」這女子嘶啞著嗓子只說了一個字。

他們兩人也沒有水,不過上船之前帶有之前捕到的鮮魚,這時便割開一尾,擠出魚血來滴到她的口中,這女子貪婪地喝著魚血,滿足地嘆了一口氣。

隨後才慢慢告訴了兩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艘果然是一艘海葬的靈船,來自琉球島上的一個小漁村,前段時間,漁村爆發了瘟疫,全村幾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染了病,村裡的神婆說,這是有人觸怒了海上的龍王爺,龍王爺生氣給村裡降災來了。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把這些生了病的人放在船上送出海給龍王爺獻祭,於是就匆忙趕造了這艘船,把所有患了瘟疫的人都抬上了船,神婆做法祭祀之後就用另一艘船把這艘靈船拖出了海灣,然後放任自流。

至於這個女子,名叫阿銀,年僅十六,爹爹早年出海的時候遇難身亡,多年以來都與娘親相依為命,之前因為不肯嫁給村長的傻兒子而被村長記恨上了,這次她根本就沒得瘟疫,只是不小心感染了一點風寒,居然被村長以她也有病為由也弄上了靈船。

為此阿銀的娘與村長爭執的時候被推得一頭撞上了桌角,隨之阿銀被人硬塞進棺材裡抬上了船,如今也不知娘親到底怎麼樣了,說起這些,阿銀紅了眼眶。

不過現在還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阿銀著急地說:「你們有沒有船?有的話要趕緊離開這兒,這船很快就要散架了。」

「啊?為什麼啊?」

「靈船都不用釘子的啊,你現在看起來結實,其實都是用樹膠粘起來,被水泡了這麼幾天,早就泡松了,別說是大風大浪了,便是小小一個浪頭打來,也撐不住了啊!」

「什麼?」葉無雙驚訝地看著衛景衡,「那裡面的人……」現在她總算知道了原來裡面棺材裡的都不是死人,而是患了瘟疫被送上船的。

阿銀急得跳腳:「顧不上那麼多了,眼看就要變天了,這裡離陸地不遠,我知道方向,肯定能帶著你們平安上岸的。」

衛景衡看看風起雲湧的天際,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阿銀畢竟是從小在海邊長大的漁家女,除了剛開始的時候顯得虛弱一點,喝了魚血之後乾脆整條魚抓過來生啃,這會兒體力恢復得不錯,都已經能自己站起來走路了。隨著兩人走到船邊,看見一艘越飄越遠的小船,只聽葉無雙嘆了口氣:「剛才忘了把船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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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31:17


朴老闆趕緊拉過朴夫人上下檢查一通:「你沒事吧!」

朴夫人心魂未定地搖搖頭:「沒事,這回又是多虧了衛公子啊!」

衛景衡擦乾淨匕首上的血跡重新收回靴筒裡,正要擺擺手謙虛幾句,忽聽外頭一聲驚呼:「不好了,小船被搶走了!」

大夥兒趕緊跑到船尾,剛才為了應付那海賊而拖出來的小船果然已經下了水,離大船已有了幾丈的距離,藉著昏暗的月色,可以看到船上赫然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影,從服飾上看,那男的是海賊無疑,而那女的,竟然就是葉無雙!

旁邊的人還未反應過來,只聽「噗通」一聲,衛景衡已經躍入了水中。

葉無雙方才被衛景衡留在船艙中,其實心裡是不怎麼擔心的,畢竟只有一個海賊,自己這邊可是有一船的護衛在呢!沒想到忽然就被人從後面捂住口鼻拖了出去,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呢,就被那人扔在了小船上,一邊劃船還一邊惡狠狠地威脅:「給我乖乖聽話,等我脫險了自然會放了你,否則的話,嘿嘿!」

小船才劃出去沒多遠,葉無雙眼角的余光就瞥見衛景衡從大船上跳了下來,一顆心突然就安定下來,安靜地看著正在劃船的海賊。

這海賊反而被她看得不自在起來,凶狠地瞪她一眼:「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掉。」這個女人還真是奇怪,不但沒有一般人被擄之後的驚慌,看著自己的眼光平靜中似乎還帶著一點兒憐憫的神色。

葉無雙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你怎麼這麼著急呢,糧食和水都沒拿上來呢!」

海賊:「……」

趕上來的衛景衡悄悄地從船邊冒了出來,手起匕首落,很輕易就解決了漏網的海賊,直接推入海中了事。葉無雙這些日子見識的死人多了,也不像一開始那樣嚇得尖叫,如今只當沒有看見,用寬大的袖子幫衛景衡擦著臉上的水珠:「快把身上的衣裳脫下來擰乾水吧,莫要著涼了。」

衛景衡聽話地脫下衣裳擰乾,脫到最後一條褲子的時候,突然紅著臉背過身去:「你不要偷看。」

「誰稀罕看你呀!」葉無雙笑道,「我記得上次我們掉進海里的時候,你還是不會水的呀,什麼時候學會了?」

「回了京城之後就學了。」衛景衡悶聲道,他一直把上次落海之後不會遊泳還要靠一個小女孩脫險的事當成是奇恥大辱,一回到京城就找了師傅教自己遊泳,如今雖不能稱是浪裡白條,水性也算得上是十分不錯的了。

衛景衡把擰乾的衣裳穿好,拿起船槳用力劃動起來:「咱們得趕緊回到大船上,不然的話越飄越遠,這大半夜的還真不好找。」

葉無雙望著不遠處亮著燈光的大船應道:「幸好沒出什麼差錯,也算是有驚無險了。」

可惜這句話這時候說還是早了一些。

這海上的天氣變起來可是比孩子的臉變得還快,方才還有隱隱的月光透過雲層呢,一下子就烏雲罩頂,整個蒼穹一片黑暗,風也漸漸大起來了,卷起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小小的木船根本就無法與這樣的巨浪抗衡,一下子被拋上浪峰,一下子又被捲入谷底,船上的東西早就被拋了出去,自然也無法掌控方向,虧得衛景衡緊緊壓在葉無雙身上,又用力地握緊船舷,兩人這才沒被拋入海中。

小船就如一片枯葉般在狂風暴雨中翻滾打轉,劇烈的顛簸把他們拋出去又撞回來,全身似乎要散架了一般,葉無雙終於承受不住暈了過去,只剩下衛景衡一個人在苦苦支撐。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在一片漆黑之中風平浪靜。

葉無雙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明晃晃地掛在眼前,她不由得抬手去遮眼睛,這才發現全身筋骨都疼得要命,雙手更是一點力氣也沒有,抬了一半又軟軟地垂了下去。

從近在耳邊的海浪聲來看,葉無雙知道,自己現在身處的絕不是朴老闆的那艘豪華的大船,那自己暈過去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無雙,你醒來啦?」一直關注著這邊的情況的衛景衡把手中的一長串什麼東西扔進海里,拍了拍雙手走回到她身邊,「躺著累嗎?要不要坐起來一會?」

「嗯!」葉無雙應了一聲,由著衛景衡扶著她半坐起來,「咱們沒找到朴老闆他們的船隊嗎?」

衛景衡苦笑一聲:「是啊,暴風雨過後四處漆黑一片,根本就辨不清方向,好不容易等天亮了,咱們這小船早就不知道漂到什麼地方了,這麼久連一艘船的影子都瞧不見。」

葉無雙抬眼看來看四周,碧海藍天一色,如果不是兩人如今處境堪憂,倒是能讓人心胸開闊的極美景色:「說起來咱們和這大海還是蠻有緣的,只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像上次那麼幸運,找到一個救命的荒島呢?」

「什麼有緣啊,我看是八字不合才對,不過無雙你別擔心,咱們那麼多的難關都過來了,這次也一定不會有事的。你餓了嗎?來看看我做的魚鉤,釣上魚來了沒有。」

葉無雙好奇地看著他提起掛在船邊的一串繩子,繩子上還系著許多個彎彎的魚鉤,其中兩三個鉤子上居然真的釣著了魚兒,「啪啪」地拍動這尾巴。

「你哪來的這東西啊?」

「早上飄來一塊爛船板,我撈起來看了看,雖然沒什麼用,可上面還有幾個釘子可以拆下來,就做成魚鉤用了。」衛景衡一邊說著一邊麻利地用匕首把這魚兒開膛破肚,「這魚還挺肥的,你看,肚子撐得老大。」

魚肚子裡掏出來的除了內臟,還有一大塊鮮黃色的魚籽,衛景衡拿在手中看了看,正想隨手扔到海里,葉無雙忙道:「別扔了啊,這魚籽可是好東西呀!」

「有什麼好的,一股腥味。」話是這麼說,衛景衡還是聽話地把掏出來的幾塊魚籽都放在了一邊,片下一片薄薄的魚肉,「沒辦法生火,只能吃生的了,你將就一下。」

葉無雙毫不在意地張口吃了:「又不是沒吃過。」這魚其實腥味並不重,細品之下還有一絲絲清甜的味兒,葉無雙只吃了半條就吃不下了,剩下的衛景衡一個人全部掃完,還剩下的一點內臟就掛在魚鉤上重新扔進水裡。

葉無雙閒著無事便把那幾塊魚籽洗乾淨了攤開在船板上曬乾:「曬乾以後用文火慢慢油煎了,淋上一點醬油,鹹鮮之中帶著淡淡的甜味,一口咬下去魚籽在口中一粒粒爆開,味道可絕了。」

衛景衡笑著看她忙乎,雖然不知前路如何,但能心存希望總是好的。

就這樣漫無方向地在海上飄蕩了三天三夜,飲食不周、風餐露宿,又少了人蔘的滋補,葉無雙的身子是越來越虛弱,幾乎連坐起來的力氣都要沒有了,整個人無力地靠在衛景衡的懷中:「景衡哥哥,我想我娘了。」

「嗯,等咱們治好了傷就回家。」

「我不要去什麼琉球島了,咱們現在回京城好不好?」

「好,那咱們回京城。」

兩人正在不著邊際地說著話,葉無雙忽然感覺身後的衛景衡身子一僵,呼吸也停頓住了:「景衡哥哥,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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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30:58


葉無雙「嗯」了一聲,扭著身子在他身後蹭啊蹭啊,把他好不容易壓下去一點兒的火又點燃起來,衛景衡更緊地握住窗欞,嗓音更為暗啞地對她道:「乖,窗戶邊風大,你先回床上去,我一會再過去。」身後柔軟的觸感讓他忍無可忍,她再不走他可就要吼人了。

沒想到這惹火的小妞不但不走,還不怕死地一點一點把摟在他腰上的小手往下挪,眼看就要觸到那滾-燙堅-硬的地方,衛景衡猛地抓住她的手,呼吸急促道:「別胡鬧,快回去睡覺。」

「景衡哥哥,我想幫你。」衛景衡腦中「轟」地一響,呆若木雞地站著任她為所欲為,那不安分的小手繼續往下挪動,直到握住那隔了幾層衣物仍然冒出熱氣的物體,手法生澀但卻極為堅定地上下移動起來。

衛景衡猛地轉過身來,緊緊地摟住葉無雙,讓她整個人嚴絲合縫地貼在他的身上:「無雙,別動,讓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葉無雙嚇得「呀!」了一聲,只覺得有一處極堅硬的地方用力地抵著自己的肚子,哪怕兩個人貼得如此緊,那物體也像不甘束縛般地跳動著。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落空的雙手放在他的背上,輕柔地上下拂動。

不久之後衛景衡全身一陣顫抖,那物體重重地抽動幾下,一片濡濕溫熱在兩人緊緊貼近的地方彌漫開來,衛景衡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裡,動情地低呼:「無雙,無雙。」

良久,才鬆開手,尷尬地看著葉無雙衣裳上濕了的一小塊地方:「對不起,我……」

葉無雙笑著搖搖頭:「景衡哥哥,我自己願意的。」

有些事情一旦做開臉皮就厚了,慢慢地衛景衡也不再在葉無雙面前藏著掖著,有時候兩人抱著抱著動情起來的時候,他也會拉著她的手來到那處硬硬熱熱的地方,告訴她:「你看,它也想你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距離兩人上船已經大半月有餘,旅途顛簸,再加上在海上吃不上新鮮蔬菜,葉無雙的精神是越來越萎靡了,大部分時間都在昏昏欲睡,偶爾醒來的時候胃口也很不好,根本就吃不下船上單調的食物,從來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衛景衡心疼她日漸消瘦,索性自己親自去廚房給她做吃的。

現在他做的這個肉碎酸梅紫菜湯,還是葉無雙精神好的時候教他的,將水滾開了,放兩三顆鹽漬的酸梅,擠破了,熬上一會兒,等水再次沸騰,放剁得極細的肉蓉,待水第三次滾開,就加入新鮮的紫菜,離火即可。

這道湯酸酸甜甜的,極能刺激食慾,每次進食喝上這樣一碗酸梅紫菜湯,葉無雙接下來起碼能夠吃上半碗海鮮粥,這粥也是衛景衡精心熬制的,選用船上的船員每天捕獲上來的新鮮海鮮,細心去殼剔骨之後放到粥裡去熬,只求她能多吃一口算一口。

衛景衡照顧葉無雙這股細心和耐心勁兒,得到船上眾人的交口稱讚,都說葉無雙找到這樣的一個男人,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殊不知衛景衡心中想著的卻是,只要她還能好好地在這兒讓自己照顧,那就是求也求不來的福氣了。

「乖,張嘴,再多吃一口。」衛景衡拿勺子舀了一勺海鮮粥放在葉無雙的脣邊,耐心地哄勸著。

葉無雙撅起小嘴:「真的吃不下了。」

「那好吧!」衛景衡把勺子放回碗中,「歇會再吃。」怕她一下子吃得太多了會吐,只能少食多餐,情願多花點功夫每次都煮新鮮的給她吃,剩下的也絕不會留到下一頓。

看著衛景衡熟練地給她擦臉、收拾碗筷,葉無雙心裡暖暖的:「謝謝你啊,景衡哥哥。」

「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可謝的,你再這麼說我可要生氣了哦!」

「呵呵,你才不會生我的氣呢!」

正說著,船身突然重重一晃,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然後就是一片叫嚷之聲,兩人驚訝地對望一眼。

衛景衡快步走到門邊細聽一會,回過頭來一臉嚴肅地對葉無雙道:「大概是遇上海賊了。」葉無雙也緊張起來:「那怎麼辦?」

「別著急,靜觀其變,總之我無論如何也是要護住你的。」衛景衡走過去握住葉無雙的雙手。

朴家船行既然走的是在海上混飯吃這條路,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更何況兩位當家的都在船上,帶的自然也是一些得力的護衛,因此外邊的戰況雖然激烈,一時之間也蔓延不到這船艙裡來。

「景衡哥哥,你要不要出去幫忙啊?」過了一會兒,葉無雙輕聲問道,畢竟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別人在外邊拼命,自己兩人躲在這兒獨善其身似乎有點兒說不過去,可是心底下卻是一點兒也不願意他離開自己的。

依著衛景衡的性子,如果是其他時候,早就衝出去了,但如今當然是什麼也比不上葉無雙重要,便搖了搖頭道:「不急,先看看再說。」

話音剛落,就聽見隔壁船艙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接著又是一陣喧鬧之聲,有人一邊跑過來一邊道:「老爺、夫人,賊子都被清理乾淨了。」

然後又是一個凶惡的嗓音道:「別過來,再過來我就一刀殺了她。」

「糟糕,是朴夫人出事了。」葉無雙看向衛景衡。

「給我準備一條小船,備好糧食和水,快!」先前那個凶惡的聲音又道。船上的護衛果然很給力,三下五除二就把這一幫烏合之眾的海賊打得落花流水,匆匆忙忙地就駕船離去了,剩下的這個人怕是漏網沒趕上船的。

朴老闆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慌張:「有話好好說,千萬別衝動,來人,快點去把那條備用的小船拿出來。」就如同現代的輪船上都有救生艇,那時候的船上也會放上一兩艘小艇,以備不時之需,朴老闆吩咐好之後又好聲好氣地跟海賊商量,「船備好之後可否先放了內子?」

只聽那人冷哼一聲道:「少廢話,等老子安全離開,自然會把她留在小船上。」

衛景衡拍拍葉無雙的手背:「我過去看看,乖乖等我啊!」說著就從窗戶一躍而出,他們這間艙房的窗戶外邊直接就是大海了,與隔壁朴老闆夫婦房間的窗戶是同一個朝向。

葉無雙跟著跑到了窗邊,還沒來得及說一句「你當心點兒。」他就沿著艙壁攀了過去,不用說葉無雙也知道他的意圖,總之是趁那賊人不備救出朴夫人,不然要真的讓那賊人帶上了小船,會發生什麼還真說不準呢!

且說衛景衡悄悄從艙壁外面爬了過去,從窗戶朝裡望去,只見那海賊正背對著窗口挾持著朴夫人,右手持一柄彎刀正抵在朴夫人的脖子上,與前方的護衛們對恃。這海賊雙肩緊繃,可見他本身也是十分緊張的。

衛景衡朝裡面的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悄聲無息地躍了進去,慢慢地抽出靴筒裡藏著防身的匕首,猛地一揮,手起刀落,乾脆地卸下了那海賊的右邊臂膀,待得海賊手中的彎刀「當啷」落地,前邊的護衛們一個猛子就撲過來把海賊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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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30:35


一眨眼便到了上船的日子,除了兩人的日常隨身用品、替換衣物之外,還在寶和堂收了兩大箱的人蔘補品,雇了人幫忙送到碼頭。

遠遠看見朴老闆夫妻二人朝他們走來,葉無雙心中一涼,該不會又有什麼變故吧?直至走到近前,朴夫人小鳥依人地走在朴老闆的身邊,看他們的眼神也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暴躁,兩人這才放下心來。

朴老闆神清氣爽地跟兩人打招呼:「衛公子、葉姑娘,請上船。」

衛景衡笑道:「朴老闆今天氣色不錯啊!」

朴老闆道:「多虧了葉姑娘的食譜啊,兩位對朴某夫婦二人恩同再造,朴某本當親自上門道謝,只是這幾日一直在忙著登船的事宜,只好在船上設宴,好好答謝兩位恩人。」

葉無雙道:「朴老闆太客氣了,能讓我們搭船,我們才是感激不盡呢!」

朴夫人也道:「不管你們搭不搭船,這船總要往琉球島開的,不過是個順水人情,何足掛齒呢?」

「朴夫人這幾日身子感覺如何?是否心平氣和、諸事順遂?」葉無雙寫給他們的那些食譜其實也只是從書上看來的,並沒有親身體驗過,因此對其效果也好奇得很。

朴夫人的雙頰冒起兩團紅雲,有點兒嬌羞地往朴老闆身邊靠了靠:「好很多了,多謝葉姑娘關心。」

「好了,時候不早了,快點上船吧!」朴老闆呵呵一笑,不經意地摟緊身邊人的細腰。

既然是商船,當然是以運送貨物為主,在空間如此珍貴的船上,居然還有一間布置得頗為寬敞舒適的船艙,地板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地毯上擺設著雕工繁複的紅木桌椅,鑲著漢白玉桌面的紅木圓桌上果然如朴老闆所說擺滿了豐盛的佳肴。

仔細一看,居然是一桌別開生面的全蝦宴。

豉香小海蝦、香薰大海蝦、蝦殼蒸雞蛋、醉蝦、生炒蝦仁、杜仲燉蝦、蝦肉粉絲,還有一大盤說不出名字來的面點,原來是海帶片裹了蝦肉,沾上米粉和蛋清油炸而成。最後還有了一大鍋鮮蝦餛飩,每一個餛飩裡面都有一個潔白鮮嫩的大蝦仁。

朴老闆熱情地邀請衛景衡和葉無雙兩人入座,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號聲,接著腳底搖晃了一下,開船了。

衛景衡奇怪地問:「朴老闆,你們不下船嗎?」據他所知,朴家船行的商船並不是只有這幾艘,當然也不是隻做這一趟生意的,作為船行老闆,當然要坐鎮總部運籌帷幄,怎麼可能親自出海。

朴老闆哈哈一笑,一邊拍著身旁朴夫人的手背一邊道:「當年與內子在海上結緣,成親的時候我就答應過她,要帶著她出海,遊遍各地,可惜一直以來都忙於雜務,這個諾言一直都未能兌現。如今是趁機實現夙願來了。」

葉無雙算是聽明白了,不就是補度蜜月嘛!瞧著朴夫人如桃花般嬌艷的雙頰,心裡也不禁為她感到高興。

朴老闆為兩人安排的客房就在他們自己住房的旁邊,艙房雖然不大但也布置得頗為精緻舒適,葉無雙以前是不會暈船的,這次可能是因為身體變得虛弱了,在船上顛簸幾下也覺得頭暈噁心,吃完飯沒多久就去睡了。

朴老闆夫婦對他們極為客氣,淡水什麼的也讓他們隨用隨取,衛景衡打了一小盆水給葉無雙略擦了一下身子,換了一身乾淨的裡衣才讓她舒舒服服地躺好,看著她即使睡著還是微微蹙著的眉心,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良久,才嘆了一口氣撫了撫她的額頭,彎腰在那上面印上深情的一吻,這才慢慢地踱到窗邊,望著天邊那一輪悄然升起的明月。

「你怎麼問也不問一聲就把兩人安排住了同一間房?」隔壁傳來朴夫人略有嗔怪的聲音,雖然是可以壓低了的嗓音,但衛景衡是練武之人耳聰目明,這個時候又是四下一片風平浪靜,除了船底輕微的破浪之聲就再沒有別是什麼聲響了,因此這低語便一字不漏地傳入了衛景衡的耳中。

「這種事情問出來不是徒增尷尬嘛,這兩人一看就是一對兒小情人,住在一起有什麼相干?」雖然是被人在背後議論,但聽到朴老闆的這句話,衛景衡的心中還是湧起一陣甜蜜。

「可是葉姑娘分明就是一個黃花閨女,聽說他們大周朝的人在男女之防方面看得還是比較重的,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

「你沒見那衛公子一直貼身照顧葉姑娘,半刻都舍不得離開嗎?再說了,你怎麼就知道人家是黃花大閨女了?」

「那當然是看身形和走路的姿勢了,哎,你幹嘛呀,手往哪兒放呢!」

「你呀,就是愛瞎操心,有那心思管別人,還不如管管你家相公呢,你看看,這兒都憋得受不了了。」

「討厭,臭不要臉!別呀,給人聽見了。」

「沒事,這床結實得很,不會亂晃,你不要出聲就行。」

畢竟是血氣方剛,隔壁極力壓抑卻仍然曖昧至極的聲響讓衛景衡氣血翻湧不已,這段時間他貼身照顧葉無雙,自然免不了要看到碰到一些不該觸碰的地方,但因為他一心擔心她的身體,又是全心全意把她當做自己這輩子唯一的妻子,所以雖然有時候控制不了自己身體的反應,但心理上還是控制得住的,並沒有對她有太多不軌的想法。

此刻全身血液似乎都已沸騰一般,身體的某個地方膨脹得快要爆裂,接連灌下了好幾杯冷茶都不能緩解心中的焦渴,可是他仍然雙手緊緊地握住窗欄,強迫自己一定要平息下來,哪怕她睡著了,也不願意在她面前做出任何褻瀆之事。

葉無雙今日白天睡得比較早,這時候迷迷糊糊地醒來,伸手一摸衛景衡不在身邊,忽然一驚坐了起來,這才看見站在窗邊的身影,月光下在地板上投射出頎長的影子,心中頓時一片安寧。

只是為什麼他的雙肩在微微抖動,還有抓住窗欞的雙手似乎十分用力,像在強忍著什麼似的,葉無雙剛想出聲喚他,突然聽到幾聲按捺不住的吟哦之聲,再仔細聽聽,這聲響似乎是從隔壁傳來的,還有一些輕微的拍打之聲。

葉無雙曾經生活在前世那個訊息極為發達的大千世界,並不是這裡沒見過世面的懵懂少女,自然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的,剛開始沒反應過來,認真一想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瞬間也就明白了衛景衡正在強忍的是什麼,不由得臉上一熱,窘迫地想,她要不要悄悄地躺下繼續裝睡呢?

可是看一看那個極力忍耐的背影,她的心中又不忍起來,之前兩個人在一起耳鬢廝磨,有時候她確實能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但總想著他自己會去紓解,因此一直都沒有太放在心上,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個傻瓜想要活活地把自己給憋死,真是可憐見的。

葉無雙悄悄地下床走到衛景衡的身後,伸手圈住他的腰,整個人靠在他身上,軟軟喚了一句:「景衡哥哥。」

衛景衡全身一震,沙啞著嗓子道:「無雙,你怎麼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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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29:53


衛景衡在書院裡學過一陣高麗話,一般的對話聽聽還是沒問題的,於是就把兩人吵架的內容當笑話講給了葉無雙聽,兩人說完之後感嘆幾句也就過去了,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巧,遇上的居然就是他們要找的船行老闆。

船行老闆其實也是個爽快人,聽完他們的來意之後回答道:「本來按規矩我們的商船是不能讓外人搭乘的,但兩位千里迢迢前去求醫,如果我朴某連這個忙都不幫,也太說不過去了。何況昨天晚上我喝多了,誤會了衛公子,衛公子不與我計較,足見也是個爽快人,就這麼說定了,四日後你們來碼頭乘船。」

「如此真是謝謝朴老闆了。」

「好啊,你個朴成熙,誰讓你自作主張了?」門口傳來一個略顯尖銳的女聲,葉無雙一聽便知道是昨夜那個與朴老闆吵架的女子,心中一緊,該不會又出什麼變故吧?

進來的女子氣呼呼的,雙頰漲紅,眉頭緊鎖:「早就跟你說過這趟運送的貨物是宮裡的貴人委託的,一點差錯都不能出,你居然敢隨隨便便地就讓外人搭乘?昨晚跪搓衣板沒跪過癮是不是,今晚還想再來?」

這朴老闆說起話來早沒了昨晚喝醉時的氣魄,可是語氣中也盡是委屈和不滿:「你說不行就不行唄,我不過是看衛公子他們也不是壞人,再說咱們昨晚上不是誤會人家了麼?」揉了揉膝蓋又小聲嘀咕一句:「好歹也是個船行老闆,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得主。」

「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呢!有膽子你大聲說出來啊!」說完朴夫人才回頭看了一眼衛景衡:「原來是你們啊,昨晚那事對不起了啊,不過我們這是商船不是客船,不搭客的,你們還是去找客船吧!」

衛景衡抱拳道:「晚輩也知道此番請求不合情理,只是晚輩打聽過,這兩個月都沒有前往琉球的客船,晚輩的朋友身患重疾,急需前往琉球島求醫,還請夫人行行好,幫晚輩這個忙吧!在船資方面,晚輩自有重金相謝,只求在船上有一容身之地。」

朴夫人不耐煩地擺一擺手:「好了好了,不用再囉嗦,不行就是不行!」說完作勢就要送客。

葉無雙突然開口:「朴夫人平日裡是否覺得焦躁不安、多發惡夢,盜汗且腰膝酸軟,整日裡諸事不諧,尤其是夫妻之事難諧?」

朴老闆一拍雙掌:「說得太對了,可不就是這樣嘛!」

「閉嘴,這裡沒你的事!」朴夫人狐疑地打量著葉無雙,「你怎麼知道?」

「小女子見夫人顴紅臉絳,神情焦躁,是虛火上升的癥狀,因此斗膽一問,果然有如上情狀,應該與腎有關,此症雖無性命之憂,但對於日常生活,尤其是夫妻感情也影響極大。如蒙夫人不棄,小女子願調理藥膳,為夫人調養身子。」

「說得好聽,你是大夫不成?好端端地大獻殷勤,肯定沒安什麼好心。」

「小女子雖然不是大夫,但對於藥膳一途也頗有研究,況且所使用的也不過是日常飲食常見之物,夫人一看便知小女子有沒有什麼歪心思。至於為什麼大獻殷勤,自然是為了討夫人的歡心,好讓我們搭乘貴船行的商船了。」話說至此,葉無雙算是拿出十二分的誠意來了,她一個年輕的未婚女子,厚著臉皮說出這些夫妻房事難諧的話來,她容易麼她。

沒想到那朴夫人仍是一臉不耐煩的神色:「既然不是大夫,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別指望我會回心轉意,出門好走,不送。」

衛景衡一生順風順水,哪裡受過這樣的氣,跨上一步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實在不行的話,他是不介意用武力相逼的。

葉無雙拉住他:「算了景衡哥哥,咱們不要強人所難,未必就沒有別的法子的!」

衛景衡低頭看葉無雙,見她一臉乞求的神色:「景衡哥哥,我累了,回去吧!」

「好,咱們走!」也不管別人的眼光,徑直抱起葉無雙,走向停在不遠處路口的馬車。

沒走多遠就聽見後面有沈重的腳步聲跟了上來:「衛公子,等等!」回頭一看,原來是朴老闆氣喘籲籲的追了上來,「衛公子,葉姑娘,請稍等片刻。」

衛景衡不悅道:「還有什麼事?」

「對不起,賤內脾氣不好,言語之中多有得罪,還請二位見諒!」

衛景衡加快了腳步:「既然貴夫婦不肯相幫,往後我們就是路人,再說這些話還有什麼意思。」

「衛公子,只要這次二位能幫我一個忙,二位上船的事,包在朴某身上!」

聽了這話,衛景衡站定腳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也不知道是跑的還是急的,朴老闆老臉微紅:「方才葉姑娘那一番話,真的說到朴某心裡面去了,當初剛成親的時候,賤內她並不是這個樣子的,只是這些年脾氣日益暴躁,近兩年來更是連臥房也不讓我進了,朴某的日子過得實在是苦不堪言啊!」

朴老闆擦擦鼻子上的汗珠繼續道:「我本以為她是看我不順眼,甚至是另有所愛,沒想到原來是身體上的原因,也怪我粗心,竟沒想到要幫她找個大夫來看一看。只是依賤內如今的脾氣,要想讓她同意去看大夫恐怕也是不容易的。方才聽葉姑娘說可以飲食調理,還望葉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計較賤內方才言語冒犯,幫我們夫妻這個大忙才好。」

葉無雙道:「飲食調理原也不難,你去拿了紙筆來,我寫給你便是。」

朴老闆便又顛顛地跑去取了筆墨紙張,葉無雙想了一下,提筆寫了一張菜單:蜂蜜羊奶燉燕窩、紅燒山萸肉、乾山藥煨龜肉、清燉薑母老鴨、鴿血黃鱔豆芽、牡丹皮、白茯苓上湯菠菜、松子芝麻黑豆糕、桑椹膏……

另外還有牛髓、羊骨、豬腰子、淡菜、干貝、鱸魚、海參、杜仲等等藥材,邊寫邊道:「這幾日便按單子上的菜譜輪番做菜給夫人吃,如果上面的菜單不合夫人的口味,也可以用下面這些食材,按夫人喜歡的方法做著吃,吃上三天,必有好轉。」

朴老闆感激道:「謝謝葉姑娘,四日之後,不論效果如何,都請二位準時到碼頭來,朴某一定安排二位上船。」

兩人心中一喜,衛景衡道:「那真是謝謝朴老闆了,晚輩預祝朴老闆心想事成,從此夫妻琴瑟和鳴。」

說的朴老闆老臉一紅:「希望能承衛公子吉言。」

衛景衡哈哈一笑,抱著葉無雙上了馬車:「小丫頭,看不出來呀,連人家夫妻房事不諧都能知道啊!」

葉無雙紅了臉:「討厭,人家也是為了能上船嘛,剛才說出來都夠丟臉的了,你還要笑人家。」

「你這麼厲害,我哪敢笑你呀!我只是高興,我未來的娘子這麼有本事,咱麼將來何愁會諸事不諧呢!」

葉無雙羞得捂起了臉:「我不要跟你說話了。」衛景衡呵呵地只是笑。

既然說好了能登船,衛景衡算是了了一大樁心事,接下來的幾天便安安心心地帶著葉無雙四處閒逛,吃一些當地的小吃,雖然她胃口不好吃不下什麼,但用她自己的話來說:「便是嘗嘗味道,見識一下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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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29:36


他身旁那伎生馬上十分有眼色地用銀筷子夾起一片,沾了蜂蜜喂到他的口邊,葉無雙見著他的窘迫樣「噗嗤」一笑:「景衡哥哥,人家一片好意,您老人家就笑納了吧!」

衛景衡「哼」了一聲一口叼過參片咀嚼起來,清苦中帶著蜂蜜的香甜:「無雙,這個吃法不多,咱們可以多切點用蜂蜜泡著,在船上給你當零嘴吃。」

宴上當然免不了喝酒,為了避免醉得太快,喝酒之前先用一碗松子磨成的粥糜打底,高麗的松子潔白細長,有「仙人食」的美稱,松子尖端的芯去掉,浸泡一刻鐘,磨碎,白米浸泡一個時辰後也磨碎,一杯松子加半杯白米、七杯水,一點鹽和一點糖,攪拌均勻煮得粘稠就可以了,最後把油炸過的松子擺在粥碗上面,尖頭向內,五顆松子擺放成星形,身旁的伎生一口一口地喂客人吃。

還有一種八個小長方形碟,中間開一個圓形碟的食器,八個小碟分別放置八種食材,牛肉絲、冬菇絲、桔梗根絲、紅蘿蔔絲、雞蛋絲、海苔絲、青瓜絲、魚蛋絲和豆芽,中間是一碟圓形的薄餅,這就叫做九折板。吃的時候薄餅上塗上面豉醬,再將各種菜放在上麵包裹起來吃。

神仙爐跟中土的火鍋相似,一個小炭爐,鮑魚、海參、雞、蜆、蝦、帶子、銀杏、松子、慄子、冬菇、豆腐、白菜、粉絲等等,十九種山珍海味放進神仙爐中,淋以雞湯煮後上桌,每樣僅一塊,絕不重複,中間以細炭火燒之,顏色上紅、黑、白、黃、綠,陰陽五行俱全。

不但有好吃精緻的菜肴,還有精彩的表演,侍女們搬進十二面掛吊著的大鼓,放在墻邊,一個衣著華麗的伎生腰間綁著一面大鼓,雙手持著細竹枝敲著腰間的雙面鼓,邊敲邊跳,速度越來越快,又倒彎著柔軟的腰肢,去敲墻邊的十二面大鼓,令人眼花繚亂。

另一名伎生和著鼓聲唱著哀婉的歌曲,用憂鬱的目光望著客人,邊喝邊唱,面不改色,見客人喝得多了,還會送上棲片和肉桂泡制的解酒湯,讓客人不會醉得太快,才能玩得盡興。

葉無雙饒有興致地看了半天,免不了又面露疲憊之色,衛景衡端起桌上一碗糖水,低聲哄她:「乖,吃了這個,咱們就回去睡了。」這肉桂糖水是把肉桂皮和姜片放入沸水中煮一個時辰,喝時將紅棗和柿乾切絲,加松子飄在糖水上,美味又對身體有益。

衛景衡見那三個商隊主事正喝得盡興,便悄悄地抱了葉無雙從側門出去,屋外星光正好,涼風習習恰好能吹散熏熏酒氣,索性連馬車也不乘了,就這樣懷抱佳人一步一步往下榻的客棧走去。

葉無雙雙手攀著衛景衡的脖子,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景衡哥哥,我今天很高興。」

衛景衡心中滿滿當當的都是柔軟和甜蜜:「嗯,你喜歡的話往後天天帶你去。」

「好。」葉無雙乖乖地應著,舒服地閉上了雙眼。衛景衡忍不住低頭親了親她白玉般的額頭,只希望這段路永遠也不要到頭,只要這樣一路不停地走下去,走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願,這份靜謐很快就被一陣呼喝追逐的聲音給打斷了。

衛景衡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男人就追著一個女人到了他的身旁,那女人藉著衛景衡的身形掩護下對那男人喊話:「朴成熙你這個老男人又發什麼瘋,丟臉都丟到大街上來了,早跟你說過我跟他什麼關係也沒有,難道在街上見了面說幾句話都不行嗎?」

「哼,什麼都沒有用得著三更半夜私自會面嗎?在家裡就裝清高,碰也碰不得,在外面倒好,跟野男人動手動腳的,那個風騷的樣子做給誰看?」那男人一時半會捉不到女人,也繞著衛景衡轉圈子道。

「你這死男人喝了兩杯馬尿就來胡言亂語,當真外人的面亂說什麼,橫豎臉都被你丟盡了,我也不要活了!」

那男人看了衛景衡一眼,突然指著他冷笑起來:「我說怎麼大半夜的跑出來呢,原來是會小情郎來了,快說,你們都做了什麼對不住我的事?」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不跑難道還等著被你打死不成?明明是不相干的人,混說些什麼!」

「不相干的人你那麼護著他?哼,有什麼了不得的,不就是個小白臉,今天我不打死你們這對姦夫淫婦。」說著作勢要來揪衛景衡。

那女的忍無可忍衝到那男人面前:「天天這麼疑神疑鬼的,這日子沒法過了,你有什麼就衝著我來,打死了算數,在外人面前呈什麼英雄!」

衛景衡被兩人繞得暈頭轉向,如今見他們總算不圍著他吵架了,哪裡還顧得上管他們的家務事,趕緊上了馬車去客棧了事。

第二天一大早衛景衡就在客棧夥計的指點下去了高麗最知名的老字號寶和堂采購人蔘,順便打聽一下近期有沒有商船出海。

那寶和堂的夥計見他出手豪闊,眼都不眨一下就買光了他們店裡庫存的千年老參、百年老參,其它各色靈芝、熊膽等等的補品也多多益善,買完了這家店裡的不夠,還讓他們去其它的店調貨,百年以上的人蔘有多少收多少。

那夥計自然是招待得十分殷勤,衛景衡要問的消息也很快打聽回來了,朴記船行有一支船隊五日後出發前往琉球島,不過那是運送比較貴重的貨物的商船,一般情況下不會搭乘外人,如果衛景衡他們想搭船,恐怕就得自行與船主商議了。

衛景衡買完人蔘,暫且寄存在寶和堂,匆匆買了蕎麥粥和高麗人愛吃的泡菜回去給葉無雙當早點,葉無雙早上起來的時候一般沒有什麼胃口,幸而這泡菜酸酸辣辣的,頗有些開胃的效果,這才勉強喝了一碗粥。

這一路上衛景衡老媽子似地伺候她洗臉穿衣吃飯,之前在馬車上自然是形影不離的,這兩天住客棧到了晚上也放心不下她一個人,第一天是在她的床邊用兩條長凳拼起來胡亂對付了一晚,睡得腰酸背痛,第二天葉無雙覺得心疼,索性讓他就在床上躺下了,橫豎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再說避嫌什麼的似乎也有點兒矯情了。

收拾好了兩人一起去的朴記船行,船行的夥計聽說他們要搭船的事都說做不得主,要老闆來了才能定奪,可一問起老闆,一個個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人無奈只得耐下性子等待老闆出現,所幸沒過多久老闆就被人攙著回來了,看樣子也不像生病,就是雙膝微曲著像個老頭子似的走得顫顫巍巍。

聽見夥計們恭恭敬敬地招呼著「朴老闆!」,衛景衡和葉無雙也趕緊站了起來迎上去,雙方一見面時突然都楞了一下,朴老闆苦笑一聲:「小夥子,原來是你呀!」艱難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用手揉著膝蓋,「有什麼事坐下慢慢說。」

葉無雙悄悄問衛景衡:「你們認識?」

衛景衡在葉無雙耳邊道:「就是昨晚上遇上的那對吵架的夫妻。」昨晚上他們在衛景衡身邊吵起來的時候葉無雙就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了,只是他們說的是高麗話,她聽不懂,後來到了馬車上就問衛景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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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29:11


紮那最終還是娶了蘇日娜,蘇日娜自從知道葉無雙心中另有所屬之後對她就大有改觀,聽完她跟衛景衡兩人所經歷的一切,心中對她那是又欽佩又憐惜。知道衛景衡要為葉無雙收集百年以上的老參,便對這事特別上心,著實幫他們收羅了不少,可再怎麼樣也存貨有限,怎禁得住葉無雙一天一棵地吃,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法子了。

於是蘇日娜捧著手中剛找到的五棵老參,去了葉無雙所住的帳篷,這時葉無雙剛剛醒來,正靠在床頭跟衛景衡說話,見她進來,便欠身笑道:「蘇日娜姐姐,你來了啊?」

蘇日娜把手中的盒子交給衛景衡:「這是剛剛找到的,最近這些日子啊,差不多整個蒙古的百年老參都被我搜刮完了。」

「要蘇日娜姐姐替我操心了,真不好意思。」

「這算不了什麼,只是這樣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像無雙妹妹那樣的吃法,恐怕還是得到產參之地去才行。」

衛景衡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我們要趕去琉球島,怕是沒這個時間耽擱,只能沿途再想辦法了。」

「我倒是有個想法,說出來你們聽聽。過幾天我們會有一隊商隊前往高麗,高麗以出產人蔘聞名,到了那裡,無雙妹妹就是大把大把地把人蔘當飯吃都行,然後再從高麗出海前往琉球島,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高麗?」那不就是後來的韓國嗎?葉無雙有點兒心動,她還真的很想看看,古時候的高麗是不是真的像大長今那會一樣的呢!

覺察到了葉無雙的心動,蘇日娜接著勸說:「還有兩日就是我們的賽馬會了,這賽馬會可是我們蒙古一年一度的盛事啊,可熱鬧了,你們難得來一趟,不看一下再走嗎?到時候剛好跟商隊一起出發,有人照應著一路上也省心啊!」

葉無雙眼巴巴地看著衛景衡:「景衡哥哥,就多留兩天吧!」衛景衡自然是拒絕不了葉無雙的,只會寵溺地看著她笑:「好,你高興就行。」

賽馬會又叫那達慕,是蒙古國一年一度的盛會,每年的這個時候,平時散居各處的各個部族聚集到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載歌載舞地狂歡三天三夜。

難得葉無雙這幾天精神不錯,塔娜和吉雅給她換上了鮮艷的節日服裝,大紅的裙擺,頭上鮮艷欲滴的額飾,襯得蒼白的小臉多了幾分血色,歡歡喜喜地被衛景衡攙著出去湊熱鬧。

那達慕大會主要有三項重要的比賽,賽馬、摔跤和射箭,各自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對於葉無雙這個外行來說,不過是看個熱鬧罷了,明媚的陽光下古銅色的皮膚、駿馬上矯健的身姿,那拉開弓箭的手臂上強壯的肌肉,光是看看也覺得心滿意足。

可對於衛景衡來說,心中的那份躍躍欲試卻是怎麼也按捺不下的,不自覺地眼神裡也透出熱切的光來,葉無雙便去慫恿他:「景衡哥哥,你也去參加吧!」

衛景衡終究放心不下:「不了,我陪著你,看看就好。」

葉無雙扯著他的袖子嬌嗔:「可是我想看你參加。」

終於忍不住還是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現一番,衛景衡被推搡著去換上了一套當地的衣裳,香牛皮製作的皮坎肩,鑲滿了銀光閃閃的泡釘,中間飾有怪獸圖案,古樸莊重之餘散髮出勃勃英氣。

下面穿著白綢製成寬大多褶的套褲,雙膝部分用五彩的絲線繡著孔雀圖案,倒是很符合他張揚的性格,足蹬馬靴,腰纏寬腰帶,活脫脫一個蒙古俏兒郎。

騎馬、射箭自然是不在話下,葉無雙沒想到摔跤他也懂,一招一式地還挺像模像樣,而且長得好就是占便宜啊,明明兩個人就是勢均力敵嘛,可周遭的喝彩聲全集中到他一個人身上去了,一場下來,擦汗的,遞馬奶酒的,身邊五顏六色的女子繞了一大群,葉無雙沒這個勁頭跟人爭,早被擠到一邊去了。

葉無雙被人擠得微微搖晃,心中卻是滿滿的一片歡喜,這個男人,是我的呢!

有人伸手去指衛景衡頸上掛著的各色彩條,嘰裡咕嚕地不知說些什麼,有人便去推開她,自己也指著那彩條說著什麼。葉無雙知道這是英雄的標誌,叫做「江嘎」,每贏得一場勝利便有裁判往勝者頸上掛上一條,衛景衡頸上掛著一束,得意洋洋的。

「塔娜,她們想幹什麼呀?」葉無雙問。

「草原上的男人喜歡把江嘎送給自己心愛的女子當做定情信物,她們是在問他討要呢!」

「那可不成!」葉無雙脫口而出,只見衛景衡笑著朝她們擺擺手,大步走向葉無雙,一邊走一邊把頸上的一束彩條取了下來,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地,雙手恭恭敬敬地呈給他的女王。

草原上的女人個個爽朗,周遭一片歡呼喝彩,把葉無雙鬧得一個大紅臉,忙去拉他:「快起來呀,像什麼樣子。」衛景衡哈哈大笑,把心愛的人兒打橫一抱,歡天喜地地轉了幾個圈兒。

葉無雙只覺得漫天的彩霞在眼前旋轉,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莫過於此。

幸福著幸福著就倚在衛景衡的懷中睡過去了,醒來的時候出發的馬車已經備好,來的時候身無長物,走的時候卻衣服鞋襪一應俱全,衛景衡為了能讓她一路上躺得舒適一點,在馬車裡鋪上了厚厚的白虎皮褥子,車上甚至還安置了一個小小的炭爐,用來給她路上熬參湯喝。

紮那帶領王公貴族以國禮相送,與當日來時的情景不可同日而語,蘇日娜眼眶一紅:「葉姐姐,你一定要好起來啊!」

就這樣跟著商隊浩浩蕩蕩地出發,一路上儘管衛景衡細心照顧、小意體貼,舟車勞頓之下葉無雙的身子還是虛弱了許多,一日之中清醒的時候不過兩三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勉強吃點東西,說幾句話便又沈沈睡去。

如此行了一月有餘,終於到了高麗境內,商隊的行程到此為止,把兩人送到此地,也算是完成了任務,招呼二人去吃一頓當地有名的伎生宴,當是道別。

葉無雙雖然精神不太好,但對於新鮮的吃食,卻總是有興趣的,特意在日間睡足,傍晚的時候起來梳洗打扮一番,興致盎然地坐著馬車去赴宴。

伎生宴在高麗是高級的宴會,非王公貴族不能享用,如今沾了商隊主事的光,能參與的加上衛、葉二人也不過是寥寥五人而已。衛景衡把葉無雙扶下馬車,在如雲美女的迎接下緩步踏入華麗而雅致的宴廳。

桌子是長形的,滿滿當當地擺滿了食物,伎生宴上,每個客人至少有三十道菜,五個人蔘加,則有一百五十中不同的料理呈上,真可謂是繁花亂人眼了。

每一位客人坐下之後,身旁都會有一位美女也就是所謂的伎生伺候著,善解人意地倒酒布菜,桌上有一道新鮮的野生人蔘切成的薄片,衛景衡記掛著葉無雙的傷勢,見到於她傷勢有利之物,自然免不了多看了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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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28:55


陸音希最後一次與顧淩天見面,是老谷主去世,她回家奔喪,顧淩天好心勸她回頭,兩人一言不合,再次不歡而散。在那之後,陸音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也沒有嫁人,隻身飄零江湖,後來定居於此,鬱郁終老。

阿荻說:「師父許多次都無意中提到,師伯天資聰穎、仁心仁術,一定能把雲夢谷發揚光大的,所以你們去雲夢谷,不管能不能找著師伯,雲夢谷的人也必定可以把葉姐姐治好的。」

「那這雲夢谷是在何處呢?」

「雲夢谷位於琉球島日月潭旁,要去的話得坐船出海呢!」

「只要有一線希望,便是再艱難,也要去尋的。」

「那我們先下山去吧,葉姐姐的身子現在還不宜長途跋涉,我總要先給她調理一番,還有衛哥哥你也要好好把身體養好才行。你現在力氣恢復得怎樣,可以抱著葉姐姐下山嗎?」

「自然可以。」

山下果然被翻得一片狼藉,阿荻心疼地看著被扔得滿地的藥草,幸好存放她煉制好的丹藥的地方設了機關,倒沒讓人怎麼亂翻,只是那些中毒倒地的屍體實在讓人噁心。

阿荻跑進臥房,不出所料地看見莫向晨、丘文瑤夫婦二人的屍體倒在床邊,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可怕至極,而裝著師父遺作的木匣也從床頭的暗格中取了出來,跌落在一旁。

阿荻嘆了口氣,蹲下來把木匣撿了起來,莫向晨手旁的那本書也拾起來,端端正正地擺在木匣裡,與匣子裡的另一本書並排放在一起,手指輕輕劃過兩本書的封皮,一本是《聖姑毒經》,另一本是《萬金解毒方》:「師兄師姐跟過師父那麼多年,怎麼還是不能理解師父的苦心呢?這本《萬金解毒方》上明明就有塗有解藥的啊,你們如果先拿起的是這本書,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足足花了三天的時間才把峰頂堆積如山的屍體清理乾淨,又再花了半個月才把茅舍、藥田都修葺整理好,衛景衡的身體也算是恢復如初了,葉無雙在阿荻的調理下精神也好了許多,起碼在剛吃完藥的時候能繞著藥田走上幾圈了,一些鬆軟的食物也能吃上一些。

阿荻就算是再舍不得,也不得不放他們離開了。阿荻把自己制好的藥丸交給衛景衡:「衛哥哥,記得每天給葉姐姐服藥,一天一顆,這裡夠吃上一年的了。還有你如果能找到一些百年以上的人蔘給葉姐姐吃,那是再好不過的。」

葉無雙依依不捨地拉著阿荻的手:「阿荻妹妹,要不你跟我們一起下山吧,京城裡面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衣裳和好吃好玩的東西,你一定會喜歡的。」

阿荻搖搖頭:「我在山上住慣了,外邊的人多,我會害怕的,還是這裡好,有阿白和小靈陪著我,還有這許多的藥田也等著我照顧呢!」

衛景衡想了一下,從身上解下一個玉佩遞與阿荻:「如果遇到什麼為難的事,就拿著這個到大周朝京城的禮親王府找我,一定要記得啊!」

「我記住了,還有這個。」阿荻拿出一個用布包裹著的木匣,「這是師父寫的那兩本書,師父一直說她是雲夢谷的不肖子孫,沒有臉認祖歸宗,可是我知道師父其實是很想回去的,這兩本書你們幫我帶回雲夢谷,也算是圓了師父的一個心願吧!我師伯看到這兩本書,也一定會很樂意幫葉姐姐治病的。」

「好,我們一定不負所托。」

在阿荻的指點下,衛景衡和葉無雙兩人順利地從另一條路下了蘇木哈克峰,很幸運地遇到一隊正在遷徙的牧民,一問之下,剛好是朝王城那個方向去的,人家見他一個大男人背著個姑娘趕路挺辛苦的,便好心借了一匹馬給他。

也虧得有這一匹馬,葉無雙才得以在馬背上好好睡了一覺,晚上跟這些牧民一起駐紮歇息,有位老大娘見她身子弱,還特地取出珍藏的麵粉和食材給她烙了野韭菜雞蛋盒子,葉無雙雖然沒有什麼胃口,但盛情難卻,還是勉強吃了幾口,又喝了一杯阿荻給她準備的玉蜂漿,很快又沈沈睡去。

衛景衡回王城主要有兩個方面的目的,一是得先弄點錢,此番前去琉球島千里迢迢,還要多買一些百年老參之類的補品給葉無雙吃,沒錢那可是寸步難行的。還有一個就是當初在海日古身上取得的那個王印,他還指著這個去跟紮那談條件呢!

衛景衡所料不錯,王城中的紮那雖然大權在握,但失了王印,又沒有海日古的消息,總是日日不得安寧,唯恐他什麼時候會反攻回來,

也不知道衛景衡是怎麼跟紮那談的,總之紮那不再提起要娶葉無雙的事,反而同意與大周朝議和,並且和親,更讓葉無雙想不到的是,紮那要和親的對象竟然不是公主,而是鄭大學士的孫女兒鄭燕容,並且說明了只要讓鄭燕容嫁過來,就可以保證三十年邊境的和平。

葉無雙擰衛景衡的耳朵:「鄭燕容的事是你的主意吧?」

衛景衡做出一臉無辜相:「這不是挺好嘛,她一心要攀龍附鳳,這下能嫁給蒙古可汗呢,可不算是得償所願了嗎?」

「這麼說你還是為她著想的了?不過也是啊,怎麼說人家也曾經對你癡心一片呢!」

「怎麼呢,你吃醋了不成?」

「是啊,就是吃醋了又怎麼樣?」

「沒什麼啊,我心裡高興。」

「唉,怎麼說也是我的表妹呢,你這麼做是不是也太不厚道了點?」

「她這麼害你,哪裡還有什麼表姐妹的情分?我跟你說,你要沒事還好,要真的有什麼事,還有得她好受的。」

「你呀,一個大男人跟個女孩子計較那麼多,也不害臊。」

「不管是什麼人,反正欺負我的女人就是不行!」

塔娜進來的時候看見兩人正在腦袋對腦袋親密地說著話,頗有點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葉姑娘,參湯燉好了。」當初葉無雙突然失蹤,塔娜和吉雅兩個人可沒少受罪,幸虧這倆姑娘淳樸不記仇,見葉無雙平安回來,還直念叨老天保佑呢!

衛景衡一直記著阿荻的話,一到了王城就先張羅著要找百年老參給葉無雙燉著吃,吃了兩天之後發現果然有效,原先她精神不濟,一天下來滿打滿算清醒的時間也不超過兩個時辰,如今在參湯的滋補下,一天倒也能清醒個三、四個時辰了,衛景衡心中高興,更下定了決心出發去琉球島之前一定要多搜羅一些上品的好參帶上。

紮那要派使者出使大周幫他求親去了,衛景衡問葉無雙要不要跟著回家看看,畢竟此番前去雲夢島路途遙遠,前程未僕,回去見見爹娘親人也能安心一些。葉無雙想了一下還是搖頭拒絕了:「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回去豈不是白白讓爹娘擔心嘛!乾脆寫封信讓人帶回去報平安就行了。」

衛景衡道:「你說得也對,就說我見這裡好玩,樂不思蜀了,拉著你不讓你回去,他們要怪,就全怪我好了。」

葉無雙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啊,回去以後我爹和大哥要把你吃了,你可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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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28:31


葉無雙伸手去接,還沒碰到瓷瓶,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湧而出,阿荻連忙伸手扶住葉無雙:「葉姐姐,你怎麼了?」伸手去探她的脈搏,神色一變,換一個手更仔細地探著。

「她怎麼了?」旁邊傳來衛景衡沙啞低沈的聲音,他其實一直都清醒著,只是無法說話而已,見此情景心急如焚,卻又礙於全身虛軟無力,只能幹瞪眼。

「哦,沒什麼,就是憂慮過度一下放鬆下來身體承受不住暈了過去而已,睡一覺就好了!衛哥哥你現在可千萬不能激動,須得平心靜氣好好調息才行。」

衛景衡還是放心不下:「她之前手上受傷了,該不是中毒了吧!」

「這傷我早給葉姐姐處理好了,你看。」阿荻把葉無雙包紮好傷口的手遞給衛景衡看,此時他對阿荻的醫術可算是心服口服了,既然她說沒事,便放下心來,勉力披上衣裳上岸,就地打坐調息起來。

阿荻背過身去,神色卻焦慮得緊,葉無雙不知何時身受重傷,筋脈紊亂受損,脈息薄弱,能支撐到現在簡直就是一個奇跡。阿荻喂給葉無雙一粒藥丸,然後扶她盤坐起來,雙掌撐在她的背後,試圖輸入內力幫她疏通經脈,可那微薄的內息一輸進去,便如石沈大海般消失無蹤。

折騰了這許多時候,天色早已大亮,饑腸轆轆的阿荻一邊看看調息至忘我狀態的衛景衡,一邊徒勞無功地試圖往葉無雙體內輸入真氣,難過得想哭:「師父,怎麼會這樣啊,我怎麼就沒早點兒發現呢?」

「她到底怎麼了?」阿荻陡然抬頭看見來勢洶洶的衛景衡,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葉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受了重傷……」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衛景衡搶過去把葉無雙抱在懷裡,阿荻委屈道:「早說有什麼用啊,你也沒有辦法啊,我就知道你肯定會擔心的,你剛剛拔完毒的時候,如果心神不定是最為凶險的,一不小心毒氣反撲,那我們就白救你了!」明明是為他好還要被罵,阿荻真是傷心死了。

衛景衡抱歉道:「對不起,我一時心急,那如今如何是好?」

大概是聽到了衛景衡的聲音,葉無雙眨了一下眼睛,悠悠轉醒:「景衡哥哥,你沒事了?」

衛景衡急忙道:「嗯,我沒事了,無雙,你還好吧?」

「塗藥了嗎?那治燙傷的藥要趕緊塗才是。」

衛景衡自然不知道塗什麼藥,只胡亂地點頭:「塗了,你累的話就別說那麼多話,好生歇著。」

葉無雙把頭轉向阿荻:「阿白和小靈呢?」

阿荻還哭喪著臉:「不知道。葉姐姐,昨晚我師兄是不是打你了?」

葉無雙認真回想一下:「當時那女的正要掐我,突然就倒下去了,然後那個男的撲過來,狠狠地推了我一下,我當時就覺得一股大力壓得我全身都好像斷了一樣,後來你們過來了,咱們就一起逃進屋裡去了。」

「是了,肯定就是那時候師兄傷了你的。」

「怎麼了?我傷得很重嗎?」葉無雙擔憂地看了一眼衛景衡,好不容易盼得他的毒解了,上天不是那麼愛開玩笑吧?

「沒事的,一定能治好的。」衛景衡緊緊摟住葉無雙,把頭埋進她的脖子裡。

阿荻突然站了起來朝一個方向聽了聽,然後把右手食指放在口中打了個呼哨,「刷刷」一道白影在叢林間躍動幾下出現在三人面前,白影身上還坐著一隻棕黃色的小猴子。

阿荻歡喜地在兩個小傢夥的頭頂上各拍一下,小靈躍到阿荻身上撒嬌,阿白卻頗有氣勢地蹲坐在一旁。

「下面那些人怎麼樣了?」阿荻問道。

小靈「吱吱」叫著,手腳齊動,靈巧地擺著各種動作,阿荻順口翻譯給另外兩人聽:「它說下面的人都死光了。」

「死了?怎麼會?」衛景衡十分意外,本以為會把整個峰頂弄得一團糟糕,阿荻的那些藥材還有配製好的丹藥,說起來也是十分珍貴的,還有她所說的師父所著的書籍,也不知被那些人拿去沒有,他心中本是十分愧疚的。

「總歸是亂翻東西吧!」阿荻不以為然地說,說著拍了拍小靈,在它耳旁說了幾句,小靈點點頭,靈活地攀著樹枝下山去了。阿白也去獵了一隻兔子回來,兩人胡亂烤熟填飽了肚子,葉無雙卻是怎麼也吃不下的。

小靈很快從山下拿回一個瓶子,阿荻拔開瓶塞,一股甜香氣味就溢了出來,一邊喂給葉無雙喝一邊道:「這是玉蜂漿,從小養在藥田中的蜂子,採集各種藥草的花蜜而成,很是滋補身子的,葉姐姐吃不下東西,便先喝點這個吧!」葉無雙精力不濟,喝完一小瓶玉蜂漿之後很快就倚在衛景衡的懷中睡了過去。

「阿荻姑娘,她這傷你是有法子治的吧?」

面對衛景衡期待的眼神,阿荻為難地嘆了口氣:「如果師父還在的話自然是毫無問題的,可惜我從小在練武上資質就差,師父的功夫學不到十之一二,無法運用真氣幫葉姐姐調理經脈,如今也只能用藥暫時保住性命而已。」

衛景衡松了一口氣道:「能保住性命便好,日後慢慢尋訪,總能找到功力高深的內家高手來幫她打通經脈。」他想的是,等回到京城,大內高手和太醫總是不缺的。

「說得也沒錯,不過這個人不但得有很厲害的內功修為,還得精通醫理,恐怕不是那麼好找呢!」阿荻嘆口氣看著葉無雙,眉頭皺得緊緊的,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們可以去找我的師伯呀!」

「你還有師伯?」衛景衡又吃了一驚,當初還以為這小丫頭是孤家寡人一個,沒想到她這師門親戚是越冒越多。

「那當然啦,不然你以為是師父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啊!不過師父和師伯關係不怎麼好,已經幾十年沒有往來走動了。」

衛景衡徹底被繞糊塗了:「這麼說其實你也沒有見過你的師伯?」

阿荻嘆了口氣:「唉,我還是從頭開始跟你說起吧!從前呢江湖上有個地方叫做雲夢谷,雲夢谷的谷主就是我師公啦,師公家世代行醫,總之這麼說吧,那個年代江湖中人,只要是受傷中毒或者是病得快死了,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就是雲夢谷。師公一輩子就生了我師父一個女兒,還收了一個男弟子,就是我師伯啦!」

衛景衡實在忍不住插了一句:「原來你師父是女的啊?」在他心目中,神醫一向是個慈眉善目整日樂呵呵的小老頭兒。

阿荻白了他一眼:「你好好聽人說話行不行?」

按照阿荻的說法,雲夢谷的老谷主是把她的師伯顧淩天當成女婿養的,毫無保留地把畢生醫術都傳授給了師兄妹二人,本想著讓二人繼承他的衣缽,把雲夢谷的醫術仁心發揚光大。

阿荻的師父陸音希當年可是一個標準的叛逆少女,讓她學醫她偏偏愛研毒,擺著一個品學兼優的大好青年顧淩天不愛,偏偏愛上一個聲名狼藉的江湖浪子,最後還鬧到離家出走,與家人恩斷義絕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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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28:14


葉無雙毫不猶豫地伸手去摘,手掌剛剛觸到果實,丘文瑤的手就伸了過來,尖利的指甲在葉無雙的手背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另一隻手也朝她的脖子伸去,乾瘦的手指如同鷹爪一般,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葉無雙那纖細的小脖子擰斷。

葉無雙死死握住連珠骨蟒果,已經可以感受到脖子上冰涼的觸感,眼前那手卻突然軟了下去,丘文瑤雙眼暴凸,帶著不甘的眼神撲到在葉無雙的面前。正在方才,衛景衡打發掉一直纏著他的那人,回頭一看,丘文瑤正朝葉無雙撲去,情急之下一把從身後抽出一枚木箭,用盡全身的力氣朝丘文瑤的背後擲去,木箭帶著呼嘯的風聲,正中丘文瑤的後心。

莫向晨見狀,再顧不得就快要被他打死的阿白,大呼一聲:「文瑤!」撲了過來,扶起丘文瑤就往她嘴裡塞續命的靈丹,這時衛景衡和阿荻也趕了過來,一把牽起嚇呆了的葉無雙就往屋裡跑,猴子小靈早就在暗道的入口處等著,幾個人快速進入之後,小靈飛快地把蓋子蓋好,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糟了,阿白還沒進來呢!」阿荻突然喊道。

「那快去把它接進來啊!」葉無雙方才跟它一起抗敵,倒是產生了階級感情。

「我去吧!」衛景衡道。

「等一下!」阿荻突然伸手去翻看衛景衡的眼睛,葉無雙順著她的手指看上去,只見衛景衡雙眼眼白部分布滿了血絲,而且這血絲有越來越密的趨勢,才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方才還是有點兒微紅的雙眼竟然就變得通紅起來。

「不好,你方才一定是使力太過,誘使毒性提前發作了。」

葉無雙趕緊把手裡的連珠骨蟒果拿出來:「那怎麼辦,要馬上服藥嗎?」

阿荻道:「這裡不行,你們馬上跟我來,衛哥哥,你一定要堅持住啊!」顧不上出去接阿白,匆匆帶著兩人在地道中跑了起來,小靈卻還惦記著小夥伴,「吱吱」叫著扯阿荻的衣袖,阿荻想了一下,拍拍小靈的腦袋,「你出去帶阿白去山上找我們。」小靈聽懂之後箭一般衝了回去。

地道中越來越熱,衛景衡的喘息聲也越來越粗重,葉無雙不時擔心地側頭看看他,只見他雙眼血紅,可怕至極:「景衡哥哥,一定要堅持住啊!」

衛景衡緊咬著牙關,已經無法出聲,葉無雙感覺他們像是到了火山底下,空氣熱得能看見發絲在眼前打起卷來,正想問阿荻到底要到哪裡去,就見阿荻松了一口氣道:「終於到了。」帶著他們從一個雜草掩著的洞口中跳了出來,指著一汪微微冒著氣泡的泉眼對葉無雙道:「葉姐姐,你快點把他的衣裳脫掉,讓他泡進水裡。」

這種時候葉無雙當然不會顧忌什麼男女之別,飛快地就把衛景衡身上的衣裳脫個乾乾淨淨,全身上下只留了身下的一條褻褲,可是到了要把他推入水中的時候,葉無雙卻猶豫起來,這明明就是熱得在冒泡的滾水啊,真的不會把人煮熟嗎?

阿荻在一旁捂住眼睛著急地喊:「快點啊葉姐姐,快要來不及了。」

「不行啊,這水太熱了,會燙壞的。」

「就得要這麼熱的水才能把他骨縫裡的毒給逼出來啊,你放心,燙壞了我能治,解毒要緊。」

說到底還是會燙壞啊,葉無雙始終放心不下:「這樣治真的行嗎?」畢竟阿荻只是個小姑娘,她治不好了只是一次行醫失敗而已,可衛景衡對自己來說卻是唯一的一個。

「沒事的,相信阿荻姑娘。」衛景衡硬撐著說完這句話險些就暈了過去,早在半路的時候,全身就從骨髓裡開始痛了出來,支撐到這時候實在已經到了極限。

葉無雙咬咬牙,抱緊衛景衡「撲通」一聲跳入水中,入水的瞬間,只覺全身一痛,腦子裡卻什麼也想不到了。阿荻隨著聲響睜開眼睛,發現水裡的葉無雙,急得跳起來就去拽她:「你發什麼傻啊,會燙死你的。」

葉無雙緊緊抱住衛景衡:「我怎麼忍心讓他一個人受苦,就算是死也讓我們兩個死在一塊吧!」

「你快出來,我還要你幫忙呢!」葉無雙這才醒悟過來,這時候自己還不能死,景衡哥哥還等著她們救命呢!於是順著阿荻拉她的手爬了起來,幸好這水看起來滾燙,實際上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熱,泡這麼一下雖然全身通紅,倒不至於真的燙傷了。

阿荻把連珠骨蟒果塞到衛景衡嘴裡,卻發現他已經不會咀嚼,葉無雙心裡著急,拿過果子就放進自己口裡,俯身跪在岸邊,嚼爛之後連同汁液一點不剩口對口渡到衛景衡口中。

阿荻見這個法子不錯,便遞給她一個盒子:「裡面的藥丸全部嚼碎了都喂給他吃。」

葉無雙接過盒子,入手沈甸甸的,打開一看,滿滿一盒五顏六色的藥丸:「這些全都要吃嗎?可要分什麼先後?」

「不分先後,不過要盡快,趁連珠骨蟒果的藥力沒有完全化開之前全都吃下去。」

葉無雙隨手拾起一顆放進嘴裡,入口腥苦異常,猝不及防之下差點兒吐了出來,想起這可是救命的藥,強忍著嚼碎了喂給衛景衡吃了。

一盒藥丸嚼了下來,整個口腔都酸苦發麻,舌頭幾乎都不能動了。阿荻可不讓她閒著,隨即讓她把衛景衡翻過身來,上半身趴在岸邊的一塊石頭上,這石頭由於是在熱泉的旁邊,摸上去也是燙手的,葉無雙覺得,衛景衡此刻就像是一個正放在燒紅的石塊上烤的青蛙。

阿荻運指如飛,飛快地在衛景衡的背上插滿了金針,這金針是中空的,沒多久就能看到有烏黑的血液從金針的頂部冒了出來,慢慢地凝成一大滴後順著金針流了下來。阿荻遞給葉無雙一塊白布,讓她把流出來的黑血吸乾淨,吸滿黑血的白布再扔進一個小盆裡:「當心看著別讓黑血流進泉水裡了,免得毒液再泡進身體裡。」

吸黑血的白布用了十幾塊,流出來的血液雖然還是黑色,但已不時原來濃黑粘稠的模樣,阿荻仔細察看一番,松了口氣道:「沒事了,再過半個時辰,等流出的鮮血轉紅,這毒就算是拔盡了。」

葉無雙也覺得衛景衡好了許多,一開始給他喂水的時候是極難吞下去的,現在只要給他放在脣邊,就能自己喝下去了。大概是精神繃緊得太久了,一旦心神放鬆下來,全身一種疲累的感覺就像水一樣湧了上來,胃裡也不舒服,總覺得噁心想吐。但見到阿荻還在認真地查看這衛景衡背後的金針,不時地拔掉一根再在另外的位置插上一根,葉無雙也不敢太過掉以輕心,強撐著在一旁照顧。

終於剩下的最後一根金針上冒出了鮮紅的血珠,阿荻歡呼一聲:「太好了,終於完成了!」把金針拔出來收入盒中,見衛景衡全身都被熱水泡得紅通通的,還有點兒腫脹,頗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個瓷瓶遞給葉無雙:「葉姐姐,這是碧玉膏,治燙傷最有效了,你給他全身都塗抹一遍,保證明天就還你一個白白嫩嫩的衛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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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0 13:27:51


這時已有人不耐煩地嚷了起來:「還磨蹭什麼,快點走啊!」

莫向晨搖搖頭:「莫某所知的一切只到巨石陣為止,過了巨石陣,前面的一切皆為未知之數,還望各位小心為上。」

「帶路帶到一半撂挑子,哪有這樣的道理?」

「對此莫某也實屬無奈,只是那寶藏如果能輕易唾手可得,莫某又何必放出風聲請諸位上山?無非也就是想沾沾諸位的光,拿到小兒的救命靈丹而已。」

話說到這個份上,別人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是這天氣暗沈、前路茫茫,不知道要走到何處才是盡頭,更有不知名的危險藏在未知的地方隨時準備著對付他們,這路越走心情便越是煩躁,甚至有人按耐不住:「藏頭露尾的算什麼高人,有本事出來跟你大爺我真刀真槍打一場啊!」

這些人自以為在趕路,可在陣內三個人的眼中,他們卻是在巴掌大的那麼一小塊地方裡沒完沒了地轉著圈,走著走著,有的人突然兩眼放光,一臉貪婪地跑到一堆石塊稻草面前,瘋狂地抓起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塊或者是稻草拼命地往身上塞,口袋裡塞滿了就塞到褲筒裡。有人來得遲了搶不到就去搶別人的,一言不發就抽刀砍斷了前邊正拿得起勁的人的脖子。

葉無雙緊張得抓住了衛景衡的胳膊:「怎麼辦啊,來了這麼多人!」

阿荻也不解:「沒道理的啊,上山的道路十分隱秘,沒人帶路的話不可能這麼多人找得上來的。」再仔細看看夾在人群中間神色冷淡的莫向晨與丘文瑤夫婦兩人,「糟糕,原來師兄師姐是利用這些人破陣呢!」

「此話怎講?」衛景衡也皺起了眉頭,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武功不俗之輩,如果真的破陣而出,光憑他們三個人加上兩隻動物,根本抵擋不住。

聽了阿荻的解釋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帶了這許多人上來,原來這破陣便跟走迷宮似的,兩人是阿荻的同門師兄姐,對於阿荻布陣的原理自己是明白的,但不知道的是某些關鍵節點的生門與死門何在,找這些人來的目的自然就是試錯的了。

每到一些關鍵之處,他們就會故意放慢腳步,讓別人先走,這樣一來,就能順利地找出正確的路徑了。

阿荻抬頭看看天色:「連珠骨蟒果還要差不多一個時辰才能成熟,可是看樣子他們不到半個時辰就能闖進來了,衛大哥、葉姐姐,咱們得想法子拖住他們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果子成熟,一摘下來我們馬上就跑到我住的屋子裡,屋裡有密道,進了密道就沒事了。」

「葉姐姐,你跟阿白守在連珠骨蟒果旁,無論如何也不能走開半步,一旦成熟就摘下來放進這個盒子裡,記住了嗎?」沒想到阿荻小小年紀,安排起來倒也頭頭是道。

「衛哥哥,你帶上你的木箭,跟我過來。」

葉無雙忍不住道:「景衡哥哥,千萬小心。」

衛景衡點點頭,千言萬語盡歸無言,不過是為了對方一定會拼命保全自己而已。

衛景衡跟著阿荻來到陣法的邊緣,阿荻先給他服了一顆解毒的藥丸,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拔開瓶塞,把瓷瓶放在掌心中開始運功,漸漸地瓶口上開始冒出淺碧色的霧氣,阿荻本身功力有限,逼出的毒霧不能及遠,便讓衛景衡幫忙運氣將毒霧向陣內眾人去送去。

莫向晨夫婦一看前方飄來的雲霧顏色不對,立馬從懷中掏出解毒的丸藥放入口中,旁邊有人一直注意著他們的動靜的,見機不妙立刻屏住呼吸向他們討要解藥,而有的人沒留意吸入了毒霧的,當即面目扭曲,手扼咽喉倒地而亡。

尚未吸入毒氣的人看著莫向晨夫婦的眼光裡快要冒出火來,大有如果他們不拿出解藥就把他們撕成碎片的架勢,莫向晨無奈,心知後面還有需要倚重他們的地方,只好拿出解藥一人分了一顆迅速服下。

衛景衡才剛驚嘆於這毒霧之霸道,沒想到馬上就被他們給破解了,不由暗暗心驚,過去滿心以為自己騎射俱佳,又熟讀兵書歷史,挺了不起似的,誰知道一碰上這些專走旁門左道的江湖人,竟也未必能討得了好去。

阿荻飛快地換了一個瓷瓶,手腳不停地在地上一圈一圈撒著各種不同的粉末,一邊撒一邊抹汗道:「只盼這些能阻得他們多一刻便算一刻吧!」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小女孩,除了師父基本沒見過什麼外人的,能撐到這時已經算是不易了,說這話時掩飾不住地透出緊張的情緒來。

這時已經有人從陣法中走了出來,見了兩人神色先是一驚,然後又是一喜,正要開口說話,忽地胸口一痛,原來是衛景衡發出的利箭正中胸膛,阿荻沒想到衛景衡一舉得手,歡喜得跳了起來,底氣立馬就足了:「太好了衛哥哥,咱們來一個射一個,來兩個射一雙!」

衛景衡苦笑,這弓箭本來就製作簡陋,木箭箭頭要射入人身體裡又要特別大的力氣,這麼折騰下去這把弓箭恐怕很快就要散架了,再則一兩個人還好說,要是裡面的人一湧而出,光憑自己一個人射箭根本就不夠看啊!

方才從巨石陣出來對方就剩下了六七十人,再經過這一輪折騰,能活著出來的也不過就是二三十人而已,衛景衡用箭射死了幾個,剛出來就觸到阿荻撒下的毒粉,中毒身亡的也有幾個,剩下的十幾個人一起衝了出來,卻是攔也攔不住了。

莫向晨和丘文瑤就在這十幾個人當中,看見衛景衡和不遠處正看守這連珠骨蟒果的葉無雙吃了一驚:「臭丫頭居然有幫手?」本來依他們的意思,只要出了陣就不愁對付不了這個小丫頭了,剩下的那些人也就沒了用處,任由他們被阿荻毒死也就算了,沒想到她居然有幫手,而且看起來武功還不弱,只得在仔細分辨了阿荻所布下的毒粉之後,再次取出解藥分給剩餘的十幾個人吃了,讓他們去對付衛景衡。

衛景衡的弓箭在對付了幾個人之後,終於承受不住重負,「■嚓」一聲斷了,無奈之下只得撿起地上的一把藥鋤與人近身肉搏。

阿荻雖然功夫不怎麼樣,但一手使毒的手法出神入化,就算是吃過莫向晨夫婦給的解藥,也抵擋不住她花樣百出的各色毒藥,要自保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莫向晨和丘文瑤任由其他人纏住這兩人,他們卻直奔守著連珠骨蟒果的葉無雙而去。

阿荻事先告訴過葉無雙,連珠骨蟒果本來是淡淡的粉色,成熟之時卻會變成鮮艷的血紅色,變色是從果子的底部慢慢開始的,當血紅色到達頂端,通體血紅的時候,就是采摘的最佳時機。

此時果實已經開始變色,葉無雙緊張地盯著那紅色線慢慢向上漫延,剛剛漫過腰線的時候,耳旁風聲忽至,莫向晨和丘文瑤已通過阿荻在四周布下的毒物防線,正一前一後地朝她撲來。

雪狼阿白惡狠狠地嗷叫一聲,猛地撲倒前邊的莫向晨,一人一狼滾作一處,葉無雙一揚手,灑出一把阿荻事先交給她的藥粉,灑向丘文瑤的雙眼,丘文瑤連忙閉眼閃避,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連珠骨蟒果上的血線已經延伸至頂,通體閃耀著血色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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