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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個白恩彤是怎麼回事?他是眼睛「暫時性」失明,
需要人照顧,但不是整個人廢掉,她只是聘來的看護,
憑什麼總是自以為是地對他好?還會牽著他,
耐心引導他記住家裡房間的距離,以及每一件傢俱的位置,
也會鉅細靡遺地告訴他今天做了些什麼菜,調味如何;
用餐期間,她細心地觀察每一道料理合不合他的口味,
而且時時準備養生茶、做美味的點心滿足他的胃;
照顧他是奶奶安排的工作沒錯,但她也做得太超過了吧?
她知不知道一個男人再強悍冷硬,也有脆弱的時候,
被一個女人如此溫柔細心地護著,哪有辦法抵擋得了?
時而容易害羞、時而聰明的她讓他越來越有興趣,
原本因受傷而變得暴躁的脾氣,被她安撫得服服貼貼,
有她陪在身邊的每一分秒,空氣都變得甜了,
他不再急著恢復視力,只想把她留在身邊多一秒……
第一章
禮拜二早上,鍾心集團的總裁鍾雅倫照例召開幕僚會議,將近十個幕僚成員排排坐在橢圓的會議桌旁,一個比一個年輕,一個比一個有衝勁。
這批幕僚,是鍾雅倫一年半前接替死去的父親成為新任總裁後,親自招聘進來的,每一個都是他精挑細選,將他們禮聘來擔任自己的左右手。
他們各自擁有不同的專才,若是下放部門,肯定每一個都能獨當一面,在外開疆闢土,做雄霸一方的諸侯王,但如今,他們都甘心留在總裁辦公室,為這位專制君主拋頭顱、灑熱血。
很簡單,因為鍾雅倫行事作風固然強悍,對屬下卻是極度慷慨,該給的薪資紅利一毛也不會少,甚至比外頭還多上三倍。
他用三倍的金錢,買屬下的盡心盡力。
也用自己過人的才氣與判斷力,買他們的仰慕追隨。
總之,一提到這位年輕的總裁,鍾心的員工們只有佩服的分,就連他四位堂兄弟,也就是負責掌管集團四大事業群的四位副總裁,縱然一個個都覬覦總裁大位,在他的恩威並施下,也只能乾瞪眼。
能跟在鍾雅倫身邊的人,絕對都能吃香喝辣,但同時,也必須學會忍受他暴躁如火的脾氣。
畢竟,伴君如伴虎——
「這是什麼?!」
會議才剛開始,鍾雅倫便朝桌上甩落一份文件,眾幕僚們面面相覷,個個提心吊膽,挫著等。
「這報告裡的數據,是誰負責跑的?最基本的變數都用錯了,還能統計出什麼鬼東西?」
變數錯了?
幾個負責撰寫這份報告的人急忙將文件撿過來翻閱,其中幾頁,遭到粗字紅筆用力畫了幾個大叉叉,每個叉,都像一記血紅烙印,燒痛眼。
「用錯誤的數據跑出來的模型,還能夠預測未來嗎?回去再檢討過!」鍾雅倫怒聲下令。
「是、是,我馬上改過。」負責跑資料的同仁唯唯諾諾地回收報告,臉色忽白忽青,超難看。
「下一季的財務預測,跟財務部確認過了嗎?」挑完一件錯,鍾雅倫不浪費時間,立刻將目標瞄準下一件。
「是,已經確認過了。」
「有什麼問題?」
「報告總裁……」一串落落長的報告。
鍾雅倫平下方才飆起的怒火,靜靜聽著,幸好接下來的討論事項都很順利,沒再出什麼差錯。
畢竟這些都是他精心選拔的人才,只要偶爾提點一下,基本上都能圓滿達成任務,不過他偶爾也會刻意挑剔,好讓他們的神經時時刻刻都繃緊,不敢放鬆。
他承認,這是他壞心的一面,但他並不認為自己這樣做太苛刻,因為他對自己,同樣如此嚴格自律。
從小到大,他便要求自己不能犯錯,只要稍有差池,便會招來父親一頓毫不留情的痛斥,而他恨透了聽訓時,那個呆若木雞的自己。
他恨透了千方百計討好父親,卻永遠得不到對方一句溫暖回應的自己……
「咳咳,各位認真、熱誠又忠心的鍾心同事們,大家早安!這裡是行政部總務室∼∼」
爽朗的廣播聲打斷了鍾雅倫略微陰沈的思緒。
會議暫時中斷,幕僚們直覺抬起頭,望向擴音器。「又是總務室?他們又想搞什麼鬼了?」
一陣搖頭哀歎。
就像鍾雅倫總在禮拜二早晨召開幕僚會議,鍾心企業的總務室也總在這天想出惡整全公司的新花招。
而幕後主使,正是鍾雅倫同父異母的弟弟,鍾雅人,他的正式職稱是行政部副理,但由於老是跟一群總務室怪咖玩些上不得檯面的花樣,於是員工們在背後都偷偷戲稱他為「打雜副理」。
哥哥是前途光明的總裁,弟弟卻是不求上進的打雜副理,兄弟倆天差地遠的對比,一向是員工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呃,總裁……」某位幕僚轉向面無表情的老闆,欲言又止。
鍾雅倫知道他想說什麼。每個鐘心的員工都想問,到底總裁要不要管管這個不成材的弟弟?
「繼續開會。」他淡淡地指示。
他管不著,也不想管,雅人愛怎麼墮落是個人自由,只要別來妨礙他這個哥哥就好。
鍾雅倫垂眸看報告,誰也沒注意到,他俊挺的面孔悄悄地落下一層薄薄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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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總是不快樂。
透過會議室玻璃窗,白恩彤可以清楚地看見那個正低頭翻閱文件的男人。
他穿著三件式西裝,肩線筆挺,領帶規規矩矩地繫著,襯衫袖子完美地微微超過西裝袖的長度,露出精美的袖扣。
他優雅的服裝品味以及一等一的身材,絕對有登上男性雜誌的魅力,而他英睿立體的五官更是蠱惑女人心的保證。
這樣外表出色的男人,再加上統率一家企業集團的領導能力,無疑是所有人羨慕的對象,他該活得精彩暢快,然而她每次見到他,他的神色總是陰鬱,嘴唇抿成一直線。
他笑過嗎?
她懷疑。
難道從小到大,他一直是這副模樣嗎?他的生活裡,難道沒有一點點值得他喜悅的事?
「白小姐。」有人喚她。
她沒聽見,仍沉浸在恍惚的思緒裡。
「白小姐!」那人升高音量。
她震了震,連忙回頭,朝精明幹練的總裁秘書略微緊張地送出一笑。「張秘書。」
「你在發什麼呆?」
「沒什麼。」她下意識地抱緊懷中一籃她親手插的鮮花。「我只是擔心這盆花的色調跟會議室可能有點不太合。」
「會嗎?」張秘書低頭打量以各色繡菊為主,妝點得繽紛典雅的花籃。「我覺得很漂亮啊!放在會議室裡,一定很賞心悅目,總裁開會時的心情也會好一點。」
「鍾總裁……又發火了嗎?」白恩彤抓住機會,小心翼翼地問。
「我剛進去送咖啡,他才剛飆過一頓。」張秘書苦笑地搖頭。「跟總裁幕僚開會已經算好的了,要是跟公司的主管開會,才真的會要他的命。」
「應該是要你們的命吧?」白恩彤淺淺地抿唇,就算開玩笑,也是溫雅文靜的。
這就是張秘書喜歡她的原因,年屆中年的她看過不少花樣年華的女孩,不是過分嬌氣,就是過分潑辣,這女孩卻猶如一道春風,溫柔又善解人意。
而她設計的花藝也正如她的人格特質,溫馨秀雅,靜靜地在室內某個角落吐綻芬芳,不會張揚地奪取人的視線,偶然瞥見時,卻總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暖意。
「這花籃就暫時先放在這兒吧。」張秘書笑道。「總裁開會恐怕還要一段時間。」
「嗯,好。」白恩彤點頭,迅速瀏覽過週遭後,選了個最不會造成通行障礙的角落,將花籃放下。「對了,張秘書,這是今天要送給李小姐的花束,請你先看看照片。」
張秘書接過她遞來的照片,一叢新鮮粉嫩的玫瑰坐在玻璃盅裡,招展著春意,也招來一隻絨毛小熊。
「哇∼∼好可愛!」張秘書一看就愛上了。
「李小姐應該會喜歡吧?」白恩彤試探地問。
「當然!這麼美麗又可愛的花束,哪個女人見了不喜歡?」張秘書笑盈盈。「我就知道把這事交給你打點準沒錯,以後我不必煩惱要幫老闆送他那些女人什麼花了,呵呵。」
「鍾總裁好像常常換女朋友?」白恩彤逮住機會又問。
「是啊!」說到老闆的風流艷史,張秘書便忍不住搖頭。「他的女人是換過一個又一個,也不知道到底有沒認真過。」
「她們每一個……都很漂亮吧?」
「當然,我那老闆只跟大美人交往。」張秘書不以為然地冷嗤。「我想他根本只是把那些女人當花瓶,工作累了看一看,消除眼睛疲勞用的。」
至少她們也的確夠漂亮出色,才值得他欣賞啊。
白恩彤嘲諷地斂眸,臉頰隱隱刺痛著,她告訴自己,不論他身邊有多少美女環繞,都不關她的事。
「這花下午會準時送出去,請問卡片上要寫些什麼?」
「寫什麼呢?」張秘書蹙眉。「能不能也請你幫我想想啊?白小姐,我實在不擅長這些,總之盡量寫些甜言蜜語就是了,落款當然就是用我們總裁的名字。」
「可是起碼應該讓鍾總裁親自簽名吧?」
「他沒空管這些啦!」張秘書揮揮手,從抽屜裡翻出一張小卡。「哪,這是我們總裁的簽名,你盡量模仿,頂多我加錢給你。」
「不用了。」白恩彤婉拒。「貴公司一向很照顧我們花坊的生意,寫張卡片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那就麻煩你嘍!」張秘書笑,煩人的瑣事推掉一件是一件。
「嗯,那我先走了。」白恩彤將那張鍾雅倫親自落款簽名的小卡珍惜地收進口袋裡,臨走前,她又不自覺地往會議室內一瞥,眼見那男人正皺著眉頭,心念一動,忍不住揚聲。「張秘書,你會煮清心養生茶嗎?」
「什麼茶?」張秘書愣住。
「清心養生茶,以烏龍茶為底,用菊花、蓮子等材料熬成的茶。」她解釋。「對平肝降火很有幫助,也可以明目。」
「你是建議我熬給我們總裁喝?」
「嗯,我想會很有幫助的。」
「說的也是。」張秘書點頭同意。「幫老闆做好健康管理也是一個秘書該做的工作,只是……」她略顯遲疑。「我還真沒熬過這種茶耶。」
「我會給你茶譜,如果你不介意,我待會兒先請人送一壺過來給鍾總裁試喝看看。」
「既然是你的好意,我就卻之不恭了。」張秘書笑著答應。
白恩彤微微一笑,這才轉身盈盈離去。
張秘書感歎地目送她娉婷的倩影。
真是個好女孩,可惜似乎沒什麼人追求,如果她走路時不要老是低著頭就好了,再開朗自信一點,或許更能引起小伙子的注目。
只是也難怪她自卑,雖然稱得上眉清目秀,但臉頰上偏偏浮現著一塊葡萄酒色的胎記,顏色是不深,範圍也不大,可這樣的胎斑長在女孩子臉上,總是要命。
男人哪!為什麼總是重外表?可知他們會因表面的皮相錯過多少真正的好女孩?
張秘書搖頭歎息。一個小時後,她接過白恩彤派小妹送來的養生茶及一張密密麻麻寫著字的便條,感觸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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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心養生茶。
開完會後,鍾雅倫回到辦公室,發現桌上備著一壺好茶,心弦細微地牽動。
這茶,他少年時常喝,家裡有個脾氣很好的廚娘,每當他心情低落時,總是體貼地送上這樣一壺茶,彷彿是兩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後來因為他罹患憂鬱症的母親鎮日疑神疑鬼,一口咬定那位廚娘不懷好意,勾引他父親,不由分說地將人趕走,從此以後,再也沒人如此暗中關照他。
他呆望著浮在玻璃花茶壺裡,幾瓣清新的菊花,過了好片刻,才斟一杯來喝,剛啜了一口,胸海便澎湃地打起浪來。
這杯茶,竟然跟他記憶中的滋味一模一樣!
怎麼可能?這些年來他搜遍了各種茶譜,從來沒能煮出同樣滋味的茶,為什麼這壺茶會……
他按下內線通話鍵。「張秘書,桌上這壺茶是你準備的嗎?」
「是。」
「你是怎麼煮的?」
「啊?」張秘書一愣,似乎沒料到他會追問。「總裁覺得不好喝嗎?」
「不,很……不錯。」他深呼吸,穩定起伏的情緒。「只是你以前從來不會煮這種養生茶給我。」
「這是我一個朋友推薦給我的茶譜,她說喝這種茶對健康很不錯。」
「你那位朋友是誰?」
「啊?」張秘書再次愣住,過了兩秒,才緩緩回答。「是我以前在國外唸書時的同學,總裁應該不認識。」
他的確不可能認識,以前家裡那位廚娘是個很平凡素樸的鄉下歐巴桑,根本沒念過幾年書,更不可能出國留學。
「我知道了。」他命令自己果斷地結束通話。
他是怎麼了?竟然為了一壺茶心神不寧,簡直不像他!
他微蹙眉宇,只給自己兩分鐘的時間休息,喝完一杯茶,他又立即投入沒完沒了的工作中。
靜立在桌角的茶壺,幽幽地透出茶香,玻璃表面,映著一個男人有稜有角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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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經由張秘書及其他幾位貴客的輾轉相傳,白恩彤的「春恩花坊」漸漸地在附近打響名號,好幾家公司都找他們負責長期的花藝裝飾,有時召開股東會或其他公關活動,也會請他們設計會場的花藝。
除了原先的小妹,白恩彤又加聘了幾個人手,也租下隔壁店面,打通相隔的牆面,擴張成一間小有規模的花坊。
生意蒸蒸日上,她也更忙碌了,許多大小事都得她經手張羅,送花的任務當然都交由手下來辦。
只有送給鍾心企業總裁辦公室的花籃,不管多忙,她都會親自設計,也會親自送達。她告訴員工,因為鍾心的總裁秘書是春恩花坊第一個固定的客人,也是最友善的貴人,她有必要給予最細緻的服務。
但真正的原因其實並非如此,她只是希望多點機會能見到那個總是板著一張臉的年輕總裁,即便只是遠遠地偷看著,她於願已足。
她知道自己很傻,但這樣心動又羞怯的少女情懷已經很久沒在自己身上出現了,她想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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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清晨,她趕在上班族出現在街頭時,匆匆來到鍾心企業辦公大樓。
看守的警衛老早認識她了,笑著對她打招呼後,便放她坐進電梯,直奔最高樓層。
張秘書給了她一張卡,讓她能自由進出,雖然她進不去總裁的私人辦公室,但外圍的幕僚辦公室、秘書辦公室,以及幾間會議室及會客室,她都能隨意走動,檢查盆栽花籃的養護情形,若有凋謝枯萎,她也會隨時修剪。
而最後,她總會在張秘書桌上留下一盆巧手設計的花,讓張秘書能裝飾在總裁的私人辦公室內。
雖然眼中只有工作的鍾雅倫並不常注意到室內又新添了什麼樣的花,說不定連花名都叫不出幾個,但白恩彤仍是十分認真地設計每一籃花,將一腔情意都隱在那一朵朵飽滿的花苞裡。
若是她知道他當天要開會,還會細心地留下一壺清心養生茶及一盒手工餅乾。她告訴張秘書,絕不能向總裁透露這些都是她做的。
「我只是想報答你的知遇之恩而已,不需要鍾總裁承我這份情。」這是她給張秘書的理由。
後者很高興她自願分憂解勞,很乾脆地答應替她保守秘密,於是她才能一直像這樣,默默對他好。
這天,他又要開一場馬拉松會議了,她微笑地在張秘書桌上留下養生茶及手工餅乾,然後靜悄悄地轉身離開。
她以為清晨六點的辦公室,應該不見一條人影,沒想到剛踏上走廊,迎面便撞上一具陽剛的身軀。
「對、對不起……」她驚慌地低著頭,伸手掩住吃痛的鼻子。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兒?」一道森沈的聲嗓問道。
她怔怔地揚眸一瞧,認清那張英俊的臉孔,嚇得芳心狂跳。
怎麼會是……鍾雅倫?他今天這麼早上班?
她窘迫地絞著雙手,低眉斂眸,好希望地上有個洞能讓自己鑽進去,又或者有個小叮噹開一扇任意門來救她脫離困境。
「我是……送花來的。」她囁嚅地解釋。
「送花?」
「嗯,我是春恩花坊的,是張秘書給我鑰匙卡片,讓我早上能來巡一下辦公室的花,免得在上班時間打擾到大家工作。」
「是這樣嗎?」鍾雅倫揉了揉疲倦的眉心。
他徹夜留在公司加班,剛在會客室的沙發上打了個盹,現在似醒非醒,還處在神智混沌的狀態中。
他有低血壓的毛病,每天早上都得花一時半刻才能完全清醒,今天睡眠不足,問題顯然更嚴重了。
他閉了閉眼,身子忽然一陣搖晃。
白恩彤察覺不對勁,手腳俐落地扶住他。「鍾總裁,你沒事吧?」
「沒事。」他使勁甩甩頭。「只是頭有點暈。」
「你一定是沒睡好。」她扶著他又走回會客室,讓他在沙發坐下。「你該不會整夜都在公司工作吧?」
他皺眉,沒答腔。
「抱歉,我是不是太多話了?」白恩彤怕他嫌自己多事,臉頰微微燒熱。「你想喝水嗎?還是咖啡?」
「給我黑咖啡。」他習慣性地命令。
「好。」她順從地走進茶水間,為他煮一壺咖啡,倒了一杯,順便也將自己做的手工餅乾拿過來。
「空腹喝咖啡不好,請總裁先吃點餅乾墊墊肚子。」
「餅乾?」鍾雅倫定睛一瞧,這種手工餅乾最近經常出現在他桌上,該不會——
「這是你做的嗎?」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她勉強自己微笑。「這是我從張秘書桌上拿的,我想她不會介意請總裁吃一些。」
「嗯。」鍾雅倫不再多問,端起咖啡。
她下意識地阻止他。「請你先吃餅乾,總裁。」
他愣了愣,瞇起眼。他想先吃餅乾或喝咖啡,還得她干涉嗎?
「對、對不起。」她看出他不悅的眼神,知道自己僭越了,低聲道歉。
「不要動不動就說對不起!」他不耐地斥責她。不知為何,她垂眸認錯的模樣讓他覺得自己好像一頭兇惡的大野狼。
她嚇一跳。「是,對不起。」
又來了。他嗤聲。
怎麼辦?他好像不太高興。
白恩彤自眼睫下偷窺面前的男人,一顆心沉落。不管是從前或現在,看來她都只會惹他不開心。
「如果總裁沒事的話,那我先離開了。」她蕭索地低語。
「你幹麼老是低著頭說話?」他瞪她。「抬起頭來。」
她聞言,驚慄地僵在原地。
「我要你抬起頭,沒聽見嗎?」
「我……」白恩彤眼前一陣暈眩,一幕她以為早已淡忘的畫面頓時浮現在腦海——許多年前,她也曾在一個少年的命令下抬起頭,得到的,卻是對方震驚且嫌惡的目光。
那樣的難堪與羞辱,她沒把握自己能再承受一次……
「對不起,我先走了!」
她飛快地轉身,像只受驚的小鳥,倉皇逃離。
怎麼了?他有那麼凶嗎?鍾雅倫不滿地瞪視她驚慌失措的背影。
喝乾一杯黑咖啡,精神仍是疲倦不振,想想早上也沒什麼重要的事,鍾雅倫決定回家補眠。他離開辦公室,從地下車庫開出剛買的新款跑車。
或許是對車子的性能還不太熟悉,又或者是神智過於混沌,在開上附近一條雙線道路時,一輛對面來車瘋狂似地疾駛過來,他一時愣住,竟然閃不過。
砰!
兩輛車在清晨的街道對撞,撞出可怕又尖銳的聲響,對方的車撞凹一大塊,在原地激烈打滑,他則是整輛車被掀翻,摔落一旁的河堤,頭部狠狠往車頂撞擊。
最後,他只記得自己伸手按著頭上一灘血,痛暈在膨脹吹起的安全氣囊上——
第二章
「什麼?!鍾總裁出車禍了?」
一個星期後,當張秘書前來春恩花坊說要買一束花到醫院去探病,恩彤這才赫然聽說鍾雅倫出事的消息。
她大驚失色,焦急地追問:「他情況怎樣?很嚴重嗎?」
「不太妙。」張秘書神色凝重。「他頭部受傷,頭蓋骨有碎裂,醫生替他開刀取出小碎片,清除顱內瘀血。」
「然後呢?手術失敗了嗎?」
「也不是失敗,只是不曉得怎麼回事,過了幾天,我們總裁的眼睛忽然看不見了。」
「什麼?」恩彤又是一驚。「怎麼會這樣?」
「醫生說,可能是頭顱內還有部分沒清除乾淨的瘀血,壓迫到視神經。」
「那怎麼辦?不能開刀清掉嗎?」
張秘書搖頭。「總裁才剛動過手術,醫生擔心馬上又開刀,他腦壓會承受不住,建議先觀察一陣子,希望瘀血能自己慢慢消掉。」
「所以他現在……是失明狀態?」
「嗯。」
他的眼睛看不見了。
恩彤咀嚼著這消息,心神震盪,雙手也顫抖著,恍惚之際,不小心讓剪刀戳傷了手指。
「唉呀,你流血了!」張秘書驚呼。
她愣了愣,這才注意到自己手指破了道口,正刺痛著。
「對不起。」她連忙抽一張面紙按在傷口上止血。
「你這傻女孩!自己受傷了,幹麼要跟我道歉啊?」張秘書無奈地瞅著她。
她愕然,半晌,嘴角牽起一絲苦笑。
她太習慣道歉了,以至於驚慌失措的時候,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跟人說對不起。
「傷口怎樣?很痛嗎?」張秘書關懷地問。
「沒事,一點小傷,貼塊OK繃就好了。」說著,她找出OK繃,圈繞在自己受傷的手指上,然後繼續揀花理花。
幾分鐘後,她便巧手包紮出一把新鮮好看的花束。
「真漂亮!」張秘書稱讚。「可惜總裁看不到,不然他一定會喜歡。」
她心跳一亂。「他平常會注意這些花嗎?」
「老實說,不會。」張秘書尷尬地笑。「他眼裡只有工作,很少注意到環境有什麼變化。」
「我想也是。」她早猜到了。
恩彤悄悄歎息,將花束遞給張秘書,後者付了錢,正要轉身離去,她忽然揚聲。「請問鍾總裁住哪家醫院?」
張秘書聞言,驚訝地回過頭。
她頓時感到臉頰發熱。「我的意思是,我想用春恩花坊的名義送一束花給他,表達我……我們的慰問之意。」
「這樣啊……噯,你不用那麼客氣啦,我們總裁根本不曉得平常辦公室的花是哪裡送來的。」
「我只是……不管怎樣,我們還是該問候一下,這是禮貌。」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
張秘書念出醫院名稱跟病房號碼,恩彤仔細地抄下。
直到張秘書離開許久後,她仍若有所思地捏著那張便條紙,直勾勾地瞧著,連店員跟她說話,都沒反應。
「老闆娘怎麼了?」幾個店員莫名其妙地交頭接耳。
誰也不曉得她雖然呆若石像地坐在椅子上,其實一顆心早飛得好遠好遠,飛往某個她一直覺得高不可攀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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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看不見。」一道啞沈的嗓音,在他面前闡述著顯而易見的事實。
所以呢?
鍾雅倫譏誚地抿唇。「奶奶的意思是,我應該讓出總裁的位子嗎?」
從失明的那天起,他就有預感他會失去自己最在乎的東西,果然,今天他奶奶就帶來殘酷的現實。
「你不讓行嗎?」鍾王郁華歎氣。「醫生說,至少要幾個月時間,才有可能評估是不是還要再替你動手術,開完刀後,可能又要幾個月時間,你的視力才能完全恢復——公司不可能這麼長時間沒有一個領導人坐鎮。」
「那奶奶呢?」
「我老了,雖然暫時能用董事長的名義在公司坐鎮,可是你也知道,我已經沒辦法負荷太大的工作量,這是你們年輕人應該做的。」
鍾雅倫默然。
其實無須奶奶多言,他也早在腦海衡量過情勢。要不是他父親與叔叔同時在一場飛機失事中過世,他不可能那麼快坐上總裁大位,而他的幾位堂兄弟也老早對這位子虎視眈眈。
之前是他人在公司,憑自己出眾的能力勉強壓住他們的蠢蠢欲動,現在他眼睛失明,做什麼都不方便,他們不會笨到放過這個推翻他的大好良機。
「奶奶想推舉哪一位當總裁?大堂哥嗎?」
雖然他幾位堂兄弟在董事會都各擁一派勢力,但最終擁有決定權的仍是他這個董事長奶奶。
「雅祺是不錯,比起其他人,他是穩重一些,不過……」鍾王郁華若有深意地停頓片刻。「不管我讓他們哪一個當總裁,你都得有心理準備,他們可不是省油的燈,這幾年也都在集團內各自培植勢力,如果讓他們有機會坐大,你以後可能就回不來了。」
也就是說,他可能再也無法當上鍾心的總裁。
鍾雅倫陰鬱地沉思,暗暗掐緊被單。
從小到大,他唯一的目標便是將整個鐘心集團握在手裡,鍾心是屬於他的,他絕不許任何人奪走!
但現在的情勢卻是他不得不讓出總裁這個位子,而一旦放手的東西,要再拿回來可是難上加難,除非……
「讓雅人來坐這位子怎樣?」
「雅人?」鍾王郁華嗓音變調。「你不是開玩笑吧?」
「我是認真的。」他神情凜肅。「請你推薦雅人當新任總裁。」
「可是雅人這些年來在公司從來沒做出什麼實績,整天只曉得鬼混,讓他當總裁,雅祺他們不會服氣的。」
「他們是不會服氣,但是一定會贊成。」鍾雅倫理智地分析。「因為他們四個副總裁,誰也不服誰,不管是哪一個坐上大位,對其他三人都很不利,這個時候的最佳選擇反而是一個毫無威脅性的傀儡。」
「的確,如果是雅人當總裁,他們是不會把他放在眼裡。」鍾王郁華漸漸明白孫子的用意了。「只是依雅人那性子,連副理都能做成打雜的,你看他這總裁的位子能坐得穩嗎?說不定沒幾天就讓人拉下來了。」
「奶奶,別人瞧不起雅人就算了,連你也看扁他嗎?這麼多年來,雅人一直跟你最親近,難道你還不瞭解他?」
「我……」
「你應該很清楚,雅人其實很聰明,他只是故意裝傻而已。」
「這倒是。」鍾王郁華無從否認,她當然早看出來了,只是沒想到原來鍾雅倫也對這個弟弟心知肚明。「所以你到底想怎麼做?」這兩個孫子都是她最疼的,她不希望兄弟兩人相殘。
「幫他找一個壓得住他的秘書,輔佐他好好當這個總裁,我想他會做得很不錯,說不定會讓我們都刮目相看。」鍾雅倫語氣噙著諷刺。
「你說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有誰能壓得住啊?」鍾王郁華不樂觀。
「別擔心,我已經有人選了,你只要負責把她挖角過來就好。」
「你已經有人選了?」鍾王郁華訝然。看來一切都在他的算計當中,想不到她這個孫子眼睛看不見,心眼還是挺靈透的。「可是你難道不怕嗎?」
「怕什麼?」
「萬一雅人卯起來,到時候不肯放棄總裁這位子怎麼辦?你搶得過他嗎?」鍾王郁華緊盯著孫子,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任何一絲表情的微妙變化。
但他神色不動。「我敢打賭,他不會跟我搶。」
「喔?你這麼有把握?」
「因為我太瞭解他了。」鍾雅倫微微揚唇,像是笑著,笑裡卻透出某種冷冽意味。
鍾王郁華不覺打個寒顫。
有時候,就連自恃精明的她也看不清這兩兄弟怎麼回事,明明打著心結,表面上卻維持融洽的關係。
究竟他們感情好是不好呢?她如墜五里霧中。
說人人到,鍾雅人帶著一把爽朗的笑聲闖進來。「哥,眼睛看不到感覺怎樣?會不會很無助啊?要不要我安慰你?」
說這什麼話?他是故意來捅哥哥一刀的嗎?
鍾王郁華翻白眼,瞪著滿面笑容的孫子,他看來好天真無辜,彷彿方才說出口的話是出自真心關懷。
「你放心,我不會永遠看不見的。」鍾雅倫回話也是夾槍帶棒,頗有機鋒。「頂多幾個月,我就能恢復視力了。」
「所以你這陣子會努力加油撐下去嘍?」
「我盡量不讓你失望。」
「呵呵呵∼∼」鍾雅人誇張地笑。
鍾雅倫也勾著唇,無聲地笑。
一旁的鍾王郁華左看看,右瞧瞧,又是一個不由自主的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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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好像不太妙。
恩彤站在病房門外,透過玻璃窗偷窺室內。她看見鍾雅倫靠坐在病床上,他頭髮剃了,頂著顆光頭,頭上裹著紗布,原本一個酷帥的男人成了這模樣,別人或許覺得莞爾,她卻不由得感到些微心疼。
鍾王郁華跟鍾雅人坐在一旁的沙發上,不知與他聊些什麼,三人笑得很開心。
看起來,是一幅和樂融融的畫面。
但她總覺得怪怪的,總覺得這樣的和諧只是假象,而鍾雅倫唇畔勾起的笑弧,顯得有些勉強。
他根本不想笑,只是強迫自己而已。
為什麼?
她不懂,呆呆地在門外望著他,過了好一陣子,探病的兩人才起身,與他道別。
她連忙閃到一邊,等到確定兩人離開了,才悄悄回到病房門口。
該進去嗎?
她猶豫不決,很想進去探望他,問候他的病情,卻又怕他覺得自己唐突。
她憑什麼身份來看他?一個他完全沒放在心上的花店老闆娘?
恩彤澀澀地想,正遲疑著,房內忽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
她嚇一跳,往窗內望去,這才發現是鍾雅倫砸了杯子,而且砸一隻還不夠,他抓起第二隻,使勁往對面牆上砸。
方纔跟親人對話時,嘴角淡淡的笑意早消滅殆盡,餘下的,是強烈的慍怒,臉部表情陰沈地扭曲。
他真的不開心。
領悟到這一點,恩彤只覺得自己的心房都跟著揪起來了,再也顧不得自己受不受歡迎,焦灼地闖進房內。
「是誰?」他聽見聲音,敏銳地往門口的方向「望」來。
她一震,下意識地低頭想躲開他的視線,好半晌,才記起他暫時失明了,其實無法看見她。
她這才稍稍寧定心神,鼓起勇氣往前一步。
「鍾先生,我——」
「是護士小姐嗎?」他厲聲打斷她。
她一愣,心念一轉,點了點頭,然後又想起他看不見自己點頭,急忙應答。「是,請問你……有什麼需要?」
鍾雅倫深呼吸,一點一點抹平臉上猙獰的肌肉。「你應該看見了,我砸碎了玻璃杯,麻煩你收拾一下。」
「是,我馬上收拾。」恩彤順從地回應,在茶几上放下花束與水果籃,看了看週遭,拿起放在角落的掃把,開始收拾殘局。
清除完地上的玻璃碎片後,她來到他床前,小心翼翼地檢視床上是否也留下殘渣。
「你在幹麼?」他察覺她靠近自己,防備地擰眉。
「抱歉,我打擾到你了嗎?」她急忙解釋。「我只是想檢查看看有沒有玻璃碎片掉在床上而已,我怕會扎傷你。」
「我剛剛是往牆上砸杯子,碎片不可能在床上。」他面無表情。
「那很難說,說不定會飛到這裡來。」說著,她果然在棉被角落發現玻璃碎屑。「哪,這裡就有。」
「你找到了?」他訝異。
「嗯。」
他不吭聲。
她若有所思地注視他。「鍾先生,你心情不好嗎?」
「我心情好不好,關你什麼事?」他回話很沖。
她心一緊。「我以為剛剛才有人來探望你,你應該覺得高興的。」
「有人來看我,我就必須高興嗎?」他冷哼。
他的脾氣,還是這麼古怪啊!
恩彤苦笑。「是因為你眼睛看不見,所以對自己生氣嗎?」她柔聲問。
他聞言,猛然「瞪」她一眼。
她心跳暫停,傻在原地。
幸虧他看不見,若是他能看見,她恐怕已經被那怒焰張揚的眼神灼傷了。
「我如果要生氣,氣的也是你們醫院的醫生技術太差,竟然連我腦子裡的瘀血都清不乾淨!」他語氣辛辣。
「說的也是,不過我相信醫生也盡力了……」
「盡力了才怪!」他怒斥。「堂堂一家大醫院,據說主治醫生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明,結果只有這麼點能耐?還有,連護士的素質訓練都沒做好!你們醫院的護士話都這麼多嗎?」
「啊?」她愣住,不知該如何辯駁,無奈地當起供他洩憤的代罪羔羊——也不能算「代罪」,應該是她自己不好,毀了人家護士的專業形象。「對不起。」
「光會道歉有用嗎?」
是沒什麼用。她尷尬地絞扭雙手。「你想吃水果嗎?」
「什麼?」他懷疑自己的耳朵。
「有人送水果籃給你,這些水果看來挺新鮮的,我弄點給你吃好不好?」
他無言,板著臉。
她沒等他同意,逕自提起水果籃,來到病房附設的流理台前。
不愧是頭等病房,除了臥房與浴室之外,還有個小冰箱,流理台上也放了電磁爐與微波爐,可以做簡單的料理。
她一面洗水果,一面觀察房內裝潢,基本上走溫暖的色調,電視、電腦、DVD放影機一應俱全,床頭牆上,嵌著一排書架,擺著各類小說雜誌,優雅舒適的居住環境不輸給頂級飯店的客房。
一般病人應該會在這裡住得很舒服,但他大概會是個例外。
她能想像,雙眼失明、被迫只能在醫院病房休養的他,一定覺得自己像只被困在鳥籠裡的小鳥,飛不出去。
怪不得他會那麼憤怒了,而那樣的憤怒,他又不肯在親人的面前顯露,只能私下發洩。
為什麼他要將自己繃得這麼緊?
她感慨地尋思,俐落地削著水果,正當她忙碌之際,醫院正牌的護士也剛好送晚餐進來。
「鍾先生,請用餐。」不愧是專業護士,笑容很甜美,聲音也朝氣蓬勃。
但他一點都不欣賞,冷著臉拒絕對方在自己胸前繫上餐巾。「你當我幼稚園小孩嗎?」
「我是擔心鍾先生吃飯不方便,畢竟你的眼睛——」
「不用了!」他不讓對方有說完話的機會。
「好吧。」護士小姐像習慣了脾氣暴躁的病人,聳聳肩。「那我們來吃飯吧,今天的菜色是三杯雞、蔥爆茄子,還有兩道青菜,一份玉米排骨湯——」
「我不想吃。」他直接撂話。
護士笑容一斂。「你不能不吃,鍾先生,醫院的伙食味道是清淡些,但也是為了病人的身體好——」
「我不餓。」他還是堅決不吃。
護士歎息,還想再說些什麼,恩彤及時走過來,朝她使個眼色。「不好意思,這邊我來就好了。」
「啊,請問你是他的——」
「是,我就是。」恩彤很快地將護士口中的「家人」兩個字堵回去。
「那就麻煩你了。」既然有家人自願接手,護士小姐樂得將燙手山芋丟下,轉身離開。
恩彤直視坐在床上鬧彆扭的男人。「你不肯吃飯,是因為這飯菜不合你的口味嗎?」
他冷漠地抿唇,不吭聲。
恩彤無法,只得自行拿起筷子,淺嘗幾口,果然味道不怎麼樣,吃慣精緻料理的他想必覺得很難下嚥,更何況他心情不好,當然食慾更差。
「既然你不想吃飯,那先吃點水果吧。」她將削好的水果整齊地排放在保鮮盒裡,遞給他,幫助他用左手小心地持住,然後又將叉子輕巧地塞進他右手。
如果他不反對,她其實很樂意餵他吃的,但她想他一定寧願自己進食。
現在的他,一定對自己什麼都做不好的困境很抓狂,她最好不要冒險再火上加油。
她看著他一口一口吃水果,不知怎地,胸口隱隱脹滿異樣的情緒,彷彿是一種……成就感。
「如果你不喜歡醫院的飯菜,那我來做給你吃好嗎?」她衝口而出。
「什麼?」他訝異地頓住動作。
她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臉頰窘熱。「我是說,反正這裡也有小廚房,做菜還滿方便的。」
他深思地蹙眉,也不知想些什麼。「我不知道醫院的護士,還會特地幫病人準備餐點。」
「我……」她無力地垂落肩膀。
「你該不會對我有什麼目的?」他果然是在商場打滾的生意人,看事都看陰暗的一面。
「我沒有,絕對沒有!」她驚慌地辯解。「我只是……只是……」
「只是怎樣?」他嚴厲地逼問。
只是想對他好而已。她惆悵地望著他。只是很不忍心看他如此坐困愁城而已,她希望他能開朗一些,快樂一些,至少眉目間濃濃的憂鬱,能淡化一些。
可是她該怎麼對他解釋自己這般心情?他一定會把她看成那種妄想攀附權貴的花癡。
「你說話啊!」她的沉默,令他很不耐。
「對不起,我——」
「她是奶奶幫你請來的看護。」一道清朗的聲嗓適時落下,解救不知所措的她。
她愕然回眸,迎面走來的是鍾雅人,他提著一袋便當,看來是特意為兄長送飯來。
「雅人?」鍾雅倫聽出弟弟的嗓音,濃眉一擰。「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知道你吃不慣醫院的伙食,去問了張秘書,她說你喜歡吃這家的便當,所以幫你買來了。」
「你是特地幫我送便當來的?」鍾雅倫不敢相信。
「是啊,很吃驚吧?我是不是個很善解人意的好弟弟?」鍾雅人呵呵笑,一面對恩彤眨了眨眼。
她愣愣地看他。
「你剛說,這個女的是奶奶幫我請的看護?」鍾雅倫問。
「是啊!」
她什麼時候變成看護了?恩彤震住,鍾雅人再次朝她眨眼,食指抵在唇間,暗示她暫時別開口。
「奶奶沒事請什麼看護?」鍾雅倫不以為然地撇唇,看來不想領這份情。
鍾雅人才不管他想不想領。「奶奶可是為你好,哥,不然你以為自己眼睛看不見,要天天跌跌撞撞地弄得鼻青臉腫嗎?有個看護照顧你,有什麼不好?」
「我不用誰來照顧!」鍾雅倫發火了。
「你需要的,哥。」鍾雅人若有深意地微笑。「我敢保證,你一定需要這個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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