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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19 16:10:32

帶刺的溫柔 作者:戲子璿

沒有刺的愛,還是愛嗎?
沒有刺的玫瑰,還是玫瑰嗎?
他們相識在無所顧忌的十七歲,
看似和平分手於煎熬多傷後的二十七歲。
他們有著太過相似的靈魂——
如果她是帶刺的玫瑰,
他就是只充滿防備的刺蝟;
當兩人親密擁抱,下場只會是遍體鱗傷。
那麼,分手之後呢?
分手等於結束?
還是,
分手,才是真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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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19 16:10:48

楔子

  任雪霺在花店裡選了一枝玫瑰花。
  不是一束,是一枝。
  畢竟,這樣適合孤芳自賞的花,實在不適合包裝成束。
  或是,成對成雙。
  豔紅花瓣層層包裹,像燒得熾盛的火球;奪人目光的美麗張狂著,是絕對而專一的存在。
  玫瑰是很自私的。
  既然她的氣質足以傲視群芳,那麼,只要擁有她一個,就夠了。
  從此以後,身裡、心裡、夢裡、眼裡……甚至,連靈魂裡,都只能有她存在,再不需要其他野花雜草。
  因為,那對她來說,是冒犯,也是輕視。
  玫瑰的花語,應當是:獨一無二。
  她伸手自花籃中將相中的一枝玫瑰取出。
  花莖上的刺並未除去,她一握,根根尖銳隨即刺入細緻的皮膚裡。她沒有收手,依舊優雅地將花遞到花店老闆面前。
  “老闆,我要這一枝。”她的聲音沈靜而略帶疏離。
  “你的手……”驚見她手指滲血,老闆連忙接過玫瑰花,遞了一張紙巾給她。“真是不好意思,我居然忘記處理這一批玫瑰的刺……你還好嗎?”
  “沒關係。”她輕輕擦去指上的血跡,“既然我選擇了玫瑰,就不能害怕被刺傷。”
  說完,她笑了。
  笑裡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自嘲。
  這句話在多久之前,也有人對她這麼說過。
  但最終,在他撫慰過玫瑰的嬌豔,也領受過美麗背後帶著傷的尖銳後……仍是選擇放手。
  他要不起。
  他們太過於相似,如果她是帶刺的玫瑰,他就是只充滿防備的刺蝟……當他們親密擁抱,下場只會是遍體鱗傷……
  太過相似的人,註定無法成為戀人。
  傷口癒合以後,他們看似和平地告別,他也做了他覺得對的選擇,然而,在午夜夢回時,他能保證從沒有想起過她?
  以她對他的瞭解,在鮮血淋漓的傷口裡狂放地痛過,他還能找到另一個比她更貼近他的靈魂?
  她驕傲地揚起了唇。
  傷口不再流血,兩人不再見面,但指尖上的玫瑰餘香、自玫瑰莖刺而來的痕,並不是那麼容易淡去的。
  她在他的心裡,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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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19 16:11:02


  歐凱恩 趙曉愛
  佳偶天成 結婚喜宴
  醒目的標示擺放在會場入口,在任雪霺眼中卻顯得特別刺眼,且她並不是受邀的賓客之一。
  捧著精心挑選的單枝玫瑰,她身著正式禮服,一身華貴之氣,默默地看著熱鬧的眼前。
  與她無關的,這一切。
  婚禮總是極盡所能地鋪張、奢華,高調宣示當下的幸福與璀璨,完全不會被多說些什麼。
  畢竟,如果幸運的話,這種喜宴一輩子隻一次就夠了。
  一次,就能到永遠。
  讓她選的話,她甚至會要得更多,場面更盛大,因為她的幸福人生,必須舉世無雙,獨一無二。
  可惜,沒有人說過,每一對佳偶,都是彼此生命裡的最愛。
  況且,組成一個家,其實不需要太多愛。
  因為,愛的反面,就是恨;恨能砥礪人心,卻也能毀滅一切。於是,越平淡的,就越能走得長久。
  他很愛她,但不要她。
  站在新人的大幅合照前,她閉上了眼,幻想耳邊流過的喧鬧聲是為了她而狂歡。
  不切實際的畫面中,她手裡捧著粉色玫瑰,拖曳著耀眼如星的白紗,緩緩走過紅毯。
  在宣示台前等著她的,是從十七歲那年就認定的幸福;沒有人能夠取代在彼此生命中的地位,甚至,也沒有人能夠比美她,能夠擁有這樣靈魂相契仿若量身訂做一般的,另一半。
  男人對她伸出了手,她在同時間睜開眼。
  眼前的新人合照,成為一幅荒謬諷刺的畫面。
  畫面中,穿著白紗的女孩,可愛脫俗,卻完全比不過任雪霺的高雅氣質,但她才是真正的新娘。
  在感情的世界裡,到底什麼樣的人才算是第三者?
  是得不到名分的那個?還是奪走他人幸福的那個?或是什麼都不在乎、任人奪走幸福的那個?
  她冷冷一笑。
  想了這麼多,純粹是為了確認,她真的不是宴會的女主角。
  她下意識抬起手,手指上淡粉色的細小傷口傳來陣陣刺痛,她能清楚感受到每一寸毛孔所發出的呼救。
  很痛,卻不會致命,所以她只能忍受。
  失去所愛的人,也是這樣的感覺吧?
  但是,以她的自尊和高傲,實在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更不該有想再看他一眼的念頭……她該收起赤裸的脆弱,回到孤獨的生活中。
  愛情,無論結局如何,她已成功在他心中留下刻痕,這是那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永遠做不到的。
  到底,她還是贏家。
  正打算喚來會場的服務生,希望能夠替她將玫瑰送至新郎休息室,豈料,才伸出手,竟被另一隻突然闖入的手牢牢握住。她力道不及對方,迅速被拖離現場。
  也許只是過了短短一、兩分鐘,但是,夠了,這短暫的瞬間,已足夠讓她回味──被他帶著走,無論終點是何處都無所謂的感覺。
  他拉著她走向安全梯,來到地下停車場。他將她推上座車,兩人在後座對峙許久。
  “任雪霺,你來這裡做什麼?”是他先開口,語氣與其說是氣憤,不如說是不安。
  “這車是載新娘的,你確定要讓一個毫不相關的女人坐在這裡嗎?”她幽幽地開口,沒有正面回應他的話。
  “為什麼?”他瞪著她,“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
  “在這樣的場合,我不過是個路人,你該對我視而不見,並立刻回到會場,與那個你許諾會陪她一生的女人一起,接受眾人的祝福。你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也不必問我目的,如果我根本不重要。”她笑得諷刺,“但是,歐凱恩,你卻沒有那麼做。”
  是,他沒有那樣做。
  在一片祝賀的人海中,他唯一看見的是她的身影,狂卷而起的情緒啃噬了理智,以致讓他忘記自己應該身在會場等待婚禮開始,並且笑臉迎接他所選擇的未來。
  心事如此輕易就被揭穿,而且是被她揭穿。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緊皺,“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沒有想怎麼樣。”她穿透他的目光,“反倒是你,在結婚這天拉著前女友上車,到底想怎麼樣?”
  “你夠了!”
  他瞥見仍被她握在手裡的玫瑰,一把搶了過來。
  幾經拉扯,玫瑰花苞依然完好無缺。
  包裝紙內,一張黏合的便利貼置放其中,他一扯,一片鮮紅花瓣因而飛墜落地。
  沒有刺的愛,還是愛嗎?
  藏在便利貼裡的一句話,沒有署名,也沒有任何注解,但那飄逸的字跡,他一看就知道出自誰手。
  然而,轉眼之間,便利貼在她眼前被撕成碎片,他用了非常沈重的語氣,好遮掩心裡蕩開的漣漪,“算了吧,愛不能養活我們。”
  “你的妻子也同意這個說法嗎?”她一聲冷哼,“你們可以在一起,從現在到永遠,但是並沒有愛,她可以嗎?”
  “你就這麼肯定,我這輩子沒本事忘得了你?”
  “我太瞭解你了。”她嘲諷的笑裡多了一絲憐憫,“你可以用一場奢華的婚禮欺騙全世界,但你騙不了我。”
  “任雪霺,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完美了!”他狠狠捏住手裡的玫瑰,花刺因為擠壓的關係,戳破包裝紙而穿出,她刻意交代不去除的尖刺刺入他的皮肉中。“我們之間的愛是會把彼此毀掉的毒藥,包括你現在口口聲聲說的,都可能把我推向險境。但是曉愛不像你,她善體人意,她的愛不是自焚的野火……和她在一起,我才能好好度過我往後的人生。”
  “是嗎?”她自傲的眼眸驀地多了一層霧。“你就那麼肯定她給你的,都是你要的?”
  他頓了頓。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
  他想要任雪霺,因為只有她能帶給他烈愛的瘋狂,無論是精神上或肉體上的;他想要趙曉愛,因為她的平靜溫柔能讓他清醒,回到冷靜的生活中,不再玩火自焚。
  順心,他應該選擇任雪霺;順理,他應該選擇趙曉愛……但此時此刻,他卻不知道怎樣選擇才是對的。
  要命!都已在婚禮會場,他居然仍在遲疑!
  於是,他只能用更沈重的語氣,以及更嚴苛的敘述來反駁,好壓下仍在擺蕩的心。“任雪霺,你能給的,都是我已經擁有的。記得嗎?我們太像了,愛情裡需要的不是兩個同類……”
  是啊,他們太像了,刺蝟和玫瑰是無法相愛的。
  這些話,即便他們在掙扎與煎熬的過去已提過無數次,眼前聽在她耳裡仍覺格外刺耳。
  “你不後悔?”她看著他,抑住自尊發出最後一聲呼救。
  “既然做了選擇,就絕對不會後悔。”他咬著牙。
  “很好。”她好不容易顯露的脆弱從隨之而來的笑中淡去,“歐凱恩,你夠狠。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從今以後,最好不要讓我出現在你夢中;當你抱著那個可以帶給你平靜溫柔的女人時,你最好不要想起我的臉。”
  “任雪霺,你要是一直這麼偏激……”他不甘示弱地回擊:“你再看看有哪個男人敢愛你。”
  她與他四目相對,非常深刻地將他的形影刻印入眼眸,以她向來的高傲姿態從容地推開車門,離開他的世界。
  他面對著倏然死寂的空氣,覺得連心都在嘲笑著自己。
  任雪霺,你再看看有哪個男人敢愛你。
  如果這是劇本裡的臺詞,那麼潛臺詞就是:沒有任何男人敢愛你,只有我最懂得愛你……
  但是,他已經不能回頭,也無法回頭了。
  他頹喪地走下車,戴上個幸福洋溢的面具,回到婚宴現場。
  
  頂著盛裝,任雪霺登上電梯,來到更高樓層的酒吧,點了一杯酒。
  獨處是很可怕的。
  因為這時候,人們什麼也沒有,除了藏在心裡的回憶,以及對自己的種種觀感,會像噴泉一般湧現。
  她確定沒有用錯字眼,它們,的確是用“噴”的。
  回憶,向來是人逢脆弱時最大的敵人,越怕,就越代表擁有許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於是,她只能用酒精來稀釋記憶的殺傷力。
  一片天旋地轉之中,許多畫面在腦海裡重疊,她甚至分不清楚,什麼是確實存在過的,哪些又是她內心的幻想……但是,飛速的模糊之中,唯一清楚的,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臉孔。
  烏黑的秀髮直順而飄長,隨風飄散薄荷洗髮精的淡淡氣味;五官細緻精雕,洋溢年輕女孩當有的純真與靈秀,身著熨燙得筆挺的白色高中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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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19 16:11:40


  十七歲的,任雪霺。
  他們相識在無所顧忌的十七歲,分別于必須成長的二十七歲。
  從一開始,他們就有著太過相似的靈魂。
  憑人類高超的科技智慧,世界上大多數的物品,都能製造出幾可亂真的複製品,但是,人,很難。
  明明是人人都有的一副五官,總難找到一模一樣的;個性就更是了,每一種情緒、喜好、處世態度,都是不同的色塊,即使經過調和,也無法找到完全相同的色調。
  然而,有一種數學概念稱之為機率,萬中選一的機緣在理論上出現的機會微乎其微,但並不代表沒有。
  所以,茫茫人海中,她和歐凱恩突破難以計算的或然率,在靈魂的那一面,幾乎可說是用同一模具印壓出來的。
  在個性上,他們總是率性而為、隨心所欲,為了喜歡的人、事,可以投入所有狂熱,只求當下的瘋狂。
  記得高中的時候,他們每學期末收到的成績單上,總會有這麼一句評語:心欠沈靜。
  心欠沈靜嗎?
  某次被班導師訓話時,他們竟異口同聲地解釋:“沈靜,不是老人才會有的狀態嗎?”
  實在不知道還能在哪裡找到和自己這麼相像的人。
  當他們訝異地看著對方,不解這默契是從何而來時,心裡是這樣想著的。
  也因為如此,他們對彼此產生了興趣,從而發現兩人相像的地方竟然越來越多:對Avril Lavigne的搖滾樂有著高度狂熱、喜歡九○年代的香港喜劇電影、嗜吃道地日式風味章魚燒……
  除此之外,他們在班上擁有各自的朋友圈,平常交集的機會並不多,但每次班級集會,他們根本不需要事先溝通和商量,就會提出相同的意見;甚至,下課時間她戴著耳機經過他的座位時,也會驚訝地發現,同樣戴著耳機的他,和她哼唱的居然是同一首曲子……
  驚喜的小插曲越來越多,對彼此的好感也益發加深。
  然而,他們之間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在那時候,或許只有一個:她像所有女孩一樣非常不擅長數學,而他卻非常有天分,不需認真上課,就能拿到相當好的成績。
  這一點點的不同,卻是兩人感情燃發的火種。
  那一天的情形是這樣的——
  對數學實在沒興趣的她,忍不住在課堂上睡著,被數學老師念了一頓,心情大受影響。
  他看在眼裡,沒多說什麼,卻在接下來的小考結束、準備收卷時,偷偷把考卷和她的調包。
  結果成績一出來,她考了九十一分,他卻只有十九分。
  兩人的表現都不同于以往,老師看到分數後,馬上發現不對勁,將他們叫到辦公室問話。
  他坦承考卷是他調包的,與她無關;但她卻說,因為不想考不及格,所以偷了他的考卷。雙方僵持不下,數學老師也失去耐心,最後以一人記一支警告收場。
  從辦公室回教室的路上,她一記眼神,他看懂了。
  他們蹺掉了下一堂的體育課,翻牆到校外的便利商店買了好幾罐啤酒,躲到冬日裡根本不會有人的遊泳池大喝特喝。
  她不勝酒力,一罐啤酒才喝不到幾口,臉頰已染上一片霞紅,醉眼迷離地笑著。
  他心一動,迷戀地說了一句:“你的臉怎麼比嘴唇還紅?”
  沒給她機會反應,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上了她的唇。
  那滋味,像他早上放在她口袋裡的薄荷糖,甜甜的;又像輕拂面頰的微風那般舒適。
  在波光閃爍、透著漂白水氣味的遊泳池水面上,他們看不到世界的倒影,在那個可以大肆揮霍青春的年紀,只有她,和他。
  他們因相似的靈魂而展開交往,也為那得來不易的默契而感動。
  但是,如他所說,相愛不是只需要相似就夠了,畢竟,兩個人在一起,並不都是平順而沒有磨擦的,有所爭執的時候,那相似的靈魂還能成為彼此的潤滑劑嗎?
  慢慢的,他們發現了困難點。
  太過於直來直往、不懂得退讓,是讓爭執越演越烈的關鍵。強烈的自尊讓兩人誰也不願意退一步,傷痕也因此越拉越大;加上,兩人都太過於隨心,行事缺乏理智,面對衝動,皆無法約束住對方;因此,交往的一路上,總是危機重重,成長空間也十分狹隘。
  拉扯了十年,從高中生衝撞到大學生,再從大學生折磨成社會人士,他們彼此相愛,卻也有許多無法改變的根本問題。
  曾幾何時,他們最自傲的相似,成了相處上的相刺。
  到最後,竟演變成用互相傷害來證明彼此的親密。
  害怕失去對方,所以用冷言冷語試探彼此會否離開;不希望對方找到比自己更好的對象,所以用激烈的言辭數落對方的不是;無法面對心裡放不下的自尊,只好把情緒化作蠻力,姿意破壞屋裡的一切,直到成為一片狼藉。
  苦於找不到更好的方法處理彼此的關係,這才驚覺,每一個人都是拼圖上的缺塊;而所謂伴侶,並不是找到與自己相同的那一塊,而是能互補的那一塊。
  他們誰都不是對方所缺少的。
  為了不再耽誤對方,留給彼此更多傷口,爭吵無數次、煎熬千百回以後,在二十七歲那年,他們看似和平地分手了。
  他找到一個個性和他互補的女孩,溫柔且善體人意的趙曉愛──他是這樣說的。
  她沒見過趙曉愛,甚至不瞭解對方的來歷,但他很快就與女孩訂下婚約,完全阻絕與她複合的機會。
  然而,兩人之間那由同一模子印出的靈魂,以及熾熱得足以使世界一同燃燒的愛,真的只要分手了,就能夠平息嗎?
  以物質不滅原理來看,如果愛是那麼簡單就能毀滅掉,那麼這十年來她不顧一切所燃燒的是什麼?
  再怎麼說,也該有灰燼餘下吧?
  任雪霺又伸手要了一杯酒。
  青春已不再,愛情被殘忍劃下句點,她是否該像他一樣,隨便找一個個性不那麼衝突的人,任過往一切成為談笑之間的無聊笑話?
  反正,早已不再是能放肆作夢的年紀,結果會是如何、身邊人是不是能讓自己不顧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
  “歐凱恩,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她狠狠歎了一口氣,“如果你真的和我有一樣的靈魂,就不應該這樣決定你的感情。”
  車裡相對那一刻,他的一言一行,甚至眼神,早已坦露一切。
  他還愛著她。
  既然愛著,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就算折磨著彼此,也該是另一種形式的幸福,不是嗎?
  他憑什麼把這權利交給另外的女人?
  抬起頭,奢華的水晶燈透著七彩霓虹光芒,她無由地想起另一個與他一同經歷的故事。
  大學時,他們曾經在深夜裡溜出宿舍,跑到空曠無人的操場上,肩並肩瞭望夜景。
  場邊微弱的燈光,是他們能看見彼此的唯一光源,卻引來了也渴望一絲溫暖的飛蛾。
  小小的燈內困著無數飛舞的翅膀,更有不少早已失去生命、破碎地散落在燈下。
  她憐憫地,卻也欽羨地看著燈光,“知道最後可能會死,飛蛾還是會毫不考慮地往前沖,就像那句成語說的。”
  “所以,只要沒有燈光,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這樣的話,他們就找不到追尋的方向了。”她望進他眼眸,像是希望能從中找到讓她放心投入的火源,“既然狂熱燃燒才是一生唯一的追尋,為什麼要剝奪它們實現夢想的機會呢?”
  “即使結局是悲劇?”
  “為什麼轟轟烈烈的悲劇,就不能當成夢想?”然後,她眸裡燃起了野火,一發不可收拾。
  他們用最滾燙的吻,在彼此身上烙上了相愛的印記。
  她永遠記得那一刻。
  即使是粉身碎骨,即使可預期是悲劇收場,她也要毫不考慮地向他奔去。
  那才是她要的愛情。
  所以,愛一個人,該放手祝福,讓對方快樂嗎?
  她又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卻依然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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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19 16:11:54


  青春已不再,愛情被殘忍劃下句點,她是否該像他一樣,隨便找一個個性不那麼衝突的人,任過往一切成為談笑之間的無聊笑話?
  反正,早已不再是能放肆作夢的年紀,結果會是如何、身邊人是不是能讓自己不顧一切,都不那麼重要了。
  “歐凱恩,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她狠狠歎了一口氣,“如果你真的和我有一樣的靈魂,就不應該這樣決定你的感情。”
  車裡相對那一刻,他的一言一行,甚至眼神,早已坦露一切。
  他還愛著她。
  既然愛著,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就算折磨著彼此,也該是另一種形式的幸福,不是嗎?
  他憑什麼把這權利交給另外的女人?
  抬起頭,奢華的水晶燈透著七彩霓虹光芒,她無由地想起另一個與他一同經歷的故事。
  大學時,他們曾經在深夜裡溜出宿舍,跑到空曠無人的操場上,肩並肩瞭望夜景。
  場邊微弱的燈光,是他們能看見彼此的唯一光源,卻引來了也渴望一絲溫暖的飛蛾。
  小小的燈內困著無數飛舞的翅膀,更有不少早已失去生命、破碎地散落在燈下。
  她憐憫地,卻也欽羨地看著燈光,“知道最後可能會死,飛蛾還是會毫不考慮地往前沖,就像那句成語說的。”
  “所以,只要沒有燈光,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這樣的話,他們就找不到追尋的方向了。”她望進他眼眸,像是希望能從中找到讓她放心投入的火源,“既然狂熱燃燒才是一生唯一的追尋,為什麼要剝奪它們實現夢想的機會呢?”
  “即使結局是悲劇?”
  “為什麼轟轟烈烈的悲劇,就不能當成夢想?”然後,她眸裡燃起了野火,一發不可收拾。
  他們用最滾燙的吻,在彼此身上烙上了相愛的印記。
  她永遠記得那一刻。
  即使是粉身碎骨,即使可預期是悲劇收場,她也要毫不考慮地向他奔去。
  那才是她要的愛情。
  所以,愛一個人,該放手祝福,讓對方快樂嗎?
  她又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卻依然沒有答案。
  結束了一整天忙碌的教學工作,學生的笑鬧聲、課堂與課堂之間幾乎連深呼吸一次都不夠用的空檔,以及同事之間隱在笑臉裡的刺探,繃緊了她的神經,卻也讓她暫時忘卻了心裡積存的失落。
  然而當她一有機會獨處,強烈的孤獨感又開始作祟,不打算放過她。於是,工作過後,她又來到酒吧,倚在吧台前,與伏特加對望了一夜。
  朦朧之中,她想起有首歌歌詞是這樣的:
  忘記愛情要多少天?
  有人說最長的時間,
  不會超過五百四十天,
  就能夠痊癒,
  於是我安心的想念和流淚……
  反正也不會有更好的方法,她便以這首歌作為處方箋,讓愛恨在心裡翻滾,直到時間拉到長遠,她想,再熱烈的愛情之火總有一天也會熄滅,然後,冷卻。
  但是,她不希望歐凱恩的未來能有好結果,否則他就不會知道,此時的她有多痛苦。
  滿腔恨意混著淡褐色的酒,她一口?盡。
  當她沈溺在情緒浪濤裡即將滅頂的同時,並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一道熱切的視線注意她已久。
  已經很多天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她所在的位置成了酒吧裡最明亮的角落,視線的主人越想克制,內心就益發激動。
  她舉手投足所散發出的高傲與冷漠,轉化成一道閃耀惑人光芒的黑色漩渦,讓人無法壓下一探究竟的念頭。
  究竟,她經歷了什麼,為何會在深不見底的夜裡獨自與烈酒對話?
  究竟,她傷感著什麼,為何一雙幽黑的瞳眸裡時時有著不顧一切的火焰在跳動?
  她,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故事?
  視線的主人在昏暗燈光中握緊雙手,像在壓抑著什麼,深吸了好幾口氣以後,自座位起身,決定以一種豁出去的姿態主動出擊。
  “小姐,可以坐你旁邊嗎?”
  聽到身後傳來細緻的輕問聲,任雪霺回頭。
  聲音的主人有一雙溫柔的眼睛,很年輕,大概只有二十出頭,五官幾乎比她還要完美,這讓她想起高中時在日本雜誌上看過的MSD玩偶,長髮、瘦削、大眼,所有身上比例仿佛計算好似的,幾近完美。
  真要挑出有什麼小瑕疵,便是她那雙沒有殺傷力的眼眸顯得空洞。
  面對這樣的一張臉孔,她的心猛然抽動了下。
  雖只見過一次,但她清楚記得,那天擺放在結婚會場的新人合照,照片中親昵依偎在歐凱恩身邊的,就是這個女人。
  趙曉愛?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難不成,她認識自己?
  許多問號在她心中不斷冒出,卻沒有在臉上顯出痕跡。她淡淡笑著,拉開身邊的空位,說:“請坐。”
  “謝謝。”趙曉愛笑了,眼神更加熾烈。“你一個人?”
  “是啊。”任雪霺不著痕跡地看向趙曉愛身後,想確認歐凱恩是否也在場。
  “你呢?”
  “也是呢。”
  一個人嗎?
  新婚燕爾,為什麼不陪在歐凱恩身邊?
  她試探著:“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為什麼會一個人?應該會有個愛你的男人守著你,不會讓你獨自來酒吧這種危險的地方吧?”
  “你呢?你也是美女,為什麼也是一個人?”趙曉愛相當大膽。
  趙曉愛的反問讓她失笑,心裡卻絕無比諷刺。趙曉愛,我之所以會一個人,有一部分是因為你。
  “別多想,不回答也沒關係。”見她沈默,趙曉愛倒是很體貼地回應。“反正每個獨自喝酒的女人,都有一些需要消化掉的故事。”
  是嗎?
  任雪霺再次端詳趙曉愛。
  她知道對方是在年輕人圈子裡會被視為“正妹”的女孩,瘦削身子穿著一件剪裁簡單的紅色洋裝,惹來不少男客的注目。如此年輕、看似涉世未深的她,會有什麼故事需要消化?
  怪的是,在趙曉愛的眼裡,她為什麼看不到屬於新婚女人的喜悅?
  難不成,歐凱恩和她的過去被趙曉愛發現了?
  “我叫小愛。”趙曉愛很坦率地自我介紹。“你呢?”
  果然是她。
  “叫我……Shirley吧。”見趙曉愛的杯子空了,任雪霺馬上為她倒滿,試圖和她拉近距離,並探問:“怎麼覺得你有點……眼熟,我們見過嗎?”
  “應該沒有吧。”趙曉愛微笑,“如果你覺得我很眼熟,大概是因為我們有緣的緣故。”
  趙曉愛並不認識她?
  這麼說來,歐凱恩和他那群朋友並沒有把她的事告訴趙曉愛?
  也是。她不過是他一段可笑的過去,哪有被提起的必要。
  那麼,到底為什麼,她會和趙曉愛在這種地方遇見?
  “這樣啊。”任雪霺吞了一口酒,問:“所以,小愛,你有什麼故事需要消化呢?”
  “我……”趙曉愛欲言又止,捧起酒杯喝了一口,才有勇氣開口:“我撒了一個謊。”
  她故作輕鬆地說:“那其實也沒有什麼,這本來就是個充滿謊言的世界。”
  趙曉愛舉起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顆讓任雪霺覺得刺眼的閃耀,“我……最近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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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19 16:12:09


  “那……”她無事般地笑,“那很好呀,恭喜你。”
  “是啊,很好,每個人聽到這個消息時都這麼恭喜我。那個男人也很好,是個室內設計師,有穩定的收入,前景看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對我非常照顧。”趙曉愛將婚戒上的鑽石轉到手心裡,像藏起什麼秘密般地握緊手,“可是,我很怕他有一天會發現,其實我們之間少了些什麼……”
  “你覺得他不夠愛你嗎?”問題說出口,任雪霺才發現了不對勁。
  如果趙曉愛覺得歐凱恩不夠愛她,為什麼不說“我覺得我們之間少了些什麼”,而是說“我很怕他有一天會發現我們之間少了些什麼……”
  她怕?
  “他對我這麼好……應該是愛我的吧,他沒有任何缺點,所以,問題……出在我身上吧。”趙曉愛歎了一口氣,“我告訴自己,他已經付出一切,我應該要感動,也該好好愛他,可是,到現在,我還是無法……”
  “你不愛他?”任雪霺皺起眉,不解地問:“那你為什麼要嫁給他?”
  “我嫁給他是因為……”話說一半,趙曉愛開始退縮,抿唇沈默了,連湊向嘴邊的酒杯都停在半空中。
  既然不愛,為什麼要霸佔原該屬於她的幸福?
  任雪霺平靜的表面下,已然卷起了驚濤駭浪,而那幾乎令人崩潰的狂卷,讓她必須再將杯中物一?而盡,才能稍稍平復。
  這次,換趙曉愛為她添滿酒杯,帶著笑意地問:“Shirley,你會討厭我這樣的人吧?”
  她違心地搖搖頭。“也許你有苦衷。”
  “我的確有我的……苦衷。”語畢,趙曉愛看著她,突然說了一句與前述話題完全不相關的話:“你真的很漂亮。”
  任雪霺錯愕地看著趙曉愛,不知該如何接話。
  “Shirley……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呢?”趙曉愛好奇地問。
  “我們不是在談你先生的事嗎?”
  “那實在不重要,我不想談。”趙曉愛擺擺手,中斷了話題。“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做什麼的。”
  “我……在學校教書。”
  “你是老師?”趙曉愛驚訝得笑出來,“看不出來呢。”
  “是嗎?”對於趙曉愛的說法,任雪霺感到尷尬。
  “對啊,雖然你看起來是十足的冰山美人……但實在沒有當老師一板一眼的樣子。”
  “那是一種偏見。”她不認為一定要擺個架子才是好老師,把學生當成朋友,亦師亦友,互相成長,是她一貫的教學態度。投入教職五個年頭,她一直受到學生的高度歡迎。
  接下來,她們一起喝了好幾杯酒。
  趙曉愛不再提起歐凱恩,反而對任雪霺充滿好奇,從工作到喜好,甚至是個性,她都巧妙運用不過分冒犯的技巧探問。
  原本試著瞭解她的任雪霺,反倒成了被瞭解的那個。
  任雪霺不禁要懷疑,趙曉愛真的不認識她嗎?所有的提問,都只是因想瞭解一個新朋友那麼簡單嗎?
  這興致,未免也太高昂了吧?
  方才談論歐凱恩時,都不見她有那麼多話。
  “我注意你很久了,也發現你已來過好幾天,總是一個人喝酒,直到深夜……”趙曉愛說這話時,她們已經幹完了一瓶伏特加。
  “你注意我好幾天了?”她居然沒有發現!
  “是。你吸引了我。”趙曉愛眼裡的空洞突然有了很大的不同,像是在期待著,“因為你的樣子讓人心疼……”
  “任何人覺得心疼都無所謂。”任雪霺冷冷笑著,“如果那個你希望他為你心疼的人並沒有任何感覺,就一點意義也沒有。”
  “那麼,忘掉那個讓你心疼的人吧。”趙曉愛朝她更靠近一些,“反正,他一點都不懂得珍惜你。”
  趙曉愛,這句話從你口中說出,不覺得很諷刺嗎?
  任雪霺冷冷地看著她,心想,這到底是什麼陰謀論?
  其實趙曉愛都知道吧,說了那麼多,不過就是想要自己能夠放棄歐凱恩,不要再有牽扯,是吧?
  那麼,趙曉愛,如果我不打算放手,你又想怎麼樣呢?
  她刻意加重語氣:“我自虐,可以嗎?”
  “可是……我為你感到不值。”趙曉愛細緻的手指拂上她發梢,“你知道嗎?如果是我,就絕對不會讓你難過。”
  趙曉愛的行為舉止讓任雪霺感到詭異,她挺直身體,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沒想到趙曉愛下一刻竟捧起她的臉,忘情地想往她唇上一吻。
  她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接著便是讓人難耐的不適,她非常抗拒地推開趙曉愛,“你做什麼?”
  “Shirley,對不起,我無意冒犯你。”話雖這麼說,趙曉愛卻還是用狂熱的目光注視著她,“剛剛你不是問我,既然不愛我先生,為什麼要嫁給他嗎?我就坦白告訴你吧,我和他結婚,純粹是想隱藏我是……同性戀的事實。可是,你逼我打破了這個秘密,說出了真相……”
  什麼?!同性戀?
  趙曉愛是同性戀?!
  驟然升起的錯愕和驚異讓任雪霺無法厘清思緒,趙曉愛卻又急切地開口:“Shirley,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鼓起了好大的勇氣,才敢主動和你說話……”
  趙曉愛的話終於讓任雪霺確定了,她剛剛口口聲聲說不愛歐凱恩是為了什麼。
  “我不是……”她皺起了眉,“我和你不是同一種人……”
  “我知道你會覺得訝異,畢竟我們從未見過面,你對我一無所知……”趙曉愛目光幽幽地看著她,“但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再遇見過一眼就愛上的女人了,真的。”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任雪霺站起身,想儘快逃離這個過分衝擊她的地方。
  趙曉愛拉住了她的手,“你不曾接受過女人,才會覺得不知所措……可是,既然男人讓你如此傷心,你為什麼不試著和女人在一起呢?到時候,你就會發現,只有女人才最懂得女人需要的是什麼……”
  趙曉愛所說的每一句話,聽在任雪霺耳裡都像是吊詭的嘲弄,破壞了原本她所理解的情節開展。
  世界在變,社會風氣也越來越開放,對於同性戀的接受度早已不同于以往,任雪霺向來認為任何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但是,明明知道眼前的人不可能是會與自己相伴一生的人,趙曉愛為何還要貿然鑄錯?
  她和歐凱恩難分難舍了那麼多年,燒出的火花足以媲美煙火,為什麼會以如此方式劃下句點?
  她想笑,想瘋狂大笑。況且,除了笑以外,她實在不知道還能怎麼表達自己的難堪。
  “夠了!這實在太荒謬了!”任雪霺甩開趙曉愛,“你這樣對得起你先生嗎?”
  “我……”趙曉愛僵住,顯得不知所措。
  任雪霺匆匆拎起包包,離開了酒吧。
  坐在計程車內,城市燈火隨車速在她瞼上流竄,她的心情還是難以平復。
  怎麼可能?
  趙曉愛竟然是……
  她原本以為,歐凱恩帶著秘密和他不夠愛的女人結婚,終究不會得到好結果;卻沒想到,原來他的妻子帶著更大的秘密走入了婚姻,而且,從一開始,就背叛了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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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2:31


  歐凱恩到底知不知道?知道了以後又會怎麼想?
  她拿起手機,想把真相告訴歐凱恩,但是,還沒有按下通話鍵,她就停下動作。
  他會信她的話嗎?
  此時此刻,除了方才存在腦海裡的遭遇,她並沒有其它證據可以向他證明趙曉愛不愛男人的事實。
  然後,他大概又會以為,是她與生俱來的玫瑰尖刺在作祟,不願好好祝福他,讓他擁有平靜的人生。
  她歎了一口氣,將手機收回。
  車內的冷氣太冷,使得她過於乾燥的喉嚨無法發出聲音,甚至,連把想說的話吞回去都顯得乾澀。
  平凡的工作日。
  歐凱恩剛結束與新客戶的簽約,走出住宅區。
  這次的客戶是從國外回來的頂客族,對於室內設計很有主見,要求地道美式居家風格。
  一般家庭向來選擇白色牆面,但是這個女客卻非常堅持要將客廳的主牆漆成豔紅色,因此,其它裝潢與傢俱的配色都必須重新考慮。
  從上個月開始,來來回回溝通、修改細節好多次,到今天終於定案簽約,近日就要開始動工。
  悠閒地走在午後的街道上,過分熟悉的沿途景物讓他想起,任雪霺所任教的高中就在這附近。
  有機會遇見她嗎?
  這個念頭自腦海一閃而過時,他忍不住自嘲。
  遇見了,又能怎樣呢?
  是他做了選擇,不和任雪霺繼續過著互相傷害的生活。
  他和趙曉愛的婚姻並非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但他不討厭她,也欣賞她溫柔純真的個性,只不過……她所帶給他的,仍遠遠不及他從任雪霺身上得到的。也因為這樣,他心裡對趙曉愛有歉意,只能加倍對她好,滿足她的生活所需,以作為補償。
  他歎了一口氣,在心裡告誡自己,結婚那天已經犯過一次錯,從此以後,真的不能再想起任雪霺了。
  他掛上耳機,自手機裡選播音樂,試圖轉移注意力。
  然而,當耳邊響起AvrilLavigne的〈17〉,又將他推進無可逃避的回憶之中。
  We were on top of the world
  Back when I was your girl
  We were living so wild and free
  acting stupid for fun
  all we needed was love
  that’s the way it’s supposed to be
  他想起了他們高中時所做的荒唐事。
  蹺了晚自習一起去聽AvdlLavigne的演唱會,當晚馬上被抓包,被父母痛駡了一頓;溜上校園的樓頂,狂烈擁吻彼此,燒燙的體溫讓他們打破矜持,索求更多;不滿數學老師一再找麻煩,他們把老師家裡的鑰匙藏在學校的遊泳池底,讓對方頭痛不已;明明廚藝拙劣,她卻在他生日那天,為他做了一大盒章魚燒,每一顆幾乎都糊在一起,他卻吃得非常開心;情人節的時候,他們什麼表示也沒有,卻在一天將要結束時,同時間拿出禮物,而且是一模一樣的——Avril在海外發行的限量版唱片……
  極短的青春片段像走馬燈一般快速閃過。
  在那樣燦爛的花樣年華中,那樣相似的靈魂讓他們瘋狂。
  他們,曾經發誓這輩子絕不和彼此分開。
  We were running red lights
  We were going all night
  Didn’tcare about anything
  Cause it was you and me
  We were living our dream
  And we were serenteen
  然後……
  他看見她盛怒時,拿起慶祝的紅酒杯狠狠往牆上砸,脆弱的玻璃應聲碎裂,紅色液體像鮮血一般潑灑在牆面,他看見失落的自己,將悲傷和不安化作?利的言語,攻擊她遞上的關切,同時激怒了她,讓她用更多的忿怒刺激他……因為他知道,只要她還願意傷害他,就不會離開他……
  這樣的愛,不會快樂。
  當沈浸在回憶思緒時,他已更接近她工作的地方。
  偏偏那麼巧,這一堂她沒有課,打算暫時離開學校,到附近銀行辦點私事。她同樣掛著耳機,沒有注意到歐凱恩往她的方向靠近,直到兩人從不同方向交會,抬起頭,才發現彼此就在眼前。
  而他們正哼唱著的,又是一樣的歌詞:“If only I could just go back in time,seventeen……”
  即使分手了,默契仍一直存在著……
  “歐凱恩……”她取下耳機,皺著眉望著他,“你在這裡做什麼?”
  “工作。”見到她,他不自覺地豎起戒備,“你放心,我沒那麼無聊,不會來糾纏你。”
  “這樣啊,那很好。”面對他的備戰姿態,她想起那天在酒吧的遭遇,於是問他:“你和你太太,過得好嗎?”
  “非常好。”他也取下耳機,卻很簡短地回答,不想讓她看透。
  “趙曉愛……每天都在家裡等你下班嗎?”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妻子曾在夜裡於酒吧徘徊,而且渴求的還不是男人的擁抱,而是……
  “這幾天,我花了很多時間和新客戶討論設計規格,對方從美國回來,時差還沒調好,所以我都是晚上出門,快天亮才回家……”他望向她那雙與他一樣充滿防備的眼眸,以刻意的口吻說:“可是,曉愛從來沒有抱怨過,總會做好早餐等我,並且耐心照顧我……不像某人,只會對我摔酒杯,用強大的負能量搞亂我的生活和心情。”
  “不用故意刺我,歐凱恩。”她一聲冷哼,“至少到現在為止,我心裡都還是只有你一個,不像某人。”
  “你這話是在暗示什麼?”他提高了音量,眉宇之間滿是敵意,“我警告你,你不要因為自己的愛情失敗,就想毀掉全世界的人。”
  “我並沒有暗示什麼,你不必對號人座。”她的語氣仍然冰冷。“只是想提醒你,好好顧好你那充滿耐心且從來沒有抱怨的妻子,免得有一天你連怎麼失去的都不知道。”
  “任雪霺,你住口!”他厲聲喝止。“我的婚姻,不用你教我怎麼做!”
  “我是不懂婚姻,但是至少我知道,人和人之所以會結合,必需有一定的瞭解和默契,而不是一時的糊塗。”她銳利的目光刺向他,“然而,你真的瞭解你的妻子嗎?”
  “瞭解有用嗎?如果沒有包容、信任、尊重……”他迎向她的目光,“最後,下場也會像我們一樣。”
  “所以,不管趙曉愛做錯什麼,你都能接受,也不追究嗎?”
  “我相信她不會讓我失望。”
  “即使她不愛你?”
  “任雪霺,你真是夠了!”他怒視她,眼眸裡的敵意燒成了火,“你不是曉愛,根本沒資格揣度她的心。何況,你就那麼肯定,這世界上沒有人能比你更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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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2:45


  “我只是覺得可笑。”她又是一聲冷哼,“你逃吧,歐凱恩,你以為可以逃到沒有我的世界,卻做了一個可能連你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選擇,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在我看來,你只是自己不快樂,想拉著其它人陪你一起毀滅罷了。”他如刺蝟一般的防備與武器又毫無保留地對她發動攻擊:“你這種性格,任何人和你在一起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歐凱恩,你到底知不知道,其實你太太……”幾乎要將真相說出口時,她卻突然沈默。
  “她怎麼樣?”
  “算了……”她搖搖頭,咬著牙,“你不會相信我的。”
  “很好,你總算認清了事實。”他的怒意緩緩轉為諷刺的笑意。是為她嗎?還是為自己?
  “你那種自虐式的愛,到最後,只會讓人窒息。在你眼裡,我到底是什麼?真的是你愛過的人嗎?既然你愛我,為什麼要傷害我?其實你就只是利用我來證明你的虛榮心,好向這個世界炫耀,你身邊有一個無論你怎麼傷害他都不會離開你的人……”
  “你有點良心!”她皺眉,心口的劇痛難當,“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真正讓你無論怎麼傷害,都不會離開你的人,應該是我才對!”
  “夠了!現在爭論這些一點意義都沒有。”他轉過身,往前走了兩步,背對著她,說:“總之我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糾扯。任雪霺,請你從此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平靜的生活。”
  說完,他從反方向離開,以超乎她想像的速度。
  因為,他深怕,只要他再多看一眼,心裡就會有更多的不舍。
  但是,他不知道、或不願承認的是,當他還需要強烈的情緒與帶刺的言辭來面對她,就代表她在他心裡並沒有變成一抹已雲淡風輕的曾經。
  她轉過身,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在眼裡變成模糊的直線,眼淚不爭氣地落下,如雨一般。
  掛回耳機,音樂仍是那首〈17〉,而那樣的年華已離他們好遠。
  他們再也無法不顧一切地愛著。
  可是……她不甘心啊。
  在茫茫人海裡,她哪能再找到一個與他一樣的人?痛苦也好、受傷也罷,沒有歐凱恩,她還有不顧一切的本事嗎?
  她恨他。
  恨他的絕情,也恨他的懦弱……她巴不得他受到最嚴厲的報應,但是,她還是不打算離開他。
  雖然他就這樣丟下一句殘忍的話,再次拋開了孤獨的她,看不到此時她的眼淚與崩潰……但那又如何?她還是決定要踏著高傲的步伐,像從前那樣糾纏在他的身邊。
  歐凱恩是她的,快樂與否、幸福與否,都應該有她參與。
  她做了一個決定……
  歐凱恩,你就看著吧,你在情海洶湧中匆匆抓住的浮木,終究會讓你墜入無邊的地獄……
  而我,會陪著你一起走入地獄。
  這就是我對你的愛。
  夜。
  任雪霺批閱完最後一份學生的作文,稍作整理之後,將厚厚一叠稿紙收進紙袋中,打算明日帶回學校發還。
  結束工作,她將自己扔進沙發,以極度放鬆的姿勢躺著,並且對著身後大喊了一聲:r我的手好酸喔!”
  一片沈靜。
  “喔,我忘了。”她苦笑,“我已經是一個人了。”
  那是多久以前,每當她改完作業,躺在沙發上低呼手酸,他便會靠在她身邊,讓她枕著他的大腿,並且小心翼翼地為她按摩每一截手指?
  他的手很大,動作卻格外小心,總是能讓她備感放鬆卻又不弄痛她,專業的程度連外面的按摩師都比不上。
  可惜。
  今後無論她手多酸,心多痛,他都不會再出現了。
  而且,那一雙細膩無比的大手,更有可能正握著趙曉愛的手。
  她捧著頭,發出尖銳的吼聲。
  “歐凱恩,你夠狠!”她憤憤地捶打著沙發,眼淚也以發狂般的節奏墜落,“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
  她就這麼一個人哭喊著,直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連指間因工作過度的酸麻都再也感受不到為止。
  狠狠地發洩過後,她起身打開一旁的手提包,打算將放著作文簿的紙袋收人,卻在包包的底層發現一張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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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抹去眼角的淚痕,再確認了一次。
  是趙曉愛留的紙條?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算了,不重要,也恰好解決了她的問題。因為,她正想找一天去酒吧,看看能不能再遇到趙曉愛。
  她說過的,她不打算讓歐凱恩好過。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您好。”電話那頭是趙曉愛稚嫩的嗓音。
  “請問……是小愛嗎?”
  “我是。啊……你是Shirley!”趙曉愛立刻認出她的聲音,“沒想到……你會打電話給我……”
  “你先生在你旁邊嗎?”她小心翼翼地確認:“你方便說話嗎?”
  “沒事的。”趙曉愛非常雀躍。“找我有什麼事?”
  “有些事……想找你聊聊……”
  “當然好啊!”
  “方便約個時間嗎?”
  “那麼就……現在?”
  “現在?”
  “是啊,你住哪裡?我去找你。”
  “我……”她沒料到趙曉愛會那麼直接,“沒關係,不用那麼麻煩,我們約在上次那間酒吧,好嗎?”
  “沒問題,我馬上到。”
  一個小時後,她來到酒吧,趙曉愛已經點好酒等著她。
  “很久不見。”見她出現,趙曉愛甜甜地笑著。
  “很久嗎?”
  “不見你的日子都顯得特別漫長……”趙曉愛比她想像中更會說情話。這些話,歐凱恩也聽過嗎?
  “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而已。”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趙曉愛為她倒了一杯酒,笑意更深了,“只看一眼,就知道這個人是你要的。”
  “我不相信。”至少她和歐凱恩並不是因這樣而在一起的。
  “現在你可以試著相信。”
  “我沒忘記我上次最後問你的問題。”她喝了一口酒,問:“你這樣做,你先生怎麼辦?”
  趙曉愛直截了當地說:“我可以和他攤牌。”
  “可是,你不是說過,你之所以會和他結婚,是因為不想讓人發現你喜歡女人。”她不解地看著趙曉愛,“你們才結婚多久,你就想打破對自己的約束,這樣好嗎?”
  “當時我又不知道會遇見你……”
  “那麼,你為什麼下定決心和他在一起?”
  “不到一年以前,我爸爸請他來設計我們在天母的新家。”趙曉愛平靜地說著並不很久前的回憶:“我爸爸很喜歡他,因為他的設計很有特色,而且想要什麼樣的風格、材質,一說他就懂……看他很有工作熱情,人也很不錯,和家人都處得來……所以,我爸有意撮合我和他……”
  “所以,你就答應了?”任雪霺閃過一絲未被趙曉愛察覺的糾結。
  “我並不討厭他……雖然我知道,我不可能會對他產生情愫……可是,這樣的關係就算有多糟,也不會像兩個女生手牽手走在路上受到許多人指指點點吧?”趙曉愛歎了一口氣,將杯中液體一?而盡,“那個時候,我剛和前任女朋友分手,她是個還在念大學的女孩。我們分手的原因……不是因為不愛了,而是她受不了我們在一起時所需要承受的異樣眼光。我們都不敢面對家人,總是需要閃閃躲躲的。如果我的選擇都是女孩子,這個問題就會一直存在……要徹底解決,就得試著去喜歡男生,也就是一般世俗能夠接受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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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3:06


  如果不是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任雪霺大概已經嘲諷地笑出聲。
  不是為了趙曉愛,而是歐凱恩。
  歐凱恩,你想逃離與你太過相似的靈魂,匆促之間做了決定,卻還是選了一個和你一樣,把婚姻當作藉口的女人。
  見她沒回話,趙曉愛繼續說:“所以,我才試著多和他聊天,找出可以欣賞的優點,想製造一些機會。後來,有一次他工作結束離開我家,我爸要我送他到停車場,他問我要不要試著交往看看……然後……我答應了……一切就那麼順理成章地開始,我們約會、牽手、親吻,雖然沒有我和女生在一起時會產生的火花,但也不致無法接受……”
  牽手?親吻?
  他們是夫妻,這些行為再自然不過,任雪霺早就在心裡提醒過自己無數次,但是,當趙曉愛的言辭在她腦海編織成真實畫面,卻像是劇毒在瞬間發作,讓她痛苦得就要喘不過氣來。
  歐凱恩和趙曉愛睡在同一張床上……
  歐凱恩和趙曉愛互相擁抱……
  歐凱恩和趙曉愛彼此依偎……
  歐凱恩和趙曉愛……
  趙曉愛……你憑什麼?
  你憑什麼理所當然地佔有歐凱恩,還有本該專屬於她任雪霺的位置?
  而且,你根本不珍惜……
  耐著情緒,她為趙曉愛倒酒,想誘使對方說出更多她不知道的事實。“於是,他就向你求婚了?”
  “我都不記得當下到底有什麼感動或者特別,就只是一個與你不算陌生的人很平靜地交代:‘欸,那就這樣喔,我們兩個會在一起比較長的一段時間。’而我的反應也就只是:喔,那我知道了。”趙曉愛談歐凱恩時的平淡,對比和任雪霺談話時的熱情,可以很明顯察覺她真的沒那麼在意歐凱恩。“可惜,我果然是個不懂得規劃未來的人吧,當下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之後就暫時不用面對女人之間的問題……可是,我真的沒想到,馬上又對女人動了心……”
  “所以,先前你決定投入的婚姻就不管了?你先生怎麼想,也無所謂?”
  任雪霺緊皺著眉,“我很納悶,你先生是加班還是怎樣?你這麼晚出門,他完全沒有任何懷疑?”
  “今天你打來的時候,他剛加班回來,連澡都沒洗,倒頭就睡。”趙曉愛不在乎地說:“我摸黑出門時他隨口問了一句,我就告訴他,有個姊妹心情不好,需要我陪她聊聊……他也就沒多說什麼了。”
  就連歐凱恩都不介意她獨自在深夜裡出門,這種婚姻,豈不可笑?
  “你從來沒有愛過他?”任雪霺再確認一次。
  “和男人……我真的不知道怎樣才是愛。”趙曉愛的手又不安分地拂上任雪霞的臉頰,“但是你知道你和他有什麼不同嗎?我對你的過去並不瞭解,也不曾參與你的生活,甚至,我們並沒有很長的時間去瞭解彼此……我唯一能憑藉的,是衝動。這股衝動讓我有勇氣靠近你、與你說話,甚至冒險推翻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偽裝,我可以什麼都不要,Shirley……只要能再與你靠近一點。”
  她懂趙曉愛所謂的“衝動”,畢竟,當初她和歐凱恩之所以會在一起,也有一部分是憑著年少無知的衝動。
  但她還是不能理解,她身為一個女人,為什麼會成為讓趙曉愛放棄婚姻的唯一理由?
  女人和女人……
  這樣的感情她不是沒有見識過,在高中校園任教了幾年,許多女孩的確會找她談論對於其它女孩的愛恨情仇,言辭、情緒銳利的程度,不亞于男孩和女孩間的戀情。
  而且,她們必須要面對更多的社會眼光與世俗壓力,也難怪爆發時總會難以收拾。
  她對任何形式的感情一向尊重,只是當女人的感情投向自己時,她還是無法接受。
  算了,這不是重點,也不是她約趙曉愛出來的原因。
  她輕輕推開趙曉愛的手,左手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伸進手提包內,然後,她不置可否地問:“我到底有什麼值得你衝動的?”
  “我說不清……反正,能說清的,就不算愛情了。”趙曉愛曖昧地笑著,
  “如果非要一個理由,就是你獨自喝酒時帶刺的受傷模樣,讓我感到瘋狂。”
  “那時我的確心情不好,但這樣就可以看出我帶刺嗎?”她冷笑。
  “你被男人所傷,你覺得痛苦、不堪,可是從你眼裡可以知道,你並沒有打算放棄。”對女人,趙曉愛果然很是瞭解,“你的瞳孔裡有火,名為同歸於盡的火。”
  那麼你應該小心,趙曉愛,這把同歸於盡的火,也會燒向你,要你陪葬。
  她看著趙曉愛,一字一句不著痕跡地在心底掠過。
  “所以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喜歡你的。”她說的是實話,“我心裡有的是一個男人。”
  “Shirley……當你在燃燒的時候,有想過後果嗎?”趙曉愛沈默。
  後果?
  她當然沒想過,包括此時此刻,那一把復仇的火……
  “你不說話,代表默認了。而我和你一樣,不願去想後果。”趙曉愛露出理解的笑容,“你的眼神、你的反應,讓我知道,如果你毫不保留地投入戀愛之中,會是很狂熱的……我很想,擁有你的狂熱。”
  說實話,趙曉愛很瞭解她,如果她們不是現在這樣的關係,或者她和趙曉愛會變成很要好的朋友,應該會很聊得來才對……
  偏偏,這機會大概永遠都不會有了。
  “我不懂得和女人談戀愛。”
  “那麼你一開始就懂得和男人談戀愛嗎?”
  “我以為那是本能……”
  “那是社會告訴你的,你應該有的本能。”趙曉愛更靠近她,輕撫的手已從臉頰向下遊移,掃過她的粉頸、胸口,最後停在她纖細的腰間,“如果你不試,怎會知道沒有可能?”
  忍著不適,任雪霺說:“你試著和你先生在一起……”
  “但是我失敗了。”趙曉愛的臉貼近她唇邊,她可以清楚感受到那股蒸騰的氣息。“那麼,這次能不能換你試試看呢?”
  “我該怎麼相信你?”她強壓下心中的抗拒。
  “我都已經想為了你拋棄婚姻了,你還要我證明什麼呢?”
  趙曉愛有些急了,再一次捧起她的臉頰,印吻在她唇上。
  雙唇碰觸的那一刻,她想起歐凱恩,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總有那麼多人說,“吻”是最能測出相愛與否的試驗。
  在這之前,除了歐凱恩,她從沒有吻過其它人,他的吻對她來說像火種,是燒燙的,每一碰觸,就會焚燒至全身,連心跳都是沸騰的。
  每一次親吻,她都會攬緊他,把自己鑲嵌入他的胸懷,直到彼此熊熊燃燒起來。
  現在貼緊她的,是張女人的唇,燒不起火,也勾不動她的心跳,只是四片濕潤的皮肉相觸。
  她必須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克制自己不把趙曉愛推開。
  見趙曉愛十分投入於這個吻中,她的左手又伸進手提包中,取出已預錄多時的手機,並悄悄將鏡頭往兩人面前一放。
  在趙曉愛還未察覺之前,隨即又不著痕跡地將手機收回包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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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3:21


  任雪霺在午休的空檔盤算著該何時讓歐凱恩知道真相。
  趙曉愛對她的感情已漸“穩定”,急著對她承諾,也計畫和歐凱恩離婚。
  她想著,該等趙曉愛說出口,還是由她來說,並在同時間笑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
  這就是她的計畫,復仇。
  是一段愛情的頓點,下一個轉折的開始。
  “妻子與生命中的最愛成為一對”,對歐凱恩會是多大的打擊?
  正當她沾沾自喜,並沈溺在愛恨交織的情緒中時,手機螢幕顯示了歐凱恩的來電。
  很短暫,她還來不及接聽,便切斷了。
  他想找她?還是不小心按到的?這麼說來……他沒有把她的電話號碼給刪除?短暫的來電如逆襲的浪濤,在她的心底拉鋸擾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對一個人的在意與否,從湧生的問號數量,便可以輕易得知。
  沒多久,手機再次響起,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者卻是趙曉愛。
  “喂。”
  “Shirley……”電話那頭傳來甜膩的嗓音。
  “怎麼啦?”她很努力地柔聲響應。
  “你今天課多不多啊?辛苦了……”趙曉愛的笑聲如悅耳的銀鈴,“我現在在百貨公司喔,挑禮物給你……”
  “不要破費了,我是說真的。”因為,她對趙曉愛並不是認真的。
  “說錢就太膚淺了,那一點都不重要,我只是想看你收到禮物時高興的樣子。”
  說實在的,趙曉愛一點都不在意花費的問題。
  幾次談話中,任雪霺知道了趙曉愛是個不太需要為生活煩惱的千金小姐,父親雖非大富大貴,但經商也算是小有成就,並不強迫她一定要有份穩定的工作。嫁給歐凱恩以後,她也沒有外出工作的打算,整天不是在家閑著,就是和姐妹淘出門逛街購物。
  頓了頓,任雪霺的情緒像是飛揚的粉塵,紊亂無序,問:“所以這些話,你也對他說過嗎?或是,他對你說過?”
  就算是裝模作樣的,歐凱恩可會每天每夜都給趙曉愛一個吻?就像以前給她的,緊密相連的深吻?
  她腦海裡又有了一些幻想的畫面,雖是幻想,每一個細節卻又如此真實……在車裡、床前,或是在出門的前一刻,歐凱恩和趙曉愛以夫妻的實質名義印吻在對方的唇上……
  在眾多的愛情故事裡,有著“日久生情”這樣的情節,歐凱恩和趙曉愛擁有最能接近對方的資格與理由,朝夕相處以後,夫妻之名,難保最後不會變成夫妻之實。
  為了不讓歐凱恩有機會變心,所以,她能做的竟是……勾引他的妻子?
  “當然不會。”趙曉愛不假思索地介面:“他又不是你。”
  “喔。”任雪霺簡短回應。她應該慶倖嗎?
  “你吃醋嗎?”
  “為什麼?”任雪霺感到啼笑皆非。
  這個問題,她該如何回答?
  “你放心啦,Shirley,我說我要你,就會給你一份幸福的感情,我和那些男人不一樣的。”趙曉愛又給了一次承諾,毫不吝嗇的:“你乖乖上課,我會準備很大的驚喜給你。”
  收了線,任雪霺走到走廊上的?水機前,沖了一杯熱茶。
  熱氣蒸騰,就像是戀人們的鼻息,難分難舍。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一聲冷哼。
  她與一個女人放肆地談情說愛,對方沈溺在熱戀的甜蜜與狂熱中,但對她來說,只是為了用來傷害她心裡真正愛的人。
  手機再次響起。
  這次是歐凱恩,而且響了許久都沒有切斷。
  “喂。”她接起電話,故作平靜地回應。
  沈默了一會,歐凱恩才很艱難地開口:“是我。”
  “我知道。”她冷冷地說:“什麼事還需要找我?”
  “我……人在醫院。”歐凱恩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聽起來十分痛苦,“我從客戶的樓中樓摔了下來……”
  “你人還好嗎?”她驚呼:“傷重不重?!”
  “沒什麼外傷……只是頭很痛……我……”他支支吾吾了好一會,才開口:“我……不想待在醫院……那個……我……”
  “我知道了。”到底是曾經一起生活的人,他不需要多說什麼,她就能明白他心裡想的。她問:“在哪家醫院?”
  “平安醫院。”
  “我馬上到。”
  放下電話,任雪霺沖回辦公室,匆忙拎起桌邊的手提包,飛也似地向校門奔去。
  一個小時後,歐凱恩回到家裡,躺在寬闊的雙人床上,感到舒服許多,也終於松了一口氣。
  房門開啟,任雪霺端著一杯熱牛奶進來,遞到他面前。他接過杯子,靜靜喝著,並回想著前不久才發生的意外。
  今早他去拜訪客戶,那是間樓中樓,他們站在二樓,討論收納的部分該如何設計,他爬到高處查看,卻不小心踩空,一墜而下。
  觸地那刻,他就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睜眼,伴隨而來的卻是頭部劇烈的疼痛。
  他環顧四周,陌生的氛圍讓他不安。
  直到看見手上注射的點滴,對自己的所在位置才稍稍有了譜,卻也加深了恐懼。
  見他轉醒,女客戶很焦急地上前關切:“歐先生,你還好嗎?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把我嚇死了……”
  “我……”他皺著眉,“其它地方都還好,就是頭很痛。”
  “醫生說,你除了手腳上有些瘀傷之外,清醒之後還需要再觀察一陣子,確定沒有腦震盪的情形後,才可以出院回家。我幫你叫醫生吧……”
  “沒關係……我頭真的很痛,想再休息一下。”他輕撫著額頭,“既然沒什麼大礙,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等我好一點之後,會再去拜訪你……很抱歉,是我沒有注意,耽誤了你的時間。”
  “千萬別這樣說,沒有注意你的安全,也是我的疏失。”這個女客是明理的人,非常客氣地應對著:“那麼,請你好好休息,裝潢的事,沒有那麼急,我不會催你的。”
  “謝謝你,陳小姐。”
  送走了客戶,歐凱恩故作的鎮定開始崩解。
  大學時代,他也曾從高處墜落,受了相當嚴重的傷,還因此在醫院躺了一個多禮拜。
  所以,對醫院,他一直懷有不好的印象,此時更難獨自處在這個陌生的空間,於是,他拿起手機,鼓起很大的勇氣才打開電話簿。
  完全沒多想,他就對著那熟悉的號碼按下撥出鍵。
  任雪薇接通中
  當這六個字在螢幕上閃爍,才想起,他並沒有資格找這個女人。
  頹喪地切斷電話,他重新打開電話簿,撥給趙曉愛。
  過了很久之後才接通,“凱恩?”
  “曉愛,”忍著痛,他說:“你能來平安醫院一趟嗎?我工作時受了傷,從樓中樓摔了下來。”
  “啊!怎麼會這樣?”言辭很訝異,但趙曉愛的語氣卻沒有太過焦急的感覺。“你還好嗎?”
  “沒有什麼外傷,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觀察看看有沒有腦震盪。”他再問了一次:“你可以來陪我嗎……”
  可是,他卻無法把自己對醫院的恐懼告訴她。
  男人最怕的,就是被人發現弱點,除非是可以依賴的人……
  趙曉愛是他的妻子,他應該對她敞開心房,但是……他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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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3:35


  “怎麼辦?我應該趕快趕過去才對……”趙曉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可是我爸爸這裡也有狀況,他好幾天都沒睡好,感冒了,我媽剛好又不在,只有我能照顧他……”
  其實,趙曉愛才剛和任雪霺通完電話,正在百貨公司挑禮物挑得起勁,既然歐凱恩的傷勢沒有想像中嚴重,她實在沒有心思去關注他。
  “這樣啊……”疼痛似乎更嚴重了。他深吸了一口氣,說:“沒關係,你先顧爸吧,我沒什麼事……”
  “那你自己多保重喔,等我忙完會馬上去找你。”
  “沒關係,慢慢來。”
  收了線,歐凱恩無助地在床上喘氣。
  刺鼻的消毒水味順著鼻息沖上腦門,一陣強烈的噁心感讓他險些嘔吐。身體越來越不堪,精神越來越痛苦,無可奈何的情況下,他拋下自尊與遲疑,又撥了一次電話。
  所以,才會是任雪霺到醫院陪伴他,並送他回家休息。
  他在等她說話。
  反正,她一定又有各種說辭來數落、嘲諷他,而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餘力反駁了。
  只是,杯中水就快見底,她竟然什麼也沒說,只靜靜坐在窗邊,透過梳粧檯的鏡子,帶點同情地看著他。
  “你……沒想說什麼嘲笑我嗎?”
  “我要嘲笑你什麼?”她抿唇,看起來正壓抑著情緒,“在這個時候,你溫柔的妻子一點用處也沒有,還要我這個前女友照顧你?”
  “我……”
  “你希望我這樣笑你嗎?但……不管我說什麼,這都是你的選擇不是嗎?”
  “是……是我自己選擇的。”他低下頭。
  可是在他最脆弱的時分,陪著他的還是她。
  “趙曉愛呢?”
  “她爸生病了,她在照顧他。”
  “喔。”任雪霺知道趙曉愛會找藉口不去陪他,但她還是故意問了。
  不只如此,她手機裡存著趙曉愛對她告白的錄音,以及兩人接吻的畫面,只要她把這些證據交給他,他就得接受殘酷的真相。
  他必定會覺得痛苦,甚至會更加恨她,這就是她用計讓趙曉愛出軌的主要目的。
  愛恨交織,總比平靜無波來得更有價值。而在這種情形下,他永遠都將沒有機會將她放下,或者忘記。
  如果要說出真相,在歐凱恩最脆弱的當下是最好的時間點,但她卻什麼動作也沒有。
  是不是因為在發生危機時,歐凱恩想到的還是她呢?
  看著歐凱恩滿臉病容,她是真的有點同情他,雖然她一開始完全不是這麼想的。
  她不得不承認,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她完全忘記了下午還有一堂課,也想不起她心裡那帶著惡意的計畫,占滿內心的,是對他的擔憂。
  她記得他大學時曾從高處墜落,她知道他害怕待在醫院……所以,他還好嗎?身體撐得住嗎?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於是,她放下一切,來到醫院,陪在他身邊,為他辦理手續,最後,還帶他返回住處休息。
  這樣的感覺,就像她還在他身邊的時候,只要彼此沒有爭執,她一直是最懂他的人。
  愛情最美麗的樣子,總不是在熾烈燃燒的那一刻,而是兩心最接近的時候。幸福的立基點其實就這麼簡單,但也因為太容易做到,所以人們才總以為是假的,轉而把希望放在不切實際的至高點。
  透過鏡子,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看著他了。
  鏡子裡的歐凱恩,戴著一副黑色粗框眼鏡,卻絲毫不影響他柔和而俊秀的臉部線條。
  從外表來看,他是個溫柔謹慎的成熟男子,予人穩重且可靠的感覺,但是在性格上卻恰好相反……
  唉,也只有像她這種曾經很貼近他生活的人,才會見識到他如“刺蝟”一般的原形吧。
  同理可證,他對趙曉愛越客氣,就表示兩人之間越陌生。
  他放下杯子,緊皺的眉不曾舒緩,於是,他以雙手按摩眼窩,不適的情形卻似乎沒有好轉。
  抬起頭,他發現她的目光不曾從他身上離開過。
  “我……”他想說些什麼,卻無從開口。
  道謝嗎?以他們之間的熟識,並不需要這字詞;不道謝嗎?她已經不再是他的女朋友,現在幫了他的忙,他不應該有所表示嗎?
  還在掙扎,她卻先開了口“為什麼這麼不小心?”
  “我……”面對她的質問,他竟感到愧疚,“對不起……我太專注於思考,一個閃神……就……”
  “頭還很痛,是嗎?”
  “很痛。”
  她起身,打開床邊的小矮櫃,從熟悉的位置拿起薄荷棒,在他身邊坐下。
  她轉開薄荷棒,輕輕搽他的太陽穴,以從前他為她按摩時的力道,為他緩解不適。
  細緻的手指在他的皮膚上滑動,他的心像是毛巾,被狠狠地擰了下,滴落的心情,帶著苦澀。
  他閉上眼,不敢去看她那雙和他極為靠近的眼睛。
  “有好點嗎?”她的手順著他的臉部往下移,開始按摩他僵硬的肩膀,“放鬆一點。”
  即使不看她,來自肩頸的觸覺,以及她輕柔的言辭,仍無可遏止地從心裡擰出更多默契與共存的痕跡。
  他歎了一口氣。
  “怎麼,還是不舒服嗎?”她暫停手上動作。“還是你比較會按摩。”
  “沒有……”他搖搖頭,“我只是想起……”
  “想起大學的時候,你也是不小心,才會從欄杆上重摔下來,在醫院躺了很久?”她接著他的話,持續手部的按摩,“既然記得那件事,為什麼不注意一些?”
  然後,同樣的畫面在他們眼前一閃而過。
  大學時,他和幾個同學打了賭,內容是什麼已不復記憶,只記得輸的人得爬上操場後面那長長的爬竿,在上面唱完一首歌。
  那一次,他輸了。
  爬竿對他來說並不是困難的事,但在眾目睽睽下引吭高歌,就讓他感到尷尬了。
  他刻意挑了一首最短的歌,在爬竿頂端也不過短短兩三分鐘,他卻覺得有如兩百年那般漫長。
  面對底下一群大男孩故肆的起哄聲,他真希望一下爬竿就有個沙坑可以讓他把自己埋進去。
  就在歌曲即將結束,他也覺得可以松一口氣的時候,手卻不小心一滑,瞬間從高達三、四公尺的爬竿上墜落地面。
  傷得很重,不只腿骨折了,還有輕微的腦震盪,讓他痛苦不已,在醫院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差點趕不上期末考。
  她擔心得不得了,每天都到醫院探望他,也花了許多時間研究健康食譜,熬了許多強筋健骨的煲湯給他喝。
  那時候的她,好溫柔,給了他很大的安慰和動力。為了不讓她過分擔心,他很努力地讓自己儘快好起來。
  “當年你也是像現在這樣,嘴裡生氣,卻還是很關心我。”
  “然後呢?”她笑得無奈,“我擔憂你、照顧你、放不下你,最後你選的卻不是我。”
  氣氛頓時僵住。
  看著她無奈的面容,他卻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給她一個理解的擁抱。
  “如果我們的相處能少點尖刺就好了。”
  “不能否認,有許多相愛的人,總會利用互相傷害來證明彼此有多親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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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3:52


  她關上薄荷棒,收回抽屜中,“我以為只要我們可以繼續在一起,總有一天可以磨合出一套很好的相處模式。可是,是你把這個機會完完全全否決了,我已經沒有那個立場了。”
  他在床上躺平,薄荷的涼稍稍舒緩了不適。
  “其實,在緊要關頭,為了你,我可以奉上一切,包括生命;可是我卻不能忍受在生活細節上和你的小小磨擦,不能包容,不願改變,最後……也只好這樣了。”
  “歐凱恩。”她背對著他,但透過面前的鏡子,還是能清楚看見她沈重的表情。
  “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才艱難地說出口:“你真的幸福嗎?”
  “我……”這一次,他居然無法立即回答。
  “不要再做違心之論了。如果你連我都騙,還有誰能值得你信任?”她的表情還是一樣,有著從不曾消減的眷戀,卻又籠罩著一層不諒解與失落。“如果你真的幸福,你今天就不會打電話給我,而現在站在這裡照顧你、為你擦薄荷棒的也不會是我。”
  他並沒有告訴她,其實他第一通電話想找的就是她。
  他竟開始討厭起這樣優柔寡斷的自己。
  “雪霺……”他很想站起身,從身後將她緊緊擁在懷中。
  任雪霺望向鏡裡,與他同樣厭惡起自己。
  為什麼,她不對他說出真相?
  把那些畫面擺在他眼前,然後,她可以自傲地對他說,因為她愛他,從來沒有一刻停止過,所以她為他拿到了最好的證明:他選的妻子並不是真的愛他,總有一天會背叛他,不但不值得依靠,更不值得他託付終身,只有她任雪靈才是真正適合他的。
  說啊,為什麼不說?
  可是……如果她是世界上唯一能讓他相信的人,在他無助的時候只能依賴她,一旦她說出真相,他還會相信她嗎?往後他又能信任誰?
  她不敢承認,她的不忍已被挑起,只好強壓下情緒,並說服自己說不出口的原因只是純粹覺得時機還不夠成熟。
  “你記得我們最喜歡的那首‘My Happy Ending’嗎?”她調適呼吸,低低唱著:“You were everything that I wanted.We were meant to be,supposed to be,but we lost it……”
  聽著熟悉的旋律,他開口和她一起唱下去:“All ot the memories,so close to me,just fade away……”
  “然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她苦笑,“我們曾經什麼都有的。”
  “雪霺……”他終於忍不住,動作遲緩地下床,將她緊緊攬進懷裡。
  很熟悉的,無論是溫度或是氣息,他都可以清楚感覺到那個與他相似的靈魂正貼在他胸口,以及身上豎起戒備的細刺,傷了他也痛了她。
  “歐凱恩,你這個擁抱是為什麼?”她沒有推開他,反倒把臉埋在他懷裡,才不會被他發現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對不起。”一陣錐心的痛讓他幾乎要窒息。
  “對不起?”她笑意裡的苦澀又多了一份無奈,“是為了我嗎……還是趙曉愛?”
  “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這麼衝動地否決我們之間的一切。”他感受到她在他臂彎裡劇烈地顫抖著,“然後……又再一次把你我推向地獄。”
  聽了他的話,她歎了一口氣,說:“你終於承認了……”
  “其實我沒有一天停止愛你。”他更加緊緊地擁住她,曾經費盡心力築起的防備,還是因她而崩解了。
  “為什麼?”她笑著,卻像個破碎的玩偶,沒有任何血色。一顆不爭氣的淚,隨著她的輕歎滑落至唇邊,“要等到一切變成這樣難以收拾的局面……你才有所領……”
  語未畢,他以一個吻止住她接下來的話。
  火焰從四片唇瓣之中竄出,此刻的狂烈不是濃情蜜意,而是難以沈澱的愛恨交織。
  她恨、不諒解、無奈、狂亂;他愛、無助、愧疚、心碎……愛與恨一直都是彼此的反面,而他們始終無法分得清,也無法平靜。
  所以,只能緊緊捉住彼此,在對方身上汲取得以依賴的溫暖。
  她勾著他的頸,狂熱地吸吮他的唇,像是要把這一年來的孤獨一次討回來似的,而他也同樣瘋狂地回應。
  兩人濃烈的呼吸攪熱了四周的空氣,每吸一次氣,就是一次直通胸腔的焚燒。
  他再也按捺不住,與她一起滾倒在床上。
  燒吧!
  人生終究那麼苦痛,如果相愛的人到最後無法得到好的結果,這一刻就什麼都別管,只要放肆地擁抱彼此、佔有彼此,在對方身上刻下永難抹滅的印記,責任、罪咎什麼的,都是以後的事。
  他們十指交纏,而他的吻從她的唇,順著頸部一路滑到了胸口。
  他想解開那層煩人的阻隔,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卻讓他不得不停下動作。
  拿起床邊的手機,他倆都清楚看到螢幕上的來電者。
  “是趙曉愛……”
  他還在遲疑該不該接聽,她已非常迅速的,再次勾住他的脖子,以雙唇俘虜他的唇;當他以為那又是一個萬分不舍的吻,拋下電話,她卻露出尖銳齒白,毫不憐惜地朝那細緻的皮肉上猛力一咬。
  強烈的疼痛感讓他倒抽了一口氣,然後,就是一陣鹹腥的溫熱。
  她抬起頭,他看見她的唇染上一大片嫣紅,可見力道之大、傷口之深。
  “你接電話吧。”她推開他,掙扎著走下床。
  “雪霺……”
  “你太太在等你。”
  她為他按下了接聽鍵,讓他不得不去面對趙曉愛。
  “凱恩?”
  “曉愛。”
  “你……有好一點嗎?”
  “我回家了,吃了藥,有舒服一點。”
  “喔,那麼……我這邊的事差不多了,待會就回去,要幫你帶什麼嗎?”
  “不用了。”
  “那你先休息吧。”
  “知道了,路上小心。”
  收了線,歐凱恩一面抬起頭,一面說:“雪霺……曉愛要回來了。”
  眼前,已空無一人,他聽到房外傳來大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唇上的抽痛隨著脈搏跳動,就像他對任雪霺的愛,是那麼強烈而不容忽視的存在。
  這房裡的一切,現在屬於他和趙曉愛,卻充滿任雪霺存在的痕跡,每一處,幾乎都可以見到兩人的過往。
  藏在心裡的火,雖然刻意忽視,不代表已經熄滅。
  他以為自己藏得很好,甚至不讓朋友在趙曉愛面前提起任雪霺,也表現得溫柔體貼,是個沒有缺點的好丈夫;他也以為有一天他終究可以習慣趙曉愛陪在身邊的日子,一起過完沒有任雪霺的餘生……
  但是,他錯了。
  他甚至忘記了,方才與任雪霺擁抱的時候,要是被趙曉愛撞見,該從何解釋起?
  感情,若沒有穩固的地基,無論使用多昂貴的建材,每加一塊,都會增加倒塌的風險。
  總有一天,他用謊言築起的婚姻也會塌陷成廢墟,墜落的石,剛好成為一座埋他的墳。
  以後,該怎麼面對趙曉愛呢?
  任雪霺走出歐凱恩的公寓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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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4:05


  下午還有一堂課,她得在半小時內趕回學校。
  在計程車上,她拿起手機,發現有十幾通未接來電,來電者都是趙曉愛。
  除此之外,還有一則簡訊:
  Shirley,打了幾通電話都找不到你,在忙嗎?我好想你。
  買了很棒的禮物給你,下班後一定要call我喔。
  訊息最後,還有一顆愛心圖案。
  驀地,任雪霺發現,以趙曉愛的來電以及訊息傳送的時間來看,趙曉愛先找的是她,而不是歐凱恩。
  她幾乎可以預見,他們的婚姻不會有美好的結果。
  她應該要高興的,但為什麼雙唇怎麼樣都無法上揚?
  唇上還有鮮血餘味,像鐵銹的味道,在他們之間蒙上了一層被時光侵觸的無奈,與無人聞問的廢棄物無異,無論留存或是捨棄,都不夠環保。
  她確實把痛傳遞給他了,但是……痛罷,又能怎樣?
  “我依然愛著你”只是直述句,不構成任何情節上的轉折,除了“懊悔”這樣的潛臺詞會在他們底心低回,但也僅止於無波的流動,直至落幕。
  在辦公桌前,任雪霺反覆翻看著她和趙曉愛的往來訊息。
  趙曉愛毫不避諱透過文字表達心意,一字一句,都是對任雪霺的思念與依戀,句句熱情而強烈。
  投入真心的女人是這樣的,為了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甘願奉上一切,作為獻祭,包括自身,及至靈魂。任雪霺再清楚不過,因為她也是另一場愛情祭典的祭品。
  手邊有充足的證據,可以毀掉歐凱恩岌岌可危的婚姻。
  為了歐凱恩,她把心編織成佈滿細刺的玫瑰花球,只要拋出,就可以看著他傷痕累累,更可以在他心裡留下一個永恆不滅的印記。
  用有限的生命,實驗“鏤骨銘心”的可能與否,她認為再值得不過,卻遲遲沒有出手。
  在這個時候,為什麼要命的同情與不舍會襲上心頭?
  上課鈴響,截斷她紛亂的思緒。
  她起身,拿起課本,往教室走去。
  這樣也好,專心投入工作,面對那群青春洋溢的大孩子,總能有效暫時忘卻心中的不快。
  她飄逸的字跡在黑板上飛揚,底下的學生正辛勤地做著筆記。
  大熱天的,不是該在陽光下呐喊,盡情揮灑汗水,好好享受人生?
  可是這群年輕的孩子,卻為了幾年後的一道升學窄門,被迫關在狹小的教室裡打拼。
  說是為人生努力,卻感覺有些對不起本該是無憂無慮、放肆遨遊的青春。
  她心裡清楚,台下四十多張稚嫩的面孔,有一部分的人還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能做什麼,只是跟著所有人在書本裡茫然地搜索,再看看成績單能把自己帶到哪個該去的地方,另一部分的人,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卻不一定能在學校得到滋養夢想的養分,只能像個囚犯般被困在小小的教室裡,一不小心,夢想就永遠只是夢想;剩下的最後一部分,大概才是真正能從書本裡找到趣味的人。
  這個年紀,熱血奔放,有許多剛萌生的情感,也充滿對世界的好奇與期望。
  然而,臺灣的教育及課本上所闡述的知識,卻無法滿足他們這方面的想望。
  就像當年的她,只能以肉身去闖、去試,卻不一定能找到答案。
  剛好,今天的課程進度已差不多了,她放下書本,想和學生們聊聊其它話題,讓大家有精神些。
  豈料,教室後方突然傳來“啪”的一聲巨響,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紛紛循聲轉過頭。
  “媽的!”坐在最後排的林士傑從位子上跳起,雙手撫著臉頰。
  “林士傑,你們在幹什麼?”
  “老師,蘇可君呼我巴掌!”林士傑一臉滿盈的怒氣,狠狠瞪著坐在旁邊的蘇可君。
  “蘇可君,你為什麼動手打人?”
  蘇可君站起身,卻沒有回答任雪霺的問題,反而舉起手,再想往林士傑另一側臉頰揮去。
  林士傑捉住她的手腕,吼著:“你夠了沒有?!”
  “放手!”蘇可君像是失去理智般,伸出另一手攻擊他。但是,身為籃球隊隊長的林士傑終究不是好欺負的,這次他已有了防備,靈活地閃過,並捉住她另外一隻手。
  她的力氣不及他,又不肯收手,不死心地抬起腿,往他胯下撞去。
  林士傑輕鬆閃開,卻也被蘇可君一連串的行為給惹火了,將她往牆上一推——
  “你夠了沒有?!”
  “停止!”任雪霺走下臺,擋在兩人之間,提高了音量,說:“你們能不能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師,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啊!”林士傑臉頰上是五道鮮紅指印,可見蘇可君下手之重。“我抄筆記抄得好好的,蘇可君那個瘋子就突然沖過來打我!”
  一旁的同學跟著作證:“老師,我有看到,是蘇可君先動手的。”
  “我也有看到。”
  “是不是讀書壓力太大了?”
  同時之間,議論聲四起。
  “蘇可君,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任雪霺看著蘇可君。“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解決,要用打的?”
  蘇可君冷冷笑著,雖然雙唇上揚,眸裡卻是絕望且失落的,“對,我是瘋子,我所有的行為你都不會懂……”
  “你不要讓我更討厭你!”林士傑充滿抗拒地看著她。
  “反正你都已經討厭我了,‘更討厭’和‘討厭’都是一樣的,我也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從蘇可君的表情,還有尖銳的言詞,任雪霺大概猜得出是為了什麼。
  她要求蘇可君道歉,但對方怎麼樣都不肯妥協,極度失常的,甚至還想對林士傑發動攻擊。
  任雪霺沒辦法,只能先將兩人分開,要蘇可君到走廊上好好冷靜,並且在下課之後,約了對方到學校附近的咖啡店坐了一會。
  “老師,我沒什麼好說的。”蘇可君雖然沒有拒絕她的邀約,態度卻仍然堅持,一副無懼且不容侵犯的模樣。“如果你要我道歉,那是不可能的,我寧可被記過。”
  “道歉並不代表是對林士傑低頭,而是要你學會保護自己。”她語重心長地說:“現在你還是學生,在學校傷人,頂多就是處罰一下,然後私下解決。可是你出了社會以後,若再做出同樣的行為,是會吃上官司的,你知道嗎?就不是記個過或跟老師聊聊天那麼簡單了。”
  “我沒想那麼多……”蘇可君低下了頭,“我只是覺得不甘心。”
  “可君,你喜歡林士傑,是嗎?”她直接說出了推測。
  林士傑是個爽朗的陽光大男孩,在球場上英姿颯爽,是不少女學生心目中的超級偶像;而蘇可君是成績優異的年級模範生,身為混血兒的她如洋娃娃般美麗精緻,兩人看起來十分登對。
  “我……”蘇可君的雙手微微顫抖,“我從高一開始就很喜歡他……可是他已經有女朋友了,看都不看我一眼。”
  “林士傑知道嗎?”
  “我和他告白過。”蘇可君的臉色一沈,“可是他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我,在他心裡最重要的仍然是他女朋友。”
  “所以,你就打他?”任雪霺問這個問題時,眼前的蘇可君仿佛成了痛咬歐凱恩,雙唇染血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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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4:20


  “我覺得不服氣啊!”蘇可君雙手埋在黑色的百褶裙裡,下意識地揪扯著,“老師,我一點都不比那個女生差,讀的學校比她好,功課比她好,甚至有很多同學說我長得比她好看……我真的不知道我輸在哪裡。”
  “也許,很多地方你都贏了,可是有個最重要的部分你輸了。”任雪霺直指問題的核心:“那就是,種種你認為你贏的地方,在林士傑心裡根本算不了什麼……”
  “這個我早就想過了。”蘇可君一聲冷哼,“老師,我對愛情並不是一無所知,我知道兩個人之所以會產生火花,不是他人所能理解的,也是無法描述的,那是默契,也是直覺……”
  “既然這樣,為什麼會這麼不理智呢?”看著蘇可君,這個問題她竟問得有些心虛。
  “我說啦,我不服氣,然後就會尖?看待他的一切。”蘇可君捏著吸管,大大地喝了一口沁涼的紅茶,仿若希望能舒緩波動的情緒。“所以我就想,讓他討厭我也好,至少他每每想起我、看到我的時候,心情就會有所波動,那麼,在他心裡,我就不算是個路人。”
  唉。
  任雪霺在心底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這女孩……怎麼和她一樣?
  但是,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別人的問題,總是容易得多。
  “可君,恕我直言,老師覺得你還是不懂愛。”她的語氣嚴肅。
  “我不懂嗎?”蘇可君提高了音量,眼神透著憂傷,“因為喜歡林士傑,我已經做了多少失去理智的行為,我居然還不懂愛?”
  “愛情萌芽的時候,不管有沒有和他在一起,你所有的念頭都是與他有關的;你心跳瘋狂,巴不得自己的靈魂能和他合而為一。”她握住蘇可君的手,“然後呢,為了這個念頭,你做出許多缺乏理智的事,好的壞的都無所謂,你只要他的生活裡有你。但是,愛真的是‘有你’就夠了嗎?”
  “不然呢?只有一個人的愛,還是愛嗎?”
  “我這麼說好了。如果你真的做了很多讓林士傑覺得討厭的行為,也影響到他的生活了,他功課退步,甚至在球隊的表現也很不好,今年的全國高中生籃球大賽他吃了敗仗,最後……上不了他理想的學校……”她看著蘇可君,“可君,這樣你會覺得高興嗎?”
  “我當然會……”原本急著回應的她頓了頓,被任雪霺握住的手從緊繃慢慢放鬆,她垂下眼睫,幽幽地說:“我當然不會覺得高興。”
  “所以嘍,既然你不會覺得高興,何必做那些事呢?”她笑,“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如果你真的喜歡林士傑,也希望他可以更好的話,應該有更好的方法才是。而且,要是你能以朋友的身份給他更多鼓勵與支持,我會覺得你比他身邊的女孩還棒。”
  “為什麼?”蘇可君不解地看著她。
  “因為,你學會了,真正的愛不一定要對方意識到他的世界裡‘有你’,仍能深切地感受到溫暖。”她收回手,充滿信心地看著蘇可君。
  “我……”蘇可君的眉頭深鎖著,“老師,我不覺得我有那麼偉大。”
  “沒關係,每個人都是一面愛著一面學習,連我都是。”是啊,她告訴蘇可君的每一個建議,都是她做不到的,所以,她實在分不清,到底是在開導蘇可君還是在開導自己。“總有一天,我們都可以更成熟地面對感情。”
  蘇可君很敏感地注意她的措辭,“老師,你說‘我們’,那是指……”
  “你以為當老師的都很完美嗎?那可不。”她保持著笑容,“我也有自己的問題要解決。所以,我不想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跟你說一些老生常談,或是告訴你在這個年紀不應該談戀愛之類云云……我不想說謊,因為我當年也是像你這樣……對愛,一路摸索,一路傷……”
  “然後呢?”蘇可君顯得好奇,“現在你已經得到好的結果了嗎?”
  “我呢……”她眉宇間掠過一絲惆悵,但很快回復笑意,“像你一樣,還,在努力學習。”
  聽了她的話,蘇可君陷入了沈思之中,沈默了好一會。
  凝結的空氣裡只?下店內播放的爵士樂,她們各自在心裡處理那塊最難以面對的感情傷口。
  任雪霺輕啜了一口咖啡,心裡卻不知道該佩服自己還是嘲笑自己。
  她以一個成熟大人的姿態,冷靜為學生剖析愛情的利弊得失,並用引導的方式讓對方明白不同形式的愛與付出,不知情的人會真以為她是一個夠穩重、也懂得為學生著想的好老師。
  然而事實上,她的愛情,卻也是一塌糊塗。
  如果蘇可君出手傷人的行為並不可取,那天她狠狠咬了歐凱恩,還有種種的報復行為,是不是更不應該?
  捫心自問,她到底在想什麼?
  明明相愛,她卻成了他婚姻的第三者,而且是“雙重”的第三者,無論是歐凱恩或是趙曉愛,她都選擇糾纏。
  站在她的立場,一切肇因於他的衝動,如果他與趙曉愛簽訂結婚證書以前,能多思考一會,就算只有一秒也好,也許,她的愛就不會被壓在層層解不開的罪惡之下。
  但是,如果她也反求諸己,就像她引導學生進行自我反省一樣,難道她就沒有任何錯嗎?
  相愛的一路上,她要是有趙曉愛十分之一的溫柔,或是懂得柔聲安慰,能夠修正與人硬碰硬的個性,她和歐凱恩可能走到分手的地步嗎?
  再者,一如她方才對蘇可君說的,如果她真的愛歐凱恩,無論她在不在他身邊,都希望他能夠真的走出過去的陰影,得到平靜而安穩的生活,她就不應該假意接受趙曉愛的告白,並以此為武器,向他做最殘忍的報復。
  如果她愛他,就不應該以傷害作為她表達愛的方式……
  可是……
  當初決定與他玉石俱焚的執著哪去了?
  她為什麼覺得舉棋不定、進退兩難?
  心糾結著,身後的呼喚聲打斷了這一對為情所困的師生。
  “可君?”清脆的女聲由瑞測轉為雀躍,“可君!”
  任雪霺背對著聲音來源,本能地轉過頭,但接下來映入眼簾的畫面讓她與發出呼喊的女人都停下了動作。
  “小……愛?”
  “Shirley?”
  “小愛表姊!”蘇可君起身,以輕快步伐走向趙曉愛,親昵地挽住她的手。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認識我們老師嗎?”
  “她是你老師啊?”趙曉愛遲疑了一瞬,說:“我們是……朋友。”
  蘇可君起身走到趙曉愛身邊,臉上也浮現一絲懷疑的神情。“你居然是雪霺老師的朋友,都沒聽你提起過。”
  該死!
  任雪霺在心裡低咒了一聲。
  萬萬沒想到蘇可君是趙曉愛的表妹,而且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碰面。
  蘇可君對趙曉愛說出了她的本名,看來,情況有點危險。如果趙曉愛回家以後告訴歐凱恩,那麼……真相就像連環的劇情,一環扣著一環,要不了多久就會曝光……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她還沒想好下一步應該怎麼走,絕對不能讓局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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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19 16:14:32


  “怎麼了?”趙曉愛看著任雪霺,親昵地笑著,“為什麼下課了還約可君到這裡見面?她在學校做錯什麼事了嗎?”
  任雪霺想,該趕快找個機會脫身,在這裡多待一秒就讓她多一分不安,偏偏今天她已經答應趙曉愛的邀約。
  所以,她只能大事化小地說:“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可君最近有點心事,所以撥了一點時間與她聊聊。”
  “可君,我知道了,是為了你喜歡的男生吧?”趙曉愛倒是很瞭解蘇可君,馬上就猜中她的心事。
  “表姊……”
  “我不是說過了,喜歡,就去爭取?”趙曉愛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趁著蘇可君不注意,對任雪霺使了一個眼色。
  看來,物以類聚這個道裡是完全站得住腳的,同桌的兩個女人與一個女孩,都有為了愛不擇手段的明顯性格。
  在這樣緊繃的氛圍裡,任雪霺居然還可以想出“奪愛三人組”這樣可笑的名稱,連自己都覺得哭笑不得。
  “可是,表姊……我動手打了他。”蘇可君誠實招認了。
  “你打了他?唉呀,你怎麼這麼傻!”趙曉愛輕輕拍了蘇可君一下,“這樣對方會更不喜歡你。”
  “小愛,你和可君好好談談,我們可以下次再約……”任雪霺覺得自己實在無法再多待下去,她站起身,禮貌性地對趙曉愛點了個頭。
  “那怎麼行,我電影票都買好了。”趙曉愛焦急地拉住她的手。
  “表姊,你和老師要去看電影?不是巧遇?”蘇可君的笑容突然變得不自在,方才短暫浮現的懷疑神色又出現了,“表姊夫呢?你才剛結婚欸,不用回去陪他嗎?”
  “他工作很忙,所以我只好自己殺時間了。”
  “那我陪你去。”蘇可君的語氣刻意,甚至主動挽起趙曉愛的手,“我想和你聊聊心事,就不用麻煩老師了。”
  趙曉愛反問:“你今天不是要補習嗎?”
  “我……”
  “別這樣,你乖乖去補習。”趙曉愛柔聲說,“等你放假了,我再去找你,好嗎?”
  “可是……”
  “聽我的話。”
  “表姊……”蘇可君又確認了一次:“你只是要和老師看電影吧?”
  “嗯。”趙曉愛點點頭,仿若無事地說,“看場電影而已。”
  “真的?”
  任雪霺感受到蘇可君在話語裡的不對勁,“可君,怎麼了?”
  “我……”她欲言又止,隨即搖頭,“算了,沒什麼。”
  “可君,你好好讀書,我的事你不用擔心。”趙曉愛拍拍蘇可君的肩,笑著說:“真要擔心的話,就想想怎麼修復你和那個男孩的關係吧!”
  眼看無法脫身,任雪霺只好對蘇可君再叮嚀了幾句:“可君,我今天和你說的話,希望你可以好好想想,好嗎?我對你有信心。”
  “我……我知道了,雖然一時之間很難有太明顯的改善,但是我會好好思考的。”蘇可君的表情已不若開始談話時的固執,應該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但是,蘇可君仍然不放心地看了趙曉愛一眼,才轉身離開。
  “可君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望著蘇可君的背影,任雪霺提出質疑。“她看起來怪怪的。”
  “她只是不放心我在外面待得太晚啦!”趙曉愛簡單解釋後,隨即緊握任雪霺的手,滿是笑意的眼裡漾著熱戀中女人才會有的漩渦。“看來我們是有緣的,就算那天在酒吧沒有碰到,今天也會因為可君的關係而見面。你看,茫茫人海裡我們就是遇上了,可說是命中註定。”
  “我認為可君不只是擔心你的安全。”任雪霺並不是容易被哄騙的人,“小愛,你的事……她是不是知道?”
  “她……”趙曉愛頓了頓,才說:“她只是懷疑,因為我一向和女生走得比較近,但是我從來沒有承認。”
  “那麼,現在你打算讓親人知道嗎?”
  “我很想,我巴不得馬上告訴他們,我已經找到最愛的人了。但是……”
  趙曉愛對她坦承:“但是,這種事不能急,畢竟,不是一般的戀愛,得面對許多異樣眼光和挑戰,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好好計畫,把衝擊降到最低,好嗎?”
  趙曉愛的柔聲安撫聽在任雪霺的耳裡,除了對歐凱恩感到心虛之外,並沒有任何作用。
  這個女人的情話從來不是她要的。
  這些日子以來,她收了不下百封充滿強烈愛意的信,也聽了不少濃情蜜意的表白,她的心卻不曾因此產生化學變化。
  她無法愛女人,她是個異性戀者。
  又或者,說得更明白一點,同性戀或是異性戀這種非一即二的分類根本無法確實定義她的性向,因為,她是個非歐凱恩便無法戀愛的女人。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不能好好處理和歐凱恩之間的感情,非要製造一個她與另外一個女人相愛的假像,來逼他面對真相?
  除了互相傷害,讓兩個人受傷的愛情成為三個人的毀滅,難道沒有更好的方式了嗎?
  也許,不應該再這樣下去了。
  電影散場後,她和趙曉愛並肩走在依然熱鬧的東區街頭。
  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是小週末最重要的主角,在這裡,愛情有許多不一樣的調色,融入夜色以後,卻都是最鮮明的色塊,高調的、令人嫉妒的。
  而她們之間的關係顯得可笑,她卻是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
  “Shirley,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喝點東西好嗎?”
  “小愛……”
  “怎麼了?”
  “在你眼中,愛情也是義無反顧的吧?”
  “是啊。”趙曉愛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她:“原本我決定要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最後還是為了愛情拋下一切……Shirley,我為你冒了險。”
  “那麼……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所愛的人離開了你,並且選了一段可以平平淡淡過完一生的感情,你會怎麼辦?”
  “怎麼了,Shirley?”趙曉愛的眉宇之間襲上了一層擔憂,“你還是沒辦法接受我嗎?”
  “不,我只是說假使……”此時此刻,她很難收斂心中油然而生的自嘲感,不知道趙曉愛是否察覺了?“愛實在是讓人無所適從的化學物質,它可以成就幸福,也可能帶來毀滅……卻沒有固定的實驗式可提升成功的機率。我只是想知道……你怎麼看待這個物質。”
  “如果我所愛的人,對我來說是重要的,我就會不惜一切向她證明,我比她所選擇的那個人更能帶給她幸福。”趙曉愛握住她的手,說:“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實驗式。”
  “所以你不會選擇祝福?”
  “為什麼我應該祝福?如果我不爭取,那就什麼也沒有。”
  “即使你種種的奪愛動作會給對方帶來困擾?”
  “愛情的過程雖帶來傷害,但如果最後還是能萌生小小的希望,也就值得了。”
  任雪霺沈默了,即使入夜的東區益發喧鬧,她的思緒卻仍然清晰。趙曉愛的念頭,曾是她當初任性以為復仇是愛情的轉折開始,從扭曲的心裡堆起的,構成了今天她之所以會站在趙曉愛身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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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5:03


  希望歐凱恩體會失去,她卻覺得自己失去的更多。
  復仇之神已傾聽她的召喚,從最深層的絕望中呼嘯而出,將愛與恨交融以後,質變成她不再熟悉的樣子。
  她有力量毀滅一切,卻不代表不用付出代價。
  任何交易對買賣雙方都應當是公平對等的,她選擇與歐凱恩一起墜落地獄,復仇之神也就奪回她愛人的權利,讓他們的心被現實硬化成石,不再跳動也不再有溫度,總有一天,會隨著麻木風化碎裂。
  愛,到底是什麼?恨不是它的一體兩面嗎?無論得到哪一面,都算是擁抱彼此,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胸口傳來的崩坍巨響卻益發強烈,讓人不寒而慄?要是入夜後晚風更甚,將所有的碎屑吹向天邊,她該怎麼辦才好?
  那時候,她還剩下什麼?
  一個個倒掛的勾,以最尖銳的部分刺進她的瞳眸,視線所及之處瞬間染滿透明的血,不再明晰。
  “Shirley?”
  “對不起……我……”
  “你還好嗎?”
  “小愛,很抱歉……我……不舒服,我想回家休息……”
  沒等趙曉愛回應,她攔下路過的計程車,以最快的速度逃回家中。
  面對滿室黑暗,她再也按撩不住,像一隻戰敗的獸,瑟縮在角落裡,埋首痛哭。
  “這是我要的結局嗎?”
  仰頭面對幽暗的天花板,任雪霺自問。
  晨光灑進屋內,趙曉愛和歐凱恩對坐餐桌前共進早餐。
  當慣受盡保護的大小姐,趙曉愛根本不懂下廚,她叫了附近美式餐廳的早餐外賣,整齊擺放在家中精緻的餐盤裡。由於是簡單的家常料理,看起來就像是自己做的一般。
  都是歐凱恩喜歡吃的菜色,所以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吃著,一邊隨意翻閱手邊的設計雜誌。
  他們的婚姻生活就是這樣,看來處得不錯,沒有大波折,如同當初他們選擇彼此,是為了“安穩”。
  但除了“安穩”以外,便什麼也沒有。
  沒有話想和對方說,沒有喜怒哀樂想和對方分享,也沒有共有的未來好規劃,身為住在同一屋簷下的兩條平行線,自然不會有磨擦爭執的可能。
  打電話給任雪霺的衝動,一直困擾著趙曉愛。
  任雪霺昨日含淚的面容與匆促離去的背影在她心中盤旋不去,逼得她幾乎想找個話題和歐凱恩攤牌。她要回復自由之身,才更有資格留在任雪霺身邊。
  反正,時機也該成熟了,面對自己和歐凱恩之間“相敬如冰”的關係,她也認為已沒有再與他生活下去的必要。
  她窘迫地將目光移向低頭閱讀的歐凱恩,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開的唇僵了好一會兒,才艱澀地開口:“凱恩,你在看什麼?”
  話說了出口,她才驚覺自己真是個沒話找話說的白癡,因為從雜誌封面就可以知道歐凱恩看的是裝潢設計雜誌。
  “喔,就是……室內裝潢雜誌。”歐凱恩沒抬頭,仍自顧自地翻著雜誌,一面吃著餐盤裡的炒蛋。
  “有……看到什麼喜歡的嗎?”趙曉愛試著讓氣氛活絡些。
  “最近新接的客戶,很喜歡某個歐洲設計師的品牌傢俱,但預算沒有那麼多,所以希望我能推薦類似風格的。”
  “喔,這樣啊……可惜這些裝潢的東西我不懂,沒辦法幫你什麼。”她淡淡地說:“不過我想,你那麼棒,應該會做出很不錯的成果的。”
  對於趙曉愛的話,歐凱恩覺得有點逗趣,卻是一種帶著無奈的惡趣味。
  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嗎?
  為什麼說出來的話很像隔壁的鄰居,或是隔桌的同學,看似親切的鼓勵,卻帶著距離感。
  如果是任雪霺的話,就不會這麼對他說。
  文科出身的她,從來不懂裝潢設計,是百分之百的門外漢,但感受力與觀察力卻非常敏銳。
  過去,他每每和她談起新的case或理想的室內風格,她都可以試著站在顧客的立場,揣摩他們的心情、對於“家”的觀念,進而提出看法。甚至,如果有機會和他一起拜訪客戶,她會私下觀察對方的喜好與個性,成為日後和他討論的依據。
  但是,眼前的趙曉愛,很明顯對這個話題完全不感興趣,也沒有打算和他深談。
  以前他還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但自從那天對任雪霺傾吐心意以後,和趙曉愛在生活上的各自獨立、非整體的感覺就越來越明顯。
  終究,趙曉愛不是能補足他感情的那塊拼圖,也不是和他一模一樣的一塊,她只是……一片近乎透明的色塊,存在他的世界裡並不突兀,卻也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意義。
  想到這裡,他在心裡不停問自己,對於他所犯的錯,是不是該及早停止,以免這兩個女人因他而傷害越深?
  “曉愛,我——”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趙曉愛打斷。
  “別說那些設計了……我跟你說喔,昨天我不是和最近認識的好姐妹Shirley去看電影嗎?發生一件挺有趣的事。我遇到了我表妹可君,沒想到她的班導師居然就是Shirley耶,你說巧不巧?”客套話說完了,趙曉愛開始提起她關切的話題。說到任雪需,她立即顯得興致勃勃,“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的本名是什麼,我表妹一說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和她一樣有氣質,雪霺。”
  “你說什麼?”歐凱恩抬起頭,有一種血液瞬間凝結的驚愕感。
  她們兩個認識?
  任雪霺為什麼從未向他提起?
  “怎麼了?你認識她嗎?為什麼那麼驚訝?”趙曉愛微微皺起眉。
  “不……沒什麼。”他稍稍收斂神色,“只是覺得很巧。”
  “很巧吧?不過,她真的和我很合得來。”
  “你們都聊了些什麼?”
  歐凱恩想起,結婚後和任雪霺在學校附近重逢的情景。
  那時,她一直明示暗示趙曉愛並不愛他,但他卻什麼都聽不進去。她從那時就已經認識趙曉愛了嗎?
  她知道了什麼?或者,在計畫什麼?
  “她剛剛和男朋友分開,很難過,卻又不肯放手,天天跑到酒吧買醉,讓人心疼。”
  “她男朋友……”歐凱恩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是啊,看她那個樣子,傷得很重哇。”趙曉愛的目光裡滿是憐惜。
  歐凱恩故作鎮定,“怎麼分手的?”
  “我沒多問。過去的事已經那麼傷她了,我不想讓她再覺得痛苦。好在,我和她聊了幾次以後,她也慢慢能放下了。說實在的,她是那麼一個值得被愛的女人,她的男人為什麼忍心傷她?我只能說,男人實在太不懂女人了。”趙曉愛難以克制的情意幾乎就要脫口而出,“我真的很高興能認識她,她讓我覺得生命又有了可以追尋的價值……”
  她是那麼一個值得被愛的女人……她的男人為什麼忍心傷她?
  趙曉愛說的話,歐凱恩只聽了前半段,那字字句句像灑在痛處的鹽,令人難以忍受。
  另一方面,他又急著想猜透任雪霺到底在計畫什麼,根本無法專心分析趙曉愛藏在話語裡的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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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5:18


  “凱恩,我想告訴你,其實我——”
  “曉愛,很抱歉,我突然想起今天跟客戶有約,得出門一趟。”他打斷她的話,站起身。
  “不是!凱恩,你聽我說……”趙曉愛伸手制止他離開:“這事很重要,我一定要先說——”
  “曉愛,我是真的有急事,其它的等我回來再說好嗎?”
  沒理會趙曉愛的叫喚,他匆匆離開了公寓。
  想說的話還卡在喉裡,隨即被一片死寂包圍,趙曉愛歎了一口氣,“連話都不聽我說完就往外跑,你說嘛,男人怎麼會懂女人的心?”
  女人能把愛情擺在生命之首,但對男人來說,卻可能只是生命中的點綴,無關緊要,因而成為全世界女人傷心的源頭。
  趙曉愛更確定了心中的決定。
  她一定要和Shirley在一起。
  任雪霺坐在露天咖啡座,微風掠過髮際,她的心情卻無法隨之飄揚。
  該說她和歐凱恩有心靈感應嗎?接到他的電話之前,她剛好把一則訊息傳給趙曉愛:
  曉愛,愛情該是兩個人的事,
  如果介入了無辜的第三人,也就失去了它原有的意義。
  我們都不再是青春無知的少女,
  該為自己所做的決定負責,不可一錯再錯。
  抱歉,我想我們沒有任何可能,
  在我的愛情裡,你只是個無辜介入的第三人,
  我實在不應該耽誤你,並且加深你的難題。
  我自會去面對我所犯下的錯,希望你也是。
  激蕩的情緒逐漸沈澱後,她開始認清,她和歐凱恩的問題,以及歐凱恩和趙曉愛的問題,並不能混為一談。
  她和歐凱恩的感情怎麼出了問題,以致草草收尾、相互逃避,是她應該反省的;但是,歐凱恩和趙曉愛如何以各自的秘密為前提,透過婚姻結合,好有一個不再有機會出軌的理由,卻不應該被她拿來彌補自身的感情遺憾。
  她總是太過意氣用事,才會失去歐凱恩;如果她還是用同樣的方法,無論故事怎麼說下去,都還是會繞回互相傷害的原點,成為無法解套的輪回,誰也得不到救贖。
  所以,原本處心積慮所設的局,她不想再繼續了。
  沒一會,歐凱恩出現了,相當急迫地在她面前坐下。
  “你到底想怎樣?”他開門見山地問了,面色凝重。
  “我……並不想怎麼樣了。”她淡淡地說:“我在電話裡就已經告訴過你,我不會再和趙曉愛見面了。”
  “但是一開始你接近曉愛是為了什麼?”
  她低下頭,沒有回答。
  輕啜一口葡萄柚汁,難耐的酸味一路從牙根侵略到腹腔,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為什麼不說話?”歐凱恩皺起眉,音量更大了,“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們的事告訴她,好讓她離開我?然後你就可以嘲笑我得到報應?”
  “那麼,這些日子以來,她說過懷疑你的話嗎?”
  倒是沒有。
  他和趙曉愛的婚姻生活一直沒有進展,也沒有惡化。
  但這不是重點。
  因為,任雪霺才是。
  “就算沒有好了,這也不能解釋你的動機吧?”
  “我的動機……也就是……”
  隨即,她陷入了沈默。
  “為什麼不說?”對他來說,每追問一次,心裡都是一次拉扯。然後,他竟也分不清,該在意的是她被他揣測為“報復”的行為,還是自己給了她報復的理由?
  “一開始,我只是想確認她到底愛不愛你……如果她不夠愛你,就證明你做的選擇是錯的。不過……”她歎了一口氣,“凱恩,算了吧,一切到此為止。是我們的不理智讓感情變得不堪,怪不了誰,我不想再恨你了。但是,婚姻是你選的,雖然我還愛你,但我不想成為你背叛婚姻的理由……就這樣。”
  “任雪霺……這不像你,以你的尖銳,你絕對不可能這樣簡單就放手。”
  他緊捉住她纖細的手腕,“你到底在計畫什麼?”
  她不禁失笑。
  原來也會有這麼一天,他對她的瞭解竟會將她決定放手的行為非合理化。
  同時間,一聲呼喊闖入他們之間。
  “凱恩、Shirley……你們……”
  他們暫停對質,將目光移向聲音的來源。
  站在他們身後的,是一臉錯愕的趙曉愛。
  歐凱恩站起身,語氣有些慌亂:“曉愛,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們又為什麼在這裡?”趙曉愛皺著眉,一臉困惑,“凱恩,你才一出門,我就收到Shirley的訊息,於是,我急著出門找你,想和你把話說清楚,卻發現你在路邊講電話,並約了一個名叫‘任雪霺’的女人在這裡見面,我不敢相信那就是我認識的Shirley。所以,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後,沒想到……真的是Shirley……原來你們認識……”
  “所以,我們剛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任雪霺問。
  “我在窗外看了很久,越想越不對,才想進來問清楚。我只聽到凱恩說,以你的尖銳,你不會這樣簡單就放手。”趙曉愛搖搖頭,而後把眼前情景和她收到的訊息聯想在一起,“Shirley,該不會……你的前男友,是凱恩?你想和我分手,是因為你還忘不了她?”
  “分手?”歐凱恩眉宇深鎖,問:“曉愛,你在說什麼?”
  趙曉愛在任雪霺身旁坐下,“凱恩……今天你出門之前……我是想告訴你,我愛上別人了,而那個人是……”
  “曉愛!”任雪霺出聲制止,“不要再說了,就到此為止吧。”
  “我都已經付出了,怎麼可能說停就停?”趙曉愛握住任雪霺的手,而任雪霺極力抵抗,兩人發生一陣拉扯。趙曉愛並不打算收手,說:“Shirley,就算我在你心裡仍然不是最重要的,我並沒有打算放棄你。”
  “怎麼回事?”歐凱恩面色一暗,“你們兩個……到底……”
  “凱恩,對不起,我騙了你,我並不愛你。其實我是lesbian,我和你結婚只是為了掩蓋這個事實……”趙曉愛豁出去了,搶著開口:“可是我沒想到,結婚才沒有多久,我就愛上Shirley了……”
  “任雪霺……”歐凱恩瞬間森冷的目光襲向任雪霞。“曉愛說的都是真的?”
  “我……”
  “Shirley,你讓我先說!”任雪霺還在思考該怎麼解釋,趙曉愛又急著介面:“記得我昨天對你說的嗎?我會讓你明白我更能讓你幸福,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
  一古腦兒的,趙曉愛就她所知的部分,把真相全說出口。
  她不打算留任何後路,一再向歐凱恩道歉以後,也直言不諱地告訴他:“凱恩,如果你不愛任雪霺,也不懂得珍惜的話,希望你能夠放手,給我機會爭取。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深深切切覺得非她不可……”
  就算生活中沒有同性戀情如實在他面前上演,趙曉愛大膽的出櫃仍讓他震驚不已。
  原來他的妻子也對婚姻不忠實……
  更難以啟齒的是,趙曉愛的愛情依歸,居然是他藏在心裡的那個人……
  濃重的背叛感堆積成烏雲,籠罩他的心,那山雨欲來的情緒根源,並非來自趙曉愛,而是任雪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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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3-19 16:15:37


  任雪霺是他所愛的人,怎麼可以在他唇上還有她的唇印時,就跟了別人,而且是一個女人?!
  然後,他居然想也不想的,就對著趙曉愛說:“雪霺是我的女人,趙曉愛,你放棄吧!”
  “凱恩,我是不是聽錯什麼了?”對於他的回應,趙曉愛感到錯愕,“所以你不是怪我對婚姻不忠……而是……表達你對她也……這……我不懂,你不是已經不愛她了嗎?”
  歐凱恩的目光從未自任雪霺身上離開,惡狠狠地盯著那雙幽暗的眸子,從齒縫間迸出這樣一句話:“這就是你對我的報復嗎?”
  任雪霺深吸了一口氣。
  局是她設的,早該知道會有如此下場。
  於是,她故作鎮定地說:“我們每個人心中都藏著一個秘密,既然小愛已經說出她的,我也說出我的吧……”
  然後,她說了。
  真相就像被剝開的洋蔥,刺激的氣味沖入鼻腔,同時也模糊了雙眼。
  “偶然之間,我發現曉愛是同性戀,甚至喜歡上我,我也就打算將計就計,誘使小愛對我表白,更讓她……吻了我……然後,在她沒有察覺的情況之下,我錄下了她的告白,也偷偷拍下她吻我的畫面,以作為證據……”她對兩人坦承:“這些東西,我本來打算拿來報復凱恩,他逃避我的感情,我就送給他一個永生難拋的包袱。”
  “Shirley……”趙曉愛的面色轉為毫無血色的慘白,“所以……從頭到尾你都在騙我?”
  任雪霺點頭。“對不起……我的確騙了你。我除了凱恩以外,無法愛上其他的人,所以……”
  聽著任雪霺的話,歐凱恩心頭又是一陣難以平息的紊亂。
  他不諒解任雪霺的行為,偏偏自己也對婚姻不忠,因而心虛;他不懂趙曉愛為何會對任雪霺產生感情,偏偏,任雪霺是他所愛的女人,他不能否認,她的確擁有許多讓人瘋狂的人格特質,因而,他感到混亂;還有一種情緒,有別於上述的負面感覺,那似乎是一種慶倖,在他聽到任雪霺親口說出除了他以外再也無法愛上其它人的時候……
  “這算什麼呢?”趙曉愛苦笑,目眶中凝聚了即將墜落的水霧。“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呢?”
  “我真的很抱歉……”任雪霺語帶歉意地說:“所以今天才會傳那則訊息給你,我實在不應該一錯再錯……對不起……”
  凝重的死寂環繞在三人之中,他們都想為自己說些什麼,偏偏在複雜的感情陷阱裡,每個人都有站不住腳的地方。
  這團難分難解的糾結,導因於誰也不曾真正面對過自己的內心。
  “Shirley……不,或者應該叫你雪霺……”趙曉愛掛著兩行清淚,不死心地問:“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因為我為你所做的,而感動過嗎?”
  “小愛……很抱歉。”任雪霺重複道歉著,“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殘酷,但是Shirley這個人,在實際上是不存在的。”
  “我知道,你剛剛已經說了。”趙曉愛注視著她,“Shirley只是任雪霺為了報復所愛的人,所捏造的虛構人物。”
  “那麼……”任雪霺的喉嚨一陣乾澀,她喝了一口果汁,才繼續說:“能不能請你停止付出?”
  “這不是該不該停止的問題……”趙曉愛滿臉苦楚,“如果你有一個確實的物件可以付出,才能去考慮該不該停止……問題是,我為她付出的人,是從來不存在的,我該怎麼思考停止或不停止?”
  說完,趙曉愛含淚起身,發出尖銳的笑聲,並且益發強烈,惹來其它顧客的注目。
  “曉愛,你坐下來,我們好好談。”歐凱恩握住她的手腕。
  “談什麼?你們不是都承認了嗎?”趙曉愛伸手掩住口,仰頭又是一陣笑,“你說好不好笑?你們明明相愛,卻不敢面對彼此,硬是拉我捲入莫名其妙的感情債裡……而我不過想追求我所愛的,卻被狠狠地耍了一回……哈哈……”
  笑聲漸歇,趙曉愛以手背抹去眼角的淚,說:“不過我又能怪誰?要不是我以為自己可以走入正常的婚姻裡……哪會是這樣的局面?”
  趙曉愛扶著桌緣,眼前一暗,向前癱軟。
  “凱恩!她要暈倒了……”任雪霺驚呼。
  歐凱恩及時伸出手,將趙曉愛攔腰抱住。
  “為什麼這樣對我?”
  語畢,趙曉愛隨即失去意識,倒在歐凱恩懷裡,動也不動的。
  真的像個美麗的洋娃娃,形體栩栩如生,卻沒有一點溫度。
  一個小時後,他們把趙曉愛帶回公寓,讓她平躺在床上。
  任雪霺打開窗戶,讓涼風吹入室內,保持空氣流通。
  “那天在這裡,你問我幸福嗎……”歐凱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那麼,現在我想再問你,任雪霺,你處心積慮、費心策劃那麼久,破壞了我的婚姻,你真的幸福嗎?”
  幸福嗎?
  背對著歐凱恩,任雪霺也在心裡這麼問自己。
  事已至此,她應該對結局感到滿意,因為歐凱恩已經徹徹底底崩潰了。
  復仇從來只問達到目的與否,無關快樂、幸福,因為這個選擇的根基,本就附著於悲傷之上。
  以負面情緒為種,怎可能得到向光的枝??
  “原本我是想……和你見面說清楚後,就不再介入你的生活,我會好好收拾殘破的心情。”任雪霺忍著淚說:“但是,老天不打算給我機會逃避吧……所以讓一切都揭穿了,就像我一開始所想的。”
  “我在我妻子面前承認了,我其實一點都不愛她,我娶她是為了忘掉……我永遠也忘不了的那個女人;我違背了我在婚禮上承諾會照顧她一生一世的誓言……”他的面容顯得十分樵悴,“而且,我現在充滿罪惡感,是因為我心裡居然慶倖你沒有真的愛上女人。我的妻子躺在我面前需要照顧,但我想要緊緊抱住的卻不是她……”
  看著吧,愛讓人生,也讓人瘋狂、失去理智,甚或讓人毀滅。
  “凱恩……”她再也忍不住,眼淚順著雪嫩面頰滑落至唇邊。
  透明的窗倒映出任雪霺眉頭深鎖的容顏,她歎了一口氣,玻璃上立刻染上了一層薄霧。
  突然之間,在光線的折射下,歐凱恩竟看見朦朧之中,向來高傲尖銳的她竟有著一雙溫柔的眼睛。
  那雙眼眸,無助柔弱得讓人心疼……
  他轉過身,不忍再看下去。
  “你為什麼放棄了?你應該冷笑看著這一切,對我說‘這都是你的報應’,但是你沒有這麼做。”雖然背對著她,他仍能從她急促的喘息聲猜測她正在哭泣。“你為什麼掉眼淚?”
  “因為我後悔了。”
  “為什麼?”
  “從醫院送你回家的那天,我就想把真相告訴你,可是看著你痛苦的模樣,我卻什麼也說不出口……我心裡全是對你的擔憂,一點也不想讓你更難過……”她幽幽地說,“但是,如果我沒有故意設計趙曉愛,你會相信我告訴你的都是事實嗎?”
  他沈默。
  心裡再清楚不過,他從不給自己冷靜傾聽的機會,反而總是與她在互虐之中得到一絲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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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6:10


  傷與被傷,是因著“需要”而來;他們需要彼此,也渴望被對方需要,於是成為一種變態的共依存關係。
  傷口存在的意義,無論是綻放的血花或椎心人骨的痛,都能證明他們的關係還將持續,能永無止境地糾扯下去。
  如果他們夠成熟,趙曉愛就根本不會存在了,誰也不會耽誤誰。
  身在浪頭退去的狼藉裡,歐凱恩歎了一口氣。“這下,我怎麼做呢?面對我真實的感情?還是繼續彌補我覺得虧欠趙曉愛的?”
  “Shirley……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一聲驚呼,趙曉愛坐直身子,從惡夢中轉醒過來。
  “曉愛?”任雪霞走向床邊,“你還好嗎?”
  趙曉愛握住她的手。“Shirley……我剛剛是不是作了奇怪的惡夢?對,一定是惡夢吧,其實你還在我身邊,你是懂我的……”
  可是,趙曉愛眼角餘光卻瞥見坐在梳粧檯前、眉頭深鎖的歐凱恩。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不得不承認這一切不是恍惚的惡夢,而是存於真實的殘酷。
  她鬆開任雪霺的手,原有的熱切已消失無蹤。“既然不愛我,為什麼要關心我?”
  “我知道你會怪我,畢竟我欺騙你的,是最重要的感情,所以如果你要傷我、罵我,我都接受……”
  任雪霺難得放下她驕傲的自尊,對趙曉愛放低了姿態,因為她不希望,一旦趙曉愛被恨意侵蝕,會做出傷害歐凱恩的行為。
  “曉愛……我也有責任,沒有對你坦白……”同樣的,歐凱恩也不忍任雪霢受到任何傷害。
  他們交換了一記眼神,卻不敢靠近彼此。
  “所以,你們現在是在互相保護嗎?”趙曉愛諷刺地笑,“多麼情深意重的愛啊,我的就顯得愚蠢多了……”
  “曉愛,我只是想……既然我們都知道真相了,僅能用最大的努力把傷害降到最低……”
  “是嗎?”趙曉愛挑眉,望著歐凱恩的目光帶著一絲不屑,“你們的眼裡似乎只有自己在感情裡所受到的傷害,卻沒有我的……”
  趙曉愛的尖銳目光,反倒喚醒了歐凱恩的冷靜。
  任雪霺的確做錯了,她不該對感情做出如此殘忍的報復……但是,她之所以會那麼做,是因為他在她心裡,還是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她常說的,愛的反面就是恨,而她有多恨,就代表她有多深愛。
  是他給了她傷害彼此的機會……
  “曉愛,我想,我們理智一點來看待問題吧,互相責怪不會有結果的。”
  歐凱恩耐著性子,收起原本易怒的情緒。“如果這場婚姻讓你感到痛苦,我們可以離婚,回到原點……你可以順應你的性向……”
  “是嗎?”趙曉愛冷冷回應:“就算我和你離婚了,也追不回不曾存在過的Shirley,不是嗎?任雪霺?”
  趙曉愛看著任雪霜,她們都讀懂了彼此眼中藏著一顆為愛受傷的心,卻無法給對方關心與安慰。
  “但是……小愛……”任雪霺順著歐凱恩的話:“我們不試著解決問題,只會讓三個人越來越痛苦……”
  “OK,雪霺,我懂你意思,我們把所有問題一次解決。”趙曉愛伸出手,制止任雪霺繼續說下去。“我記得你早上所傳的那則訊息,你要我面對我所犯的錯,是嗎?”
  “你能明白我的用意的話……”
  “我當然明白。”因背叛感而生的憤怒,以傷口為助燃,在趙曉愛的眼眸裡燒出了烈火,她上揚唇線,輕拍床墊,“這個位置,以前是你的吧?你和凱恩在這裡擁吻、談情、做愛……佔有著他對你的好,而你的心裡,到現在也完全是他……對嗎?”
  “我……”任雪霺低下頭。
  該如何開口承認,在這難堪的場面?
  “曉愛,夠了。”歐凱恩出聲制止。
  “你們聽好,我決定要面對我所犯的錯。”趙曉愛那張如洋娃娃一般的臉孔蒙上了一層陰鬱,含著強烈恨意,瞟著眼前兩人。“歐凱恩,我很抱歉我對婚姻不忠,我不應該出櫃,把心放在一個從不存在的人身上。所以……”
  任雪霺看著趙曉愛森冷逼人的目光,知道對方並沒有想通,也不會做出什麼好的決定,於是,她閉上眼,準備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所以我決定,我要好好面對婚姻,做一個稱職的妻子。”趙曉愛將任雪霺從床邊推開,咬著牙說:“任雪霺,你始終是凱恩的前女友,就算你曾經在這個空間裡佔有過一個位子,但很抱歉,現在你什麼也沒有,你沒有資格在這裡,請你立刻離開。”
  “曉愛,你確定這是你要的嗎?”歐凱恩面色灰暗,再一次向趙曉愛確認:“如果你心裡沒有我,和我在一起是不可能幸福的。”
  “所以我就要放開你,和你離婚,好讓你可以和任雪霺有情人終成眷屬嗎?”趙曉愛的面容扭曲,“我雖然年紀比你們小,但也別把我當成無知少女,我不會讓你們如願的。”
  “曉愛……”
  “不要再說了!”趙曉愛厲聲喝止。“任雪霺,請你離開我家,否則我會控告你妨礙家庭。”
  “好,我走。”
  說完,任雪霺退出房間,離開之前,她深深地看了歐凱恩一眼,像是要永別似的,努力露出完美的笑容,不讓他看見心底的破碎。
  從此以後,在彼此的世界裡,也許自己再也沒有可容身之地,那深深眷戀的對方即將消失無蹤,就如同靈魂也被掏空一般,然後,不管再經過多少悲歡離合,已沒有太大的差別。
  不見彼此,也就等於看不見自己……
  “對了,任雪霺。”趙曉愛叫住了她。
  她轉回頭,停下了腳步。
  趙曉愛以惡意的笑容看著她,慢條斯理地說:“提醒你一下,請做好即將一無所有的準備。”
  冤冤相報何時了。
  任雪霺心裡浮現這句人人都會說的老話。
  可惜,她實在太晚才想起。
  趙曉愛所謂的一無所有,來得很快。
  攤牌後沒幾天,任雪霺一如往常到校上課,才一進入辦公室,就感受到一股異於往常的氣氛。
  平日熟識的同事雖然依舊親切地和她道早安,笑裡卻帶著一絲不自在,充滿疏離感。
  在飲水機前泡茶時,她遇上隔壁班的陳老師,對方忍不住問她:“任老師,你……是不是和蘇可君的表姊發生了什麼事?”
  她心頭微微一震。“怎麼了嗎?”
  “我聽其它老師說,對方的先生寫了一封信給校長,內容好像是說,你是同性戀,和他的妻子有不尋常的關係……”
  所以,那天趙曉愛要她做好一無所有的心理準備,首先就是要讓她失去她相當重視的教學工作?
  她沒留意到手指還按著熱水的出水鍵,熱水從杯口溢出,燙傷了她。她一縮手,馬克杯應聲落地,摔成碎片。
  “唉……”她歎了一口氣,俯身收拾殘局。
  “任老師,你還好嗎?”陳老師關切地問,也好奇傳言是否屬實。畢竟任雪霺雖然很受學生歡迎,卻不太與其它老師討論私事,也保持著距離,難免受到談論與猜測。“如果傳言沒錯的話,你打算怎麼處理呢?”
  “第一堂課不是快開始了嗎?你沒有課?”同時響起的鐘聲幫她打斷了好事者的追問,對方也識相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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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19 16:16:26


  好不容易收拾好滿地碎片,第一堂她沒有課,打算回到辦公室稍事休息,並且理出頭緒。
  豈料,才一回到座位,校長的電話就來了,要她立刻到校長室談話。
  離開辦公室的那一刻,她幾乎可以清楚聽到門內的竊竊私語。
  “你們說是真的嗎?”
  “這種事誰會沒事亂講?就算別人有心要栽贓她好了,也是她先不小心得罪人吧?”
  “她不是都不談私人的事嗎?問也問不出什麼,我看她大概真的喜歡女人,所以不敢說。”
  她冷笑。
  人們最熱心的時候,總是在談論別人一切與自己無關,所以可以放心地大放厥詞。
  她就像是一塊口香糖,被人嚼過、滿足好奇心以後,換給下一個人,直到無味為止。
  那時候,自然會有下一個人、下一塊口香糖,遞補她的存在。
  這個世界之所以需要別人的流言,或許一部分理由是為了避免自己成為流言。
  進入校長室,校長請她坐在沙發上,開門見山地問了:“雪霺老師,你知道我為什麼請你過來嗎?”
  “我知道。”她點點頭。“我聽其它老師說過了。”
  “那麼,你有什麼話想先告訴我嗎?”
  “我相信對方已經有充足的證據,所以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她不打算為自己解釋,畢竟,她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對方是準備了充足的證據……”校長將一叠厚厚的A4紙擺放在她面前。
  “你和她來往的訊息,還有她購買禮物給你的單據,什麼都有……”
  “是。”她淡淡回應。
  “雪霺老師,時代在變,現在的社會風氣很開放,同性戀已經不足什麼新問題……”校長條理明晰地對她說:“但是,學校畢竟是比較封閉且傳統的空間,你喜歡女人的事,若不張揚也就算了,但你為什麼和一個已經結了婚的女人在一起,還讓對方的先生鬧到學校來?”
  “校長,我很抱歉。”她低下頭,現在除了道歉,收拾自己所造成的鬧劇之外,沒有其它更好的方式了。“我的行為,為學校帶來很大的困擾,這的確是我欠缺考慮。”
  不解釋,也不強辭奪理,是她性格上的優點,也是缺點。
  如果她不打算說出真相替自己稍作解釋,也就等於默認所有指責,等待接受審判。
  其實,她一直把自己視為這一出鬧劇的始作俑者,對鑄下的錯誤付出代價,那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其實,我也覺得為難。”校長推了推眼鏡,面有難色地看著她。“這幾年來你的教學品質一直很好,不只能和學生打成一片,考試的成果也能令家長滿意……只是,現在你發生這樣的事,已經傳到其它老師那邊,相信家長們遲早也會知道,我擔心你之後在教學上會受到質疑……你知道的,當老師的最重要的是能給學生一個好榜樣……”
  “我懂。”她心裡瞭解校長的為難,站在一個辦學者的立場,擔心失去一個好老師,同時又害怕校譽受損。她不打算讓校長為難,於是回應:“身為一名教師,我無法以身作則,成為學生的好榜樣,實在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想,如果可君的表姊夫願意接受,我會負擔他所有的名譽損失,至於對學校,我可以立刻辭去專任教師的職務……”
  對於任雪霺的淡然,校長非常意外,不理解她為什麼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雪霺,你沒有其它的話要說嗎?如果你有委屈,可以說出來,我們討論討論,也許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校長,我並不想解釋什麼,錯了就是錯了,我全盤接受。”她告訴自己,也許,就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才會懂得珍惜吧。於是,她又補充:“如果沒有其它的事,我就先回辦公室準備辭呈。我想,中午以前就可以交給您;至於蘇可君的表姊夫,這兩天我會親自登門道歉,讓事情到此為止。”
  “唉,其實我覺得挺可惜的,如果你能好好解釋,也不用非得搞到辭職的地步。”校長又問了一句:“你真不打算再考慮一下?”
  任雪霺搖搖頭。
  她太瞭解一顆報復的心可以有多殘忍。
  如果趙曉愛有心搞砸她的一切,就算今天她勉強辯解過關了,此後的每一天,都可能還會有同樣的問題,甚至越演越烈,弄得校方煩惱不已,對她的怨言可能會更多。
  與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瀟灑離開。
  從校長室離開以後,她在走廊上遇到蘇可君,對方靠在牆上,視線從未離開過她,顯然是刻意等她走過來。
  “可君?”她皺起眉頭,看著蘇可君,問:“現在是上課時間,你為什麼不回教室?”
  “我已經告訴數學老師我人不舒服,想到保健室躺一躺。”蘇可君臉上沒有笑容,冷冷地說,“你應該知道我有話想問你。”
  “你表姊的事,你也知道了?你放心,我已經向校長說清楚了。”她平靜地回應:“我馬上就會遞出辭呈。”
  “這麼說,你默認了?”蘇可君又確認了一次,“你真的是同性戀,喜歡我表姊?老師?”
  “我說不是,你會信嗎?”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要接受她的禮物,為什麼和她有那麼多曖昧的往來訊息?表姊夫寫給校長的信裡,什麼都有。”蘇可君畢竟只是個孩子,藏有秘密的眼神騙不了人,也將心中的疑問全盤托出:“不管怎樣,你不應該這樣對她,她好不容易才走入婚姻的。”
  “其實你早就知道你表姊喜歡女生,對吧?”任雪霺看著蘇可君,“所以那天你才不希望她和我一起去看電影。”
  “我……”任雪霺直視的目光,讓蘇可君的態度放軟不少,“我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她從來沒有交過男朋友,反倒和不少女生很親密,可是只要一句‘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就可以遮掩一切。不只她拿來矇騙所有人,連我都甘於被矇騙。我曾經在放學時偷偷看到表姊在暗巷內和其它女孩擁吻,我說服自己,那只是她的好朋友、很要好的朋友。我是喜歡男生的,自然希望表姊也能擁有一段‘正常’的感情,所以我認為表姊只是還沒找到真命天子。最後,她也真的結婚了,證明她不是同性戀……但是,老師你居然破壞了表姊的婚姻。”
  蘇可君又何嘗不知道,如果不是趙曉愛的真實性向產生反應,又怎麼可能和任雪霺展開不尋常的關係。
  更何況,她在咖啡廳遇到趙曉愛時,趙曉愛對任雪霺的親昵舉動,還有那封信裡的送禮記錄全都是由趙曉愛送出,早已清楚說明誰才是真正掌握追求主動權的人。
  但她就是不願承認。
  說穿了,她和大部分恐同人士一樣,無法接受、也無法面對同性戀者,更甚的是,一旦當事人是自己的親人,種種的矛盾與衝擊交雜於心,更是讓她進退兩難。
  於是,她將錯誤全推給任雪霺,把任雪霺變成邪惡的加害者,趙曉愛只是無辜的受害者,以為這樣就能舒服一點,但隨之而來的心虛與無助,卻著實讓她難以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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