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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1:19


招福小半仙(卿卿深藏不露之三)作者:綠光

被一個姑娘深情看著叫大哥是什麼感覺?
他只能回答,痛並快樂著!
想當初,他是為了完成父親遺志,奪得皇商之位,
才利用自己跟她義兄極相似的優勢,
刻意接近能預知未來、看出別人吉凶禍福的她,
誰知,這丫頭卻是全心全意對他好……
他為了護住落水的她,大腿重傷,高燒不退,
是她親自照料他,就連閨譽也不顧,夜裡還留宿;
他在押運賑災糧食的途中遇上歹徒,
預見他會有危險的她,奮不顧身來阻攔……
這叫他怎麼不心虛,怎麼不心動?
聽到她甜甜叫別人大哥,透過他回憶她義兄,
他更是嫉妒得火大──所以,管他的皇商之位啊,
現在的首要目標是,從她大哥改當她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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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1:36


楔子

    暗夜,殺聲正隆。

    淩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吆喝聲,教人不寧的聲響硬是將她從睡夢中擾醒。

    她張眼,房裡沒點燈,帶著幽幽光芒的水眸望向窗外,正打算喚來丫鬟詢問時,門板卻突地被推開——

    「……爹爹?」她奶聲奶氣地喊著。

    來者隨即一把將她擁入懷裡,她可以感覺父親汗濕了衣襟,就連氣息都亂了,教她的心跳也跟著亂了。

    「爹爹,發生什麼事了?」小手緊揪著他的衣袖,心不住地顫跳著。

    「官人,動作得快了,厲王爺派來的禁衛已經進後院了。」

    她直瞪著隨後趕至的母親,話是聽見了,然而她卻不懂。

    她年紀太小,雖然感覺不對勁,卻不知所以然,想問,爹娘卻不給她機會。

    「臨兒,你聽好了,一會爹爹和娘要將你送到另一個地方去,你要好好待著,永遠都別回來,知不知道?」男子鬆開了她,讓她在床上坐好。

    「爹呢、娘呢?」她一手抓著爹,一手抓著娘急問著。

    女子用力地抱了抱她,聽聞外頭尖銳的哀號,隨即鬆開了她,從衣櫥裡抓了衣裳給她套上。「官人,得快了,否則會來不及。」

    她聽著,想再問,就被父親摀住了雙眼,低聲道:「臨兒,你要好好活著。」

    才要張口,感覺額頭像是被貫穿般,教她痛得哀叫,待她再張眼時,眼前是陌生的街衢,看不見頂端的高樓,耳邊是可怕的轟隆隆聲響,到處都閃動著人影,她驚懼地縮到暗處,一雙大眼不住地打量四周。

    這是哪裡?她從小就在宮裡長大,沒出過宮……宮外就是這模樣嗎?爹娘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心裡有數不清的疑問,她抓緊了夾襖,身上彷佛還有爹娘的余溫,卻不見最親近的兩人,不禁悲從中來。

    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怎麼辦?怎麼辦?

    淚水噙在眸底,她卻不敢哭,直到有陰影逼近,她戒備地抬眼,瞧見的是位長她幾歲的哥哥,然後,她聽見他道:「……妹妹,要不要跟大哥回家?」

    家?她不知道家在哪裡,不知道要怎麼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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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1:58


    落入眼底的是湛藍的海水與一碧如洗的天空,她凝視著,希望大海與藍天能給予她更多的勇氣。

    難得大哥為了慶祝她大學畢業,特地丟下二哥和三哥,獨自帶著她搭遊輪旅行,這絕好的時機,要是不拿來告白,簡直是糟蹋了這天時地利人和。

    只是,她需要一點時間凝聚勇氣。

    雖說她和哥哥們生活了十八年,但要在這當頭讓大哥明白,她從來就不只是想當他的妹妹而已,而且記得被領養前的所有事,這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怕對大哥而言太衝擊,更怕大哥對她的好,真的只是兄妹之情而已。

    畢竟,她雖然從獸醫系畢業了,但她的外貌看起來卻跟個國中生沒兩樣,彷佛身體已經停止生長,大哥帶著她遍尋名醫,卻始終找不到原因。

    她不在意,只要不是疾病造成的就好,但是大哥卻十分在意又擔憂,對她這個沒有半點血緣的妹妹,大哥真的是好到無話可說了。

    根據大哥的說法,她是個走失的小孩,然而唯有她清楚,自己並非走失,她依稀記得自己是被父母送到這兒的,然而細節她根本說不清楚,橫豎最後,撿到她的大哥央求父母留下她成了關家的麼女,從小就受盡三位兄長的疼愛,當然,最疼她的莫過於大哥了。

    只要是她的要求,大哥沒有做不到的,在這種絲毫不求回報的疼愛裡,她要是沒動情才奇怪,尤其打一開始她就知道他倆之間沒有半點血緣。

    就不知道大哥他……

    「子悅。」

    一聽見喚聲,她心頭狠顫了下,不斷地深呼吸,穩住了心跳後,才粲笑回頭,朝他揮著手,喊道:「大哥,這裡!」

    她必須要相信自己,大哥對她絕對不只是一般的兄妹之情,只因這一年的大哥比往常還要黏著她,幾乎是她上了哪,他必定都跟隨在旁,甚至還很刻意地將其他兩個哥哥支開。

    所以,大哥對她,至少是有那麼丁點曖昧,絕對不是她會錯意,對不?

    「子悅,別那麼靠近船舷。」

    「唉唷,又不會有浪打上來,把我捲進海裡。」她好笑道。

    話才說完,船身突地搖晃了下,她還沒來得及站穩,海浪竟然打上甲板,在她來不及反應時,已經將她捲進海裡。

    「子悅!」

    隱約之間,她瞧見大哥朝自己奔來,然而她一落入海中便瞬間失去意識。

    男子毫不猶豫地躍入海裡,雙眼在海裡搜尋著她的身影,直到氣息不足才浮出水面,深吸口氣,再次潛入……

    平靜的溪水潺潺向東流,在天色未明之際,溪水難測深度,然就見一抹纖柔的身影從溪底浮出,緩緩地看向左右,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怎會這樣?

    她不過是被浪捲進海裡,為什麼醒來卻換了個地方?不管她再怎麼沈入溪底,就是回不去原本屬於她的地方。

    是因為她想對大哥表白嗎?

    逕自想得出神,直到岸邊傳來狐狸細微的吱吱聲,才教她防備地朝岸邊望去。

    今兒個的霧濃,加上天色未亮,她看不出是否有人靠近,只能朝岸邊遊去,問著岸邊的小狐狸,「小吉,有人來了?」

    回應她的依舊是吱吱聲,她忖了下,決定先待在溪裡,要真有人靠近,她可以沈進溪裡,甚或遊遠一點再折回。

    就在她等待時,還真教她瞧見了有抹人影接近,正打算要沈進溪底,卻瞥見了熟悉的面容,教她欣喜若狂地喊道:「大哥!」

    原來大哥也來了!

    她壓根沒細想就上岸,豈料那男人一見她,卻頭也不回地跑了。

    「大哥!是我,是我啊!」見他跑得極快,她不禁拉開喉嚨喊著,豈料對方卻跑得更快,不過是眨眼間就已不見蹤影。「大哥……」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大哥一見她就跑了?

    還是……她認錯人了?可是那張臉明明跟大哥一樣。

    岸邊的小狐狸像是聽見什麼聲響,在她腳邊吱吱叫了聲。

    她回神,壓根不管貼身衣物早就濕透,拿起衣裳便隨意套上,正隨意地擰著發時,已有人小聲詢問:「是關姊姊嗎?」

    「黃麗,是我。」她應了聲,朝聲音來源走去。「黃麗,我有事,咱們一會再說。」

    話落,她一把撈起小狐狸便朝剛才那男人離開的方向跑去。

    「關姊姊,不成啦,你……頭髮還濕著呢。」黃麗扯開嬌軟的嗓音喚著,卻已不見她的身影。

    黃麗神色無奈。算了,反正關姊姊和一般姑娘家就不同,倒不難親近,只是舉止有些……驚世駭俗。

    關子悅壓根不管黃麗如何看待自己,她只想找到大哥,想確定到底是不是只有自己來到這個世界。

    然而,跑了一段路,眼看著快要離開山腳,依舊瞧不見他的身影,抱在手上的小狐狸不住地輕蹭著她的臉,像是安慰她似的。

    「你聞不到味道了嗎?」她狀似喃喃自語著,好一會才頹喪地放下小狐狸。「小吉,回山裡去吧。」

    雖說很想借助它的力量,然而基於鎮上的百姓對山裡的動物只想拆吃入腹的前提下,她只能選擇放它回去。

    小狐狸彷佛聽得懂她的話,眨了眨眼後便回頭跑進山裡。

    看著薄霧籠罩的山腳下,關子悅抿緊了嘴,將失落和思念全都咽進肚子裡,朝山腳下的一幢小屋而去。

    平川鎮是疏郢城最南邊的一座小鎮,沒有特殊的農作和礦產,居民生活苦哈哈,然而,這個貧窮的小鎮在兩個月前出現了奇蹟般的轉變。

    原因在於兩個月前發生的山崩,這事應證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道理。

    話說,平川鎮發生山崩之前,適巧有一黃姓人家來到平川鎮,在山崩前一日,預言即將發生山崩,拼命勸說住在山腳下的幾戶人家,最終的結果是,相信的人活了,不信的人被埋在岩石底下了。

    然而,一場山崩又怎能改變平川鎮窮苦的生活?

    話說山崩之後,縣太爺特地前來賑災,卻意外發現山崩落下的石頭竟有璞玉,找了尋脈人入山之後,才知道原來山腰有礦脈,這下子不得了了,縣太爺立時上稟朝廷,朝廷派了礦官前來,這一開採之後,平川鎮裡的男人們一夜之間全都有活忙,可養家糊口了。

    因為初初開採的龐大礦脈,平川鎮突然熱鬧起來,別說疏郢城,就連京城都來了貴客,一個個都想搶得商機,這商旅一票票的來,讓平川鎮的客棧酒樓幾乎無空房,甚至有富賈已經看中了平川鎮,準備大興土木,大撈一筆。

    「……止戈,你可以說慢一點,別把口水噴在我臉上。」男人優雅地掏出方巾拭臉,一雙燦若星子的黑眸噙著教人頭皮發麻的冷笑。

    「爺,小的只是想跟爺解釋,為何只能暫宿在這鄉野小屋裡。」止戈一張忠厚老實臉緩緩地垂下。

    「知道,橫豎有個地方能歇腳就已是極好,我會因此而罰你嗎?」

    「不會。」但是也不會讓他日子好過,可以預見將來的幾天都能聽爺借此事數落他幾回。

    爺向來講究乾淨,身上沾不得塵,昨兒個他親眼目睹爺整晚無法入睡,才會在天未亮時就到外頭走動,吊詭的是,爺回來時,臉色忽青忽白,問了什麼也不說。

    「要你去打聽那姓黃的一家子落腳何處,可有眉目?」

    「爺,那黃姓一家子在平川鎮這兒儼然被視作神只般呢,昨兒個我隨意問了屋主,屋主便崇敬地將山崩前後的事給說分明了,這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他怎能如此神機妙算,不會真是神人來著吧?」

    男人懶懶抬眼,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硬是逼得止戈摀住嘴。

    「止戈。」男人用無比溫柔的口吻道:「我問的是他們落腳何處,那些神蹟咱們昨兒個來時就聽了不少,真的不用你再特地為我覆誦一次,我還年輕,聽過一遍就能記一輩子了,你這般不記事,被人發現了,人家會笑我的。」

    止戈輕咳了兩聲,立刻導進正題。「……爺,這屋主說,那黃姓一家子是住在市集裡的屋子,聽說還是縣老太爺借他們的,白天他們會在市集裡擺攤,替人蔔算。」要趕忙將剛得知的第一手消息告知,省得爺又消遣他。

    「那就走吧。」去見見那一家子。

    「爺要搭馬車嗎?」

    「不如雇頂軟轎,你覺得如何?」男人溫柔的笑容裡藏著一抹戾氣。

    他看起來柔弱到連幾步路都走不了嗎?別再讓他丟臉了。

    「好啊好啊,就說爺今兒個的氣色不好,昨晚忽青忽白的,想先拿個麒麟丸給爺頂一下,可偏偏爺又說不用,可我覺得——」

    「走不走?」他懶聲打斷他未竟的話。

    別再跟他提先前的事,實是他看到可怕的東西……如果可以,他這輩子都不想再瞧見!

    「……走。」

    止戈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借宿的小屋離市集頗近,半刻鐘就走得到,而平川鎮的市集就位在小鎮中心,真要繞上一圈的話,走馬看花兩刻鐘內就能走完。

    然而,才剛踏進市集的邊緣,遠遠的,他便瞧見有一波黑鴉鴉的人潮,像是圍繞著什麼。

    「爺,肯定是那裡了。」止戈指著遠遠那波人潮。

    男人輕點著頭,徐步走著,走近人潮,虧他個兒高,不用靠太近,也能瞧見裡頭被圍繞的人……

    「馮玨?」他脫口道。

    那名叫馮玨的男人緩緩抬眼,眸色清冷地鎖定他,喊了聲,「馮玉。」

    他這一喊,身旁的縣太爺瞧了眼便趕忙問:「馮二爺,這位是——」

    「城東的馮當家。」馮玨一貫清冷地道。

    本要站起身的縣太爺聽完,隨即又穩穩地坐在位子上,朝馮玉微頷首,姿態之間的差別猶如雲泥之別。

    雖說他待在這貧窮小鎮多年,可好歹原本就是京城人氏,對於這城東馮家和城西馮家早有所聞。

    話說皇商馮家早已有百年歷史,然而約莫在六十年前,馮家分裂成城東馮家和城西馮家。

    聽說,當時的馮家是一對雙生子當家作主,可雙生子中的大哥執意娶個身分卑微的女子,族中耆老不允,於是他決定分宗立堂,放棄了皇商之位,轉而經營起糧行生意。

    雖說三代過去了,城東馮家也將糧行經營得有聲有色,分行遍佈北糧道,要問起糧行的話,南糧道首推昆陽城管家,而北糧道自然就是城東馮家了,但不管怎麼說也比不過皇商尊貴呀。

    方才他會急著問,實是因為這兩人乍看之下太過相似,教他以為來者也是皇商族人。

    如今想想也對,好歹是同出一脈的,尤其兩人的祖父是雙生子,兩人長得相似倒也不足為奇了。

    馮玉噙笑作揖,沒將縣太爺的差別待遇看在眼裡,畢竟身為皇商的馮玨來到這貧窮小鎮,縣太爺作東迎接也算是剛好而已,只是他沒想到馮玨竟然和他目標一致,這就有點麻煩了。

    思索著,目光落在坐在馮玨身旁的男人,教他不禁蹙起濃眉。

    不會是這個傢夥吧……他橫看豎看都不覺得這個男人會是能預知吉凶的仙人,要說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他還比較願意相信。

    可偏偏這平川鎮的人都說,確實是他預測山崩發生的時間……

    「話說就在前一天的晚上,我突然聽見了異樣的聲音,心頭突然不寧了起來,於是我便拿起了蔔器占卜,結果這一蔔啊——」

    「不是說前一天下午聽見異樣的聲音?」馮玉突地打岔。

    黃天茂看了他一眼,不禁又看了身側的馮玨,心裡有被打斷的不快,可也深知和氣生財的道理,於是便道:「這何時聽見的不重要,而是打從我來到平川鎮時,就覺得這個鎮教我莫名地慌,於是我才會在這兒多待了個幾天,後來才明白老天是要我留在這兒救平川鎮的百姓。」

    「所以,道長是領著天命而來,壓根不需要蔔算之能了。」馮玉噙著笑意說,不帶絲毫的嘲諷譏刺。

    可偏偏站在他身後的止戈聽出他家主子要使壞了,不禁急得想阻止。

    那可是仙人啊,要真得罪了,可怎麼好?

    「這位爺兒,蔔算是在下家傳之術,那老天警告的聲音可不是隨時都能聽得見,可我這蔔算,是隨時隨地都能測,而且準確無比。」

    「那麼……替我測測死期吧。」馮玉笑得壞心眼。

    馮玨看了他一眼,唇角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

    黃天茂愣了下,哪有人測死期的……

    「這位爺兒真是說笑了,一般而言蔔算能算的大抵只有一兩年內的事,畢竟這世道瞬息萬變,念一轉命就跟著轉,誰有本事一次蔔算就能將人命給算到底?況且,瞧爺兒這面貌,必定是福壽綿延,這時候測還太早。」

    「是嗎?」神棍。浪費他的時間,虧他千里迢迢跑來這窮鄉僻壤。

    馮玉噙笑朝馮玨微頷首,打算逛逛市集便回小屋,然而馮玨在黃天茂耳邊說了聲,隨即起身走向他。

    「要回京了?」馮玨低聲問著。

    「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你就這麼確定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馮玉笑睇著他。「馮玨,別跟我說你壓根沒起疑,要不然我會擔心你們城西馮家還能扛多久的皇商招牌。」說真的,城西馮家這些年不怎麼安寧呀,打從馮玨的爹死後,馮玨的皇商位置就坐得不是挺安穩的,採買老是丟東落西的,到底是他家裡頭有人扯後腿,還是老天整他,這就不得而知了,橫豎不關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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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2:17


    馮玨似笑非笑地與他對視,看在止戈眼裡,只覺得他們儼然像是鏡裡鏡外的兩個人,要不是眉宇間的氣質不同,走在路上肯定會教人以為兩人是雙生子。

    「馮玉,你搶不走的。」半晌,馮玨才淡聲道。

    「是嗎?」馮玉笑眯俊魅的黑眸,瞧一個小姑娘從人群裡擠到馮玨身後,以眼示意著。

    馮玨微回頭,見是黃麗,垂睫掩去不耐。「黃姑娘有事?」

    馮玉沒興趣聽他倆說什麼,朝止戈勾了勾手指,便逕自往前走去。

    「爺,咱們真的要回京了?」止戈低聲問。

    「當然還沒。」

    「可是爺不是不信那位術士?」

    馮玉幾不可察地歎口氣,無比憐憫的望他。「止戈,我到底該怎麼教你,才能讓你這腦袋好一些?不聰明到這種地步,我都不忍心傷你了。」

    你已經傷我很深了……「明明是爺不信,明明是爺說差不多要回去的……」

    「你認為我會在馮玨面前說實話嗎?」唉,這孩子讓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教了,孔老夫子說的因材施教,真的好難。

    止戈輕呀了聲,明白了,「那麼咱們留在這兒做什麼?」

    平川鎮的土壤不適栽種,這兒種不了稻和青稞,頂多就是些黍米,可這些黍米別說上品,就連中品都談不上,根本入不了爺那刁鑽又講究的眼,絕不可能和當地米商做買賣。

    馮玉無力地歎了口氣。「止戈,你知道我為什麼身體不好嗎?」

    「不是因為鳳爺……」

    馮玉拿起摺扇往他頭上一敲。「全都是被你氣的!不冀望你舉一反三,可你不能事事問我,你好歹也要動動腦子想想,哪怕術士是假,可有人預言山崩是真,咱們現在就是要找出躲在暗處、真有本事的人,懂不。」

    止戈撫著被打紅的額,皺緊濃眉,道:「那就得要找人問問黃家人是何時到平川鎮,平時往來接觸的有誰了。」

    馮玉籲了口氣,慶倖爛泥偶爾也能塗上牆。「既然知道了,趁著馮玨現在被纏著,趕緊暗地裡去查。」

    樹大招風,馮玨頂著皇商的招牌而來,任誰都想跟他攀上關係,哪怕他和他目標一致,但他就是比他多了點空閒好辦事。

    「爺,那咱們先到那黃姓一家子落腳處附近問問好了。」

    「走。」

    「還有一位關姑娘?」

    來到縣太爺借給黃家人住宿的屋子附近,馮玉一開口便從鄰居嘴裡打探出個消息。

    「是啊,那位關姑娘是個小姑娘,看起來像是才及笄而已,可黃家的女兒卻都喊她姊姊呢。」

    「那位關姑娘是和黃家人一道來平川鎮的?」

    「不是。」

    這回答可教馮玉滿意地笑眯眼,朝那老丈再問:「所以關姑娘是平川鎮人?」

    「也不是。」

    「那麼,她是何身分?」

    「那位關姑娘的來歷嘛……」那老丈人沈吟著,餘光像是瞥見了誰,忙喊道:「方家大娘。」

    馮玉側眼望去,就見位年近半百的大娘,老丈人向前跟她攀談了幾句,她便看向了馮玉。

    「這位爺找關姑娘有何事?」方大娘略帶防備地問著。

    「就幾句話想問她。」馮玉釋出飽含善意的笑。

    他知道,哪怕是窮鄉僻壤,這男女之防還是有的,總不好唐突小姑娘。

    「不知道是想問她什麼?」

    馮玉噙著無害的笑,說詞信手拈來。「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我家妹子走失了,家裡人擔心著,差人打聽著,輾轉得知她似乎是流落到平川鎮這兒,我正急著確認關姑娘是不是我家妹子。」

    跟在身後的止戈瞬間瞪大眼。馮家何時有了千金了?要知道馮家的子嗣向來不豐,千金他是聽都不曾聽過。

    「啊……莫非你就是關姑娘的大哥?」方大娘聞言,喜出望外地道。

    馮玉聽著,心思轉得極快,接著道:「那肯定是她了,差人通報一聲,見過面就知曉了。」說著,望向屋子大門,決定先敲門再說。

    不管怎樣,只要能碰著面談過話,他就能知曉這位關姑娘到底是不是真正預言山崩之人。

    「這位爺,關姑娘這時分大抵都待在山裡。」方大娘卸下心防趕緊道。

    「她不是和黃家人住在一塊嗎?」他詫異道。

    「是啊,但大部分時間,她都待在山上,在黃家人到平川之前,她是住在山腳下的一幢茅屋,那是我兒子的獵屋。」

    「莫非是大娘救了我家妹子?」

    「不,是我媳婦在溪邊洗衣時把她撈上岸的,聽說她一直想回家,想找她大哥。」方大娘托著腮說。「那姑娘性情好,小姑娘一個,看似出身不錯,也不嬌氣,就是古怪了點,喜歡往山裡跑,要不就是泡在溪裡。」

    「既然如此,她怎會跟黃家人住在一塊?」

    「這也不曉得,不過我那媳婦總說那關姑娘是個福星,我兒子有筆買賣正猶豫要不要接,她開了金口,我兒子下定了決心去做,結果狠賺了一筆;隔壁的老蔡本來要上山打獵的,卻被她死活擋了下來,後來才知道還好沒上山,要不肯定被滾石砸死,後來……這些奇聞還多得呢,對了,山崩之前,她也跟我媳婦說過山會崩,要山腳下的村民先離開,可惜沒人相信,後來想想那些事肯定是那位黃術士跟她提起過。」

    「是嗎?」馮玉拖長了尾音,笑意漸濃。「不管怎樣,先謝過方大娘,一會待我上山確認她真是我家妹子後,必有重賞。」

    「那……我帶爺去吧。」一聽到重賞,方大娘二話不說想帶路。

    「不用了,我自個兒去便成,要真是我家妹子,她必定欣喜若狂。」謝過了方大娘和老丈人,馮玉立刻朝太山的方向而去。

    「爺,你這是信口開河啊,咱們馮家哪裡有千金了?要是被人拆穿……」

    「那就說是找錯人不就得了?」馮玉沒好氣地打斷他叨叨絮絮的話。

    要是凡事都照規矩,日子怎麼過?

    「所以爺真要上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爺也知道山上有虎,還不只虎呢,有毛的動物要多少有多少。」

    馮玉緩緩停住腳步,側眼睨去的神情說有多冷就有多冷。

    「提醒一聲而已。」止戈可憐兮兮地垂下眼。

    「我還需要你提醒?」他還沒忘記他一大早天未亮就在溪邊看見了一隻小狐狸!可又能如何?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可巧的是,才剛來到太山山腳下,竟然又與馮玨碰了頭。

    「欸,怎麼縣太爺捨得放你走了,馮玨?」馮玉噙笑向前。

    馮玨不答反問:「不是說要回京了?」

    「是呀,不過聽說太山上有玉礦,心想既然都已經來到平川鎮了,自然會想上太山走走。」

    「真巧,和我打的是一樣的主意。」

    「是嗎?」確實是打一樣的主意,然而想一探究竟的不是玉礦,而是個人。唉,那個縣太爺真是不濟事,就連拖住馮玨的腳步都不成。

    馮玨必定是看出端倪之後,旁敲側擊地問出個大概,才會甩開那票人直往太山這頭而來……這得要瞧瞧誰的運氣比較好了,畢竟太山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加上先前山崩,路況不明,就看誰先找到那位小姑娘了。

    馮玉當先走去,馮玨緊追上來,同時低聲攀談。

    「年初多謝你幫我調了一批青稞。」

    馮玉瞅他一眼。「不用謝,橫豎也沒少賺你一筆。」他是糧商嘛,想調什麼糧,找他便是。

    雖說京城兩家馮姓互不往來幾十年,但這一代既是他當家作主,他就沒打算和另一家撕破臉。做生意嘛,和氣生財,沒道理將送到面前的銀兩推開。

    「你的氣色不怎麼好。」馮玨突道。

    馮玉抽回目光,似笑非笑地道:「生意忙,睡得少,氣色自然不好。」說真的,他的氣色好不好,和馮玨一點關係都沒有。

    「怎麼才走一段路,似乎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我才想說,怎麼才走一段路,你就有些沈不住氣?」他所認識的馮玨,向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今天倒是話多得有點擾人。

    說來也巧,他倆是同年同月生,他比馮玨長了三日。當他還小時,曾經與父親一道赴宴,宴上湊巧與城西馮家的人碰了頭,而那時馮玨也在場,猶記得他和馮玨站在一塊時,引來不少注目,不知情的人還誤以為他們是雙生子。

    從此以後,城東的馮玉和城西的馮玨常被拿來作比較,不管是讀書習字乃至於經商,總有人在後頭品頭論足。

    說來好笑,他們馮家的事,哪由得他們說嘴?

    至少,他是不討厭馮玨的,他厭惡的是冠上了皇商之名的馮玨。

    「是想給你一點退路。」

    馮玉聞言,笑得極邪。「我向來就沒有退路,要是辦不成,就是保持原樣,但你就不同了,馮玨。」

    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就是代替馮家背後的主子鳳巡找到他想找的人。

    鳳巡又是何許人也?他是指引馮家發家,繼而讓馮家成為皇商的狠角色,聽說他能操控人心又能殺人於無形。

    鳳巡之所以願意幫助馮家發家,就是要馮家擁有人脈錢脈,讓世世代代子孫幫他尋找欲尋之人。

    換言之,鳳巡掌握著馮家的生殺大權,而這一代城西馮家開始不穩了,必定是急了,想要趕緊找著人,好穩固皇商的位置。

    馮玨看向他,覺得有如在照鏡子。「就算是你先找到,也不代表皇商這位置會落到你城東馮家手中。」

    「天曉得呢?」討了鳳巡歡心,就有機會嘛。

    他看不上皇商這個位置,但是這是父親臨終前一再囑託的,他就算再不願意,也得想法子在他這一代找到人,繼而坐在皇商的位置上。

    不管要他付出什麼代價,他一定要得到。

    「當年既然都已經放手了,為何事到如今還要爭?」

    馮玉笑得無奈。「放手的不是我,要爭的也不是我,一切都由不得我。」

    「和平相處不好嗎?」

    馮玉低低笑著。「別端張冷臉嚇人,我向來就不是被嚇大的。」馮玨的和平相處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指三天兩頭找麻煩,還是背後使暗箭?要是哪天撕破臉了,不就準備大開殺戒了?

    當然,他也很清楚,那些事絕非馮玨的主意,但是身為當家卻治下不嚴,他也難辭其咎。

    「既是如此——」

    「大哥!」

    一把嬌軟的少女嗓音打斷馮玨未竟的話,兩人有志一同地朝聲音來處望去,就見一個小姑娘站在不遠處的大石上。

    馮玉突地想起他在溪邊似乎也聽過這嗓音,同樣喚著大哥,原以為是喚著溪邊的其他人,可如今看來……怎麼那雙大眼像是直瞅著自己,熠熠生光,無聲地訴盡欣喜。

    她識得他?不對……那眼神像是尋到了找尋已久的親人。

    「大哥!」關子悅放聲喊著,笑得眉眼彎彎,跳下了大石,直朝他而來。

    馮玉愣在當場,眼見她被盤踞的樹根絆了下,他不假思索地向前,然而馮玨的動作比他還快,已經將她一把撈進懷裡。

    然而,她卻只是對馮玨謝了聲,在他走近時整個人撲進他懷裡,教他被撲倒在地。

    「大哥,終於找到你了!」喜悅的嗓音瞬間溶入濃濃鼻音,少女再抬眼時,眸底滿是閃動的淚水。「大哥,你早上明明在溪邊,我都叫你了,你為什麼還跑?」

    馮玉瞅著她帶著幾分刁蠻的撒嬌模樣,被她臉上生動而鮮活的表情吸引住。

    「大哥?」關子悅等了半晌,不見他有所反應,不禁輕揪著他的手。「大哥,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急著想找你而已。」

    馮玉回過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聽她這說法,意味著在溪邊聽見的喚聲確實是她的,他很肯定她認錯人了,但比較耐人尋味的是,他和馮玨乍看這般相似,怎麼這聲大哥卻是如此篤定地對著他喊?

    「馮玉,你何時有妹子,怎麼不曾聽說過?」馮玨在旁淡聲問著。

    「呃……」他也想知道。

    「馮玉?」關子悅聞言,呐呐地道。

    「正是在下,不知道如何稱呼姑娘?」馮玉雙手很規矩地按在潮濕的地面上,不敢碰觸她半分,「姑娘能否先起身?」

    他這輩子不打算娶妻,不打算任人壞了清白硬是賴上自己。

    「你不是大哥?」關子悅飛快地從他身上坐起,一雙燦亮杏眼不住地打量著他,像是要確認什麼。

    「在下沒有妹妹。」應該說,馮家女兒一直很短缺。

    是說這天底下也真是無奇不有,居然又有一個和他相似的人,被個姑娘家叫大哥,感覺倒也不錯……忖著,他驀地想起方大娘說的話。

    難道,她就是跟黃家人在一起的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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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2:36


    關子悅眼眸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不管橫看豎看,都肯定他就是她的大哥關振宣,可偏偏另一個長得跟大哥很像的人卻是喊他馮玉……就算皮相再像,也不可能連靈魂都像吧!

    馮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哪怕尚未親口應證,但他幾乎篤定她就是關姑娘。

    「姑娘,別待在地上,地上的土潮濕著。」他徐徐起身,壓根沒打算拉她一把,垂眼看著沾滿沙土的雙手,止戈立刻俐落地向前,掏出手巾替他仔仔細細地擦乾淨。

    這一幕,並沒什麼特別的,要是無人在場,他會誇止戈難得心細如發,只是當有外人在場時——

    「好了,不就是點塵土。」馮玉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可微抬眼,就見馮玨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而她則是一臉若有所思。

    馮玉暗想,回頭,他必須再一次好好地教導止戈,讓他明白何謂最佳的時機。

    「止戈還是那麼懂得照顧你。」馮玨話意有意地道。

    「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了,要是連這丁點眼力都沒有,我可難過了。」馮玉笑眯眼道,余光瞥見關子悅不住地盯著自己,目光之灼熱,教他有些招架不住。

    沒有姑娘家會如此看一個男人的,哪怕他心知她只是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她的大哥,但這目光也太露骨了一點。

    馮玉正思索著要如何委婉告知關子悅時,關子悅卻突地蹲下身,輕撣著他靴頭上的塵土,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公子是個講究乾淨的人吧。」其實用白話一點的說法就是指他有潔癖……跟她大哥一樣。

    她的腦袋終於理出一點頭緒了,明明就是大哥,他卻說不是;她不會看錯,而他也沒撒謊,那麼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他是大哥的前世。

    「這是誰都講究的。」馮玉想將她拉起卻覺得不妥,可放任她撣靴頭又覺得古怪。「姑娘這時分怎會在山上呢?」

    將靴頭上的塵土拍得差不多,她隨即拍拍手起身,「之前山崩時,山裡有些小獸受傷,所以我只要得閒就會上山瞧瞧。」人間是處處有溫情,但是她不習慣被別人用同情的眼光打量,只有山裡的小動物們壓根沒有外在的包袱,沒有什麼同情不同情,和它們相處,她還比較自在一點。

    「姑娘真是悲天憫人。」馮玉輕笑著,可是笑意很明顯地虛了。「不過我瞧天色已經不早,這山裡前陣子才山崩,這幾日又下了雨,說不準什麼時候又要塌了,還是別在山裡待太久。」

    走吧,到山腳下他們再好好地聊,他壓根不習慣站在山裡與人交談,天曉得一個不小心會跑出什麼有毛的東西!

    「不會,至少今年不會再塌了。」她不假思索地道。

    話出,馮玉和馮玨同時瞪著她,安靜好一會還是馮玉先開口,「姑娘何以如此認為?」

    關子悅笑眯眼,道:「我只是如此希望著。」

    馮玉微攏眉頭,覺得她這神情像是在哪見過,但不可能,他要是見過她,斷不可能將她忘了的。

    「那就先下山吧。」他往後一指,腳步一移踩到旁邊的小石頭,他身形一歪,要不是止戈動作夠快,恐怕他這下子跌得可重了。

    「大哥,你不要緊吧!」關子悅急著想脫下他的靴子。

    「姑娘,不礙事,只是小小拐了下。」馮玉趕忙阻止。

    止戈搶了先,查看了下傷勢,見傷勢不重才籲了口氣。

    「大哥,要不你先隨我回家處理傷勢好了。」關子悅提議著。

    他要是肯答應,那麼她就多了點親近他的時間,也許她就會更明白為何命運為她做這些安排。

    「也好。」馮玉不假思索地應了聲。

    正苦無機會接近她,才使了苦肉計,他拐得挺像一回事的,應該沒教她看出端倪……

    他正想著,餘光就見雙手環胸的馮玨一臉不以為然。

    不以為然又如何?兵不厭詐!

    「走吧。」關子悅想攙起他,他卻抓住身旁的止戈站起身。

    「對了,姑娘要怎麼稱呼?」馮玉將大半的重量都靠在止戈肩上,估計待會下山時他可以走得更輕鬆。

    「我姓關,名子悅,你可以叫我子悅就好。」關子悅話落,馮玉和止戈不禁盯著她瞧,瞧到她不禁問:「有問題嗎?」

    「沒問題。」馮玉噙著淺淡笑意。「只是你的名剛好合了我的字。」

    「真的?」

    她的名字是大哥取的耶……還真巧。

    一到黃家人暫宿的屋前,眼見馮玨跟著要踏進屋,馮玉不由頓了下腳步,那淡淡噙笑的眼神,像是無聲問著:你這是在做什麼?

    「大哥受傷了,我跟著好照料。」馮玨神情淡然地道。

    聞言,止戈險些瞪凸了眼,馮玉則輕撫著胸口,籲了口氣道:「還好早膳用得不多,要不這會兒可要吐得難受了。」

    這聲大哥他敢說,他還不敢聽,他底下已經有兩個夠教人頭疼的弟弟,犯不著再添他一個。

    「既然用得不多,一會就麻煩關姑娘差人備點膳食給我大哥。」馮玨沒將他的嘲諷聽在耳裡,逕自對著關子悅囑咐著。

    「你們兩個是兄弟?」關子悅詫異的問。

    她那語氣教在場三個男人都不禁皺起了眉。

    通常只要有長眼的,初見時都會將兩人視為雙生子,更遑論是兄弟,而她如此懷疑,實在奇怪。

    「關姑娘,你不覺得我倆挺像的?」馮玉忍不住問。

    「所以你們真的是兄弟?」她眉頭都不自覺地皺緊了。

    「不是。」都已經分宗立堂了,自然已經不屬同一家。

    「對呀,就說不像嘛。」

    馮玉聞言,不禁微揚起濃眉,對於她肯定的說法感到古怪,卻莫名又有那麼一丁點的……愉快。

    因為她神情很認真,是打從內心認為他倆不像。

    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進來吧,我讓人準備膳食招待。」關子悅逕自進了屋,隨即有小廝和丫鬟迎向前來,便見她稍稍解說了下,小廝和丫鬟隨即各自忙活去了。

    「往這邊走吧。」

    馮玉微頷首,瞧她和下人交談還頗有架勢,彷佛很習慣,意味著她尚未流落到平川鎮之前,家中至少是有奴僕的,就算不是富商之流,肯定也是小富之家。

    而她到底是不是鳳巡要找的人,只要再多給他一點時間探探,相信很快就能確定。

    「欸……兩位馮爺。」

    後頭突地傳來喚聲,馮玉作作樣子回頭,瞧見縣太爺的雙眼是盯在馮玨臉上的,心中一笑,這樣很好,剛好可以把這傢夥支開。

    「人家找你了,去吧。」少在他面前礙眼了。

    「你也一道吧。」

    「得了,人家要攀的是你,我湊什麼熱鬧?況且我腳疼得很。」馮玉催促止戈趕緊攙著他繼續往前走。

    馮玨眸色森冷地瞧了縣太爺一眼,回頭要跟上馮玉的腳步,豈料——

    「馮爺,你怎會在這兒?」

    黃麗嗓音如黃鶯出穀,下一刻人已經來到他面前,硬是擋住了他的去路。

    「黃麗,他們是我帶回來的客人,你幫我招呼一下吧。」關子悅輕聲說著。

    黃麗聞言,詫異的道:「馮爺怎會和關姑娘走在一塊的?」

    面對黃麗的問話,馮玨冷著臉不發一語。一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姑娘,他連攀談的意願都沒有。

    「馮爺,裡頭請、裡頭請,小的必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想問什麼找小的便是。」黃天茂跟在後頭冒出來,拉著縣太爺硬是將馮玨請進廳裡。

    馮玨無聲咂著嘴。該問的都已經問完了,跟這種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還有什麼好說的?簡直是浪費他的時間,可偏偏關子悅就住在這兒……罷了,就不信馮玉能搶先問出什麼名堂。

    「腳還疼嗎?要不要請個大夫過府看看?」領著馮玉和止戈進屋,關子悅雙眼直盯著他的腳。

    「不用了,不過是稍微拐到而已,歇個幾天應該就無礙了。」馮玉噙笑以對,絕不會在她面前脫靴,好讓她瞧見他安然無恙的腳。

    是說……他原是推測她至少會是富家千金,但一個富家千金會如此不避嫌嗎?還是說,因為他實在是長得太像她大哥,教她完全忘了要避嫌?

    「真不會落下什麼病根?」

    「放心吧,不過是拐到腳而已,能落下什麼病根?」瞧她擔憂不已的神情,他不禁想,她和她大哥肯定感情極深,那眸底眉梢的憂愁濃得都快要化不開了。「倒是關姑娘何不說說是如何和令兄走散,戶籍在哪,好讓在下幫你尋找,又或者可以送你回家鄉。」

    一會要探她底子,先幫她個忙,他才不至於感到心虛。

    關子悅神色有些不自在地回頭抓了把椅子坐下。「離得太遠了,你是幫不了我的。」她有預感,她是絕對回不去了。

    「能有多遠?王朝十三司十六州二十七府,從最南到最北,挑最難走的路,搭馬車頂多花一年半載,怎會有離太遠,幫不了的道理?」馮玉不以為然。

    關子悅睇著他半晌,擠出苦澀的笑。「真的是太遠了。」遠到她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

    對她而言,眼前是很奇特的情況。他明明就是大哥,但在這時空他們是初識,他的記憶裡沒有她,一心想送她回家,壓根不知道唯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家……唉,她要怎麼告訴他這些事?

    馮玉打量著她,心裡卻感到說不出的違和感,是她主動親近自己的,可如今卻對自個兒的事隻字不提,未免太矛盾。

    「那麼,關姑娘又是如何與令兄走散,又是打算如何找他?」馮玉噙著如沐春風的笑,拐了彎再問。

    「呃……」為何他的問題都好難回答?

    她被浪捲進海裡時,她瞧見大哥跑向她了,所以她才會抱著一絲希望,認為就算她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空,大哥也很可能因為她而到來,但如今看來,只有她掉進了這個教她熟悉卻又有一絲陌生的世界。

    她不懂為何自己會來到這裡,又或者更正確地地說,為何挑在這個時機點上,把她送回來了。

    因為她不屬於那個時空,所以終究不能留在那裡?

    而眼前的大哥,是老天給她的彌補?

    可是眼前的大哥不識得她啊,就算魂魄一樣,也沒有他們共處了十八年的記憶。

    馮玉笑臉依舊,濃眉卻微微揚起。又是個難言之隱?看來她雖將對其兄的感情投注在他身上,事實上,她待人卻是有防心的,也深諳寡言明哲保身的道理。

    假設,她真是鳳巡欲尋找的樂家後人,那麼,她待人有防心算是天經地義。畢竟真正擁有異能的人,絕對不會像黃家人那般炫耀己身能力,壓根不懂韜光養晦的道理。

    所以說,她是樂家後人的可能性是有的,只要他能確定山崩的預言是否出自她的口,他就能當機立斷帶她走或放她走。

    「既然關姑娘難以啟齒,在下也不勉強,只是關姑娘一片赤忱,在下只是希望能略盡棉薄之力回報罷了。」

    「大哥客氣了,那是我……」說到一半,她突地頓住。

    唉,叫大哥嘛,人家又不識得自己,不叫大哥嘛,叫名字又教她不自在……她到底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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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2:56


    馮玉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突然靈光一閃。

    對他有所隱瞞,無法開誠佈公,但卻又喚他大哥……也許她像她大哥的事是個切入口?

    在心裡掂算完得失,他道:「關姑娘,不知在下是否有幸成為你的大哥?」

    「咦?」

    「不瞞你說,我們馮家已經數代沒有女孩兒了,曾祖父只生了兩個兒子,祖父生了一個兒子就是我爹,而我只有兩個弟弟,每每聽見同儕裡府上有妹子的,咱們一個個都羨慕得跟什麼似的,你要是能當我的義妹,那是再好不過了,而且要是他日帶著你回鄉什麼的,有個身分才不會壞你清白。」他這話說得壓根不假,他確實是想要個妹子,一個乖巧伶俐,不像家中那兩個蠢弟弟般的乖妹子。

    但,想收她當義妹,自然是為了她的價值。

    「你也有兩個弟弟?」她詫問。

    「嗯,為何這麼問?」

    「我大哥也有兩個弟弟。」這是不是太巧合了點?

    「喔……可是我沒有妹子,你要是成為我的妹子,那就完美了。」

    「我不是我大哥的親生妹子,我是被他撿回家的。」

    馮玉輕呀了聲,總算明白那股違和感從何而來。所以他們之間並非手足情深,而是有著不足為外人道的情感!

    「你是不是對兩個弟弟也分外嚴格?」她笑問著。

    馮玉直瞅著她的笑靨,半晌才回神道:「你從何得知?」

    「因為我大哥也一樣啊。」她逸出銀鈴般的笑聲。

    瞧,就是有那麼多的共通點,她才會一眼就認定他是大哥。

    沒有相同的靈魂,不會擁有相似的個性,只要再一點,如果連這一點都相似,那麼她接下來該思考的是,老天把她送回這裡,用意何在?而她,又該上哪去找爹娘。

    凝睇她粲笑又瞬間落寞的神情,他道:「只要你願意,我也可以當你的大哥。」然後,他徐徐揚開笑意,展露刻意的溫柔。

    這種作法是小人了一點,但他實在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掌燈時分,由縣太爺作東,在屋子裡宴請馮玨和馮玉。

    馮玉假借腳傷而婉拒了美意,獨自在房裡用膳,黃天茂隨即應允待他傷好後再離開即可。

    對馮玉來說,這消息挺不錯的,至於馮玨會不會厚著臉皮跟著住下,那就不是他能決定的,眼前教他比較在意的是——

    「關姑娘,雖然你把頭轉過去了,但我還是可以感覺到你在笑。」肩頭一聳一聳的忍得那麼辛苦,他都不忍心再看了。

    「我沒有笑。」她用力地抿住笑意。

    馮玉涼涼睨她一眼,不忍心告訴她,她抿緊了嘴也沒用,因為她那雙杏眼已經笑眯如彎月了,是說,她到底在笑什麼?

    忖著,他拿著手巾往唇角輕壓了兩下,眼角餘光瞥見她的肩頭又開始聳動。

    是因為這個?他垂眼看著手上的手巾,不解這有什麼好笑的。

    「爺,尋常人用膳時沒你這麼講究的。」止戈附在他耳邊小小聲地提醒著。

    瞧瞧,吃了幾口,爺就擦了幾次,一頓飯下來爺的嘴巴怎麼都擦不破?

    馮玉冷冷抬眼。「講究與她笑有什麼關係?」

    「呃……」總不能說太過講究顯得好笑吧。

    「子悅,用膳了。」馮玉故意沈著聲道,卻見她突地止住了笑意,傻愣愣地瞅著自己。

    很好,這樣的嗓音肯定是更接近她大哥的嗓音了,是不?

    關子悅乖乖地坐在他面前,端碗用膳。

    打量她端正的坐姿,拿筷子的動作,喝湯的習慣……驀地,他理解為何有時覺得她臉上的笑意萬分熟悉,只因那笑意,拿筷子的動作和喝湯的習慣,簡直和他如出一轍!

    「爺,關姑娘是故意學你的?」止戈輕聲問著,懷疑等一下就會瞧見她同樣拿起手絹擦唇角,這是羞辱他的主子嗎?

    「怎了?」像是察覺兩道目光射來,教她疑惑抬眼。

    「沒事,你筷子拿得真好。」馮玉直盯著她拿筷子的動作,那動作和尋常人不同,那是他們馮家人獨樹一幟的拿法,筷子貼靠虎口,中指引導,無名指為托,且習慣拿在筷末處,方便夾食。

    這種拿法在外頭幾乎看不見,到底是誰教她的?

    「我大哥教的。」她輕笑了聲。

    她也察覺了,他用膳的習慣真的跟大哥一模一樣,拿筷的動作就不提了,尤其是那每吃一口就得擦拭唇角的嚴重潔癖動作……說吧,就說他是故意惡整她,才裝作不是她大哥,天底下哪有長著同樣面孔又有同樣潔癖的人?害她看得都忍不住想笑了。

    可想歸想,她心底很清楚他不是關振宣,只是她很確定關振宣的潔癖是從上輩子就有的。

    馮玉攥著眉,懷疑她口中的「大哥」是城西馮家的人,許是外室子還是什麼的,要不怎會有馮家人的習慣和相似的容貌?當初老太爺會決定分宗立堂,就是因為城西馮家的老太爺太過風流,又自視非凡。

    但想想他又覺得不對,要是城西馮家的人早已遇到樂家後人,又怎可能不直接帶到鳳巡面前邀功?

    思索片刻,他道:「子悅,之前我聽一位大娘提及,你是被她家媳婦從溪裡救起的。」

    「……嗯。」就因為她是在溪裡被撈起的,所以她常會潛入溪底尋找暗流,尋找是否有回家的路。雖然覺得可能性不高,但不試試她就是無法放棄。

    「既然你是被那位大娘的媳婦給救的,後來怎會跟黃家人住在一塊?你和黃家人是遠親嗎?」

    她咬著筷子,偏著螓首打量著他。

    通常大哥這麼迂回問她話時,就意味著他懷疑什麼,正對著她旁敲側擊。可是,這有什麼好懷疑的?

    她垂睫忖度,再驀地看向他,道:「嗯,我跟他們是遠親的關係。」

    事實上,是因為她看出方家媳婦會遇上一些麻煩事,跟方家媳婦提起時,黃麗也正好來到溪邊,似乎聽見了,山崩之後,黃麗便帶著她的雙親前來,硬是將她給請到這兒作客。

    這事沒什麼不能提的,但她還不想讓他知道她擁有看見他人禍福的能力,這事就連大哥都不知道,她本來打算在告白時,和她的身世一併告知的,可天曉得她卻跑到這兒來了,什麼都不用說了。

    「……是嗎?」馮玉輕聲問著。

    「嗯。」她用力地點著頭。

    馮玉看向她的目光益發柔軟,笑意更濃。「對了,我說了要認你當義妹,這事我得跟他們提才成。」

    她撒謊就應證他的想法無誤,儘管他不清楚她為何而撒謊,但撒謊是為了掩蓋一段她不想解釋的過程,而這段過程極可能就是他想知道的真相,既是如此,他更不能放她走了。

    「可是……我不想當你的義妹。」

    「那麼,你想當什麼?」

    關子悅大眼眨也不眨的問:「我不懂你的意思。」怎麼她覺得他好像在利誘她、圖謀她什麼?大哥從不圖謀她什麼的。

    「子悅,待我腳傷痊癒後,我就要回京了,你……不想跟我走嗎?」

    關子悅小嘴微張著,壓根沒想到這一回事。對呀,他又不是平川鎮的人,肯定是為了某事而來,事成之後,必定要回家的。

    回京啊……她的爹娘都在京城,不知道還在不在……

    馮玉瞧她似有動搖,正打算再下一城時,眼角余光瞥見黃麗走到敞開的門邊輕聲喚著。「關姊姊。」

    關子悅隨即起身,黃麗低聲不知道說了什麼後,關子悅便回頭道:「大哥,我去去就來。」

    「我跟你說的事,你好生琢磨,再告訴我你的打算。」

    關子悅點了點頭便跟著黃麗離開。

    「爺,那位黃姑娘看起來明明就比關姑娘年紀大些,怎麼反倒是喚關姑娘姊姊?」止戈疑惑地問著。

    「那不重要。」他現在只想著要怎麼讓關子悅心甘情願地跟他走。

    假如她要的是情……他也給得起。

    黃麗將關子悅找去,不外乎是為了馮家兩位爺的事。

    黃天茂將她為何會遇到兩位馮爺的事給問個清楚,隨即眉開眼笑,「就知道關姑娘是個福星。」

    話說當初,他之所以願意大膽地假借她的預言,讓山腳下的村民撤退,那是因為他四處打探了下,曾聽有人說她是個福星,凡是與她接觸過的,一個個都能趨吉避凶。

    於是山崩之後,他便二話不說地將她迎進這屋子,就盼她這福星能永遠待在這兒,保他一世順遂富貴。

    瞧,眼前不正是順得嚇人?先是迎來縣太爺,後又來了兩位馮爺,聽縣太爺說這兩人在京城都是叫得出名號的商賈呢。

    要是那位皇商馮二爺真看得起他家閨女,這一切真是好到不能再好了。

    「黃叔,要是沒什麼事,我想回房歇著了。」關子悅神色淡漠地道。

    其實,她並不喜歡黃家人,要不是被他脅迫,她才不想住在這兒。

    山崩之後,他來找她,一把掐住她的弱點,脅迫她要是不與他們同住,他就要跟村民說她分明是個妖人。

    她本是不想理他的,可是在這種封閉的窮苦小鎮裡,思及謠言真有可能將自己逼死,她才逼不得已答應,畢竟她還想留著命找大哥,或者再度回去那個世界。

    所幸黃天茂只是要她與他們同住在一塊,並無古怪舉動,更不會限制她的行動,她便勉為其難地住了下來。

    眼前光是看黃天茂那神情,用腳趾想也知道他很想將黃麗跟那位馮二爺湊成一對,她沒意見,他隨意就好。

    「子悅,要是有你派得上用場的地方,你也要幫著出點力,要是麗兒覓個好歸處,黃叔也不會虧待你。」黃天茂點到為止地提醒著。

    「黃叔,旁人的姻緣我不會亂點,況且我很快就要離開平川鎮了,恐怕是幫不上忙了。」關子悅不著痕跡地了上一步。

    黃天茂聞言,臉色愀變。「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跟那位馮爺——」

    「他是我大哥。」

    「……咦?」

    「黃叔也知道我在找大哥,如今我大哥找上門來了,我當然要跟我大哥走,我想,黃叔應該不會為難我,對吧?」她不是不知道黃天茂利用她的預言在外頭招搖撞騙,甚至還聽聞他在外頭斂財,說什麼要是不捐獻就會有災難落下,真的是令她不齒到了極點。

    既然大哥說要回京,她就順道跟他走,一來可以找尋爹娘,也許能解開她穿越兩回的謎底,二來可以脫離黃天茂可笑的控制。

    至於大哥到底圖謀她什麼,她想,只要給她一點時間,她應該就會知道。

    「你倆的姓不同。」

    「黃叔,我們是義兄妹,只是我沒說清楚罷了。」感覺上馮玉是很想要個義妹子,只是她不願當義妹子而已。

    待關子悅離開後,黃天茂的妻子楚氏從隔間裡走來,低聲問:「你真要讓那丫頭跟那位城東的馮爺離開嗎?」

    「想得美,我剛到手的福星怎能拱手讓人。」

    「可是不讓她走,城東那位馮爺在京城也是很有勢力,要是對付起咱們可怎麼好?話再說回來,那個皇商對她的興趣還比對麗兒多些,不讓她走,要是多惹出事端……」

    「我跟你說,關子悅確確實實是個福星,我絕不會拱手讓人,大不了先暫時將她藏起,嫁禍給他人就好。」藏她個八天十天的,就不信他們會一直待在平川,待他們離開,他再押著她離開平川,換個地方,另辟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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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3:18


    關子悅背著一隻簍子,身手依舊矯健,微拉著長裙,便能在樹根、落石間行走自如,且連走了兩刻鐘壓根不見速度減慢。

    反觀跟在後頭的某人就極沒用了。

    「大哥,要不要我扶你一把?」馮玨負手行走,神色自若,連一滴汗都沒落下。

    馮玉冷冷望去。「別,千萬別跟我攀親帶故的,咱們不熟。」

    「怎會?昨兒個我可是跟黃術士說你是我大哥。」

    馮玉再走一步,實在是喘得受不了了,乾脆停下腳步,打量一身打扮與他九成相似的馮玨,他噙笑諷刺著,「我倒認為你可以跟她說你是城東馮玉,他應該也會信。」

    一大早碰頭時,他身上穿的可不是這一件,等用過午膳,他和關子悅要出門,他不知道上哪找了套這般相似的衣袍,就連束髮絲絛都是同樣的……

    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一會我試試去。」馮玨似笑非笑望著走在前頭的關子悅。

    「別忘了喊腳疼,要真誠一點別太假。」他心地真善良,還指點他。

    「馮玉,我想要的,誰都搶不走。」

    「真巧,我也是,只要能搶到手的,我咬死在嘴裡也不放。」

    兩人對視而笑,看似和樂融融,兄友弟恭,然而跟在後頭的止戈如是清楚地看見有火花在兩人之間爆開。

    來人啊,誰來將他倆拉開?

    「大哥。」

    「欸,在這兒呢,子悅。」那軟綿綿的嗓音傳來,他也溫柔回應,笑眯的魅眸卻是直盯著馮玨,像是無聲告知:聽見人家叫我啥了沒?

    「如果是我,相公聽起來比較順耳。」馮玨笑邪了眉眼道。

    馮玉笑臉不變,卻惱怒這傢夥為什麼看得懂他的心思!他兩個弟弟都看不懂,為什麼他看得懂?看來,回京之後,必須好好教導兩個弟弟了。

    「大哥,是不是我走得太快,你腳又疼了?」關子悅質問,無視兩人之間的針鋒相對,目光從頭到尾都落在馮玉臉上。「就跟你說待在家裡就好,何必跟我出門?要是二度受傷怎辦?」

    「是啊,大哥,都說子悅有我陪就成了。」

    馮玉還來不及使苦肉計,目光已經含冰瞪去。馮玨這傢夥,這句大哥還真是該死的一語雙關,不是普通的刺耳。

    「現在怎麼辦,要回去嗎?」

    馮玉瞬間變臉,神色凝重地道:「不成,你不是說要山上看些受傷的小獸,要是不跟著,你要是受傷了,那可怎麼好?」雖說他壓根不想來,可是為了她也非來不可,總不能讓好處都被馮玨端去吧。

    「不會,大哥,我都說了,我是來看顧它們的,它們怎會傷我?」其實,她有個從未對人提起的秘密,她希望可以一直藏著,壓根不想被發覺,但他們老是這樣跟著,難保不會被看出端倪。

    「不管怎樣,讓我跟著吧,別嫌我累贅。」他語氣近乎卑微地道。

    「胡說什麼,什麼累贅。」關子悅軟聲低斥著。「既然大哥要跟,那就走吧。」

    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她主動地牽著他的手。

    馮玉僵硬了,下意識要甩開,可一想起亟需得到她的信任,他硬是忍住甩開的衝動,僵硬地任她握著。

    他感覺她的手小小軟軟的,滋味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余光瞥見馮玨訕笑的眼神,教他努力地主動地握住她的手,那細嫩的小手,彷佛只要他再多使一分力就會受傷似的。

    他整個人都很緊繃,死盯著交握的兩隻手,直到感覺到強烈的目光,他才抬眼望去,豈料對上的是關子悅疑惑的神情。

    這又怎麼了?是她主動,他不過是配合罷了。

    「走了。」她垂著臉淡淡地道。

    馮玉被她牽著走,想看她的臉,她卻始終低著臉,教他讀不出思緒。

    這是怎樣?她不喜歡嗎?難道要他放手?

    不……除非她主動甩開,否則他不放手,至少要作足戲給那傢夥難看。

    一行四人走過了一大段的崎嶇山路,轉過了山坳處,在一大片半人高的樹叢後頭,馮玉看見了——

    「哇!」後頭的止戈忍不住大喊出聲,就連馮玨都錯愕地退上一步。

    「阿虎,今天好點了沒?」她想要向前,卻發現走不動,一回頭才發現馮玉釘在原地,自己還牽著他的手,然她手一放,他卻沒放手,依舊握得死緊。

    「大哥?」

    馮玉雙眼死死地瞪著那只比她還龐大的老虎,瞧那老虎只是懶懶地躺在地上,他才勉強自己開了口。

    「告訴我,你不是來看它的。」那絕對不是小獸!

    「我就是來看它的,這還是我頭一次可以近距離地靠近老虎呢。」她說著,開始扯著他的手。「大哥,放開我,我是來看它的傷勢的,昨天我幫它換了藥,我必須看看這藥到底適不適用。」

    「藥……」他喃喃說著,果真瞧見老虎後腿上紮著布巾。

    天啊……這個小姑娘是哪裡不對勁,她竟然在醫治一隻老虎!

    她到底知不知道老虎是會吃人的!把它的傷養好,順便供它一頓飽嗎!

    「放心,阿虎很溫馴的。」關子悅沒好氣地道,見他還是不放手,於是喊著,「小吉!」

    一聽她又喚著古怪的名,馮玉立刻戒備,懷疑一會又會有什麼猛獸出現,然,幾乎是同時,他瞧見一抹紅從矮叢裡竄出,一下躍進她的懷裡,毛茸茸的觸感滑過他的手背,然後他看見——

    止戈立刻上前托住他的背,道:「爺,腳又疼了嗎?過來這邊歇會吧。」他知道,主子已經是驚嚇到連聲音都叫不出了,為免讓他丟了面子裡子,這會就交給他處理吧。

    沒有辦法,主子怕毛,喔不,主子怕有毛的畜牲。

    馮玉僵直的任由止戈拉著往後幾步,雙眼死死地瞪著她手中的狐狸,想起那天在溪畔,他就是瞧見這該死的狐狸!

    他要離開這裡,他無法跟這些長毛的畜牲共處!

    「爺,冷靜點,馮二爺在看你了。」止戈附在他耳邊低語著。

    馮玉額際滑下了冷汗,咬緊牙忍住紮進心底的恐懼,不讓馮玨看出他的弱點。

    該死……等回去,他那二弟就準備領家法了,都是那個混蛋害他落下這毛病!

    憤憤忖著,見馮玨一臉冷肅地調開目光,他順著望去,就見關子悅抱著狐狸走到那老虎的身旁蹲下。

    那一幕,直教他的心都快要涼了。

    不要……他好不容易找到她了,千萬別在這當頭出事!

    然她沒聽見他的祈禱,她摸了摸老虎的頭,像是在和它說話,一邊打開布巾審視傷口,隨即喜笑顏開地又摸了摸它的頭,然後它張開了嘴——

    「子悅!」馮玉掙脫了止戈的攙扶,沖向前,卻見那老虎不住地舔著她的臉,甚至用頭蹭向她的懷裡,儼然像只大貓,要不是身軀太大,恐怕是有意在她懷裡打滾撒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說他愣了,就連馮玨都傻眼了!

    一整個下午,馮玉冷汗不止。

    當然不純粹是為了關子悅異常大膽的行徑,更是因為這不知道打哪竄出,壓根不怕人,而且一直窩在他腳邊不肯走的兔子!

    這該死的兔子到底是把他的腳當成什麼了?它要是敢啃草啃到他腳上,他今晚就吃兔子大餐!

    「好了,已經差不多了。」將手邊最後一隻野兔打理好,就著一旁的水窪隨意地流著手,關子說開始整理著簍子裡的各樣藥草和換過的布巾。

    馮玉聞言,終於覺得自己可以好好地活了。

    但如果可以,他也想學馮玨那個心思狡詐的傢夥幫關子悅收拾東西,但原諒他,他光是為了克制自己逃離這個地方的衝動,就已經用盡全力了。

    「大哥,腳疼好些了嗎?」收拾得差不多了,關子悅才蹲到他面前詢問著。

    馮玉垂眼看著那只窩在他腳邊一個時辰的兔子終於轉移陣地,投入關子悅懷抱,好恨他為何不在一個時辰前裝疼把她喚來,讓自己白白痛苦了一個時辰?

    「大哥?」

    「沒事,已經好多了。」對,只要那只兔子滾遠一點,他馬上就能恢復正常。

    「大哥,你的臉色不太對。」關子悅將兔子抱進懷裡輕撫著,偏著螓首打量著他。「明明就臉色蒼白,臉頰卻又潮紅著。」

    馮玉微勾眉角。「對喔,你是個大夫。」

    整個下午就如她所說,她是上山看顧受傷的牲畜,她果真很俐落,為動物敷上不知名的藥草,綁著布巾的動作有模有樣的,怎麼看都不像是頭一回這麼做。

    「呃……也不算大夫。」她是獸醫,只治動物,治不了人,頂多是能看出一丁點皮毛。

    「可是你卻將那些牲畜照顧得極好。」他噙笑微閉眼,緩慢地調勻氣息,袪散身子的不適。

    「之前山崩時,有些動物閃避不及,多少受了點傷,如今有人上山開採礦石,反倒逼得這些動物無路可去。」唉,哥哥們都說她是福星,但是哥哥們壓根沒瞧見有些福,有些人和動物是無福消受的。

    那些福,通常都是禍。

    「你該不會長年茹素吧。」瞧她說得挺悲天憫人來著。

    「小時候是,後來被我大哥強迫吃了肉,也就這樣葷素不分地吃了下來。」她苦皺著小臉,隨即又漾起懷念的笑意。

    「你大哥是對的,牲畜自有它的生存之道,一如地上的一草一木,而會動的是生命,難道不會動的就沒有生命?你聽得見屠宰時的哭聲,有時用心聽收割五穀時,那些根莖同樣在哀號,也正因為如此,食用之材必不能浪費,你吞下的每一口都是旁物的生命。」

    馮玉說完才意識到自己怎麼認真地說教起來了……唉,肯定是他身子不適造成的,這破爛身子。

    疲乏地看向連眼都不眨的關子悅,心想自個兒說得太嚴肅,正欲解釋時,她卻突然將懷中的兔子遞給他,教他暗抽了口氣,腦袋快速運轉,想著如何逃過這一劫。

    然而,在他還未想出良計,她已經將兔子收了回去,教他暗鬆口氣,還沒厘清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便見她突地朝自己笑露貝齒,像是得逞的模樣。

    想問,卻又覺得要是問了就輸了,到底是輸了什麼,他心裡沒底,但就是知道不該問,所以他抿緊了嘴不問。

    「大哥,天色快暗了,像是快下雨了,咱們得趕緊走。」她放走了兔子,朝他伸出手。

    馮玉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猶豫著。

    她剛才換藥草時已經洗過手,但是她後來又抱了兔子,雖然那兔子的毛看起來挺乾淨的,可是她仍摸過了毛,實在不該牽他的手,偏偏她看起來很堅持……唉。

    他伸出了手,借她的力起身,高大的身形微微搖晃了下,她隨即托住他的肩,在微昏暗的光線下,他看見她的眼閃動過一絲光亮,正欲仔細看時,她已垂下臉,看著他的腳,道:「大哥,腳還疼嗎?」

    「還可以,走下山應該不成問題。」他現在有問題的不是腳,幸好她不是個極度精明的姑娘,早早教他轉移了話題也未察覺。

    「子悅,不用擔心,還有我。」馮玨提著簍子,很自然地勾住他的肩。

    「不用,我有止戈。」馮玉噙著笑意,止戈已經很快地上前,任主子搭著他的肩,將大半的重量都送給他。

    「對了,大哥,你什麼時候要回京?」回程的路上,她突問。

    馮玉聞言,整個精神都來了,無視馮玨冷肅思索的神情,湊在她耳邊低聲道:「等會到我房裡,咱們再討論。」

    那熱氣教她很不自然地結起肩來,臉上有些燥熱。「大哥,不用靠這麼近。」她想,他確實是大哥無誤。

    大哥說話時總喜歡貼在她耳邊,不讓話語被二哥和三哥聽見,可那熱氣總教她難為情。

    她之所以能證實他是大哥,除了他的潔癖和生活習慣,還有他當初說服她不再茹素的一番道理,更因為——他怕任何有毛的動物。

    聽大哥說,以往他這種情況更嚴重,是因為有個女孩才教他這恐懼消散了些,但如非必要,他仍是絕不靠近動物的。

    當初她要報考獸醫系時,大哥眉間的皺折教她忍不住大笑。

    「笑什麼?」瞧她突地抿唇笑得好甜,他不禁脫口問。

    「沒事,只是想到我大哥。」想起有一次大哥忙著工作沒空理她,她故意抱著貓咪,用貓掌去按大哥正忙著敲鍵盤的手,大哥那瞬間起身險些推開辦公桌的驚嚇表情,直到現在還是覺得好經典。

    她想,她要是用同樣招式嚇馮玉,馮玉肯定會比大哥還驚嚇。

    「又在笑什麼?」啐,笑得眉眼彎彎,到底有多開心?

    她抬眼,笑睇著他,不禁想,他確實是大哥的前世呢……有時鏤刻在魂魄上的習慣和喜好,經歷了數世才會逐漸改變。

    他,是大哥,卻不識得她,甚至圖謀她什麼,但就算一切都未厘清,她還是決定跟他一起走下去,誰教他是大哥呢。

    馮玉被她毫不避嫌的目光瞧得有些臊。「子悅,你一直瞧著我,還走不走?」

    「走啊。」

    走吧,就讓她瞧瞧,他們到底能走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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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3:39


    才剛回到屋裡沒多久,外頭就下起了豆大的雨,天色如潑墨,染了整片不透光的黑。

    「主子,要不要緊?」止戈一進屋就趕緊倒了茶水,從懷裡取出了一隻小玉瓶遞給了馮玉。

    馮玉倒出一顆藥,配著茶水咽下,疲憊地倚在床柱上,好半晌才道:「沒教馮玨看出端倪吧。」

    「沒,馮二爺瞧起來倒是比較在意關姑娘和爺走得近。」

    馮玉扯著唇,哼笑了聲。「止戈,明兒個咱們就回京,最好是趕在天色未亮之前就上路,省得夜長夢多。」

    「我原以為爺會打算走夜路的。」畢竟那位關姑娘壓根不避嫌,就算同車趕路,應該也不會在意才是。

    「原是這麼想的,可偏偏下雨了。」雨夜的路太過危險,天曉得會逬出什麼暗箭?帶個姑娘家上路,不管怎樣總是得多些思慮。

    「要先跟關姑娘說一聲嗎?」

    「一會她過來陪我用膳時再說,我先歇會。」他需要多點時間養精蓄銳,不讓任何人看出破綻。「你去盯著馮二,別讓他搶了人。」

    「知道了,爺先歇會吧。」止戈見他蒼白臉色透著異樣的紅,不禁擔憂不已。

    倒進床褥間,馮玉擺了擺手。「要你去盯馮二,別盯著我瞧。」

    止戈應了聲離開房,不敢再擾他。

    一閉上眼,馮玉睡得極沈,直到被止戈喚醒。

    「爺,不好了,關姑娘不見了!」

    本還有些恍惚,但聽到這話,馮玉驀地張眼坐起身。「馮二呢?」

    「爺,不關城西馮二爺的事,我一直盯著他,可方才黃姑娘找關姑娘時,直說她房裡沒人,現在正在宅子裡四處找著呢。」

    馮玉閉了閉眼,額抵著床柱思索半晌,突地聽見雨聲,看向窗外,天色早已全暗。

    「止戈,去問問守前後門的小廝有無瞧見她離開。」

    止戈應了聲便立刻去辦,不到一刻鐘就趕回房。「爺,沒有,小廝說沒瞧見人,而城西馮二正問著黃術士,黃術士看起來也是心急如焚。」

    「心急如焚?」他揚眉望去,見止戈點頭,他垂睫思索了下,道:「把馮二找來,快。」

    雖然不解,但止戈還是照辦,不一會就將馮玨請進房裡。

    「不用拿那麼冰冷的眼神凍我,我也正在找人。」馮玉沒好氣地道,擺了擺手要他坐下好商議對策。

    馮玨垂睫思索了會,正要開口,便聽他問——

    「你覺得黃術士待子悅如何?」

    馮玨眸底的錯愕一閃而逝,淡道:「一般吧。」

    「一個相處不過一般的姑娘不見了不到一兩刻鐘的時間,你會心急如焚嗎?」

    馮玉直接點明古怪之處,教止戈聽得一愣一愣的。

    「所以,你認為是黃術士把子悅藏了起來?」他也正如此揣度,倒沒想到馮玉腦子動得比他還快,而且他壓根不曾和黃術士相處過。

    「原本一開始,我以為也許是雨勢大了,她放心不下山上的牲畜而上山了,但方才我讓止戈去問了守前後門的小廝,小廝們全說沒見到她出門,你說,她是真的沒出門,還是他們在撒謊?」

    「可他為什麼要將子悅藏起?」馮玨微眯起眼。「難不成你已經確定了山崩預言是出自子悅的口?」

    馮玉托著腮,道:「我還無法確定,但我能確定的是黃老頭是個騙子,而一個騙子會做的通常都是旁門左道的事,可話說回來,黃老頭把子悅藏起來,不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馮玨垂睫忖度,儘管內心不快,但他還是認同了馮玉的推測。

    「所以,你找我來,是要我拿勢逼人?」

    「你覺得管用?」他涼聲問著。

    「不見得。」縣太爺簡直將黃天茂當神只膜拜了,天曉得關子悅失蹤和縣太爺是否有關,畢竟這兒可是縣太爺閒置的一幢宅子。

    「你帶多少人過來?」

    「……你沒瞧見從頭到尾都只有我一個?」

    「你怎麼敢獨自外出?」馮玉不禁意外。

    「是呀,不若你,出門總得帶隨從。」馮玨淡淡回了一擊。

    馮玉無聲咂著嘴,長指在桌面輕敲了下。「姑且不管黃老頭把子悅蔵起來的用意,橫豎是不會危及她的性命,所以咱們能等,一方面你有空就跟他聊聊套點話,而我呢,用點錢看看能買多少人,順便讓止戈去盯著有誰鬼祟出門,咱們再作打算吧。」

    「你認為子悅不會被藏在這宅子裡?」

    「如果是我,我不會傻得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麼如果是你,你會將她藏在哪裡?」

    「我沒藏人的興趣,但要是有天我為了某種原因非得去藏一個人時,定是要安置在我覺得最安全的地方,要隱密且出人意料。」馮玉喃著,開始思索著藏匿之處。

    「明兒個我找個空閒去會會縣太爺。」

    「嗯……別忘了府邸要走,縣衙也別放過。」

    「要是我先找到了,我就立刻帶她走。」

    聽至此,馮玉才抬眼一笑。「好啊,誰先找到誰就帶她走。」

    馮玨起身,居高臨下望去,只覺得他的笑臉刺眼且令人厭惡,隨即離去。

    「爺,要是讓他先找到關姑娘,這可怎麼好?」

    「不會。」

    「爺怎能這麼有把握?我倒覺得縣太爺那裡的可能性很高啊。」

    馮玉搖了搖長指,信心十足地道,「絕不可能。」他和馮玨掌握的消息不同,他已經確定山崩預言是出自關子悅的口,而且還有個大娘提及她是個福星的說法。

    假沒她真是個福星,黃天茂絕不會將此事告知縣太爺,省得她被奪走,所以這事黃天茂最可能是獨謀。

    「可是爺,如果不在縣太爺那兒,還有哪裡是安全之處?」

    馮玉閉上眼,輕敲著桌子不語。黃天茂初到這兒,借的是縣太爺的勢力,既然不想讓縣太爺摻和,他就得借助旁人行事,這貧窮小鎮走到哪都有人注目,必須朝人煙稀少之處去,好比……太山山腳處。

    「止戈,備馬車。」

    「爺,上哪?」

    「走就知道了。」

    馬車在大雨裡急馳著,懸在車篷邊上的風燈閃爍著,像是快要熄滅。

    「爺,前頭就是山腳處了,接下來要往哪走?」駕車的止戈問著。

    「往有獵屋的方向走,看看哪間獵屋屋前守著人。」子悅說過山腳下有不少獵屋,甚至有些是閒置的。

    「知道了。」

    馮玉掀開車簾,壓根不管大雨打進車內,直朝著前方望著,眼角餘光瞥見風燈映照下水位上漲不少的溪水。

    這條溪該不會要暴漲了吧,要真是如此,動作得更快了。

    正思索著,經過山路轉折,眼角餘光瞥見馬車後頭似乎有人跟上,喊成道:「止戈,再快一點!」

    後頭無一絲光線,根本無法判斷來者是誰,只能搶快了。

    止戈應了聲,馬車行駛得更快,跑了一小段路,馮玉突瞥見路邊似有一抹紅,眯眼望去,只見那抹紅上有著兩抹磷光,教他渾身一顫,直覺就是什麼牲畜,可仔細一想那抹紅他似乎見過——

    「小吉!」他記得關子悅是這麼喊的。

    小狐狸彷佛極具靈性,一聽他的喚聲,隨即朝他望來,隨即飛快地奔到馬車前方,又往某個方向邁步,狀似領路般。

    「止戈,跟著它!」

    馬車跟著小狐狸走,不知道經過了幾幢獵屋,終於見到一幢小獵屋前有兩人看守著,他隨即喊道:「止戈,準備搶人了!」

    馬車停在小獵屋幾步之外,止戈下了馬車拿了把油傘服侍馮玉下馬車,馮玉下車往後望去,不見方才跟上的馬匹,不禁暗罵了聲。

    馮玨那傢夥……分明是不信他的說詞,一路尾隨而來,如今倒是不下馬幫忙,就等著收割他的收穫!

    「爺?」

    馮玉抬手,端起笑臉走向獵屋,屋前的人隨即將他擋下,他也不惱,笑吟吟又道:「兩位,在下是黃術士請我來送膳的,煩請給個方便。」

    「怎會找男的?」守屋其中一人問著。

    馮玉笑咧嘴,二話不說地抬腿踹去,止戈也動作飛快地擊倒另一個人,主從兩人快步進了屋,果真就見關子悅人在屋內。

    「大哥!」關子悅欣喜若狂地撲向他。「你怎會找來,你怎會知道我在這兒?」

    「一會路上說。」馮玉拉著她就往外走。

    關子悅跟他一走到外頭,一抹紅隨即竄進她懷裡,嚇得馮玉連退幾步,靴子都踩進水裡,正要低斥,卻察覺得這水窪也太深了些,借著風燈往地面一看,不禁喊道:「快走,溪水暴漲了。」

    「爺,關姑娘,快上馬車!」止戈喊道。

    就在馮玉拉著她要上馬車時,腳下一陣浪打來,教她身形一偏,她一手抱著小吉,一手被他牽著,下意識的緊抓馮玉,想借力穩住,可馮玉卻無力撐住她,只能跟著她一起倒進水裡,瞬間就被浪往後卷。

    馮玉動作俐落地拉住了溪邊的蘆葦,然而蘆葦隨即折斷。

    如果可以甩開他握住的這只手,他也許可以用兩手抓住蘆葦根部,還有一線生機,然而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怎能就此放過?

    當手再也抓不住任何東西時,他選擇將她拉進懷裡,以身護著她,落入水中。

    「爺!」止戈跳下馬車,在暗得不見五指的溪邊喊著。

    躲在不遠處的馮玨縱馬而來,彎下腰,眼看著就要撈到關子悅,一個浪打來,硬是將他倆卷得更遠。

    止戈立刻要衝向溪水裡,卻被馮玨一把拉住。

    「你現在跟去,你主子沒事,說不準你就成了水鬼了!」

    「可我主子被卷走了怎能無恙!」

    馮玨望著暗不見底的溪水,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又怎能知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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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4:00


    燙,無止境的燙,就像是有火不住地往身上燒,比他發病時還教他難以忍受。

    他像是置身一片火海,彷佛有斷斷續續的交談聲傳入耳裡,他卻怎麼也聽不清,微動了動身子,身子像是飄浮著又像是下墜著,他像是淆醒了又像是被捲入沒有盡頭的夢魘裡。

    「這樣不成,要是再燒下去,真會燒出問題了。」

    恍惚混沌間,他隱約聽見的似乎是關子悅的聲音,教他暗鬆口氣。太好了,幸少她是安好的,也不枉他護她了。

    「御醫都說再喝個幾帖藥等等了,你急什麼?」

    那低沈醇厚的嗓音是他不曾聽過的,那人像是在笑著,而且是訕笑。

    「等不了,他腿上的傷口那麼大,壓根沒復原跡象,甚至已經在化膿了,再這樣下去會引發敗血症的。」

    「……什麼是敗血症?」

    「唉,大哥,那不重要,我倒是想問你,你們這裡有沒有……」

    恍恍惚惚中,他隱約聽見了大哥兩個字……原來,她對誰都是喊大哥的?怎麼教他莫名有些不爽快?

    意識再次沈入黑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又有了些意識時,身上的熱潮退了,取而代之的是難耐的腫痛,還有古怪的……像是蟲在腿上遊走的感覺,有點癢有點刺,他想要張眼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惜的是,他的眼皮像是被灌了鉛,怎麼也掀不開。

    當他在數不清幾回的奮戰之後,終於張開雙眼時,他瞧見的是一張極為秀致而稍嫌稚氣的臉龐。

    說真的,這張臉跟他說她已經及笄,幾乎說服不了他。

    大不了十三歲左右吧,儘管她的身形在姑娘家裡頭算是挺高,但瘦削平板的身形,未長開的臉,她充其量只是個小小姑娘而已。

    而此刻她就貼在床畔,彷佛睡得正甜,濃密纖長的睫如蜱翼般微微顫動。

    真要論,她的美就美在那雙眼,她的眸中蘊含超齡的慧黯和熠亮的神采,彷佛會說話似的。

    正忖著,她驀地張開眼,比常人稍淺的眸色使她的眼瞳彷佛比常人還閃亮,在這惺忪未醒的時刻,分外嫵媚,接著在與他對上眼的瞬間,那眼像藏了星星似的,小臉綻放最美的笑花,教他的心莫名的蠢動了下。

    「大哥,你醒了!」她清脆地喚著,彷佛他的清醒令她欣喜若狂。

    他靜靜地凝睇她半晌,手在被窩裡按住胸口,好一會才開口,「這是哪兒?」

    話一出口,喉頭像是被刀刮過般,教他皺緊了眉頭。

    「大哥,你等等。」關子悅趕忙起身倒了茶水,見他要起身,輕輕按住他。

    「大哥,你別亂動,我拿湯匙喂你就好。」

    馮玉喝了幾匙茶後,覺得喉頭的燒灼緩和了幾分,啞聲問:「我傷得很重嗎?」

    「還好,大夫說大哥是鴻福齊天,所以只傷了四肢。」見他不肯再喝茶了,她將茶碗收妥才內疚地垂著臉。「都是我不好,要是我肯放掉小吉的話,咱們就不會被水沖走了。」

    在那當下,她也很清楚孰輕孰重,可是那一瞬間要她放掉小吉,根本就是要逼小吉去死,她是真的做不到。

    「沒事。」他淡道。「你沒事就好。」

    橫豎最終的結果尚能接受,看在又讓她欠下一份大恩情的分上,他忍了。

    「大哥……」她紅了眼,啞著聲低喚。

    「說了沒事。」籲了口氣,待喉頭的痛緩和了些,他才又問:「這是哪?」

    關子悅吸了吸鼻子。「大哥,咱們運氣真好,被一位大哥給救了,他讓咱們住他家養傷,又替大哥找大夫,將咱們照顧得無微不至,待大哥好了,得要好好報答這位大哥才成。」

    馮玉疲累地垂著眼,―想起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她跟個男人的交談聲,她確實是叫那個男人大哥……真廉價,大哥隨手抓都一把了。

    「子悅。」

    正忖著,外頭響起男人的嗓音,馮玉一抬眼,便見一名男子推門而入,背著光,他瞧不清男人面貌,但他的身形極為高大,行走無聲,顯然是個練家子,待他走近後,馮玉見到那一身錦服,頓時明白這裡不是一般人家,那布料可是大內所用的綾錦,尋常人是不許使用的。

    「藺大哥,我大哥醒了。」關子悅遮掩不了喜悅地道。

    「看得出來。」走到床邊的藺仲勳將手上的木盤遞給她,似笑非笑地瞅著從剛才就一直打量自己的馮玉。「瞧夠了沒?」

    馮玉猛地回神,淺露溫煦笑意。「真是對不住,還沒跟這位爺多謝救命之恩,不知道爺尊姓大名?」

    他的心裡有種想法隱隱成形,但總覺得他們不可能漂了那麼遠。

    「我姓藺,談不上什麼救命之恩,不過走在清江邊適巧撞見你倆倒在江畔,順手帶回家罷了。」藺仲勳哼笑了聲,回頭抓了把椅子坐下,看著關子悅忙著吹涼湯藥,等著餵食。

    「清江……」馮玉呐呐地道:「藺爺,敢問這裡是——」

    「啟德鎮。」

    馮玉怔了下,脫口道,「……攝政王?」

    傳聞當今的攝政王曾是不早朝亦不過問民間疾苦的殘虐昏君,然而卻在九年前一夕轉變,禪位給當時的莊王爺,成了太上皇;同年,新皇駕崩,少帝登基,於是太上皇依遺詔成了攝政王,輔佐少帝,正開創了太平盛世,而那位攝政王就住在京城南邊的啟德鎮南村。

    他之所以如此清楚,除了攝政王的傳聞流傳甚廣,也因為攝政王妃曾是個擅長種米的寡婦,舉世聞名且受封為一品米的霜雪米正是出自她的手,且據聞攝政王轉變如此之大,乃是為了攝政王妃。

    至於這霜雪米,他曾經幾回試圖搭上線,然而始終石沈大海,而如今他竟是在王爺別莊裡?

    「哪來的攝政王?皇帝早過了及冠之年,本王早就不管政事了。」藺仲勳輕哼了聲。

    「藺大哥是攝政王?」正打算要喂藥的關子悅不禁看了他一眼。

    「不像嗎?」

    「不是……你都沒說啊。」攝政王啊……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就算政權早已移交到皇帝手中,也還是有基本的權勢吧?

    可是,壓根看不出來啊,他不但年輕,而且隨和沒架子。

    「我沒說不可嗎?」藺仲勳好笑道。

    馮玉聽至此,深怕她不懂規姖,衝撞了攝政王,急著要起身告罪,然而才動了下,隨即被藺仲勳一把按回床上。

    「別亂動,待會蛆掉了滿床就麻煩了。」

    馮玉本要說什麼,但一聽見他說蛆,便傻愣愣地問:「……什麼蛆?」

    藺仲勳突然覺得有些同情他,下巴朝他身下努了努,「就你腿上的蛆。」

    雖然依他那個方向看不見爬在他傷口上的蛆,但他應該感覺得到蛆的蠕動。說真的,還真不是變通的噁心。

    關子悅那小丫頭說要救她大哥,要不是她大哥真醒了,他真會以為她是狼了心要讓蛆吃了她家大哥。

    「……為什麼我腿上有蛆?」馮玉的嗓音不自覺地尖了。

    如果可以,他想要一窺究竟,可偏偏藺仲勳的手就按在他的胸口上,教他無法坐起身,看不見他所說的蛆。

    「問你妹子啊。」

    「我沒有妹子……」

    藺仲勳略回頭看著關子悅,就見關子悅將藥擱在花架上,坐到床頭的位置上才慢條斯理地道:「大哥,蛆是我提議放的。」

    「為什麼?」他噴了聲,不敢相信自己竟遭她恩將仇報。

    「藺大哥救起咱們的時候,大哥腿上有一道深又寬的口子,大夫施藥無效,而且傷口不斷地潰爛,所以我就想起了一個古老的法子,放蛆吃腐肉,待腐肉清乾淨了,長出了肉跟皮就沒事了。」

    這是當初上課時,教授在課堂上曾說過的一種清創方法,當時她是真的沒法子了,才會死馬當活馬醫,可照目前的狀態看來,效果不錯。

    「這是什麼古老的法子?人只有死了才會長蛆!」馮玉難遏地吼了聲,喉頭痛得不住乾咳。

    關子悅拍著他的胸口,卻被他一把拔開,不禁難過地道:「大哥,這是真的!大夫說大哥的底子很差,又是癆又是鬱的,導致口子不收,又不斷發著高燒,我只好出此下策啊,這些蛆是乾淨的,是藺嫂子堆肥引來的蠅產下的卵培養的,我好不容易才收集來,等燒再退一點,我就會把蛆拿掉了。」

    她不懂中醫,不懂大夫講解的那些,但是她很清楚他的免疫系統很差,一旦高燒不退,傷口潰爛,那是會引起敗血症的。

    「……你確定那些蛆拿得掉?」馮玉啞聲問道。

    「可以,只要大哥再喝一帖藥,燒都退了,我就把蛆拿掉。」

    馮玉朝她探出手,她意會後將湯藥端來,見他執意要自個兒喝,她不禁道:「大哥,你現在動不了,我喂你吧。」

    關子悅擠不出半點笑意,因為她正被厭惡著。

    「我覺得我燒退了不少,只要王爺將手拿開,我坐得起身。」這些年,他被養得快要成良醫了,自個兒什麼狀況,他比大夫還清楚。

    「不成,你要是坐起來,蛆會掉了滿床爬,根據你……呃,子悅的說法,要是不注意的話,蛆會亂爬而且亂鑽,到時候會鑽到哪去,那就是誰都無法保證的。」藺仲勳好心提醒。

    馮玉聞言,哀莫大於心死地閉了閉眼,朝關子悅勾了勾長指,示意她可以喂藥了。

    待藥喝完後,他不禁道:「能否將被子拉高一點,讓我瞧瞧口子。」至少讓他知道口子到底是爛到什麼地步,讓他看看那些蛆是怎麼吃他身上的肉,讓他相信關子悅說的都是真的。

    「我倒是不在意,但……子悅,你要不要先避開?」藺仲勳朝她笑得壞心眼。

    關子悅聞言,忙道:「我把藥碗帶出去。」

    馮玉不解地看著關子悅飛快地萵開,疑惑尚未問出口,便聽藺仲勳道:「喏,我儘量拉高一點,你要看動作得小一點,蛆要是掉了,我可不管。」

    馮玉吸了口氣,用雙肘撐起上身,被子一點一滴拉高後,他瞧見了腿上紅腫潰爛的傷口幾乎覆蓋整片右大腿,而口子上真的佈滿頗肥美的蛆,他硬生生忍住吼叫的衝動,不敢置信的瞠著這一幕。

    藺仲勳眸底蓄滿了同情,然後道:「傷口好多了。」

    「好多了??」他的腿快廢了吧!

    「跟一開始相較確實好多了,而且御醫說了,邊緣處已經開始長出新肉和新皮,所以應該是不成問題了。」

    馮玉眯緊眼,他不知之前的情況,壓根無法比較,不過倒是教他發現了另一個事實。「……王爺,我底下是空的?」

    「嗯,口子那麼大,褲子是沒法子穿了。」

    馮玉痛苦地閉上眼,終於明白她為何要避開了,但是——

    「蛆……是誰放的?」

    「子悅啊,誰敢碰?」藺仲勳一臉嫌惡地道,後來像是想到什麼,又止不住笑地道:「子悅說得滿嘴道理,像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天曉得原來她怕蛆,那蛆掉到她手上時,她嚇得又叫又跳的,像是快哭了,可是她還是忍著眼淚慢慢地把蛆放到你腿上的口子。」

    馮玉想像那一幕,不禁對她有些心憐,心想自己剛才對她發火,著實對她不公平,不過他真正想的是……「她放蛆時,我底下就空了?」

    「嗯,應該是。」藺仲勳聳了聳肩。「兄妹嘛,看見了又如何?啊……你們不是兄妹……看來,你得要負責了,就當是報答她對你的救命之恩,你以身相許也是美事一樁,本王可以主婚。」

    馮玉再一次哀莫大於心死地閉上眼。到底是誰對誰有救命之恩?他捨身救她竟落得這個下場?迎娶她是無妨,畢竟她對他而言是大有用處,但不該是因為如此!該死的,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乾脆就別讓他醒,或者……再睡一場,睡醒後,就當他什麼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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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4:19


    「軟,不是說是湯顯嗎,怎會是你過來?」

    「嘖,怎麼你老是不會搞混?虧我還特地裝成他。」

    隱約之中,馮玉聽見了男人咂了嘴卻又帶笑意的嗓音。

    「你就是你,我怎會弄錯?」關子悅好笑的睇著他,跟著他一道走到床邊,放輕了聲音道:「一會就麻煩你了。」

    「說麻煩也不怎麼麻煩,倒是你……不避一下嗎?」湯榮一雙俊魅的眸掃向她,隨即又朝馮玉的腿望去。

    湯榮是藺仲勳的義子,有一雙生兄長湯顯。湯顯是今年的新科文狀元,官拜六科給事中,而湯榮則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授封殿前侍衛,他的武藝是藺仲勳和鎮國大將軍單厄離親自教導,拿到武狀元乃是意料中的事。

    「咳,我站這位置什麼都看不見的。」關子悅說著,小臉微微泛紅。

    湯榮笑得又壞又邪,拿起了筷子準備將蛆夾進碗裡。「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把被子拉高。」

    「好。」關子悅站在床頭的方向,由下往上地將被子拉高,好讓湯茉可以將蛆全都夾進碗裡。

    湯榮邊夾著邊哼歌,突地驚呼,「唉呀,有蛆爬到被子上了。」

    「在哪、在哪?!」關子悅局促不安地東張西望,手不停顫抖,就怕又有蛆爬到手上。

    「在這、在這,快要爬上你的手了!」湯榮大喊了聲。

    「啊啊!」關子悅嚇得直跳腳,但還是緊握著被子不敢放,就怕被子掉落砸疼了馮玉,也怕更多的蛆會爬上被子。

    「哈哈哈!」湯榮放聲大笑著。

    一聽見笑聲,關子悅猛然回過神,放了左手看過再換右手,確定壓根沒有蛆爬上手,才惱火地罵道:「湯榮,你很過分耶!」

    「什麼湯榮,叫三哥。」

    「我年紀比你大,叫什麼三哥?況且我都叫你義父藺大哥了,你是想跟你義父同輩嗎?」這個臭小子,要不是手邊沒人手,真不要他幫!

    「你哪裡年紀比我大了?」湯榮眯起了眸,上下打量著她。「你頂多才及笄而已吧?」

    任何一個女孩被低估了年紀都會覺得開心,然而關子悅聽了只有不滿,只因她的時間像是停止了,外貌身形一直停留在十三、四歲。

    「我今年二十三歲了,湯弟弟。」

    湯榮不禁發噓。「不可能。」

    「……不管可不可能,能不能先把蛆清光了再聊?」

    當關子悅正要反唇相譏時,底下傳來馮玉萬般無奈又極端淒涼的嗓音,教關子悅嚇得倒抽口氣。

    「大哥,你醒了……」

    「死人都快被吵醒了,何況是我?」馮玉再一次絕望地閉上眼。「動作快,順便閉上你的眼。」

    他很清楚,有人相救已經很幸運,不能再要求更多,但他也不願讓個姑娘繼續瞧下去,現在已經是他底限中的底限了,只求快點完事。

    關子悅小臉泛紅著,怒瞋了湯榮一眼,要他趕緊動手。

    湯榮聳了聳肩,快手收拾著蛆,又聽她道:「弄好了要確定有沒有蛆掉在床上,或者是爬到我大哥身上,蛆會亂鑽的。」

    湯榮睨她一眼,把盛了半碗蛆的碗往桌上一擱。「我呢,眼睛不好,也沒興趣看其它男人,你要是得閒,你來找吧,看仔細一點,橫豎是你大哥嘛,大不了就親上加親,也沒什麼不可。」

    「不知道我把藺大哥找來,你的眼睛會不會好一點。」關子悅放下被子時一併沈下臉,她知道湯榮有惡趣味,但玩笑開過頭了,她不能忍受。

    湯榮笑得壞壞的,拼命地鼓吹著,去吧!「我爹呢,跟我娘在田裡忙著,畢竟正是秋收之際,我大哥呢在宮裡還沒回來,湯顯跟小寶跟著下田去了,你有本事就去田裡告狀,要是不知道是哪畝田,我還能帶你去呢。」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昨兒個我才剛去過,是說……等我特地走這一趟,藺大哥跟藺嬸子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要知道昨兒個我想了法子讓麻雀不吃稻子,藺嫂子可是再三感謝我呢,我挾恩求報是顯得小心眼了點,但為了我大哥,我會變得很小心眼。」

    說到這事,湯榮不禁問:「昨兒個我沒在場,沒瞧見是怎麼一回事,但聽我娘說,那些麻雀像是會聽話似的,一群全都飛走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事說來可神了,他那個娘是外冷內熱的人,不熟識的人會以為她天生冷情,任何事都不能使他娘驚奇,可偏偏就是親近她,而且將這事說得口沫橫飛,興致勃勃,要他不跟著好奇都難。

    要知道,每年秋收前後,那群麻雀像層密織網般飛撲而下,怎麼趕都趕不走,她卻輕而易舉地令麻雀全飛光了,簡直是邪門。

    關子悅笑眯眼。「想知道?成,等你辦妥了我交托的事,我就說給你聽。」

    湯榮呿了聲,朝她擺擺手。「去去去,到一旁去,要是一會不小心瞧見什麼,別說我沒警吿你。」

    關子悅應了聲,才又對著馮玉道:「大哥,你忍一會,只是想確定蛆是不是都清空而已,別介意。」她想,沒人喜歡赤條條地任人看的,她知道他心底不好受。

    馮玉乏力地點點頭,廡幸他倆鬥嘴算是告一段落,否則他也不知道自個兒要被晾在一旁多久。

    待關子悅一離開房,湯榮掀被子前,道:「欸,子悅她大哥,我要掀被子了,會盡可能地別弄到你的傷口。」

    「麻煩大人了。」

    湯榮頓了下,深邃的眼斜斜一瞟。「子悅她大哥,你是什麼人,怎會知道我在朝為官?」

    「大人,草民是京城人氏馮玉,昨兒個和王爺聊了些許,如今聽子悅喊大人湯榮,自然是知道大人是今年的新科武狀元,子悅那丫頭說起話來沒分寸,還盼大人別跟個丫頭一般見識。」

    攝政王藺仲勳和其王妃認了四個義子,其中年紀最大的唐子征在三年前登科,雖然只是三甲,但聽說從小就是少帝的伴讀,所以仍進了內閣,封為侍讀學士;至於湯顯和湯榮這對雙生子,從去年秋闈在京城裡就人氣滿點,今年殿前宣下文武狀元,大夥不意外,只因這對雙生子也是從小跟侍在皇上身邊的,再加上藺仲勳之故。

    傳聞中,攝政王雖然歸還了權,但用三名義子箝制住皇帝,借此重掌政權。

    而京城的商戶無所不用其極地接近的是湯顯,只因他官小權大,六科給事中這個位置足以讓六部之首全都不敢造次,而商戶想與宮中拉上關係,六科給事中可是最快的跳板,但可惜至今無人能攀上關係。

    而年紀最小的藺小寶至今倒沒聽聞什麼建樹,聽說面貌如玉,只是甚少有人目睹容顏。

    至於眼前的湯榮,面若冠玉,雖未及冠,如已有懾人氣勢,也真虧子悅那丫頭敢與他杠上。

    「唷,你這話是說,我要是認真了,倒顯得我小鼻子小眼睛了?」湯榮哼笑著,掀開被子詳察他身下是否有漏網之蛆。

    「大人誤解了,子悅那丫頭不懂規矩,怕衝撞了大人。」馮玉神色有些扭曲,他平常面對任何人皆能神色不變地周旋,只是此刻他身下傳來陣陣涼意,實是教他很難從容。

    「不懂規矩才好,瞧那一個個哈腰奉承的,膩極了。」湯榮說著,雙眼也沒閑著,確定沒有落網之蛆,才放下了被子。「馮玉,怎麼你姓馮,子悅姓關?」

    平常他是沒興趣打聽別人閒事的,但是呢,子悅那丫頭有趣,沒心眼又直率,是個能相交的,偏偏她這個大哥不同,表面溫和,眸色銳利,怎麼也不能將這兩人兜在一塊,他才好奇起來。

    「不瞞大人,前些日子在下前往了疏郢城平川鎮辦差,遇上了子悅,那丫頭一見我便喊大哥,直說我和她大哥相似極了,而後她因故攪進了一些險事,我為了救她掉進了暴漲的溪裡,豈料就這樣一路沖到啟德鎮了。」算一算,這水沖了五、六百里路啊。

    「喔。」湯榮輕點著頭。這和子悅說的分毫不差,且這一回馮玉的眼神顯得真誠多了,既是這樣,那就沒什麼好繼續打探的,不過——

    「你有沒有覺得子悅那丫頭不太尋常?」

    馮玉聞言,隨即聯想到他方才提及之事。「大人是指麻雀一事?!」

    「欸,難不成你也見過同樣的事?」

    「不,還未出事之前,我曾和她上太山,她說有些牲畜受傷,她要看顧,我心想大抵就是兔子野禽之類的,可誰知道我瞧見的竟是一頭老虎。」

    「老虎?太山那兒也有老虎?」

    「是啊,那只老虎的嘴要是打開,應該可以把她的頭咬掉,可那只老虎一見她又是舔又是撒嬌的,教人傻眼。」如今回想那驚險一瞬,還是教他忍不住冒出冷汗來,真不知道她的膽子怎會這麼大。

    湯榮聽著,笑意在唇角不斷地蔓延。「真的假的?那丫頭……」

    「湯榮,過來幫忙。」

    外頭突地響起和湯榮同樣的嗓音,馮玉就見湯榮隨即起身。

    「一會我把這事跟他們說去。」湯茉走了幾步隨即又回來端裝了蛆的碗。「晚一點可以用膳了,本應該把子悅喚過來,不過這當頭她應該被我娘抓進廚房了,所以你再歇一會,用膳時再喚你。」

    「多謝大人。」

    「得了,在自個兒家中哪來那麼多規矩。」湯榮晬了聲,隨即開門離去。

    馮玉籲了口氣,發覺這新科武狀元似乎不如傳言中那般孤僻難親近,抑或是托了關子悅的福,他才得湯榮青睞?

    要是能因此和蘭家攀上關係,這傷也值了。

    思及此,他隨即起身查看腿上的傷勢,發現口子確實收了,而且似乎沒有半點惡化的逾象,看來這法子確實是可行的,只是就不知道那丫頭到底是上哪學了這些旁門左道。

    唔……待會,他應該先跟她道歉,就盼她大人大量不記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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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5:26


    房裡,靜寂無聲,馮玉垂著睫,看著御醫的指在他的腕上又按又掐。

    這人是宮中的御醫,聽說是他傷重時,藺仲勳特地差人從宮中請來的,如今是特地再上門診治他。

    關子悅聽聞御醫來時,本是要進房的,硬是讓他以男女大防為由拒於門外,因為他並不想讓任何人知曉他的病情。

    好一會,石御醫松了手,查探他腳上的傷,露出不可思議的笑。「爺兒身上的熱幾乎袪除,而且這傷口也收得挺好,一日三回藥,約估十來日就能行走無礙了。」

    「多謝御醫。」馮玉輕漾笑意。

    「不過……」

    「嗯?」

    石御醫猶豫了下,終究還是說出口,「爺兒最要緊的不是傷,而是這積勞損削之病,如今已是陰陽失調,氣血兩虛……這癆症,恐得要好生靜養才是。」

    他說得含蓄,馮玉卻聽得十分明白。「我自個兒的身子我很是清楚,多謝御醫之言。」要能養著,他又怎會親自來平川?

    爹娘走得早,他束髮之齡就撐起了馮家糧行,凡事事必躬親的下場,就是教癆症纏上身,算了算,打他知曉至今已是三年,他心底清楚,再拖也沒幾年,早已是不治之症。

    「這位爺兒切勿喪志,癆症並非真是無藥可醫,再者……此症乃是因為情志憂傷,憂悲傷其肺,只要爺兒能放宏心,切勿大悲大喜,靜養個幾年,哪怕治個不全,也能減輕幾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事我早已看淡了,有生之年能完成家父遺願便足矣。」馮玉一派風淡雲輕地笑著。

    又許是因為父親的遺願,才能教他咬牙強忍至今,眼看著彷佛有那麼一線曙光,他怎能放過,又怎能在此時養病?

    石御醫本是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含著歎息咽下。「不過令妹倒是挺擔憂爺兒的病症和傷勢。」

    「你跟她提及我的病了?」

    「提了個大概,但她似乎聽不懂。」

    「既是如此,她要是再找您詢問,還請您含糊帶過即可。」瞧石御醫好似不願,他便又道:「病體如此,又何苦再讓她擔憂?再過幾年她出閣了,我要有了事,她也不至於那般傷悲。」

    石御醫覺得他說得有理,但該說的仍是得說,「可爺兒的身子要是再不靜養,恐怕是拖不過一年了。」

    他本不想多管,偏偏他是攝政王府上的貴客,瞧王爺待關姑娘諸多禮遇,他自然不敢怠慢這位爺兒。

    「是啊,確實是如此。」城裡的大夫也是這麼說的。「還請御醫別告知任何人,當然包括我妹子。」

    既然他如此央求著,石御醫也只能從善如流。

    這當頭,外頭傳來敲門聲,石御醫才起身,便見關子悅端著茶水而來。「石御醫,藺嫂子讓我備了茶水端來,順便要我請您留下用膳。」

    石御醫接過茶水,便道:「不了,一會得趁著城門未關趕回才好。」他很清楚王爺不喜與外人同席用膳,自然不會傻得接受王妃的好意。

    「這樣啊……」關子悅沈吟了下,偷覷了馮玉一眼,問:「御醫,我大哥的身子還好嗎?」

    「說到這個,關姑娘,你這套法子可得要借我研究一番,要真可行的話,讓我列入醫冊裡,不知成不成?」

    「那個沒關係啦,只是你上一次跟我說什麼療什麼鬱的,好像挺嚴重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又該怎麼醫冶?」這事她一直記掛著,因為上回大夫跟她說時,臉色很凝重,教她擔心得緊。

    石御醫聞言,覷了馮玉一眼,便笑道:「不礙事的,這些日子湯藥被了內虛,氣血也充盈了不少,只要好生靜養,不成問題。」

    「真的?」關子悅喜笑顏開。

    看著關子悅那突綻的笑意,馮玉心中觸動,垂斂著長睫,直是不解。他不過是有身與她大哥相似的皮相,怎能教她打從內心地為他歡喜為他憂?

    當他發著高燒時,偶爾會聽見她與其它人的交談,可大部分他聽見的是她在他耳邊一聲聲地喚著大哥,喚得教他心疼,彷佛要是沒了他,她也活不了似的,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為之動容。

    「嗯,我記住了,我會看著他,讓他好生靜養的。」

    不知道石御醫又交代了什麼,他只瞧見關子悅燦笑如花的模樣,他驀地想起她對湯榮她說已是二十三歲……

    「不知御醫能否替我家妹子診個脈?」他脫口道。

    石御醫疑惑地看著關子悅再看向他。「令妹無礙,當初王爺將你倆帶回時,我已經替令妹診過脈,依個未及笄的姑娘而論,她一身子頗為強健。」

    馮玉揚起濃眉,眼角余光瞥見關子悅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子悅,跟御醫說你今年多大年紀。」他現在想確定的是她到底貴庚。如果她撒謊,他也要知道她為何撒謊。

    關子悅垂著小臉,輕聲道:「二十有三。」

    「……嗄?」

    「御醫,我二十三歲了。」關子悅乾笑了聲道。

    石御醫幾乎要瞠圓了細長的眼。「……不可能啊,你的脈應該是……」

    「御醫,我大概在十四、五歲時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她高中畢業時,大哥覺得不對勁,帶她看了很多醫生,可是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說她身體的時間被凍結了。

    她知道,大哥為了這事很是憂心,可她也沒辦法,不管做了多少檢查就是一切正常,可是停止生長卻又是不爭的事實。

    石御醫難以置信地按上她的脈,仔仔細細敲按點著,最終問:「難道你至今尚未有癸水?」

    關子悅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壓根聽不懂他在問什麼,只能向馮玉求救。

    馮玉面色尷尬地羥咳了聲,道:「月信。」

    關子悅輕啊了聲,跟著尷尬了起來。「沒有。」

    「也許問題是出在這兒,我先開一帖藥你試試,約莫四天后我再過來。」石御醫動作飛快地就著房裡的文房四寶寫起了方子。

    關子悅沒阻止他,但知曉這法子是行不通的,因為她在現代的時候就連卵子檢測都做過了,一切都正常,就是沒有生理期。

    西醫也看,中醫也調,沒用就是沒用。

    只是,好端端的,大哥為何要在御醫面前提起這事?很難為情耶。

    就在石御醫寫方子時,有人大刺刺地進了房門。「子悅,你大哥的晚膳我拿來了,你跟我一道到大廳那兒用膳吧,我爹娘都等著,而且我也等著聽你說你是怎麼制伏那群麻雀的。」

    「我要跟我大哥一道用膳,你幫我跟藺大哥和藺嫂子說一聲吧。」難得她大哥今兒個意識清楚,她當然得要陪他一道用膳。

    「子悅,你腦子清不清楚?攝政王和攝政王妃等著你一道用膳,你敢拒絕?」

    湯榮將一託盤清淡的膳食往桌面一擱,隨即晃到她身邊,一臉凶樣地威脅著。「知不知道我爹要人命,只要嘴皮子動一動就好?」

    「少拿雞毛當令箭了,藺大哥跟藺嫂子才不會為難我,會為難我的只有你。」

    關子悅沒好氣地說著,見石御醫已經寫好了方子,恭恭敬敬地接過,再三道謝,儘管她知道她根本不會去買藥材。

    「說那什麼話?我為難你是抬舉你。」湯榮說著,這才見石御醫正朝自個兒作損,他擺了擺手便搶了關子悅手上的方子。「石御醫,這是什麼方子?他還需要另開方子捉藥?」

    「這不是這位爺的方子,是關姑娘的方子。」

    湯榮瞅她一眼。「怎了,身上哪兒傷著了沒說?」

    「不是。」關子悅試著將方子搶回,豈料這傢夥硬是把方子拿得高高的,教她抅不到,氣得牙癢癢的。

    「不是,那這是要養身的?」

    關子悅瞪著他,壓根不打算跟他談這種私密事。

    「子悅,過來。」在旁看了半晌的馮玉忍遏不住地開了口。

    其實,這事他壓根不需要插手,可瞧她一臉為難,他就是不喜。

    關子悅踩著小步到床邊,意外馮玉竟主動地握住她的手,對著湯榮道:「大人,子悅身有不適,煩請將方子還給子悅吧。」

    湯榮撇了撇唇。「我倒成了壞人了?」話落,沒好氣地將方子還給她。

    「子悅,送御醫,一會將晚膳端來,陪我一道用膳吧。」

    「好。」關子悅應了聲,燦笑著。

    馮玉瞅著她半晌,鬆開了手,趁著她送石御醫時,又對看湯榮道:「湯大人,子悅年紀不小了,這般與她胡鬧,實是與禮不合。」

    「嗯,所以你握著她的手,倒不算是與禮不合了?」湯榮哼笑了聲,隨即朝房外走去。

    馮玉無奈的歎了口氣。他不該與湯榮交惡,可偏偏這個湯榮帶著幾分孩子心性,胡鬧起來失了分寸,實在教人不愉快。

    罷了,橫豎就是一筆牽不上的生意,拿不到手也不算損失,只是……他怎會砸了這原本有機會到手的生意?

    忖著,腳步聲傳來,彷佛有三、四個人,他一抬眼,就見藺仲勳和一對雙生子,還有一個面貌俊美的少年進房,而且手上各端著幾道菜,大刺刺地就往桌面一擺,四個人隨即入座,準備用膳。

    這是什麼陣勢?

    「子悅呢?」藺仲勳夾了口菜,才突然發現屋裡少了個人。

    「王爺,子悅……」馮玉正應著,便見關子悅已經從門口走來。

    「怎麼你們都跑來這兒了?」關子悅不解問。

    「山不就我,我就山。」湯榮笑得壞壞的,拍著身旁的位子。「坐這坐這,等著你說那日的事呢。」

    關子悅翻了翻白眼,抓起了擱在床腳邊的小幾,把馮玉的晚膳放到幾上,「要我說,也先等我大哥吃飽了再說。」真是死纏爛打,這事那天她就跟藺嫂子解釋過了,怎麼還追問不休。

    「快說,你真是好大膽的膽子,我要哪個官員開口,誰敢不開口?」

    「唉呀,我可真害怕呢,這等官威拿去嚇別人吧,嚇唬一個姑娘,算什麼英雄好漢?」

    馮玉在旁聽著,輕拉著她的袖子,示意她說話有些分寸,卻見她只是不解地看著自己,他無奈歎了口氣時,便又聽她解釋,「大哥,他鬧著玩的,誰認真誰就輸了,我要是服軟,他還嫌我惺惺作態呢。」

    才剛說完,那頭已經爆開了藺家四人的大笑聲,彷佛他們就偏愛她伶牙俐齒的樣子,教馮玉瞧了哭笑不得。

    這哪是傳聞中的魔頭攝政王來著?依他所見,要是省略那一身威儀不談,乍看之下倒還挺像是平靜農村裡的莊稼漢呢。

    「丫頭,你要喂動作就快一點,等著你呢。」湯榮笑喊著。

    關子悅輕啐了聲,舀了口粥欲喂,卻見他自個兒接過了。

    「我不礙事,不用人喂。」馮玉沒好氣地道,見她神色像是消沈了許多,不禁脫口道:「將你的晩膳端過來這兒。」

    話一出口,他不禁無聲歎了口氣。他這是做什麼,怎麼像是討她歡心似的?不,不是要討好她,純粹是因為她一個小姑娘實在不應該跟一票男人同桌用膳,太越矩了。

    「好。」

    關子悅一起身,本是要到廳裡端自個兒的膳食,卻見她的那一份早就已經擺在桌上了。

    「多謝。」她道謝後,端到床上小幾和馮玉一道用膳。

    「結果你們真的都跑到這兒來了?」

    門口傳來聲響,教桌邊四個男人立刻起立站好,藺仲勳動作飛快地擋在門口,硬是不讓攝政王妃杜小佟進到屋裡。

    「這兒都是男人,你來這兒做什麼?」藺仲勳好似不快,可那把嗓音柔軟得教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任誰都看得出杜小佟在他心裡的分量有多重。

    「你們這幾個爺們都不怕壞了子悅清白,我還怕個傷患壞了自身清白,你的腦袋壞了不成?」杜小佟一把將他推開,走到桌邊,卻沒再向前,隔了段距離打量著馮玉。

    頓時,馮玉心生古怪的感覺,彷佛這是子悅的娘家,而他正面臨著岳丈岳母的審視和舅子的刁難。

    「小寶,幫我把晚膳端來。」她坐下發話。

    藺小寶二話不說地端晚膳去,而藺仲勳的臉特臭地往她身旁一坐。「小佟姊,你是故意在旁人面前不給我面子?」

    「要面子做什麼?裡子才重要。」杜小佟淡聲說著,雙眼依舊盯著馮玉。

    「問題是你現在連裡子都不給我了。」當他的面看著其它男人,真以為他是病貓都不會發作的?

    杜小佟沒好氣地瞠著他。「用膳了,一兩哥。」她軟軟地喊著昵稱。

    藺仲勳撇了撇嘴,拿起筷子夾菜,卻是將第一口菜送進她嘴裡,教她又羞又嗔的,但還是乖乖地任他餵食。

    瞬地,屋子裡安靜了,哪怕藺小寶端了一份飯菜進房,也不敢起哄,乖乖地坐回位置上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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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5:47


    馮玉終於松了口氣用膳,才舀了一口粥入口,清雅的米香在齒頰裡飄動,伴隨著他的阻嚼,米飯特有的甘味在他舌尖上滾動,教他不禁問:「難道這是霜雪米?」

    話一出口,關子悅只是偏著小臉看著他,而身後的幾個男人則是各自看了眼,繼續用膳。

    「確實是霜雪米,還你的胃口嗎?」杜小佟不鹹不淡地道。

    馮玉聞言,不禁咧嘴笑著。「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竟還能吃到霜雪米。」

    「有沒有這麼誇張?」藺仲勳好笑地道。

    身旁的杜小佟不客氣地往他後腦杓一敲。「就是這麼誇張,因為你不準我再賣米,除了宮中,還有哪兒吃得到霜雪米?」

    「我種的米,為什麼要賣給別人吃?」他心疼娘子勞累,所以帶著一票孩子下田拼作,耗時五個多月才能嘗到的人間極品,而旦還是一年一收,他自個兒吃都不夠了,還想賣!

    杜小佟冷冷一瞥,教藺仲勳憋著氣不敢發作,心裡打算一會回房後得要跟他的親親娘子好生商議面子與裡子的問題。

    「要是喜歡就多吃點。」杜小佟軟聲說著。

    「多謝王妃。」馮玉笑著,心存感激地品嘗著粥,甚至還嫌棄粥裡的佐料太多,或多或少地遮掩了米香。

    「大哥,瞧你挺喜歡的,這飯我吃不完,你吃點吧。」關子悅奉上自個兒的碗,順手抽出手絹替他擦拭唇角。「還有啊,這幾道菜你應該也可以吃,嘗嘗吧,銀喜姊的手藝真的滿不錯的。」

    「不用了,飯就好。」他壓根沒注意她替自己拭著唇角,從她的碗挖了一口,飯入口後,他微閉著眼細細品味。「真是記憶中的味道,壓根沒變。」

    「你在哪兒嘗過的?」杜小佟疑惑地問。

    「約莫八年前吧,在下曾在城南一家食堂嘗過,想跟食堂掌櫃交涉,可掌櫃說這米是出自王妃之手,一年頂多只有一石的量,所以他無法分售,後來我曾想到府上拜訪,然而每到外頭就被侍衛趕走。」

    馮玉想著,不禁覺得命運真是有趣,相隔了幾年,他竟然在王爺別莊裡養傷。

    「啊……你不會是掌櫃說的那個每天都到食堂裡纏著他的爺兒吧?」杜小佟隱約有印象。

    馮玉聞言,不禁笑得尷尬。「掌櫃的被我纏得煩了,乾脆就不見我了,可這麼好吃的米,身為一個糧商是真心想要讓更多人能嘗到的。」

    杜小佟定定地注視著他,再用眼角余光瞅著關子悅的反應,突道:「如果我一年只能給一石米,你能否接受?」

    馮玉聞言,想都沒想的立即道:「自然是可以的。」

    藺仲勳則不滿地瞪著親親娘子。

    杜小佟才不理他又道:「但我有個條件。」

    「王妃儘管說。」無論什麼條件,答應都不會有損失,能攀上藺家,又能得到霜雪米,這會能讓馮家的名氣扶搖直上,往後可不是他四處奔波收購糧食,而是農家得找他賣了。

    「我要子悅留在這兒,我要收她為義女。」

    杜小佟話一出口,藺家男子總算明白她為何刻意到這兒用膳了,原來圖的是這樁買賣,一個個露出滿意的笑。

    馮玉微怔,余光瞥見關子悅正噙著恬柔的笑用著膳,彷佛一切由他作主,可他又怎能自作主張?

    再者藺家有四個兒子,她一個姑娘家待在這裡,無一點血緣,這怎麼可以?

    但要真能得到藺家支持,從此以後就連城西馮家也得禮讓城東馮家,這樁買賣實在太誘人了……

    「這些日子,子悅跟我很投緣,而她也說了,她與你不過是口頭兄妹相稱,事實上她有三位兄長,只是她走失了,怕是再也無法和家人團聚,雖然我有點不解為何無法團聚,但她這麼說,我就這麼聽著,總之,將她留在這兒,我能將她視為己出,而這兒也能成為她真正的家。」杜小佟邊用膳邊說著,不忘打量他的神色。

    馮玉垂斂長睫,突地揚笑道:「王妃,這事我不能作主,子悅視我為兄長,但我終究不是她真正的大哥,不能替她決定,況且咱們之間的買賣不該涉及子悅,子悅是人不是貨物,無法易物。」

    杜小佟聽著,瞧見關子悅唇角笑意更濃,不禁跟著笑道:「子悅,你意下如何?」

    「我……」

    「事實上,子悅今年已是二十有三了,依年歲來論,王妃想將她收為義女,這年紀有些不符。」趕在關子悅開口之前,馮玉口快地打斷她。

    關子悅微詫地瞅他一眼,隨即笑抿著眉。

    「她?」藺家眾人異口同聲地驚訝道。

    「湯大人也知曉今兒個石御醫寫了張方子給子悅,就是為了給子悅調養身子的。」馮玉看向湯榮。

    「原來是給子悅調身子,那有什麼好神神秘秘的。」

    湯榮啐了聲,但杜小佟卻隱隱猜出是要調養什麼。

    「把方子給我,明兒個讓人捉藥,我親自熬給子悅服下。」杜小佟不容置喙地道,壓根不管關子悅肯不肯。

    關子悅無奈歎口氣,只好將蔵起的方子遞出。

    「好了好了,用膳吧,用完膳想問什麼說什麼都成。」藺仲勳不耐地催促著,一夥人隨即埋頭用膳,而關子悅則幫馮玉布菜,他吃得眉飛色舞,彷佛忘了剛丟了一筆可觀的買賣。

    杜小佟細細觀察他,瞧他桌面的每道菜都吃得津津有味,無一絲虛假,待一會兒用膳完畢,她沒頭沒尾地道:「想跟我定契的話,待傷好了再談吧。」

    馮玉難以置信地抬眼,再三道謝,杜小佟沒再多說,把滿嘴碎念的藺仲勳拖走,藺小寶則是乖巧地收拾著桌面,順便給兩位兄長倒了杯茶才退出房外。

    「哥,子悅二十有三,你信嗎?」湯榮靠著身旁的雙生兄長。

    向來寡言的湯顯看了關子悅半晌才道:「天底下無奇不有,況且子悅沒必要撒謊,沒什麼不能信的。」

    「是啊,這種性子怎會撒謊?」湯榮話鋒一轉,笑得壞壞的。「子悅,你跟我娘說只要在田埂上擱一下稻殼菜葉,麻雀便不會再去啄稻子,這法子我娘試了幾天,聽說可行,但古怪的是,我家鄰居也如法炮製,怎麼麻雀還是去啄他們的稻子?」

    馮玉微皺起頭,覺得湯榮老在這問題上打轉別有用心,但他的話確實令人疑惑……那尋常法子要真是有效,也不會有農家每到秋收之時就傷透腦筋了,他是糧商,知曉農家驅趕麻雀的法子五花八門,可沒一樣是真的可行的。

    「那是因為我跟麻雀們打過商量了,你信不信?」關子悅沒好氣地道。

    「信啊,不過你得跟我說你是怎麼跟它們打商量。」

    「湯榮。」湯顯低斥著,隨即起身。

    「哥,鬧著玩而已,怎麼你反而認真了?」湯榮趕忙起身拉著他。

    湯顯冷冷睨他一眼,隨即朝馮玉作揖。「馮爺好生養著,我等不打擾了。」

    「大人客氣了。」坐在床上的馮玉只能勉強抱拳回應。

    關子悅送兩人離開,馮玉垂著眼,思索著想跟湯顯搭上線,恐怕難度是高了點……是養在攝政王身邊,才會教這對雙生子小小年紀就有這般威儀?

    「大哥,你在想什麼?」

    回神,他就見關子悅已經來到面前。「沒事。」

    關子悅很自然地坐在床邊。「大哥,傷口還疼不疼?要不要喝點茶水什麼的?」

    馮玉打量她良久,忍不住說:「子悅,我不是你大哥。」他遠比她想像的還要卑鄙,他想要的是雙贏。

    如果能拿到霜雪米的生意,還能讓她得到攝政王的庇護,對他而言才是最大的幫助,所以他不過是以退為進罷了。

    關子悅無奈地苦笑了下。對她而言,他和關振宣一樣卻又不一樣,她分得很清楚。

    當初打定主意跟他走,一方面是因為她想要解謎,一方面是她認為也許這一世多點羈絆,來世他們會再相遇,又也許她有機會再回到關振宣身邊,可誰知道卻遇上禍事。

    在那一瞬間,只要他放開她,他就不會隨她被捲進溪裡,然而他卻選擇將她擁入懷裡,哪怕在被浪打上江岸後,他也沒鬆開他的手……

    在這之後,縱使明知道他們相似又不相似,她依舊無法不在意,尤其它這一身傷是為她而受的,她哪還能分得多清楚?

    就是大哥嘛,照顧他是天經地義的。

    只是,這種心情,她是無法跟他解釋的。

    見她斂去笑意露出落寞神情,馮玉張口想轉移話題,卻又聽她道:「大哥,我視你為大哥,會讓你討厭嗎?」

    「不會。」他想也沒想地道。

    「那就好啦,你為了救我而受傷,我照顧你是應該的,你不需要跟我客氣。」她又勾唇笑了。

    然而她的笑意卻無法緩解他內心的愧疚。「你就不怕我會把你給賣了?」

    「大哥才不會呢。」

    我會。他無聲應著。如果賣了她可以換回父親想要的皇商頭銜,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她賣了,哪怕從此之後他會自責至死,他也不會後悔。

    所以,她不該這麼相信他,至少懷疑他一點、防備他一點。

    「不過,有一瞬間我以為大哥真會賣了我。」方才藺嫂子提議收她為義女換契約時她感覺到他的猶豫,也猜測他或許根本就是以退為進,可他終究是保護了她。

    他不讓湯榮鬧她,更不打算讓她獨自留在別莊裡,不管他是不是另有圖謀,不管是不是因為她還有更大的利用價值,可他還是對她有善意,所以她相信他,也許再相處得更久,他會跟大哥一樣時刻護著她的。

    她很確定馮玉和關振宣的本質是相同的。

    她的這雙眼非但能看見靈瑰的本質,更能看見人的禍福,雖不是每個人的禍福都看得見,但靈魂本質是不會錯看的,她看人看的是這一點。

    「……你怎麼會如此認為?」剛剛明明就不是這麼說的。

    他心頭顫了下,有種被剖開攤在她面前無法遮掩的惶然。

    「大哥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啊。」

    「……你又不是貨品。」他嗓音有些虛地道。

    關子悅笑了笑。「其實藺大哥他們一家子都待我很好,我也很喜歡這裡,可是大哥不可能待在這裡啊。」她從小孤獨,擁有家人是再渴望不過的事。

    「這話聽起來像是我在哪,你就會在哪似的。」

    「嗯,我是這麼打算。」就跟著吧,讓她看看結果是如何。

    馮玉張了張口,不知道該罵她天真,還是廡幸她的天真……如果改天他真背負了她的信任,她會有多怨他?

    「大哥,已經很晚了,歇息吧,御醫說你要少思慮,否則身子不會好的。」人嘛,為什麼非得在腦袋裡塞那麼多東西折磨自己呢?

    「我哪是多慮,我只是在想……止戈現在不知道在哪裡。」

    關子悅微皺起眉。「我本是想請藺大哥幫忙找的,可是心想藺大哥已經幫了咱們很多,我不好意思再拜託他。」

    馮玉聞言,不禁低笑出聲,瞧她滿臉不解,他才解釋道:「放心,不用找他,他肯定沒跟著被捲進溪裡,我要是沒估計錯,他應該是沒著都江往東找,說不準現在還不死心地找著。」說著,他不禁笑得很樂。

    關子悅睨他一眼,不禁想,還真是一樣呢,跟大哥戲弄二哥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搖了搖頭,她走向窗邊的錦榻,準備就寢。

    馮玉瞥見不禁低呼,「等等,你要睡在那兒?」

    「大哥,這段時日我都是睡在這兒的。她躺下,身上只蓋了件絲被。「要是大哥有事,喊一聲我就聽見了。」

    馮玉張了張口,傻眼極了。

    居然共處一室!藺家的人明知他倆不是親兄妹,怎麼沒一個阻止她這般胡鬧行事?

    況且,他如果要如廁……糟,他似乎真的內急了,這要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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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6:06


    一早醒來,不見關子悅的身影,馮玉只好自己下床梳洗,腳一踩到地面時,傷口隱隱作痛教他嘶了聲,但接著走了幾步後,覺得尚可忍受他就講了淨房解決人生急事,回了房試著在櫃子裡找衣衫和褲子,也不管是誰的,只挑合適的套上,回頭就著花架上水盆的水稍作梳洗,這會兒才覺得自個兒真的活著了。

    本是想到外頭走動,可站了好一會,感覺傷口似乎更痛了,乾脆往床沿一坐,而這一坐,坐到外頭已經大亮,依舊不見關子悅進房,他不禁狐疑了起來。

    這兒是王爺別莊,外頭有侍衛守著,總不可能出了什麼亂子……

    正忖著,突地聽見細微的敲門板……抑或者是抓門板的聲音,他吸了口氣,奮力站起身,咬著牙走去,開了門,還沒瞧見任何人影便感覺有什麼撲上自個兒的腳,他抽了口氣瞪去,果真如他所抖,是關子悅救的那只小紅狐抓住自個兒的腳。

    他想怒斥,想踢腳,但他身虛體弱,只能沒用地被這小畜牲欺侮。

    打他醒來,他壓根沒想過問這只紅狐的下落,因為對他而言完全不重要,誰知它如上門來找碴……

    正恨恨地思索解脫之道,卻見小紅狐不住地咬著自個兒的褲管,像是要拉著他上哪,教他想起這頭小紅狐十分有靈性,要不是它領著他去找關子悅,恐怕還要費上不少功夫,而它現在糾纏他,該不會是——

    「子悅出事了?」他脫口道。

    小紅狐驀地放開他,隨即朝外跑去,見狀,他也不管自己沒穿鞋子,跟著往外走,一段路走得他氣喘籲籲,腿疼得厲害,像是傷口要迸裂似的,可偏偏那小紅狐不住地回頭看,他只能咬著牙往前走,

    到過了廊道轉角,就見關子悅狀似身有不適趴跪在欄杆邊。

    「子悅!」他喊道,加快腳步走向她。

    關子悅痛苦萬分地抬臉,原本就皺起的眉皺得更深了。「大哥……你有傷……不能下床的……」

    聽她氣若遊絲,再見她小臉上佈滿細碎汗水,臉色蒼白得嚇人,他急聲問著,「怎了,哪兒不適?」

    「肚疼……」她破碎喃著,光是兩個字就快費盡她的力氣。

    「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嗎?」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隨即緊揪著他的手腕,「大哥……你的藥跟早膳……」

    隔著布料,他都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寒意,教他心驚。

    「什麼時候了還管那些!」他低吼著,問她,「站不站得起來?」

    關子悅無力地揺了搖頭。

    馮玉瞧她彷佛隨時都會昏厥,便低聲道:「失禮了。」話落,隨即將她打橫抱起,忍著腳痛一步步地往回走。

    「大哥,腳傷……」她緊揪著他的袖子。

    「閉嘴!」他呼吸紊亂,不斷地調勻氣息,踏穩了一步才踏出另一步,待他們回房,渾身早已經濕透。「你歇會,我到外頭找人。」

    才將她擱在床上,她隨即又揪住他。「藺大哥他們都不在……去田裡了……」

    「外頭有侍衛,我差侍衛傳話也一樣。」馮玉沒好氣地道,拉開了她的手。

    「你忍著,我去去就回。」

    「你的腳傷……」

    瞧她泫然欲泣,滿臉愧疚,彷佛多怕他多走幾步路會教他廢了腳,直教他心都亂了。「都什麼時候了,你……你擔心你自個兒吧。」

    馮玉快步走著,邊走邊想,為何她自個兒都病成那樣了,卻依舊擔憂著他?他都打算要將她賣了,她還將心思都擱在他身上,豈不是要教他更愧疚?

    好不容易拖著腳走到大門邊,他托侍衛趕緊通知藺仲勳,隨即回房,一回房就見她蜷縮在床上,好似正忍受著滔天巨痛,他坐在床邊心急如焚,卻是無能為力。

    「子悅,再忍一會,大夫一會就到了。」他經聲哄著。

    「大哥……我沒事……」她聲若蚊鳴地道。「腳疼嗎?」

    馮玉死死地瞪著她,又氣又惱又心疼。「不疼,你呢,有沒有好些?」他以袖擦拭她臉上細汗,不料輕觸她的頰,發現她的臉冰涼得嚇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怎會如此?」

    關子悅虛弱地張眼,細聲道:「大哥……可以抱抱嗎?」她的下腹極痛,痛得像是快要死去,要是她真的快死了,她希望至少可以死在大哥懷裡。

    馮玉頓了下,覺得不該,可橫豎剛才都抱著她進房,再者擁抱能讓她安心點,又有何不可?她都能守著他徹夜不眠了,自己不過是給一個擁抱而已。

    他輕柔地俯近她,將她圈抱入懷。「先說好,我幾日未沐浴,身上氣味肯定難聞,這是你自找的,別怨我。」

    關子悅聞言,虛弱地笑了聲,把臉埋在他的胸膛,卻發覺他身子似乎有些單薄。

    她怎能有事?這回的禍事讓大哥消瘦不少,她得想法子替他養些肉才行……不過是痛,忍忍就好,忍忍就好……

    馮玉哪裡曾與人這般親密過,教他渾身僵硬、不敢動彈,然而聽著妯細碎的低吟聲,他不由得輕聲哄道:「再忍著點,一會就沒事了。」

    他不知道除了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他還能說什麼。

    他焦急等著侍衛傳話,暗惱為何過了這麼久,依舊不見半個人,從她身上拉開一點距離,回頭望向門板,再將目光調回時,突見她裙上竟被血染紅,震愕得說不出話。

    「子悅,你不要緊吧!」馮玉難得慌亂地急喊。

    然而,她一點回應皆無,小臉慘白如紙,早已昏了過去。

    馮玉瞪著這一幕,腦袋一片空白,好一會才回神,剛起身要再去找人,外頭便響起藺仲勳的聲音——

    「子悅發生什麼事了?」

    門一開,馮玉便吼道:「子悅昏去了,她、她流血了!」

    「嗄?」才剛進門的藺仲看見床上的血,不禁也呆在現場,好一會才朝外頭吼道:「還杵在那裡做什麼?!一個先去鎮上找大夫,另一個馬上回京將御醫帶來,快!」

    鎮上的大夫在看診後,只道:「小姑娘是月事來了。」

    藺仲勳不信,那血量那麼多,人還昏過去了,怎可能是這樣的小事?二話不說對著大夫一陣臭駡,隨即把人趕了出去。

    然而御醫從宮裡趕來,看診後說了一樣的話,「王爺,關姑娘確實是月事來了,這恐是初潮,所以血量多了些,才會教她難受地昏了過去,下官再開些調氣養血的方子滋補滋補便成了。」

    別說藺仲勳,就連馮玉都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真是如此。

    「銀喜,待石御醫將藥方開好,趕緊去取藥,而你們兩個男人都給我到外頭去。」杜小佟說著,惡狼狼地將藺仲勳踹出去,惱他害關子悅多疼了好一會。

    兩個男人被推出門外,馮玉踉蹌了下,還是藺仲勳拉他一把,才讓他站穩了腳步,可偏偏他像是飛蛾撲火,還想往房裡去。

    「姑娘家的事,你一個男人進去攪和像話嗎?」扯住他,藺仲勳罵道。

    「可是那真是月事的關係嗎?」馮玉喃喃自語著,還處在震撼中。「也不知道血到底止住了沒,她那般瘦弱到底撐不撐得住……」

    將她抱進懷裡時,他才發現她身形那般纖細,彷佛只要他多施幾分力,她就會被他擰碎,而她卻只一心掛記著自己,一心一意得教他難受。

    他是那麼卑劣,利用著她的良善,她卻把心擱在他這種人身上……

    「御醫在裡頭,能出什麼亂子?倒是你,你的腿傷禁得起走這幾步嗎?」垂眼看著他沾塵的腳同樣染了血,目光再緩緩往上,就見大腿處早已滲出血。「你的傷肯定裂了!」

    馮玉往雙腿一瞧,才那麼一丁點血,這麼一丁點痛,哪能和她相比?

    他動也不動地守在門口,就等著御醫離房時能問得更詳實,至少要確知她安然無恙,否則他——

    「馮玉,你要是再不走,就別怪我扛你走了。」

    耳邊傳來藺仲勳陰惻惻的嗓音,他尚未答話,就已經被一把扛起,無法抵抗地被關在房內,等著石御醫。

    「石御醫,子悅真是因為月事的關係才會痛到昏過去?」好不容易盼到石御醫,馮玉抓緊時間問著。

    「馮爺切勿擔憂,關姑娘確實只是來月事所致,許是初潮才會教她如此不適。」

    「可是她流了很多血。」別說床褥,就連他的眼都被染紅了。

    石御醫從藥箱裡取出上等金創藥,邊解釋道:「有些姑娘家初潮乍到時確實會如此,而關姑娘的狀況又比較特殊,許是和她年歲較長才初潮有關。」事實上,他不擅婦科,有些事也是說不準,但大抵應該是如此。

    「所以她真的不會有事?」

    「放心吧,讓她在床上靜養個幾天就不礙事了,只要調養一段時間,慢慢就會好轉,爺儘管放心吧。」石御醫說著,已經動手剪開他的褲子,見開始收口的傷因為行走而逬裂,不由得眉頭緊蹙。

    「爺這傷口裂得嚴重,恐怕得要多靜養個幾日了,否則照這樣下去……」

    「有勞石御醫了。」馮玉瞥了傷口一眼,無奈歎口氣。

    他當然清楚過度行走只會讓他的傷勢加重,可在那當下,他還能有其它選擇嗎?他的心還沒有硬到可以視若無睹。

    攝政王妃回來時,提及別莊裡沒有雜役和其它婢女,又因為霜雪米即將收成,所以一早湯家兄弟進宮後,她便帶著王爺和藺小寶下田裡去,早膳和湯藥還是子悅幫他準備的。

    她疼成那樣都還惱記著他的湯藥,惦記著他的早膳……他又能為她做什麼?

    上好了藥,石御醫再三喔咐他至少要在床上乖乖地待個三五天,他應了聲,呆坐在床板上,腦海裡翻飛的是她慘白著臉記掛自己的模樣。

    她好些了嗎?馮玉想去探探她,但怕一到她房外恐怕又會被扛回,所以他只好耐著性子等。

    直到晌午時,藺仲勳送來了膳食和湯藥,他忙問:「王爺,子悅好些了嗎?」

    藺仲勳黑著臉瞪著他。「她好多了,已經起來喝了帖藥,說腹疼緩和許多了,倒是你,你是存心不讓傷好,想讓本王當你的侍從不成?你有沒有這個命啊,馮玉?」

    知不知道農作要收成了,他會有多忙?

    如今子悅倒了,他還要照料他……掐死他是不是容易多了?

    馮玉愣了下才想起別莊裡沒有其它下人,湯家兄弟不在,所以就委屈了藺仲勳。

    「王爺,真是對不住,是我思慮太少。」他怎會心亂至此?明知道自己的傷不好就會造成旁人困擾、延遲自己回京的時間,可在那當下,他卻顧不得其它。

    「你現在就給本王思慮多一點,在傷口沒完全好之前,再給本王踏下床一步,本王就讓你廢了雙腳,一了百了。」藺仲勳語氣平淡卻是殺氣十足。

    馮玉識時務地再三感謝,重申不敢再犯。

    不管怎樣,得知關子悅疼痛緩和許多,確實是教他定心不少,直到晚膳湯榮幫忙送來膳食,他又再打探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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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6:24


    就這樣,一連兩、三天,馮玉只能從湯榮或湯顯口中探知關子悅的消息,而因為他問得殷切,滿臉在乎,這兩兄弟看他多了點笑意。

    但他卻沒意識到可以趁機拉攏湯家兩兄弟,他滿心只想著,再過一天,口子都結痂了,他就能親自去探望她了。

    而這一晚,他特地央求湯茉幫他備了熱水梳洗揋澡,忖著待天一亮就去探她。

    睡前湯藥一喝,他很快就陷入夢鄉,也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際,他一側過身感覺身旁像是有極柔軟之物,他探手輕擁入懷,接著卻在聽到一聲低喚時猛地驚醒——

    「大哥?」

    他瞪著睡眼惺忪的關子悅,她微眯著眼,不雅地打了個哈欠,軟軟地又喚了他一聲。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不至於因為想探視她,結果就在半夢半醒時爬上她的床吧。

    「我偷溜出來看大哥,可大哥睡得好甜,害我也好想睡,所以……」她嘿嘿乾笑。

    她本來是坐在床邊,可是實在是坐得累了,又不好叫醒大哥,所以就想說躺上床稍微眯一下,誰知道眯到大哥醒了她還沒醒。

    瞧她笑得嬌憨,他不禁微皺起眉來,不住地打量著她。

    是太多日沒見到她,所以她和記憶中不太一樣了嗎?怎麼覺得她像是樹枝上初生的花苞,假以時日正要綻放?

    「大哥,你生氣啦?」她趕緊爬起身,拉開一點距離。

    「……沒生氣,生什麼氣?」他想,許是多日未見,所以才覺得她有所變化罷了。「你身子還好嗎?」

    一提起她的身子,她不禁笑得更尷尬,也有些許愧疚。「我也沒想到是那樣……對不起,都怪我大驚小怪的,害大哥的傷勢更嚴重了。」她聽藺大哥說了,大哥的傷全都裂了,前段時日的養傷可以說是白費了。

    大哥不能來探她,她又被藺嫂子給囚在床上,她天天數著日子,就盼能趕緊離開那張床,夜裡銀喜姊見她身子已好了許多,沒再守在她房裡,她才趁機溜出來,急著想確認他的傷勢。

    「在胡說什麼?哪裡大驚小怪?」他低斥著。「你疼得難受都還記掛著我的早膳和湯藥,我不過是扛你走了一段路罷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你的傷更重了也是事實……現在好些了嗎?」

    「好多了,原本就打定主意天亮去探你的,誰知道你半夜就溜進來……」本是要罵她的清白毀了,但想了想,打他養傷開始他倆都是同屋共寢,她還哪來的清白可言?

    而且,真正教他惱的是,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只惦記他的傷,壓根不知道要善待自己。

    「是喔……可以下床走動了嗎?」

    「可以,我下床走了幾步不成問題。」痛是痛,尚可忍受。

    「難怪看起來這般神清氣爽。」她直瞅著他坐起身,一頭檀發從肩滑落。

    在她眼裡,大部分的男人蓄長髮都難看,可她大哥不同,她大哥關振宣蓄長髮蓄得很有型。而他同樣好看,哪怕長髮披肩也無一絲媚態,只是臉色差了點,瘦弱了些。

    尚未束髮教馮玉有些不自在,但要把她趕出去,他也辦不到,現在天色尚未全亮,他只好別開頭,不接觸她的目光。

    「倒是你,往後要將身子養好,可別日後落下病根,要是每個月都來一回……」真不知道是要逼死誰了,那般嚇人。

    關子悅尷尬地乾笑。其實,這事說來也真的是難為情,她哪知道初潮會搞得這麼轟轟烈烈,在現代吃了那麼多藥也沒用,這回幾帖見效,她更意外,以往聽同學說生理期的難受,她現在已經完全能感受,而且壓根不希望再有下一回。

    「不會啦,石御醫的方子很好,還另給了其他方子,藺嫂子和銀喜說要給我好好補身,說至少要補上一個月,可是……」她頓了頓,思索到底要不要問。

    「怎?」

    「嗯……大哥傷好了就要回京了吧,我不想到時候被丟在這兒。」雖說她也很喜歡藺家人,可是再怎麼喜歡也比不上大哥呀。

    馮玉沈吟著道:「啟德鎮離京城不遠,搭馬車費不了半個時辰,如果——」

    「不要。」她噘著嘴道。

    馮玉不禁低笑出聲,遭她瞪了眼,忍俊不住笑得更大聲。

    「我不管,我不要一個人被丟在這裡,況且當初是大哥跟我說要帶我進京的。」她也想回京探探自己的爹娘呀……好吧,她承認,爹娘對她不是那麼重要,因為實在是分離得太遠太久,再者,她不認為爹娘還活著。

    五歲那年發生的事,她似懂非懂,可日後回憶起來,總覺得那是命懸一線,無計可施了,爹娘才會將她送到另一個時空避禍。

    「我話都還沒說完,你急什麼?」馮玉啼笑皆非。

    關子悅乖乖坐著等著下文。

    「我的意思是說,這兒離京城不遠,你跟我回城東馮家後,我要是得閒就可以帶你過來。」

    「所以你不會丟下我?」她墨黑的杏眼直盯著他。

    「……不會。」巴著她都來不及了,哪可能丟下她?

    只是當她看他的眼神愈發天真無垢,他前發地感覺到自己的骯髒齷齪。

    關子悅得到他的保證後嘿嘿地笑了起來,彷佛整個人都有精神了,笑問:「大哥,要不要我幫你束髮?」

    她瞧他的手一直在床邊摸索著,像是在找發帶。

    「你成不成,身子真是無礙了?」他可不想因她再折騰得躺一回。

    「沒事,真的沒事了。」

    那字裡行間的擔憂教關子悅樂陶陶的,正準備要幫他束髮時,卻突地聽到奇怪聲響,同時馮玉看向門板。

    「你待在這兒,我去瞧瞧。」

    「不要吧,你待在這兒,我去瞧。」眼見他要下床,她趕忙拉著他。

    雖然他說傷好了許多,但能不多動更好,況且只是細微聲響,應當不是什麼大事,犯不著讓他走這一趟。

    「給我待在這兒,要敢不聽話,可別怪我丟下你。」馮玉沈著臉道。

    哪怕他有張良計,她有過牆梯,但關子悅實在不想惹他生氣,讓彼此不快,終究順了他,待在床上。

    馮玉輕緩地推開門板,往外走了兩步,左右兩端長廊都看過一遍,壓根不見人影,就在他打算折回時,突地又聽見細微聲響伴隨腳步聲,來源應該是在二門那頭,他不假思索地朝那頭走去。

    就在過了二門時,他猛地屏住呼吸。

    不只他,在場的另外三個人都和他一樣,雙眼瞪得老大,連氣都不敢喘一聲,死死地盯著那頭不知道打哪來的龐然大物。

    老虎……為何啟德鎮上也有老虎?

    他目光微移,瞧見跟在老虎後頭、本來守大門的兩名侍衛,而在他右手邊嚇得滿臉慘白的是攝政王妃。

    這下可糟了,手無寸鐵是要如何搏鬥?

    不……就算手上有武器,恐怕也要費上一番功夫,那兩名侍衛明明就配著長劍怎僵在原地不敢動彈?要真讓這頭老虎踏進二門內,那會是怎生的光景?

    更糟的是,眼前這頭龐然大物和馮玉四目相接了,然後突地張口露出獠牙吼了聲,教那兩名侍衛退得更遠,眼看著攝政王妃像是快站不住了,他正思索著要怎麼護住她時——

    「搞什麼?什麼時候啟德鎮也有老虎了?」

    嗓音響起的同時,他感覺身側有人走過,高大的身形,平穩的腳步不疾不徐地走到攝政王妃身旁,一手將她摟進懷裡,隨即面露狼戾。

    「搞不清楚狀況不成?不知道這兒是誰的地盤嗎?」藺仲勳怒咆了聲,隨即朝侍衛吼看,「把劍給本王扔過來!」

    侍衛嚇到手軟、仍趕緊把劍拋來,幾乎同時,老虎已經作勢要奔跑,馮玉嚇得倒抽口氣,卻也瞧見那頭老虎的腿竟綁著布巾,驀地想起太山上的老虎。

    「阿虎!」

    說來也吊詭,就在馮玉吼出口的瞬間,那只老虎頓住了腳步,而手執長劍的藺仲勳已往前跨一步,好似那只虎膽敢再向前一步,就要血濺當場。

    「王爺,劍下留情,那只老虎恐怕是來找子悅的。」馮玉隨即揚聲喊道:「子悅,你快點過來!」

    不用他吼,方才藺仲勳的吼聲,就已經教湯家兄弟和藺小寶趕來,關子悅也已經走到二門,一見老虎便快步朝它跑去。

    「阿虎,你怎會在這兒?」她問著,腳步不停。

    湯家兄弟和藺小寶錯愕地互看了眼,接著見馮玉跟在她身邊靠近那只老虎,眼見她伸出了手,大夥擔憂她會不會被一口叼走時,那只虎卻用頭蹭著她的掌心,甚至還發出古怪的咕嚕聲。

    「怎會在這兒呢?你的傷很重呐……」她說著,輕捧著它的頭和它磨蹭了兩下便要它躺下,隨即拆開布巾,就見口子結痂又裂,如今還滲著血。「都怪我不好,我應該將你照料好再離開的,對不起。」

    關子悅一臉愧疚地貼近老虎,只見老虎低吼了幾聲,大大的虎頭隨即蹭進她懷裡,嚇得在場所有人都險些瞠凸眼,唯獨馮玉還算鎮定。

    「想我啊?想我也不能跑這麼遠啊……唉,你這是要我怎麼辦?」

    它的傷得要靜養。可她卻不知道要帶它上哪靜養。

    馮玉直盯著她,再看向那頭虎,覺得她彷佛在和它對話……她是自言自語,抑或者真能與這頭野獸對話?

    「子悅,你得要先跟他們解釋一聲較妥。」他好意提醒著。

    關子悅順著他的目光回頭,才發現大家像在比誰眼睛大,眼眸一個瞪得比一個還大,教她只能心虛地乾笑兩聲。

    唉,好難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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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6:43


    當藺家大義子唐子征趕回別莊時,才剛踏過二門,腳步便急速地轉了向,神色驚恐不已。

    「真的是老虎!」他喊著,嗓音卻是壓得極低極輕,生怕驚嚇到猛獸。

    馮玉望去,瞧著是個一身朝服的男子,面貌凊俊秀雅,他快步走到攝政王妃面前,彷佛要護著她。

    「子征,你不用擔心,阿虎不會咬人的。」關子悅見狀,趕緊摟著老虎的脖子,怕它見生人冒出了野性,感覺就跟在安撫只預備咆哮的狗沒兩樣。

    馮玉在旁聽著,發覺她是真的跟藺家上下都處得很好。

    「你怎麼跑回來了?」藺仲勳就坐在杜小佟身旁,正對著阿虎,以冷沈的眼神與它對峙,只要它敢隨便吼一聲嚇到他的親親娘子,他就馬上撕了它的嘴。

    「爹,湯顯跟我說的,說爹要工部派人過來蓋個圈子,所以皇上就要我先過來看看。」他原以為可能是只幼虎,沒想到會是一隻這麼龐大的老虎啊。

    「有沒有問估計什麼時候可以完工?」藺仲勳懶聲問著,眼神依舊跟老虎對峙中。

    「爹,沒那麼快,總得讓工部的人過來瞧瞧,估算一下。」

    「估算個什麼?我不過是想將後院那片林子改成園子,加點欄杆讓這傢夥出不來而已。」

    「……我以為爹是想要蓋個籠子。」這不是工程浩大?

    藺仲勳沒吭聲,眼神一轉,落在關子悅身上。

    關子悅乾笑著解釋道:「是我跟藺大哥要求別將阿虎關在籠子裡,盡可能地讓它待在山林間……」其實她聽說附近有座狐影山,本是要將阿虎暫時帶到那裡的,可偏偏藺嫂子不肯,她又無法接受把阿虎關進籠子裡,所以只好折衷成蓋園子了。

    唐子征皺了皺眉頭,想到這只老虎要暫時擱在家裡,怎麼想都教他頭皮發麻。

    「子征,你放心,在園子丟好之前,我會讓阿虎待在我房裡,絕對不會讓它亂跑也不會讓它嚇到任何人。」關子悅心知他擔憂的是什麼,隨即又拉起了老虎的兩隻前腳搭在自個兒肩上。

    「子悅!」唐子征喊得險些破音。

    「沒事的,阿虎很乖,它聽得懂人話的,只要不讓它餓昏頭,其實它是可以和人和平共處的。」像是要應和她說的話,阿虎隨即朝她的胸口猛蹭著,嚇得唐子征險些大叫。「等到它傷好了,我會帶它回太山的。」

    馮玉卻壓根不作此想,不想再讓她回到那是非之地,誰知道回去會出什麼亂子,可這龐然大物想要覓個安身之處也確實不是易事。

    「往後的事往後再處置,眼前要緊的事,趕緊把整個工字班給我找過來,我要在天黑之前搞定園子。」藺仲勳不容違逆地下達命令,壓根不管辦不辦得到,隨即便抱著親親娘子進房休憩。

    「天黑之前……」唐子征喃喃說著。「這不是在為難人嗎?現在都晌午了。」

    「子征,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關子悅滿臉愧疚地道。

    唐子征笑了笑。「不關你的事,我那個爹向來是這樣的,我就不跟你多說了,我得趕緊回宮一趟。」對他而言,子悅就像是老天送來的妹子,他很想疼愛珍惜的,可是湯顯竟說她年紀比他還大……唉,他真想要個妹子。

    「一路慢走。」關子悅瞧他搖頭歎氣地走了,不禁頹喪地揉著阿虎的臉。「阿虎,不是你的錯,實在是……人與獸很難共處呢。」雖說她能和所有的飛禽走獸對談,甚至能夠馴服大半,但不代表她就適合和它們共處在一塊。

    馮玉在旁注視著她,瞧她專注地看著阿虎,又開始和它交談了起來。

    自言自語也不該是如此吧……總覺得不太對勁。

    「大哥怎麼一直看著我?」

    「不,我是在想你和唐大人挺熟的。」

    「談不上熟,這是我跟他第二回見面,因為他幾乎都待在宮中。」只是她覺得唐子征是個非常無害且溫柔的人,所以很投緣。

    「是喔。」馮玉隨口應著,倒不是真在意她和唐子征有幾分交情,而是愈看她和阿虎相處,甚至是中途殺入她懷裡的阿吉,他愈發認為她肯定是鳳巡要找的人——身有異能,能與獸交談,眼觀過去未來……

    擁有開朝天官血緣的樂家後人。

    這個下午,王爺別莊熱鬧非凡,工匠就找來了十幾個,就連工部工字班也全員出動,惹來村民側目,有的與藺家人相熟的更是大方地進了別莊,找那頭據說自投羅網的老虎。

    「這不是關姑娘嗎?」一票村民眼利地瞧見站在柵欄邊的關子悅。

    關子悅聞聲回頭看去,欠了欠身,嘴甜地喊道:「薛叔。」她之所以記得他,那是因到田裡趕麻雀時,這位薛叔也在場,藺嫂子跟她介紹過。

    跟在身旁的馮玉瞥了眼,就見一個四十開外的男人領了一票村民走來,開口便道:「太好了,正巧有事要找你。」

    「什麼事?」

    「我是想問你,怎麼那餵食府雀的法子,王妃用了有效,咱們用了卻是一點效果都沒有?眼看著王妃的農作大豐收,咱們卻是跟往年一樣損失不少。」

    「呃……」關子悅不禁語塞。

    她沒想到藺嫂子會好心地把這法子教給其它人,更沒想到那天湯榮說的都是真的,眼前這陣仗她到底要怎麼脫身?總不可能要她再去跟麻雀們斡旋一次吧,那外人不起疑才怪。

    「所以我想問你,是不是要在那菜葉稻穀裡下點毒?」

    「不成,要是把麻雀都毒死了,對農作也不全是好處。」

    「麻雀都要將咱們的農作吃完了,哪來的好處。」薛叔不禁發噱。

    「薛叔,麻雀雖會吃稻穀,可是在未結穗之前,麻雀也會吃掉水田裡的害蟲,要是沒有麻雀,害蟲一多,吃掉了根莖,哪有結穗的機會?」

    「是這樣嗎……」薛叔遲疑,但是想找出趕麻雀的法子。「要不你說,如果不下毒,到底是要怎麼做?」

    「不是,那個……」

    關子悅面露為難,可眼前這票村民壓根沒打算放過她,一步步進逼,馮玉正欲伸出援手時,柵欄裡的阿虎已經放聲咆哮,別說村民險些嚇得軟腿,在場工作的工匠都嚇得丟下工具往另一頭跑。

    「阿虎,沒事沒事,沒事的。」關子悅將手伸進柵欄裡撫著它的頭,輕揚笑意安撫著。

    阿虎不住地跑著她的手,像是只撒嬌的大貓,教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傻住,直到有村民道:「她莫不是山魅下山吧,要不那日麻雀在她頭上盤旋了下就全飛走了,如今這猛獸也教她馴服得連聲都沒再吭一聲。」

    關子悅聞言,眉頭微皺,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您老誤會了,在下是京城糧商馮玉,在下經手的糧食難以計數,接治過的農家少說也有千百個,可從未聽過有什麼法子能夠一勞永逸地驅逐麻雀。」

    馮玉快一步擋在她面前,漾起和氣生財的笑臉,「不過有個法子倒是可以試試,聽說是以往昆陽城農家所使用的法子。」

    關子悅用餘光偷覷著他,總覺得他彷佛察覺了什麼,正替她掩飾。

    「什麼法子?」一票村民被轉移了心思。

    「紮草人,然後在草人與草人之間系上絲帶。如此一來秋風一吹,絲帶就會飄動,麻雀就不敢停在田地裡了。」

    「欸,這法子似乎可行。」

    「諸位可以回去試試,花不了太多銀兩。」

    「可方才她那馴服猛虎的法子也太古怪了,一個小姑娘哪有本事讓老虎變成貓?」有人還是不死心地抓住這一點。

    馮玉正欲開口時,藺仲勳已經大步走了過來,喊了聲,「阿虎。」

    阿虎瞧他一眼,瑟縮地垂著頭,舉步維艱地朝他而去。

    藺仲勳學關子悅撫著阿虎的頭,將阿虎治得服帖帖的,讓一票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就連關子悅和馮玉也不敢相信。

    「馴服一隻老虎有什麼好說嘴的?很簡單的,喏,你來,手借本王,本王親自教你。」藺仲勳話落便要拉著方才開口的人,嚇得那人連滾帶爬地跑了,他才呿了聲,「以為本王誰都肯教不成?」

    「藺大哥,你什麼時候跟阿虎這麼好了?」關子悅詫問著。

    不管怎麼說阿虎還是極具野性的猛獸,尋常人就算能馴服它,也絕不可能只花這麼短的時間。

    藺仲勳時笑了聲。「這天底下有我馴服不了的嗎?當初你嫂子那麼烈的性子還不是讓我收服了?」

    「咳……嫂子在你後面。」關子悅咳了聲,壓低音量說著。

    藺仲勳一回頭正要賠笑,卻見身後空無一人,只有一票逃得遠遠的工匠,教他瞬地被戲弄的怒火發洩出去,「一個個杵在那兒是怎樣?還不趕緊幹活,要是天暗下來,柵欄還沒做好,你們也就別離開了,咱們家的老虎正餓著呢。」

    話落,一票人拉繩的拉繩,敲樁的敲樁,一個個忙得連眼都不敢亂瞟。

    吼完後,他聽見身後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回頭就瞧關子悅笑得一臉得意,馮玉則不住地扯著她,像是怕她衝撞了他。

    「本王決定了。」他突道。

    馮玉抬眼望去,就怕他不經意說了什麼,會將關子悅永遠地困在這裡。

    「阿虎往後就養在本王這兒,本王要是得閒就帶它出去嚇嚇人。」

    馮玉微松了口氣,關子悅道:「藺大哥真的願意留下阿虎嗎?可是阿虎應該要生活在林間,要是留在這圏子裡……」等同被囚禁。

    「這傢夥終究是有野性的,要是縱虎歸山,天曉得它日後會傷了多少人,抑或是被殺?」說著,瞧她露出猶豫之色,顯然也認同他的說法,所以便接著道:「另一樁事,那就是本王要收你當義妹。」

    當晚,用過晚膳之後,藺仲勳隨即押著她敬茶,非要將她收為義妹不可,還要回家驗收柵欄的唐子征將這事稟告皇上。

    瞬間,關子悅的身分不可同日而語。

    杜小佟是樂觀其成,幾個義子也無異議,而且從善如流地立刻改口喊姑姑。

    反倒關子悅神色緊張地道:「藺大哥,我已經有義兄了。」

    「怎麼,你有義兄就不能再認一個義兄嗎?你知不知道你有了我這麼一個義兄之後,對你另一個義兄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藺仲勳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馮玉,忍不住要說這傢夥真是該死的狗屎運。

    馮玉自然清楚藺仲勳指的是什麼,哪怕不是正式的敬茶入族譜,身為攝政王爺,走在京城裡可是能呼風喚雨的,而同為義兄的他自然能得些餘蔭,但相對的要是她有點損傷,他可能要跟著遭殃。

    不管怎麼講,那位大娘說的沒錯,她真的是能逢凶化吉的福星。

    「可是,我要跟我大哥回京的。」關子悅小聲說著,又趕忙道:「我大哥說了,屆時要是得閒,他會帶我回來探視藺大哥跟藺嫂子的。」

    藺仲勳哼哼兩聲。「本王記下了,希望馮玉是個能常得閒的。」

    此話一出,馮玉苦笑了下,關子悅卻樂得朝藺仲勳連喊了幾聲大哥,教他別過臉撇著嘴。

    「得了,這幾聲大哥叫得可真不是普通的狗腿。」

    馮玉看著關子悅和攝政王夫妻玩鬧了起來,知道她是發自內心的喜悅,哪怕半點血緣皆無,也夠她歡欣鼓舞,他的眼神漸漸轉為深沈柔和。

    這樣甚好,如果有天他不在了,至少她還有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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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7:03


    眼看已是深秋。阿虎的傷已好,就連馮玉也恢復到能夠行走自如,於是馮玉便托了欲進宮的唐子征到城東馮家通知一聲,差人來接他回府。

    臨行前,關子悅和阿虎離情依依,令他瞧得眼角抽搐了幾下。

    「馮玉,你可得好生待子悅,她要是有半點差池,本王唯你是問。」藺仲勳神色狼戾地警告著。

    「不會的。」光她初潮時就快要將他嚇壞,他怎能允許再有其它意外。

    「最好是。」藺仲勳哼了聲;回頭瞧關子悅已經告別好了,杜小佟上前囑咐了幾句,臨行前又塞了一個大包袱給她,教她感動得眼眶紅紅的。

    「爹,馮家的馬車到了。」藺小寶從外頭走來。

    馮玉隨即謝了聲,便道:「子悅,咱們該走了。」

    關子悅抹了抹眼,才跟著藺仲勳夫妻往外走去,一到大門,馮玉見那馬車正覺古怪時,便見馮玨從馬車下來。

    「欸,雙生子?」藺仲勳來回看著兩人。

    馮玉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是,在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來的人會是馮玨?他不是說了城東馮家嗎?唐子征不會蠢得上城西馮家通知吧!

    「見過王爺,在下是皇商,城西馮家的當家馮玨。」馮玨恭敬地朝藺仲勳作損後,隨即又朝馮玉笑道:「大哥,可以上馬車了。」

    「一句大哥教我誠惶誠恐,還請往後別這般喚我。」馮玉笑眯眼道。

    「大哥怎麼這麼說?一從唐大人口中得知你安然無恙,我可是立刻差人到城東通報了聲呢,而後馬不停蹄地趕來,太山腳下後來的事我想跟你說說,也想知道你後來是如何輾轉來到這兒。」說時,目光不忘掃向他身旁的關子悅。

    她是無恙,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不過相隔一段時日未見,面貌怎會有如此太的變化?之前還很稚氣,現下卻像是荳蔻少女了。

    可想來也對,正在成長的孩子,改變總是比較大。

    「真是多謝你了。」馮玉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堂堂一位侍讀學士,還真會出岔子。

    橫豎這個人情是欠定了,這馬車他更是非搭不可,說著,便牽著關子悅先上馬車,再回頭朝藺家夫妻作揖告別。

    待人都走了,藺仲勳不禁搓下巴。「不是雙生子卻像是雙生子一樣,這也真是有趣……娘子,你想這兩個該不會都想搶咱們家妹子吧。」

    「他們想搶就搶得了嗎?」杜小佟淡道。

    「娘子,你認為子悅會挑誰?」

    杜小佟搖了搖頭走進大門裡。「哪個我都不喜歡。」

    這兩個男人心思一樣重,跟這種男人在一起,哪來的幸福,可偏偏子悅就是死心眼,嘴上沒承認,可任誰都看得出她把心給誰了。

    「真巧,娘子,咱們難得有志一同。」

    「所以,你們就順溪一路往東流到清江,來到了啟德鎮?」

    「嗯。」馮玉意興鬧珊地應著,漫不經心地問:「止戈呢?」

    「我跟他留在平川,待雨小了才雇了船家駛往都江,一路上沒什麼收穫,止戈不死心地來回找了好幾趟,哭得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勸。」一個大男人哭成那樣,令他好幾次生出打昏他的衝動。

    馮玨還想著,便聽見馮玉極度愉悅的笑聲,正想問他笑什麼,坐他身旁的關子悅已經歎氣開口——

    「大哥,你真的很壞。」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麼了?」

    「你肯定是想像止戈邊找邊哭的模樣,教你樂得很。」唉,他那壞心眼真的是累世而來的。

    「你會讀心不成?」

    「會啊,我可以想像待會要是回府時,止戈如果一見你就哭,你肯定會好生恥笑他一番。」不過這時就不是壞心眼了,而是面對止戈的眼淚會讓他很彆扭,嘲諷剛好拿來掩飾不自在。

    馮玉濃眉微揚,這才發覺她彷佛很懂他,打一開始就摸清他的性情……

    怎麼可能?他這性情只會在家人面前顯現,外人根本無從得知,她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一段時日不見,大哥和子悅似乎是更加熟悉了。」馮玨在旁打量著,總覺得兩人之間透著一種他介不入了的氛圍。

    他倆的命運也真是大出意料之外,能夠安然無恙已是祖上積德,想不到竟還會在攝政王的別莊裡靜養,當侍讀學士唐子征來到城西馮家代傳消息時,他簡直不敢相信。

    更吊詭的是唐子征稱呼關子悅為姑姑。

    當他來到別莊時,見攝政王和攝政王妃待他倆的態度,教他不由想起關子悅失蹤時,黃天茂有多麼地失落,直說非將她找回不可,只因她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福星。

    福星……看來果真是福星。

    「那是當然。」從夏末到深秋,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養只狗也生出感情了,更何況打一開始她就主動靠近自己。

    對了,她凡事都提起她大哥,總拿她大哥和他相比,彷佛透過他看著她大哥……心裡頓時生出某種陌生而教他難以言喻的心情,簡單概括,就是不舒服。

    也許找個時間再跟她好生聊聊,他不是她大哥,再像也不是,絕不允許她真把他當成她大哥。

    「大哥,咱們兩家真不能和平相處嗎?」馮玨突有感而發地問。

    馮玉微抬眼,嘴角微揚。莫不是拐彎下最後通牒,抑或者是打算在子悅面前揭他底牌?

    一旁的關子悅見兩人面帶笑意卻一絲笑意皆無,不禁問:「為何兩家不能和平相處?」先前她就隱約察覺他倆不是很對盤,如今馮玨的話又很有深意,教她不問都不成。

    「是馮玨搞錯了,咱們兩家一直是和平相處的。」

    身為城西馮家當家的馮玨無法事必躬親打理所有商行,所以身邊定有同房的手足幫襯,那些人掌了點權,暗地裡出手裁糧行的生意,甚至威嚇農家地主不準將米糧交由他收購,他是懶得說,不信馮玨不曉得。

    這種相處方式一直是他的底限,再要更多,他可受不了,也別認為他會一直被壓著打而不反擊。

    「可是——」

    「大概是六十年前左右,馮玉的老太爺和我的老太爺是一對雙生子,因為馮玉的老太爺搶了我家老太爺看中的姑娘,因而兄弟撕破臉,本就承襲皇商之位的老太爺因而分宗,成了如今的城東馮家。」馮玨淡道。

    「不是吧,我聽說的是我家老太爺仰慕的姑娘身分太低引來族人不滿,因此而分宗的。再者,也是因為這樣咱們城東馮家向來是只娶妻,無妾無通房,跟你城西馮家為求子孫滿堂,搞得妻妾爭寵、嫡庶相殘截然不同。」馮玉托著腮告知始末原由。

    馮玨臉色微暗地瞠著他。「嫡庶相爭是大戶人家皆有的通病。」

    「城東馮家不會有這種通病,別因為你家有,就認為天下大戶都有。」馮玉毫不客氣地反擊著。

    關子悅在旁聽著,大約明白了兩人是同出一脈,對於兩人未明言的嫌隙也能略略猜測。

    橫豎就是互看不順眼,在生意上大概也使了些小手段,所以大哥一直對馮玨淡漠對待。

    唉,這種事,易結難解。

    一路上,誰也沒再吭聲,車內的氣氛比外頭陰霾的天還要陰陰,所幸如馮玉所說,從京城到啟德鎮費不了半個時辰。

    馬車停在一幢宅子前,屋外站了兩個人。

    馮玉下馬車時,很自然地盯著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

    「爺,你總算是回來了……」

    就在他牽著關子悅下馬車時,身後被沖出宅子的某人結實地撞了下,要不是他站得夠穩,恐怕是要被撞進馬車裡,教他惱火回頭——

    「怎麼我回來教你這般不開心,非得再將我撞進馬車裡?」

    「爺,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止戈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你不是那個意思還能有什麼意思?」馮玉毫不客氣地將他的臉推到遠處。「別靠過來,那些鼻涕淚水敢沾上我的身,瞧我怎麼整治你!」

    關子悅聽了,低笑著下了馬車,對著馮玉搖頭歎氣。

    「你這是在做什麼?」好像他的心思全被她看穿似的。

    「沒事,只是大哥,你不跟我介紹一下,這兩位是——」她看著門邊兩個人。

    「這一位是咱們府上的總菅,你喊他全叔就成了。全叔,她是子悅,是我剛認的妹子,往後咱們這兒就是她的家了。」

    「全叔。」關子悅甜甜地朝著那看似年過半百的男子喊著,隨即看向另一位面貌異常俊美的男子,總覺得他身上的氣息和藺仲勳有幾分相似,等了一會,發覺馮玉似乎沒打算介紹,抬眼就見他正看著馮玨問——

    「這是你帶過來的人?」

    「嗯,一位管事,蘇破,上車吧。」馮玨吩咐,那人朝馮玉和關子悅微頷首,繞過兩人上了馬車。

    經過的瞬間,彷佛有電流從身上竄過,教關子悅不由得回頭望去,古怪地皺起眉。

    「怎了?」馮玉問著。

    「沒事。」應該是她的錯覺或是靜電吧。

    「走吧。」馮玉牽著她的手,硬是將企圖再靠過來的止戈推到一旁,帶著她踏進了府邸。

    馮玉這才問:「包袱裡頭裝的是什麼?」瞧她抱得那般寶貝,像是裡頭裝了什麼金銀珠寶。

    「嫂子給我做的衣衫羅裙。」

    馮玉不禁抽了抽眼角。「難不成王妃認為我會虧待你?」

    「唉,你不懂啦。」她說著,臉上浮現可疑的紅。

    這包袱裡裝的確實是有衣衫羅裙,但只有一套,其餘的是……古代衛生棉,真不是她要嫌,可那真的好不方便,她真想乾脆繞成日式丁字褲算了。

    一路走往大廳,便見有兩人迎面走來,動作飛快得教馮玉立刻喝道:「你們兩個全給我停住!」

    兩人隨即乖乖地站在原地,可卻整齊地眼巴巴望著馮玉。

    馮玉正打算要斥責兩人,卻突地聽見關子悅銀鈴般的笑聲。

    「……你在笑什麼?」在他準備教訓兩個弟弟時笑,要他怎麼動手?

    「不是,他們……」關子悅不住地揩去笑出的淚花,隨即撒嬌般地喊著,「二哥、三哥。」

    到底是什麼樣的緣分才能將這三人前世今生的命運綁在一起,而且依舊是一家人?

    所以,老天是知道她已經不能再待在那個世界,所以才把她帶回這裡,因為這裡也有她美滿的家,對吧。

    「你是……」行二的馮淨不解地望著她。

    「等等,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我的弟弟?」馮玉狐疑問著。

    關子悅笑得眉眼彎彎。「天機不可洩露呀,大哥。」

    馬車緩慢地朝城西而去,經過熱鬧的市集時,馮玨才低聲問:「是不是她?」

    「是。」蘇破笑道。

    「你何以確定?」

    「天機不可洩露,橫豎當我經過她身邊時,我就能確定是她。」

    馮玨聞言,垂斂長瞎不語。

    幾個月前,這個名叫蘇破的男子,毛遂自薦說能以法術將他欲找之人拉進某個城鎮,而那人必定會引他前去。

    截至目前為止,一切都如蘇破的說詞,如果關子悅真是鳳巡欲尋之樂家後人,那麼,他會不計代價搶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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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7:27


    馮玉捧著剛熬好的湯藥,才剛踏上回廊,便聽見房間裡傳來關子悅銀鈴般的笑聲,其間還伴隨著他家兩個弟弟壓抑的笑聲。

    他臉色一沈,刻意放輕了腳步,停在敞開的房門幾步外,聽著裡頭的交談——

    「真的,我家大哥也不知道是哪兒出問題,對外人比對家人好,都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他的親人。」開口的是馮淨,說得口沬橫飛,像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一吐苦水。「他對咱們是一看不順眼就拳打腳踢,要不是我皮粗肉厚,早不知道死幾回了。」

    說真的,他非常懷疑自己上輩子肯定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會被大哥欺淩到這種地步。

    「二哥,話也不是這麼說的,大哥待咱們嚴厲也是為了讓咱們能獨立自主,別事事都依賴他。」行三的馮璘開口緩頰著。

    「我告訴你,老三,你怕他,我可不怕他,說真的,硬要打,我不見得會輸他,我是讓他、敬他!」

    關子悅瞧著馮淨那斯文白淨的臉硬是擠出幾分猙獰,教她忍遏不住地笑出聲,尤其在瞥見馮玉出現在門邊時,她不禁笑得更樂。

    她想,也許她早在不知不覺中被大哥給潛移默化,所以看到有人要倒楣了,她卻忍不住笑意。

    然而背對門口的馮淨哪裡知道危機來了,賣力地使出渾身解數要讓新妹妹笑得更開心,於是他揚起了手,握起了拳頭道:「說真的,只要我心有那麼一丁點狠,這拳頭一揮,肯定是會將他給打飛的,可我於心不忍,念著手足情,所以我向來是忍著的。」

    「……我倒覺得你可以不用忍得那麼辛苦。」

    馮璘應聲站起,指看馮淨,「大哥,我勸了二哥的,可偏偏他……」

    馮淨一雙大眼瞠去,不敢相信他竟然賣兄求活路。

    到底是不是兄弟?剛剛跟他一樣說得義憤填膺的傢夥是誰?!

    馮玉將湯藥往桌面一擱,雙手往馮淨的肩頭一按。「來呀,當大哥的也很想知道你要怎麼將我打飛,讓我見識見識吧。」

    馮淨抽了口氣,緩緩地回過頭,正要學他家老三吐些噁心的鬼話時,卻聽見關子悅的笑聲,他不禁面帶赫然。

    真的是太丟臉了,本來是要讓關子悅見識他的男子氣概的,誰知道大哥像鬼一樣無聲無息出現……

    馮玉打量著已經笑趴在床的關子悅,很想問她到底是哪裡好笑,但看在能讓她開心的分上,這傢夥的帳,他可以改天再算。

    「好了,兩個都出去。」他將馮淨一把推開。

    兩兄弟如蒙大赦,爭先恐後地沖出房,卻又聽到他淡淡地問:「老三,打聽到關於蘇破的消息了嗎?」

    「大哥,再給我一點時間,肯定能打聽到。馮璘立刻立正站好,多怕他辦事不力,大哥會訓他一頓。

    馮玉經點著頭,頭也不回地問:「咱們家力大無窮的二弟,昆陽今年澇災,與咱們打契的農家損失如何,有無找到替代農家?」

    「大哥,我已經全數記了帳,也已經找到其它合作的農家簽了合同,全都擱在書房裡。」馮淨連大氣都不敢喘的一口氣說完。

    馮玉擺了擺手。「出去時順便把門帶上。」

    兩人大鬆口氣,沖出門時不忘輕輕地關上門,兩人對視一眼,有夫一同地認為——往後不管辦砸了什麼事,將關子悅抬出來就對了!

    馮玉端起湯藥吹涼,坐在馮淨方才坐的椅上,心裡猜出那兩個弟弟的思量,撇嘴哼了聲,暗惱自己竟為了她打破了慣例,往後要是出了什事,兩個蠢弟弟恐怕都要將她拉出來當擋箭牌了。

    「大哥,你生氣了?」關子悅乖乖地端坐在床上。

    「沒。」他面無表情地說著。

    「真的生氣了?」她偷偷地靠近他一點。

    「沒有。」他將藥碗遞給她。「沒那麼燙,可以喝了。」

    「可以配糕餅嗎。」關子悅將擱在床邊的桂花棗酥端到面前。

    馮玉冷冷看了糕餅一眼,猜想會心細如發地給姑娘家帶糕餅的,必定是三弟了,畢竟他那蠢二弟只心細在帳本上。

    「……可以。」他似笑非笑地道,心中如想,也許他太過仁慈了,才會教他倆一得閒就晃到她這兒來,是時候給他們多一點差事忙了。

    看她喝著湯藥,一張小臉快要皺成包子狀,他不禁歎了口氣,摸了摸擱在衣袋內的那袋糖飴,思索著到底要不要給她,畢竟她都已經有糕餅可以解苦味了,現在拿糖飴似乎有些多餘了。

    「往後,我會儘量別讓那兩個傢夥打擾你。」想了想,他還是決定晚一點把那兩個傢夥找來教訓一頓。

    「不會啦,怎麼會是打擾,有人陪我聊天很好啊。」

    「兩個大男人窩在姑娘閨房,像話嗎?」

    「是哥哥,沒關係。」

    「就算是兄長也不成。」當初待在王爺別莊時,湯榮就常常窩在她房裡逗她鬧她,看在救命之恩的分上,他不能計較也無從計較,但這馮府向來是他作主。

    你呢?關子悅不禁看著他再看向已經緊閉的房門,真覺得他是標準的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

    「可是我一直窩在房裡也很無聊。」誰像她這般好命,竟有這麼長的生理假?

    在她生理期前兩天,他就突然不準她到外頭走動,甚至開始依著御醫給他的藥方熬藥,要她好生調養,眼看著生理期都已經過了,為什麼他還是將她禁錮在這張床上呢?

    「改天買幾個丫鬟伺候你。」

    「不用那麼麻煩,我沒有那麼嬌貴。」

    「但是有姑娘家在的話,有些事比較方便。」

    關子悅嘿嘿乾笑了幾聲,很清楚他指的是什麼事,只是……「家裡真的沒有半個丫鬟呢。」打她進馮府瞧見的只有全叔和幾個小廝雜役,連個姑娘影子都沒有。

    「我娘不在之後,丫鬟隨即婚配送到莊子,一律不準留在府裡。」

    「喔……」因為不想出現通房惡習吧,也許是因為這樣,城東馮家人丁不算興旺。

    她忖著,吃完糕餅,卻發覺糕餅竟然壓不過這股黏在舌尖上的苦味。

    瞧她微皺著眉,他不禁問:「身子還好嗎?」

    「嗯?我沒事啊。」她好得不得了,這一回和上一回相比,可真是天差地別呢。

    「那你皺什麼眉頭?」

    「喔……」她抿了抿唇。「沒啦,只是覺得嘴裡還是好苦。」

    她知道那些方子分了生理期前中後,其中就屬這生理期後的最難喝,她在別莊時被強迫喝了好幾天。

    馮玉忖著,從胸口裡摸出了那袋糖飴。「今兒個我去商行回來時,適巧路過賣糖飴的鋪子,心想你連喝了好幾天的藥,就順手買了些,要是口苦……那就嘗點吧,也許能解點苦。」

    「謝謝大哥。」她歡天喜地地接過便塞了顆入口,笑得眉眼彎彎。「還是大哥好,知道給我買糖。」

    哪個女孩不愛吃甜的?這糖是及時雨啊!

    馮玉瞅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知道我待你好就成了,說什麼謝。」

    「就知道大哥待我最好了。」她拉著他的手輕晃著。

    「狗腿。」他啐了聲,卻笑得萬分滿足。

    「哪是,除了我爹娘以外,全天下待我最好的就是大哥了。」

    馮玉聽完,唇角的笑意卻逐漸凝結。「關子悅,我不是你大哥。」雖說一直以來她都是喊他大哥,但他聽得出來她剛才說的大哥並不是他,而是將另一個男人重疊在他身上。

    關子悅頓了下,乾笑了聲,放開了手。「嗯,對呀。」他說的沒錯,是她自個兒混亂了,尤其見到二哥三哥之後,她總覺得她只是換個地方生活,兄長們一直在她身邊,如往常般寵愛她,可實際上,還是有些不同的。

    馮玉垂斂長睫,她應答得如此快,敎他心裡滿是不痛快,好像他逼著她非得正視什麼。

    事實上他們可以用原來的方式互相照應著,當她的大哥沒什麼不好,可現在的他就是不能忍受她透過他,看著另一個男人。

    他,不是真正教她掛心的那一個。

    莫名的,他厭惡這種狀態,但見她失落,他更厭惡無故挑起事端的自己。

    正忖著該要如何緩和氣氛,便聽見又快又急的腳步聲,他好整以暇地回頭,在門板被推開的瞬間,他劈頭就道:「你就這麼急著送死?」

    馮淨喘了聲,趕忙道:「大哥,不是,是城西馮二來了,還帶了個官,姓唐的,說要見子悅呢。」

    「誰準你喊子悅閨名的?」知不知道姑娘家閨名不是閒雜人等都能喊的?

    馮淨頓了下,子悅是大哥的字型大小他以為是找大哥啊,心裡雖在想這個,嘴上卻不敢說,只能轉移話題道:「大哥,你要不要先上大廳會一會馮二?」

    「子征是來找我的,我去見他。」關子悅連忙要起身。

    「不用,你在這兒躺著,要是有什麼事,我告知你一聲便成。」他沈著臉,思索著唐子征怎會是馮玨帶來的,可偏偏他想的都是她方才失落的表情,在起身時,他忍不住回頭道:「怎,不喊大哥了?」

    「咦?」不是他說,他不是她大哥的嗎……

    「算了,我先去探探。」

    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馮玉隨即到了大廳。

    一見唐子征,馮玉便作揖問道:「唐子大人怎會和馮玨一道前來?」他懶得猜了,乾脆直問。

    唐子征聞言,不禁面露尷尬,咳了聲道:「呃,因為我不知道馮家還分了什麼城東城西的,所以就上了之前去報信的馮家,誰知那兒不是你這個馮家。」

    當初他要回宮時問了人糧商馮家在哪,人家就指往城西,他哪知道城東也有?唉,沒事分什麼東西,不是故意迷惑人嗎。

    馮玉眼角抽了下,很懷疑他這個三甲進士、侍讀學士恐怕是皇上親圈的,壓根無關科舉吧。

    「大哥,唐大人上了我那兒,所以我就特地將唐大人送過來。」一旁的馮玨這才出了聲。

    「多謝。」要不是唐子征在場,他就準備打賞了。馮玉揚起無懈可擊的笑問:「不知道唐大人找子悅所為何事?」

    「是為了皇上所托之事而來。」

    馮玉微揚濃眉,眼角餘光打量著馮玨,瞧他亦是若有所思,於是便道:「馮玨,多謝你送唐大人過來,想必你事務繁忙,就不耽誤你了。」

    「哪兒的事?能送唐大人過來,自然是因為正閑著,喝大哥一杯茶的時間還夠得很。」馮玨端起茶輕呷了口。

    馮玉笑著,心裡卻已經不知道咒駡他多少回。最終,他還是只能當著馮玨的面問起皇上所托之事。

    「這事說來也為難,我本是不願的,可聖旨難違,只好請姑姑跟我進宮一趟,去瞧瞧外族送給皇上的一隻獅子。」待會還要請關子悅千萬別將這事告訴他爹娘,否則他絕對吃不完兜著走。

    馮玉瞬間皺起眉,一臉惋惜地道:「唐大人,這可真是對不住,子悅這陣子身有不適,恐怕無法進宮。」

    獅子這種猛獸他聽過,本朝未產,大抵都是外族獻上的貢品,聽說身形和只老虎相差不遠,她一個姑娘家老是和那些猛獸處在一塊,怎麼想都覺得不妥,哪怕她再會馴獸,也不可能次次都順利。

    「姑姑又病了?我馬上差御醫過來診治。」人回到京城,想醫治也方便許多。

    「倒不是病了,只是……先前的毛病,御醫交代過得好生養著,否則往後恐怕會落下病根。」他不想說得太白,這樣點過,他應該是明白的。

    「喔……那就過幾日再請她進宮。」唐子征自然是明白的,如果可以,他壓根不想去勉強關子悅,只是——「不管怎樣,姑姑是跟我爹結義的,也要我特意跟皇上稟報過,皇上也提過找個閑必要見她一面的。」

    換言之,不管醫不醫治那頭獅子,她都得進宮一趟。

    馮玉心裡惱著,神色卻不變,應聲道:「那就煩請大人跟皇上稟報兩日後吧。」既然是避不開,那至少要等她臉色再好些。

    「也好,就如此吧。」

    正當馮玉送唐子征出大廳,卻見關子悅從廊柱後頭走出,他朝她一瞪,她卻道:「我想看獅子。」難得有機會近距離接近獅子,她想去!

    「……不急於一時。」馮玉幾乎是咬著牙道。

    她的膽子真是愈來愈大,愈來愈不聽話了!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她也想進宮確定她的爹娘是否還安在,況且要是拂逆聖意,惹得皇上不悅就不好了。

    古代君王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那種權力很容易毀損人心,尤其她記憶中的皇上……絕非善類。

    「姑姑,你真無礙嗎?」看起來是比在別莊時添了點血色,但根據馮玉的說法,她身子正虛呢。

    「放心吧,我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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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7:48


    坐在馬車裡的關子悅興高采烈,掀著車簾看著遠遠的宮牆前來愈近,心跳不禁愈來愈快。

    就算爹娘已不在,但至少她有義務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而她即將揭開謎底。

    同樣坐在馬車裡的馮玉,臉色奇臭無比,深遂的黑眸死死地瞪著那抹纖瘦的身影,有股衝動想揪著她回府,可偏偏不能,別說皇上得罪不起,就連一個小小的侍讀學士他也招惹不起。

    而坐在對面的唐子征面對這等狀況,只能眼觀鼻,鼻觀心,直到馬車停在宮門前,才教他籲了口氣。

    關子悅近鄉情怯地下了馬車,對於宮門一點印象皆無,因為她是在宮裡長大,五歲之前根本就不曾踏出宮門一步。

    手突地被握住,她回神望去,就見他扳著臉,沈著聲問:「怎麼出門也不知道多添件鬥蓬?」虧他還要人加緊趕工,為她裁制了一些冬衣,她出門也不知道要搭上一件。

    「呃……就忘了。」她垂著臉,心裡還介懷著他說他不是她大哥。「沒關係,我不冷,咱們還是先走吧。」後頭這句話是對著唐子征說的。

    如果他堅持不當她大哥,她真不知道該用哪種身分面對他。還是在藺家好,那時壓根不會有這些煩人事。

    「是啊,今兒個是秋老虎的天呢,咱們還是先走吧。」瞧關子悅向自己求救,唐子征也不吝於開口相助。

    馮玉沒吭聲,只能跟著唐子征直朝宮中而去,而握住關子悅的手始終沒放。

    一路上,關子悅目光落在被握住的手,怎麼也摸不看頭緒。

    他近來時晴時雨,心情難以捉摸,比大哥還難搞。

    如果她跟他說,他真的是她大哥……算了,太難解釋了,橫豎他也不會信。

    況且要解釋前因後果就得把她自身的事,甚至是異能都得說,實在是太難以令人信服了。

    可是,她真不喜歡他現在的態度,想問嘛,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實在是她妾身未明,她是要憑什麼追問他?

    她一逕地思索著,細步隨庚子征來到東禦園,當朝皇帝藺少淵就坐在亭子裡,直到馮玉輕扯她的手,她才回神,一抬眼便聽他道:「垂眼。」

    她二話不說地垂看眼,聽著唐子征說了幾句,便聽到一把溫潤噙笑的嗓音,「面前的是糧商馮玉和關子悅嗎?」

    「正是草民。」馮玉拉著她再向前一步。

    「兩人抬臉。」藺少淵笑道。

    關子悅偷覷了馮玉一眼,見他已經抬臉,所以跟著抬臉,然而這一瞧,她便呆住,這是皇帝?太年輕了吧……這根本才二十出頭,可她記憶中的皇上約莫四十開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民女關氏聽旨。」藺少淵身旁一名眉清目秀的太監手持聖旨宣讀。

    「跪下。」馮玉趕忙拉著她跪下。

    她一跪下卻擔心著他的腿,他腿部的傷口很大的,延伸到膝蓋呢,禁不禁得起這一跪?

    「聽旨。」馮玉目不斜視地道。

    她乖乖地垂著臉,前半段壓根沒聽見,只聽見太監最後念著,「……封縣主,食邑常寧縣五百戶,黃金千兩,良田百畝,欽此!」

    「謝主隆恩。」怕她什麼都不懂,馮玉在旁輕聲提醒著。

    他沒想到皇上竟會將位於昆陽城最富裕的常甯縣作為她的食邑之處,可以想見皇上萬分看重攝政王。

    關子悅忙道:「謝主隆恩。」

    「起來吧,如今都是一家人,不需那些繁文縟節,況且待會還有事要你幫忙。」

    藺少淵沈吟,略略打量了她一下,不知道低聲問了唐子征什麼,才道:「常寧縣主,朕園子裡那頭獅子身形頗大,原本好好的,可近來也不知道怎地,突然就不肯進食了,幾天下來它身形都消瘦了,可要是有人靠近,它又嘶吼咆哮,壓根近不了它的身,更遑論查探它的身軀。」

    雖然他聽說了關子悅馴服猛虎的事蹟,但獸園裡那頭獅子體形恐怕比老虎還大,而且身上無傷,怕是難以馴服,反傷及她。

    「皇上在跟你說話。」馮玉低聲提醒。

    關子悅回神,這才明白常寧縣主是在喊她,略思索了下便道:「皇上,要是不能親眼查看的話,恐怕也無法確認它的狀況。」

    「這樣啊……」藺少淵輕點著頭,狀似兩難,思索片刻便道:「一會到獸園,朕會派幾個宮中最頂尖的侍衛跟上,要有個萬一的話,朕會讓他們斬殺獅子。」

    馮玉聽完,覺得皇上這安排甚好。

    「不要,請皇上別這麼做,我絕不會讓它傷害任何人的。」關子悅卻急聲說著,就怕溝通不良而害死了無辜獅子。

    馮玉冷冷地睨向她,有股衝動想要搖醒她那顆與眾不同的腦袋。

    「這……」藺少淵為難了,哪怕她只有一丁點損傷,他都無法跟皇叔交代。

    當初他一心想救那頭獅子,才命唐子征去找人,可如今瞧著關子悅發覺她只是個小姑娘,不禁暗惱自己思慮不周。

    「皇上,不如讓草民也跟著,草民可以就近相助。」馮玉咬牙道。

    他話一出口,眾人並未覺不妥,可關子悅卻瞪大了眼,只因唯有她清楚他有多討厭任何有毛的動物,就連小吉他都不肯接近,因此她才會將小吉留在別莊裡。

    「皇上,不如讓湯榮也跟著吧。」唐子征在旁進言。

    如果可以,他是希望可以讓一整支的禁衛都跟著進去,但又怕獅子見人多凶性大發,才退而求其次。

    「就這樣吧。」藺少淵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一刻鐘後,人來到了圈子,隔著柵欄,關子悅雙眼發亮著,伸出纖指指向階頭懶洋洋趴在樹底下的獅子。

    「在那裡呢!」她雀躍不已地喊道。

    眾人整齊地將目光投至她身上,不見她有半點緊張,甚至還迫不及待地想進圈子,不禁驚歎她的勇氣。

    待人開了柵欄,關子悅毫不猶豫地踏進裡頭,馮玉和湯榮趕忙一前一後地跟上,一左一右地護著她,而後頭約莫跟了四、五個高手。

    「你犯得著走那麼急嗎?」馮玉咬牙低斥,雙眼死死地瞪著那頭已經站起身的猛獅。

    該死!它比阿虎還大!

    「是啊,你要不要再放緩一點?」湯榮舔了舔唇,掌心有點冒汗,可又興奮著。

    「放心。」她好笑道。

    從小,凡是她能對上眼的動物,沒有不能交談馴服的,況且她是來幫它的,她會讓它明白這一點。

    「怎麼放心?」馮不才剛說完,那頭獅子突地張口吼了聲,那張開的大嘴,真的能將她的頭給咬掉!

    該死,他在發抖!

    關子悅驀地停住腳步,噙著恬淡笑意與獅子對視,不過眨眼功夫,便見那頭獅子隨即又懶洋洋地趴下。

    湯榮見狀,不禁睨了她一眼,隨即又見她徐步朝它走去。

    馮玉放輕腳步跟上,深怕自己腳步踩得太重,引發獅子獸性。

    「喔喔……」眼見距離一步步地縮短,饒是湯榮也忍不住發出些許聲響,一時也厘不清是恐懼還是興奮了。

    就在只剩一步距離時,關子悅停下腳步,教開始冒冷汗的馮玉終於松了口氣,可這口氣都還沒吐盡,她已經在獅子面前蹲下,甚至朝它伸出手。

    瞬間,湯榮汗濕的手心已經緊握住劍柄,彷佛那頭獅子敢張口,他就會立刻砍下它的頭。

    豈料,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瞬間,獅子微微湊前,在馮玉還來不及阻止時,它用嘴輕蹭著她的手心。

    這一幕教柵欄裡柵欄外的人都傻眼到不能再傻眼。

    關子悅輕輕磨挲著它的下巴,細步又悄悄地挪近它一些,撓了撓它的頭,不會地道:「一定很疼吧,一會我幫你瞧瞧,好不?」

    湯榮瞪著她,就連馮玉也雙眼不動盯著他倆互動。

    馮玉正思索著它到底是哪裡痛,她又是從何得知時,便見獅子突地張大了嘴,湯榮二話不說地拔出長劍——

    「不準動!」關子悅低喝了聲,又連忙安撫獅子。「它是牙肉裡卡了骨鬥,你拔劍做什麼?!」

    「……你怎麼知道的?」湯榮死死地瞪著又閉上嘴的獅子。

    「我猜的,橫豎你別再拔劍了。」關子悅神色嚴厲地道。

    「這種事也能猜?」

    「可問題是真有骨頭卡在它的牙肉裡,你拔得出來嗎?」馮玉放輕聲量問著。

    關子悅抿了抿唇。「我不知道,因為我沒瞧見到底是卡在哪裡。」

    「不如待會你再讓它張嘴,瞧清楚究竟是卡在哪兒,我來拔。」

    關子悅眨了眨眼,見他臉色蒼白得很嚇人。「大哥,你明明就很怕,你……」

    「就這麼辦。」他咬牙道,覺得他今天快把牙咬壞了。

    當著旁人的面說他怕……就算是事實也不能說,滅他威風,她開心了?

    關子悅猶豫了下,決定速戰速決,安撫了下獅子,讓它再次張開了口,她眯著眼看著,臉幾乎都要靠到它嘴邊,嚇得馮玉趕忙一手拉著她,要是有個萬一,他還來得及揪出她。

    「大哥,在那兒,就在右邊上排牙齒末端。」關子悅一找著立刻拉著他。

    馮玉用力吸了口氣,探出了手,抖了兩下,牙一晈,低聲道:「別讓它把嘴闔上。」

    「放心,它不會的。」關子悅以防獅子吃痛閉嘴,雙手稍微抓著它的上下顎。馮玉立刻把手探進獅子的嘴,抓住了極小的碎骨,用力地捏緊立刻拔下,動作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

    吃痛的瞬間,獅子的嘴動了動,但終究是忍住了。

    關子悅隨即摩挲著它的臉,「拔掉了拔掉了,一會兒就不覺得痛了。」

    馮玉瞠著手中一小截碎骨,覺得自己渾身都汗濕了,而一旁的湯榮則拍了拍他的肩,像是佩服他的勇猛。

    終於,完成了使命。

    替獅子拔出碎骨之後,關子悅依舊伴著它,讓皇上差人備食,她確定獅子已經能夠正常進食了,才踏出柵欄。

    藺少淵龍心大悅,決定賜宮宴,將兩人給留了下來。

    用過膳後,由湯榮送兩人出宮,然而卻因為馮玉喝得半醉而在暖閣裡休憩。

    「虧我還認為他像個男人了,誰知道現在就倒下了。」湯榮不禁搖頭歎氣。

    坐在床畔的關子悅涼涼瞠看他,「是誰灌他酒的?」

    湯榮聳了聳肩。「不過才幾杯而已,他是個商戶,在外總要應酬,我哪知道他酒量那麼差?我跟我爹一晚喝個幾壺都不打緊的。」

    「是呀是呀,藺大哥跟你都是海量……」她突地頓了下,不禁問:「為什麼你不跟著姓藺呢?」就她所知,藺大哥他們沒有真正的子嗣,而義子們就只有小寶姓藺。

    「咱們被娘撿回去養時都是知道自己姓名的,只有小寶不知道,所以娘就讓小寶跟了藺姓,咱們留著本姓是因為我娘不要我們忘本。」

    「幸好還有個小寶可以繼承……」她又突地頓住。

    「怎麼,又想到什麼想問的?」

    關子悅突地抬眼,道:「湯榮,藺大哥是當今皇上的皇叔,對不。」

    雖不知道為何問題突地跳得這麼遠,他還是照實道:「你這不是廢話嗎?」

    「所以現在的皇族是姓藺?」

    湯榮不禁失笑。「不然呢?」這還需要問嗎?

    「怎會這樣……」她細聲低喃著。不對,她依稀記得她所處的王朝君主是姓鳳……

    「湯榮,咱們王朝國號是什麼?」

    湯榮笑著卻微微皺起了眉。「你沒事吧?」她怎會問這種問題?可瞧她的神情再認真不過,非要問出個結果,他也只好道:「天朝。」

    「天朝?」一樣啊,可是為什麼皇族姓氏卻變了?這裡明明是她所屬的世界,她是從這穿越到現代的,她可以感覺得到大氣的味道是一樣的,「湯榮,咱們王朝的皇族不曾出過姓鳳的嗎?還有天官,姓樂的天官。」

    「這些事應該去問大哥,他負責編寫史料,他應該很清楚。」

    「我現在可以去找他嗎?」

    關子悅猛地起身,只想趕緊確定這事,想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然而就在與湯榮擦過身的瞬間,她的腦海裡浮現了灰色而模糊的畫面,畫面中的湯榮在山道上避開了什麼,可跟在後頭的馮玉卻從山崖掉落,教她猛地抽了口氣。

    「不需要這麼急吧,大哥現在在皇上那兒,你要見他恐怕不便,改天我再幫你問。」湯榮摸不著頭緒,跟不上她跳躍的思緒。「是說,你問這些做什麼?」

    「我……」關子悅抬眼,思索片刻,決定將自身疑問先擱到一旁,眼前重要的是大哥,「湯茉,你近來是不是有要前往南方?而且還會經過一座山?」

    畫面中的湯榮身穿錦袍,未加大氅,代表並非隆冬之時,肯定是近期的事。

    她的天線並非隨時都能打開,瞧見人的禍福,而且就算看得見也不代表她能改變,就算改變了,命定之數仍是不會變,但不管如何,只要殃及大哥,她怎樣也要阻止。

    湯榮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問:「我說姑姑……你今兒個說話真是亂七八糟,教人費疑猜呢,你是打哪知道這些消息的?」

    昨兒個皇上才吩咐下來的事,他誰都沒說,怎麼她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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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8:12


    一早醒來,馮玉臉色鐵青摻著蒼白,倚在床柱上病懨懨的。

    「爺,解酒湯來了。」止戈端著解酒湯入內,一張嘴不住地叨念。「要是爺帶我去就好了,至少我還能替爺擋酒,而不是讓爺醉得像個死人一樣地被抬回來,一醉就醉足了兩天,這事要是傳出去……」

    「閉嘴!」是嫌他頭不夠疼嗎?

    止戈心酸地將解酒湯給遞了過去。「大夫也說過爺的狀況是不該喝酒的。」

    馮玉將解酒湯喝完後,懶懶瞠他一眼。「皇上敬酒,誰敢不喝?」

    「所以就說了要是帶了我去……」

    「子悅呢?」

    「在二爺那兒。」

    馮玉揉著額際,惱聲問:「二爺這時分怎會在府裡?」敢情是他分配的事不夠多讓他不夠忙?

    「二爺好像是回府時順便給關姑娘買了糕餅,所以關姑娘就和二爺多說了兩句,現在說完了沒我也不知道,另外,再早一點,湯大人曾來過一趟。」見主子的臉色越來越沈越來越臭,他趕忙告知所有的事。

    「湯大人來做什麼?」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湯榮。

    「不知道,就是跟關姑娘說了幾句,給了她一樣東西就走了,然後就見她垂頭喪氣地回房了。」

    馮玉疲憊地閉上眼,卻怎麼也猜不到湯榮能有什麼事教她垂頭喪氣,正思索著,外頭傳來敲門聲。

    「止戈,大哥醒了嗎?」

    「子悅,進來。」

    關子悅開門而入,輕聲說道:「大哥,馮玨來了,說有要緊事要跟你談,二哥不想跟他談,想趕他走,可他卻說非要見到你不可。」

    馮玉眉頭皺得更深了。難道就不能讓他清靜一點嗎?

    縱使不耐,馮玉仍是下床梳洗,讓關子悅回她的房間去。

    兩刻鐘後,馮玉來到大廳,將馮淨趕到一邊,才坐定,馮玨便開門見山地說明來意。

    馮玉聽完來龍去脈,垂睫思索片刻,不禁問:「既然你連管沁都已經聯繫上了,哪裡還需要我幫忙?」

    昆陽乃是王朝大糧倉,產量幾乎占了全國總產量的一半,可惜的是昆陽城每幾年都會遇上澇旱的問題,而今年是澇災嚴重,別說農作損失慘重,就連人命也損失不少。

    而這種時候皇上總會下令開倉賑濟,一方面作是為了平抑蠢蠢欲動的糧價,所以身為皇商的馮玨因為這事來找他,他不意外,畢竟要送賑糧,找他這糧商合作是自然的,只是既然馮玨連南方最大糧商管沁都找來幫忙了,哪裡還有他出頭的分?如今正值秋收,能收到的米糧數目不少,一個管沁就足夠了。

    「管沁是家兄找的,但我並不想和管沁合作。」馮玨毫不避諱地道。

    「可問題是都已經找上管沁了,並不是你一句不想合作就能不合作。」他並不想蹚這渾水,尤其馮玨的意思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確實如此,但我認為如果能得你相助,肯定能事半功倍。」

    聽著馮玨寓意深遠的說法,馮玉不禁皮笑肉不笑地道:「該不會是有人想清理門戶了,卻拿我當槍使吧。」

    城西馮家,嫡系不多,庶系卻是人數眾多,光是馮玨的庶叔庶伯就多到數不完,更別提不學無術、兄弟鬩牆被逐出家門的。

    而馮玨這一代,只有一個庶兄,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太幸了,畢竟只有一個人,想要鬧到天翻地覆也是有些困難。

    不過,這回對方越權,看來是算準天時地利人和,打算大幹一場。

    「怎會呢?我只是素來知曉大哥想要成為王朝最大糧商,眼前不正好是可以除掉管沁的最佳時機?」

    「唉唷,你把我的心事都說出來,要我怎麼接話?」是呀,來個計中計也挺不錯,可問題是他不太想跟馮玨含作。

    「大哥不需接話,和我合作便是。」

    瞧馮玨那篤定他一定會跟他合作的嘴臉,真是太教人不愉快了,可是這確實是個大好時機。

    「可有敲定時間了?」他問。

    「下個月初六。」馮玨聽他這麼一問,就知道他是答應了。

    馮玉估算著來回一趟昆陽得費上多少時間,隨即又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真要跟我合作,這事就得依了我,聽我的安排。」

    「沒問題。」

    「……這麼爽快?」

    「是我找你合作,想讓你點頭,勢必要讓你滿意。」

    「所以,你也不打算跟我搶子悅了?」

    「一碼歸一碼。」

    馮玉咂著嘴。「剛才應該拿這一點威脅你的。」

    馮玨笑了笑起身。「你真的有打算要將子悅交給鳳巡嗎?」

    「……當然。」他不承認他根本就忘了這事。

    「既是這樣,為何還不動手?」

    「我自有打算。」

    馮玨朝他微頷首,他便讓全叔送馮玨出府。

    可馮玨前腳剛走,他那個在偷聽的蠢弟弟馮淨後腳就踏進,劈頭就道:「對呀,大哥,你當初會去平川,為的不就是要找那個術士,可後來帶回的卻是子悅……她就是鳳巡要找的人羅?」

    「誰允你喊她閨名的?」馮玉冷鷙抬眼。

    「是她要我這麼喊的。」他為人和善,向來從善如流。「況且不這麼喊要怎麼喊?不可能要我跟止戈一樣喊她關姑娘吧,她都叫我二哥了。大哥,怎麼稱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我想怎麼做,還輪得到你置喙?」

    「大哥,話不是這麼說的,如果她真的是鳳巡要找的人,那把她交給鳳巡,他肯定會將皇商之位交到咱們手中,這樣咱們就完此爹的遺願了。」

    馮玉蹙眉不語。這點他比誰都清楚,要不他為何特地走一趟平川?

    「可話說回來,要真把她交給鳳巡,鳳巡會怎麼待她?」馮淨看了看外頭,壓低了嗓音道:「鳳巡是妖怪耶。」

    「有膽說就大聲點。」馮玉沒好氣地道。

    「真的嘛……咱們馮家能夠一躍變成皇商,就是他指點迷津,馮家才能一夕致富,可你想想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見過他的爹卻說他是個面白如玉的美男子,都過了那麼久了,哪可能還是個美男子?」

    那不是妖怪,什麼才叫妖怪?

    「閉嘴。」馮玉不耐地斥道。

    百年?恐怕是不止了!弟弟們以為鳳巡要尋找的人是術士之後,可事實上父親只對他說鳳巡真正要找的是曾為天官的樂家人,可天朝早就沒了天官一職,如此推算,鳳巡恐早已活了數百年,甚或千年。

    而他又是為何要尋找天官後人,除了鳳巡,沒有人知道答案。

    「大哥,這要怎麼辦?子悅那丫頭怎麼看都覺得是對你上心了,昨兒個守了你一整晩都沒歇著,如果真要將子悅交出去,這……」

    雖說才相處幾天,但子悅是天生討喜的姑娘,尤其他們馮家向來沒有姑娘的,突然冒出一個會甜喊著二哥的小姑娘,他都快融化了。

    「哼,她哪是對我上心了。」她上心的是她真正的大哥,不是他,虧他待她……思緒至此猛地打住,馮玉不讓自己再往下想。

    他不去想那些,因為他已經時日不多,去搶那些守不住的東西做什麼。

    可偏偏她那蒼白的小臉常在午夜夢回裡騷擾他,她那惱記著他全不顧自己的傻樣,教他困擾極了……

    馮玉才進書房看了兩頁帳本,關子悅隨即就捧著茶走來。

    「大哥,給你煮了碗葛根茶,喝了之後一會頭就不疼了。」

    馮玉面無表情地看著擱在他桌面的茶,籲了口氣。「我的頭不疼。」

    「騙人,一定會疼。」她大哥容易宿醉,就算她不確定宿醉這種狀況會不會沈澱在靈瑰的記它裡,但看他臉色那麼差,又是醉了兩天,不宿薛才怪。

    馮玉將拿在手上的帳本桌面一丟,冷眼瞅著她。「我說過,我不是你大哥,你別老是把我當成你那位大哥!」

    關子悅愣了下,沒想到他竟會這麼在意。

    「我沒有把你當成他,是因為你醉兩天了,氣色很差,所以我……」她想好好解釋,可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口心就酸了,說出的話帶著哭音。

    馮玉見狀,趕忙一把將她摟進懷裡。「別哭別哭……我不是凶你,沒有凶你……不哭了,都是我的錯。」他手足無措地哄著,感覺自己像是犯下滔天大罪。

    「你為什麼老是要凶我……我沒有把你當成我大哥呀……」

    「好好好,都是我胡思亂想,都是我的錯。」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所以,拜託,別再哭了。

    「你為什麼要胡思亂想?」關子悅吸了吸鼻子,故意抓著他的衣襟擦鼻水。

    「還不是因為你只是透過我對你大哥好,又不是真的對我好……你這樣讓我很困擾,讓我很生氣,讓我……」他突地頓住,察覺自己說得太多,趕忙再圓回來。「沒有人喜歡被當成另一個人的。」

    「可是如果不把你當成大哥,我要用什麼身分待在這裡?還是你要我獨自去去常寧縣?」

    「你沒事去常寧縣做什麼?」

    「皇上賜的宅邸就在常寧縣啊。」

    馮玉張了張口,突地頓悟,她之所以肯一直跟在他身邊,那是因為她把他當大哥,但如果他無法成為她的大哥,她找不到立身之處,只好另覓它處……那怎麼成?她的身子得好生養著,他不跟著怎麼放心?

    可不當大哥,要當什麼?馮玨說當相公比較好……他也知道當相公比較好,可問題是他的身子……他真的可以那麼自私嗎?

    「還是我乾脆喊你爺好了。」

    「你是縣主,你喚我爺?」被人聽見還得了?

    「那我到底該喚你什麼?」

    「我想想,你給我一點時間。」馮玉拉開她,敲著額思索著。

    關子悅傻眼,不懂這種問題為什麼還需要時間思考,但既然要思考,她便讓他思考個過癮。

    「下個月初六,我要跟你一起去昆陽。」

    馮玉頓住。「你為什麼知道我下個月初六要去昆陽?」

    「天機不可洩露。」當然是湯榮跟她說的啊。

    湯榮說的消息可不止這一樁,他說,天官一職早就沒了,當時皇家姓鳳,在莊德帝駕崩後,身為天官的樂家人全數斬首示眾,無一倖免。

    而那段歷史距今,千年。

    千年來世代遞嬗,國號未改,但皇族早已經換過了好幾種姓氏。她想知道的謎是註定找不到了,但現在稍稍能肯定的是,她是再也回不去了,唯有待在這個時空裡,她的身體時光才不會被凍結,才能成長到她年紀該有的樣子,來到這裡終於出現的生理期,彷佛證明了此事。

    所以她更是非賴定他不可,這樣至少還能在一起一世。

    「哪來那麼多的天機?橫豎我是不會讓你跟的。」

    「嗅,我沒要你答應喔,我只是告訴你一聲。」哼了聲,她轉頭就走。

    「關子悅!」

    「叫我常寧縣主!」她說著,拉起系在腰間的玉牌,那可是皇上托湯榮交給她,屬於她的玉牌,可以自由進出宮門和各大城門。

    馮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甩頭就走,氣得牙癢癢的。

    「好,很好!」等著瞧,他說不讓她去就是不讓她去!

    拿起桌面的茶一喝,甘中帶辛的味道讓他皺起了眉,暗咒這到底是什麼鬼。

    初六當日辰時初,馮玉整裝出發,搭著馬車前往南城門和負責押銀兩的湯榮會合,遠遠的,他瞧見了馮玨已到,湯榮亦到,還有……她也到了。

    「關子悅!」他一下馬車就吼著。

    「想好要我怎麼喚你了嗎?」關子悅挑釁地問著。

    生平頭一次冷戰就獻給他了,如果還想繼續,她可以奉陪。

    馮玉瞪著她良久,直到湯榮忍遏不住的大笑出聲,眼角餘光掃去,就見連馮玨也低聲笑著。

    「姑姑,還不簡單,叫他馮玉就好了。」

    「說的是。」她也想直呼他名諱,可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就說不出口,如同要她喊大哥「關振宣」,她同樣辦不到。

    唉,她根本就是被制約了吧。

    「大人,時候差不多了,也該上路了吧。」馮玉不跟她一般見識,眼前辦正事要緊。

    「等等,管沁還未到。」馮玨提醒著。

    「都什麼時候了人還未到。」馮玉啐了聲。

    這回他連同馮玨、管沁一併押送賑糧,而湯榮奉皇上旨意押送賑銀,一方面又能保護車隊,這算了算,輜車可是浩浩蕩蕩排了數十輛,糧數總計為一千五百石。「要上路也要給人家一點時間準備。」

    馮玨笑道。

    正說著,適巧瞧見管沁的商隊趕到,馮玉和馮玨前往寒暄了幾句,給湯榮一點時間核對管沁帶來的糧食數目。

    待點算無誤後,一行人準備上路,而關子悅已經坐上了湯榮準備的馬車。

    「那位姑娘是——」管沁望向關子悅的身影,不懂一趟押糧行怎會卷了個姑娘。

    「這位姑娘是皇上冊封的常寧縣主,適巧要去食邑之地,皇上便要本官順道護送。」湯榮站在馬車前噙笑解釋著。

    管沁恍然大悟,而身旁的馮玨隨即朝關子悅的馬車走去。

    「你做什麼?」馮玉一把拉住他。

    「跟子悅同馬車,一路上有話聊。」

    「是嗎?」馮玉噙笑點著頭,隨即放聲喊道:「關子悅,你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緊過來!」

    坐在馬車裡的關子悅小嘴嘟得高高的,壓根不吃他那一套。

    正打算幫她關上車門的湯榮贊道:「姑姑這麼做就對了,姑娘家就是要多點矜……」

    他話都還沒說完,門也還沒關,她已經跳下馬車。

    「這年頭,矜持不能當飯吃的。」鬧鬧大哥可以,但要懂得拿捏分寸,玩過頭可是自找麻煩,況且她堅持隨行是因為想要助他逃過這劫,總不能本末倒置啊!

    湯榮眼睜睜地看她自動自發地上了馮玉的馬車,有些哭笑不得地要馬夫將馬車駛回宮中,反正是用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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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9 07:48:34


    車隊一路從京城往南而去,估計約莫十來天可以抵達昆陽城。要是走水路的話,大概只需十天,可偏偏近來各地皆有雨勢,就怕遇上河水暴漲,只好一路走官道,住驛站,直到來到鼎通山。

    一過鼎通山,離昆陽城就不遠了,可偏偏一上山,天空就開始下起綿綿細雨,教車速愈發放慢。

    「大哥,你今兒個的臉色很奇怪。」

    閉目養良的馮玉微掀眼皮。「你這樣盯了我一路,不累嗎?」好歹也替他想想,老被人這樣盯著,實在坐方不安。

    「不要岔開話題,你是不是身有不適?」

    「我好得很。」

    「你說話很虛。」

    「……馬車就這麼太,你是希望我吼你嗎?」等他養精蓄銳好了,就成全她。

    關子悅不禁瞠他一眼。「好啦,就算不是不舒服,但至少是累了吧。」

    「別把我想得那般不濟。」他不是累,只是體力到達極限,而如此虛弱的身子一再地警告他沒有愛人的資格。

    ―回京後,他得思考要不要將她送回攝政王別莊,雖然沒將她帶在身邊,他就掛念……

    老天這不是在整他嗎,無端端給他找到個教他牽腸掛肚的丫頭。

    關子悅本要再開口,可馬車卻突地停下來。

    「怎麼了?」馮玉問著負責駕馬車的止戈。

    「不知道,前頭的停下來了。」

    馮玉掀開車簾往前看,雨絲如霧,教他看不清楚路況。

    一會兒後,縱馬而來的湯茉停在馬車邊,道:「姑姑,前頭封路了,中間橫看一根大樹幹呢,你想咱們要往哪邊走?」

    馮玉疑惑地瞅他一眼,不懂他為何詢問她,畢竟她並不熟路況。

    「你等等。」關子悅掀開另一頭的車簾,不像在看路況,反倒像在找什麼。

    「找什麼?」馮玉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不就是一般的山景。

    「有了。」就見關子悅朝外招了招手,一會竟有只綠尾的鳥兒飛來停在她的指上,就在她大眼瞪小鳥好一會後,她才笑著對馮玉道:「大哥,讓湯榮和管爺先走,好不?」

    馮玉聞言,不禁微眯起眼,無法理解她怎麼像是知道他要做什麼。

    「姑姑,走哪條?」

    「湯榮,把樹幹拿開,你和管爺就走這條,咱們走底下那一條,屆時在昆陽府衙碰頭。」

    「成,就這麼著。」湯榮毫不羅唆,隨即調轉了馬頭離去。

    「……大哥,你怎麼這樣看著我?」放走了鳥兒,關子悅察覺他熾燙的目光,覺得頭皮有點發麻。

    「沒事。」不可能,這是他的計畫,唯有他跟馮旺知曉,她不可能得知。

    樹幹是他要馮玨派人放的,那樹幹還是特地挑的,哪怕擱到路邊也只能讓小輜車通行,他們後頭運糧的大輜車是過不了的,所以前頭那條路湯榮、管沁能走,他跟馮玉勢必要走下頭那條路,多繞點路,多給有心人一些下手的機會。

    假如馮玨的庶兄馮瑜有意要搶奪家主一位元,那麼也不需要取馮玨的性命,只要栽髒他罪名就成了,好比賑災不力,又或者是賑糧短少,糧數不足等等,所以,他打算將計就計。

    然而,她似乎全都看透了,她怎麼能看透?

    千萬別跟他說,是剛才她手上那只鳥透露給她的!

    瞧他不發一語,關子悅也不敢吭一聲,等著湯榮帶人將最前方擋路的大樹幹移開後,湯榮和管沁沿著原本的山道走,剩餘的車隊則是往岔路走,由馮玨帶頭,馮玉殿后。

    眼看著合該是日正當中,可是雲層卻厚重得壓根不透光,哪怕雨早已停,但天色依舊陰霾得猶如夜晚降臨。

    關子悅憂心忡忡地看著外頭,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到底對不對,但至少她確定自己已經改變了她所看見的畫面,接下來的也只能隨機應變了。

    砰的一聲,轟然巨響伴隨著馬匹嘶叫聲,甚至是重物被撞落山谷的聲響傳入眾人耳裡。

    「你待在馬車裡別出來!」馮玉開口的瞬間已經下了馬車,朝著止戈道:「看著她。」

    關子悅神色緊張地看向外頭,瞧見前頭有落石,砸中了中間幾輛輜車,馬匹和輜車一併擇落山谷,而最前頭的馮玨也聞聲縱馬而來。

    正當他就近查看時,關子悅聽見止戈驚喊了聲爺,然而她的視力沒有止戈好,動作也沒有止戈快,他幾個箭步就飛奔到前頭去,待她跳下馬車時才聽見了怒斥聲,還有金屬撞擊的聲音。

    難道是暗殺?

    她不假思索地往前跑去,就見負責押輜車的侍衛已經在應敵,然而一陣兵荒馬亂之中,她卻看不見馮玉在哪。

    想喊,卻不敢喊,怕自己一出聲會教他分神,她盡可能地離遠一點,整個人緊張到微微發顫,雙眼不住地在雜亂的人群裡尋找他,最後,她在靠近崖邊的位置發現了他。

    眼見他就快要被逼到落崖,她想也不想地朝他奔去,也不知道是從哪生的勇氣和力氣,竟教她一把抱住了持劍攻擊馮玉的男子。

    馮玉喘了口氣,瞧清眼前情況時,心臟像是要凍結——

    她以為她可以擒住那人,豈料那人不過是反身一揮就將她掃落在地,而且毫不留情地揚起長劍。

    「不!」馮玉顧不得胸口像是要爆裂般,撲上前去,但馮玨的動作比他還快,一把將她撈進懷裡,臂上替她挨了一劍,馮玉隨即趁機擒住那人,一個反轉搶了劍,反手往喉頭一挑,血濺了他一身。

    「大哥、大哥,你不要緊吧。」當關子悅一抬眼時就見他滿身是血,嚇得想查看他的傷勢,才發覺護看她的馮玨上手臂被劃了道口子,鮮血直流。

    她左右為難著,不知道該先查看誰的傷勢。

    馮玉瞪著她,喊道:「馮玨這,帶她回馬車!」

    「大哥!」

    「子悅,他沒事,你先跟我回馬車吧,你在這兒只會教人分神。」

    關子悅猶豫了下,接受了他的說法,攙扶起他。「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傷了。」

    「不礙事,小傷而已。」一點傷勢可以換來她的關注,怎麼算都是劃算的。

    所幸湯榮留了一支宮中禁衛護著輜車,才能教一行人免于暗殺的命運,可惜的是並無留活口,而且輜車也掉了三輛,眼看著天色已黑,馮玉和宮中禁衛商議後,決定繼續往前,找一片較廣的營地就地紮營,待明日天亮再進山谷尋找輜車。

    等營帳紮好,備妥了膳食,天色早已經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咅營帳附近皆升起營火,宮中禁衛輪流值夜,以防暗殺再起。

    其中一個營帳裡,關子悅正在替馮玨上藥紮著布巾,然而她擔憂著馮玉,急著要見他,可她越是心急越是手忙腳亂。

    「子悅,太過心浮氣躁了。」馮玨淡道。

    關子悅吸了口氣。「對不起。」

    「我不是要你道歉,只是要你放定心,因為馮玉不會有事。」任誰都看得出她早已把心交給馮玉,要不那種危機時刻她怎麼敢跟個高大的男人空手搏鬥。

    「可是大哥要是沒事定會來這兒瞧瞧的。」就幾個營帳,他不可能找不到的。

    他一定是氣她不聽話,可那當頭,她哪裡還管那麼多?她硬是跟著前來,就是為了要阻止可能發生的劫數。

    「你怎麼對馮玉這般瞭解?」他真的不懂,他們不過才相處幾個月,怎能像是已經相處了幾十年。

    「因為他是大哥。」

    「為何你獨獨信任他?我與他明明如此相仿。」

    從小到大,他總是被拿來跟馮玉比較,壓根沒有占上風,更惱人的是,他們兩個一起遇見她,她卻毫不猶豫毫無根據地選擇了馮玉。

    關子悅抬眼,頭一次仔細地打量他。「雖然你們的面貌相似,但再相似的面容,也會因為不同的個性給人不同的感受,就如同湯顯和湯榮,就算是雙生子也不盡相同。」

    「既然每個人都是不同的,為何被捨棄的總是我?」馮玨突道,向來平靜無波的面具似乎出現了破綻。

    關子悅定定地注視著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你說,你能在我身上瞧見什麼?」他神色猙獰地問著。

    「嗄?」

    「你不是天官樂家後人嗎?」

    關子悅抽了口氣,不能理解他為何會知道,這件事只要她不說,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的。

    「果真是……」馮玨哼笑了聲,接手將布巾紮好。「你知道為何我和馮玉會出現在平川鎮?那是聽說有人預言了太山山崩,所以我倆才會特地走這一趟,想會一會預言之人,那黃天茂咱們一瞧就知道是個冒牌貨,繼而找著了你……你說,咱們找你做什麼?」

    「不知道。」這就是一開始她為何覺得大哥對她有所圖的原因吧。

    「你既是天官樂家後人,不是該擁有異能,不是能看見過去未來,怎會不知道?」

    關子悅抽了抽眼皮。「不好意思,我是能看見人的禍福,而且還不是每個人都瞧得見,更不是想看就能看,我不是你們想像中那麼厲害的高手。」她真正拿手的是與動物對話交談。

    「那麼……你看不見我的未來,你無法為我找到我想找的人?」

    「我覺得,被你稱為蘇破的男人應該可以幫上你的忙吧。」當那男人經過她身邊時,她有種觸電的感覺,事後想起,才發覺那是遇到同類的感應,就像幼時遇見其它樂家人時。

    「他不行,他沒有辦法。」蘇破要是幫得上他的忙,他還需要找她嗎?

    打一開始他就不是為鳳巡尋找樂家後人,他是為自己找的!

    「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如果可以幫上忙,她肯定幫。

    「但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邊,也許哪一天就能看見了,對不。」

    關子悅神色戒備了起來。「你想做什麼?」

    馮玨沒有直接說出他的打算,反而說起另一件事,「當年馮家發跡,是因為鳳巡所助,如今馮玉想搶皇商的位置,勢必要討鳳巡歡心,幫鳳巡找到樂家後人……

    關子悅,你把馮玉想得太好,他待你好,不過是想利用你,想將你獻給鳳巡,可鳳巡是個怪物,他能操控人心甚至是殺人無形,要是把你交給他,等同是獻祭,子悅,馮玉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

    「鳳……」關子悅喃著。

    為什麼會有人尋找樂家後人?都已經是千年前的事了,而尋她之人又是姓鳳……難道會是鳳姓的皇族人?

    不可能啊,人怎麼可能活得過千年?

    見她像是沒聽見他刻意的挑撥,馮玨不禁緊抓住她。「子悅,我不同,我不會將你交給鳳巡,我只是要你幫我瞧瞧我想找的人,不菅多久,我都能等。」

    關子悅直瞅著他,張口卻說不出話,她的天線真不是她能控制的啊,如果他的未來和他想找的人沒有半點糾葛,她是怎麼也看不見那個人的。

    「我沒有辦法,不是我不幫,實在要我……」她不想給他希望再狠心地戳破。

    正想甩開他的手,她腦袋裡浮現了彷佛壞軌了,模糊的電影畫面,她瞧見了在山道下,縱馬而來的馮玨撿著了一個姑娘,教她脫口道:「你要找的是你曾救過的姑娘嗎?」

    馮玨聞言,不禁更加欣喜地握住她的手。「你瞧見了?那你可瞧見了她現在身在何處?」

    「我不知道……我說過了,我能看見的有限,而且也不是想看就看得到。」他眸中的狂喜教她心軟又內疚,討厭自己半調子的能力,幫不了人就罷了,連安撫人都有限。

    「但只要與你多相處一段時日,也許你就會瞧見了。」他難掩狂喜地道。

    這些年從父親手上接過皇商一職,他一直都很尖失,然而知曉有天官後人的存在之後,他開始整頓起家宅裡的事,就盼有那麼一日,他能透過天官後人找回所愛。

    而關子悅瞧見了,她是真的樂家後人,是鳳巡口中擁有異能的天官後人!

    如今確認了她的能力,他不會放棄的!

    「我不知道,你不要抱持太大的希望。」

    「你要待在馮玉身邊也無妨,只要你撥點時間在我身邊就夠了。」

    「可是……」馮玉好像跟他處得不好,要是答應他,她怕馮玉誤解。

    「子悅,你要記住,馮玉是要將你獻給鳳巡的,唯有我才能保護你,你要是不識好歹,我只好——」

    驀地,帳簾被掀開,傳來馮玉冷冷的聲響——

    「只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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