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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身為一個有理想的女強人,有個「阿斗上司」是幸還不幸?
連面試都不必就被錄取,也沒什麼好高興──
這個好看得很超過的桃花男,相中的居然是她那雙漂亮的眼睛?!
最心酸的是,她並不想辭職,因為她也被他的桃花眼電到了……
他喜歡花瓶型女秘書,偏偏她想當萬能諸葛亮,
就算過勞死又餓肚子,也要幫他弄出完美企劃書,
還要半夜起床裝伯母,嚇走巴著他的辣妹爛桃花,
當他想追求當國際大導演的夢想時,她願意幫他瞞天過海,
他去好萊塢碰運氣,她就在紐約當地下總經理,無條件挺他,
而在他宣稱有了喜歡的女生後,她忍住心痛的退回麻吉的位置,
即使加班到半夜遇到搶劫、感冒發燒到起不了床,她都裝沒事,
她不堅強,只是對他的愛太強大,寧願吞下所有的誤會和指責,
成為愛情逃兵,偷偷生下他的桃花種解對他思念的渴……
第一章
黑色復古的DESIRE跟鞋從走廊那端走來,清冷的叩叩聲,像她的主人,冷靜、自抑。
她穿著黑色套裝,雙手捧著一個精美的木雕盒子,劉海斜貼在額際,漂亮卻不帶戚情的黑色眼睛直視前方,冷冷的五官、淡淡的目光,整個人散發一股清冽特質。
她筆直的背脊很挺,頸線在髮髻的襯托下更顯完美,她的腰相當纖細,修長的小腿以等距、等頻方式前進。
她叫做詹沂婕,二十二歲,七月份剛從大學畢業,拿到了企業管理和經濟雙文憑,當別人還沉醉在畢業的喜悅時,她已經四處投遞履歷表,做好準備,投入人生下一個戰場。
當時,通知她參加面試的公司很多家,她為什麼獨獨選擇這裡?
很簡單。第一,它是間非常有名氣的國際級大公司,以電玩業起家,後來涉足電腦、電子,最近風向球拋向健身體育界。且總裁常常出現在各家媒體版面,暢談台灣企業如何在國際上參與競爭,讓她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老總裁充滿崇拜。
第二,它給她的回覆比任何一家公司都來得快,她在寄出履歷表的第二天就接到錄取電話,扯不扯,她甚至連面試都不必,就成為公司新人,虧她還很認真地準備好全英文面試。
被看重的感覺,讓她全身細胞活絡起來,提起精神,全力以赴。
最重要的是第三點,這裡給的薪水和分紅,可以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存夠錢,完成夢想。
但是進公司三個月,她在偶然的機會中瞭解自己被快速錄取的原因之後,氣得全身發抖,打開筆電,想寫辭呈卻氣到腦袋空白。
她後悔了!
她是自視很高的女生,不管是對自己、對環境,能夠做到一百分,絕不容許自己只拿九十九點九分,她每天戰戰兢兢、辛勤努力,她以為自己被看重的是優於其他應徵者的能力,哪裡曉得……唉……
她終究沒有辭職,因為……又是一個難以啟齒的原因……
詹沂婕走到總經理辦公室前面,輕敲兩下,然後開門進入。
蔣焎悠閒地坐在沙發上,見她進門,好看的唇型揚起一抹甜得讓人心花怒放的笑靨。
他有雙桃花眼、有個好看到不像話的完美桃花鼻、有張愛死人不償命的桃花嘴……
整體而言,他是一朵大桃花,男人長得這麼好看很過份,更糟的是,他走到哪裡都笑臉迎人,迷得男職員女職員們情不自禁,死心塌地為他做事。
他是典型的天秤座男人,優雅高貴、不急躁,永遠顯得悠閒自在,半點都沒有身為總經理的強人氣勢。
多數人都喜歡擁有一個不給人壓力的Boss,不恰巧的是,樂意在競爭中脫穎而出的詹沂婕不屬於「多數人」,她崇拜強人、尊重有能力的老闆,她寧願被操得半死,只要工作能給她帶來成就威。
所以,桃花過度的蔣焎不是她的理想上司。
但理智和感情是兩碼子事。感情上,她對這位帥氣、溫柔又體貼的上司……哎,這就是她不辭職、難以啟齒的原因——她和公司裡多數員工一樣,偷偷地,愛慕他……
停!說到這裡就行了,她很好強的,儘管愛慕蔣焎,她可以表現得完全沒有這回事,她有絕對的本事,讓理智凌駕在情感上方。
詹沂婕進公司沒多久,很快地就摸清楚公司生態。
她知道公司裡許多「上級元老」認為蔣焎是扶不起的阿斗,知道有人積極的想把他從總經理這個位置上拉下來。
她知道許多精英對他虎視眈眈,更知道除了蔣災之外,總裁還有三個兒子,而他們的表現……不多不少,剛剛好都是「卓爾非凡」。
夠棒吧,總裁有四個兒子,她恰恰好跟了一個阿斗,更恨的是這位阿斗Boss選職員看的是美色,不是才能,她的高強能力在他面前,英雄無用武之地。
她被蔣焎相中,不是因為她的外語超強,不因為她的在學成績優異或擁有雙學位文憑,也不是她的社團經驗、比賽經驗、打工經驗豐富,而是因為……她有雙漂亮的眼睛……哎,夠不夠讓人心酸?
她得到這份工作,居然是和母親的遺傳基因有關,與她後天的努力,完全沾不上邊。
在弄懂公司生態之後,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攪進八點檔的狗血劇「豪門世家」裡,但她確定自己只能有兩個選擇。
一,和前任的秘書一樣擺爛,每天陪阿斗皇帝吃吃喝喝、笑笑鬧鬧,直到老總裁受下了,被撤換淘汰。二,學諸葛亮盡全力扶植阿斗,弄到最後臨表泣涕,死而後已。
當然,她也能做得不好不壞、不輕不重、不惹人注意,很可惜,這不是她的 Style。
於是,她選擇當諸葛亮,忠於自己,就算真要弄一篇出師表也沒問題,起碼流芳萬世。
她走到蔣燙面前,把木盒放在桌上,退一步,盡力表現出身為秘書應有的「恭謹」。
「王董事長夫人有搜集水晶花瓶的嗜好,這個花瓶是張文良大師的限量作品,下星期一是王夫人五十歲生日,請總經理待會兒把禮物送給王董,我已經把生日卡放在禮物裡面了。」
她看一眼腕表,二十三分鐘之後,王董事長會到達公司談簽約問題,契約書在蔣焎手上,而促進簽約成功的催化劑在木盒裡面,一切準備妥當,成功機率是百分之九十五,剩下的百分之五,就要看他的表現了。
蔣焎揚眉。他的秘書未免太能幹,連人家老婆喜歡什麼、幾時生日都探聽得一清二楚,她不當偵探太可惜了。
「我為什麼要去巴結王夫人?不要。」他優雅地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品啜一口。
嗯∼巴西咖啡,口味獨特。
該死的他,連拒絕都優雅高貴得很欠扁。詹沂婕的眉頭抖兩下,壓抑不滿。
她抖眉了!蔣焎知道她在克制自己,微笑,一樣笑得很優雅高貴。
他純粹為了反對而反對,相處半年,經驗教會他,凡事只要照著小秘書的話去做就不會出差錯,但是……挑釁她,實在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他喜歡逗弄她、喜歡看她眉毛跳舞、喜歡她深呼吸時,鼻翼瘺動的壓抑。糟槽糟……他對她越來越感興趣。
「王夫人在晉達企業裡面的影響力不比王董小,重點是,王董非常『尊重』夫人,我沒猜錯的話,今天簽約,王夫人應該會在場。」她不受挑釁,淡淡解釋送禮物的必要性。
但,還是壓抑。
和他面對面,她需要壓抑自己,不管是在哪方面。
「你很瞭解嘛,這些資料你從哪裡得來的?」他定到她前面,把桃花臉湊近她的眼。
她退一步,深吸氣,直視他,冷靜而清晰地說:「如果總經理肯撥空打開我寄給你的EMail,您就會理解我的資料從哪裡來的。」
蔣焎打開電腦,大概只會看色情圖片或無聊的網路八卦吧。
她不相像他悠哉得很,自從上次開會,她知道總裁把和晉達簽約的重責大任交給蔣焎之後,她就大忙特忙起來,她天天加班、上網找資料,還把工作帶回家做。
案子是她主動去瞭解的,合約內容是她擬定的,聯絡雙方見面討論是她促成的,從頭到尾,他的工作只需發動他的微笑,用他的巧言令色哄得對方心花怒放,心甘情願簽合約。
為了幫助他過關,她付出的心力大概是他的……呃,兩百多倍。沒辦法,這是她的上司第一次被「重用」。
「你在怪我嗎?」蔣焎挑眉毛,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總經理多心了,我只是做好份內的工作。」詹沂婕低下頭,避開他的桃花電人眼。
「好吧,要我送就送。」
他退後兩步,退到她臉色可以緩和的安全範圍。
「待會兒,麻煩總經理叫我去泡三杯花果茶進來,那是王董和王夫人最喜歡的飲料。」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的身份不像秘書小姐,比較像垂簾聽政的慈禧太后。
「可不可以……兩杯花果茶加上一杯咖啡?」
蔣焎皺眉頭,擺出滿臉的惡爛表情。對於那種酸酸甜甜假愛情的飲料,他的興趣……呃,很不言同。
「總經理可以順勢聊起你最喜歡四季小鋪的花果茶,四季小鋪花果茶全是從德國進口,強調有機栽培,這個話題會增進您和王董之間的……交情。如果王董喜歡的話,總經理你可以說:『我這裡還有,你帶回去試試。』」
她走到櫃子邊,拉開櫃子門,指指裡面的小禮盒。
連這種事都在她的計劃內?這個女人……他搖頭、用食指指著她。他怎能不對她刮目相看?
難怪最近老看見她桌上紅紫黃綠,一大堆花茶,原來她在測試口味,好用來巴結王董夫婦。
「這是第一次合作,我猜,如果這次我們成功簽下合約,上面會把和晉達有關的案子都交給總經理負責,所以總經理有必要和王董和王夫人『建立情誼』。」她一邊說,一邊關上櫃子門。
連這個都猜到,除了企管和經濟學位之外,她是不是連心理學分都修過了?蔣焎直覺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
詹沂婕甩開他的手,直覺後退。與上司保持適當距離,是理智做法,雖然情感上面……有遺憾……
「請總經理務必表現出對花果茶的熱愛。」她鄭重再強調。
她希望這次能拿下滿分,讓那堆看不起阿斗的高層元老跌破眼鏡,希望他在公司的地位能逐漸攀升,讓那些選邊站的勢利男人對他另眼相看。
「這件案子成功的話,是你的功勞還是我的功勞?」蔣焎的嘴角在抽搐,擺明嘲笑她。
他進一步,她退一步,他再進一步,她又退一步。
他們中間一定要保持五十公分以上的距離?蔣焎眉毛斜飛。Test、Test,他愛上Test她的極限。
他再靠一點點,她再退一點點,東一點、西一點,他把她擠到牆邊,雙手壓在她身後的牆壁上,兩個人的距離近到……她臉紅心跳,而他,聞到她身上的馨香。
好香,不是哪個名牌香水、不是化妝品的人工化學味,是她身上自然而然散發的女子香,未Touch,他滿心遐想……
詹沂婕咬緊下唇,控制混亂的呼吸頻率。
別胡思亂想,他的行為本來就容易讓人誤解,忘記了嗎?他是桃花先生,若不是這些曖曖昧昧的動作,為什麼所有女人都以為他對自己有意?他根本無心,他只是習慣把浪漫當飯吃,習慣性演出白馬王子。
拉正態度,她回歸原題,「總經理成功的話,我們這些員工也會感到光榮。」
「你不想居功,嗯?」
低頭,聞上她的髮香,蔣焎瞇瞇眼,滿臉的享受。
心跳亂、呼吸亂、血壓亂,連汗腺分泌都亂得一塌糊塗。
別開臉,她阻止自己盯著他的帥臉看。跟在他身邊半年,詹沂婕老早調整好心態,她明白他是個痛恨束縛的男人,而聰明的女生不會把自己往他身上綁。
她夠聰明,所以不拿繩子自捆。
另一方面,她也說服自己,跟阿斗有跟阿斗的好處。他做不來的,她接,這麼多工作讓她放手玩,成功了,他知道該感激誰,不成,承擔責任的是阿斗先生。
上班是辛苦了點,但累積的經驗不是初出社會的菜鳥有機會得到的,跟著他,好處佔盡,她何必放棄?
公事、公事!他們之間只有公事,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部份。
平抑緊張,讓理智抬頭,她推開他,屈膝,從他手臂底下鑽出去,忽略接觸到他時,雙手掌心傳來的酥麻感。
「今天晚上有一場名流餐會,目的聯絡彼此感情和進行公益活動。」詹沂婕恢復公事化口吻,她的自制力世界一流。
她背著他,把邀請卡放在桌面上。
蔣災回身,盯住她姣美的腰線,微笑。「說吧,我應該邀誰一起參加?芬妮、予宣、蔡小姐……」
「亞姿運動世界的企劃,江伊亭小姐。」她沒有半分猶豫的說出這個名字。
這代表,她計劃過了,他可以努力配合,讓總裁父親再對他投下一張信任票,或者裝死,把機會讓給別人。
以前他會選擇裝死,反正他混過很多年,很習慣當個無所事事的統褲少爺,但近來他有意思爭取外派,若巴結老爸能讓他有機會出去,何樂不為?
「約這麼小咖的?為什麼?」
他曾經諷刺詹沂婕,說她是看高不看低的壞後母,非要有錢有勢的富家千金才能進得了她的邀約名單。
「公司最近有意思打造運動王國。」她實話實說。
「拜託,亞歷山大都倒了,這是誰的爛提議?他不知道台灣經濟不景氣,開這種店,錢撒下去,有去無回。」蔣焎攤攤手。
「總裁打算開發大陸市場。」
中國大陸是相當嚇人的大市場,這幾年經濟崛起,名牌精品店紛紛進駐,美容、健身風氣漸漸成立,他們要做就要搶得先機。
「野心真大。」他不以為然,錢賺那麼多做什麼?他們家的資產夠養活好幾代子孫了。
「不管能不能和亞姿合作,江小姐是個人才,如果總經理能把她挖過來,就贏了一半。」
「你要我晚上去挖人?」
「不,先建立交情,和她暢談運動市場的消長與人員培訓等等。」培養人脈,有益無害。
她都替他設想到了,他還能說什麼?蔣焚無奈聳肩,「我可不可問,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繼續做你的阿斗。她在心底竊語。
微欠身,她看一眼手錶。「剩下五分鐘,若總經理沒別的事可做的話,請再看一次合約書。」
詹沂婕退出辦公室,隨著她黑色復古高跟鞋踩地的節拍,蔣焎的手也在自己的大腿上輕拍。
這個女秘書……他對她,益發感到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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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料中,和江伊亭相處愉快,還算聰慧的蔣焚摸索出一些運動界的現象與問題,而這些,對於早上的會議有相當大的幫助。
於是在會議中,他侃侃而談,現學現賣。
然後,總裁心花怒放,約不成材的兒子一起吃晚飯。
中午,蔣焎回到辦公室時,告訴詹沂婕,總裁把運動王國的形象企劃案交給他做,她的回答是——嘴角咧到後腦勺。
緊接著,電腦還沒開始動作,好幾個不同的念頭在腦袋裡面跑馬燈,她一面組織整理,完全聽不到他接下來說了什麼話。
沒被人忽視過的蔣焎,臉色難看,他盯著她細瞧,但她滿腦子形象企劃,沒發現桃花Boss正在看她。
晚上,她把工作帶回家,洗過澡,換上純白睡衣,一杯酸酸暖暖的果粒茶擱在桌邊,她開始連線上網。 憑良心說,她漸漸愛上這份工作,阿斗不好扶,一旦扶正了,那份優越感呵,是說不出口的無上驕傲。
抱起枕頭,她的頭髮用一枝六角鉛筆固定在後腦,拔掉隱形眼鏡,帶上黑框眼鏡,腳板套在小叮噹拖鞋裡。
輕鬆中帶點舒懶,她喜歡這種感覺,不必刻意經營出精明形象,不必擔心被誰看見,這裡是她一個人的空間。
她的套房不大,十五坪左右,一房一廳一衛浴,租金貴了點,但她有嚴重潔癖,無法和別人分租公寓。
喝口茶,她愛上酸酸甜甜的味道。
打開網站,鍵入「運動員」三個字,正準備聚精會神時,門鈐突然響起,她皺眉。怎麼回事?她很少有訪客。
詹沂婕帶著狐疑,走到門邊,按下對講機。「請問找哪位?」
「我是蔣焎。」
蔣焎?她推推眼鏡,看一眼牆上的壁鐘。十點了,他來做什麼?
「總經理喝酒了嗎?」才會跑錯地方,把這裡當成他女朋友的家。
「我清醒得很,快開門,我要進去。」
他拍兩下門,表情帶著耍賴。
她歎口氣,壓下開門鎖,時間只夠她走進房間、拿一件外套穿上,然後,他就出現了。
「哇。」
他帶著興味的眼光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跑,看得她起雞皮疙瘩。
詹沂婕假裝不在意他的眼光,口氣保持她二貝的冷淡。「總經理,不是要和總裁吃飯?」
「小姐,飯局九點就結束了。」
他指指手錶,然後自顧自地走進她的套房,東張西望。不錯嘛,房子小小的,但佈置得雅致高尚。
「那……」她咬咬唇,跟在他背後進屋。「總經理有事嗎?」
「有啊。」他很大方,主人沒請,他自己找沙發坐。
詹沂婕把剛沖的果粒茶倒一杯給他。
「你還在忙?」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嗯,難喝……他搞不懂,為什麼有人會喜歡這種東西?
不過,她是對的,一盒花茶搞定了王董和王夫人,他們不但合作愉快,還約定下星期一起打高爾夫球。
「對。」
「你和普通員工不一樣。」
他比比手勢要她坐下,她輕咬唇,很想叫他搞清楚這裡是她家,她才是老大。她不舒服,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當老闆一天,她永遠就是矮他一截。
「哪裡不一樣?」她還是坐下,正襟危坐。
他的食指輕撫下巴,要命的性感。
蔣焎審視她,微笑。她看起來有點怪,睡衣亂髮、小叮噹拖鞋裡面包著一雙小腳,柔弱、可愛的她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大女人姿態,不搭。
「這些不在你的工作範圍內。」他指指她的電腦。
當然不在。
要是他蔣焎像他兄弟們一樣厲害能幹,她要負責的工作了不起只是做做檔案整理、排排行程。
運氣好點的話,跟到事必躬親的大公子,還可以當個名正言順的花瓶,每天穿美美,髮型雕得亮麗動人,把大部份工作時間用來擦粉抹口紅、看時尚雜誌……
想這些有什麼用?誰叫她的八字就是比人家爛。
「然後?」詹沂婕回神,不再胡思亂想。
「我想,是不是應該替你加薪?」
說著,他彎身向前,手一伸,拔下她發間的鉛筆。
她沒搶回鉛筆,維持著同樣的動作,冷淡望著他。「我記得加薪、減薪有人事部負責,總經理的職權並沒有大到可以干涉。」
她可以再更狠一點,比方,說他是尸位素餐、坐領乾薪的老闆,說他的職權比任何一個部長還小,或者說,他可以請得動、管得動的人,也只有她這個小小咖秘書……
不過,不和上司正面對峙,是員工重要的守則之一。
而她,是個尊重守則的女生。
「這麼說沒錯,不過,我有權給你某些福利。」
「比方?」
他能送她出國、替她辦公費進修?眼鏡下的瞳仁閃了閃。
可惜他的答案讓人很失望。「比方,我可以請你吃飯,在風景美、氣氛佳的好地方。」
他只是在表現善意,不要多想、不要誤以為總經理夫人正等著她去當。詹沂婕在心底提醒自己。
「謝謝總經理,我一向吃得簡單。如果總經理需要人陪伴的話,我可以安排幾位名門千金與您共進晚餐。」
「不喜歡晚餐啊,那員工旅遊呢?就兩個人的員工旅遊。」
他挑眉,別人做來邪氣的動作,他做起來就是能勾得人心蕩漾,這個男人呵,上天對他太優厚了。
她看著他,漂亮的眉型兜緊。她必須在在叮嚀自己,別掉入他的溫柔陷阱,因為他對所有女人都是同一副德行。
「總經理,您特地過來,就是為了提供我員工福利?」
「你也可以把它解釋成……我想和你約會。」
他害她坐立不安了。
他肯定發瘋,上一任秘書的離職原因,人事公告上寫著「工作態度不良」,可辦公室裡流竄的說法是「企圖勾引上司」,她曾經旁敲側擊問過他,他回答,「我不和下屬亂搞男女關係。」
一個不和下屬亂搞男女關係的主管,居然向她要求約會?
好吧,她假設,她已經把他逼到忍無可忍,於是他決定犧牲自我和她大搞男女關係,然後讓另一張寫著「工作態度不佳」的人事公告,貼到公佈欄上,從此,擺脫她的糾纏?
一定是這樣!
「總經理應該很清楚,我很忙。」詹沂睫指指電腦,讓他知道,她在「為誰辛苦、為誰忙」。
「別把自己逼得太緊,過度優秀,不是我的風格。」
他痞笑,背往沙發裡安適躺去,長腿往外舒服延展,不經意的,他的腳板碰上她的,她連忙縮回腳。
她在緊張?好玩!調皮地,蔣焎把腳往她的方向探過去,用淫蟲式試探法,撩撥。
這個人,以為全天下女人都等著他青睞嗎?她不是可以被「玩」的女生!
帶點怒氣,詹沂婕板起臉孔站起身,走到電腦前面,坐下來,假裝他不存在,認真工作。
但進入工作之前,她背著他說了一句,「過度鬆散也不是我的風格。」
接下來,他又說什麼,她都當沒聽見。
搜尋、列印、搜尋、列印,她找到一堆資料,分類、貼上標籤做記號,在她忙到口乾舌燥時,發覺茶壺裡的茶喝光了,才猛地想起,她的上司正坐在沙發裡、喝掉她的新寵。
詹沂婕轉頭看。他居然睡著了,在她的沙發上?
她走近,蹲在他身旁。
他好看的五官放鬆了,墨黑的頭髮垂在額問,她輕笑。一個男人,怎麼會有這麼長的睫毛和這麼紅的雙唇?給一頂假髮,他扮女人,一定比女人更女人。
他是怪物吧,生在商人世家,卻對經商沒有半點興趣,要不是她把最煩人的前置工作催著逼著,只把他最擅長的人際留給他,要他完成任何案子根本不可能。
即便如此,他仍然做得不夠好——以她的標準來說。
她跟他,覺得委屈,他讓她跟,也一定覺得辛苦吧?
幸好,他們都是適應力超強的人,才沒多久就摸索出最適合彼此的相處之道。
他辦到了她想要的「合作」,而她做光所有他無法忍受的工作。
突地,蔣焎張眼,黝黑晶亮的瞳眸對上她的,一驚,她連忙起身。
他拉住她的手,像逮住小偷般,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你在偷看我。」他說得好得意。
「沒有。」
「說謊,明明有,你偷看我好幾分鐘。」他的口氣像個孩子。
這個人,沒睡裝睡,她才要抗議他偷窺她的好奇心呢。「我只是在猶豫。」
「猶豫什麼?哦,猶豫要不要和我去兩個人的員工旅遊?」
「我在猶豫,是要客客氣氣把你叫醒,請你回家睡覺,還是直接打電話給清潔隊,請他們幫我把大型垃圾運走。」詹沂婕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話脫口而出。
哈,她生氣了,他還以為她身上裝了情緒控制器,絕對不會讓自己失控。
他的笑讓她驚覺,自己失去滿分秘書應有的態度。
深呼吸,詹沂婕拉下臉,擺低姿勢,忍氣吞聲的說:「總經理,時間不早,我想休息了。」
「你在暗示我,應該結束拜訪?」
不是暗示,是明示。她在心底咬牙切齒。
見她不語,蔣樊站到她面前,居高臨下,不矮的她在他面前,變成侏儒小姐。
「可是我來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她以為除了員工旅遊之外,他終於要說點正經事,沒想到,他下一句話更痞。
他低頭,臉湊到她眼前,放大、無法聚焦,她沒來得及推開他,他自動退後一步,笑顏說:「我發覺你的皮膚很好,以後上班不必化妝,自然美很適合你。」
臉,瞬間發紅,是自然反應,所有女人被他用這種口氣挑逗,十個有十一個會臉紅心跳,多出的那一個是旁觀者。
她的理智只比自然反應慢兩秒。
她板起臉、冷眼。
自然個00XX啦!她想從他頭上巴下去。他的目的居然是替她做膚質檢測?哇哩咧,她的氣質早晚要在他面前破壞殆盡。
她的鼻孔在冒煙,絕跡幾千萬年的噴火恐龍再現江湖。
不能再玩了,蔣焎望著她的表情,自知已經踩到她的底限。
他自我克制,終於願意把「真正目的」說出來,「江伊亭約我去她工作的運動中心參觀,我想你應該一起去,你分析整理的能力比我強。」
腹式呼吸、深入淺出、把怒氣從腳指頭排出去、把打人的慾望降到最低……
詹沂婕換上一張臉孔。「什麼時候?」
「時間由你和她敲定,我沒意見。」反正他所有行程都是她在安排。
「知道了。」簡單三個字後,她走到大門邊,送客。
蔣焎聳肩。今晚就玩到這邊,逗弄這個小秘書,要懂得適可而止。
他跨出門前,突然拋下一句話,「詹秘書,我真的覺得你很漂亮,要是你允許的話,我想追你。」
然後,在她反應之前,他瀟灑地走進電梯裡。
門用力關上,詹沂婕背靠在門扉上,呼吸不順……她迅速跑進浴室,小小的鏡於裡反映出一張嬌羞臉。
怎麼辦?明知道蔣焎碰不得,明知道他們是不同世界、不同軌的人類,她怎還是被他的無意捉弄撩撥……
第二章
他發瘋了,她認為。
沒有上司會連穿什麼衣服,都要讓秘書來作決定。
是,她是替他決定該和什麼人見面,要報告什麼內容的企劃案,用什麼方式條款簽約,但不必連穿著打扮都由她作主吧!
她抗議了,他說:「沒辦法,誰叫我是最不受重視的蔣公子呢,三哥二哥他們都有專屬的造型師,只有我沒有。」
想勾引她的同情心?沒用。
她說:「我進公司之前,你不是把自己打理得很好?」
他說:「可是你替我作主太多事,我已經失去作決定的能力。」
很無賴的說詞,詹沂婕把他的話理解為——你想作主當老大?行,連我的日常生活一併作主吧,沒本事的話,就請給某個程度的自由!
她不是武則天,更不是慈禧太后,他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可憐。
可是不讓她作主企劃案的話……努力那麼久,好不容易看到一點成績,好不容易越做越順手暢意,叫她現在放手,讓他繼續過安穩日子當阿斗,她實在辦不到。
於是,她替他選擇西裝襯衫和領帶,於是,她連他的鞋子也幫他搭配好,於是,她跑他家像在跑廁所廚房。而接在衣服之後,他連要吃什麼東西、看哪部電影都要問她,他依賴她,依賴得很過份。
她猜,他要她知難而退,很可惜,她是打死不認輸的那種人。
慢慢的,她介入他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多。
蔣焎真的想要她知難而退嗎?並不是,他是想測試,她到底能為他做到什麼程度。
燈紅酒綠的夜晚,他坐在PUB裡,左手邊坐一個穿紅衣服的辣妹,酥胸半露,完美的粉妝上撲了金粉,蓬蓬的頭髮像黑人,左一撮紫色、右一撮粉紅挑染,年紀很幼齒。
他的右手邊坐的是氣質美女,一樣年輕得讓人咬牙切齒。
氣質美女的直髮垂在腰際,蓋住了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背脊,她的小手在他大腿上上下下磨蹭,帶著慾望的眼睛挑逗著男人的雄壯威武。
「太晚了,再不回去,我會糟糕。」蔣焎痞痞的說。
明天有會議,而親愛的秘書小姐整理好的資料他還沒過目。
「糟糕?你都幾歲了,誰能管你。」氣質美女不依,圓潤豐滿的前胸貼靠在他身上。
每次,詹沂婕知道他在夜店泡美眉,都會冷淡問他,「如果總經理休閒時間過剩,我可以替總經理多安排幾個應酬?」
在她眼裡,能賺到「機會」的應酬才值得浪費時間,至於釣美眉……只會傷財傷身。
她是這麼說的,傷財傷身的事兒只有愚昧的男人才會做,她沒指名道姓,但百分之百在影射他。
瞬間,他彷彿看見一個惡婆婆,而他化身成可憐受虐的小媳婦。
「我媽啊!」他脫口而出。
當蔣焎看見辣妹們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望著他,才霍然發覺他說了什麼扯話。
「呃,我媽常威脅我,如果不快找個好女孩定下來,整天在夜店混的話,就要剝奪我的繼承權。」他胡扯。
「你媽有多少錢可以給你繼承啊?讓你乖得像只哈巴狗?」黑人頭辣妹嗤之以鼻。
「是不多,頂多兩三百億,有沒有拿到無所謂,但母親嘛,她年紀大、身體不好,我總不能一天到晚忤逆她,而且她非常不好惹。」
「你媽媽那麼富有,我可不可以拜訪她,看她收不收乾女兒?」黑人頭辣妹眼睛閃閃發亮,好像發現金山。
「好啊。」
蔣焎拿出手機撥給詹沂婕,壓下號碼鍵時,他想像她的表情,忍耐不住地,他好看的嘴角輕輕上揚。
電話鈴響時,詹沂婕正在沉睡當中。
她連續熬了十夜,好不容易把企劃案交出去,聽說這份企劃在會議中引起很大迴響,所有人對蔣焎有了一番新看法,蔣譽、蔣昊過來拍拍他的肩,誇獎他做得太好。
這件事讓她鬆口氣,整個人輕鬆起來。
下午,蔣焎被叫進總裁辦公室面談時,沒事幹的她居然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她清醒後,發現自己竟躺在總經理辦公室的沙發裡,而蔣焎坐在她對面,拿著鉛筆白紙畫著她看不懂的音樂符號。
瞧,她睡得多熟,熟到被人打橫抱起,移動位置都沒知覺,可見得她有多累。
詹沂婕摸到話筒,看一眼來電顯示。哎……她把話筒貼近耳朵,語調模糊地喂了一聲。他最好是有重要的事,千萬別逼她出門砍人……
「嗨,是我。」蔣焎的聲音很瀟灑,精力充沛。
她真羨慕他的體力。「有事嗎?」
「你在做什麼?」
電話那頭是喧鬧吵雜的音樂聲,這傢伙又去夜店了吧?他那麼有空,為什麼不多花點心思在工作上,成天無所事事的日子很舒服嗎?
她沒辦法理解他。「這個時間,正常人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麼?」
意思是,他不正常?蔣焎挑眉。「明天——」
她截下他的話,打算速戰速決。「明天要穿的西裝,我已經掛在辦公室裡。」她痛恨替他挑衣服,但是她更痛恨不能控制他經手的案子。
「真的?有你真好。」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
是嗎?很可惜,有他,對她來講,她還搞不清是好還是不好。
「明天早上……」
詹沂婕又接話,「Starbucks的咖啡和淺野屋的抹茶蛋糕,我記住了。」她的眼睛半閉,理智遊走在清晰和模糊之間。
她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她連他的前三名女友的生日和喜好都記錄下來了,她還會漏掉什麼?
「不是,我是說明天早上九點……」
「早餐會報,不能遲到,我八點鐘過去接你。」
為了不讓他習慣性的遲到,打壞她努力塑造出來的勤奮形象,她的小March幾乎變成他的交通車。
她應該向公司申請油費補助。
「問題是,我身邊的小辣妹不讓我回家休息。」說著,他發出一串勾人笑聲。
淫男!他又在向未成年少女下手?
唉……詹沂婕歎氣。「請把手機交給她。」
「好。」
她聽見他把手機拿遠,聽見他對人說:「我母親想要和你說話。」
真不錯,她又搖身一變,變成總裁夫人,這是第幾次扮演貴婦?記不得了。她翻過身,拉拉棉被,把冰冷的腳板縮進被子裡。
「喂,我是……伯母……」
「你幾歲?」詹沂婕不耐煩的問。
「十七歲,再過兩個月,我就滿十八歲了。」
聽說「伯母」有一、兩百億家當之後,黑人頭辣妹的口氣異常恭敬,要知道,中十次大樂透都拿不到這種天文數字。
詹沂婕哪裡在乎她什麼時候滿十八,哼一聲,她的口氣很王熙鳳。「你是不是有一雙長腿?」
「是。」女孩又驚又喜。
「你穿迷你裙吧?」
「是,伯母。」
「你的眼睛一定又圓又漂亮,你的皮膚一定很光滑細嫩。」
「伯母,你又沒有看到我,怎麼……」
她沒讓她說完話,口氣陰森的講,「蔣焎去年交了四十七個像你這樣的女生,她們每個都和你一樣,以為自己有機會飛上枝頭當鳳凰,結果怎樣你知道嗎?」
「不、不、知道。」
黑人頭辣妹被「伯母」的冷漠嚇到,聲音略微發抖,她懷疑帥哥哥的媽媽是不是和白雪公主家的繼母皇后有血緣關係。
「那些假鳳凰沒有半隻飛得上去,每隻都摔死在地上,你可以低頭找找,蔣焎的褲管是不是沾滿了鳳凰腦漿。」
她的說詞陰森駭人。
「伯、伯母真愛開玩笑。」她乾笑兩聲。
「我要是你,我會回去好好唸書,一年考不上好大學,第二年再拚命,考上好大學之後,再把英文學好,盡力拿到相關證照,畢業後,如果家裡肯資助,就申請國外研究所,不然先找個工作,存錢、累積經驗,兩年後再出國唸書。
「拿到文憑後,專心在職場上求發展,一步步慢慢往上爬,讓男人對你刮目相看,把你捧在手心當珍寶,讓他們愛戀你的美貌又崇拜你的能力,到時,你想挑多好的男人都有。
「至於眼前這個油頭粉面、沒能力、沒工作、沒收入,只會偷穿哥哥西裝,用女朋友給的零用錢擺闊,而且爸媽不肯把遺產分給他的傢伙……我保證,到二十八歲之後,有腦袋、有監賞力的你,絕對看他不上眼。」
黑人頭辣妹看向蔣樊。原來他沒工作,偷穿哥哥的西裝,還跟女朋友伸手要零用錢?
好可惜哦,他長得這麼帥,怎麼是這種人?
「當然,你可以不甩我,繼續跟他交往,反正等你負擔不起他零用錢時,你們自然而然會分手,我無所謂。把手機交給我『兒子』吧,我有話跟他說。」
黑人頭辣妹乖乖把手機交給蔣焎,對氣質美女咬耳朵,蔣焎還沒開始講手機,她們就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們修長的背影,對手機那頭說:「你的功力越來越強了,老媽。」
「如果總經理不是在我睡得正舒服的時候把我吵醒,我的功力會更強。」
「放心,你的表現一向在我的要求之上。」他的手指輕敲桌面,叩叩叩,輕鬆自若。
「總經理,我們可不可以做個小約定?」詹沂婕無奈,把頭埋進枕頭下方。
「什麼約定?」
「晚上十點以後,請不要打擾我。」
呼……她吐口大氣。累啊累……累到不行。
「這……恐怕……晚安,老媽。」他掛掉電話。
詹沂婕再歎氣。這傢伙碰到不想談的話題就閃人,典型的惡男一名,偏偏女人都喜歡他這一型,是因為女人太笨或是女人基因裡面的先天性缺陷?
悲慘的是,她的基因也躲不過缺陷。
算了,不想,睡覺先,要砍人也是明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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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賴,這種吃法好處多多。首先不必擔心熱量問題,再者省錢,而且別人在吃飯聊八卦的時間裡,她可以坐在電腦前面,工作不中斷。
她又逾越權責了。這次總裁交代下來的「運動世界」規劃案,她滿感興趣的,尤其在參觀過林小姐的運動中心之後。
她心知肚明,總裁弄來一些不在總經理工作範圍內的事給蔣焎做,是為了測試他的能力,既然他無意認真總裁的測試,她就來代替他認真。
電話響,她的視線還停留在電腦螢幕上,她用脖子夾住話筒,兩手飛快在鍵盤上面打字。「您好,總經理辦公室,請問哪裡找?」
「我找阿哲。」
女生,個子不高,雙腿修長,年紀約在二十五歲左右,聲音甜美,操一點ABC口音。
詹沂婕在腦海裡面構築女人的形象,用滑鼠按幾下,調出一份名單,找著蔣焎歷任女友中,會把阿焎念成阿哲的女人。
「請問,是王小姐嗎?」她禮貌而客氣地問。
「什麼王小姐,我是邵祺棻。」她的口氣不太友善。
詹沂婕飛快用滑鼠點一下「邵祺棻」這個名字,出現一份非常完整的資料。
這是前任秘書留下來的檔案,當時她把蔣焎身邊所有女人都當成情敵,不但把她們的身份背景和蔣焎交往的過程、時間……全部建檔,還分析對方的實戰能力。
邵祺棻,九十五分。
真了不起,她得到很高的評價呢,看來,上任秘書小姐把她當成重點情敵。
「邵小姐,不好意思,總經理正在開會。」
詹沂婕說謊,任何和公事無關的人,她都不替蔣焚轉接,過濾電話也是秘書的重要職責之一。
「你少騙我,阿哲到公司是去做做樣子的,他哪懂得開會?」
邵祺棻的聲音甜甜軟軟的,聽了讓人有酥麻感,若不是口氣不好,肯定和林志玲一樣迷人。
詹沂婕嘴角上揚。連女朋友都不看好他,蔣焎做人真成功。
「抱歉,要不要我替邵小姐留個口訊,或者……」
「不必,我要阿哲聽電話,你不想替我轉接的話,就去叫阿哲打開手機,我直接打給他。」
真抱歉,蔣焎的手機在她這裡,為了避免狐群狗黨騷擾,她習慣在他進辦公室前沒收他的手機,下班交還。
她承認,她一天比一天更像慈禧。
「總經理在開會,沒辦法接聽手機。」她用制式化口吻回答。
「你聽不懂嗎?你走進會議廳、在阿哲耳朵邊說『祺棻找他』,他就會迫不及待的打電話給我。」她對自己有信心極了。
「很抱歉,我要忙了,我會轉告總經理,邵小姐打過電話。再見。」詹沂婕不疾不徐的掛上電話。
她喝了一口豆漿,把邵祺棻的照片點出來觀賞。
她長得很艷麗,五官突出、皮膚白皙,是很典型的西方美女,她是混血兒嗎?她皺眉。這位蔣焎先生,真要把世界各國的美女都搜集齊全?
不關她的事,蔣焎本來就是風流花心大蘿蔔,花精神去研究他是哪一個品種的蘿蔔,太浪費時間。
話這樣說,但心情難免低落,她明白,蔣焎對誰都不真心,都只是純粹玩玩,在愛情領域裡,他想當過客,不想為誰駐留。
把心落在這種男人身上,不管是誰,都心酸難堪。詹沂婕關掉視窗,在回覆文件夾時,考慮三秒鐘,將整份檔案殺掉。
他不是個好對象。她重複起重複過千百遍的提醒。
「你沒有出去吃飯?」
蔣焎從外面回來,看見桌上的飯團,二話不說,蓋上她的電腦。他看下出有生氣表情,但口氣不怎麼善男信女。
詹沂婕轉過頭,正眼看他。這算什麼?關心還是干涉?
關心一個秘書有沒有吃飯?不必,撈過界了,她不是他的誰:干涉屬下有沒有吃午餐?更不必,總經理的權限沒有大到連午餐都能管。
「我吃了。」她刻意把豆漿瓶子拿起來,再放回桌面。
「公司給薪水有這麼樞嗎?讓你連頓像樣的飯都吃不起?」蔣焎靠在她桌邊,拿過她的飯團,張開嘴巴,把剩下的半顆塞進嘴裡。
就不怕她有ABC型肝炎?隨便和別人共食很危險款。
這些話,她沒說。臉紅了,為的不是ABC型肝炎,而是間接……接吻……
「我很忙。」話說完,她眼睜睜看著他下一個動作。他居然、居然把她豆漿的吸管放進嘴裡。
她不是螃蟹,但她的臉像被蒸熟的甲殼類海鮮。這個人、這個人……他怎麼不懂得和女人保持適當距離啊?
詹沂婕,鎮定,不要受影響,那是他的習慣動作,他習慣對所有有胸部的雌性動物維持親暱關係,不代表……不代表你有什麼特別之處……
她的思緒紊亂,想法打結,她的穩重在他面前被徹底破壞。
吞口口水,她努力保持表情平靜,不讓他看出自己備受影響。
蔣焎挑挑俊眉,「你忙到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夠諷刺吧,總經理閒到可以到各部門、找兄弟逛大街,而小小咖的小秘書,居然忙到連吃飯都沒時間。
「我吃不吃飯,妨礙到總經理了?」詹沂婕惱怒,痛恨自己的心情不受控制。
「是妨礙到我啊。」
他不由分說,把她從位子上拉起來,桃花笑臉在她面前張揚,害她的心臟漏跳數拍。
「你要做什麼?」
女人天生力氣小,加上穿高跟鞋重心下穩,她沒本事和他玩拔河,因此不到三分鐘,她就被抓進他的辦公室。
但她滿肚子的OS,在蔣焎關上門、拿出紙袋裡面的五星級便當之後消失。
「看,我多神,知道你一定沒吃飯,就替你訂了便當。」他笑眼望她。
他剛去找大哥談成立運動世界的問題,平心而論,他對這種事半點興趣都無,要不是他的小秘書很愛沾,他才不會閒閒跑去找大哥。
恰好大哥的秘書要訂便當,他就順手敲詐兩個。
詹沂婕寒起臉孔。又來了,這種關心算什麼?
他為什麼不讓兩人之間簡單一點?上司、下屬,各幹各的活很難嗎?他為什麼偏要複雜化,他怎沒想過這種不必要的關懷會讓她誤解、混淆,會把那些稱不上感情的東西冠在兩人頭上?
她討厭自作多情,更厭恨自不量力,她明明分析又分析,分析出兩個人不會在同一條線上相遇,偏是他一個不經意的溫柔,攪亂她的理智判斷。
眉頭鎖緊,再說一百次,她討厭他這樣,討厭自己的心失去穩定的頻率。
「謝謝總經理,我把便當帶回辦公桌。」說完,她起身要走。
「不行。」蔣焎的動作比她更快,壓住她的手,不准她「外帶」。
只有一秒鐘短暫接觸,她的手背觸電了,慌忙間,她想縮回手,但他牢牢抓住她不放。
他看她、她看他,四目相交,她的臉一點一點漲紅。
她在害羞?
太有趣了,他的冷血秘書也和普通女人一樣,真稀奇,他還以為她是鐵血宰相俾斯麥來投胎。
她居然羞澀到忘記回應?
白癡!詹沂婕暗罵自己,然後拉回自己從容不迫、穩定持重的形象,慢慢把手抽回來。她輕咳兩聲,淡言,「我還有工作,我想一面吃、一面做事。」
快散掉,臉上的灼熱感快點散掉。她在心底命令自己的生理反應。
「不必這麼拚命,我又沒有職權替你加薪。」他笑咪瞇的說。
「我只是做該做的部份。」
真屬,小秘書「該做」的部份真多。
「我很清楚什麼是你該做或不該做的,現在你的工作是吃飯,喏,開動吧!」
蔣焎坐下,緩和她的尷尬。原來他的鐵血秘書也有小女人的一面,這個發現讓他的心情太好。
他夾起烤得七分熟的牛排放進嘴巴裡,好吃,難怪龜毛大哥會是這家店的忠實主顧。
詹沂婕凝望他,輕搖頭,乖乖坐下,吃飯。
八個月,足夠讓她摸清楚,蔣焎是那種平時不太堅持,可一旦堅持起來,就非要大家將就他下可的性格。
眼下,他堅持了,她得聽他的。
「詹秘書,你有男朋友嗎?」
他的問題讓她嗆了一下,松露變得沒那麼可口。她喝水,假裝沒聽到他的話,想要矇混過關。
「你的能力很好、長得又很漂亮,一定有很多人追求吧?」他的笑臉很美味,比桌上的干貝更鮮甜。
她不說有也不說沒有,扯扯嘴角,保持禮貌性微笑,繼續吃飯。
「真可惜,要是你沒有男朋友就好了,我對你很感興趣呢!」
咳,她又嗆到了,這頓飯,很難吃。
「總經理,如果吃飯一定要說話的話,我們可不可以談談公事?」
「談公事會讓我消化下良,還是談私事的好,我比較偏好私人話題。」他灼灼眼神望著她,一瞬不瞬。
蔣焎明知道他的偏好話題會讓她消化不良,但他玩她,玩上癮。他像買到新玩具的小孩子,樂此不疲。
「介意我喊你沂婕嗎?」
她活了二十幾年,她爸媽都沒本事把她的名字喊得這麼有女人味,這個男人身上的桃花不是開假的。
「不介意。」她勉強應了三個字。
「你為什麼一個人住?老家下在台北嗎?」他找了個比較好消化的話題切入。
「我是台南人。」
「家裡是做什麼的?」
「爸爸是醫生,媽媽是老師。」
「家裡只有你一個孩子?」
「一個哥哥、一個弟弟。」她中規中矩的回答,把它當成面試時的身家調查。
「都在北部嗎?」
「哥哥在澳洲攻讀醫學博士學位,弟弟在美國念商學院。」
「所以你也想出國,才會常常到人事處詢問公司有沒有出國進修的機會?」他恍然大悟。
「是,出國唸書是我的夢想。」
靠自己賺夠學費再出國,會浪費很多年時問,如果可以靠公司資助,她的夢想能比較快速完成。
「我和你一樣,很想出國唸書,不如,我們來合作?」蔣焎突然變得很興奮。
合作?她放下筷子,斜眼看他。
「最多半年,半年之後,我們一起申請外調,你唸書、我工作。」
聽見工作兩個字,她忍不住咬住唇悶笑。沒有她,他能做什麼工作?泡妞嗎?還是唱歌、跳舞、搞轟趴?
蔣焎忽然半跪到她身前,抓住椅子把手,上半身往她身上靠,懷疑的眼光在她身上掃,「你覺得我沒有工作能力?」
他夠屌了,竟然被自己的秘書看不起。
覺得他沒有工作能力的人不只她,整個公司裡面,和她同感的員工大概有……百分之九十八。
詹沂婕往後縮進椅子裡,他持續靠近,他的帥臉越來越靠近,考驗著她的心臟強韌度。「我沒有這樣說。」
「你的表情說了。」
指鹿為馬不難、白布染黑更簡單,要誣賴她,隨他開心,何況,她的的確確、實實在在有那麼一點點……看不起他的工作能力。
「我的表情沒有這麼說。」她乾脆搗住臉猛搖頭。
在他的逼問下,她小女生的那面被他逼出籠了。
「你說了。」看著她的窘迫,他玩上癮頭。
「我沒說。」
「說了!」
「沒有。」
「有,不准賴。」
「我沒賴……」
蔣焎不爭了,抓起她的手,一把將她拉到辦公室外。詹沂婕踉踉蹌蹌地跟在他身後,眼睜睜看著五星級便當離自己越來越遠。
他在做什麼啊?要請客又請得不情不願。「你要做什麼?」
她被硬拉著往外走,偏偏又甩不掉鉗制在腕間的大掌。見鬼了,她的工作還有一大堆,幹麼跟他出去發瘋?
「我要帶你去看我的工作成績。」
他有多少「工作成績」她還不了?
不必啦,如果他還想要下一波「工作成績」的話,應該早點把她放回電腦前。
「總經理……」
「閉嘴。」蔣焎突然站定身,回過頭,表情嚴肅的盯住她看。
她閉嘴了,卻下明白為什麼自己要閉嘴。
「如果你要批評一個人或看不起一個人,是不是應該先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認識這個人再說?」
他沒說錯,也許她真的有若干主觀。
詹沂婕靜靜地跟在他身後,靜靜地由他拉自己的手往前走。她想不出他有什麼工作能力?但……或許真如他所說,她從未真正認識他。
「我不能離開座位太久,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悶悶地,她輕聲說。
「知道了,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好吧,勉強接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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