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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22:14

樓心月 - 塵心盼影

她要嫁他,她要嫁給他啦!
既然他倆早已以了「肌膚之親」,
而她全身上下的「精華」也早已被他看光光,
現在她的傷好了,當然也是他負起責任的時候囉!
再說,要她這個黃花大閨女開口求婚就已經很差了,
他……他還敢笑她逼婚?
更糟的是她的家人居然輪番告誡她,
不可以調皮,不可以搗蛋,否則被拋棄了可沒人管,
只差沒對她未來的老公說:請節哀順變……
什麼跟什麼嘛!真是有夠惡劣的。
而他,當然要娶她啦!
既然他倆會經互相「取暖」,而他也很喜歡她的「溫度」,
他當然樂意抱她回家,夜夜和她保池「高溫狀態」,
只是,她的命是他向老天要來的,
歷經兇險的直覺告訴他,事情尚未結束,
他怕老天爺仍要拆散他倆,
他怕他倆摯情仍敵不過命中注定的第三次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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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23:46


  溫和的暖陽,消融了入冬以來的寒意,曾經充塞天地的嚴冷,似乎已是好遙遠、好陌生的事--一如他的心,那冷絕不再、酷寒不再的心。
  
  冷劍塵幽幽逸出一聲感觸良多的歎息。
  
  十六年的歲月,他所擁有的一直都只是無盡的悲涼與黑暗,看盡了世間總總的殘酷無情,不懂什麼是希望,什麼又是快樂,在他血腥晦暗、宛如地獄的世界中,幸福這個字眼於他而言是遙不可及的。
  
  直到遇見盼盼,這純淨無邪、靈慧可人的小天使,她的柔情似水、她的嬌俏慧黠,為他蒼涼冷凝的生命灑下了絲絲陽光,讓他死寂的心活了起來,一掃過往陰霾,因為她,生命開始有了意義,他衷心感激上蒼垂憐,在遺忘了許久後,終於正視到他的存在。
  
  情之所鍾的她,是個沒有心機的女孩,從一開始,她便是以著傻氣的柔情在對待他。於他,她總是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甚至不惜代他一死,無怨無悔的以生命執著這片癡柔的深情,也唯有盼盼,才會這般癡傻待他,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情深義重的女孩了,饒是冷絕如他,又怎能不為她心折?
  
  以往,從沒有人會為他心疼,也從沒有人會關心他,而善良溫柔的她竟會為他心痛、為他落淚,那強烈的撼動衝擊心扉,自那時起,他便知道自己會萬劫不復,冰冷霜寒的心為她消融瓦解,化為纏綿的繞指柔情。
  
  擁有她,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幸運,他不禁要感歎情字的奧妙,一個嬌柔的小女人,竟有這等能耐,主宰著他的每一寸思維、每一分悲喜,他的每一道呼吸及生命跳動,全然為她而存在。這是他當初所始料未及的,當年陰錯陽差的誤會,竟會因此使得他與盼盼因緣際會,延伸出這場盪氣迴腸、刻骨銘心的血淚情纏,當時的痛苦掙扎如今想來,何嘗不是格外的纏綿悱惻?他是何其有幸,得與盼盼牽手今生。
  
  他因為太專注於自己的思潮中,以致降低了平常高度的警覺性,不曾察覺一道纖細的身影正躡手躡腳地的靠近他,優美的唇角浮現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
  
  一待在他身後站定,小手立刻飛快的掩住他的眼,露出甜甜的笑容。
  
  「別鬧了,盼盼。」冷劍塵失笑地搖了搖頭,話中充滿了濃濃的愛憐與寵溺。
  
  殷盼雲聞言愉快地輕笑出聲,鬆開的小手改環上他的頸項,整個人撒嬌似的偎近他,下巴靠上他的肩,在他耳邊嬌聲低問:「你剛才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想我最心愛的女孩。」他低道。
  
  「哦?那個人一定是我。」絕美的嬌容散發著幸福甜蜜的光彩。
  
  冷劍塵不由低笑出聲,「好個大言不慚的女人。」
  
  「本來就是!除了我,誰還能令你這般情牽?」這點認知,她還是有的。
  
  「是,你說得都對。」他回過身來,展臂將她抱坐於腿上,「你傷勢還沒痊癒,怎麼不待在房裡休息,又不聽話了哦!」
  
  「房裡悶嘛!」她撅起紅唇,「你又不去陪人家,我只好出來找你。」
  
  其實她的傷已大致復原得差不多了,是冷劍塵和她那群親愛的家人大驚小怪,老是放心不下,要不然,她都可以活蹦亂跳的滿屋子跑了。
  
  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她自他懷中仰起小臉,閃著天真的靈性雙眸直望住他,「等我傷好了之後,你娶我好不好?」
  
  他微一挑眉,「放眼洛陽城,等著娶你的男人多如過江之鯽,咱們以絕色聞名、無人不曉的殷家小美人還怕嫁不出去嗎?」
  
  「唉呀,你怎麼這樣說啦!」小美人不依的輕捶情郎的肩頭,「人家就是只想嫁你嘛!」
  
  「這算逼婚?」深邃的黑眸隱隱浮現戲謔的光芒,取笑意味更濃了。
  
  「對啦、對啦!」隨他笑去,反正她非嫁他不可,管它臉皮厚不厚。「你到底娶不娶人家嘛!」
  
  「你說的『人家』是誰?」冷劍塵故做不解的眨眨眼。
  
  「你在裝蒜!」
  
  他忍著不讓成串的笑意逸出,「話不能這樣說呀,這終身大事,不問清楚怎麼行。」
  
  這下殷家小千金可不滿了,大發嬌嗔的嚷嚷:「除了我還會有誰,難不成等著嫁你的人還為數不少?你給我說清楚哦,要不然……不然……」要不然怎麼辦?真是糟樵,生平沒威脅過人,她不會耶,傷腦筋。
  
  這可愛嬌憨的神態,換來冷劍塵寵愛的微笑,他的小女人打翻醋醰的模樣還真是有趣極了,他忍不住更想逗弄她,「當然啊,要不然你以為你未來的老公這麼沒行情嗎?」
  
  「你……真差勁……花心大蘿蔔……討厭……不跟你好了!」盼雲推開他,氣呼呼地別開小臉。
  
  濃濃愛憐漲滿胸臆,原來他的小盼盼也是會吃醋的。
  
  冷劍塵低笑著拉回她,輕吻了吻她撅起的紅唇,「小小年紀,醋勁就這麼大,那我娶了你之後,未來的每一天豈不是都沒好日子過了?」
  
  「娶……娶我?」他答應啦?
  
  「對呀,我不是早說過要娶你為妻的嗎?」瞧瞧他小娘子那是什麼表情,「何況,你我早有了『肌膚之親』,你全身上下所有的『精華』全讓我給看盡了,我不負起責任成嗎?」
  
  肌膚之親?盼雲一楞一楞的,好一會才後知後覺的會過意來,急急叫嚷:「那不算啦!我只是在幫你取暖,又沒有真正……」
  
  「真正怎樣?」冷劍塵好疑惑的問著:「如果這樣還不算肌膚之親,那要怎樣才算?」
  
  「當然是……」盼雲一窒,細緻的嬌容倏地燒紅,「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你要教我嗎?我是覺得,這種事最好到房裡研究會比較好啦,要不然光天化日之下,我做不出來。」老天,他忍笑忍得好辛苦。
  
  「我……你……討厭啦!」她簡直羞死了,轉身便要躲回房裡去。
  
  「就這樣走啦?不陪我一道去見我的準岳父?」他氣定神閑,從從容容的丟來這一句。腳步頓了下,她不解的回過身,「見我爹?要幹嘛?」
  
  「想娶人家的女兒,不跟未來的岳父提親,難不成你想隨我私奔?」
  
  她皺皺俏鼻,「才不,私奔好丟臉。」
  
  「那就是嘍,走吧。」冷劍塵朝她伸出手,盼雲笑得好開懷,挽著心上人甜甜蜜蜜的朝大廳走去。
  
  ※※※※※※
  
  「成親?」殷年堯來來回回看了他們好幾次,目光還轉不開來。
  
  盼雲小心翼翼地審視著老爹的神情,一顆心志忑不安。這副表情到底是代表答應還是不答應?相較之下,冷劍塵就沈穩多了,他始終面不改色,很有耐心的等著殷年堯的答覆。
  
  真是女大不中留,瞧瞧他小女兒那是什麼表情,活像擔心嫁不出去似的,此時他要是說個「不」字,小盼雲一定會沖上前來和他拚命!
  
  他不看盼雲,將目光定在冷劍塵身上,「有必要這麼急嗎?盼雲的傷勢都還沒痊癒,恐怕……」
  
  冷劍塵正欲開口,盼雲早他一步焦急地說道:「好了、好了,人家的傷早就好了。」
  
  噢,這個花癡盼雲!在場眾人聞言莫不掩嘴竊笑。
  
  她就這麼急巴巴的往人家身上粘,想嫁人想瘋了是不是?真是丟人哦!
  
  聽到這回答,殷年堯更是洩氣的不想看女兒,他怎麼會養出這樣的花癡咧?
  
  目光依舊停在冷劍塵身上,「那麼,盼雲也同意了?」
  
  很明顯的,這叫做明知故問,甚至是針對小女兒的嘲笑成份居多。冷劍塵聽懂了他的含沙射影,莞爾道:「是的,她同意。更正確的說,半個時辰以前向我逼婚的人就是她。」
  
  「噢,天--」現場不約而同的響起驚歎聲。
  
  因為盼雲的關係,已然出閣的三位千金--纖雲、落雲、行雲,皆偕同夫婿趕回家來,在她傷勢好轉後,身為丈夫的三人也體貼愛妻與家人難得聚首,於是延緩歸期,讓她們姊妹多相處一些時候。所以,這陣子的殷府上下可謂熱鬧非凡,光是落雲和盼雲拌嘴的精采盛況就夠瞧了,更別提幾個大男人談古論今、舞文弄武的比劃下來,殷府還有寧日嗎?
  
  「拜託你,殷盼雲,以後出門千萬別告訴別人你是我妹妹,最好當我們不認識。」殷落雲受不了的翻翻白眼,真是丟人現眼,這種妹妹真是她的恥辱。
  
  「你以為我希罕哪!」盼雲回她一個可愛的大鬼臉,「也只有二姊夫才能忍受你,蠢二姊。」少五十步笑百步了,白癡二姊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殷盼雲,你說什--」
  
  落雲跳了起來,正欲發飆之際,一個淡然的嗓音響起--
  
  「小蠢蛋,胎教!」裴慕凡似笑非笑的睨著她,小雌虎立刻乖乖的收了氣焰,像個小媳婦般溫順的坐了回去,一前一後的差異何止天壤之別。
  
  嘖,二姊愈來愈沒志氣了,被二姊夫吃得死死的。
  
  「呃……各位,好像離題了,」殷行雲出面將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原來的話題上,「我們要討論的,是盼雲的婚事。」
  
  對哦,連主角本人都差點忘了。盼雲趕忙將目光調回父親身上。
  
  「你們都想清楚了?」殷年堯慎重的問道。
  
  「就等您點個頭。」冷劍塵回以同樣堅定的神情。
  
  殷年堯沈默了半晌,在盼雲屏息凝神、目不轉睛的凝視下,忽爾,他撫掌而笑,「丫頭,去問問人家要不要你這小麻煩。」
  
  這算是婉轉的默許了。
  
  盼雲笑顏逐開,歡欣地上前擁抱她親愛的爹爹。「謝謝爹!盼雲愛死你了!」
  
  嘖,真是現實的丫頭。
  
  殷年堯不禁又出言調侃:「我說丫頭,你是不是抱錯人了?」
  
  盼雲因這別有所指的暗喻而羞紅了耳根子,不依的扭著身子抗議,小女兒的嬌態顯露無遺,「爹,你好壞,不理你了啦!」
  
  殷年堯見狀,開懷的暢笑出聲,「劍塵呀,以後這小麻煩就交給你去煩心,我可管不了這麼多嘍!」
  
  「小婿求之不得。」冷劍塵會心一笑。
  
  喜事一敲定,身為姊姊、姊夫的人自是不吝惜的送上祝福,一一向即將成為新嫁娘的盼雲及準新郎倌道賀。
  
  又要嫁女兒了。這是一樁天大的喜事,對殷年堯夫婦而言,更是交織著感觸良多的複雜情懷,眼看著女兒們一個個由繈褓到孩提,他一路細細呵疼,年復一年,逐漸的長成眾家君子追求的窈窕淑女,再由少女到為人妻、為人母,一個個覓得好歸宿,內心的滿足與歡欣自是難以言喻,然而看著疼愛多年的女兒一一離他遠去,淡淡的感傷與落寞卻是難以抑止的,她們每一個都是他的心肝寶貝,他是多麼的捨不得她們呀!
  
  思及此,他不由想起另一個問題,轉首望著盼雲問:「你們婚後會繼續與我們同住嗎?」
  
  盼雲望向冷劍塵,她一切全依他,腦海裡唯一的信念,是一生跟隨他,不論是留在洛陽,或是隨他到天涯海角。
  
  冷劍塵能體會岳父大人的心境,卻不得不回復他令人失望的答案,「不,我另有打算。」
  
  「哦?」殷年堯難掩失望,他本以為冷劍塵該會同意的,畢竟他孑然一身,除了盼雲便無任何牽繫,若與盼雲成了親,他們便是他的親人,留下未嘗不是件皆大歡喜之事。
  
  「這便是我今日預備告訴您的第二件事--我要回冷家莊一趟。」他是個不孝的兒子,十六年來不曾上過父母的墳,任爹娘、兄長孤獨淒涼的在九泉之下一日盼過一日,他卻始終杳無音訊,連奉上三炷清香都做不到。
  
  那抹戚然看在殷年堯眼裡早已了然,他歎道:
  
  「去吧,身為人子,你是該告訴冷哥一聲你將娶妻的消息,順道告訴他,我已遵照當年許下的諾言,將你們冷家所盼的媳婦如他所願的交到你手中,未負他十六年前的賜名之恩。」
  
  「除此之外,岳父,我打算重建冷家莊,與盼盼就此定居,我相信,這會是爹娘的期望。」孤寂滄桑的日子,他已忍受太久,有了盼盼,心將不再孤冷、不再飄蕩無依;此後,他要建立一個真正屬於他的家,有他深愛的妻子,有他期待已久的溫暖,往後,也許還會有一群天真活潑的孩子……這些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
  
  「你的決定,我們當然支持,畢竟--那才是你的家。」
  
  「多謝岳父大人成全。」他低首對盼雲柔聲問:「要與我一道去嗎?」
  
  盼雲點得頭都快掉下來了。
  
  「那好,我們回房收拾行李去。」
  
  望著相依的身影遠去,眾人收回目光。
  
  「這人真的是江湖中以狠絕無情出名的冷血殺手嗎?很難想像耶。」瞧他對盼雲那深情萬縷的模樣,光是眼眸中那抹溫存醉人的柔情就完全不似傳聞所言那般無血無淚。
  
  「盼雲將他顛覆得很徹底。」
  
  纖雲望向若有所思的丈夫,「段郎,你在想什麼?」
  
  「我只是想起盼雲曾經對我說過的一些話。」段飛星沈思道。
  
  「哦?她說了什麼?」
  
  「她說,每個女人一生總會傻那麼一次,你是為我而傻;而她,堅持用她那薄弱的力量守護著冷劍塵冰冷的心,無論能否溫暖他冷寂的世界,也不會去計較值不值得。」
  
  「是啊,我們殷家的女孩個個癡傻,一旦認定,便無怨無悔。」殷行雲也感觸良多的低歎。
  
  楚天磊擁著嬌妻的雙臂緊了緊,「傻雲兒。」這番話,他完全認同,因為懷中的女子也曾為他嘗盡苦楚,悲絕斷腸猶癡迷不悔。
  
  「但我們傻得值得。」纖雲與身旁的夫婿對望一眼,幽幽柔柔的說:「我想盼雲--她也是值得的吧!」
  
  因為她們都明白,她們的付出,換來了一段亙古不渝的愛戀,及--夫婿刻骨深摯的真情。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24:10


  揮別了父母,盼雲如願的跟隨冷劍塵一道離去。
  
  想起臨走前親人們那番「人神共憤」的話,令她大感不滿。一般人將女兒、妹妹交給另一個男人時,不是都該千叮嚀、萬囑咐的告誡對方,要好好照顧他們的小寶貝,不可以欺侮她、讓她受委屈之類的話嗎?
  
  可是爹爹和姊姊、姊夫們實在太可惡了,居然接二連三的輪番上陣,告誡她不可以調皮搗蛋、要乖乖聽話,否則被人拋棄了我們可不管你……
  
  末了,還拍拍冷劍塵的肩,一臉的同情,只差沒說:你節哀順變。
  
  什麼跟什麼嘛!真是惡劣。
  
  冷劍塵大概也清楚他的小未婚妻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一路上陪著她遊山玩水,竭盡心力驕寵她、疼溺她,這才讓她心理平衡了些。
  
  「你想先回生活過五年的地方去看看,還是先上父母的墳?」盼雲仰首問道。
  
  「先回家。」他簡短的回答。
  
  冷劍塵知曉她在想什麼,盼雲之所以極力避開「家」這個字眼,是怕灼痛他的心,令他再度想起那一場慘劇以及自己失去的一切,他感動於她的細膩柔情,但是他會讓她明白,他已能坦然面對,因為有了她的愛,足夠支撐他面對一切。
  
  推開殘破的門,環顧著蕭然淒清的一切,太多的前塵往事浮現腦海,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再度踏出沈重的步伐。
  
  這兒的一景一物看似熟悉又似遙遠,撫過塵土厚重的木桌,扶正傾倒的椅子,這兒的每一個角落,都給他太過刻骨銘心的感覺;十六年以來,無時無刻不在午夜夢回時折磨著他。
  
  他不由自主的走向大廳的某個角落,木然失神的蹲下身去。
  
  就是在此處,父親以鮮血淋漓的身子緊緊護著他,代他承受著利刃的淩厲與無情,殷紅的血液不斷的滴在他身上,他緊咬牙關,不敢哭出聲來,幼小的心靈盛滿了驚懼與哀慟……
  
  他沒有辜負拚死保護他的父親,他是活了下來,卻也過了十六年坎坷辛酸、雖生猶死的非人生活,直到遇見盼盼為止……
  
  他以為自己夠勇敢,然而,當他再度面對這一切,太多椎心刺骨的痛苦思潮還是令他無力喘息,他不自覺的握緊雙拳,眼眸水光閃動。
  
  盼雲看在眼裡,步覆輕盈地蹲身在他面前,「塵影,你說過的,我們的生命是一體的,不論是悲是喜,讓我陪你一同承擔。」
  
  「盼盼……」他低聲輕喊,語調略帶哽咽。
  
  她眸中的光芒好溫柔,一雙纖細的小手柔情萬千的覆住他的,「告訴我,我要分享你所有的喜怒哀樂。」
  
  冷劍塵輕撫她柔滑的髮絲,移開的目光停在某個定點,神情幽沈迷離。
  
  「以往我常會想,如果當時我也難逃一劫,那麼是不是就不需承受後來那殘酷無情的磨難?但是我的傲氣不容許我軟弱,不容許我向命運屈服。這些年深植心中的,除了椎心的恨之外,更有一份不甘,如果上蒼真執意如此待我,那麼我更要以衪無法想像的堅毅熬過來。」
  
  「於是,我變得更冷酷,更無情,但上天總在挑戰我的意念,我恨殷年堯,到頭來,竟只是莫須有的誤會;我不想對你動情,卻仍是身不由己,愛你愛得癡狂……我想,你的出現大概就是衪最大的勝利吧,不過這回我卻是衷心感激著衪巧妙的安排。」
  
  「這裡所埋藏的悲恨,是我生命中最不堪回首的傷痛,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會決定回到這個帶給我人生最深沈的痛苦的地方撫平傷口,重新尋回我的快樂與希望。盼盼,你便是我唯一的快樂與希望,你懂嗎?」若不是盼盼的出現,他的人生將會只有悲哀與陰沈,她能明白她對他的意義更勝過生命嗎?
  
  「我懂。」似水般的星眸寫著無盡的瞭解與支持,她這一生是跟定他了,不論痛苦或歡笑,不論天涯或海角,她只願存在有他的地方,只願和他禍福與共,一生相依。
  
  ※※※※※※
  
  冷風徐徐吹拂,蕭條淒冷的一座座墳塚,訴盡了無言的哀戚。
  
  冷劍塵立於墳前,千百種滋味一一輾過心頭,當年那場慘絕人寰的滅門之慟,只換來這一排排的墳塚,仇恨已隨風散去,他擁有的,只有無盡的追思與傷懷。
  
  「爹、娘,孩兒來看您了。一別十六年,時至今日,我才有勇氣回到這裡,面對這一切,您們會怪我嗎?原諒不孝子不曾克盡為人子的義務,連上墳前拈炷香都辦不到。」
  
  十六年來飄泊異鄉,唯一堅持的是親自報那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泣血悲恨,是當時支持我熬過漫漫歲月的唯一信念,我咬牙苦撐,不斷的告訴自己,我不能死,只要一朝未親自手刃仇人,我就不能死!
  
  當年,您沒來得及告訴我那喪盡天良、、血洗冷家莊的衣冠禽獸究竟是誰,我便認定了殷年堯是惡貫滿盈之徒,因而盲目殘忍的傷害一個善良無辜的好女孩——殷年堯的小女兒,也就是當年您為我定下的媳婦。
  
  還記得盼雲吧?她是個純真無邪,又好讓人心疼的女孩,縱然我是那麼殘酷無情的對待她,她仍不怨我,我本以為自己早已麻木冷血,卻沒想到,竟會不由自主的對她動了真情。因為她,我才能試著掙脫過往陰霾,才能感受到世間的美好與希望……爹,娘,您們在天之靈,一定也很為孩兒高興吧?
  
  今日,孩兒便是特來稟明爹娘,我要成親了,您們也該見見溫柔善良的盼雲,我們會盡全力找回過往的歡樂笑語,讓愛與希望取代那曾發生過的悲絕過往。
  
  盼雲見他目光悠遠,神情有著掩抑的感傷及難解的深幽迷離,她善解人意的來到他身邊,交握著手無聲傳遞著綿綿的關懷。
  
  她將目光移向清冷的墓碑低喃:「公公、婆婆,還記得盼雲吧?這是我們初次會面,聽爹說,我的名字是蒙公公賜予,盼雲在此謝過。我很遺憾您們沒能見著我進冷家門便含恨辭世,但我希望您們不會介意我努力將這段慘痛悲劇自塵影心中抹去,畢竟,人不能永遠追悼過去,相信您們也會認同我的,對嗎?」
  
  冷劍塵與她交握的手緊了緊,無聲表達著他滿腔難言的感動。
  
  「爹,娘,這便是我預備相守一生的妻子,我相信您們一定也很喜愛她吧,您們在天之靈,請庇佑我們平平順順的共偕白首,再無風雨,再無波折。」
  
  「你怎麼知道公公、婆婆會喜歡我?」盼雲不解地望著他。
  
  「你連他們冷酷兒子的心都偷得去了,又怎會無法贏得他們的認同與喜愛?」
  
  是這樣嗎?盼雲偏著頭思考。
  
  冷劍塵不再多言,輕展雙臂將她纖盈的身軀環入溫暖的胸懷。
  
  曾經椎心刺骨的血海深仇,正如墓前這一地隨風揚去的殘灰餘燼,消逝在茫茫天地間取而代之的,是輕柔繾綣的人間摯情。
  
  ※※※※※※
  
  接下來的日子,盼雲往返洛陽,殷府上下為了張羅盼雲的喜事忙得不亦樂乎,人人臉上洋溢著愉悅的笑容,更甭提那辦嫁妝都辦出心得來的殷氏夫婦了。
  
  至於冷劍塵,他則著手於冷家莊的修建,以期趕在佳期之前完成。相較之下,準新娘盼雲倒是清閒得過火,成天無所事事的晃來晃去,老纏在冷劍塵身邊,爹娘的叨念全讓她給拋到九霄雲天去了。
  
  為什麼新人在成親前不能見面?想念他就是想念他嘛,幹嘛要故作矜持呢?她才不怕別人議論什麼,只要冷劍塵不嫌她煩就行了。
  
  「塵影、塵影……」她扯開嗓門叫著,一蹦一跳的往他房裡奔。
  
  冷劍塵聽聞那由遠而近的叫喚,不急不徐地起身開門,才剛拉開門扉,一道嬌小的身影便撞進懷中。
  
  「唔,好痛!」
  
  「小心點!」冷劍塵連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盼雲不檢討自己的莽撞,反而怨怪的說道:「你幹嘛不聲不響的站在門口,想嚇死我啊?」她揉了揉撞疼的秀鼻。
  
  冷劍塵搖頭失笑,「你再這麼橫衝直撞的,早晚會跌個鼻青臉腫。」
  
  豈料,小盼盼百般委屈的扁起嘴,「已經跌了。」
  
  「跌傷哪兒了?」冷劍塵上下打量她。
  
  「這裡,」她指了下右手肘,泫然欲泣地又指指小腿,「還有這裡。」
  
  他無奈的輕歎,神情有著濃濃的疼惜。「過來我看看。」
  
  盼雲小可憐似的靠向他,尋求心上人的安慰。
  
  冷劍塵輕柔地拍去她身上的塵土,將她抱坐在腿上,不用他探手察看,盼雲自動自發的撩高袖子,將一截雪白的玉臂呈現在他面前。
  
  見著手肘上那磨破了皮的擦傷,他很難不心疼。
  
  「痛!」她可憐兮兮地訴苦。
  
  「我知道。」他忍不住輕歎,在上藥的同時,不忘溫柔地吹著氣減低盼盼傷口的灼痛感。
  
  「還有腿。」她淚眼汪汪,期望換來未婚夫的愛憐。
  
  這個小磨人精!冷劍塵搖頭苦笑,在膝蓋處找到她所指的傷。
  
  盼雲任他上藥,滿心甜蜜地窩進他懷裡,小手緊纏上他的腰,露出了心滿意足的微笑。
  
  悉心抹好藥,冷劍塵拉下她的羅裙。這個小女人呀,還沒成親,全身就快讓他給看光摸遍了,偏偏她還一臉無所謂,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
  
  「以後小心點,聽到沒?」他柔聲叮嚀,懷中盼盼那沈醉不已的神態實令他又愛又憐,啼笑皆非。
  
  「人家急著要來見你嘛!」她嬌憨地說道。
  
  「你喲!」他眼中滿是溺愛,食指輕點了點她的俏鼻。
  
  從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為一個小女人魂牽夢縈,愛疼了心,他甚至連自己的生命也不曾如此執著過,卻難以自拔的癡迷於她,難道真如許多人所言,愈是寒似冰霜、冷酷絕情的人,一旦動情就會愛得異於常人的癡狂刻骨、至死無悔嗎?
  
  低首凝睇盼雲,他是徹底認栽了。
  
  「盼盼,你來得正好,看看我擬定的草圖,有什麼意見嗎?」他將整個冷家莊的平面圖攤在桌面,偏頭注視盼雲的反應。
  
  這是他們要共同廝守一生的地方,他希望盼雲也能說出自己的想法。
  
  盼雲大致流覽一遍,目光定在其中一小方圖格--盼雲居。
  
  這是他所能為盼盼做的,雖然無法盡似她生活了十六年的盼雲居,但多少能沖淡她離親別家的感傷吧。
  
  「這是新房?」她仰首問。
  
  「嗯,」他直視著她,「你想說什麼?」
  
  「我能不能做點小改變?」
  
  他遞來毛筆,眼中滿是鼓舞與包容。
  
  她全然不更動草圖的設計,只去了「雲」字,以「影」代之。
  
  他微愕然,「盼盼--」
  
  「既是新房,就該是我們共有。」她回以恬靜的笑,「記得九年前我們初遇的情景嗎?那『盼』、『影』二字,就是我們情緣的開始。」
  
  「是啊!當初,我怎麼也沒想到九年後會與你纏系一生,共結連理。」
  
  回憶永遠是最美的,沈沈的典藏在心底,永不褪色。
  
  他的目光再度回到圖面上,將「盼影居」內的其中一座樓閣更名為「塵心樓」,抬眼望住盼雲,「你懂我的意思嗎?」
  
  盼雲笑而不語,接過毛筆在緊鄰「塵心樓」的另一方飄逸地寫下「盼情閣」。好一個塵心盼情!
  
  「我的小娘子真是靈慧冰心!」
  
  「夫君過獎了。」她甜笑著偎進他懷中,仰首嬌嬌柔柔地說:「塵影,成親後,我替你生幾個可愛漂亮的孩子,你說好不好?」盼雲倚靠在他胸膛,沈靜的面容散發著醉人神往的柔美光輝。
  
  深深的寵憐漾著黑眸,他沈溺於此刻撼人心醉的美好與溫存,「你想生幾個?」
  
  「都可以,只要足夠填補你生命中的遺憾與前半生的空虛。」
  
  他語調微微喑?,因為充塞著滿滿的感動,「可是生孩子會很痛。」
  
  「我不怕,」靈燦的星眸中盡是無悔的深情,「因為我好想、好想擁有你的孩子,因為我知道你也很愛孩子,我要為你重新建立一個真正屬於你的家,填滿你滄桑孤寂的心,從此不再孑然無依。」
  
  這樣一個冰心可人的女子,他如何能不傾其一切的愛她!
  
  冷劍塵心折的低歎,「盼盼--你總是這般知我、懂我……」
  
  「還有愛你。」她幽然介面。
  
  ※※※※※※
  
  洛陽城今年度以來最受關注的大事,首推殷家小千金的婚禮,尤其風聲不曉得怎麼傳出的,讓市井小民們知曉這令全洛陽男子又羨又妒的新郎倌,竟是曾經名震江湖的冷影殺手,這怎不令人矚目?其轟動程度,又豈在話下。
  
  一個是清純嬌柔的千金閨秀,一個是陰狠無情的冷血殺手,兩人的世界有如天壤之別,他們究竟是怎麼湊在一起的?好事之徒們無不懷疑,殷年堯是吃錯了藥還是腦袋不清醒,怎會將惜之如命的掌上明珠嫁給這麼一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奪命閻羅?更有不少人在暗中猜測著這樁婚姻的可行性,絕大多數的人是抱著不樂觀,甚至同情起殷盼雲的紅顏薄命。
  
  毋庸贅言,殷府四千金出閣的消息一傳出,自是令全洛陽的未婚男子扼腕,不知粉碎了多少男人的心。
  
  一天下來的喧騰熱鬧,並沒有因夜的來臨而平息,緊接著掀起另一波高潮。
  
  行了古禮,拜了天地,姊姊們在房中陪著小妹談些體己話;男人呢,則是在外頭鬧烘烘的聯合起來戲弄新郎倌,冷劍塵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個兒酒量不好,極力閃躲著接二連三的酒債,迫不得已才輕啜幾口。
  
  「拜託、拜託,好歹看在連襟情誼上,各位高抬貴手,放過我吧!」冷劍塵不禁開口求饒。
  
  「那怎麼行!你是今天的主角,我們不玩你玩誰?」這等沒良心的話也說得出口!
  
  「裴慕凡!」除了瞪他,他不曉得自己還能怎麼辦?
  
  「用不著你提醒,我還沒醉到連自己的名字都忘記。來、來、來,這杯你一定要喝,祝你們夫妻白首偕老,早生貴子。」
  
  自知擋不掉,冷劍塵認命的舉杯一飲而盡,忍不住咕噥道:「你們又不放過我,我的『貴子』如何早生?」
  
  幾個男人交換了會心的一笑。
  
  「好了、好了,我們都是過來人,難道還不瞭解嗎?慕凡、天磊,我們別整人家了,免得灌醉了新郎倌,春宵虛度,盼雲會恨死我們的。」還是段飛星比較有良心,懂得見好就收。
  
  「好啦,我知道你等很久了,去享受你的洞房花燭夜吧,我們慈悲心大發,不為難你了。」
  
  別說他不仁道,想他楚天磊也是很有同情心的。
  
  「各位大恩大德,在下真是感激涕零。」
  
  「得了吧!還不快去陪你的新娘子,誰不曉得你整晚心不在焉,心早就飛到新房裡去了,快去享受你的軟玉溫香吧!」
  
  笑鬧聲再度響起,冷劍塵不禁微窘的紅了俊容。
  
  說要饒了他,結果還不是沒分寸的戲謔他,他只好舉雙手投降,連聲討饒後,在眾人曖昧嘲弄的眼神下抽身離去。
  
  帶著微醺的醉意,他踏著一地皎白的月色步向盼影居。
  
  房內的女人們聽到腳步聲,頓時停住高昂的談笑聲,連忙將喜帕覆上盼雲頭上,將她推回床沿坐下。像是算好了時間似的,冷劍塵在一切就緒後推開房門。
  
  纖雲使了個眼色,落雲、行雲便識相的說了幾句祝賀詞一道退去,還細心地替他們合好門。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24:54


  目光環視新房一周,房內只剩他倆,冷劍塵輕緩移步向前,掀起頭蓋凝望盼雲紅霞微染的嫣容,掬飲著她含羞帶怯的嬌態,不知是酒精作祟抑或是她的美豔炫惑了他的心思,他竟真覺醺然若醉。
  
  「盼盼--」他柔情無限的低喚。「今後,你真的屬於我了。」
  
  一切,就好像夢一樣,美得不太真實,「屬於」的感覺真的好奇妙,他不敢相信自己也有這麼一天。一直以來,他就一無所有,在失去了一切後的今天,他還能重拾這份「屬於」的感動,擁有屬於他的人,而且還是個他用全然的生命去愛的女人!
  
  「是的,我屬於你,你也屬於我,我們都屬於彼此,你再也不是個孤單的個體了。」
  
  他笑了,也因為滿足。「永遠記住今天的承諾,我們是密不可分的共同體,禍福與共,生死同命。」
  
  「嗯。」她認真的應允。
  
  「來,」冷劍塵拉起她在桌前坐下,「喝過合巹酒,願你我無風無雨,平平順順的相守一生。」
  
  盼雲接過酒杯,與他交臂飲盡杯中酒。
  
  「折騰了一天,你也累慘了吧?」纖弱的她總是能勾起他的憐惜之情,他將她帶回床邊,想讓她好好休息一番。
  
  她輕輕搖頭。「不,我不累,我還想和你多聊聊。」
  
  他體貼地為她取下沈重的鳳冠擱置一旁,以減輕她身上的負擔,習慣性地將她攬抱於腿上,「想聊什麼?」
  
  「我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那一段辛酸往事,悲多於喜,回想起來卻是格外酸楚纏綿,點滴難忘。
  
  「這種不堪回首的往事,還是忘了算了。」他是不希望她記起的,那只會讓他更覺自己的殘忍。
  
  「才不,我不要忘,與你共處的每一刻都是我最珍貴的回憶,無論是悲是喜,我都會好好珍藏。」
  
  「小傻瓜!」他心折的低歎。「還記得這玉佩嗎?」他自懷中取出一方刻著小小「盼」字的白玉,那是九年前他們初識時,她送給他的紀念之物;那時的她,不過是個純真可人的七歲女孩,這一方玉佩,就這樣牽動了他的心弦,讓他為她情系一生,在沒有她的九年內,唯一溫暖的角落便是來自於她所帶給她的溫情,那些年來,唯一值得紀念的,也只有她--他心目中最純潔無邪的小天使。
  
  這方玉佩,他視如珍寶。
  
  「我怎麼可能忘得了,只是沒想到你會這般重視它。」他甚至為了保全它而不顧自身安危,讓她既感動又--心痛!
  
  「那是當然,它是我九年當中,心靈唯一的寄託。只是我沒想到--」冷劍塵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溢滿了痛楚,「你會傻得代我一死。」
  
  「我別無選擇,我要你平安,其餘的,我再也顧不得了。」
  
  「那你就不管我會有多心痛嗎?要是你當真魂歸離恨天,我活著又有何意義?」
  
  「塵影……」她知道自己帶給他多深的傷害,「三姊說,這是我命中註定的血劫,不是你和我所能扭轉的,重要的是,我們都熬過來了,你就別再對那事耿耿於懷了好不好?」
  
  「不好。盼盼,我要你記得,你這條命是我與天相爭、力挽狂瀾所要回的,它屬於我,你不再擁有結束它的權利,聽清楚了嗎?」
  
  真計較,這位冷公子似乎忘了她是為了誰而差點小命休矣。
  
  「好嘛,以後我任你擺佈,這總行了吧?」
  
  「任我擺佈?」他揚揚眉,似乎想到了什麼事。
  
  天底下有哪個新郎倌會在新婚之夜和妻子談論過往事蹟,任值千金的春宵飛快流逝的?他發現自己的確很蠢。
  
  「呃?」冷劍塵眼眸中閃動熠亮而隱含曖昧的光芒令盼雲不自覺的羞紅了雙頰,心跳無法抑止的狂跳。
  
  「不懂嗎?我聽從你的建議,想『擺佈』我的小妻子。」
  
  頓悟了他話中的含意,驚人的豔紅迅速地延燒至耳根,她不由得全身發燙,連話也說不全了。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怕他曲解,她尷尬地解釋。
  
  老天,他的情緒轉換也未免太快了吧?
  
  「你是不是那個意思已不重要,因為--我就是『那個意思』!」似笑非笑的俊容逼近她,溫熱的氣息輕拂她發熱的耳畔,她不由得渾身一陣震顫,兩頰似燃燒一般的滾燙。
  
  是方才那杯酒的效力發作了嗎?盼雲暈眩地想著,她知道自己一向不勝酒力。
  
  「你不是說要為我生兒育女嗎?我的小盼盼,你不和我配合,怎麼生孩子呢?」
  
  這……話是沒錯,可是……噢,真是羞死人了!
  
  冷劍塵凝睇她彤暈灩灩、醉眼迷蒙的絕美嬌顏,情難自己的俯身捕捉那誘人的玫瑰唇瓣,先是柔情蜜意地輕輕品嘗,盼雲純潔而率真的本能回應卻引得他呼吸急促起來,在這「非常時刻」,無邪的她卻完全沒有「非常」的認知。
  
  然而,愈是清純含蓄的女孩,反而益發能勾起男人潛藏的情欲,而在情欲之外,更有著深深的憐惜。
  
  他氣息濁亂,蝶棲般的吻如今已激狂若焰。老天!他渴望她好久、好久了,沒有人比他更君子了,早已看光心愛女子的美麗身子,至今兩人卻還能保持清白之身,他等的,便是這一刻,等她真正屬於他、等自己終於能名正言順擁有她、而不必擔心褻瀆她的時刻!
  
  狂熱的烈吻,有著掠奪所有的宣告,盼雲察覺了這一點,雖然雙唇被他吻得有點痛,但她並不介意,她早已認定自己的一切全是他的。感受到他所傳達的澎湃情潮,她有著暈眩般的喜悅。
  
  移開紅潤微腫的唇瓣,他濕熱的雙唇一路遊移至完美細緻的頸項,眷戀的啄吻著,這些,他都曾無數次憐愛過,一遍又一遍烙下屬於他的氣息,這是他冷劍塵獨享的一切!
  
  仿佛帶有激情魔力的指尖滑進盼雲衣襟,她無力阻止,只有狂亂的心跳使得她更加無措而意亂情迷,當灼熱的唇印上她胸口,陌生的情愫席捲而來,淹沒了她本就混淆的思緒。
  
  「塵……塵影……」除了迷亂的喊著他,她已不清楚自己還能做什麼。
  
  他的小妻子好青澀!看來他得好好調教她。
  
  將已渾身嬌軟無力的她安置床上,他努力壓下奔騰的欲火,不想第一次就嚇壞了他嬌柔的愛妻。
  
  他要她,是因為他愛她,但可不希望自己過度的魯莽傷了纖柔的她,他要給她最深的愛憐。
  
  「我……我該怎麼做?」盼雲不知所措的問,那令人心疼的純真又挑起了他滿腔好不容易才稍稍平息的情欲。
  
  噢,老天!
  
  他暗暗呻吟,還好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否則他肯定會死在她手裡。
  
  「別擔心,我會教你。」他語調異常喑?,「首先,你得除去這一身的累贅。」
  
  盼雲一臉酡紅,他口中的「累贅」在他方才的狂野情纏下,早就淩亂不堪,完全遮不住旖旎春光,她忍住羞怯,正欲依言行事,更羞的事卻在後頭--
  
  「不,這我來就行了,你該煩惱的是我的。」禮尚往來,這很公平。他羞澀的小愛妻至少會幫丈夫寬衣,是不?
  
  「你……」這下,嬌容當真灼燙得足以煮開一壺水了!
  
  冷劍塵低低一笑,俐落地褪去她淩亂的衣衫,僅留一小件兜衣護著若隱若現的春光,畫面更是撩人心魂,冷劍塵很難不熱血沸騰。
  
  「換你了。」他低啞道。
  
  她控制著不使自己雙手顫抖,笨拙地解著他身上的每一件衣物,小手每一次不經意的碰觸,都使得他渾身愈加緊繃,他握緊了雙拳,暗自低咒。
  
  該死!他根本是在自找苦吃!
  
  當她生澀、卻幾乎令他發狂的小手移至他腰間,那無意的撫觸令他倒抽了一口氣,他懊惱地低吟一聲,忍不住以最快速度接手她的「任務」,反手將她再一次壓回床上,狂潮烈焰般的熱吻再度烙下,灼烈得足以燃燒彼此,盼雲除了意識昏蒙的緊攀住他、回應他外,什麼也沒法去想。
  
  除去了他們之間唯一的遮避物,他們總算擁有彼此最親近的膚觸,「別怕,盼盼,我不會傷害你。」感覺到她對這陌生體驗的無措與緊張,他柔聲安撫著,輕喃如和風般的溫存嗓音,化解了她緊繃的心弦。
  
  「我……也想親你,可以嗎?」她嬌嬌怯怯的低語,小臉燒紅一片。
  
  冷劍塵不禁低笑出聲,「當然!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你可以用任何你想用的方式對待我。」不錯,他的小盼盼有進步了。
  
  有了他的鼓舞,盼雲放大膽子,抬首吻了下打一開始便使她芳心迷亂的灼灼雙唇,延著下顎滑至微微突起的喉結,這是她一直以來就想做的,他低沈的嗓音,總能教她情醉魂癡。
  
  噢,這個小妖女!冷劍塵低吟了聲,制止那幾乎令他發狂的小嘴,狠狠的吻住它。
  
  前所未有的狂潮激情席捲了彼此,感受到她與他一般的迷醉,他望向她眼中堅定的信任及幽幽柔情,心頭一陣撼動,他毫不猶豫,深深的與她結合,讓兩道靈魂完美相融,再也難分彼此。
  
  「痛……」她低喊,含淚水眸望住他。
  
  「噓,我知道,盼盼別哭。」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克制自己,萬般心疼的俯身親吻她。
  
  「你也會痛嗎?」她看他的模樣似乎也不怎麼愉快耶!盼雲忍不住伸出一雙小柔荑輕撫著他緊蹙的眉宇,拭去他沁出的冷汗,卓眾的俊顏卻熱燙著。
  
  「噢,老天!」他亢奮地低吟,猛喘著氣,「你別亂動,盼盼!」
  
  盼雲好無辜的盯著自己的雙手,難道他的不適來自於她嗎?一定是她太笨拙了。「那……我該怎麼做?!」
  
  小女人楚楚可憐的低問。
  
  「你只需告訴我,現在好多了嗎?,」他壓抑著迸出話來。
  
  疼痛感已逐漸退去,她輕輕點頭。
  
  冷劍塵沒多說什麼,緊緊相依的身軀舞出亙古唯美的纏綿弦律,目光深深地、濃烈地與她交纏,互換永不言悔的白首鴛盟及--一世的情緣。
  
  輕柔的嬌吟輕逸出口,他再度低首捕捉了它。
  
  深深的夜,為他們鎖住一室濃得化不開的繾綣激情。
  
  ※※※※※※
  
  同樣的黑夜,同樣的沈寂,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氣氛,此處有的,是全然的暗沈與冷凝。
  
  搖曳的火光,隱約映照出凝肅冷沈的面容,他似乎在思慮著什麼。
  
  「接呀,爹爹,您為什麼不接這樁交易呢?無論是對方提出的價碼或可行性,都沒有讓您遲疑的必要。」柔媚的女聲在一旁鼓舞著。
  
  對方仍是沈思不語。
  
  「爹,您究竟在猶豫什麼?」依父親平日處事的果斷決然,此刻的舉棋不定無疑是事有蹊蹺。
  
  「映仙,你懂什麼?你以為這個雇主所交托的任務是這麼容易完成的嗎?撇開交易目標是少有的武林高手不談,光以他身為朝廷重臣的身分,隨便一個輕忽,得罪了朝廷,對我們絕對沒有好處,你不是不知道,身為江湖人物,能不與官府有所牽扯是最聰明的做法。」
  
  「可是爹,你有沒有想過,咱們青焰門好歹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門派,何人聞之不敬上三分,若今日我們為了一個小小的羅霆威便心生忌憚,那麼豈非貽笑世人,青焰門還有何顏面立足於江湖?」
  
  的確。雄踞一方,名滿江湖的青焰門,又豈會不堪一擊,他是不該示弱而令人見笑。
  
  「不過,既然爹有這層顧忌,女兒倒另有建議,不知爹以為如何?」
  
  「說來聽聽。」
  
  杏眼嬌媚的一挑,「爹難道忘了冷影嗎?」
  
  「冷影?」青焰門主愕然道。
  
  「是啊,放眼青焰門,有誰能比得上冷影之絕藝?若拿冷影與羅霆威相抗衡,爹認為他有幾分勝算?」
  
  「冷影若無法勝任,青焰門中又有何人能擔之?」多年來,交付到冷影手上的任務,從沒有過失手的紀錄,冷影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甚至已準備將女兒嫁給他了,卻沒想到……唉!
  
  「那便是了。再說,你不是顧慮到朝廷方面的問題嗎?冷影脫離青焰門之事早已眾所皆知,不論能否完成任務,爹都毋需擔憂牽涉到青焰門。所以,不管由任何一個角度來衡量,冷影都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這我當然明白,只是他早已不是我門之人,你不會不明白他有多麼想擺脫殺手生涯,何況我已無權要他聽命於我。」
  
  「誰說的?」豔麗的美顏隱隱浮現難測的思緒,「您定下的門規是,欲脫離青焰門,唯死而已,至於您與殷盼雲的約定中,她承諾代冷影一死,然而如今,她死了嗎?冷影死了嗎?不,他們都還活得好好的,所以說,只要他或殷盼雲一日不死,冷影都還是青焰門中人。」
  
  門主並不苟同,「映仙,你這麼說太過牽強。青衣與黑衣兩位使者在執行門規時有多公正無私,你不是不瞭解,一旦他們收手,便代表著任務的完成,我們已沒有立場過問。在九死一生中,殷盼雲熬了過來是他們的幸運,我無話可說,今日若以此要脅未免有失公道。」就某方面而言,兩位使者代表著門規的尊崇權威,是連身為門主的他也無權干涉的。
  
  他也許冷酷,也許無情,但是也有一套為人的原則,身為一門之主,他必須公正的處理每件事,尤其一諾千金更是他所堅持的,當初既然承諾在先,今日就不能自悔約信。
  
  「人家不管啦,反正殷盼雲沒死是事實,我不甘心!」
  
  「映仙--」他無奈的看著向來疼惜的獨生女兒,「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冷影是很出色,但他的心全在殷盼雲身上,如今又已為人夫,你難道還不能對他死心嗎?」
  
  「我管不了這麼多,爹,我對他的感情你是知道的,請你助女兒一臂之力好嗎?」
  
  他擰起眉,「你不該這麼做。」
  
  他能統理整個青焰門,又怎會是一般凡夫俗子,其智慧自是不在話下,尤其是自己養了二十年的女兒,他當然清楚她的心思,更不可能不明白她極力說服他接下這樁交易的用意。
  
  「你以為,無所不用其極的拆散他們,冷影就會將心放到你身上嗎?別傻了,映仙,相識多年,他的冷傲性子你還不知道嗎?他不是一個你該愛的人。」這番語重心長的話語所能收到的效果有限,但他還是必須說,他不希望執迷不悟的女兒將事情弄到兩敗俱傷的地步。
  
  「但我就是無法坐視他們雙宿雙棲,爹,您就幫女兒一次吧!」就算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青焰門主不忍見女兒飽受情苦的折磨,左右兩難的擰起眉。
  
  「爹--」施映仙楚楚可憐的叫了聲。
  
  「這……好吧,但你適可而止,別做得太過火。」迫於無奈,他為愛女首度打破一貫的原則。
  
  施映仙深吸一口氣,眼眸中的光芒冷寒絕然。她已等了太久,這是唯一帶給她一線生機的機會。既然她得不到冷劍塵,她也絕不讓殷盼雲擁有他!
  
  明知施映仙偏執激狂的個性有如一團灼人的火焰,青焰門主不禁懷疑,自己的縱容真的是正確的嗎?
  
  ※※※※※※
  
  成親四、五個月,嚴格說來,應已過了新婚燕爾的熱度,然而,盼雲和冷劍塵依然濃情不褪,他們的恩愛是全冷家莊上下皆有目共睹的,正如冷劍塵婚前在父母墳前許下的承諾--找回昔日屬於冷家莊的笑語歡樂。
  
  說實在的,盼雲真的好崇拜她的夫婿,本以為長年處於刀光劍影生活下的冷劍塵,突然棄武從商一時大概無法適應,沒想到他反而全心投入,從此不再碰那把代表著過往陰暗的長劍。
  
  她曾問他:「鎮日埋首帳薄,與成串的帳目為伍,空負了一身絕藝,你難道不覺遺憾惋惜?」
  
  「我自得其樂啊!何況有你長伴身側,何憾之有?」他很滿足現狀,在他來說,與盼雲相處的這些日子,勝過他過往的十六年歲月,以往是因環境所逼,他不得不練就一身的絕學;如今,這一身絕學於他已然無用,棄之亦不足惜。
  
  他們都心知肚明旁人是如何看待他們這樁婚姻,旁人都很難相信他這個在江湖中名震一時,時時等著挑戰生命的冷傲男子會甘於平凡,但他們又怎知,那出生入死的生活豈是他所願?
  
  對於種種質疑的目光,他們夫妻倆均一笑置之,而事實證明,他不但安於平凡,更愛極了如今寧靜而踏實的生活,這才是他渴望已久的幸福。
  
  手中的帳簿看到一個段落,望瞭望天色,正午已過,不曉得盼盼如今在做什麼。冷劍塵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往盼影居的方向走去。
  
  以往,她總會在不打擾他的情況下繞在他身旁打轉,說是「一刻不見,如隔三秋」,也因此,莊內上下才會說他們夫妻鶼鰈情深,形影不離,可今天一整個上午他完全沒見著她,一下子少了那嬌俏的身形在身邊晃還挺不習慣,好像少了什麼似的。記得今早清晨醒來時,臂彎中的她睡得正沈呢,見她好夢方酣,他也不忍吵醒她。
  
  如今想來似乎不太對勁,這是很罕見的情形,盼雲極少在他醒來時猶沈睡夢中,她向來是與他一道起床,堅持每日為他整衣、寬衣,說是這讓她有為人妻子的甜蜜感,讓她充份感覺到自己與他相屬……數月來無一例外,今日卻破了例,該不會……糟糕,她千萬別是病了!
  
  想著、想著,他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夫人呢?」他隨意抓了個婢女詢問。
  
  「噢,正待在房裡呢!」
  
  想了想,他又問:「她用膳了嗎?」
  
  「方才送茶水過去,桌上的膳食她似乎都沒動過,我也不敢貿然收下,如今飯菜都還擺在房裡。」
  
  冷劍塵一聽,拋下婢女疾步上樓。
  
  「盼盼,」他朝呆坐房內的盼雲喚道:「聽說你又不騵話了。」
  
  「我哪有。」盼雲直起身子,不苟同的反駁:「我今天都沒去吵你,簡直乖得不得了。」
  
  他戲謔的挑挑眉,「是這樣嗎?那你幹嘛像個小怨婦似的以絕食來向我抗議?」
  
  「一定是小萍那個多嘴的長舌婦。」就知道她不可靠!千交代萬囑咐,要她絕對、絕對要守口如瓶,結果呢?冷劍塵還不是知道了。
  
  「胃口不好嗎?是不是生病?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他關切的撫上她額頭,盼雲順勢撒嬌地賴進他懷中。
  
  「沒有啦,你別大驚小怪,就是有些反胃,沒什麼胃口而已。」
  
  「還說不是生病,我替你請大夫去--」
  
  「等等啦!」盼雲急忙拉住他,「我就說沒事嘛,不信你看著,過兩天我一定就可以活蹦亂跳的纏著你不放。」大夫那一套她還不清楚嗎?不過就是有病醫病,無病補身,她最討厭喝那些苦死人的東西了。
  
  「真的?」冷劍塵半信半疑地瞅著她。
  
  「我發誓。」她忙不叠地保證。
  
  「那好吧。不過你好歹吃些東西,瞧你這些天瘦的,岳父、岳母要見著了,肯定要以為我欺侮他們的小寶貝了。」
  
  「好嘛。」她做了小小的妥協,畢竟和吃藥相比,進食無疑仁慈多了。
  
  「來,張開嘴。」冷劍塵體貼溫柔地一口口喂進她嘴裡。
  
  「唔--」她嚼著口中的食物,小手指著碗中的東西,腦袋瓜猛力地搖著。
  
  「聽話!」
  
  她一臉委屈,「不要嘛!那東西油膩膩的,好惡--」才剛這麼想,那個「心」字都還沒來得及出口,一股反胃的感覺由胸口升起,她忙捂住嘴,試圖壓下那翻攪的噁心感。
  
  「盼盼,你還好吧?」他憂心地擰起眉。
  
  「沒事。」她順手捏了粒梅子往嘴裡塞。
  
  「你吃這種東西?」他眉頭皺得更緊了,這麼青的梅子誰敢吃啊?光看就牙齒發酸,難怪她會吃壞了肚子。
  
  不過看盼雲吃得津津有味,也許沒他想的那麼糟吧!他試著拿起一顆入口--天啊!這是人吃的嗎?
  
  他立刻吐了出來,不敢置信的目光望向她,「你--沒事吧?」
  
  盼雲聳聳肩,「我也不曉得,最近特別愛吃酸的東西,你別窮緊張啦,我只是稍稍改變口味而已。」
  
  是這樣嗎?他還是不放心。
  
  「別拿它當正餐吃,小心吃壞了身子,先給我把飯吃完再說。」
  
  「好啦。」她喃喃低語:「愈來愈像我爹了。」
  
  聲音雖然低如蚊蚋,耳力極佳的冷劍塵可是聽得分明,失笑道:「你才知道我有多委屈,像娶了個長不大的女娃兒。」
  
  雖然心有不甘,但她還是乖乖把碗裡的食物解決。「我要是變成一個大胖子,一定是你害的!」
  
  「別擔心,你就是再胖,我都不會嫌棄你的。」冷劍塵含笑回道,「要不要再吃一點?」
  
  盼雲立刻謝絕的猛搖頭,「你當你在養豬啊!」
  
  「你怎麼這麼說。」他給了她一記不苟同的目光。
  
  豈知盼雲的笑容都還沒展開,他冷不防又丟來一句--「豬都比你好養多了。」
  
  盼雲一聽,氣鼓了雙頰,「你--討厭啦!」
  
  那嬌俏神態,令他不禁笑顏逐開,「你還當真啊?我的小娘子怎麼可以拿來和豬相提並論呢?至少,豬不會替我生兒育女,也不會與我夜夜纏綿;相較之下,我的小盼盼有價值多了。」
  
  這到底是褒還是貶啊?
  
  盼雲氣悶的撅著唇,偏過頭不搭理他。
  
  寵溺的臂彎環上她,冷劍塵憐愛地輕啄了下她嬌嫩的紅唇,正欲與她好好溫存一番,不識相的婢女卻選在此時敲門。
  
  冷劍塵不捨地放開她,喚道:「進來。」
  
  「莊主、夫人。」婢女小萍微微欠身致意,心思靈巧的捕捉到兩人分開前的動作,清楚自己正打擾了什麼好事,忍不住掩嘴竊笑,「呃,莊主,有幾名外來訪客,管家已將他們請至大廳,您要接見他們嗎?」
  
  「訪客?」他與盼雲面面相覷,會是誰?
  
  「一男一女,他們說是莊主的舊識。」
  
  他會有什麼舊識?
  
  想了想,他道:「盼盼,你乖乖待在房裡,我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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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25:27


  冷劍塵無法解釋自己突來的莫名情緒,愈往大廳走,內心的沈重及不祥之感便俞幯來愈深沈、愈來愈濃烈……
  
  這是怎麼回事?
  
  他知道這異樣的感覺不是無中生有,多年下來的殺手生涯,造就了他奇準無比的第六感,那是一種本能的特性,一種禍福自知的敏銳特質。
  
  他有預感,此人定是來者不善。他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生活,會因此而風雲變色,全然顛覆嗎?
  
  不,他不允許,他絕對不允許!
  
  莫名的,驚疑與惶然的感受包圍住惴惴不安的心。
  
  若是以往,他不會害怕什麼,因為那時,死反而是一種解脫,但如今不同了,他有盼盼,有世間最美的深情,在體會到幸福的滋味後,若再失去,連他都不敢想像,自己會變成怎樣?
  
  當廳堂中那張他一輩子也不想再見到的面容映入眼簾時,冷劍塵心驀地一沈,他終於明白那慌亂的思緒是由何而來。
  
  「冷影--」
  
  嬌麗的身形朝他奔來,大膽而熱情的玉臂勾住他頸項。
  
  冷劍塵蹙起眉,反手拉開對方,往後退了一步,絲毫不掩飾他的不悅。
  
  「施映仙,請你放莊重些,別忘了我已是有婦之夫,你不顧自己的名節,我可還在意妻子的感受。」
  
  「在意?」施映仙尖銳的重複,「你也曉得什麼叫『在意』了嗎?冷影,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冷傲得不把世間的一切放在眼裡,什麼時候起,你也懂得在乎了呢?那殷盼雲有什麼好?她只是個嬌生慣養,一無是處的千金大小姐,憑什麼得到你的愛?這幾年我一直在等你,你真的不懂嗎?」
  
  她本以為他性子冷絕如冰,自是不敢奢望他有癡狂濃烈的情,卻沒想到殷盼雲一出現,他卻……
  
  恨呀!這教她如何甘心?
  
  「你來,就為了說這些?」冷劍塵無動於衷,僅回以平靜無波的淡然。
  
  身處青焰門的生涯,一直是他不願憶起的一段,說什麼他也不想再與這些人有任何瓜葛。
  
  「你不願見到我,是吧?」施映仙看穿了他的思緒。
  
  她總算有點自知之明了。冷劍塵抿唇不語。
  
  美豔的容顏一冷,她暗暗咬牙忍下悲怒,「如果我說,我想在這兒住下呢?」
  
  黑眸漾起幽幽的冷意,冷劍塵輕輕吐出沒有情緒起浮的幾個字:「何以見得我會答應?」
  
  「別忘了你脫離青焰門所該付出的代價。」她管不了這麼多了,為了這渺茫的希望,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也許威脅對冷傲的他不啻造成了反效果,但她若放棄,便等於是絕望。
  
  心頭一震,冷沈的俊容覆上駭人的寒霜,「我不認為該付的代價,我們有少付一分,盼雲一度遊走鬼門關,嚴格說來,我已不欠你們什麼。」
  
  「是嗎?」施映仙嬌媚地一笑。
  
  這女人的笑容讓他想一刀劈了她!
  
  他將目光移向站立一旁始終不發一語,總以一成不變的黑衣將自己融入晦暗與冷凝中的男子。此人向來沈默,但所散發出的撼人氣勢,卻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有時,他覺得他像自己--從前的自己--都是不需要溫暖,不需要陽光的人。
  
  「你怎麼說?」他冷聲問。
  
  當初的任務是他所執行,冷劍塵倒想看看,他認不認同他們的看法。
  
  黑衣使者抬起眼,看了看兩人才開口--
  
  「門主當時的確是這麼說的。」
  
  對於門主放任施映仙為所欲為一事,他相當不以為然,對於自己此行所負的傳達任務,實是反感到了極點,「厭惡」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之,但他又能說什麼?只要她不做得過火,他也沒置喙的餘地。
  
  冷劍塵握緊了拳,聲音冷得沒有溫度。
  
  「你打算以此要脅?」
  
  「別把事情想得這麼嚴重,我不過是要求在此暫住而已,你不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一些嗎?」施映仙愛嬌的瞟他一眼,眼波生媚。
  
  該死!他暗咒著,極度不願妥協,他知道,此舉無異於揚湯止沸,縱使他讓步,問題也不會就此迎刃而解,反而會是另一個問題的開始,讓施映仙食髓知味,有機會興風作浪,而最終的結果,絕對不利於他,他最怕的,就是因此而傷害到盼雲。
  
  可是,他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嗎?
  
  「收起你那淫蕩放浪的姿態!只要不影響我和盼雲的生活,要住多久隨你便!」他冰冷而輕蔑的說完,再也不多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身後的施映仙輕輕勾出一抹媚笑。她不介意的,反正,她不會讓他有更多冷酷待她的機會,她發誓要奪取每一分他所投注在殷盼雲身上的溫柔與情意,他的愛,永遠只能給予她!
  
  ※※※※※※
  
  該怎麼對盼盼說呢?
  
  冷劍塵苦惱的思忖著,此時心緒紛亂,他不知該如何面對盼雲,所以才會枯坐書房,遲遲不敢回盼影居。
  
  該死的施映仙!她一出現,完全把他平靜的生活給弄亂了。這女人來意不善,她的意圖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面對一個對他癡纏若此的女人,他是感到既諷刺又無奈,為什麼她就是無法接受事實?莫說他以往不曾對她動過心,何況現在他已經有了盼雲。
  
  但,他不知道盼雲是否也能明白這一點,施映仙既然用盡心思的留下,用意自然不簡單,這點任誰都看得出來,就怕她從中作梗,造成了他與盼雲的困擾。
  
  盼盼……
  
  不,她不能再受到任何傷害了,這小女人為他吃了這麼多苦,若不能好好保護她,連他都無法原諒自己!
  
  他倏地起身,快步朝盼影居而去。
  
  房內的盼雲正托著香腮,靈活的大眼萬般無趣地轉呀轉的,一瞧見他進門,立刻展開笑顏奔上前。
  
  「你回來啦!怎麼樣?那個訪客是何方神聖?」
  
  冷劍塵凝望她甜美的笑顏,一時間竟難以啟齒。
  
  「怎麼啦?」盼雲察覺他的異樣,不解的眨了眨眼。他看起來似乎很掙扎,有什麼事困擾了他嗎?
  
  「說嘛,我可是你的妻子耶,有事情不跟我說,你還想跟誰說去?」
  
  但,他該如何啟齒呢?
  
  盼雲偏頭思考了一會兒,「來訪者--是個不速之客?」
  
  他默然。
  
  「是誰?」這下她更好奇了,什麼樣的「舊識」會讓他這般為難?
  
  「是--」他定定望住她,「施映仙。」
  
  小臉驀地一沈,「原來是你的老相好。」
  
  冤枉啊!他幾時和施映仙相好了?
  
  「盼盼,你別含血噴人。」
  
  盼雲不悅地撅著小嘴,「本來就是嘛,別告訴我你不知道她一直狂戀癡迷於你。」
  
  「我……」那雖是事實,可是……「盼盼,你難道對我沒信心嗎?」
  
  他不是一個善於解釋的人,只希望盼雲能給予他足夠的信任,他們的感情是經過一路曲曲折折的磨難才得以撥雲見日,他們之間是不該存在任何懷疑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小聲否認。
  
  「那麼盼盼,有件事……我希望你別多心……」
  
  「你想說什麼?」她抬眼望他。
  
  他小心觀察著盼雲的反應,「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施映仙……她可能會在這裡住上一段時日……」
  
  語畢,便見盼雲二話不說,賭氣地旋過身去。
  
  「盼盼--」他不禁歎息,「你剛才還說信任我的。」
  
  話是沒錯,但是一想到另外有人覬覦著她的丈夫,心裡就很不是滋味嘛!
  
  信不信任是一回事,她根本就不相信施映仙此舉的目的只是單純的小住幾天,她就不信冷劍塵會看不出這女人在打什麼主意,人家壓根兒就沒對他死心,要她這個當妻子的如何平心靜氣去面對一個不安好心眼的女人?冷劍塵也未免太高估她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卻不顧她的感受,當真答應讓施映仙住了下來,試問她如何釋懷?
  
  於是她悶不吭聲,理也不理他。
  
  「盼盼!」他扳回她的身子,「你一向最體諒我的,別和我嘔氣,好嗎?」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要答應她?」她不信冷劍塵會是這麼好商量的人,是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內情嗎?
  
  他深邃的眼眸凝睇著她,好一會兒才輕輕逸出話語:「沒什麼。」他有他的隱憂,卻無法對盼雲說出口。
  
  「是嗎?」盼雲疑信摻半,他的神情好奇怪。
  
  「我不是叫你別多心嗎?你這小腦袋瓜就愛胡思亂想。」望著她沈靜的嬌顏,他怎麼也說不出口,他的小盼盼才十六歲,卻已為他承受了太多年輕女孩所不能承受的苦痛。
  
  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回她往日的無憂笑顏,若她知曉青焰門的蓄意為難,天曉得她又會興起什麼他意想不到的傻念頭。幾個月前,她能義無反顧的代他一死,他不認為幾個月後會有多大的差別,而他就怕這個!
  
  他曾在心底發誓,要用生命呵護她,無論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劫難,他都不允許任何人傷到盼雲一分一毫!
  
  隱瞞--也許是最好的方式吧?雖說他曾承諾與她同悲共喜,但他只願與她共喜,不希望再讓他的小盼盼有一絲悲傷。
  
  「我才沒有胡思亂想。」人家都犯到她的地盤上來了,她才不會蠢得沒有一丁點的危機意識。
  
  「世間有許多事,沒有絕對的定論,有些事情,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得清楚的。」例如他與青焰門這段厘不清的糾纏,究竟該如何解開?
  
  曾經,盼雲於生死兩界徘徊,她是死過一回,只不過他憑著他的愛力挽狂瀾,向天要回了他的摯愛,重生的她,是屬於他的,他自認已不欠青焰門什麼了呀!
  
  然而,盼雲沒死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試問,這又該如何定論?!
  
  「這和施映仙、或者我們討論的話題扯得上關係嗎?」盼雲茫然不解的反問。
  
  「別鑽牛角尖,我的感情外人不能理解,但你該比誰都清楚,對不?」
  
  「可是--她會勾引你。」她口氣悶悶的,眼看著一個女人對冷劍塵虎視眈眈,她就是無法視若無睹。
  
  冷劍塵不由低笑出聲,親昵地笑擁著她,「原來我的小盼盼在吃醋。」
  
  「我是說正經的!」盼雲不滿他那不當一回事的態度,捶著他的肩嚷道。
  
  他說的也是事實呀,盼雲的確是個小醋醰嘛!
  
  「妳想太多了,盼盼。你以為你老公就這麼好勾引啊?!」
  
  「誰曉得。」男人嘛,哪個不是情欲的動物。
  
  「你這話很汙辱人哦!」天曉得他有多「潔身自愛」,除了盼雲,他幾時和女人糾纏不清過?
  
  盼雲正想開口,可近日來老是頻頻搞怪的身子又選在此時和她作對,一股自胸口湧起的噁心感直往上冒,她捂住口,隨手抓了個空盆,似要將胃裡所有的東西全吐光才甘休。
  
  「盼--」此舉嚇傻了冷劍塵,一時錯愕的呆立原地。
  
  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上前扶住虛軟無力的她,急追問道:「你是怎麼啦?為什麼會這樣?」
  
  「被你氣得頭昏,行不行呢?冷公子?」她沒好氣地回道。
  
  「別開玩笑!」他都快擔心死了,她還有興致逗他!
  
  將盼雲安置於床上,再擰了條毛巾給她後,冷劍塵神情專注地盯住她。
  
  「能開玩笑,那就表示沒事了。」她滿不在乎的說道,一手指著桌上的梅子。「把那給我。」
  
  「信妳我就是白癡。」冷劍塵不悅地回了句,不過還是乖乖的將她要的梅子拿給她。
  
  「盼盼,你這樣不行,我去替你請大夫。」
  
  「不要啦,我都說我沒--」所有的異議,全在冷劍塵不容轉圜的堅決目光下吞了回去,她努力裝出小可憐的神態博取同情。
  
  「都吐成這樣還說沒事。」她總是這麼粗心大意,連照顧自己也不會,生了病還敢討價還價,不看大夫,怎麼行?
  
  「好好給我躺著,我去請大夫。」
  
  輕聲交代完,確定她沒有任何異樣,他才安心離去。
  
  ※※※※※※
  
  半個時辰後,大夫已來到房中為盼雲把脈。
  
  「塵影,」盼雲還在逞強,「我真的--」
  
  「你閉嘴!」冷劍塵截斷她的話,全副心思都放在大夫沈思的表情上。
  
  「如何呢?大夫?」冷劍塵關切地問。
  
  這時,大夫已鬆開盼雲的手腕,似乎已有了結論。
  
  盼雲看了看冷劍塵,又看了看大夫,認命的閉了閉眼,「算了、算了,我已經知道結果了,你們自個兒討論去,我任你們『荼毒」便是。」愈聽只會愈嘔,她「耳不聽為淨」總行了吧?
  
  冷劍塵無奈地苦笑,細心替盼雲拉好被子才轉頭道:「有勞大夫,外頭請。」
  
  「哪裡,莊主請。」
  
  而那個心不甘情不願的盼雲,只好在後頭吐吐舌兼扮鬼臉。
  
  「討厭,又要與補品為伍了。」
  
  她從小就討厭吃藥,尤其受傷那一段時間,她真的是吃到怕了,每次只要見著裝著不知名液體的碗碟端進房,她就開始要死不活的呻吟,撒嬌、賴皮,所有能想的招數都用盡了,結果永遠只有一個--乖乖喝下肚,冷劍塵才不吃那一套。
  
  想到這裡,盼雲不禁又哀然長歎。
  
  左等右等,奇怪了,怎麼還不見人影?
  
  就在她打算偷偷溜下床找他時,冷劍塵正好進門。
  
  「我說相公、夫君、良人,你--」咦,不對,他的表情好像不大對勁,正欲開口詢問,他已來到床邊,瞅著她的目光好怪異。
  
  「你知道大夫怎麼說嗎?」極力隱抑的語調,仍是有著明顯的情緒波動。
  
  「還不就是那一套說詞,體質虛弱,要好好調養……哼,都會背了,重點不就是拿一堆有的沒的補品來虐待我,我才不要。」
  
  「沒錯,大夫的確是這麼說,不過我相信這回你會心甘情願的聽大夫的話。」
  
  盼雲皺皺鼻,她才沒這麼蠢呢!沒偷偷倒掉就已經很不錯了,還心甘情願喝下肚!
  
  「因為--」冷劍塵倏地擁緊她,將臉埋進她泛著幽香的髮絲間。盼雲由他微微顫動的身子感受到翻騰的心緒。
  
  他是怎麼啦?
  
  盼雲一頭霧水望向他,未料竟在他眼底見著淡淡的水光閃動,她驚愕不已。到底怎麼回事,該不會……
  
  「你不會要告訴我,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
  
  「別胡說!」冷劍塵輕斥,深吸了一口氣稍微平息狂濤般的情緒,將手輕輕覆上盼雲的小腹,「你這個糊塗的小母親,你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
  
  「有……」盼雲幾乎被自己的口水嗆著,腦筋差點打死結,「你……你是說……我懷孕了?!」
  
  「沒錯!你懷孕了,你腹中確確實實孕育了我們的骨肉!」他難忍激動的回道。
  
  「天吶!」驚呼出聲後,她滿懷喜悅的勾著冷劍塵的脖子又笑又叫:「我懷孕了!我有了你的孩子,塵影,你開不開心?你開不開心……」她叠聲問著,興奮得幾乎忘了自己是誰。
  
  「當然,我當然開心,我怎麼會不開心呢?」他的欣喜並不亞於她,「這是我的孩子呀!是這世上唯一與我骨肉相連的親人!盼盼,你不會明白,這對我而言有多重大的意義,我渴盼擁有屬於自己的親人好久、好久了……」
  
  「塵影……」她好感動。
  
  「你一定無法相信,在得知『他』存在的同時,我竟然就無法自拔的愛上『他』了,很不可思議吧?一個還稱不上『人』的小東西,竟會勾起我這麼強烈的感情。盼盼,我愛他,也愛你!」
  
  「你希望是兒子還是女兒?」她好奇地想知道他的想法。
  
  「都無所謂,因為『他』是我們的心肝寶貝!」
  
  「嗯。」盼雲不再多言,柔順的偎進他懷中享受此刻的甜蜜。
  
  沈醉在喜悅中的兩人,自然不會察覺樓外飛掠而過的身影。
  
  ※※※※※※
  
  從施映仙在冷家莊住下開始,盼雲的印象中,似乎從未見過她與冷劍塵在一起超過一刻鐘,每每她來找他,他總是說個三兩句就走人,更別提他會主動去找她了!
  
  站在待客之道的立場來看,他似乎冷淡到極度無禮,但盼雲是絕對不會同情她的,誰教那女人這麼囂張,當著她的面都敢明目張膽的對她老公頻拋媚眼,真不敢想像,要是她不在場,那女人還會做出什麼無恥的事?
  
  反正她也樂得在一旁看好戲,施映仙惡毒的目光以前又不是沒遭受過,她早就習慣了。
  
  一方面也怕教壞腹中的小寶貝,她開始盡可能的避開這種場面,有人可以臉皮比銅牆鐵壁還厚、羞恥皆可拋的一再纏著她丈夫,但她可不能不顧胎教,於是她選擇離開。不是說她有多大的肚量,而是她相信冷劍塵會將「麻煩」處理得讓她滿意。
  
  只是,教人疑惑的是,冷劍塵的做法表面上是全然的無情,本來她以為他是顧及過往之誼,想留幾分顏面給對方,以至於勉為其難的答應讓施映仙住下。
  
  可若真是這樣,他一再不留情面的冷漠態度又該作何解釋?他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矛盾嗎?盼雲始終弄不懂他為何要讓施映仙留在莊內。
  
  撇開煩人的事不想,冷劍塵真的是全天下最完美的丈夫,好得讓她無法挑剔。從得知她懷孕開始,他的柔情無限、關懷入微,在在令她滿懷窩心。偶爾,她會心理不平衡的抱怨個幾句,說他滿心只有孩子,在乎的也是孩子,才不是她這個「附屬品」。
  
  而他總是含笑的將她擁入懷中,寵愛的喚聲「小笨妻」。
  
  抱怨歸抱怨,托孩子的福,她也因此而多了不少與冷劍塵濃情蜜意的機會,心裡其實樂的很。
  
  此刻,咱們的標準丈夫正溫柔的陪著嬌妻在園子裡漫步散心呢!
  
  「奇怪,今兒個怎麼沒見著你那嬌豔似花、熱情如火的紅顏知己啊?」盼雲打趣地問道。這兩天好像都沒看到施映仙耶!
  
  「那八爪女!」他鄙夷地冷哼。
  
  「這話好殘忍無情啊,冷莊主。」這是什麼態度,好歹人家也癡情的讓人感動嘛!
  
  「那也是某人自取其辱的下場,冷夫人。」言下之意是說,雖知她向來就有豐富的同情心,但也毋需這般浪費。
  
  「嘖!」盼雲搖搖頭,「她讓我想起了半年前的我。」這冷劍塵真是生來傷女人心的。
  
  冷劍塵眉頭微微蹙起,「有嗎?我不記得你有這麼花癡過。」
  
  「你饒了我吧!」要她做出一副過度饑渴、隨時準備往冷劍塵床上跳的模樣……噢!那還不如殺了她算了。
  
  「那不就得了。那女人想和我老婆相提並論,還差得遠呢!」他憐愛地輕擁盼雲,「我還是最愛你。」
  
  盼雲滿懷甜蜜地瞋視他,「謝謝你哦!原來你會愛我,是因為我不曾企圖扒光你的衣服,對你性騷擾?!」
  
  話才一出,冷劍塵一雙子夜般的黑眸浮起別有深意的光芒,曖昧而似笑非笑的俯近她,「你不曾嗎?」
  
  「呃?」她楞了楞,會過意來,「討厭啦!你老是要拿那件事取笑人家!」
  
  當初要不是她用這種「特別」的方式幫他「取暖」,他早就和美麗的世界說再見了,她當時的念頭可是很「神聖」的,才不像他想的那樣,說得好像她早就覬覦他、對他有非份之想似的!
  
  「是,算為夫的失言。」他沈聲一笑,「走,咱們到亭子裡歇會兒,周媽說替你燉了鍋勞什子補雞什麼的,我也搞不太清楚,反正她就是向我打包票,絕對可以把你的身子養壯就是了。」
  
  「那還不快走。」盼雲雀躍地拉著他往前走。
  
  「你的嘴就這麼饞啊?」冷劍塵在後頭揶揄道。
  
  「才不是呢!我是怕寶寶餓著。」她回眸甜甜一笑。
  
  「小心點,走路要看前頭,別再和以前一樣蹦蹦跳跳,現在的你可是不禁摔……」
  
  「啊!」大概冷劍塵天生就是屬烏鴉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跳上涼亭階梯的盼雲一個大意,沒踩穩步伐就往後栽了去,幸虧冷劍塵是習武之人,反應與身手都極為敏捷靈活,她的驚呼聲才剛出口,人就穩穩的跌入他懷裡。
  
  「看吧!我就說!」他半氣惱的歎息。
  
  「對不起嘛。」盼雲再一次擺出可憐兮兮的哀兵姿態,害他想罵都罵不出口。
  
  「下回小心點。」
  
  這種步步驚魂的走法,他實在不敢領教,索性展臂一抱,將她抱進亭子裡,穩穩的安放在自己膝上。
  
  自成親後,他發覺自己愈來愈沒膽了,以往冷酷寒傲、不動如山的心性都不曉得跑哪兒去了,這小女人就是有那個能耐惹得他心驚膽跳,又氣又憐,如今得知她有孕在身,這種情況尤其嚴重,總覺得只有把她抱在懷裡才安心。
  
  盼雲老說他小題大作,但她又怎知他為她牽腸掛肚,時時都放不開的心呢?
  
  她也懂得把握時機,成天膩在他懷裡,要不然等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重得跟大象一樣時,她就不好意思老是賴著坐他大腿上了。
  
  「瞧,周媽這不就把東西端過來了嗎?」
  
  盼雲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真的耶!」她低下頭好輕、好柔的說:「小寶貝,你又可以一飽口福了。」
  
  這副十足嬌憨的神情看在冷劍塵眼中,挑起了他滿腔的疼溺之情,一抹溫柔的笑容輕輕勾起。
  
  「周媽,辛苦你了。」盼雲真誠的道謝,掀開鍋蓋,「哇,這麼大一鍋!」她俏皮地吐吐舌,嚇死人了!她一個人哪吃得完啊?
  
  「這湯很補的,夫人一定要喝完。」這些日子的相處,周媽已然將甜美可人的盼雲當成了自己的女兒,關懷照顧無微不至,還有計畫的擬定了一連串坐月子的完善滋補,就等盼雲將孩子生下後,準備替她好好補一補呢!
  
  真誇張,那還是好幾個月以後的事,她現在就開始緊張了。
  
  「周媽,你先下去忙你的吧,我會讓夫人喝完它。」開玩笑,這等「監視」盼雲的事,捨我其誰?
  
  「好的。」周媽似乎也很清楚冷劍塵的本事,安心地含笑退下。
  
  盼雲舀了一碗,深吸了一口氣,「寶寶,你聞到了沒有,好香對不對?我們開動囉!」她將腹中的孩子當成生命的一部分,習慣什麼事都跟他說。
  
  「我們讓爹爹也吃一點好不好?」她還是很專注的撫著自己的肚子,「你答應啦?乖孩子,你真大方。」接著,她仰起頭,「塵影,你兒子說要我們一家三口共用美食。」
  
  冷劍塵搖頭失笑,「你少來了,又吃不完了是不是?」這個奸詐的小女人,什麼事都賴到孩子身上。
  
  「人家是說真的啦!」她嬌嗔的輕嚷,夾了一塊雞肉遞到他嘴邊,「快吃嘛,娘親要補,爹爹也要補,你別辜負你兒子的一片孝心。」
  
  冷劍塵拿她沒轍,只得依言入口。
  
  「別給我閑著,喝湯!」他舀了口湯喂她。
  
  「好啦,那你幫人家吃肉。」
  
  涼風徐徐吹來,亭內一雙溫存相依的愛侶,真是羨煞旁人,若再加上那未成形、卻真實存在的小寶貝,便成了好一副的天倫之樂,人生所求何事?唯此而已!
  
  然,美好之外所埋藏的隱憂與危機,他們卻忽略了!亭外暗處那道閃爍著陰毒的森冷目光,成了強烈而令人心驚膽寒的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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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26:09


  夜,有著不為人知的陰沈與晦暗,正是孕育邪惡的時機。
  
  美豔的麗容中,有的淨是一片寒入心骨的陰冷,豔眸因憤恨而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怨毒光芒。
  
  好一個殷盼雲,她該死!
  
  熊熊妒火在胸口焚燒,灼痛了她的心。施映仙握緊了雙拳,恨不能將腦海中浮現的那張絕世容顏撕毀!
  
  她完全沒想到殷盼雲會使這麼一招,懷孕?哼,好高明的計策啊!她明知滄桑孤寂的冷劍塵多麼渴盼有個骨肉相親的人,所以才會用這個下流的方式牽絆住他的心,絕了自己最後的一絲希望……這教她如何甘心?
  
  可惡,她不能就這麼讓她稱心如意!
  
  她怎能讓自己輸得這麼一敗塗地?如果沒有孩子,她還有與她一較高下的本錢,仍有機會與她爭取冷劍塵的愛,她不相信自己會敗給一個年僅十六、天真無知的黃毛丫頭!
  
  她的驕傲不容她認輸,她對冷劍塵狂熱的愛更是不容她放棄!
  
  如果殷盼雲想藉孩子鎖住冷劍塵的心,那她便大錯特錯了,她要讓她後悔莫及、欲哭無淚!今日,冷劍塵能為此而疼她、惜她;明日,他也理所當然的會因「失去孩子」而恨她、怨她!
  
  施映仙嘴角閃現一抹陰冷的笑。殷盼雲,你等著接招吧!
  
  ※※※※※※
  
  哼著輕鬆的曲兒,盼雲一路踩著輕快的步伐下樓,絲毫不受她那「沒心沒肝」的丈夫方才那番言猶在耳的威脅所影響--
  
  「走路留神點,要是傷著孩子,最好小心你的小屁屁。」
  
  什麼嘛!孩子都還沒生,她就被打入冷宮啦!真是現實。
  
  實在很想向他抗議,偏偏她就是沒志氣的無法興起一絲絲不滿,反正寶貝她的孩子和寶貝她也沒多大差別--至少他孩子現在還在她的「管轄範圍」內--計較這個似乎沒啥意義。
  
  想著想著,她習慣性的撫向小腹喃喃自言:「還好你是我孩子,要不然,這醋我可吃得凶了。打個商量,我多愛你一點,你不要和我搶我老公的愛好不好?」
  
  轉念想想,她似乎察覺到這舉動有多傻氣,自個兒也忍不住笑了開來。
  
  因為心情愉快,步伐也就輕鬆得多,嬌美的容顏始終掛著燦爛的笑靨,不曾察覺一顆小而圓滑的珠粒在千分之一秒的時刻飛速彈向她腳邊,而盼雲便在那一剎那毫無防備的踩了下去;傾刻間,她笑容凍結,腳底一滑,整個人失去平衡,她只來得及尖叫出聲,便整個人滾了下去--
  
  角落裡,施映仙冷笑著得意地離去。
  
  屋子裡頭的冷劍塵僵了一下,下意識地飛快奪門而出,在見著眼前的景象後,心跳差點停止!
  
  「我的老天,盼盼!」他驚叫出聲,心魂俱散的飛奔過去,卻只來得及接住盼雲滾落地面的身軀。
  
  「痛……」盼雲氣若遊絲,努力撐開眼皮,雙手本能的撫向肚子,「塵……塵影……救……孩子……我……我們的孩……」她沒來得及說完話,神智已投向無邊黑暗。
  
  ※※※※※※
  
  房門外,冷劍塵心急如焚的等待著,此刻,時間對他而言,有如世間最殘酷的折磨,時時刻刻無不在椎刺、啃噬著他的心!
  
  他恨自己的無力感,恨自己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茫然地面對禍福難卜的未來。
  
  他懊恨的一拳捶向石柱,無力的閉上了眼。
  
  腦海依然深刻的烙印著當時的驚懼與恐慌,抱著盼雲有如布娃掛般軟綿綿的無力身軀,他的心好痛!這是第二次,她對他的呼喚置之不理,而他,除了心痛擔憂,什麼都使不上力。
  
  盼盼……求求你,別這麼折磨我,你千萬不能有事……
  
  房門一打開,他立刻驚疑望去,當目光望及端出房門那怵目驚心的一盆血水,他痛苦地倒抽了一口氣,感覺到心口又尖銳的劃過一道撕心裂扉的疼!
  
  「冷莊主,尊夫人……」大夫的面色有著無比的凝重。
  
  「她怎樣?你倒是快說呀!」他發狂似的大吼。
  
  「夫人腹中三個多月的胎兒……您要有心理準……」
  
  「別管什麼胎兒了,我要我的妻子!」冷劍塵悲痛的大叫,在抱她回房,看見那片椎心刺骨的鮮紅時,他便有了心理準備,他只求盼雲平安無事。
  
  盼盼……他的盼盼……他可以失去一切,卻不能沒有盼盼,懂嗎?她懂嗎……
  
  一遍又一遍,他在心底悲痛的無聲吶喊。
  
  ※※※※※※
  
  凝望床上那張蒼白的容顏,冷劍塵再度揪疼了心。
  
  他渴望見到她睜開眼,聽聽她的聲音,感受她的存在;另一方面卻又矛盾的害怕她醒,因為他怕!他怕當盼盼睜開眼時,無法再從她眼眸中找到昔日的靈動神采,怕那無憂純真的笑靨會葬送在這場意外中!
  
  他真的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她,她是這麼滿心期盼、熱愛著這個孩子,從得知懷孕開始,她每一朵的笑靨都是為孩子而綻放,如果讓她得知,他們已永遠失去愛「他」的權利時,她如何能承受這殘酷的打擊?
  
  他不由愁苦的輕歎出聲,沈沈的哀傷驚動了床上的盼雲,她微弱的呻吟立刻換來冷劍塵全然關注的目光,「盼盼,你醒了嗎?盼盼?」
  
  「塵影……」她飄忽的細語輕逸出口,眼睫緩緩眨動。
  
  冷劍塵重重籲了口氣,總算放下心中大石,「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連搖頭都無力,直覺的撫向肚子,「塵影,孩子呢?孩子還好嗎?」蒼白的小臉寫滿焦慮,渴切得到他的答案。
  
  「盼盼……」他黯然神傷,無言以對。
  
  盼雲見狀,心頭的憂懼更甚,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撐起身子,驚惶的直抓著冷劍塵追問:「說啊!你快告訴我,孩子沒事,對不對?對不對?」
  
  那閃動的淚光惹得他未曾平緩的痛楚又劇烈翻騰,他閉眼別開視線,不忍見她脆弱令他心酸的神情。
  
  這就是答案了嗎?
  
  盼雲不敢置信的倒抽了一口氣,瞪大的眼眸藏著豆大的淚珠,她努力地克制著,不願讓它落下,因為這一落淚,便代表著她的妥協,她絕望的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可笑的以為,只要不去相信,事情便不會如此。
  
  「告訴我,不是我想的那樣……」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冷劍塵的沈默,徹底的粉碎了她悲哀的奢求。
  
  「不--」她淒絕的吶喊,決了堤般難以抑止的淚水瘋狂的奔流,「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在騙我,你好殘忍,為什麼要編這種謊言,他明明好好的待在我肚子裡,他沒有死……你難道不知道我有多愛他嗎?為什麼要開這種玩笑……」
  
  「盼盼……」見她這般歇斯底裡,冷劍塵心如刀割,喉頭好似梗了硬塊,酸楚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不要,我再也不要聽你說了,這不是實話……」他在騙她,一定是的!她捂住耳朵,猛力地搖著頭,拒絕聽進他任何一句話。
  
  「盼盼!」他好心痛!卻不得不堅強起來,試圖安慰她。
  
  「不,不--」她不斷往後退,不讓他接近,直到縮進床角,她固執的瞥開眼,漠視他眼底無限的哀痛。
  
  「你冷靜一點,聽我說!」他悲淒地開口,「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是事實,孩子沒了!我相信你比誰都清楚!在你失足墜樓時,他就……」
  
  「住口!住口……」她淒厲地尖聲大喊,神情狂亂,「我不要聽!我不要聽!你走開……我不要見到你,走開……」
  
  「盼盼!」他滿懷愁苦,緊鎖的眉宇刻鏤著無盡的悲愴。
  
  失去孩子,他所承受的傷痛並不比她輕,但在椎心的沈痛下,他仍慶倖自己還保有盼雲,這便已足夠,他再也無力奢求太多。
  
  可是他沒想到連這微小的希望都破滅了,盼雲陷入自我封閉的世界中,拒絕接受孩子已流掉的事實,以為這樣,就可以不必面對事實的殘酷。
  
  這件事一定傷她很深,否則她又怎會如此自欺,向來,最心疼他的人總是她,她從來都捨不得他難過,而今她卻罔顧他的痛心,不在乎她在自我折磨的同時,是否也正狠狠的傷害著他。
  
  ※※※※※※
  
  漸漸的,盼雲隨著日子的流逝日益消沈,冷劍塵感覺得出她根本就是在用十六歲的芳華生命去哀悼著悲然而逝的孩子,她走不出這深沈的遺憾,於是便放任著寸寸的悲傷將她纏繞,麻木的失去了所有的知覺,她的世界離他愈來愈遠,她對他也愈來愈陌生……
  
  他日漸心慌,恐懼著這樣的日子若再持續下去,會被盼雲隔絕在她的空茫世界之外,她的哀傷濃烈到幾近失魂落魄,再也感受不到其他,甚至連他刻骨的情、揪腸的痛,她都可以置若罔聞。
  
  這是第一次,她鐵了心的不再回應他的感情,無視他為她心痛神傷。
  
  漸漸的,他也害怕面對她,怕見著那張毫無生氣的容顏,怕自己會忍不住,與她一道絕望崩潰……
  
  愁苦的低歎一聲,他抵著額頭,無力地閉上了眼。
  
  「莊……莊主,」遲疑的女音輕輕響起,「夫人她……」
  
  冷劍塵渾身一震,「她怎麼了?」
  
  「夫人一直不肯進食,任我說破了嘴,她還是發著呆……」
  
  他感到椎心的刺痛,迅速奔回房。
  
  見著癡坐床畔的盼雲,他沈聲一歎,「盼盼,怎麼又不吃東西了呢?」
  
  她幽然不語,連抬頭看他一眼也沒有,擁著絲被好似出了神般,思緒飄到好遠、好遠的角落,浮浮蕩蕩,漫無著落。
  
  「盼盼,」他放輕了語調蹲身在她面前,「你在想什麼?」
  
  她出神凝思,神情幽忽得教人難以捉摸,「寶寶……他會在哪裡呢?我想找他……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他苦澀的重複著。
  
  「他一定是貪玩,如果玩累了,他會回來的……」
  
  「盼盼……」他悲楚地低喚。
  
  「可是……萬一他找不到路怎麼辦?他還那麼小,會害怕的,如果他哭了,而我不在他身邊,他一定會怪我不負責任,是個壞母親……」
  
  「別再說了!」他悲痛地吶喊:「夠了,盼盼,我求你清醒一點好嗎?」
  
  對於他沈痛的吶喊,她置若罔聞,幽幽柔柔的笑了起來,「可是沒關係,他才不像我那樣笨笨的,出個門都會迷路,他一定和你一樣聰明。」
  
  天吶,他還能承受多少心痛!
  
  冷劍塵倏地一把抱住她,抱得好緊、好緊,哽咽難語。他已分不清,殘忍的是她還是上蒼了,他真的不明白,上蒼為何如此對他?
  
  懷中的她,仍是木然毫無反應。
  
  「你知道寶寶去哪兒了嗎?」她又低柔的開口,冷劍塵隨著她的目光愕然望去,門邊站著施映仙。
  
  「冷影,你老婆該不會是瘋了吧?」施映仙冷嘲熱諷著。
  
  「住口,你給我滾出去!」盼影居是他和盼雲的地方,這女人沒資格踏進一步。
  
  「你生什麼氣嘛,事實就是如此,不過是流產而已,幹嘛一副就要死不活的模樣。」
  
  冷劍塵眼眸凝起寒霜。
  
  以施映仙的冷血,又怎能體會盼雲已用她的整個生命愛著那未成形的孩子?那是母性的本能,乍然割捨時那種椎心刺骨的痛,哪是不曾為人母的施映仙所能體會的。
  
  「我再說一次,你走是不走?」那聲音有如來自地獄,冷得可怕。
  
  「唉呀,你怎麼這麼無情啦!人家是見你這些天心情不好,特地來安慰你的,你就算不感激也用不著凶人家呀!」施映仙換上一抹嬌媚如花的笑容,將玲瓏有致的身軀軟軟的偎近他。
  
  他面無表情。
  
  施映仙不著痕跡的斜睨了盼雲一眼,冷笑中帶著惡意挑釁與嘲諷,她就是要當著她的面勾引她丈夫,看她做何感受。
  
  這一切盡入冷劍塵眼底,他望向神情依舊一片茫然的盼雲,若有所思。
  
  他沒有阻止施映仙的投懷送抱、賣弄風情,麻木的任她使盡各式的媚惑舉止,雙手勾上他頸間,他沒拉下,撩人心魂的吻一路烙下,他也不為所動,雙眼始終定定停駐在盼雲失魂依舊的面容。
  
  他在期望什麼呢?如今的盼雲,還能有什麼樣的反應?除了無動於衷,他什麼也得不到!
  
  他悲哀的閉上眼,當施映仙火熱的吻印上他的唇時,盼雲的小臉上仍是一片空白。
  
  「夠了!」他終於發現,這期望多麼的可笑,除了折磨自己外,他喚不回盼雲一絲一毫的回應。
  
  他毫不留情的甩開施映仙,「滾出去!別再讓我看到你踏入盼影居一步!」
  
  「冷影……」一道致命的寒光射來,以她對冷劍塵多年的瞭解,施映仙再不識相也不敢多有異議。
  
  「盼盼,你到底還要我怎麼做?」他沈痛的低喊,任寸寸噬傷心肺的苦澀與哀淒將他傷痕累累的心重重淹沒。
  
  她已將他逼得心力交瘁、無力喘息了,她可知否?
  
  ※※※※※※
  
  盼雲一天天無知無覺的過著,冷劍塵則是一天天含悲忍痛的煎熬著,像是一場比耐力的拔河賽,他知道自己不能輸,一旦他無法再堅持,結果便是萬劫不復。
  
  他不知道何時會有轉機,只是固執的咬牙撐下去,日復一日……
  
  直到某一天,楚氏夫婦的來訪。
  
  「天吶!我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糟!」聽完冷劍塵的轉述,殷行雲驚呼出聲。
  
  盼雲懷孕一事,她知道,盼雲流產之後受了不小的打擊,她也知道,只是那時她正逢臨盆時期,只能暗暗為妹子心焦。等到坐完月子,楚天磊才陪同她一道前來。
  
  誰都料想不到情況會嚴重到這個地步,他們都以為盼雲還年輕,往後仍有機會懷孕,不至於太過悲傷,否則爹娘和姊姊們怎可能這麼平靜!
  
  而她,心頭始終莫名的紛亂著,奇準無比的第六感告訴她,盼雲劫難未了!血劫雖過,但另一場後續浩劫卻也致命,這便是盼雲坎坷多災的情路。
  
  「我已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她連我椎心的痛苦都能狠心漠視,我還能如何?」他隱含痛楚的低訴,眉宇間淨是戚然悲意。
  
  行雲望著他憔悴落寞的神情,忍不住一陣心酸。「不會的,盼雲這麼愛你,怎會不顧你的感受?」
  
  「正因如此我才絕望,你懂嗎?」他深切的知道,盼雲正是為了孩子,連他也甘心遺忘!
  
  真是這樣嗎?
  
  不,她不相信,她不認為在盼雲心中有什麼比冷劍塵還重要,盼雲一直都重視他甚於一切,他不該絕望。
  
  「我想見見盼雲。」
  
  他愴然點頭,幽戚地道:「但願你能喚醒她。」
  
  ※※※※※※
  
  這是她的小妹嗎?剎那間,行雲感到眼眶一陣溫熱模糊。
  
  「盼雲。」她低聲喚道,輕輕來到她跟前。
  
  恍惚失神的佳人抬眸望去,眨了眨眼,「三--三姊?」細語聲輕得在傾刻間便消散在空氣中。
  
  「是我,盼雲,三姊好想你,所以來看看你,歡迎我嗎?」
  
  「當然。」她幽然微笑,但在行雲看來,為何那不像笑容,反而讓她酸楚的直想掉淚。
  
  「三姊,你最聰明了,能不能告訴我,怎麼找回我的孩子?」
  
  行雲忍著不讓眼眶的淚掉下,一時不敢貿然開口,怕一不小心淚水便會失控的滑落。
  
  「你也不知道嗎?」盼雲偏著頭,三姊好似很為難,「算了,沒有關係,他會自己回來的,我相信他是全天下最乖的孩子。」
  
  這一刻,行雲總算明白冷劍塵為何會這般沈痛悲切了,他是承受著什麼樣的苦楚啊!盼雲呢?為何還忍心一再麻木無知的折磨他,她怎忍心?
  
  「盼雲,你該清醒了!這些日子也夠了,我不信你真的盲目到感受不到周遭愛你的人有多痛心!孩子死了!這你明明是清楚的,你還想傷害誰?一再活在自己編織的虛幻世界中,你就真的會快樂嗎?你睜大眼睛看看,你將一個深愛你的男人折磨成什麼樣子了?難道你真要等到他來恨你時,你才肯清醒嗎?」
  
  恨她?塵影恨她?不!不會的,塵影好愛她,她也好愛塵影,三姊亂說……
  
  望著恍惚失神的妹妹,行雲輕聲歎息,繼續說道:「我所認識的盼雲,是個最善良的好女孩,絕不會忍心去傷害任何人,尤其是自己最愛的人,我知道失去孩子讓你很傷心,可是你想想,劍塵難道就不傷心嗎?你一徑的沈溺在自己的悲傷中,完全不顧他的感受,你要他承受多少痛苦?他也只是一個平凡人而已呀!盼雲,別太自私,替他想想吧!」
  
  「塵……影……」她低低喚出聲來,心口揪得發疼。
  
  過往片片段段的回憶在腦海裡閃過,他一次次痛心疾首的悲訴,一次次悲絕悽愴的望著她,她回報的是什麼?無動於衷的冷漠。
  
  她讓滿心的傷痛占滿心房,全然的封鎖一切,不願思考,也不願感受其他,只想好好哀悼她的孩子,卻忘了心疼為她而傷懷的冷劍塵。
  
  天……她好殘忍……她好恨自己!
  
  悲戚欲絕的淚一顆顆掉了下來,她柔腸寸斷的哀泣出聲。
  
  「我知道,劍塵仍是你生命中最在乎的人,你會為他心疼一輩子,是不是?」
  
  愛,是治癒傷口的最佳良方,行雲相信,只要有情人堅定廝守,沒有什麼苦難無法面對。
  
  她將目光移向門外耐心等候的夫婿,朝他輕點了一下頭,楚天磊有默契的推門目入,將臂彎中乖巧安靜的小娃兒移至她懷抱。
  
  「來,盼雲,見見你的小外甥。」
  
  盼雲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懷中軟綿綿的小東西,貪婪的捕捉著他每一分的靈動,兩隻胖嘟嘟的小手晃呀晃的,自得其樂的笑咧了嘴。
  
  「他好小……」凝望娃兒天使一般清秀漂亮的小臉蛋,盼雲禁不住悲從中來,她本來也可以有這樣一個可愛孩子的,可是卻……
  
  「別哭了,盼雲。你和劍塵都還年輕,要孩子隨時都有機會,是不?」
  
  盼雲不語,望著嬰孩淒淒切切地痛哭,任滿懷的悲楚氾濫成災。
  
  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就讓她為無緣問世的孩子哭這最後一回吧--
  
  踱步至房外的冷劍塵止住步伐,黯然悲愴的看著這一幕,神情是無盡的淒苦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27:43


  蕭索的夜,仿佛感染了人們心境的哀戚,顯得蒼涼不已。
  
  曾幾何時,他們已不再相擁而眠,該說是同床異夢嗎?他悲哀的問自己,沒有答案。
  
  每當夜裡醒來,卻無法在懷抱中找到填補空虛的溫香,取而代之的是背身的冷淡,一股沒來由的悲淒絞得他心口發酸,然後他就會忍不住捫心自問:這是老天爺在懲罰他從前的無情嗎?究竟該怎麼做,他才能贏回他的摯愛?
  
  數不清有幾次夜裡,他望著沈睡的她黯然心傷,也不曉得這是第幾個夜晚,他獨自仰望清冷的夜空,無語問蒼天。
  
  他的心,正隨著盼雲的消沈而逐漸冰冷,直到凍結成霜,再也化不開那日,他會放棄,他會--妥協--
  
  他沈沈的倒抽了口氣,靠著窗櫺,心已疲乏。
  
  夜裡醒來的盼雲本能想往熟悉的方向尋求溫暖,卻撲了個空,她睜開迷蒙的眼,目光由身畔空著的床位移向屋內四周,在窗邊找到了她渴盼的身影。
  
  這麼晚了,他為何不睡?
  
  那背影,看來好落寞,瞬間扣緊了盼雲酸楚的心房。
  
  盼雲放輕了動作下床,步履輕緩的來到他身後。
  
  「塵影--」
  
  他渾身一震,愕然回首。
  
  幽暗的月光映照下,盼雲清楚的見著兩行清澄的淚光,她震驚的掩住嘴,淚,撲簌簌滑落--
  
  「你哭了……」她低語:「你曾說過,你是個無淚的影子--」
  
  「無淚?是這樣的嗎?」他淒涼的問著自己,他若當真無淚,便不會由著盼雲將他傷得心力交瘁,神魂欲碎。
  
  他的淚,只為她而流。
  
  十六年來,他唯一一次落淚,是為了半年前差點斷魂的她,他泫然卻泣的哀慟,她感同身受,若無同樣的淒絕,又怎會令他二度垂淚?
  
  這一刻,盼雲終於明白她帶給冷劍塵的是多麼深的傷痛,她好恨自己。殷盼雲!你好自私,你根本不配為塵影所愛!
  
  思及此,她更為悲切的痛哭失聲,只要想到冷劍塵為她所承受的苦,她的心就好痛、好痛……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冷劍塵無言地靜靜擁著她,任她的淚敲入心扉,再一次淩遲他已鮮血淋漓、面目全非的心。
  
  是否當痛的滋味超過所能承受的極限,痛已不再是痛?如今的冷劍塵已不曉得何謂「痛」,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持續那一成不變的撫慰,為了逝去的孩子,為了沈浸在哀傷中的妻子,他已身心俱疲。
  
  「對不起,塵影……我好自私,原諒我……不要恨我,我無法忍受你恨我……」
  
  柔腸寸斷的泣訴,令他死灰般的面容一陣愕然。
  
  盼雲將他抱得更緊,「我好壞,明知道你心裡的苦不下於我,還殘忍的將我的苦也一併加諸在你身上,我是全世界最自私的女人,連我都不曉得該如何請求你的原諒……說什麼要陪伴你,分擔你的憂愁,結果最令你苦惱的人卻是我……」
  
  「盼盼!」他激動的吶喊,死命的緊摟住她。
  
  噢,感謝老天!她終於走出來了,她終於正視到他的愁苦無奈了!
  
  「我一定傷你很深,我知道!塵影,我怎麼辦?我怎麼補償這深沈的虧欠?」她驚惶無助的緊抓著他問道,她真的好怕撫不平他心中那道由她親手劃下的傷痕。
  
  「我要妳!我只要你好好的待在我身邊!」其餘的,他再也不求了。
  
  「可是……可是孩子……我沒有好好保護我們的孩子,你是那麼的愛他,我卻……我扼殺了我們的孩子,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好笨,連個孩子都保不住……我好怕你怨恨我,我知道你重視他甚於一切,於是……我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你,怕你怪我、不諒解我……我可以失去孩子,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我不能失去你的愛,那會讓我活不下去……我情願逃避,我不敢接受這樣的事實……」她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冷劍塵卻聽得心如刀絞,悲痛不已。
  
  原來--他才是令盼雲自我封閉的主因!
  
  「傻盼盼!」他哽咽失聲的喊道:「你難道不明白,在我心中,沒有任何一樣事物更甚於你!」他愛未出世的孩子,除了因為那是他的親骨肉,更因為那是他全心所愛的女子為他所孕育,才使得一切更有意義,他愛孩子,更愛她,他從不曾因為孩子而減少一分對她的愛,何以她不瞭解這一點?
  
  「我沒有毀了你對我的愛,我沒有……」她喃喃說著,笑中帶淚。
  
  他的愛,她永遠毀不去!冷劍塵以熾烈的狂吻證明了一切。
  
  盼雲含著淚水,仰首深切的回應他,似要吻盡一生的纏綿,揪腸刻骨的令人心痛!
  
  「盼--盼--」他呼吸濁重,將盼雲抱回床上後便要抽身。
  
  他得克制自已,這些日子以來,她也受夠了身心上的磨難。「好好休息。」
  
  但,盼雲並未讓他如願,雙臂緊環住他頸間不讓他離去,「愛我,我要你愛我,讓我感受到我依然擁有你的愛--」
  
  於是,她主動吻上他。
  
  冷劍塵渾身一震,低吼一聲,激狂的吻住她,「傻盼盼!你永遠都擁有我的愛!」
  
  狂熱交纏的身軀已難分彼此,那熟悉又酸楚的迷醉激情,引出她淚眼濛濛,唇畔那抹淒美的笑,動人心扉。
  
  「塵影,我好愛你……」
  
  交融的身、心、靈,纏系著一世不悔的刻骨濃情。
  
  ※※※※※※
  
  該死的!為什麼事情會是這樣發展?她原先預計不是這樣的!冷劍塵該會為殷盼雲的流產而心生怨怪,冷卻情意;再不,成天面對一個失了靈魂的妻子,他怎能不生厭?
  
  不該是這樣的!施映仙在心底瘋狂的吶喊著。
  
  為了這段感情,她挖空心思,用心良苦,到頭來面對的卻是獨自心傷的結果,她如何甘心認命?
  
  不,絕不!她說過,就算得不到,她也不讓殷盼雲趁心如意!
  
  本來,她不想祭出這張王牌的,那只會讓冷劍塵怨恨她,但是如今她已別無選擇了,若不這樣,她完全沒有機會。
  
  這是你們逼我的……
  
  施映仙輕咬下唇,嬌妍的面容淨是一片森冷陰寒。
  
  ※※※※※※
  
  世事難料,以往性子孤寒的的冷劍塵,總是孑然一身,獨來獨往,從不以為自己會有什麼知心的朋友。之後有了盼雲,孤影成了雙,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四姊妹的夫婿竟也英雄惜英雄,情誼投契,尤其是他與楚天磊。
  
  「我想--這場風波算是平息了吧?」楚天磊望著他已然舒展的眉頭問道。
  
  「那得多謝你老婆。」兩人並肩走在花園,冷劍塵深深吸了一口氣,也許是心境上的關係吧,他覺得空氣新鮮多了。
  
  楚天磊率先走進亭子,不忘回他道:「哪裡。雲兒她只是充份運用盼雲愛你的這股強大力量來迫使她正視一切,如果不是愛你心疼你的感覺太強烈,十個殷行雲也拿她沒辦法。」
  
  「是這樣嗎?」他淡然一笑。
  
  「有時,我會想,太過深情真的是件好事嗎?在為情黯然銷魂、為情憔悴神傷的時候,人往往會問自己,如果不多情,是不是就自在多了?可是偏偏情深情癡不由人,苦,是註定的了,就算為情一生銷魂,也只能認命,是不?」
  
  冷劍塵聞言微一挑眉,「有感而發?」
  
  「感於你對盼雲的濃情。」
  
  冷劍塵白了他一眼,這人還不是把老婆疼進了骨子裡,還五十步笑百步哩。「我看是你的肺腑之言吧?」
  
  「是啊,很後悔栽在殷行雲手裡。」楚天磊也輕鬆的當成笑談。
  
  「你老婆呢?」他突然冒出一句。
  
  「和盼雲在一起。」直覺回答後才後知後覺的又問:「幹嘛?」
  
  「把你剛剛那句話轉述給她聽呀。」
  
  「要命!冷劍塵,你巴不得我早死是不是?」
  
  「妻奴!」還是他的盼盼比較乖。他很安慰的想著。「對了,她們姊妹最近似乎常粘在一起。」可憐他們這兩個當老公的被冷落了。
  
  「是啊,盼雲對我兒子簡直愛不釋手,成天抱著玩。」楚天磊推了推他,曖昧的笑謔道:「喂,你的女人這麼喜歡孩子,你得多『辛苦』點,自己生比較好玩嘛。」
  
  冷劍塵回以一記苦笑,「這種事又豈是我們能作主的。」
  
  「那也得你先『盡人事』,才能聽天命啊。」
  
  愈說愈不象話。「你把我家盼盼當成什麼了?老婆是娶來蹂躪的嗎?」
  
  「不、不、不!你沒說實話。」楚天磊食指在他眼界晃了晃,斂去了戲謔。
  
  愕了愕,冷劍塵不自在的別開視線,「什麼實話、假話?」
  
  「你其實感受到周圍潛伏的不明危機,甚至懷疑盼雲的流產不是意外,對不對?所以,若此時盼雲再懷孕,反而更加深她自身的危險,我有沒有說錯?」
  
  「你--」難不成他也感覺到了?
  
  「是的,我也覺得不對勁。」
  
  短暫的錯愕後,冷劍塵神情放緩,「那你認為呢?」
  
  沒必要太訝異的,楚天磊本就不是泛泛之輩。
  
  他沒有回答,目光定在某個定點,冷劍塵尋線望去--是施映仙,她正由遠處朝這兒走來。
  
  「我希望是我多心,但是劍塵,這女人是個埋伏於暗處的隱憂,任何一個突擊都有可能致命的,我不知道她是已經做了、或者正蓄勢待發,總之她會為你和盼雲的婚姻帶來衝擊與風波,反正防著點會比較好。」沈思似的說完,他將目光緩緩移向冷劍塵,定定停住。
  
  「你以為我不清楚嗎?只是--」敵暗我明,防不勝防呀!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她--求的是你的垂憐吧?」
  
  連這他也看山山來了?冷劍塵實在不能說他不訝異,「好敏銳的觀察力。」
  
  「好沈重的感情債。」
  
  隨他去調侃吧,反正自己也無力反駁。
  
  「幹嘛這樣要死不活的,難不成一個女人就足夠整死名滿江湖,人人聞之喪膽的冷影殺手?不會吧?敢情娶了老婆,膽子也變小了?」
  
  如果今天的事件是危及自己的愛妻,他就不信楚天磊還能穩如泰山,談笑風生!
  
  他冷哼一聲算是回答。
  
  瞥見施映仙已逐漸朝這裡靠近,楚天磊趕忙說:「好了,聽我把重點說完。」他一臉凝肅,「我對行雲的推斷很有信心,當初她就曾準確的算出盼雲命中的血劫,她命中有三劫,一是半年多前的血劫,二是近期的流產風波,在她坎坷多災的人生中還有一場未了的浩劫,你最好有心理準備,行雲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尤其由這情況看來,失誤率似乎又更低了。」
  
  「老天!」冷劍塵驚呼,為什麼會這樣?盼雲受的苦難還不夠多嗎?她是那麼善良純真的女孩,他真的不懂,上天為何要如此折磨他柔弱可憐的小妻子!
  
  如果,今日承受一切磨難的人是他,他絕無怨言,反正他的人生一直都是悲劇,在雙手染上第一道血腥時,他就不敢再奢望上蒼的垂憐,他只求盼盼能平安無憂的度過一生,這難道也是遙不可及的奢求嗎?
  
  「若我甘願擔起一切苦果,代她承受一切,上天能容我換回從前那個無憂無愁的殷盼雲嗎?」似乎,她人生的苦難,皆由遇上他開始……
  
  誰能告訴他,他錯了嗎?他不該愛上盼雲,不該讓盼雲愛上她,那麼,她仍是她、仍自由自在的活在陽光下歡笑……
  
  「命運,豈是你能主宰的?」楚天磊不由輕歎,「這是她為愛情甘願付出的代價,別想太多了。」
  
  為愛情付出?他閉上眼,沈沈的輕吐一口氣,「我懂了,這回又是為了我,是不是?」
  
  「這……」糟!他是不是說溜了嘴?
  
  不用她回答,冷劍塵已了然於心。
  
  他無力的跌坐石椅中,任噬傷心肺的苦一寸寸蔓延,取代了所有的知覺。
  
  楚天磊張口欲言,最後卻仍是默然無語。施映仙已踏入亭中,楚天磊選擇離去,臨走前,望瞭望他出了神般的面容,低聲道:「也許事情沒有我們想得那麼糟,樂觀些。」
  
  ※※※※※※
  
  當冷劍塵抬起頭時,楚天磊已遠去,亭中只剩他和施映仙。
  
  「有事?」他冷聲問,不帶絲毫感情。
  
  「你為什麼就不能給我多一點溫柔?只要一點,我也就不至於這般不平。」她以為他沒有溫柔,可是事實上,他有的,可是卻盡數給了殷盼雲,無視她多年的癡盼,所以她恨!尖銳到刺痛了心肺的悲恨,如何能平息?她真的好恨!
  
  「溫柔?」他諷刺的玩味著。她懂這種感覺嗎?施映仙懂嗎?那是一種由心靈所激發出的本能情感,無需刻意培蓄,便能由衷的憐惜某人,讓他認識這種感觸的唯有盼雲,今生只有她!
  
  而對施映仙,他一輩子都辦不到。
  
  如果這便是她要說的,那未免太無趣,他不想多浪費一秒鐘,如往常般起身便要離去。
  
  「站住!」就是這樣的冷情,就是這樣的絕決,他一點機會也不給她!
  
  是!也許她容貌不若殷盼雲的絕色,但她自認對他的感情不輸殷盼雲,為什麼殷盼雲得到了他全然的愛,而她呢?她卻永遠只能擁抱遺憾?
  
  這不公平,上天太虧待她了!如果上蒼不眷顧她,那她只好靠自己,她絕不信什麼天意難違,為了得到冷劍塵,她可以不擇手段。
  
  她的愛,很狂、很烈,有如火焰,就算最終的結局是燒得他面目全非,粉身碎骨,她也在所不惜,因為--她會引火自焚來陪他!
  
  「還記得青焰令吧,冷影殺手?」下定了決心後,她取出懷中有如青焰環燒的權杖,出示在他面前。
  
  青焰令一出,便代表著任務的交付,只要是青焰門的一員,面對青焰門的最高權威,任何人都沒有拒絕的餘地。
  
  冷劍塵瞬間變了臉,「住口!那與我再也沒有關係了,我早就不再是青焰門的殺手。」
  
  「是嗎?」施映仙笑得很媚,冷中帶豔,「要我重複你的寶貝妻子與我爹的協定嗎?如果我沒記錯,她似乎是說以一命換你自由,可是現今,我們取了她的命了嗎?」
  
  聽著、聽著,他一顆心直往下沈。他一直恐懼、暗憂著,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
  
  「你強辭奪理!兩位使者親口表示了門規執行完成,我聽得一清二楚,今日你又憑什麼以此要脅?」再心煩意亂,他都要據理力爭,他不信門主會失了公正與準則。
  
  「那是當時預計殷盼雲不久人世所下的結論,誰曉得她命這麼大,我讓你們過了半年的逍遙日子,也夠仁至義盡了。」
  
  「不,我說過,我已不再是青焰門之人。」他絕不能再踏入江湖是非中,如今的平靜得來不易呀!
  
  她杏眼一眯,「那是說,你決定要殷盼雲代你一死?」
  
  他震愕不已地瞪著她,「你--」
  
  「你想,若殷盼雲知曉此事,她會怎麼做?」
  
  心口一陣揪痛,濃烈的驚懼將他包圍,冷劍塵沒來由的感到通體發寒……
  
  盼盼會怎麼做?這完全沒有疑問,他比誰都深刻的瞭解。
  
  腦海突然閃過楚天磊的話……
  
  雙拳不自覺的緊握,寒眸凝起冰霜,「你究竟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青焰令在此,這任務你接是不接?」
  
  青焰令已下,抗令者,唯死而已。
  
  他不斷深吸著氣,力圖冷靜。
  
  施映仙手中有青焰令,那麼該是門主授的意沒錯,他該怎麼辦?
  
  咬著咬,他決然道:「不!如果你們不怕為武林同道所不齒,我的命在此,取得走便取,何必多言。只是,這與盼雲無關,我自始至終都不曾同意將她扯進我的是非中。」
  
  也許,這便是最好的結局吧,他不願過回日復一日,周而復始的在生死、存亡中徘徊掙扎的殺手生涯,縱然得與整個青焰門為敵,他也不在乎了,反正脫離青焰門的條件便是交付自己的一條命,他是早就知道的,只不過……辜負了盼雲,沒能與她共偕白首。
  
  盼盼……思及她,他難忍斷腸。
  
  他這般決然,一時間也嚇著了施映仙,須臾,她回過神來,「何必把話說得這麼絕呢?你還是有兩條路可選的。」在冷劍塵投來冷寒目光後,她繼續道:「第一是娶我,你便是青焰門下一代掌門者……」
  
  「我選第二條。」他沒讓她把話說完,毫不猶豫地說道。
  
  娶她?好個公私不分的施氏父女!青焰門規也能這般私相受授的嗎?他不禁噙起一抹譏嘲的冷笑。
  
  他今生之妻只能是盼雲,要他娶施映仙,除非他死!所以,無論第二條路是什麼,他都只能選擇。
  
  「即使是死?」她對他那毅然的表情感到不滿。
  
  「那是指,如果沒有第三條路可走的話。」
  
  他寧死也不娶她?施映仙臉色難看極了。
  
  「如果,你的目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話,那麼我必須說,施映仙,你是個很可悲的人,相形之下,縱然無能與盼雲白首,我們都比你幸福多了。」他漠然道,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對這悲哀的人生,他感到無力。
  
  看出他態度堅決,她連忙道:「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爹也不可能做得這麼絕。」她怎忍心置冷劍塵於死地,就算她爹想,她也不允許。
  
  他冷凝的面容浮起一絲訝然,「那麼,你所謂的第二條路是什麼?」
  
  「正如你所說,殷盼雲大難不死,那是她幸運,但她沒死卻也是事實,所以,兩相權衡之下,我要你接下一樁任務,若得以圓滿達成,你與青焰門從此恩怨兩消,再無瓜葛,如何,你接是不接?」
  
  冷劍塵沈吟著,「什麼任務?」
  
  「有人出了高價買一個位高權重的朝廷命官的命,我爹不想與官府正面衝突,所以由你接手最合適不過,除此之外,此人手中握有的大宋布兵圖也在任務範圍內,你務必取回覆命,如此便算使命完成。」
  
  「是誰?」他不帶一絲感情的冷然道,這是他接任使命時的一貫神情。
  
  他,似乎又回到以往那個她所熟識的冷影,陰沈,無情!
  
  「兵部尚書羅霆威。」
  
  這對她又有什麼好處?他當然不以為施映仙會期望他選擇第一條路,他甚至寧可選擇與青焰門對立,不惜一死,又何況是區區一樁任務,所以,她心機用盡,安排這一切圖的又是什麼?
  
  他若有所思的盯住施映仙,「就這樣?」
  
  「當然不。」柳眉勾魂攝魄的一挑,「我要你住回青焰門,在任務未達成之前,不許見殷盼雲。」
  
  眉宇緩緩蹙起,「只是單純的『隔離』?」
  
  他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果然--
  
  她笑得邪媚,「是要她對你死心,我相信這對咱們冷絕寡情的冷影而言,應不是件難事,對吧?」
  
  「這就是你的最終目的?離間我與盼雲?」冷冷的,他笑了,笑得令人寒入心骨,倏地,寒冽的冷眸一凜,「你作夢!」
  
  「由不得你,這是條件之一!」
  
  「你--」他不斷壓抑著幾欲潰堤的怒焰狂滔,「我不記得門規中有這一項--執行任務時不可與親人接觸。」
  
  「是的,但你認為你的情形適合以門規定論嗎?光活著離開青焰門的,便史無前例。」所以她穩操勝算,佔有絕對的優勢。
  
  就因為這樣,所以他便該由著他們開下任何不合情理的要求?
  
  「施映仙,你假公濟私!」他太清楚她在想什麼了,恨只恨自己完全受制於人,無力反抗,難道除了妥協,他真的無路可走了嗎?
  
  「別說得這麼難聽,反正你也不曉得該如何向她解釋,不是嗎?或者,你要我把實情告訴她?」施映仙挑著豔眸睨望百論他,算準了他的心思。
  
  「不!」
  
  「這麼寶貝她?」見他這般強烈的護衛之情,她不禁恨恨的譏諷出聲。
  
  「除此之外,我真的別無選擇了嗎?」他感到力不從心。
  
  「怎麼,你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她沒信心?怕傷她傷得太徹底,她會聰明的移情別戀,琵琶別抱?」
  
  他冷哼著,「盼雲不是你,別把她當成了蕩婦浪女。」
  
  如果連盼雲的感情都無法信任,那麼世上便再也沒有什麼值得他堅信不疑了。
  
  「你!」意思便說她才是那個蕩婦浪女?他夠狠!
  
  轉瞬間,她笑了,笑得陰沈冷豔,「那不就得了嗎?我相信你也不願見她為了你而身陷險境吧?無論任務進行得如何,你都不會樂見她受任何牽連,這樣不正好嗎?任務一完成,你回去與她團圓,我絕無二話。」
  
  冷劍塵陷入沈思。
  
  沒錯,若無絕對自信,他不該讓盼雲苦候著他,生與死,本就沒有絕對的定論,她若死心,也許會好過日後的悲絕斷腸。
  
  他不由得再度憶起殷行雲的預言--命中三劫……不!他再也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今日,他寧可傷透她的心,也不願她再承受任何未知的災厄。
  
  盼盼……他好心痛,好不捨,若愛他代表的是一場劫難,那麼他代她了結,他欠她的也夠多了,不該再連累她為他受苦受難,如果命運註定他們的情緣終該黯然收場,他複有何言?
  
  一切,就交由上蒼論斷吧!
  
  於是,他戚然道:「我答應你,在任務未完成之前,絕不回頭找盼雲,但我也要你保證,這段期間遠離盼雲,若她有分毫差錯,我絕不饒你!」他絕不相信自己當真無力回天,若盼雲此生註定該為情斷魂,那他便斷情,如果說絕情斷愛是唯一改寫命運的方法,他就算再心痛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你人都不在她身邊了,我找她還有何意義?」施映仙也大方應允。
  
  「你保證?」他要盼雲毫髮無傷。
  
  「冷影,對我有點信心嘛。」施映仙媚態生姿、嬌嬌軟軟的偎向他,冷劍塵卻面不改色,微一側身的閃開。
  
  施映仙暗自咬牙,抑下慍怒。
  
  無妨的,反正他再冷酷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他終究要回到她身邊,她絕不容他永遠這般待她,她發誓!一定要得到他!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28:24


  寒風徐徐吹來,盼雲靜立樓臺外,專注的目光始終定定停駐於夜幕中,陣陣冷風將她雲朵般的輕紗吹得飄飄袂袂,絕塵如夜中仙子。
  
  踩著沈重的步伐回房,冷劍塵一上樓便見著了癡癡佇立於外頭的她。
  
  「盼盼,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他趕忙加快步伐走向她,盼雲極自然的往他懷中靠去。
  
  「等你。」她輕輕柔柔地道。他極少這麼晚回房,無他相伴,她如何入眠?
  
  一碰著她,那單薄的身軀牽動了他靈魂深處特別纖細的心弦,隱隱抽疼。「你一定要讓我掛心嗎?外頭風寒,你就不會多加件衣裳?」
  
  將她帶進房裡,冷劍塵將她一雙冰冷的小手包裹在厚實的掌心中,直到逐漸暖和,雙手改覆上她同樣冰涼的小臉。
  
  盼雲了然的一笑,嬌柔的更加偎近他,臉頰貼上他頸間。
  
  一直以來,她都是他冰冷世界中唯一的一道暖流,但他又怎知,冷劍塵同樣也是她生命中的陽光,為她的身心帶來溫暖?
  
  「你今天回來的比較晚。」
  
  「嗯。」他低應著,心亂如麻的他已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她。
  
  「很忙嗎?」她關切地問,怕他累著了。
  
  是的,他是累,一連串風風雨雨的衝擊,他已心力交瘁。
  
  除了搖頭,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以後別等我了,累了就先睡,知道嗎?」
  
  「少了你,我睡不著。」她幽幽婉婉的輕聲說,並不曉得自己這番令人心酸的柔情依賴,此刻帶給他多深的傷害。
  
  他心如刀割,深深擁緊了她,在心底無聲而悲哀的問著上蒼:什麼叫天若有情天亦老?我與盼盼生死相許,為何上蒼卻不憐我們這一對飽受苦楚的有情人?
  
  此刻,他是真的恨起上蒼來了--
  
  「塵影?」盼雲察覺了他的異樣,不解的仰首望去,「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他的神情不對勁。
  
  「沒有,你別多心。」他強自鎮定,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即使是那麼勉強而苦澀。
  
  「塵影--」她不喜歡他這樣,總是什麼苦都往心裡藏,難為了自己。
  
  「別問!什麼都別問!」他將盼雲抱得死緊,低切地喊道。
  
  他知道自己的演技差勁透頂,但在承受著椎心狂痛之時,試問還有誰能夠發揮無懈可擊的表現?他辦不到呀!
  
  帶著深切的深情痛楚,他俯首狂切的吻住她,那激情熾烈的需索震撼了盼雲,但她仍是溫馴柔順的回應著他,儘管他過於粗狂的索求已令她雙唇隱隱發疼。
  
  有如溺水之人緊緊抓住唯一的浮木般,他宣洩著一腔難以言喻的刻骨摯情,滿心狂痛難以訴之,只有借著灼熱的激情纏綿代他說明一切。
  
  他愛她呵……盼盼……
  
  褪去彼此的衣衫,他與她投入宿命的情纏。如此激狂熱切、卻又隱含幽幽哀淒的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絕望的纏綿,竟是這般的揪魂斷腸--
  
  「盼盼、盼盼……」他滿懷酸楚,一遍遍喚著,心已盡碎,今夜以後,他可還有機會,再喚一遍這令他心魂欲斷的名字?
  
  「塵……影……」
  
  她的嬌吟回繞耳邊,他幾近貪渴的需索更多,掬取著至死無憾的刻骨銘心。
  
  那一夜,他們纏綿終宵,直至夜盡天明--
  
  ※※※※※※
  
  望著懷抱中倦極而眠的盼雲,一抹尖銳的疼劃過心扉。
  
  無邊的黑夜終有結束的時候,遠方穹蒼泛起一抹白,他苦澀的哀歎著,當夜至盡頭,可以期待黎明的到來,他的世界、他的心,可還盼得到光明?
  
  當目光觸及柔弱容顏上的倦意與細嫩雪膚上的多處吻痕,他意識到自己近乎蹂躪的粗狂行止,當時,滿懷悲絕的他,只是激烈的想發洩再也無法承載的狂痛,再無力去克制自己的行為,而她,卻仍無怨無尤、溫馴的承受……
  
  深深的歉疚絞入了心口,他滿懷痛憐的在她頸間的點點斑痕,印下蝶棲般輕柔的吻。
  
  再也不會了,這樣的機會,再也不會有了,他與盼盼再難如今夜這般深情相依,他的痛,再也沒有人會心疼。
  
  也許……這便是他的命吧!上蒼從不曾對他仁慈過,繞了這麼一大圈,他仍是一無所有。不,或許不能這麼說,他至少擁有鏤心刻骨的情,這便已足夠。
  
  他再也不敢奢求更多,能擁有這半年來的點點滴滴及今夜繾綣繞腸的一切,換個角度來看,他已得到永恆,縱死--應已無憾。
  
  瞥開眼,他不敢再流連於沈睡中那張淒美的容顏,怕再多望那麼一眼,他便會留戀得再也割捨不下她。
  
  匆匆起身穿衣,在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心,便已死去。他走入晨曦,生命中的陽光卻在同時遺落。
  
  多諷刺呵!明明置身於光明中,他的世界卻只剩一片陰暗。
  
  ※※※※※※
  
  盼雲不曉得是否是自己多心,好似自她睜眼醒來開始,有什麼地方便開始不同了。
  
  那一天,她睡遲了,醒來身畔已見不著冷劍塵的身影。找到他時,他卻與施映仙在一起,見著她時,他的表情好奇怪。
  
  然後便是施映仙,施映仙看到她的那一刻,立即雙目冒火,質問似的瞪著冷劍塵,好似他們是姦夫淫婦,而施映仙則是捉姦在床的妻子。
  
  有沒有搞錯?!施映仙以為她是誰啊,如果她沒記錯,自己和冷劍塵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吧?!他們想如何,她管得著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也真夠羞人的了,好似全世界都知道她和冷劍塵昨晚做什麼去了,剛才來的路上遇到行雲,她那眼神曖昧到足以讓她找個超大地洞鑽下去。
  
  其實這也不是她的錯呀,都怪冷劍塵啦!她的唇紅腫的這麼怪異,身上多處吻痕想遮都遮不住,就算想瞞三歲小孩都不可能。
  
  如果說施映仙的態度令她不滿,那麼冷劍塵的反應讓她就更為不滿了。
  
  他幹嘛要逃避她的眼神?幹嘛要容忍施映仙的盛氣淩人、言之咄咄?難不成他們夫妻恩愛還得經過施映仙的批準?不知道施映仙發現了沒有,這情況真的很可笑,居然在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室面前,表現得像個妒火中燒的妻子,好似他們偷情、他們有多對不起她、多不可告人的樣子。
  
  冷劍塵的反應讓她覺得莫名其妙,施映仙則讓她覺得不可理喻。
  
  她試著說服自己,也許是她太神經質了。自從流產後,她好像有點草木皆兵,可能那場意外讓她無法釋懷,總覺得……它意外的讓她覺得不是意外,很怪的感覺,她也無法形容,也不敢告訴冷劍塵,畢竟那並不是一個多愉快的經驗,舊事重提也挽回不了什麼,平添感傷,何必呢?她選擇隨風而逝。
  
  至於冷劍塵的反常,她不願多想,明知冷劍塵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又何必鑽牛角尖自尋煩惱,若連他都不能信任,那麼這世上也沒有什麼值得她去堅信的了。
  
  ※※※※※※
  
  「你究竟搞什麼鬼?!」涼亭中,施映仙再也控制不住的揚聲叫道,口吻有著極大的不滿。
  
  冷劍塵蹙緊眉宇,語調極冷:「你以為你有資格質問我嗎?」難不成她還真以他的妻子自居?呵,可笑!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了?」
  
  他微怔,別開眼,「我沒忘。」
  
  「那你昨晚又做了什麼?」她近一步逼問,翻騰的醋意令她咄咄逼人。
  
  「我做什麼毋需你同意!」他挫敗的低喊,深深感到無力。
  
  「是,你的行為是不需我同意,但你的作法若與當初我們言定的背道而馳,請問,我有質疑的餘地嗎?」照他這種作法,別說讓殷盼雲對他死心,他們根本會一輩子纏不清!
  
  冷劍塵愁苦的仰天一歎,「我會設法與她了結。」
  
  「哦?」她嫵媚一笑,風情萬種的偎向他,隔著衣衫任他感受她妖燒惹火的曼妙身軀,「你打算怎麼了結?」
  
  「你……」他皺起眉,嫌惡的就要推開她--
  
  「你的心肝寶貝在你身後不遠處。」在他將念頭付諸施行前,施映仙趕在前頭說了這句話,藕臂連帶的勾上他頸項,移近他耳畔吐氣如蘭,「才剛說過的話,你不會馬上就想反悔吧?也許你會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冷劍塵總算領悟她這番舉動背後真正的意義了,他一咬牙,不讓自己有任何猶豫的餘地,強迫自己將本欲推拒的手環上施映仙的腰,聽著她得意嬌笑,感覺到她正將紅豔的唇印上他的,也感覺到心正一寸寸撕裂、淌血……
  
  是的,她的「一臂之力」的確是他所需要的,否則,他真的不曉得該如何辦到親手傷害盼雲--他拿命去愛的女人……但,他卻也恨極了她的「一臂之力」,恨極了命運,恨極了自己的身不由己……
  
  不遠處的盼雲將亭子中的景象盡收眼底,剎那間腦海一片昏暗,她不敢相信這晴天霹靂一般的衝擊會是事實,亭中的男人昨晚還與她情意纏綿,今日卻與別的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親熱的擁吻?!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力持鎮定,然後緩緩的轉身離去。
  
  就在同時,冷劍塵狠狠甩開施映仙,沈痛的目光鎖在那道遠去的纖弱身影,盈滿悲楚的心,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他終究還是別無選擇的傷了她……
  
  ※※※※※※
  
  這還會是她多心了嗎?盼雲不下百次問著自己。
  
  他們都公然親吻了呀!
  
  可是……
  
  那一刻,她恍如雷殛,幾乎要失聲尖叫,但那只在剎那,須臾,她選擇交付冷劍塵全然的信任,靜靜退開。
  
  她相信他!
  
  正如她當初堅定的信念,冷劍塵值得她用生命去愛,也值得她投注同等的信任,再無人比她更清楚冷劍塵對她的感情了,就連小小的疑惑,都會讓她自覺愧負他深切刻骨的摯情,而滿懷歉疚與心痛。因為她知道,她的懷疑將會對他造成多深的傷害,她不忍、也不捨得這麼對待他。
  
  那麼,若她看到的只是表相,那事情的真相呢?
  
  回想起來,昨晚的他是不對勁,問他,他偏又避而不談。
  
  他總是這麼令她心疼,所有的心酸一徑往腹裡吞,一肩挑起所有的苦痛,從不讓她知曉半分,情願苦了自己。
  
  她不願他這樣,他答應過與她同悲共喜的,他不能自毀誓約,這讓她覺得被隔絕於他的心門外,無法融入他每一分的情緒跳動,她根本不清楚他在想什麼,更不樂意當這樣一個無知的妻子。
  
  那一夜,她苦苦等候著他,等他給她一個完整的答案,而他,明知她會等他,卻遲遲到油燈將盡,月色已殘時才回房。
  
  什麼解釋也沒給她,他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她習慣性的想替他寬衣,他冷漠的閃了開來,然後完全不給她開口詢問的機會,倒床就睡。
  
  她更加察覺到事態不尋常,不放棄的說道:「我想和你談談。」
  
  「有事改天再說,我累了。」說完,他翻了個身,獨自沈沈睡去。
  
  盼雲一陣呆怔,眼眸浮起薄薄的水光。她無法分析究竟是傷懷成份居多,抑或錯愕。
  
  冷劍塵從來不曾當著她的面冷漠的背身而去,每當她有事與他商量,他再累都會撐起身子配合她,往往那句「你累了」都是由心疼的她說出口,而他也總是半開玩笑的說;「累了算什麼,昏了也得醒來,我的小盼盼可是比什麼都還重要。」
  
  曾幾何時--
  
  是他變了嗎?她感受得出來,滿心以為亙古不移、能夠擁有一輩子的事物,如今正逐漸產生變化,而她茫然無助,無力挽回。
  
  她滿心悽惶,誰能告訴她,他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為何一夕之間,原本執著認定的一切全都走了樣?!
  
  少了冷劍塵疼惜的懷抱,她落寞感傷,一夜難眠,卻沒注意到,背身而去的他緩緩睜開了眼,神情一片戚然--
  
  ※※※※※※
  
  然後,他開始一夜比一夜晚歸,無視她夜夜的癡候苦等,回房也是倒頭就睡,好似連和她多說一句話都嫌多餘。而隔日,他又總是起得比她更早,好似多難以忍受似的匆匆離開他們房間,這種悲哀的夫妻生涯,已與同床異夢無異。
  
  盼雲不得不心痛的承認,冷劍塵真的變了!他變得冷漠、變得疏離,待她不再柔情萬千、關懷無限,那疏冷的神態,好似她只是個陌路人,不再是他生命中最親、最密不可分的另一半。她突然覺得,他深沈的難以捉摸,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好遙遠,遙遠到她再也難以觸及--
  
  為什麼會這樣?沒有人告訴她。她的淒苦傷懷他明明是看在眼裡的,卻不再心疼。
  
  他真的變了嗎?那堅如磐石的生死盟約,能容一個人說變就變嗎?
  
  不,她寧死也不願相信!
  
  然而,油已盡,燈已枯,她由殘月等到朝陽,這一夜,他竟徹夜未歸--
  
  她淚眼闌珊,迷迷濛濛的望著大亮的天色。自成親以來,這是頭一遭,明知她會執著的守候,直到等到他為止,而他卻……難道她真這麼令他生厭,所以他便連房也不回了?
  
  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冷劍塵為她付出的感情,一直都不比她少,她的愛天地可證,至死無悔,他的亦然,這是她一輩子也不會動搖的信念。他究竟有什麼苦衷?為什麼不肯對她坦誠以告?她一點也不欣賞他的作法!
  
  倏地,她站起身來,一夜無眠令她腦子一陣昏沈暈眩,她顛躓了兩步,扶著桌沿穩住身子,甩甩頭,直到視線恢復清明,她挺直了身子邁步走出房門。
  
  她要找到他,就算翻遍整個冷家莊,也不容他逃避,今天,她勢必要把事情弄個一清二楚,她再也不想被蒙在鼓裡!
  
  她幾乎找遍了所有地方,但皆一無所獲,如今只剩一個院落沒去,那便是施映仙住的地方,畢竟那是不可能的事,抱著給自己一個交代的心理,她想隨意看一下便了事,然而她萬萬沒想到,事實竟是這般殘忍而出人意料--
  
  她倒抽了一口氣,死咬住唇深怕自己會尖叫出聲,不敢置信的目光直盯住自施映仙房中走出的冷劍塵,他們甚至還難分難捨的擁吻在一起……
  
  豆大的淚珠成串滾了下來,她想逃開這一幕,步伐卻無法移動分毫;想瘋狂的哭喊出聲,喉嚨卻好似梗了硬塊,完全發不出一點聲音,僵硬的身子有如化成了石,只能失魂的站著、望著,唯有無盡的淚仍靜靜奔流。
  
  轉身欲離去的冷劍塵,視線與她在半空中交會。沒有驚愕,沒有心虛,更沒有解釋,他僅只冷淡的瞥她一眼,轉頭就走。
  
  不、不--塵影,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她無聲狂喊著,眼前一暗,連日來飽受折磨的身心,在無法負荷的情況下,身子軟軟的往下滑,投身於無邊黑暗。
  
  幾乎就在同時,冷劍塵有如一道流光,迅速飛身而至,接住了她再無意識的虛軟身軀。
  
  滿是驚痛的眼眸,終於克制不住的流露出椎心的悲愴,他情難自己,沈痛的低喚出聲:「盼盼--」
  
  他的每一寸思維,全系在她身上,她可知否?
  
  ※※※※※※
  
  當盼雲再度清醒過來,是在自己的房內,除了她外,還有她最不想見到的人--施映仙。
  
  「唷,嬌弱的冷夫人,你可醒了。」
  
  盼雲冷冷的別過頭,只想自己靜一靜,什麼也不想多說,尤其物件是施映仙。
  
  「你這是什麼態度呀,真是不曉得感恩圖報。你親愛的丈夫都不理你了,要不是我善心大發,將你送回房裡,堂堂少夫人昏倒在大庭廣眾下,臉不丟盡了?!」與其要施映仙承認是冷劍塵心疼個半死的將她抱回房,她寧可睜眼說瞎話宣稱是自己「善心大發」。
  
  盼雲心如死灰的閉上眼,再難忍的她都咬牙盡數承受了下來,看清了冷劍塵決意的冷酷,這個已不算什麼了。
  
  「我說冷夫人,不過才這樣,你就一臉生不如死,那要是你知道我與冷影夜夜銷魂,放你獨守空閨,你不嘔死了?」施映仙曖昧的逼近她,不容她有機會逃避。臉上那抹沈醉於淫欲遐想中的神情,說有多放浪就有多放浪。
  
  而她,平靜的聽著,蒼白的絕色容顏上,有的只是無盡的空洞與麻木。
  
  「如果你夠聰明,何不放了他,對一個心早已不在你身邊的男人,死抓著不放只會為自己帶來更多的羞辱,何必呢?我早說過,他終究會是我的。憑你,還不配和我爭男人。」
  
  對於施映仙沾沾自喜的炫耀,她只回以平板的一句:「滾出盼影居。」
  
  「希罕呀,反正這裡也沒有冷影。」踩著高傲的勝利姿態,施映仙得意的離去。
  
  兩道清淚輕輕滑落。盼雲再也不在乎了,管它心有多痛,傷有多重,如果冷劍塵狠得下心,那便由他去吧。反正,她的情路註定一路跌跌撞撞,除了血淚,她什麼也得不到。
  
  當冷劍塵連這般不堪而傷人的方式也用上,她不至於傻得看不清他的決心。他執意傷她,好,她認了;他執意毀情,好,她也認了,若他真的狠得下心,死在他手中她也無話可說。一如當初,她願以生命來成全冷絕的他一般。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28:56


  就像是一場耐力的拔河賽,他堅持他的傷害,她堅持她的承受。
  
  冷劍塵變本加厲,甚至視盼雲如無物的和施映仙極盡親熱,演變至今,好似要想找到冷劍塵,除非先找到施映仙。
  
  盼雲什麼也沒說,默默承受著他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是屈辱也好,是折磨也罷,除了認命,她還能如何?
  
  於是,她日漸憔悴,歡顏不再的面容,變成幾近不見血色的白,冷劍塵看在眼裡,滿腔痛憐無法訴諸,每每在傷害她之前,他已先傷了自己千百遍。
  
  她依然每夜執著的站在樓臺外等著他,一次又一次的等到曉光初綻。
  
  觸目難及的暗處,冷劍塵也夜夜陪她至天明,各據兩方的彼此,同樣是傷盡心的斷腸人。
  
  這樣的日子對兩人而言,皆是生不如死的煎熬。盼雲病了,冷劍塵五內俱焚,卻必須用盡全身的力量阻止自己去看她、關懷她,故做冷酷的漠視一切。
  
  天啊!他好恨自己,竟將深愛的女子傷到這種程度,他真的好怕,再多傷她一次,她便會死在他手裡!他知道自己的武裝已幾近瓦解邊緣,這樣的日子,他再也過不下去了,他投降了,如果盼雲不主動提及,就由他來結束一切吧--雖然他明白這是多麼致命的一擊,無論對於他或盼雲。
  
  深吸了一口氣,他帶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沈痛的推開房門。
  
  目光首先觸及的,便是桌上那碗原封不動的藥。
  
  望見踏入房內的身影,盼雲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甩甩頭,肯定那不是幻影之後,她愕然望住他。
  
  他們之間,竟只剩相顧無言的淒涼?滿心的悲哀,無人能懂。
  
  「我有話跟你說。」強壓自抑千般愁緒,他主動開口。
  
  沒事他不會來。盼雲哀淒的想著,輕點了一下頭,撐起沈重的身子下床。
  
  有那麼一剎那,他幾乎控制不住要伸手扶住那虛軟的身子,但最終仍是用盡全力壓抑了下來。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就是無法忽視桌上那碗等待主人垂憐的藥汁,他只得放棄,開口說道:「先把藥喝了再說。」
  
  盼雲沒有異議,他的話,她一直都是從不質疑地順從,縱然眼前這杯是毒藥,她仍是會喝下。
  
  接下來,便是最艱難之處了。他深深的意識到,這足以將彼此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他起身向窗,因為面對著盼雲,他根本無法開口。「我想,對於這段貌合神離的夫妻生涯,你深切的感觸應不下於我,勉強繼續下去,似乎已無必要。」
  
  「你是想說,你已不再愛我?」破碎的淒清音調幽幽傳來,毋需見她的表情,他便已能深刻感受她支離破碎的靈魂。
  
  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了窗櫺,「你說呢?」
  
  「我不要猜測!我再也不要猜測你的心思,我只要你清清楚楚的告訴我,我會死心,我會認命!」她淒切的喊道,「你告訴我呀!」
  
  「我--」他死咬著牙,「不愛你。」
  
  盼雲點頭、再點頭,面如白蠟,「那麼,面對我,當著我的面告訴我!」
  
  盼盼呀!妳何忍折磨我?
  
  閉了閉眼,他回過身,漠視著胸口有如萬劍穿心的劇疼,「我不愛你,一個殘忍的殺手,連人命都不看在眼裡,你指望他能情深義重到什麼程度?你太天真了,世上根本沒有什麼至死不渝的感情,只有你這個無知的傻瓜會堅信不移。」
  
  「不,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塵影……為什麼要說出這麼絕情的話?」
  
  他又何嘗不是?
  
  「如果自我安慰能讓你好過些,我不介意。我只是要來告訴你,我要和施映仙回青焰門,這裡--我不會再回來了。」
  
  「不,塵影,你不能這樣做!」盼雲驚叫道,「你好不容易才脫離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涯,不要再回去,無論你如何待我,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只求你別再與青焰門有任何牽扯,塵影,算我求你……」
  
  盼盼,你為什麼要這麼癡、這麼傻,你這樣……讓我好痛苦!
  
  他無聲狂喊著,淌著淚的心已然碎盡。
  
  無奈,面容卻只能是一片嚴寒,「你該不會以為憑你就阻止得了我吧?」
  
  「那麼,」她揮去頰邊的淚,水光點點的眼眸緊望住他,「至少給我一個解釋,你的轉變,為的是什麼?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與施映仙--究竟是什麼樣的牽扯?」
  
  「什麼樣的牽扯?」他嘲諷的重複道,話中有一絲難察的悲哀,「這你不是比誰都清楚嗎?我是冷酷無情,我是不會尋花問柳,但並不代表我就沒有正常男人的需求,你以為一個正常男人與女人間,會有什麼樣的牽扯?還是你想聽我轉述那香豔刺激的情欲纏綿,讓你更深切的瞭解到--」
  
  「夠了、夠了!」她崩潰的尖聲大叫,「不要這麼殘忍,我再也無法承受更多了……」她跌坐地板,痛斷肝腸的哭喊。
  
  冷劍塵深深的凝望了她一會兒,狠下心腸別過頭,毅然決然的取下掛在床頭慕W叱讎斡熬印?br/>
  
  「不!」盼雲一路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塵影……」
  
  冷劍塵強迫自己狠下心腸,不許回頭,不許再聽那一聲聲淒切而揪痛他心扉的呼喚,然而--談何容易呀!
  
  久候的施映仙見著了他,立刻迎了上來。看看這情形,她忍不住譏嘲道:「幹嘛,十八相送呀?」
  
  「閉上你的嘴!」他冷聲道,正欲跨步離去,盼雲攔住他的去路。
  
  「讓開!」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不!」盼雲已淚流滿面,但她無暇顧及,「別這樣作踐自己的生命,塵影,我不相信這會是你所願,所以我又如何能眼睜睜看你投身萬丈深淵,我辦不到呀!」
  
  聽她聲淚俱下的哀哀悲訴,他神魂欲斷,知他如盼盼,他如何瞞得過她呢?
  
  他強迫自己扯出一抹冷沈的笑,「你以為你憑什麼阻止我?」
  
  「我是你的妻子呀!」她哭喊道。
  
  他的心一慟。妻子--這字眼如一根刊州討戳入肺腑。「你是在逼我休了你嗎?」
  
  盼雲駭退了兩步,面色死白,「不,你不是認真的……」
  
  輕如呢喃的細語,不知是在問他,抑或自言。
  
  「要我證明嗎?」不,盼盼,別再逼我了……她是他一世的妻,這已是他唯一擁有的,別殘忍的剝奪……
  
  「你……當真如此決絕?!」盼雲一界痛欲絕,他做得夠狠!
  
  「閃開!」再不走……他不曉得自己還能撐多久。盼雲的悲劇早該結束了,屬於他的悲劇,他一併帶走,無論是生是死,盼雲都不該再為他掉一滴淚。
  
  「不,絕不!」她神色亦十分絕然。除非她死,否則,她辦不到見冷劍塵一步步淪入萬劫不復之地。
  
  「你是要我動手了?」他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劍。
  
  「如果你下得了手。」她昂首直視他。
  
  冷劍塵不讓自己有機會多想,衝動的抽出沈寂半年多的劍,點點寒芒相映著她淒絕容顏。
  
  他狠下心腸,一劍指向她,「讓是不讓?!」
  
  夠了,盼盼,讓開吧!我已被你逼得無力喘息了,你知道嗎?
  
  他在心底哀哀喚著,她卻不知。
  
  她面如死灰,眼底一片哀淒。往前跨了一步,她全無退卻之意,「你動手吧,我早就說過,就是死在你手裡,我也絕無怨尤。」
  
  劍柄握得死緊,「你以為我不敢?!」
  
  她不語,閃著水光的明眸定定望住他,似要望進他的靈魂深處。
  
  噢,盼盼,別這樣看著我……
  
  那道透視心牆的眸光,有如利刃般戳入心扉,她可知,她無形的折磨比他還狠,他身心有如刀剮,血淋淋般痛入了骨血!
  
  「既已恩斷情絕,那麼一劍刺下,一切便真的結束了。如果真辦得到冷酷無情,那麼這一劍對你而言並不難的,你還猶豫什麼?讓我相信你當真已絕情寡義,一劍了斷結髮情,我會如你所願的死心,不再--糾纏你。」哀莫大於心死便是這樣吧?她情願拿自己的生命來做賭注,贏了,是上蒼憐她,輸了,也是一種解脫,她誰也不怨。
  
  迎視那雙悲絕的眼眸,他怎麼也下不了手,一顆心有如千刀萬剮般,那體無完膚的疼呵--比死更難受!
  
  施映仙似乎機伶的察覺到他已幾近崩潰的邊緣,適時的介面說:「要我幫你嗎?」她以眼神告訴他:我會點到為止。
  
  「不必!」若這一劍,能讓盼雲看清事實,覺悟到他們的愛情只是一連串的災難、能讓她恨他,助她逃過那場愛情所帶來的浩劫……他會的!再困難,他都會辦到!
  
  他死咬著牙,牙齦滲出點點血絲,他和血而吞,正如將一切的創痛往心裡藏一般。
  
  鋒利的劍尖刺入肩頭,那一剎那,他哀絕的別開眼,深沈的悲慟再難掩飾。
  
  盼雲驚痛的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望住他。
  
  「你……當真刺下?!」
  
  他從來就不曾傷過她,縱使在那段將她誤以為是血海深仇的宿敵之女時,他也捨不得傷她分毫,然而今日,他竟為了回青焰門而動手傷她?
  
  是否,真到了心死絕望的地步了?!
  
  透過她的眼,他看到的是破碎的靈魂。
  
  他咬牙道:「一劍--斷情!」劍身一抽,刺目的血紅緩緩滴下。
  
  傷痕,是熱辣的疼,但,難敵心頭泣血狂痛的萬分之一,淚--竟不再流了,因為,她已忘了該如何流淚。「好,我懂了。這一輩子,我會永遠記住這道傷--唯一刻骨銘心的一道傷!」
  
  瞥開眼,他如疾風般與她擦身,絕然而去。
  
  而她,萬念俱灰,身子無力的下滑。
  
  一踏出冷家莊,他在一顆大樹下收住步伐,面容再無法掩飾的流洩出滿腔狂痛,掄起的拳頭狠狠捶向粗厚的樹幹,點點殷紅自血肉模糊的手與樹的交接處無聲無息流了下來,卻無法傾出他再也難以承載的泣血哀絕--
  
  我傷了她、我傷了她……天哪,我仍是無可避免的傷了今生唯一的摯愛……她是我拿生命去愛、重視更逾自身的女孩呀!
  
  冷劍塵,你該死!他無聲悲呼,那張猶如死火般的嬌容占滿了他全部的知覺,痛得他無法喘息--
  
  身子不穩的晃了下,倏地,他狂嘔出一口悲痛至極的驚心血紅!
  
  「冷影!」施映仙驚叫出聲。
  
  他置若罔聞,神情是一片雖生猶死的哀然,「盼盼,我還你一劍!」
  
  說完,他舉起帶血的長劍,狠狠的往肩頭刺去!
  
  滴滴殷熱的血液緩緩滴下,是他的,也交融著她的……
  
  ※※※※※※
  
  冷劍塵終究還是回到青焰門待命,見過門主後,他更加透徹的瞭解自己將執行的是怎麼樣的一樁任務。
  
  這--也算替天行道吧?
  
  不殺無辜之人是他多年殺手生涯所堅持的原則,門主瞭解他的性子,也從不為難他。
  
  而他如今的對手,是個通敵叛國敗類,難怪人人皆得而誅之,只是在這之前,他已與蒙古人互通聲息,那張大宋布兵圖才是決定冷劍塵任務成敗的重要關鍵。
  
  因為他一時衝動下的自殘行為,施映仙自是不會讓他負傷去執行任務,死攔活攔的,就是把他給擋了下來。
  
  她極度不諒解他的行為,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在對殷盼雲下手時,根本只是點到為止,可是反觀他呢?傷口卻是深到幾可見骨,除此之外,他就沒別的辦法可以表達他的痛心疾首了嗎?難道他真愛得那麼狂?殷盼雲究竟是憑什麼得到他如此深切的情?
  
  做了這麼多,她不允許自己一無所獲,若得不到冷劍塵,她死也不能甘心。
  
  面對施映仙的癡纏,冷劍塵已忍無可忍,在回青焰門後的第三天夜裡,他不在乎肩上隱隱作痛的傷勢,獨自夜探尚書府,心想若早早了結任務,他與青焰門便再無牽扯。
  
  萬籟俱寂的夜色裡,身著夜行裝的他融入濃濃的黑暗當中,俐落矯捷的身手,讓他輕易的深入目標物--羅霆威的寢室。
  
  今日,他並不打算有所作為,只不過是習慣性的在事前一探虛實,心裡有了個底,在付諸行動那天方能克竟全功,全身而退。
  
  此人有多少能耐?見他沈穩有力的步子,武學修為應是不在話下。
  
  冷劍塵凝眉靜思了會兒,探探他也好。
  
  不動聲色的拈起一枚短鏢,他淩厲而準確的朝正欲熄燈就寢的羅霆威射去,這是取命前的宣告。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羅霆威閃過了,並且反應迅速的朝外望去。
  
  「誰?」他沈沈一喝,放聲叫道:「來人,刺客!」
  
  冷劍塵捷敏的一閃身,羅霆威的動作卻是他出乎意料之外的快速,閃避不及的他,不可避免的便與他正面交鋒。
  
  羅霆威招招淩厲,不下於他的狠絕,看來他是低估了他。
  
  冷劍塵不敢掉以輕心,把持定心神沈著應戰,同時也對羅霆威的實力有了確切的概念。
  
  若在平時,這對他猶不足以為懼,但此時他肩負重傷,太過劇烈的動作扯痛了傷口,他感覺到濕熱的液體正緩緩流下。
  
  「你負傷在身?」發覺異樣的羅霆威不免驚訝,「好個夜行狂徒,負了傷還敢隻身前來尋釁。」
  
  而冷劍塵,僅回以一聲冷哼。
  
  他已全力設法脫身,無奈事與願違,成群的官兵朝他們這兒湧來,看來要想全身而退,勢必得費一番功夫,都怪他太大意輕敵。
  
  羅霆威見此情況,立即抽身,冷劍塵退無可退,便陷入一陣混戰之中。
  
  鮮血直流的傷口已漸漸令他頭暈目眩,他開始感到力不從心,再這樣下去,情況會對他愈來愈不利,屆時他就是有三頭六臂都沒用!
  
  左臂一陣熱辣的疼,劃破的衣衫流下第二道傷的血痕。他緊咬牙關,揮開襲身的刀刃,在猶有餘力之前殺出重圍,然而此時他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只能憑著求生的本能,茫然的力求脫困。
  
  在力氣罄盡之際,他倒向正好開啟的房門,跌入了柔軟的懷抱,再無意識。
  
  ※※※※※※
  
  芙婭公主驚詫的低呼了一聲,錯愕的望著懷抱中身負重傷的蒙面客。
  
  她反射性地摘下他覆面的黑巾,一時不由得情不自禁的讚歎出聲:好俊帥的男子!
  
  他眉宇間那抹冷凝與不屈的傲氣,竟強烈的震撼了她的心。
  
  喧騰混亂的聲響由遠而近,須臾,她便領悟到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很快的反應過來,沒有多加猶豫的使勁將他帶進房中,反手關上了門。
  
  他便是造成這場騷動的主角吧!凝思的目光由他絕倫的俊容移向鮮血直流的左臂,她擰了條熱毛巾,小心翼翼的替他處理傷口,動作出奇的輕柔,也許她並未察覺,她罕見的溫柔卻為一名初見的陌生男子而顯現。
  
  肩窩的傷,並不像是今晚的傑作,看來,這才是他今日落難的主因。
  
  「盼盼……盼盼……」緊蹙的眉宇,似鎖著無盡悲苦,他痛楚的囈語。
  
  盼盼?是個女子的名字嗎?她斂眉思索。
  
  「斷情……非我所願……我心亦苦,盼盼……」短短幾字的呢喃,卻好似承載著椎心刺骨的哀痛,令芙婭公主更加好奇了。
  
  她將期間斷斷續續的話語連綴起來,已然領悟到了什麼。
  
  莫非,這位不論清醒昏迷都令他刻骨掛心、念念不忘的女子是他心之所愛?可既然愛她,又為何要斷情呢?原本以為此人應是冷絕無情之人,未料,他竟情癡若此。
  
  這男人占住她全然的心思,她發現她對他感興趣極了。
  
  身為蒙古公主,她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天之驕女,自小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因此,極少有什麼東西能入得了她的眼,造就了她的心高氣傲,也造就了她的冷漠,而這男子……不知怎地,初見到他,便覺他與她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冷傲,她無法去形容那種感覺,她甚至不認識他、不曾和他說過半句話,但她就是知道!
  
  那是一種冷眼看凡塵的傲然,正如天邊寒星的孤絕,這般滄冷的風采,莫名的,就是吸住她所有的思維。這樣一個男人,動了情又是何等情境?這樣的他,也能愛得刻骨銘心、毀天滅地嗎?
  
  這名喚盼盼的女子,幸運得令人嫉妒!
  
  她望了他一晚,同時也心緒翻轉、入神冥思了一夜。
  
  ※※※※※※
  
  東方第一聲雞啼驚動了昏迷一夜的冷劍塵,在天色迷蒙、將明未明時,他醒了過來。
  
  眨眨眼眸,腦海短暫的一陣空茫,旋即,昨晚的一切盡數回籠,而他迎上了一雙異常美麗明亮的眸子。
  
  「你醒了。」芙婭公主起身倒了杯水給他,除此之外,並無多說什麼,但冷劍塵也猜得到大概。
  
  「妳救了我。」這是毫無疑問的,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記憶中,這該還是兵部尚書的府邸,此女與羅霆威是何關係?明知他夜闖尚書府定是來者不善,她為何救他?
  
  她好似也看穿了他的疑問,卻沒多加解釋,「何妨說說你自己?」
  
  「我?」她是問他所為何來?「取羅霆威狗命。」他也毫不隱瞞,因為他想做的事,從無人能阻攔,這是他一貫的自負與自傲。
  
  「這已是再明白不過的事。」她所好奇的,並非這樁。「你是個很特別的男人。」
  
  冷劍塵微一愕然。
  
  「應該有很多女人為你癡狂吧?」
  
  他眉頭開始蹙了起來,她的意思是……
  
  果然!
  
  「所以,多我一個也不至於令你太訝異,是不?」
  
  「我已是有婦之夫。」情感的糾纏,一直都不是他要的,只除了盼盼……
  
  「我知道。是那個名喚盼盼的女子吧?!」
  
  這一回,縱有驚愕,他亦掩飾得極好,「你知道?」
  
  「昨天夜裡,你在昏迷中猶口口聲聲喚著她,任誰都不難看出你們有著很深的感情牽繫。」
  
  提及盼雲,他難掩神傷。
  
  凝視他神情的滄涼悲意,探究真相的渴望益發濃烈,「我想知道這個,愛情應該是很美好的事,為何你卻斯人獨憔悴?」
  
  「你--」這女人未免太奇怪了吧?明知他是高度危險的人物,她卻對他的來路不感興趣,獨獨關注他的私人情感?
  
  「你該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吧?就沖著我救你一回,解我疑問就當回報,如何?」
  
  冷劍塵望了她一眼,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沒錯,愛情是很美好,但是若它的發生只是會帶來一場場災難,那便成了痛苦的折磨。盼盼為了我,屢屢在生與死的邊緣掙扎徘徊,流盡了血淚,尤其在當我明知若繼續留在她身邊,將會為她帶來另一場的生死浩劫,我只有選擇斷情,就此退出她的生命以求化解一場可預見的危機,也許,在沒有我的日子裡,她能活得更自在,毋需為情受累。」
  
  芙婭公主靜靜聽著,感受到他話語中所流露出的悲淒,心都癡了,她感動於他的濃情烈愛。「那麼你呢?在沒有她的日子裡,你卻只能活得痛苦,一生為情受累,是不是?」
  
  他悽愴地苦笑,「那是我的命,我的人生本就是一場永無止盡的悲劇,我只是不想再將摯愛的女子捲入我的悲劇中。」
  
  「你的悲劇--和昨晚夜探尚書府有關嗎?」聰慧過人的她,立即聯想到這個。
  
  「這只是其中一部分。」他抬眼望去,「你救錯了人,我是殺手,劍下亡魂不計其數,下一個,將會是羅霆威。」
  
  「我不這麼認為,」至少她不覺得救他會後悔。「羅霆威本就死不足惜。」
  
  冷劍塵訝然一挑眉,「你與他是什麼關係,為何會在他的府邸?」
  
  「我堂堂蒙古公主,會與他有何關係,我只不過是受父王所托,前來取布兵圖罷了。」芙婭公主也不打算瞞他。
  
  「這麼說來,他叛國之罪果真屬實?!」
  
  「哼,也只有你們那個笨皇帝,才會對他那沒幾兩重的忠誠度深信不疑。」想了想,她又道:「你也是為此而來吧?」
  
  「沒錯。」
  
  她沈吟了一下,「若不成功,你會如何?」
  
  「不過是永遠淪陷於地獄罷了!」他悲哀的輕嘲道。生與死,他不在乎;光明黑暗,也無差別,失去盼盼,一切都無所謂了。
  
  望向窗外逐漸明亮的天色,他自床上起身。「你我立場不同,若再相見,必是對立,不論羅霆威的命還是布兵圖,我都非取不可。」
  
  「我該說什麼?祝你幸運嗎?」
  
  他又該說什麼?但願她還沒開始後悔嗎?
  
  沒再多言,他拉開房門迅速的消逝在蒼茫的濛濛霧色中。
  
  好輕功!芙婭公主讚歎著目送他遠去,目光久久收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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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29:29


  她無法去形容這種感覺,足足三天了,腦海中的形影不但無法消逝,反而益發深刻的盤踞心頭。
  
  望著沈沈夜幕,芙婭公主輕輕歎了口氣。
  
  這便是他們中原人所說的相思繞腸嗎?她無法不思念他--那個如寒星一般孤傲的男人。
  
  會喜歡他,究竟是因為他的冷沈傲然,還是因為他的深情如許?她分不清楚,靈魂卻情難自己的為他悸動。但她卻也深知,在她之前,已有另一個女人佔據了他全然的靈魂,而那執著的靈魂,除了此人將不再為誰而動。
  
  世間情感呀!豈是一個奧妙便道得盡的,不過才這麼一回的偶然,便註定了她綿綿無盡的相思,也許在某個不同的角落,另一顆癡迷不悔的心也與她一般,正為他牽牽繫系。這樣一個男人,很容易令女人心碎。
  
  蒼穹中寂寥的星子仍乍放寒閃,詮釋著訴不盡的相思幽然。
  
  ※※※※※※
  
  同樣的星空下,一道疾影掠過夜空,無聲無息的停駐床前。
  
  凝望消瘦如柳的身軀、蒼白如紙的面容,一抹尖銳的痛楚劃過心扉。天哪!這真是他情之所系、無憂開朗的陽光天使嗎?瞧他把她折磨成什麼樣子了?!若非猶有輕弱的呼吸,他幾乎要以為她已長眠!
  
  輕輕執起無他呵護、已成冰涼的柔荑,他輕貼上胸口,眼眸泛起水光,「盼盼,我的痛,你感受到了嗎?是否,妳明知折磨自己會讓我生不如死,於是存心報復?」
  
  熬不住分分秒秒噬心刻骨的思念之情,他終究還是無法自製的踏入冷家莊,因為他知道,縱然他告訴她,永不回冷家莊,她仍會癡傻的守候--他們的家。
  
  莫非他錯了嗎?會不會他所做的一切,才是真正將她推入萬劫不復之地的悲劇開端?
  
  懷著深刻的痛憐與歉疚,他撫向她纖細肩頭的那道傷,仿佛也感受到她當時哀慟欲絕的心情。他懂的!他怎會不懂?!他若不懂,就不會一劍狠狠刺入肩頭,盼雲為他所受的苦,他會陪她一同承受,雖然這無法償還虧欠她的即使付出生命也還不盡的感情債,但卻是他唯一能做的。
  
  更或許,他只是想藉由身體的疼痛,去淡化心頭再也承載不了的致命哀慟吧?只不過,當他一劍刺下時,才悲哀的發現,較之那足以顛覆世界的心靈狂痛,竟不是任何身體痛楚所能比擬的,他怎會天真的以為,身體上小小的一道傷便能取而代之呢?
  
  你也是這樣的吧,盼盼?當我明白傷你多深時,縱然一死,也難抵你為我所承受的痛苦,但是盼盼,既然恨我,又為何要為了一個負心絕義的人如此折磨自己,不值呀!
  
  壓制了許久,他終究情難自己的俯下頭,悲切而酸楚的輕吻失去血色,不若以往紅潤的雙唇,似要傾出難以成言的憐惜;又似要表達死也無憾的一腔狂愛與沈痛……
  
  儘管那吻輕如柔風蝶棲,心有靈犀的震撼仍是驚動了沈睡的她。冷劍塵畢竟是習武之人,反應比她更為靈敏,在她驚醒之前,疾光般的一閃身,人已沒入屋內觸目難及的角落。
  
  「塵影……」她直覺的喊叫出聲,「你在哪裡,塵影,別躲我……我知道你在我身邊,我知道……別殘忍的避而不見,塵影……」她倉皇的大喊,環顧屋內四周,又驚又急的匆忙下床,步履才剛踏出兩步,便撐不住病弱虛軟的身軀,踉蹌的跌坐在地。那一剎那,暗處的他幾乎衝動的想要上前扶住她,然而,他仍是死握住拳頭忍了下來。
  
  「塵影……你好狠心……為什麼不肯見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每一分、每一秒,時時刻刻……這個屋子裡,每一處都有你的影子、有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你難道不明白,失去你,我再也活不下去,這樣的日子,好空洞,好可怕……我再也熬不下去了……任我痛不欲生,你當真已不再心疼了嗎?」
  
  緊緊握拳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滴滴濕熱的血液緩緩流下……冷劍塵別開眼,不忍聆聽那字字泣血的哀絕,有如利刃般將他刺戳得鮮血淋漓的話語。
  
  「塵影……塵影……」她心痛欲斷腸,一聲喚過一聲,一聲比一聲淒切,聽得他心如刀割,難忍鼻酸。
  
  夠了、夠了!盼盼,別這樣折磨我,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
  
  今日若能一死,倒是仁慈的解脫,偏偏他所承受的,是有如一刀刀剜著肉般生不如死的酷刑。盼雲的話,正如在那血肉模糊的傷口灑上一把把的鹽……與其如此,他真情願能痛快的死去!
  
  「你說,我為你的生命帶來陽光;你說,我讓你只有遺憾與苦澀的生命燃起光亮;你說,我們共許今生,禍福與共,生死同命;你說……說了好多,我一直都清清楚楚的記得,你說愛我時的神情,我沒敢忘,也一直都不敢懷疑,怕對不起你的一片深情,可是現在,我真的好想懷疑……你如何能坐視我生不如死的煎熬,你如何能呀!塵影……」她哀慟欲絕,徹底崩潰的痛哭失聲,哭得慘慘淒淒,聲嘶力竭。
  
  冷劍塵死咬著牙,生怕自己會克制不住的嘶吼出聲,他幾乎已忍不住就要衝出去緊緊的抱住她,就在同時--
  
  「盼雲?!」聞聲而來的落雲、纖雲以及段飛星,見著跌坐地板的她,連忙趨向前去。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大姊!」盼雲有如見著救星般緊抓住纖雲,「塵影來過,他一定在這附近,求求你,幫我找到他,我要見他,我真的好想他、好想他……」
  
  「盼雲--」纖雲愁苦的蹙起眉,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你冷靜點……」
  
  「相信我,是真的!」盼雲激動的大叫,她看得出來,根本沒人相信她的話,「我真的感覺得到,塵影在我身邊,他在!」
  
  「我……」纖雲低歎,滿心沈重的望著她,「你先起來再說好嗎?」
  
  盼雲任她扶回床上,期盼的望住她,「你相信我了嗎?」
  
  纖雲黯然傷懷,無言以對。
  
  在一旁忍了許久的落雲再也沈不住氣,扳過盼雲的身子叫道:「夠了,盼雲!你清醒一點,你的夢早該醒了,別再盲目下去了,你就是整死自己,冷劍塵那個負心漢還是不會回心轉意。折磨自己、折磨家人,有用嗎?!為了他那樣的人,不值得呀!」
  
  當她和纖雲接到行雲的通知,各自心急如焚的趕來,見著的卻是死氣沈沈、失魂落魄的她,心真的好痛。她們的小盼雲,就是讓這麼一個「情」字給害慘了!
  
  「不,不!我不許你這樣說他,不可以!他心裡有我,我一直都知道……塵影並非無情,他雖親手傷了我,可是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哀傷……就在剛才,我深刻的感受到他的痛苦,是真的,他絕非有意負我,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相信他!」她低低切切的悲訴,神色哀淒。
  
  「好,他有情,他有義,那麼他現在人呢,你告訴我!當你在為他痛苦心碎的時候,他人在哪裡?你告訴我呀!」落雲悲忿的喊道,「前幾天你也是這樣,哭著告訴我們,冷劍塵受了傷,他椎心的喚著你,你就這樣為他哭了一夜。可是請問,誰能證明你話中的真實性?說什麼你們心有靈犀,說什麼你能深刻的感受到他所承受的苦……我告訴你,那只是你日思夜夢下的幻覺,人家冷劍塵逍遙快活得很,只有你這個傻女人,還在這裡為他把自己搞得淒涼得半死……」
  
  冷劍塵無聲地倒抽一口氣,驚痛不已。傻盼盼呵!他哪裡值得她這般對待?!
  
  「落雲!」纖雲喝止並憂心的望向盼雲。這番話也許必要,卻也不可否認的殘忍,她好擔心盼雲無法承受。
  
  盼雲怔忡的聽著,反應出奇的平靜,神情恍惚的自問:是這樣嗎?這一切都是她的幻覺?她早就該絕望死心,塵影真的再也不在乎她了?
  
  「大姊,你說呢?」那淒茫無助的神情,令人看了心酸。
  
  「盼雲……」纖雲猶豫著,難以啟齒。
  
  「我懂了。」她麻木的點著頭,「段大哥,你也不相信我,是吧?」
  
  她的執著與堅持,沒有一個人認同--
  
  「不,盼雲,我相信你,也相信劍塵。」段飛星出人意料的回道。
  
  「段郎!」
  
  「姊夫!」
  
  兩道聲音同時叫道。
  
  盼雲空茫的眼眸閃過一絲光亮,「段大哥,你真的相信我?」
  
  段飛星不理會那兩道不苟同的目光,逕自朝盼雲說道:「是的,我相信妳。」他輕拍盼雲猶有殘淚的臉龐,替她拉上被子,「睡吧,所有解不開的謎,全交給明天。」
  
  當一室再度回復只有她的沈寂,她迷迷茫茫的自問著:這一切,當真只是她的幻覺?塵影早已決然而去?!
  
  塵影,我該對你死心嗎?
  
  另外一方,出了房門的纖雲立刻按捺不住的開口質問:「段郎,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們都苦惱得不曉得該怎麼勸盼雲,你還……」
  
  「纖雲,方才房內除了我們外,還另有人在。」段飛星不急不徐的打斷話,轉身望著眼眸逐漸睜大的妻子。
  
  「你--你是說--」
  
  夫妻倆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會,傳遞了相同的訊息。
  
  一踏入盼雲房中,段飛星便察覺到冷劍塵的存在,尤其他已神志大亂到無多餘心力去掩飾。
  
  她不禁低呼,「那麼……這不是盼雲在精神恍惚下的錯覺?!她說的是真的?」
  
  「是的,也許我該相信,他們之間真的有所謂的靈犀存在。」
  
  「那你方才為什麼不說!」她出聲怨怪,「你難道不曉得盼雲有多想他,看她哭得哀淒欲絕,你居然狠得下心漠視?」
  
  「為什麼不?某人都熬得住了,我算什麼?」
  
  纖雲不悅的蹙眉道:「這冷劍塵,我實在很難諒解他的所作所為,我以為,他該是世間最愛盼雲的人,可是他卻--」
  
  「不,纖雲,我、慕凡以及天磊都不這麼想,尤其天磊,他說劍塵……反正是造化弄人。」
  
  「我不懂。」什麼造化不造化,他們不都結成連理了嗎?還會有什麼問題?
  
  「記得當年我是怎麼待你的嗎?冷酷有時也是掩飾深情的另一種方式,這些我們的感觸該比誰都深刻。所以說,絕對的深情和極端的無情,有時只是一線之隔。」
  
  纖雲點點頭,已然領會。若真是如此,他們的命運未免悲哀。
  
  段飛星低歎,擁著妻子的肩頭,「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是衷心期盼他們能通過命運的考驗。」
  
  ※※※※※※
  
  看過盼雲回來的隔天夜裡,冷劍塵便下定決心夜闖尚書府,速戰速決完成任務,然後回到盼雲身邊,一輩子守候她,再也顧不得他的悲劇還是她的浩劫,若當真在劫難逃,就讓他陪她同赴黃泉吧!
  
  他終於看清,在這段日子以來,他們所承受的,早已遠甚於那場茫茫不可知的浩劫,再這樣下去,用不著等到行雲所預測的情劫,盼雲就會先死在他手裡,所以,那不知名的劫難還重要嗎?不,較之眼前的景況,再也沒有劫難更甚於此的了!
  
  不管他能不能扭轉命運,他都會守在盼雲身邊,若她註定難逃情劫,他會毅然隨她而去,天上人間,都有他伴著她,至死不離!
  
  所以,他要活著,他一定要活著回到盼雲身邊。他的小盼盼不能沒有他……他會親口告訴她,她的執著沒有錯,她堅定不移的信念也沒錯,他一直都那麼刻骨銘心的愛著她,無一日或減--
  
  抱定了決心,施映仙的癡纏及有意無意的拖延日子,他全不放心上,如自己一開始的打算,成功的潛入了尚書府。
  
  此處的地形,他上回勘查過,摸得一清二楚,所以縱然府內比上回更加強了戒備,他依然如入無人之境般的縱橫無阻。
  
  一抹譏嘲的冷笑掛上唇角,如果羅霆威以為這樣便阻擋得了他的話,那麼,他會讓他知道,他錯得有多離譜!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找到布兵圖。潛入書房,他以多年殺手生涯的直覺與經驗,仔細搜遍所有可能藏匿重要物品的地方,卻都一無所獲。會有什麼暗道機關嗎?他斂眉凝思著。
  
  衡量了一下,又不像有什麼難察的隱密機關,若有,絕對逃不過他的眼。還是--布兵圖不在這裡?!
  
  「閣下在找什麼?需要在下幫忙嗎?」冷劍塵才正打算退去,門口便響起了冷冷的一道聲音。
  
  該死!他太沈浸於自己的思緒中,竟降低了自身的警覺性,這是身為殺手最致命的錯誤!
  
  他力持沈穩,轉身面對羅霆威。沒辦法,既然碰到,就免不了要正面對上。
  
  「閣下一再夜訪尚書府,不知有何指教?」羅霆威擋身於門口,擺明不給他任何脫身的機會,冷劍塵衡量一下情況,知道除了放手一搏,他沒有其他選擇。
  
  至於布兵圖,只要仍在尚書府,就是拆了它,他也會找到。
  
  「取你狗命!」他冷凝的說完,沒給羅霆威任何思考反應的機會,俐落的一劍攻向他,而羅霆威也閃了個身,迅速取過置於一旁的劍,氣勢萬鈞的正面迎戰。
  
  看來他頗為自信。冷劍塵森冷的撇撇唇,他以為他還會是幾天前的自己嗎?那時他身負重傷,再加上對人生已是萬念俱灰,否則,就憑一個羅霆威,他還不放在眼裡。也該有人挫挫他的銳氣了,免得他夜郎自大,忘卻人外有人的道理。
  
  出神入化的劍法如亂雪飛霜,只要一個失神,每一秒都足以致命,幾番對陣下來,羅霆威漸屈下風,應對得十分吃力,豆大的冷汗涔涔冒出。
  
  倏地,冷劍塵手腕巧妙的一陣翻轉,一道銀光翻飛,羅霆威悶哼一聲,熱辣的疼延燒起來,手臂多了一道血痕。
  
  「這是還以顏色!」他寒聲道。
  
  這便是冷劍塵--恩怨分明!
  
  算完私人恩怨,接下來便是了結公怨。
  
  他讓羅霆威完全沒有喘息的餘地,更為淩厲狠絕的招式,排山倒海的襲身而去,羅霆威退無可退,狼狽的完全無力招架。
  
  刺目的血紅在空氣中揚起,羅霆威駭然跌坐地面,凝滿驚惶的眼瞪住他,「你……為什麼?!」此時,他終於感覺到死亡的恐懼。
  
  「布兵圖在哪裡?」他面色凝寒,一劍抵上羅霆威咽喉。
  
  「你為布兵圖而來,那麼……」
  
  「你就該知道有多少人想取你這賣國求榮之人的狗命。」多諷刺啊!一個人居然死得「眾望所歸」,豈不悲哀?
  
  「既是如此,那麼……」羅霆威試著以談話轉移他的注意力,然後出其不意拈住隨身暗器,狠準的朝他射去--
  
  霎時,一陣淒厲的尖叫聲響起,惡貫滿盈的羅霆威壽終正寢,手中仍緊緊捏著那只來不及使出的暗器。
  
  冷劍塵歎息出聲,看來,布兵圖的下落,他得碰點運氣了。
  
  靈巧的收劍回鞘,第二個浮起的念頭,便是羅霆威的寢室。然而一番搜索下,仍是徒勞無功。
  
  「在找這個嗎?」低低柔柔的聲音傳進耳,他愕然回身。
  
  「妳--」
  
  芙婭公主撇唇淡笑,將布兵圖往他的方向丟,「拿去吧。」
  
  冷劍塵難掩錯愕的望著手中的東西,「這……」她不也是為此而來嗎?
  
  「為什麼?」他很難不這麼問,他真的不懂這女人。
  
  她面容浮起幾許苦澀。「我是否說過,你是個很特別的男人?」
  
  他懂了!眉頭不由得緊緊蹙了起來,「我是否也說過,我已使君有婦?」
  
  「是的,所以我不求什麼。也許,這便是你最特別的地方,我愛你的深情,也深深為此而吸引,若你不是這樣的人,我恐怕也不至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你投注感情。」
  
  你……要想不驚訝真的很難,冷劍塵心想。
  
  「除了盼盼,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人。」他由衷道。
  
  「是這樣嗎?」意外得到這句話,她已倍感安慰,至少這段感情的付出,並非全無所獲。「那麼套句你們中原人的話,若有來生,你會要我嗎?」
  
  「我不想對你說謊,雖然你是個很讓人心動的女人,但我早已情許盼盼,今生我欠她太多,若有來生,她仍會鎖住我生生世世的情,不管有幾個來世,我永遠只認定她。」
  
  看來,她敗得很徹底。「她是個幸運的女人。」若她也能擁有他的亙古摯情,就算要她立刻死去她也甘心。
  
  冷劍塵不以為然的搖頭,「不,我才是那個幸運的男人。」擁有盼盼的情,是他一世的幸運。
  
  「中原男子,全如你這般深情嗎?」若然,她也寧可拋下公主尊貴身分,尋個多情郎廝守終身。
  
  好傻氣的話語,真難想像會是傲氣如她所說的話。「無所謂深不深情,我只是用最執著的心,去認定自己的感情歸屬。無情人之所以無情,是因為找不到能激起他狂熱情感的另一半,於是隱於靈魂深處的感情便一世沈寂。無情,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盼盼若是無情,便用不著嘗盡辛酸苦楚。」只是若要他選擇,再苦,他都不後悔愛上盼盼。
  
  「是嗎?」總覺得,紅塵一遭,若不識摯情,此生枉然。「你會回去找你的妻子吧?」她關切的問,有情人不該強離分,世間不該有太多憾恨。
  
  冷劍塵挑眉望她,有些瞭解了,「這是你將布兵圖給我的原因嗎?」
  
  他果然智高絕倫,可見她愛得仍不算盲目。「可能你會覺得我的想法天真了點,但我以為這多多少少會是你們之間的問題,解決了這件事,你才能安心回到她身邊,不是嗎?」他說的話,她可牢牢記在腦海。深思熟慮下的結論,她認為這布兵圖能助他跳出萬丈深淵。
  
  「你真的很特別!」除了這句話,他不曉得該怎麼去形容她令人訝異的寬厚胸襟。
  
  「沒什麼!不屬於我的東西,強留只會惹人憎厭,何不成全所愛,給你留個美好的回憶。也許,將來會有一個真正屬於我的,是不是?」無關善不善良,這是她的原則,雖說她養尊處優,想要的東西從沒有過失望的紀錄,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會強取豪奪呀!「而你,想通了嗎?一對真正相愛的人,沒有什麼事是無法面對的,就算真是一場苦難,那麼應該共同承擔,若就此勞燕分飛,那才是人生最大的遺憾與悲劇。」
  
  面對芙婭公主的關懷,他也沒讓她失望,「是的,我會一生守著她,再也不與她分離!」
  
  「那就好,我祝福你們。」她真心的笑了,無絲毫的芥蒂。
  
  ※※※※※※
  
  回青焰門覆命後,他交上布兵圖,正式宣告任務的完成,從此與青焰門再無瓜葛。
  
  因為極欲奔回盼雲身邊,反倒減少了平日的謹慎及高深的敏銳度,匆匆回房收拾物品的他,甫一開門,一抹暗香襲來,待他猛然驚覺時,人已沈沈昏睡。
  
  施映仙嘴角揚起一抹深沈的冷笑。
  
  離開我?哼,我怎會輕易的讓你們如願?若我得不到,她也別想!
  
  做了這麼多之後,若仍是換來一場空,她心頭說什麼也無法平衡!
  
  凝思的眼一眯,她著手在他身上找了起來。
  
  有了!
  
  望著手中刻著「盼」字的瓊玉,她眼眸緩緩閃動陰沈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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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30:26


  身為青焰門主的女兒,施映仙的武學造詣自是不會差到哪裡去,要想躲過眾人的耳目潛入盼影居,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
  
  躍樓而進的她,一眼便見著了失神呆坐於桌前的盼雲。
  
  「怎麼,沒了冷影,你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想博取誰的同情啊?」她忍不住出言譏諷,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
  
  盼雲愕然望去,「你--」
  
  「別這麼訝異,要不是冷影不想見到你,托我前來,我才懶得進這裡一步呢!」
  
  塵影……她心頭狂震了一下,「他托你前來?」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是何等顫抖。
  
  「不要高興得太早,免得知道真相,會讓你痛不欲生。」
  
  「什麼意思?!」盼雲完全屏住呼吸,揪緊的心口幾乎透不過氣來。
  
  施映仙嘲弄的看著她的反應,慢條斯理的取出了仿造冷劍塵字跡所寫的書文丟到她面前。「自個兒看。」
  
  冰冷的雙手輕顫著,她又驚又疑的拾起--
  
  「休……書?」有如雷殛直劈空茫的腦海,她眼前暗了暗,身子顫巍巍的踉蹌退了幾步,雙唇白得沒有半絲血色,「不……不!不會的,塵影不會的……」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施映仙取出玉佩丟給她,「喏,這個他也交代我一併退還給你,說今後你們永無瓜葛,這樣,你總該相信了吧?」
  
  盼雲說什麼也不願相信,但事實又是這麼殘忍,輕撫著手中與她的心同樣冰冷的玉佩,淚,如泉湧般滑落。
  
  這玉佩對他們的意義是何等重要,當初他甚至不顧一切的保全它,如今他卻輕率的交給另一個人,棄如敝屣……這鐵一般的事實,她還能不相信嗎?她還執著得下去嗎?難道真如二姊所說,她的堅持,打一開始便錯了?
  
  塵影……他當真如此絕情嗎?她已被他傷得無力喘息了,他還經由第三者之手將她傷得更徹底、更萬劫不復……他好殘忍!
  
  「一隻休書,便想抹去曾經刻骨銘心的誓約;一隻休書,便想斷盡牽繫彼此的濃情鴛盟……僅僅一隻休書而已!不、不--我不接受這樣的結果!我無法接受!我辦不到……」她激動的狂喊,簌簌直落的淚淹沒了悲絕的容顏。
  
  「那麼就選另一條路吧!」施映仙無動於衷的冷言道,「冷影早猜到你會有這種反應,仁慈的給了你第二條路。」
  
  盼雲凝著淚眼望向她,她輕緩優雅的取出一隻小瓶子,「反正你早就生不如死,那麼他能容許你帶著冷夫人的身分死去。」
  
  盼雲倒抽了一口氣,已然死白的臉龐如今更是白得駭人,「不……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絕情到如斯地步……」
  
  「你的存在與否,對他再無意義了。他要娶我,如果你不能大方讓出冷夫人的身分,那麼便帶著它結束一切,我是不可能委屈自己當偏房的。」
  
  盼雲絕望的輕輕點頭,「我懂了……我會如你們所願的做出抉擇……」
  
  執起輕如羽翼的紙張,淚已不再流;她面如死灰,失魂般的緩緩將它撕成兩半,輕輕飄揚落地,望著桌上的封瓶,她淒絕道:
  
  「至死,我仍是冷劍塵唯一的妻子!」然後,她一飲而盡,未曾注意到施映仙臉上浮起得意的陰笑。
  
  ※※※※※※
  
  甩甩頭,視線由黑暗到模糊,他努力自迷蒙一片中找出焦距,空白的腦海開始運轉了起來。
  
  冷劍塵本能而直覺的在自個兒身上摸索有無異樣,倏地,他如遭電殛般坐直身子,思緒快速且犀利的連綴起來……
  
  莫非是施映仙?那麼……玉佩……糟了,盼盼!
  
  他臉色大變,迅速驚跳起來,飛快沖了出去。
  
  但願還來得及!
  
  求求妳,盼盼,等我!一定要等我,你千萬不能有事,我愛你呀!盼盼、盼盼、盼盼……
  
  他不斷在心中狂叫著,無聲喚她千萬遍。
  
  他用盡畢生最快的速度,狂奔回冷家莊,直沖盼影居!
  
  一踏進房門,目光所見,便是自盼雲手中滑落的空瓶,他的心直往下墜,沈入了深不見底的冰穀--
  
  他幾乎舉不起勇氣跨出步伐,聲音輕得幾不可聞,「告訴我,盼盼,你沒有,你沒有做出任何令我心碎的事……」
  
  盼雲回過身,露出一抹悽楚的笑。她終於見到他了,縱然是以生命為代價。
  
  「能再見你一面,我死而無憾,」她抬起手輕撫那早已深鏤骨血的俊容,那感覺,好似他們已分別了千年萬年。「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想得心都疼了,你知道嗎?」
  
  「盼盼!」他難忍心痛,緊緊將她擁入懷中,「我的傻盼盼……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他哽咽難語。「告訴我,你沒做傻事,你一直乖乖的等我回來……」
  
  「你會在乎嗎?」她問得好哀怨。
  
  「我在乎!我當然在乎!你始終是我唯一的愛,這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嗎?」他激動的喊。
  
  來不及了……她神情哀淒慘淡,沒來得及開口回答他,整個人蹌退一步,胸口一陣窒痛,鮮紅的血液自唇角滑下。
  
  「不--」他撕心裂肺的狂叫,「不!盼盼,你不是一直都對我深具信心嗎?為什麼不多等我一會兒?為什麼要在最後一刻鐘放棄?你答應過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你忘了嗎?妳怎能食言!」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塵影……原諒我!」她心好痛,都是她的錯,她又害塵影傷心了,她好恨自己!
  
  「別這麼說,我不想聽你這麼說……」他悲切的喊道,這不是她的錯,是上蒼、是命運、是他,還有--施映仙!
  
  思及此,他凝起森寒得幾可致人於死的目光射向施映仙,「你究竟對盼盼說了什麼,為什麼她會絕望得寧可了結自己的生命,為什麼--」他止了口,目光定在地上的紙張……
  
  該死!
  
  他急忙解釋,「盼盼,我沒有,那不是我寫的,我早已認定你是我生生世世的妻--」
  
  盼雲無力的搖搖頭,抬手阻止他往下說,「我懂。今生,我不後悔當你的妻子,來生,塵影,你可願再娶我為……」
  
  「不許這麼說,我要你活著當我的妻子,盼盼,你不可以這麼對待我!」
  
  她逸出一絲淒涼的苦笑,天意如此,她又能奈何?
  
  「我不會讓你死去,絕不!」他絕不信天意難違,他冷劍塵的女人,就是死神也不容奪去,就算與天相爭,亦在所不惜!
  
  他微一運氣,手掌貼上盼雲心口,以掌心傳遞內力,暫時護住盼雲的心脈,抑止毒性蔓延。
  
  「施映仙,交出解藥,否則,我會殺了你為盼雲陪葬!」他冷絕道,目光寒冽。
  
  施映仙早已亂了思緒,她沒料到冷劍塵會這麼早醒來,她居然忘了冷劍塵武學修為之高、內力之深厚,小小的迷香怎能制服他太久?實是百密一疏,如今懊惱已無用,她心緒飛快翻轉著,恢復鎮定回答道:「行!」
  
  她自懷中取出兩個不知名的瓶罐,「我與你註定不可能同時存在,在我們之間,有一個人必定要消失,這裡一瓶是解藥,一瓶是毒藥,我們不妨來個交易,殷盼雲,我願拿命來和你賭,我們各選其一喝下,看是你幸運還是我幸運,你敢賭嗎?」
  
  她有什麼不敢?這對她而言,百利而無一害,反正再糟也不會糟過這個了,她至少有一半的存活機率。只是,施映仙為何要這麼做?
  
  「那麼,這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施映仙媚然一笑,「這便是重點,我們的賭注就是冷影,我可以給你一半的存活機率,但是條件是,若贏的人是我,冷影必須娶我,你賭不賭?」
  
  拿我的丈夫當賭注?
  
  盼雲驚愕地瞪大眼,難以抉擇的望向冷劍塵,她該賭嗎?
  
  冷劍塵若有所思,黑眸深邃而難解,「盼盼,我將一切的決定權交到你手上。」
  
  「塵影……」她的心好沈重,這賭注,關係著他們的未來,她賭是不賭?若不賭,她完全沒有機會,但若賭了,她又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尤其這關係著冷劍塵的後半生。
  
  「我……賭!」帶著破釜沈舟的決心,她咬牙毅然道。
  
  「好。」施映仙臉上閃過一絲難察的詭冷光芒,「公平起見,由你選擇吧!」
  
  深吸了一口氣,盼雲別開眼,任意抽過其中一瓶,開了瓶口,她眷戀難捨的仰首凝望冷劍塵,她是多麼的捨不得他呀!
  
  他亦傳遞著相同的信念,雙掌輕撫著她憔悴蒼白的面容,「盼盼,我要你記住,無論今生來生,我都只愛你。」
  
  眼眶凝著淚,她悲絕的點頭,轉首望了一眼施映仙,兩人同時仰首一飲--
  
  就在同時,施映仙飲了下去,盼雲的卻被冷劍塵攔下,他出人意表的代盼雲飲盡瓶中物!
  
  「冷影!」
  
  「塵影,你--」那可能有著劇毒呀!
  
  兩個女人駭然大驚,嚇白了臉色。
  
  冷劍塵苦澀的一笑,拍拍盼雲的面頰安撫她,然後才望向施映仙,寒眸凜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以你冷殘的行事作風,豈會留人退路?尤其在大費周章,處心積慮欲置盼雲於死地,你怎麼可能會讓她有任何活命的機會?我不是善良純真的盼盼,會傻到去相信你,如果我沒猜錯,這兩瓶都有毒,是吧?」只不過,差別在於她有解藥,而盼雲沒有。
  
  施映仙愕然無言。
  
  盼雲一聽,更是驚懼的急出了淚,面容血色褪盡,「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喝下它?」
  
  「傻盼盼,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與你生死同命,今日能與你中同一種毒而死,又何嘗不是最完美的結局?不能攜手偕老,但求同穴而葬!」
  
  「塵影!」她投入他懷中,悲悲切切的痛哭失聲,心魂已碎,愁腸已斷!
  
  身心劇創,使得殷紅的血液再度緩緩自盼雲唇角滑下,好似要陪她似的,冷劍塵悶哼一聲,蹌退了幾步,嘔出一大口鮮血。
  
  施映仙大為震驚,忍不住叫出聲來,「冷影,你是故意的!」她至今都能控制著不使毒性發作,冷劍塵內力之深厚遠甚她太多,怎可能無法壓制體內的毒。
  
  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是啊,怎麼不可能呢?他都可以為了殷盼雲而死,提早些時候陪她同赴黃泉又有何不可呢?
  
  不,這不是她樂見的呀,她無法眼睜睜看著冷劍塵死在她手中!
  
  於是,她毫不猶豫的取出袖口內的小瓶子,沖到冷劍塵面前讓他飲下,「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你陪我一同活著!」
  
  他唇角閃現一縷淒惻的笑,推開了施映仙,出其不意的將盼雲攬入懷中,就著她的唇將口中的液體度入她口中。
  
  盼雲似有穎悟,驚愕的瞪大雙眼瞅住他,抗拒的不肯飲下,但他態度極為堅決,定定的封住她的唇,眼眸中有著乞求。
  
  求你,盼盼,為我活下去!
  
  這是他所傳遞的意念。酸楚的感受絞入骨血,她在淚霧迷蒙中妥協。
  
  他滿足的笑了,無力地鬆開盼雲,力量全然罄盡的跌坐下去。
  
  「塵影!」她揪心刺骨的尖喊,撲入他懷中淚如雨下。
  
  纖雲等人一踏進房,見到的便是這一幕。
  
  「小傻瓜,哭什麼呢?能為你而死,我已了無遺憾。一直以來,你總是在為我流淚,我心痛,卻深深歉疚於不知如何償還虧欠你的這一片癡,更不知該如何讓你知道,對你的愛,從無一日或減。一劍斷情……盼盼,你知道嗎?那斷情的一劍,比傷在我身上還痛上千倍,我竟天真的以為,一劍便能令你死心斷念,從此忘了我,過回你平靜的生活……只是,你的癡、你的傻,卻成了我永遠也抹不平的痛!如果不怨我傷你太重,盼盼,來世,你可願再愛我一回?可願再為我妻,相約永世?」
  
  「我願、我願!我生生世世都是你的妻子,生生世世只愛你!」她狂悲痛呼,神魂欲碎。
  
  緊緊擁著悲絕的她,冷劍塵無聲而哀淒的閉上雙眼。
  
  他們夫妻,終究還是逃不過這哀然斷魂的局面。
  
  轉首望著震愕、卻也同樣沈痛的眾人,他目光定在行雲身上,「誰說天意難違呢?誰說命運不可瓜代?我終究還是扭轉了既定的命運,保住了盼盼。」他,代她承受了本該是她的死劫,憑著那微乎其微的希望,賭施映仙的妥協,而他贏了,雖然代價是他的命,但值得。「我將盼盼交給你們,代我--好好照顧她。」
  
  「盼盼,沒有我的日子裡,別再如以往般怯懦。你向來都珍視我所給你的一切,那麼,當你軟弱、熬不下去時,就想想為了保住你這條命,我付出了多少代價,如果,連我拿命換回的一切,你都忍心糟蹋,那麼,你已不配再愛我。」
  
  「塵影,你好殘忍……你可知,你的期望對我來說有多難辦到嗎?」她痛斷肝腸的泣道,天曉得她有多想隨他而去呀!
  
  「是的,我承認。盼盼,容我殘忍一回,最後一回了……」
  
  最後一回……
  
  他們悲然斷腸。
  
  他捂住心口,再度鮮血狂嘔。
  
  「塵影--」她淒厲哀絕的尖喊。
  
  忍著劇痛,他不放棄的緊抓住盼雲的手,「答應我、若真愛我,答……應我,活……下去……」
  
  盼雲心碎的點著頭,淚水狂奔,「我……答應,我答應你!」
  
  放寬了心,他悽楚一笑,「盼……我要你記住……我愛你,這刻骨深切的愛,足以伴你……度過未來漫……漫歲月,人難相依,魂必……相隨……我愛你、我愛……你,愛你……盼盼,我、愛、你……」這一生,他一直沒機會對她多說這句話,在這僅剩的生命裡,他唯一能補償的只有這個,也是深陷黑暗前,他唯一執著的呢喃。
  
  「塵影--」撕心裂扉的一陣狂喊後,她也隨之暈厥。
  
  ※※※※※※
  
  有如掉了魂般,除了凝望床中慘白的俊容,她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自從醒來後,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回到昏迷的冷劍塵身邊,不言不語的癡守床畔。
  
  段飛星說,他已點住冷劍塵周身各大穴,並運氣護住他心脈,不使真氣流失,毒性也不會再擴散,但治根的方法,仍是尋求解藥。
  
  解藥?這世上還有嗎?
  
  盼雲淒然一笑,卻牽出了難忍的兩道清淚。
  
  門外,施映仙心亂如麻,內心痛苦的交戰著。
  
  救?抑或不救?
  
  冷劍塵為了救回殷盼雲,寧可犧牲自己的生命,她總算明白他以身試毒的真正目的,在與殷盼雲同赴黃泉的背後,他其實在賭她會不忍見他命亡而賜藥,而,他便是以自己的命下注,贏回了殷盼雲的命--縱然明知輸贏,他都是無疑的一條死路。
  
  在那一刻,她終於痛徹心扉的看清了自己敗得有多淒慘,若一人以生命在愛著另一人,試問,她還有何餘地妄想去扭轉什麼、爭取什麼?
  
  冷劍塵的愛,深到不惜犧牲一切保全摯愛之人,她呢?她又該怎麼辦?眼睜睜看著他魂斷幽冥嗎?
  
  不,她辦不到!
  
  打定了主意,她毅然推開房門。
  
  盼雲頭也沒回,好似怕看不夠他,雙目貪戀的凝注在冷劍塵身上,絲毫不捨得移去。
  
  施映仙目光也有淚,她閉了閉眼,穩住思緒,緩緩來到床邊,望著那張她狂戀了一輩子的容顏,低低的開口:「我好嫉妒妳!我們同樣這麼癡的愛著他,為什麼你得到了他全然的熱愛與憐惜,而我,我什麼也沒有。我親眼看著他為你狂悲泣血、看著他因傷了你,而悲痛的一劍刺傷自己……我太明白他是因為無力避免對你造成傷害,而選擇同樣的傷害自己,把自己搞得比你更苦來陪你,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補償方式。這些我明明比誰都清楚,卻還執迷不悟,實在是因為陷得太深,我放不開呀!」
  
  此刻,盼雲已無心再怨誰,聽著施映仙的話,她的心已讓滿滿的悽愴所佔據,她微顫的手輕解他衣衫,在左臂相同之處見著那道比她更深、更清楚可辨為重創所留下的劍痕時,她再也難以抑止的哀泣出聲:「塵影!你好傻……」
  
  這道傷,原本可以不留痕跡的,但他卻留下它,正如盼雲所說,她會永遠記住他給她的這道身心劇創。而他,正打算拿它來折磨自己一輩子,時時提醒自己,他曾經如何殘忍而該死的傷害了他最愛的女人,不讓自己好過……
  
  盼雲是這般知他、懂他,怎會不瞭解他在想什麼?正因瞭解得太透徹,才會令她這般哀絕沈痛。
  
  「我必須承認,我是錯了,我天真的以為,時間能沖淡一切,只要沒有你,他終將會是我的,沒想到心機用盡,換來的竟是這樣的下場,他都能不惜代你一死,我還能再奢望什麼?今生、來生、生生世世,他全給了你。對我,他永遠不屑一顧……呵,我終於明白,儘管用心計較,也計較不到愛情……我錯了!」而這錯誤的代價,本就不該由無辜的他們來承擔,是她……
  
  抹去才剛浮起的淚意,她將手中的瓶子交給盼雲,「這是解藥,你拿去吧。」
  
  盼雲震愕地望向她,「你--」她有解藥?
  
  看出了她的驚疑,施映仙悲然苦笑,「你放心吧,我不會害他的,我對他的愛並不比你少。」
  
  盼雲又驚又喜的接過,小心翼翼的讓冷劍塵服下,沒有多餘心思注意到落寞神傷、黯然退去的施映仙。
  
  這一刻的濃情、狂悲狂喜的笑淚,都該是屬於他們的,而她,終究還是什麼也沒有……
  
  時間點滴流逝,在冷劍塵終於有了動靜時,盼雲驚喜的喊叫出聲:「塵影、塵影!聽得見我在叫你嗎?塵影?!」
  
  「聽……見了,很吵。」無力的低喃逸出唇畔,人也緩緩張開了眼。
  
  「塵影!」盼雲激動的撲進他懷裡,哭出了喜極而泣的珠淚。
  
  「這樣你也能哭?」他的小盼盼真是個愛哭鬼,嫌眼淚太多了。
  
  「討厭!你還有心情說笑,我都快被你給嚇死了,你知不知道?」心情一放鬆,滿懷的嗔怨全湧上心頭,忍不住又淚霧濛濛。
  
  「那也用不著剝我衣服吧?」他低頭望著自己不整的衣衫,有意淡化場面的哀淒。
  
  「唉呀,不是啦,是因為……你那什麼表情?!好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就算是好了,我占不得嗎?」真是搞不清楚狀況。
  
  「豈敢。」他笑擁著愛妻,「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施映仙有解藥,就這麼簡單。」
  
  冷劍塵凝思了一會兒,「她人呢?」
  
  盼雲環顧屋內,奇怪,剛剛還在這兒的呀。「我不知道。」
  
  他撐起身子,盼雲連忙扶住他,「你幹嘛?」
  
  「找施映仙。」怕盼雲誤會,他又加以解釋道:「青焰門所煉製之毒有數百種,而每制一種毒,同時配出的解藥只會有二份,一是自救,一是為防萬一,挽救至愛,所以,她不可能還有第三瓶解藥,也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敢期望能與你同時活下,你懂嗎?」
  
  盼雲聽得訝異,「那……那……」
  
  「沒錯,這的確令我很意外。」施映仙竟為他而犧牲自己,她真這麼愛他?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一直以為偏激的她只是為佔有而佔有,並非真愛他癡狂,但事實證明……他感慨的歎息。
  
  蕭澀的秋風已緩緩吹起,孤立園中的身影,看來是那麼的寥落淒清,冷劍塵緩緩走向前去,她知道,卻沒回頭。
  
  「我無法向你道謝。」這一切的一切,她是始作俑者,也許情有可原,但他辦不到勉強自己感激她。
  
  「我知道。」她回過身,無力的跌退一步,血絲順著唇角滑下,「只求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你,好嗎?」
  
  她,亦是拿命來愛他,一如他對盼盼。
  
  他靜靜凝望她,微一點頭,「我相信。」只是,他不懂。「我值得嗎?」
  
  值得嗎?她也自問著,「你也曾這麼問殷盼雲嗎?」
  
  「是的,我問過,但誰也沒有答案。」他總是傷人,然而所傷之人,卻又為他癡而不悔,他真的不懂,這樣的他,怎配她們這般情癡以待?
  
  「那你又何必問我。」她也想討個答案呀!只是,癡,沒有答案,也沒有理由。
  
  她身子緩緩下滑,冷劍塵本能的接住她,正欲為她療傷,施映仙虛弱的回拒了,「你才剛清醒,別為我耗費真氣了。」她緊靠在他懷中,「這是第一次,你心甘情願擁抱我。」
  
  他無言以對。
  
  今日,死在自己的毒之下,算是自食其果吧?她悲涼的想著,只是,她還能希冀他的諒解嗎?「你--是否肯原諒我?」
  
  原諒嗎?深情不該有錯,他該原諒的,是她的激狂對他與盼雲造成的傷害,但,他能嗎?
  
  一個即將煙逝的生命,愛與恨,他們都不該再執著。
  
  「是的,我原諒。」
  
  「那麼……」她忍著痛楚,勉強逸出細語:「你一直都不……不曾真心……吻過……我,求你,吻我……一回,為我這一生……的……癡戀……劃下句點,求你……我死亦含……笑……」
  
  為情纏系了一世,究竟對不對,沒有人能注解。她,與他的盼盼有著同樣的癡。
  
  睇視她悽楚的容顏,他抬手握住那渴切的柔荑,輕緩的俯下頭印上冰涼的雙唇。
  
  兩道淒美淚珠幽然滑落,她滿足的閉上了眼,在這感傷的秋,悠悠離恨天的芳魂,釋然了一世的癡,一世的執著。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22 05:30:44

尾聲
  
  「塵影!」
  
  冷劍塵抬首望去,含著柔情的笑意,展臂等待小嬌妻翩翩飛來。
  
  「終於找到你了!」盼雲開心的撲進那等待著她的懷抱。
  
  「怎麼跑得這麼喘?要是跌跤了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著來找我,我可不理你。」他半取笑道,但除了取笑外,他說的的確也是血淋淋的事實。
  
  「你又把人家當孩子了!」她不滿的撅著小嘴,「人家都十七了,三姊十七歲遇到三姊夫,他也沒把她當孩子呀。」
  
  問題是人家爭氣,她不爭氣呀!冷劍塵忍著笑,「那不然呢?」
  
  「我長大了!」她開心的宣佈。
  
  是這樣嗎?冷劍塵露出懷疑的眼光,不是他不給面子,實在是瞪到眼睛瞎掉也看不出她哪裡長大了。
  
  「你怎麼這樣啦!」她因他的反應而哇哇大叫,「人家會這麼說,可是有原因的!」
  
  「喔?」他憐愛地將嬌嗔的小妻子抱坐腿上,「為夫願聞其詳。」
  
  「那是因為--」話還沒說完,她兩眼亮了起來,興奮地朝遠處揮著手,「小菊,我在這裡。」
  
  名喚小菊的婢女快步跑了過來,「夫人,這是你要的梅子。」
  
  「辛苦妳了,先下去吧。」如獲至寶的捧過整盤梅子,她逕自吃了起來。
  
  冷劍塵看傻了眼,有了上回經驗,他很輕易的意識到可能的答案。
  
  盼雲甜甜的嬌笑著,很體諒的等著可憐嚇呆了的丈夫由震驚中恢復。
  
  「盼--盼盼!妳是不是……有了?」他結結巴巴,拉著盼雲上下打量著。
  
  「我喜歡吃酸梅。」她繞了個圈子回道,就是不給予正面答覆。
  
  「是,我知道,我是問你……」他急得不曉得該如何措詞。「會不會想吐?」
  
  盼雲偏著頭望他,有意曲解他的話,「你又還沒變老變醜,不至於啦!」
  
  「我……」冷劍塵聞之氣結!他的小盼盼真是愈來愈可惡了。
  
  正欲發作,太懂得看人臉色的盼雲立刻撒嬌環住他的脖子,「孩子的爹,我們一家三口又有補品可吃了,照老規矩哦!」
  
  那便是說……驚喜燃亮了雙眸,他興奮的叫道:「妳真的有了?!」
  
  「千真萬確。」她喜盈盈的回道。所以說嘛,再把她當孩子就太沒天良了,她可是個母親了耶!
  
  「老天!」他激動的擁緊了盼雲,好一會兒,他正色道:「自個兒留神點,從今天開始,要再讓我看到你淘氣,當心我剝了你的皮!」
  
  壞蛋,翻臉跟翻書一樣。「你真現實。」她抱怨道。
  
  「對了,」她突然憶起一事,「塵影,你老實說哦,你和施映仙到底……到底有沒有……呃……」該怎麼說呢?曖昧勾搭?不清不白?噢,那好難聽。
  
  喔哦!有人要翻陳年老帳嘍!
  
  他急著撇清,「當然沒有!你這小腦袋瓜在想什麼呀!」
  
  「是你自己說的啊,什麼男人的需求、什麼香豔刺激的情欲纏綿……」
  
  「停、停、停!這種混帳話忘了就算了,你記那麼清楚幹嘛。」
  
  盼雲柳眉一挑,「你也知道你混帳了?」
  
  他一窒,莫可奈何。「盼盼!」
  
  盼雲開懷的輕笑,「隨便說說的啦。」她小嘴撒嬌的湊上前去--
  
  他頭微微後仰,避了開來,皺皺眉道:「才不要,我最怕酸了。」看她梅子一顆吃過一顆,他敢親她才怪。
  
  「冷劍塵!」盼雲氣鼓了嫣頰,正欲表達不滿--
  
  冷劍塵趕忙封住她的唇,企圖吻去嬌妻的嗔意。要真讓她發作起來,今晚要想一親芳澤可就難上加難了。
  
  涼涼的風,吹散了過往一界愁,帶來幽幽的暖意。再無風雨、再無悲秋,只剩緊緊相依的兩顆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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