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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4 20:33:20


「你可以退下了。」

「是。」

藺纚衣如逢大赦,儘管回話回得有些意興闌珊,然她的雙眼卻是熠熠發亮。

太好了!她總算是可以休息了,儘管夥食挺差不合她的口味,儘管炕床很硬讓她睡得不安穩,但是現下就算要她睡地上,她也不會有第二句話的。

天曉得她已經好久、好久沒站得那麼久了,總覺得這雙腿已經不是自個兒的了,說是有些麻嘛……又好像有些疼,就是難受啦!難受得讓她很想要直接坐在地上歇會兒,加上她伺候這蠻橫的主子一整天,今幾個天氣又極好,讓她熱出一身汗,只想趕緊回房沐裕

現下主子開口要她退下了,她當然得要腳底抹油,動作快一些,免得他到時候後悔,又想到什麼淩虐她的手段。

然而,她巧移蓮步都尚未跨出珠廉,身後又傳來冷冷的嗓音。

「等等!你要去哪?」

尉遲方勍方脫下靴子,見她打算離開,不由得又開口。

這女人……原以為她是個極好的奴婢,可現下他倒覺得她都不稱職,沒個丫環風範,彷彿只是在虛應了事罷了。

「奴婢……」她還能去哪?不就是回去囉0少爺不是要奴婢退下嗎?」

天呀!她真的是又餓、又累、又渴、又流得滿身汗,難受得快要吃人了,他能不能行行好,當是放她一馬吧!

第一天上工,別太折磨她了。

「我是要你退到炕下,沒要你離開這兒。」她不知道規矩嗎?

「嗄?」要她留在這兒做什麼?他該不會是意圖染指她這大美人吧?「少爺,奴婢以為該是時候歇著了,奴婢也該回耳房了。」

「別說她不懂規矩,以往她伺候的主子,可是宮裡的貴妃娘娘,然娘娘總是習慣要她退到帳外候著,從沒要她在炕下等著!他不過是個身無官位的一介草民,居然這麼會支使人,太沒人性了!

「你怕什麼?」難道他會吃人嗎?

她以為他真是個辣手摧花的登徒子嗎?她真以為他是打算要當皇上,在自個兒的後院中設個後宮嗎?是那些恬不知恥的女人自個兒闖進他房裡的,可不是他脅迫的……再者,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都不干她的事吧!

是個奴婢,就該像個奴婢的,是不?

「奴婢沒怕什麼。」她只是有點快要控制不了情緒罷了。

早膳是難吃到不行,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他偏要她同他一道用膳,害她食之無味,之後到了晚膳的時候,忙了一個下午,她也真餓了,想不到才到膳房扒個兩口飯,他大少爺又在找她了!

他是把她當什麼?以往在宮中當差也沒忙到連頓飯都吃不成的,他大少爺可了不起,找到機會便拚命地支使她,現下又不讓她回房,他到底是在算計她什麼?別以為她真會從他,若真是逼急她,她可是再也戴不下臉上這張虛的假面具了,說不定連餉銀都不要便連夜潛逃。

「沒怕什麼便待下。」想走?偏不讓她走。

藺纚衣把厭惡盡擺在臉上,她真以為他是瞎了看不見不成?

從沒一個丫環敢像她這般對他……好樣的!他非要撕下她險上那張可惡的假面具不可。

「可少爺……奴婢想要……」她緊咬著牙,努力地別動怒。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尤其身份更是矮了人家一大截,她能不認命嗎?可認不認命是另外一回事,她現下累了,身為主子的他該要體恤下人的,不是嗎?況且這個時候讓她回房休息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如果他真的不放人,嗚……她也不能、不敢拿他如何!

「如何?」他挑釁地笑道。

他還很想知道她能如何?瞧瞧她這一張假扮柔順的俏顏底下是怎樣的豐采,是否同他初見她第一眼時一般。

「奴婢累了,想要回房休息。」她豁出去了。

瞧他這模樣,分明是同她扛上了,哼!他這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大少爺,哪裡會懂得她們這些下人是多麼地辛勞?

她不過是攢些餉銀罷了,他卻非得要拿回等餉銀般地虐淩她這個可憐的小奴婢,極盡所能地壓搾她!嗚……那些餉銀說不定還買不了他一套衣衫,他何需這般慘無人道?

待人好些不成嗎?別老是要毀了這些慕他盛名而來的千金清白不成嗎?

他若是執意不改,總有一天他定會吃到苦頭,這世間的因果循環可不是騙人的,總有一天會有人整治他……可現下……能不能麻煩要整治他的那個人趕緊出現?

她怕她會看不見那一幕,她怕尚未看到便含恨而死啊!

「休息?」他冷哼一聲,極盡所能地嘲諷。「你都知曉要自稱奴婢了,怎會忘了一個奴婢是沒有權利同主子喊價的,主子說什麼,你便做什麼,這可是自古不變的主奴關係,打從宮中出來的你,不該不知道的,不是嗎?」

了得!確實是了得,打他有記憶以來,她是頭一個主動同他說要回房休息的丫環,不知怎地,他老覺得心頭就是有那麼一丁點的不舒服,或許他讓一堆女子給哄久了,突地遇上一個不賣他面子的丫環,還真是有那麼一點點不適應。

「奴婢知道……」知道歸知道,做不做還是由她的,是不?

管他的!她忍,忍到他睡著之後再回房,就不信他能對她如何,如果他因此想要趕她走也無妨,領了餉銀她就準備走人,再也不幹這種累死人不償命的工作了。

「知道便待著。」見她氣得牙癢癢的卻又故作溫馴,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倒頭便躺在炕床上頭。

尉遲方勍要她留下不是沒有原因的,至少讓她守在他房裡,可以預防一些閒雜人等摸黑闖進。

他倦了!厭倦了這等無聊的遊戲,更不想在外頭聽見自個兒難以入耳的閒言閒語,解決之道便是徹底地阻止那些女人擅自闖進他房裡,而她……在家丁不足、且家丁容易遭人收買的情況之下,她是最好的選擇。

他就不信她會讓人收買,更不認為她會擅離職守,這便是留下她的主因。

「能不能到外頭花廳候著呢?」退到無路可退,至少也要讓她稍稍保護自己一下吧!要不他睡到半夜來個惡狼撲羊,她這可憐的小羊豈不是要讓他吃了?

「去吧!」

他的用意只是要她留下擋人,至於她到要待在哪個地方都成,只要她別離開東水樓即可。

「奴婢告退。」

聽見他少有的人話,她連忙轉身便跑,真的好怕他又後悔了。

有什麼辦法呢?一大早他趕著她走,不到晌午又開始找她,從那時開始,便是她今兒個一整天下來的惡夢,一堆忙都忙不完的事,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的活要她去做,彷彿為了要欺負她才故意找出來的活似的。

藺纚衣在花廳的桃木椅坐下,她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潤喉,稍緩喉嚨的不舒適感,她一手撐著額,直想著要沐浴淨身洗去一身的黏膩。

入夜了,較早上來得涼快許多,但是仍舊感覺全身黏黏的!

她想要淨身啊!可她的主子卻偏要她守在這兒,一點也不體恤她尚未沐浴,身上難受極了,他倒舒服了,像個大老爺似地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茶足飯飽之後倒頭大睡。

一樣是人,為何差別卻是如此之大?

這蓄奴的風氣要是一天不變,受苫的奴婢豈止她一人?

可她又能如何?不能啊,她連想要沐浴都不成!嗚……她被淩虐得好慘、好慘,不管了!他已經睡了,如果她趁這時候到外頭的人工池泊裡稍稍清洗一下,他不會發現的,是不?

但若是他醒了呢?

天底下不會有那麼巧的事,不是嗎?

算了!何苦想那麼多?不舒服的人是她,想淨身的人也是她,倘若他真是一覺醒來找不到她,繼而怪罪於她,那便由著他吧!

藺纚衣打定主意,她隨即大刺刺地推開花廳的大門再輕輕地掩上,頭也不回地往迴廊外的人工湖泊躡手躡腳地走去,壓根兒沒注意到她的前腳才剛離開,後頭便有一抹偷偷摸摸的身影潛入。

***

哎呀!太好了……

雖說這湖水是涼了些,可這時候哪還有什麼熱水?有水可以沐浴已經是老天的恩惠了,她還要嫌什麼呢?

藺纚衣擔心地梭巡著四周半晌後,狠下心來把身上的抹胸也一併褪下,緩緩地將身子蹲下,讓全身都浸泡在冰涼的湖水之中,她忍不住渾身發抖,暗暗地發出幾聲細碎的尖叫聲。

好冰礙…然雖是很冰,卻成功地澆熄了她一整天下來的燥熱,讓她整個人都舒坦起來。

然而儘管泡得極為舒服,在只有月光照射的湖面上,她也只敢緊攀在湖邊,就怕一個不小心愈往湖中央過去,回不來的話,那可真是槽了,就不曉得該不該張嘴喊救命了?

為免憾事發生,她還是得要適可而止,況且她也必須注意東水樓裡是不是有她那主子的鬼叫聲,倘若有的話,離岸邊極近的她得在第一時間趕緊上岸。

對了……她方才離開他房間時,該是沒將燭火給弄熄吧?怎麼……

藺纚衣泡在湖水中,她偏著螓首直睇著東水樓,尉遲方勍的房間,思忖著燭火怎麼會熄滅了,然她沒想太久,他洪亮的鬼叫聲立即讓她回過神來。

「藺纚衣──」東水樓內傳來他聲嘶力竭的吼聲。

她愣了一會,隨即攀上岸,在湖邊胡亂地找著方才褪下的抹胸,找著她的襦衣、羅裙,然而還沒穿好,她親愛的主子仿若地獄的惡鬼,不悅地矗立在她的眼前。

「大少爺……」她乾笑兩聲地虛應。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該是沒有犯下什麼需要讓他那麼生氣的事,不過是沐浴罷了,犯得著那麼生氣嗎?當然是不用的,不是嗎?

藺纚衣胡亂地將襦衣微微拉攏,她搓著冰涼的掌心,努力地擠出笑來。

「誰允許你在這兒的?」尉遲方勍鐵青著臉,一張俊俏的臉滿是憤怒。

「奴婢以為大少爺已入眠,所以……」藺纚衣說不出話了,只好再乾笑兩聲掩飾心虛。

是,她知道她確實是不應該擅離職守,不該把主子的話沒放在心上不以為意,可她一身黏膩得不舒服嘛,讓她偷空淨身一下,犯得著搞得好像她犯了滔天大罪地審問她嗎?

大人有大量啊!像他這麼小鼻子、小眼睛的,怎麼成就大事?

「所以你就私自到這兒淨身,好讓那女人闖進我房裡?」尉遲方勍話到最後,仿似忍抑不住怒氣般地質問出口。

就是要她看守著大門,孰知她守著、守著卻守到湖泊來了。

她前腳剛走,那個女人後腳便跑了進來!怎麼,城裡的人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以為以色侍主,他便會將之納為妾嗎?那些蠢女人的爹娘到底是在想些什麼?以為他色心當頭,一見女人便守不住心嗎?

然而最、最可惡的依舊是她,倘若她乖乖地守在花廳裡的話,他就不會讓人打擾,他現下該是還睡得正舒服才是。

「女人?誰?」又有人跑進他房裡?

到底是那些丫環在打他的主意,還是他虛編了故事?可若是他編排的故事,事情該不會那麼巧才對……那些丫環們也未免太猴急了吧!還是大唐風氣開放讓這一干女子可以不顧一切地獻上清白?

她一直以為只有在宮庭之中才會爭奇鬥艷,進了尉遲府之後,她頓時發覺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彷彿女子都可以為了錦衣華服而出賣自己,而男人更可以利用權勢來欺淩女子,這事兒不管是在宮內還是宮外,都是如出一轍。

「還能有誰呢?」丫環的名單上,除了她之外的丫環,有哪一個不是抱著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心思入府的?

「太多了,倒也挺難猜的……」她喃喃自語道。

一時之間,還真是讓她猜不到,不過就算真是讓她猜中了又如何?又不干她的事,她更沒有意思阻擾他人的美夢,不管成或不成,她都不想管也不想干涉。

「你也是其中之一嗎?」他突然問道。

他的話一出口,她隨即不解地抬頭睞著他,卻突見他的目光竟是在她身上,若要說得正確一點,或許該說他是把目光放在她的……她的衣襟散了,裡頭的抹胸尚未綁上繩結,狼狽之樣讓她不難猜想他話中的意思。

「我不是!」她立即否認,轉而拉緊了襦衣,往後退了一步。「我是方才淨身聽見你的吼聲,手忙腳亂地穿上衣衫才會……」

鎮靜、鎮靜,把話說清楚不就得了!

再難聽的話,她在宮中都聽到耳朵快要長繭了,怎麼這當頭還會介意呢?可她總是不懂,為何她的身份低便注定得要受盡冷嘲暗諷卻又不得反抗?

「不自稱奴婢了?」他有些意外她的反應。

月光偏巧映照在她白皙的胸上,讓他不想瞧卻也瞧得一清二楚,讓他因為初見她的美態而感到心動出神,連要譏笑她的事都忘了。

「我……奴婢……」嘖!她這舌頭是怎麼著?打結了不成?剛才分明是泡水泡得冰透心脾,怎麼現在她卻覺得臉頰燒燙得很,像是快要熱出病來似的,連話也愈說愈不清楚了。

「給我回花廳候著,倘若要是我一叫你的名字,又讓我喚不到人來的話,到時候你可千萬別怪我。」尉遲方勍握緊了雙拳,努力地收回心神,他轉身走回碎石子路往東水樓去,不敢再回頭見她嬌媚的神態。

該不會是方才讓人挑起了情慾,要不……他怎會突地覺得她美得教他收不回目光?

「奴婢知道了。」見他轉過身離去,她偷偷地鬆了一口氣。

就這樣?看來他也沒有多生氣,是不?

藺纚衣手腳俐落地為自己整裝完畢,套上靴子之後才若無其事地跟上他的腳步走回東水樓,儘管她的臉依舊燒得有些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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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4 20:33:46


累礙…

他以為他是主子,他便可以騙人嗎?

說什麼只要她伺候他即可,說什麼只要她當他的貼身丫環……連日來,他一天到晚都不在府裡,讓她伺候不了,害他被管事抓到前廳去做些打掃的工作,有時候還要輪流到膳房準備夥食!

想要累死她也犯不著這麼做吧!真是太沒人性了。

早知道會那麼累的話,她死也要求他帶她一道出門,省得讓人不小心折磨至死,說來說去,都是她失算,還真以為他不在府裡,她什麼事都不用做,不過那也是他誤導她的。

藺纚衣在心裡又暗暗地咒了他一聲之後,她仿若是作賊一般地左右觀看了一下,隨即閃入後院的林子裡,躲在高大的樺木後頭,偷偷地歇一口氣。

唉!若是不趕緊偷空讓自個兒歇一下的話,她會累死的。

如果不是這幾日都在府裡做些打掃工作的話,她可真的不知道府裡原本有數十個下人,如今跑得只剩下十來個,而那麼大的府邸,就只有這十來個下人忙裡忙外,也難怪她會忙得雙腿發軟、腦袋發昏。

累啊,真累!

全都怪他,怪這睥睨天下的尉遲府大少爺騙她,然後他脾氣又是一等一的暴躁,像是個不可一世的暴君,難怪這些仰慕他盛名而來的姑娘們一個個地待不住,累死了她這個歹命的丫環。

唉!人家是大少爺,天天在外頭晃,要往哪去便往哪去,誰也管不了他、攔不住他,然而她呢?只是走在街上便可以惹事!

自古以來,男女之間的差別便宛若雲泥,男人是天,而且是不可一世的天,女人是地,而且是一片爛泥的地!男人可以在朝為官,可以外出洽商,可以拈花惹草任意尋歡,然而女人終究得要找個男人依靠,守著不忠的夫君,守著一屋子的冷清寂寞,守著自古以來的男女不平等,真是太不公平了!

在這男尊女卑的風俗之下,女人是可悲的,然而卻又無計可施。

可她不像一般的女子,她可不想找個男人依靠,要依靠他人倒不如靠自己,說不定還來得穩定些。

只要她攢夠銀兩,做點小生意營生養活自己,一個人過得自由自在,又不需要看人臉色過活,一想到往後便可以過這種神仙般的生活,她便有力氣咬牙再努力下去,不過,還是再讓她稍歇一會兒吧!

不讓她歇一會兒,要她怎麼有力氣呢?藺纚衣優閒地靠在樺木上,坐在樹幹上頭伸長了腿,放鬆著身心,正打算迎著微涼的風打盹一下,孰知──

「怎麼?這兒是前院雨坊嗎?」

她才閉了一下眼,耳邊便傳來不甚熟悉卻又不太陌生的哂笑聲,讓她微微睜開眼,見到尉遲府的大少爺!

看來她今天相當不走運,不過是頭一遭偷空,便讓他逮個正著。

藺纚衣努力地堆起笑容,她趕緊站起身,輕拍著沾上泥土的羅裙,欠了欠身。「奴婢給大少爺請安!」

唉!方過晌午,才用過午膳,樺木林裡吹著涼風,正是好眠的時刻,他大少爺早不來晚不來,偏在周公欲邀她入夢時來……讓她偷空一下又如何?她又不是天天都偷空,又不是好吃懶做之輩,他何苦這般盯著她?

要馬兒肥、馬兒壯,也該給馬兒好糧、馬兒好眠吧!

聽他的口氣,好像是在怪她偷懶似的,雨坊不就在前院裡,又不會長腳偷跑,她待會兒再去整理不就得了?

反正她不去做,也沒有人會好心地幫她偷做,她終究還是會去做嘛,休息半晌再去也不為過吧!

讓她休息夠了,做起事來才有效率,不是嗎?

「怎麼我不見你手上拿著掃帚?」尉遲方勍不理睬她的請安,他硬是要問個明白。

他一回府,儘管問過管事也找不到她的人,他一路往東水樓走,在路經樺木林時聽及些微聲響,才知道這女人原來是跑到這三不管地帶偷懶!

他原本找不到她,還以為她是吃不得苦,連夜潛逃了呢!

「奴婢原以為大少爺已經回府,正想要到東水樓給你請安,請示你是否有任何吩咐,孰知這林子……」她說得委婉,竭盡所能地推諉。

「太涼爽了?讓你情難自禁地停下腳步,一個不小心地踏進林子裡,坐在樺木邊,而且還閉上雙跟享受著涼風吹拂,差點被周公召喚,甚至連我到的身旁都不知道?」他不等她說完,便挑釁的指責她。

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看她以奴婢自居,把自個兒搞得如此卑微,他便覺得古怪。那一日明明見她虛偽的面具稍稍露出了一丁點真面目,孰知她功夫倒好,立即修補得不見痕跡。

「大少爺所言甚是。」他都發現了,她再多說,豈不是白搭?

唉!罵就罵嘛,何苦拐著彎把話說得那麼刺耳?

「你不用到前院雨坊去了。」他淡聲道。

「嗄?」什麼意思?

難道他的意思是說,要她別再待在府裡……換句話說,她可以領到夢寐以求的補償費用了嗎?

她真是太幸運了,不過,因為偷懶而被趕出府外,似乎也挺丟臉的。

「跟我一道出府。」他丟下曖昧不清的一句話之後,隨即轉身離開。

藺纚衣柳眉深鎖,半晌後才追上他的腳步。「大少爺,奴婢不懂你的意思。」他不是打算要趕她出府嗎?怎麼話鋒一轉,說要她同他一道出府?

一道出府要做什麼?

「本少爺要你伺候著,還輪得到你發問嗎?」

他是主子,他說什麼她便該做什麼!

***

若說她是他見過的所有女子中行徑最為古怪的,一點也不為過。

尉遲方勍黑眸直睇著她緊靠在他的身旁卻又不逾矩地保持適當的距離,可以輕易地感覺到她對他並無非分之想,更可以知道她對其他男人亦無非分之想。

棠木舫的廂房裡頭,坐的可不只他一個人,裡頭還有其他商行的大掌櫃,個個皆是地方上頗有名望、身份的商賈,然而卻不見她賣笑承歡,只瞧她雙眼直盯著攤在四人之間的白紙黑字。

她識字嗎?她懂得上頭寫了什麼嗎?

倘若她不懂的話,她何須盯著上頭,看得如此仔細,甚至還豎起耳朵聽著他和其他掌櫃的對話……這些生意內容,她真的聽得懂嗎?

他以往帶出來的丫環,要不是媚眼流轉地引誘著舫上的掌櫃們,便是絞盡腦汁地企圖引起他的注意,嚴格說起來,他好像沒讓人這麼冷落過……當然,他可不希望惹出了一堆麻煩,又等著她成為麻煩騷擾他,但總覺得她和一般的女子大相逕庭。

至少他可沒見過哪個女人會漠視他的存在,寧可用雙眼盯住一張契約,也不願瞧他一眼,甚至連伺候他的事都忘了。

他到底是帶她出來做什麼?

倒不是故意要帶她出來,只是他少個人伺候,而她撇開眸底毫不掩飾鄙夷和佯裝的柔順之外,確實能成為伺候他的不二人選,而且帶著她一道出門,多多少少可以為他化解一些不實的傳言。

讓世人知道是那些女人在覬覦他,而非是他色心四起!

何況,自從那一日讓她撞見之後,他便再也沒接受過任何女人夜潛入他的房裡侍寢,只是不想再見到她眼中的鄙夷罷了,要趕走那些愚不可及的女人,他多的是辦法,端看他要不要實行罷了。

只是以往他總是率性了些,自動送上門來的肉,身為男人的他沒有不吃的道理。

「好吧!今年的航運就照你分配的航線逐一將江南一帶的木材送上好了,至於船隻方面的問題,咱們可以再商量。」其中身穿月牙白衣衫的男人率先開口。

「在此先多謝了。」尉遲方勍收回目光,黑眸睇向另外兩位。「不知道鴻圖和鴻業兩家商行怎麼打算?」

嘖!他怎麼會在這當頭分神?

尉遲府今年想要經營木材業,現下談論的正是關鍵,他怎麼能分神,怎麼會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丫環分神?

「倒也不是不可……」鴻圖的掌櫃稍有猶豫。「最大的問題還是出自於船隻的調度方面,儘管在江南一帶有眾多木材可供運用,可總也要有足夠的船隻可以使用,要不然說再多的話,純粹只是紙上談兵罷了。」

有銀兩可以入帳,大夥兒自然都有興趣,不過總得要有完善的計劃才成。

「這些都不是問題,我提出要分割航運使用的方法,自然是有足夠的船隻可供利用,要不我同各位說了那麼多,豈不都是白搭?」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沒辦法把雙眼定在桌上的契約上,總是不自覺地會讓他身旁那一雙熾熱的眼眸吸引篆…

雖然她沒說出口,可他總感覺的到她的鄙視,然現下她的眼眸卻狠狠地盯在他的身上,彷彿正仔細地聆聽他的解說,瞧得他有些不自然。

「既然尉遲府的大當家都這麼說了,咱們又能說什麼?就試試吧!」鴻業的大當家做出結論。「反正現下正值盛暑,航運通順得很,只要有船的話,什麼問題都沒有,運再多的木材來,都不成問題。」

「那便先在此謝過各位,不知各位是否有雅興聽首曲子,讓我要船家到湖中的畫舫找歌妓助興?」別開她熾熱的目光,他輕勾起笑漠視她的存在。

「何必?船上不就有個閉月羞花的丫環,哪裡還需要歌妓助興?」鴻圖的掌櫃笑著,一雙眼直盯在藺纚衣的身上。「不過,大當家可真是艷福不淺,府內的丫環個個頗有姿色,而這一位更是上等之姿,以一位丫環而言,她的乖巧柔順皆是上上之選,就算是要當妾……也不成問題。」

語落,眾人嘩然,尉遲方勍的黑眸更深沈了,反倒是藺纚衣仿若是沒聽到似的,水眸連眨也沒眨地盯在契約上。

「男人需要三妻四妾也是天經地義,依大當家的家財萬貫,想要同皇上一般設個後宮也不成問題,但總得要給每一位姑娘家負責才成,不是嗎?要不這城內的姑娘,都快要用淚水把京城掩沒了。」

眾人又是一陣嘩然,藺纚衣睇向笑得正開懷的男人,再側眼睬著一臉陰鬱卻又不便開口的尉遲方勍。

原來那些傳言並不只是傳言,反倒是事實。

倘若只是傳言的話,他為何不反駁?

唉!她是沒把他想得多惡劣,只是真的沒想到她在府中所看的不過是冰山一角,在她尚未踏進尉遲府之前,還有更多慘無人道的事發生。

而眼前這些男人也真是太不像樣了,說起話來不只是在暗嘲尉遲方勍,更是在嘲笑那些姑娘!姑且不論那些姑娘到底是抱著何種心思接近他的,但一個姑娘家的清白,豈是可以讓人隨意批評的?

「要當我的妾,自然在身份上也得要有幾分背景,再不也該有幾分姿色才成。」他冷笑著。「但城北王家的千金雖有背景,臉蛋也不差,只可惜我看不對眼,得罪了王家也在所不惜地將她趕出尉遲府。」

哼!他們現下是吃不到葡萄,反倒是把事怪到他這個吃不完葡萄的人身上?他還等著有人為他分憂解勞呢!

倏地,感覺到身側益發刺眼的目光,他不由得斜睨一眼,果然如他所料,是她的目光……現下除了鄙夷,似乎還多了一份唾棄的意味,她似乎忘了自己不過是個奴婢罷了,居然拿這種目光瞧著她的主子。

「也唯有你做得到這種事,你就不知道王家千金出閣到城外時,為了你的薄情掉了多少眼淚。」鴻業的大當家說得極為惋惜。

「還有城北的屠千金……」

藺纚衣挑高眉頭,適時地為眾人斟上茶水,打從心底唾棄這一群泯滅人性的男人。這些男人說得滿口惋惜,可她再怎麼笨也聽得出來,他們根本是在惋惜自個兒沒這艷福,根本不是在怪尉遲方勍趕走對方……

真不知道那些千金小姐們到底是為何要這般作賤自己?若要權勢、錢財,她們自個兒不就有了?何苦要進尉遲府甘願當他的下人,在接受他的糟蹋之後狼狽地被趕出府外呢?

太沒道理了!她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居然可以迷得城內一干女子自願獻上清白……清白耶,一個姑娘家最重要的不就是清白了,她們居然可以連清白都不顧,難不成正如愛貴妃所說的,皆是一個情字所害?

喜歡他?

她瞇細了水眸,很努力地盯著他的側臉。他瞧起來是挺人模人樣的,五官也很好看,精美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更顯得他的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可他卻是個壞到骨子裡的下三濫,專欺她這個無人依靠的小奴婢。

但那些姑娘們都好像不知道他的真面目似的,前仆後繼地跳進尉遲府裡再悲慘地被一腳踹開!

難道真如愛貴妃所說,一旦染上情字,怕是要玉石俱焚也義無反顧?

她不懂礙…她無法懂得用清白換取情字到底是怎樣的感情?更不懂愛貴妃曲意承歡,為的倘若不是榮華富貴,又會是什麼?

唉!不管是什麼,倘若是她,她是臨死也不從的。

她可要善待自己,才不讓自個兒有機會讓這些男人拿她評頭論足。

對於他……唉!男人就是男人,天下烏鴉一般黑,至少她還沒見過白的。

「不過,你尉遲府就你和你那體弱多病的弟弟,如果你不趕緊迎娶正妻,至少也要先納幾位較上眼的妾,好替你人丁單薄的尉遲府多增添些人,不然如何對得起你在天之靈的爹娘?」

「所言甚是。」他倒不是不懂這事兒,可卻沒心思。

他可受不了那些愚蠢又吵嘈的女人,天天對著他要財也要錢來著,倘若可以不用傳宗接代的話,他倒覺得一個人輕鬆多了。

不過……他身旁有個較特殊的女人,不但不笨,還挺安靜的,雖甚少發出聲音,但他總是會不自覺地多睇她兩眼,雖說她不過是佯裝的柔順,但卻也比那些貪婪又虛偽的女人好上太多了!

啐!他拿她們同她做什麼比較?

女人不都是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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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4 20:34:35


「大少爺,你所安排的航運會和每年的歲貢撞期的。」

「歲貢?」坐在馬車一隅的尉遲方勍挑起濃眉睞著她。「你知道什麼東西,現下可是盛暑,哪有什麼歲貢?」

自上棠木舫到回程,她始終不發一語,卻突地無故發出古怪的意見,難不成她是打算要教他如何做生意來著?

「奴婢未出宮之前便聽及貴妃娘娘提起今年的中秋,南蠻一帶會遣使入貢。」方才在棠木舫上時,她聚精會神地審視著他所編排的流程,思忖著到底要不要告訴他今年中秋歲貢之事。怕她說了,他會嫌她多事,可若是不說的話,又怕他哪日知道了,八成會罵她一頓。

她不怕罵,也不怕他趕她走,但若是因為這個理由被趕走,她可受不了!

反正該說的她都說了,倘若他真不信的話,她也沒法子,是不?

「真有此事?」他挑起眉,不完全相信。

「奴婢是這麼記得的。」她記得愛貴妃很期待南海的明珠,總是說皇上到時候會賞她一顆,天天都在她耳邊提這件事,她當然記得。

「待我查明後再說。」

她說得煞有其事,他卻不予採信。

藺纚衣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奴婢罷了,她真以為她隨便說兩句,他便會耳根子軟地相信?他帶她一道上棠木舫,是他習慣有人伺候他,可不是因為他特別屬意她,她可千萬別自抬身價,反逼他不得不把她趕出府。

原本以為帶著她一道出府,便可以杜絕那干人的無聊譏諷,孰知她這賤婢在那當頭,卻連吭都吭不一聲,任他這個主子遭人欺負!

她根本就不是個溫馴的丫環,偏是在他跟前假裝柔順,讓他猜不出她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

「請少爺要記得查明。」她不忘多囑咐一句。

瞧,她這個奴婢當得多麼稱職,他擺明了不信,她還得要苦口婆心地勸他三思,想想自個兒也真是多事。

「這事兒,我還得聽你的嗎?」他的眼眸一瞟,見她居然把目光看向馬車外的風景,仿似壓根兒不在意他……話是她在同他說的,不是嗎?她好歹也該要瞧他一眼,「不過是個女人罷了,管得著男人的事?」

藺纚衣突地收回目光,緩緩地放在他身上,柳眉不悅地擰起。

這男人……看來她真的是太多事了,明明是不關她的事,她何苦管他的航運如何?早知道她什麼都別開口,省得他拿話激她。

怎麼,女人就不是人了?女人難道就不能給他一點建議嗎?

他最好都別聽,到時候要是航道全讓南蠻的使臣佔去的話,她非要大聲地嘲笑他一番不可,不過那也得要她等的到中秋才成,說不定她哪時候氣不過,不小心同他對上,讓他趕出府了。

即使真讓他趕出去,她也不會覺得意外,畢竟像他這麼剛愎自用又不接受別人意見的主子,會惱羞成怒也是自然,況且他又擅用私權欺淩一干丫環而後趕出府,此等下流行徑……在他府裡幹活,她都覺得蒙羞,現下就希望他能夠找個合理又不傷她的藉口把她趕出府,好讓她領完餉銀就可以甭再看他臉色工作。

「怎麼,我說錯了?」瞧她的臉色微變,他不怒反笑。

不知為何,見她那虛應的虛偽模樣,他就有氣!原本以為她同一般女子不同,可她卻表現得像是一個中規中矩的丫環,徒擾得他一肚子氣。

氣啥?誰知道是氣啥?反正就是火大!

「奴婢……不敢。」她暗咬牙忍住氣。「大少爺說的是,奴婢不過是個孤陋寡聞的女子,豈敢在大少爺面前班門弄斧?還請大少爺息怒。」

天底下就屬他這種男人最差勁,不但自認為自己家財萬貫便欺淩別人家的千金,甚至還得看對方的身家背景,才決定適不適合當他的妾,這是什麼道理?要三妻四妾還這麼天經地義?欺負人也不是這樣吧!

雖說男人三妻四妾,似乎真的挺天經地義的,可她就受不了這種事,要她學愛貴妃那般千等、萬等,為君笑、為君愁,萬般神態只為了一個男人,夜夜含淚等待皇上的寵幸……如果是她,八成先賞自個兒白綾三尺自我了斷算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唉!這種事,上自天子下至凡夫俗子都是那麼想,倘若要她依靠這樣的男人,她還是靠自己就好。

尉遲方勍見她臉色卑微,惱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她不是快要動怒了嗎?怎麼卻又……為何他會摸不透她的性子?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女人罷了,他又怎麼會如此地在乎她的一舉一動?

***

「藺纚衣、藺纚衣──」

遠遠地聽到尉遲方勍的吼叫聲,原本正待在樺木林裡的藺纚衣假裝沒聽見馬上拔腿就跑,她穿過人工湖泊上的小橋,越過亭子,直往後院的西方跑。

笑話!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虐待下人也不能這麼勤的,不是嗎?

在後宮伺候愛貴妃時,便常聽見其他宮女們談及其他嬪妃淩虐宮女的手段,其手段之殘忍總教她們昨舌,但……若要同她現下的主子多加比較的話,那可是差了一大截。

自從同他一道外出之後,他總是要拉著她往外跑,硬是要她伺候著他……伺候他自然不是問題,況且若是同他一道出府,便可以省去很多差事不用做,對她而言這當然是好消息,可最大的問題則是出在他身上。

他帶著她,若是當中無女眷,便要她充當賣笑的歌妓,直到真有歌妓助興為止,接著就立即把她趕到房間外頭,不給她喝茶便罷,居然也不給她吃的,還要她看著他風流快活……要她怎麼受得了?

尉遲方勍要她看他花天酒地又不給她吃喝,虐待人也不能用這種辦法!

她寧可待在府裡,儘管府裡有忙不完的工作也不打緊,她寧可在府裡忙到死,也不想再看他們這些男人在外頭左擁右抱地風流快活。

她看不慣他那模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根本不需要原因。

一想到世間女子都得要忍受自個兒的夫君尋花問柳,她就忍不住要抱怨老天的不公!倘若是女子養面首的話,肯定會被人評為不守婦道的女人,但若是男人養了一大票的妾,卻不見任何人說是傷風敗俗……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哼!她這個主子老說他受不了城內千金的糾纏,然而卻老愛到花柳之地和商賈談生意,啐!話都是他說的,矛盾透了他卻不以為然。

她現下一見到他就討厭,更不想伺候他出府了,如果他欲以此為由趕她走,她可是等著呢!

管他把喉嚨叫破,她也不想理睬他。

不過……這後院西側,她似乎是沒來過……

這兒也有人工湖泊,甚至還飄送著濃郁的花香味,讓她整個人都舒暢了起來。

看來這裡似乎很不錯,有涼亭,亦有假山流水,看起來與東側不盡相同,卻多了一份恬淡的靜謐感,讓她直想要在這裡多待一會兒,不過這地方似乎是太顯眼了一些,倘若不往裡頭走的話,就怕待會兒讓尉遲方勍逮著了可就不好了。

她往更西側走,沒兩步就瞧見了院落。

西側也有院落?她正疑惑著,卻突地讓身後的聲響嚇得寒毛直起。

「你是誰?」

她是誰?這嗓音不是她主子的聲音嗎?可怎麼會問這蠢問題?別告訴她,他認不出她的背影。

藺纚衣緩緩轉過身來,決定同他決一死戰,再也不要忍氣吞聲地任他欺罵了,管他到是要怎麼處置她都無所謂。

不過……他是誰啊?

藺纚衣眨了眨晶亮的水眸盯著眼前身著華服的男子,他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不由地替他擔憂,怕這風會把他吹倒了。

「你是府裡新來的丫環?」尉遲再勖問道,緩緩地勾唇輕笑。

藺纚衣瞬時明白,欠身道:「奴婢給二少爺請安。」瞧他這一身打扮,他不用開口她便猜得到他定是少在府裡出現的二少爺。

也難怪他甚少在前院出現,看他這臉色,她是多怕他會在她眼前倒下,說真的,如果他真的倒了,她肯定扶不起來!對了,這裡怎麼不見半個丫環?

「丫環是不能進西風苑的,難道大哥沒同你說起?」尉遲再勖很意外見到她。

「奴婢不知道。」有這規定嗎?她是知道尉遲府有兩個少爺,可她卻一直不知道二少爺到底是在這偌大宅邸裡的何方?不能怪她啊,她光是一個大少爺就快要把她折騰死了,哪裡還有閒工夫去想二少爺?

何況她是大少爺的貼身丫環,她只需要知道大少爺的事即可,哪裡管得著二少爺?她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丫環罷了,又不是管事,知道那麼多事作啥?

「是嗎?」他淡然地笑著。「那麼……你到裡頭幫我磨墨吧!」

尉遲再勖走在前頭,領著她走進寬廣的西風苑,自偏廳走進了書房,在檀木案邊坐下,他抬頭瞅著仍站在門口的藺纚衣一眼,不由地又笑了。

「雖說這西風苑沒什麼人,可我不會輕薄你的,你可以放膽進來,犯不著怕我。」話落,他又笑了。向來只有人覬覦他,他可是避之唯恐不及,然她卻一臉警戒的樣子,活怕他把吃她了似的,讓他見了直想發笑。

「奴婢沒這意思。」她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藺纚衣微紅了粉頰,垂下螓首輕移蓮步地走到他身旁。倒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是因為她的主子實在是太荒唐了,誰能保證同一血脈的他不會同他大哥一般?況且她的美貌連十一皇子都想要染指,更何況他們這一介草民?

不過,瞧他這副病懨懨的模樣,如果他真打算想要對她意圖不軌的話,怕他也是沒那氣力才是。

藺纚衣在心底暗暗盤算,斂眼瞅著他提筆,驚見他揮毫迅速,深淺交錯地勾勒出尉遲府的後院風光,教她傻跟。「二少爺,原來要奴婢磨墨,是二少爺要作畫呀!」原來尉遲府的二少爺還是個風雅之輩。

哎呀!若是要同大少爺相比,二少爺身上可是充滿著書卷氣,哪像他大少爺一身銅臭。

「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如果不找點事做的話,在這院子裡,沒病也要悶出病來。」尉遲再勖笑得極為輕柔,蒼白的臉透明得似乎隨時都會消失似的,讓她直盯著他好久、好久。

她似乎是有點懂了,也難怪他會提筆作畫,畢竟依他這病體,怕是哪裡也去不成的,他同他大哥大相逕庭。

「可怎不見西風苑有人伺候著二少爺呢?」她都忍不住要為他叫屈了。

從方才闖進後院西側到她踏進西風苑裡頭,一直沒見到有人伺候著他,他可是個病人,如果身旁沒個人照應,若是出事了,要誰負責?

大少爺也真是的,只知道替自個兒找個貼身丫環伺候著,卻沒給自己的弟弟添個人手,放任他一個人在這麼大的西風苑裡自生自滅,他們真的是親兄弟?

太沒人性了!

「西風苑不得有女眷,只有一干家丁,我嫌他們礙眼便要他們退下了。」他停住了筆,抬頭輕瞅著她。「如果是像你這般美艷的丫環伺候著,我就不會要你退下了。」

沒來由的,她竟覺得雙頰微燙!她讓人讚美慣了,這樣的讚美聽在耳裡,之於她可是不痛不癢,可不知為何,她卻覺得有些赧然……當然不是為了他那一張慘白無血色又酷似大少爺的臉,而是因為他酷似大少爺一般的嗓音。

聽起來,就像是大少爺在讚她似的,讓她彆扭極了。

大少爺是不會稱讚人的,儘管下人做牛做馬地伺候他,他卻認為是理所當然的!要當他妾室的人選,他更是東嫌西嫌,嫌人家的家世不夠好、臉蛋不夠美、身段不夠棒……他真是比宮內的達官貴人還要懂得怎麼嫌棄人呢!

相較之下,二少爺似乎是比他好多了。

「可為何西風苑不得有女眷?」嘖!他的那一雙眼眸可真是像極了大少爺,讓他盯著,害她渾身都不對勁起來,不趕緊讓他挪開那一雙眼眸的話,她可是會連站都站不住的。

「看來你入府不久。」也莫怪她會闖進西風苑了。

「約有十數日了。」算算日子,都快要半個月了,這樣還算不久嗎?那些同她一道入府的丫環們,絕大部分全讓那陰晴不定、性情古怪的大少爺趕出去了,她算是還挺長命的,還沒讓他趕出府。

不過,他近來沒打算要再廣召下人,害她在府裡的差事永遠都做不完。想當然一定是如此的,要數十個人才做得完的差事,現下卻要十來個人平均這些差事,如果這不是虐待的話,會是什麼?

真是太沒良心了,沒吃過苦的大少爺,才會這麼支使人。

「那麼你知道城內的姑娘對尉遲府相當有心,莫不絞盡腦汁想要進入尉遲府,儘管是為奴為婢也不打緊?」擱下筆,他倒是興起了同人閒聊的興致,他不是個多話的人,但是她不同於時下姑娘家的豪爽,倒是讓他想要同她聊聊。

「這……」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倒是挺像那麼一回事的。

「因為這個原因,於是大哥便不準任何丫環踏進西風苑,就是怕有些姑娘會硬是欺上我,非要嫁人尉遲府不可。」

「哼!他倒是快活得很。」她喃喃自語地道。

不準二少爺同人胡來,他倒是玩得挺快活的,不知道敗壞了多少姑娘家的清白,真不知道為何天底下竟會有他這種人?相較之下二少爺倒是比他多了一份斯文,多了一份俊雅,不如他那般狂妄不羈,目中無人。

「你說什麼?」

「沒……奴婢的意思是說,有些姑娘家的身世相當好,為何不配成為尉遲府的當家少夫人呢?」她又不是沒見過那些姑娘們,自然是知道那些姑娘們的條件相當好,甚至都可以選為秀女了,然而他大少爺卻嗤之以鼻,甚至還要挑三揀四的。

不但要三妻四妾,還要三從四德,還要……他大少爺要的條件,說不定連宮裡的嬪妃都辦不到呢!

「會如此毫無矜持地進府獻身的姑娘,依你看會是賢淑之人嗎?」他反問道,笑得眼眸都有點微瞇了。

「這……」但是會把人家吃干抹淨而後趕出府的人也絕非善類。

不過,二少爺說得一點也沒錯,雖說大唐風氣較為豪放,但不代表女子可以拋卻矜持,寡廉鮮恥地幹下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想要成為當家主母,此等行徑確實稍嫌輕浮了些。

「尉遲家就我和大哥兩個男丁,而我自小體弱,大哥自然是想要多傳些子嗣,然而想要傳子嗣,倒也不能隨便挑些不懂三從四德的姑娘,也莫怪大哥會廣招丫環,以探視人心了。」他可以不必同她說這些的,但不知為何他想要告知她這些事,或許是因為她把想法都擺在臉上的關係吧!讓他忍不住要替大哥說點好話。

「是嗎?」她很難相信。「可大少爺在城裡可是聲名狼藉,不只染指了府內的丫環,更是待府裡的家丁極為刻保」

她可是親眼所見,絕非造假。

「或許是因為府內的家丁不尊重我這個沒有實權在身的二少爺吧!」

「嗄?」聰明如她,當然可以隨即?清他話中的意思……要不然的話,西風苑裡怎會找不到半個下人?她可以想像勢利眼的下人只聽命於掌權的主子,對於沒有實權的主子,幾乎可以說是視若無睹。

宮裡宮外,不變的道理。

但倘若真如他所說的這般,她的主子似乎還挺有情有義、挺有人性的……不對啊,他對她很苛耶。

「可是大少爺待奴婢極差。」她不相信他是那麼好的人。「身為他貼身丫環的奴婢常讓大少爺欺負得連一頓飯都沒得吃,然後還要干很多的差事,大少爺壓根兒不懂得體恤奴婢。」

她是不該抱怨,而且是絕對不該對二少爺抱怨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嘛……這口怨氣她憋很久了,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看似極為公道的二少爺,也莫怪她會嚼舌根。

「大哥他……」什麼時候開始收貼身丫環的?

「說起大少爺,他呀……」藺纚衣是不提便罷,一旦提起之後便再也不管不住那張嘴,然而話都還未滾出舌尖,便聽見那仿若鬼魅般的嗓音響起。

「不給你飯吃、欺枘悖鍬穡俊彼納舸爬淅淶男σ狻?br>
尉遲方勍斜倚在桃木門板邊,一雙黑眸直睇著她的背影,才說找不到人,這下子倒是讓他在這不得女眷進入的西風苑裡找到她了。

還以為她是循規蹈矩的丫環,以為她臉上那一張假面具是永遠不會脫落的,孰知她竟在再勖的面前嚼舌根……

是了,這才是她本來的模樣,不是嗎?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4 20:35:21


「誰準你到西風苑的?」

他強行將她拎回東水樓,尉遲方勍微怒著一張俊臉,黑眸狠狠地盯在她垂下的粉臉上頭。

「奴婢知道錯了。」認錯吧!雖然她沒有錯。

「你知道錯了?如果你真知道錯了,為何還不離開那裡?」這是欲加之罪,他當然很明白,只是……想要給她一些責難,總是該要有些名正言順的罪名,是不?

「奴婢錯了……」太可惡了,二少爺都同他解釋過了,他還要拿這事實責罵?

他該不會是故意要激怒她吧?他明明聽見了她對他的批評。然而他卻隻字不提,卻在其他事上找她麻煩,想見她發怒也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吧!倘若不是為了餉銀,她可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早膳也沒半個丫環為她留下一份,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他卻又不放她走,算算時候,現下都快要到用晚膳的時候了,他再不放她走,意圖太明顯了,又想要淩虐她了嗎?她會發狂的,若真是讓她餓瘋了,她可是連餉銀都不要了。

「錯了?除了一句錯了,你還會說什麼?」她在他的面前可是溫馴到不行,然而在再勖的面前卻是另一番風情。

怎麼著?她是搞不清楚自個兒的主子到是誰嗎?

「奴婢、奴婢……」別太過分了!老是要她任他罵個高興,時間一久,她也是會發火、會生氣的,別以為她真能把這一張笑臉撐很久。

老是要把她逼得又餓又累的,他真以為她是鐵打的嗎?

「說啊!」他突地大喊一聲,仿若是拋下火苗,將她心中積壓已久卻又苦苦壓抑的怒氣一併點燃。「說就說嘛,你真以為你是主子我就不敢說了嗎?沒人當主子像你這般沒人性的,不給我吃又不給我喝,又不讓我休息……我到府裡幹活至今都還沒領過餉銀,倒是看了你不少成芰四悴簧倨!?br>
真是氣死她了!快要把她給活活氣死了,她又沒做錯事,為何要時時刻刻聽著他在她的耳畔大呼小叫來著?

他真以為做奴婢的,有這麼好幹的嗎?

「那你倒是說說我到底是讓你看了什麼臉色?讓你受了什麼氣?讓我知道我這主子有多不稱職。」他微微錯愕她突來的怒氣,尉遲方勍不怒反笑地躺在桃木椅背上,黑眸直睇著她極有生氣的粉顏。

是了,這才像是她,才像是那日在大廳門口對他曉以大義的藺纚衣。

藺纚衣黑白分明的星眸裡彷彿燃著火花,白皙的皮膚像是吹彈可破……他會讓她破格入府的主因並非是她美艷的容顏,而是因為那一張粉嫩的小嘴吐露著教他驚訝不已的嚴厲措詞。

沒有一位姑娘家會那麼地狂肆,甚至該說是……特立獨行,就連城郊外的倨傲才女,或者是城內酒樓的嬌貴花魁,都不及她的一半。

「我真能說?」她懷疑地斜睨他一眼,見他點了點頭,索性豁出去地吐露心聲。「好,我先同你說頭一件,你這個大少爺知曉耳房裡頭有多簡陋?你大少爺所住的東水樓後頭架有水洞,這盛夏也不覺得熱,可耳房就不同了,太陽升起時,裡頭像是火爐一般,過了晌午之後,那股熱氣一樣散不掉,即使到了就寢時候也一樣悶不透氣,快把人悶瘋了。」

倒也不是挺熱,只是她在宮裡待久了,哪裡受得了熱?

「還有?」他好整以暇地等著。

仿若自她入府以來,這是她頭一遭如此多話。

「說到膳食的問題,這真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原本一開始還可以勉強自己接受,不過近來實在是太荒唐了。」不說便罷,一讓她想起那讓她難以下嚥的膳食,她更是管不住嘴。「你知道嗎?你大少爺吃的是佳餚美食,咱們奴婢吃的是雜糧粗食,那麼辛勤地幹活,可不是為了要吃那些東西的!睡不成眠,食之無味,你要咱們這些奴婢哪裡受得了?」

當然,她不敢要求像在宮中時,有香片可品嚐,但是正值盛暑,當家的主子是不是該到外頭買些清涼吃食犒賞辛苦的下人們?

比如說是……甘草冰雪涼水,還是水晶皂兒、麻飲細粉、金絲黨梅、間道糖荔枝……呃,倘若要吃間道糖荔枝,似乎是有點太奢侈了,能夠給點足以下飯的吃食,或者是一些涼水就可以了。

「你說的是。」他是故意這麼吩咐膳房的。

耳房裡的丫頭跑的跑、逃的逃,算一算,真正留下來的也沒幾個了,表示他這個方法確實是奏效了。

「嗄?」他這是什麼態度?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似的……

「你還有何見解?」他單手托腮,怡然自得得很。

他就是要她說,就是要她別在他面前矯揉造作、故扮虛偽,他要證明他親自挑選的,絕對不會有誤。

「呃……」他這般自得的模樣,倒是讓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其實說真的,他是主、她是奴,他實在是沒必要聽她發牢騷,更不需要聽取她的意見,他愛怎麼處理便怎麼處理,何須她的意見?

愛貴妃老說她的性情古怪,不合禮俗,若依她看,他才是真的古怪。

若是在後宮裡,依她這般撒潑的程度,八成已經被拖出午門斬首示眾了,可他卻像是聽得津津有味似的,看起來沒有半點生氣的跡象。

怪,他才是真正的怪人!

「倘若你覺得還有不妥的地方,你大可以一併告訴我,讓我知道如該何改善,你說是不?要不這宅院裡的下人愈來愈少了,我這主子倒也是挺頭疼的。」他頗微賞識地睞著她。

沒有女人會在他眼前展露如此狂傲而不加掩飾的傲慢,更沒有人會指著他大罵他的錯誤,尤其她不過是個女人。

然而,他卻不覺得有何不妥,更覺得她膽識過人。

尉遲府富可敵國,不管是商賈名流,抑或者是達官貴人總是要賣尉遲府一點薄面,在京城內,搬出尉遲府的名號,就相當於搬出皇上的名號一般嚇人,但是這個打從宮廷出宮的宮女卻是如此地不平凡,壓根兒不給他這個大當家一點薄面看待,甚至毫不留情地把厭惡擺在臉上,還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他。

如此不為權謀算計之人,倒是挺難能可貴的,不過……她的性情太過古怪,若是能夠稍加改變導以正途的話……

「我真的可以說嗎?」說真的,她是有挺多話想說的,只是顧慮太多。

說不定這又是他趕人的伎倆,先要她把狠話撂盡之後再名正言順地把她趕出府……他這個人反覆無常,說不定現下的臉色全都是裝出來的,誰知道他骨子裡在算計她什麼?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她還是要三思,省得為了逞一時的口舌之能而惹禍,可是……她一旦卸下了笑臉之後,要她再扮乖巧地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挺難的。

「府裡還有什麼地方讓你大感不妥的?」聽她這麼一問,他反倒是有點意外。「你大可以直說。」

他還以為自己做得更完善了。

「我怕我一說出口,你就會把我趕出府。」

「不會,我不會那麼做。」

「真的?」瞧他慎重地點了點頭,她也毫不猶豫,「你!」她想也沒想地回答。

「我?」

「問題自然是出在你身上,要不然會是在二少爺身上嗎?」她冷哼著,愈說愈起勁。「如果你不希望太多城內的千金小姐招惹你的話,你打一開始就不該招那些千金小姐為奴替自己惹麻煩,不是嗎?更可惡的是,你怎麼可以玷汙了人業那?穡俊?br>
這是她最不能忍受,一直很想講卻又不敢講的事,奴婢是管不著主子的,饒是主子犯下了滔天大罪,也不干她這奴婢的事,可有些事她就是忍受不住,儘管不說,也不代表她不在意,只敢放在心裡恨恨地罵他幾回。

如今有此良機……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要我把她們全部都迎回府當妾?」那些貪婪又愚蠢的女人?他辦不到。

尉遲方勍微皺起眉頭。

「那當然不是。」天啊!難道他想要設三十六宮、七十二院不成?

之前她沒看過的那些不算,光是她知道的,就不下十人了,若是再把以往的全部都加起來的話……難不成他是想要像皇上一樣?

「如果你不是這意思的話,說那話又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待她太好了,太過縱容她了,要不然怎會讓她連這種事也說出口!沒有一個下人可以用這種口吻、這種語調同主子說話的。

是誰教她這般以下犯上來著?

「純粹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不該這般糟蹋那些千金小姐。」先不管那些千金大小姐們到底是怎樣的心思,他都不該這麼做。

「那我把她們全部納為妾不就得了?」他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如果真要納為妾的話,那豈不是有數十個妾?」他是真的打算要和皇上比嗎?還是尉遲府的富可敵國讓他以為他成了皇帝?

「那又如何?大戶人家裡頭有數十個妾也沒什麼,不是嗎?」像他至今尚未迎妻納妾的才奇怪,也莫怪那些人老是要對他冷嘲熱諷一番。

「沒什麼?」她瞪大眼。

真的是沒什麼嗎?難道男人迎娶數十個妾是理所當然的?難道她以為男人只該對一個女人好是錯的?為什麼一定要那麼多女人共用一個夫君?

倘若是她的話,她只要一個完完全全屬於她的夫君,她絕對不與人共事一夫,說什麼烈女傳、七出之條,在她眼中看來,不過是壓搾女人的邪魔歪道!她就不信有哪個女人會心甘情願地與人共侍夫君,饒是愛貴妃那般灑脫之人,也會在獨守空閨之下而暗自落淚的。

倘若懂了情字便是注定要落淚而悲慘地過上一輩子,她寧可永遠都不要懂。

不值得,一點都不值得!

「這有什麼不對?三妻四妾謂為大丈夫,這是老祖宗留下的箴言,有哪裡錯了?」他沒有動怒,只是聲音微微低沈了些。「多納些妻妾,是為了多留子嗣,我不認為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他真是搞不懂這丫頭腦袋裡到底是在想些什麼,連這麼一點雞毛蒜皮的事,也能拿來同他告狀……難道要他不納妻妾而讓尉遲氏的香火斷在他的手中?

再勖的身子虛弱,壓根兒不能迎妻,倘若他不多納些妻妾,要如何傳續香火?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女人不過是用來傳宗接代的罷了?」這道理……似乎不管走到哪都一樣。

皇室為了要多留龍種,強盛國運,遂辟了後宮、納進秀女,那些嬪妃只為了等待皇上的寵幸,女人彷彿不是人,彷彿只是一種工具,或者該說是某種生孩子的工具?

而身為女人的自己,也只是為了生育才出生在這世上的嗎?

「要不呢?」他冷哼了一聲,彷彿他的想法再自然不過。「難道你會不知道七出之中便有一條罪是無子,若是生下出娃兒的妻子,是可以休掉的。」

「那麼女人不就同雞、同豬一般了嗎?」她生氣了。

她是人耶,為什麼要說得好像女人同豬、雞一般?

「你在說什麼?」

怎麼把她的虛偽面具撕掉之後,她反倒是變了個人?說起話來莫名其妙的,論調更是教人無法理解……難道宮廷內便是這般教導宮女的嗎?

「我說女人就同豬雞一般,若是生不出豬小子、生不出蛋的話,只會變成一盤盤的佳餚!」她火大極了,她才不認為自個兒只有這種存在價值罷了。「倘若是一個男人身上出了問題而生不出孩子,試問,妻子可以休夫嗎?」

真是太不公平了,男人可以因為女子無子而休妻,然而女子卻不能因為男人無子而休夫……天下的規矩是誰定的?

以往她以為只有在宮中才有這事兒,想不到市井之間亦是一樣的想法!

「你在胡說什麼?天底下豈有女人能休夫的?」他寒起聲調,瞇起黑眸重新打量她。

她的言詞太過驚世駭俗,倘若真要把她留在府中,不見得會是一件好事,更何況他是打算要把她放在再勖的身邊,希望她的護主之心可以讓再勖免受無恥下人的欺負,希望她的真誠之心可以讓他免於擔憂再勖會讓她欺了……現下他可得要重新估算了。

「是啊!從沒聽過女子休夫的,但是男子休妻之事卻時有所聞。」見他發怒,她也不怕了。她生氣了、火大了,天底下就她最大,誰也別想阻止她發洩一肚子的怒氣。

可惡!如果女子注定要讓人欺負的話,那她下輩子一定要當男人,如果能夠讓他當女人的話就更棒了,到時候她就讓他嘗嘗何謂被欺的滋味,讓他知道當女人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那又如何?男子休妻是天經地義,只要妻子犯了七出之中的一條罪,男子都可以休妻。」他微微地坐直了身子,瞇緊的黑眸直睇著她因發怒而泛紅的粉頰。「女子多為貪婪,可以為了榮華富貴而不顧一切,就像那些潛進府裡的大戶千金一般,壓根兒不懂得女子的矜持,在你未到府之前,要在我的炕床上發現赤裸不著一縷的胴體,是夜夜可見!前愕吶櫻液渦肓俊?br>
「那是……」她也覺得那些千金小姐的舉止確實是荒唐了些,但是……

「既是她願意獻上身子的,我又何必趕她走?而那一種毫無羞恥之心的女人,你以為她們會多賢淑?」她根本不懂得尉遲府的富裕到底是到怎樣的地步,更不知道一旦樹大招風,城內的女子莫不以尉遲府為目標,然而抱著此等心思的女子,又怎麼教人憐惜得了?

「你說的沒錯,但是……」她不禁語塞。

他說的沒錯,她想的也沒錯,但是……連她也不知道要怎麼接話了,剎那間一肚子的怒氣化為鬱悶的死水,深深地嵌在她的心底。

「況且多數女子亦對再勖有意,明知道他體虛,壓根兒不能行房,卻硬是往西風苑去挑誘他,那種毫無婦德可言的女子,我不過是趕出府罷了,算是已經十分寬待了。」倘若他想做的話,絕對不只如此,他還可以更絕,還可以更狠。

「不對,就算她們真有錯,你也不能這麼對待她們!」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快要被他洗腦了一樣?

「她們也不該這麼待我吧?」他哂笑道。

「這……」

「大少爺,用膳了。」

藺纚衣正想要再給予反擊,卻聽見管事的聲音,一回頭便瞧見管事差丫環送上晚膳,聞及那香味,險些勾誘出她的口水。

天啊!旋炙豬皮肉、煎茄子、滴酥水晶繪……大熱天裡,他大少爺吃起燒烤倒是一點都不客氣,她光是聞這味道都覺得她快暈了……唉!不對,她方才是說到哪裡去了?怎麼讓人打斷了就想不起來?

「你還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趕緊伺候大少爺用膳?」管事吼著,怒目瞪視著藺纚衣。

她傻楞地睞著他,突然覺得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卑微。

她吃的是雜糧,他吃的是美味佳餚,而且還要丫環伺候他用膳!

「你們下去吧!讓她伺候便成了。」尉遲方勍瞅了她一眼,隨即揮手讓一干人等退下,又對著她道:「你餓了吧?要不要一道用膳?」

藺爾衣挑眉睞著他,暗暗地吸回快要氾濫成災的口水,義無反顧地搖頭。

不,是餓了……她好餓、好餓,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怎麼可能不餓?只不過她方才同他爭吵過,現下若是要同他一道用膳,豈不是丟了自個兒的臉?但是……好香,真的好香哦!

「這豬皮肉香得很,嫩得入口即化,你要不要嘗一口試試?」他夾起一塊豬皮肉在她面前輕晃著。

她是挺好的,不過就是想法怪了些,如果可以讓她拋去那些古怪想法,要安排她在再勖身旁伺候著就不成問題了。是了,是為了再勖,他才刻意先安排她為他的貼身丫環,可不知怎麼地……總覺得這樣逗著她,似乎挺好玩的。

藺纚衣很用力、很用力地再嚥下一口口水,她努力地勾笑,再殘忍地把眼睛挪到角落裡,硬是不看那一塊好像很嫩、很軟、很好吃的豬皮肉,她絕對不向惡勢力低頭,更不向豬皮肉投降,絕不!

反正她已經餓了兩頓了,再多餓一頓也無妨,她也不是頭一天餓肚子,記得那時候甫入宮時,她也是被人整得挺慘的,也曾經兩天兩夜沒用餐,現下不過是一天罷了,她還頂得祝

不要看就好了,但是有香氣……難道要她別呼吸?要她怎麼忍受這天大的折磨?

「真的不吃?」他甚至用手扇著香氣。

藺纚衣抿緊了唇,她勾笑睞著他道:「恕奴婢先告退。」話落,也不管她主子到底是不是點頭答允了,她拔腿便跑,仿似把這飄滿燒烤香味的大廳當成地獄般地急欲逃離。

不成!她再不走,她待會兒肯定會跪倒在他腳邊,求他給她一頓溫飽。

嗚……她寧可餓死也不做這種事情,而為免自個兒幹下這丟臉事,遂她是非跑不可。她寧可被趕出府,寧可在街頭流浪,也絕對不向他低頭。

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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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4 20:37:56


「大哥,人已經不見了,你也該回神了。」尉遲再勖戲謔地道。

都已經過了半晌了,他大哥卻仍舊直盯著大門外,甚至透過窗欞睇著她往東水樓而去的身影,可見中毒已深!

「胡扯什麼?」尉遲方勍急忙回神,「誰說我在看她?」

那個丫頭……只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惹他發怒,只知道幹活要乘機混水摸魚,除了那些,她到底還會做些什麼?

或許他該下定決心,索性把她趕出府算了,省得他心煩。

「是胡扯嗎?」尉遲再勖挑眉笑得極為曖昧。「我可從沒見過有哪一個人可以左右你的情緒,更何況對方只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微不足道的奴婢,然而你卻三番兩次地縱容她……依我所知道的大哥,是絕對不可能任由她在東水樓與西風苑裡來去自如的。」

至少就他的認知,卻是這麼一回事。

「誰放任她了?」能算是放任嗎?倒不如說她不受教。「那個丫頭的性情古怪,百勸不聽。」


「把她辭退了不就成了?」

「我也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尉遲方勍坐在他的身旁,把玩著桌上的青瓷杯,睇著滿桌的杯盤狼藉。「除去這一點不談的話,身為一個奴婢,她頗懂得進退,懂得察言觀色,也懂得待人處世,對於一干混進府裡充當丫環的千金小姐們,她自有一套應對的辦法,若是府裡有這麼一個丫環,可以替我省下一些麻煩,所以讓我至今還沒有打算要趕她出府,不過……」

「不過如何?」尉遲再勖挑眉等待。

「她像是脫韁野馬一般,讓人難以駕馭。」尉遲方勍呷了一口早已經涼透的茶水,苦澀的味道讓他微擰了眉。

如果可以將她體內的反骨徹底除去,他甚至可以拔擢她為女管事,往後留在府裡可以替他管管耳房裡的大小事,讓他可以把心思全數放在商行上頭。

「不過是個丫環,給她指示不就得了,哪裡需要駕馭?」尉遲再勖可不作此想。「這不是大哥的行事作風,畢竟以往並非沒遇著懂事又聽話的丫環,可那時候大哥也不是那麼處置的。」

尉遲方勍斜睨著他,「你話中有話,是在暗示我什麼?」

「我記得約在一年前,咱們府裡也曾經來過一位很懂得察言觀色亦懂得主子心思的聰穎丫環,可也不見大哥對她如此耗費心思,甚至沒多久也讓大哥趕出府了,我真是不懂其中的差異為何會如此之大?」或者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遂他能夠從中看出一些端倪。

大哥將心擱在尉遲府龐大的產業中,也莫怪大哥會連自個兒動心了都不曉得……他該不該告知他一聲,好讓他別在連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她趕出去,待事後發覺再暗自後悔?

「那是因為藺纚衣對我並沒有非分之想。」他悶聲道。

他該要高興,總算有個不會叨擾他的丫環,不管她是對銀兩效忠還是對主子效忠都無妨,只要她別煩他便成。

但是……他的心裡卻起了淡淡的落寞。

她對他無非分之想,但是她對再勖似乎不同……如果要讓她當再勖的貼身丫環,他得要再琢磨她的心思才成。再勖的婚事可不是他點頭便成,還得要他這個大哥點頭才成。

「是嗎?」他倒不那麼認為。

「要不呢?」他一口呷盡杯中剩餘的茶水,尉遲方勍起身欲走。「不和你聊了,我去瞧瞧她,要不然到時候,可不知道她又偷空晃到哪去了!」

那個荒唐的丫頭,若是不把她看緊一點,可不知道待會兒一晃眼,她又要飛到哪去躲了,真虧她是來自宮廷的宮女,居然膽敢放著差事不幹,躲到一旁偷空!他得要再同她說清楚不可,不然真要讓她這小小丫環爬到他頭上去了。

「大哥,你這麼說,倒讓我覺得古怪,搞不清楚到底誰是主子、誰是丫環了?」見他欲走,尉遲再勖笑得極為無奈。

唉!這事兒都這麼明白了,為何大哥卻想不透?

為了一個藺纚衣,大哥在不知不覺中縱容她,卻渾然不覺,如果不是對她有一份特別的情感,依大哥的性子怎會受得了她這荒唐的丫環?

一個要主子去督促的丫環!

尉遲方勍走了兩步回頭睞著他,「再勖,難道你以為我會是丫環嗎?」這一句話對他而言可是一大侮辱。

他督促著那個瘋丫頭,為的也是他,怎麼他現下是嫌他過度縱容了?

沒來由的,他對這個自小讓他捧在手心裡小心呵護的弟弟,有些惱怒,有種難以抒發的矛盾情懷。

為什麼?

他不該會對再勖興起這般煩悶的情緒,為何在這當下卻有些忍遏不住?

「我的大哥是堂堂尉遲府的大當家,怎麼可能會是個丫環?這天底下有如此財大氣粗、富貴榮華的丫環嗎?」尉遲再勖低笑著,蒼白的臉多了一點生氣。「只是想告訴你,你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因為某個人而悄悄地改變自己了?」

「你是指……她?」藺纚衣?「你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尉遲方勍冷笑一聲,隨即揚袖而去,然面背對他的一瞬間,一抹在唇邊的笑意瞬時消失,消失得連他都不明就裡。

***

很乾淨礙…連被子都摺得好好的,這桌上也沒啥灰塵,房間的東西依舊擺設得井然有序,他到底是要她整理什麼?

藺纚衣一雙晶亮的水眸在尉遲方勍的房裡逡巡著,半晌之後,她索性在椅子上坐下,單手托腮睞著不算奢華卻相當雅致的房間,不知道到底要往哪個地方下手才成?

難道大少爺的意思是指花廳?可她方才瞧過了,挺乾淨的,而後院她昨天才整理過,今天不急著再忙上一道,其他廂房她也巡過一遍了,沒沾上什麼灰塵,乾淨得像是甫打掃過,犯不著要她勞心勞力地再忙一回吧!

就算要惡整她,也該要拿出較合理的方式,不是嗎?

現下呢?她要做什麼好呢?儘管沒事做,她也要找點事來做才成,不然待會幾她那趾高氣昂的大少爺巡到她這兒來,又是一頓罵!

不過,他也真是的,何苦老是要找她麻煩呢?

她不敢說她確實是克盡職責地對主子盡忠,可至少她該做的份內事,她可是都先行完成了才偷空的,呃……今天早上是例外,因為他害她昨天一整天都沒吃任何東西,讓她餓昏了,她才會打算偷閒。

倒也不能說是偷閒,實在是餓昏了,不給她東西裹腹的話,她鐵定沒有半點力氣幹活的,遂這事兒絕不能怪她,如果真要怪的話,也只能怪他自己。

但話又說回來,今天是她二度闖進西風苑,雖說是二少爺邀她的,但她也該適可而止,不該讓二少爺以早膳為由而遭引誘!待會兒大少爺鐵定會在這事上作文章,她非得堵他的嘴不可。

反正他都已經發現她不是個乖巧又聽話的丫環了,如果真要趕她走也無妨,不過別以為她會乖乖地任他責罵。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先把本分做好,至少在他開口罵她時,也能有點藉口可以讓她抗衡。

她隨即站起身,東摸摸、西碰碰,假裝一副很忙碌的樣子,一會兒晃到桃木櫃隨意清理,一會兒又晃到花幾旁隨便擦拭,最後則是停在他的炕床上,想辦法把他的被子摺得更加整齊一些。

「你看起來挺忙的。」

尉遲方勍低沈如鬼魅般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嚇得她連忙跳下炕床,一雙水眸含怒地瞪著他。 怪了!他怎麼老愛用這方式嚇她?他該不會是覺得很好玩吧!

「回大少爺的話,奴婢都打理好了。」她很努力地裝出笑臉,隨即又想起自個兒不是都說了不再虛應他了嗎?怎麼老是會不自覺地擺出笑臉?該不會是她在宮中待太久了,以至於讓她的奴性太過堅強?

「在你來之前,我便先派人打理過了,你何須打理什麼?」他哂笑地睞著她。

他有股衝動想要瞧她落淚的模樣,他想要知道像她這般野烈性子的女人是否也會掉淚。她老是拿張教人作嘔的笑臉對著他,非但不會讓他覺得他像是受她尊重的主子,反倒是覺得他受盡了她的譏笑。

她的笑裡帶著鄙夷和輕蔑,毫不掩飾地顯露在她美艷的容貌上,然而她在再勖的面前卻是另一番風情。

他不懂這之間的差別為何會如此之大?但現下他卻有股想要逼她哭的邪惡念頭!該不會是以往欺負了太多女子,在他的心裡沈澱了太多不人流的邪惡思想,讓他在久未發洩之下,歹念橫生?

藺纚衣聽出他口中的嘲諷,不悅地擰緊了柳眉。「既已差人打理過了,大少爺何苦還要我打理?」這不是找她麻煩嗎?

「你說呢?」他一步步地逼近她,她卻不覺正身處險境。

再勖說得對,這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但是他卻極想要這麼做……誠如再勖所說的,連他都快要搞不清楚到底誰才是主子了!

藺纚衣戒慎地睞著他不斷逼近的腳步,頓時發覺她正靠在炕床邊,旁邊只有床柱可以讓她依靠,若是他再靠過來的話,她真不知道她要退到哪邊去了。這裡是後院,又是他的院落,如果沒有他的吩咐,這個時間是不會有人闖進的,他逼得這麼近,意圖明顯得讓她想裝傻都不成!

倘若我要你侍寢呢?

她不該把那句話當成笑話看待,她明知道她的長相不俗,又瞭解他天性狂傲視女人為無物,一點也不把女人當人看待,她怎麼能不對他多一分戒心呢?

一定是二少爺那一番話讓她降低了戒心,以為他是正人君子,也可能是因為昨天大少爺把話說得義憤填膺,讓她以為他絕不會隨意輕薄女子……事實就擺在眼前了,真虧他能把話說得那般自然自在。

「奴婢知道錯了,如果大少爺要罰奴婢便罰吧!奴婢絕無二話。」識時務者為俊傑,雙腿先跪地再說,至少先讓他離遠一點,再找機會逃出。

看來她是別想要拿到餉銀了,害她浪費將近一個月。

尉遲方勍斂眼瞅著她把螓首微垂的模樣,驀地在她的面前蹲下。「你做錯了什麼?怎麼我這個主子都不知道?」認錯?她也會認錯?還是她聰明得發現他想要做什麼了?

「奴婢不該擅自到西風苑,更不該沒有一早就到東水樓伺候大少爺,奴婢知道錯了,如果大少爺要趕奴婢出府的話,奴婢亦無二話。」可惡!他怎麼可以在她面前蹲下呢?他擋在這個方向,她待會兒要往哪兒跑?難不成要她爬窗台?只怕她還沒有爬出去,便讓他拖回來了。

「不過是點小問題,犯不著小題大做地將你趕出府!」尉遲方勍的長指似風般輕柔地挑上她尖細的下巴,那粉嫩的感覺如他想像般的好……他何時想像過了?甩開這莫名的念頭,他以指硬挑起她的粉臉。「我不會趕你出府的,至少目前不會,而且我還會……加倍地疼惜你……」

他把話說得極為曖昧,彷彿真像那一回事的,然而卻沒有瞧見預料中,該自她這張天不怕、地不怕的臉上出現的恐懼,反倒是──

「請大少爺自重。」她微惱地睞著他,這種事情她在宮中遇多了,早就見怪不怪,只是不懂這些男人怎麼老愛如此。

「如果你委身於我,你將會有……」他再試著誘之以利,然而這心情卻像是真的。如果可以的話,他確實是可以不計代價地將她留下,至於要不要當再勖的貼身丫環……那得再考慮。

「不用!」她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話,「藺纚衣無福消受,如果大少爺硬是逼迫的話,我寧可咬舌自荊」

聽說很痛……但是與其讓他糟蹋,她寧可一死。

而且他靠她靠得那麼近,近得讓她可以嗅得到他的氣息,那氣息讓她渾身不對勁,讓她心跳加速,粉頰燙透了……這感覺同上一次時一樣,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委身於我有什麼不好?居然讓你想要咬舌自盡!」他驚愕地瞪著她,黑眸微微瞇起,滿臉不悅。依她一個丫環的身份,如果可以讓人收為偏房,她該是要叩頭謝恩了,然她竟是寧死不從……

「有什麼好?要我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我做不到!」她義正辟嚴地反駁道:「況且,誠如我昨天和大少爺說過的,我不會忍受這種事情,如果我的夫君無法只忠於我的話,那麼我寧可一輩子不嫁,反正我一個人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她需要別人照顧嗎?通常都是別人需要她的照顧;如果要她嫁人,還要她照顧人,並且忍氣吞聲地過日子,她為何不待自己好一點?何苦嫁人糟蹋自己?

「男人三妻四妾是再自然不過,如果你要你的夫君不納妾,那你肯定要孤獨一生。」這丫頭……這是什麼怪念頭?好似男人有個三妻四妾是大逆不道之罪!男人要只擁有正室,除非這正室的身份極為崇高,不然就是這男人只對一個女人動情……動情?

尉遲方勍傻楞地盯著她微紅的粉頰,一股古怪的念頭湧上,仿似快要衝進他的心底匯聚成形,然一時之間他卻摸索不出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那就孤獨一生吧!」她毫不考慮地說道,壓根兒沒發覺他的異狀。「我這一生是打定了這個主意,如果大少爺硬是要逼我的話,便是要將我逼上死路,如果大少爺真的如此厭於瞧見我,倒不如趕我出府,何苦要糟蹋我?這事情同你昨天和我說的委屈可是大相逕庭。」

虧他昨天說得口沫橫飛,只差沒有對天發誓,要不然她真要信他了。還好她沒信他,不然現下她可虧大了!

尉遲方勍盯著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鬆開了原本挑在她下巴上的長指,勉強地扯開笑,「如果我真要糟蹋你,我可不會選擇這種方式,想要爬上我的炕床,至少也要等你把烈女傳和七出之條背上一遍才成!現在到前院去,找管事把今天要做的事做好,這裡沒你的事了。」

原本是要瞧她的淚水,孰知她非但不落淚,甚至還……他真是看輕她了,怎麼會忘了她不同於時下的女子?

「嗄?」他又在戲弄她?真的還是假的?連罰都不罰她,只是嚇嚇她?

「還不快去!」他低喝著,隨即起身坐在炕床上,似笑非笑地睞著一臉傻愣的她。「還是……你昨天沒睡好,想到我的炕床上歇會兒?」

她聞言,飛跳起身,連忙道:「奴婢告退。」管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能逃就快逃吧!不然他大少爺待會兒又改變心意的話,她可真要試試何謂咬舌自盡了!

尉遲方勍睇著她飛也似的身影,心不由得又悶了起來。

他總覺得非但駕馭不了她,甚至還由著她牽動他的心緒……真是窩囊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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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5 04:40:20


哎呀,快要累慘了……

藺纚衣萬般狠狽地爬回休息的耳房,看著房內一片黑暗,好,千金丫環早都已經睡著了,只有她歹命地忙到過了掌燈時不能休息。

那些可惡的千金大小姐,非但不幫忙打掃的工作,還在一旁忙進忙出的,好似挺好玩的!那麼大的庭院,那麼多的涼亭,只有她一個人忙著,她們只有在管事過來時作門面功夫,管事以為這麼多工作是她和她們一道完成的,她是懶得理會,不然的話……不對,管事同她們那麼好,說不定他們根本是狼狽為奸地欺負她。

唉!若管事是收了她們的好處而聯手欺負她,甚至對她們的言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她除了認了還能如何?

反正若真是待不住的話,那就離開吧!

說不定原先入府的一些奴婢們,也是讓她們欺負得待不下!不過她向來自掃門前雪,遂沒注意到吧?

管他的!別人的事,她是管不著,只要她們別欺人太甚便成!

她可是大人有大量,不想同她們這等不知世事的千金們一般見識,只要她們……儘管房裡只透著屋外淡淡的月光,但是她看得清楚她的櫃子似乎讓人打開了……

不對!一定是發生什麼問題了。

藺纚衣快步走向前,頭一個想到的東西便是愛貴妃送給她的穗簪。

它不見了,真的不見了!

她東翻西找,始終找不到穗簪……她心疼的不只是穗簪的價值,更是愛貴妃對她的手足之情。

哪個混蛋把她的東西拿走了?

「吵什麼吵?你不睡本姑娘還要睡!」

藺纚衣怒瞪著半坐起身的女子,她連猜都不用猜也知道事情一定是房內的這幾個人做的,她不認為除了她們,還有人能夠從她的櫃子裡拿出穗簪。

「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她怨聲道。

說真的,她確實是不太想要和她們計較,可是……私自把愛貴妃送給她的東西拿走,她是絕對不能原諒的。

「什麼你的東西?我根本就聽不懂你的意思。」先行起身的那一位千金小姐不悅地吼道。

「就是嘛,沒憑沒據地就說人家拿你的東西,你以為你那裡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真是笑話!」另一位亦起身附和。

藺纚衣瞇緊了水眸,斂去了笑臉!

「把東西還我。」她是沒憑沒據,但是她就是知道東西是她們拿的。

她已經很累了,她很想要睡覺,能不能別在這當頭煩她?那一枝穗簪雖不是價值連城,但是在她的心底卻是一樣無價之寶,沒有她的允許,誰也不準碰她的東西,更遑論是將它拿走。

「我不知道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

「快點睡吧!明天還要幹活,你不睡,咱們還要睡呢。」最後一個也翻坐起身,惡狠狠地吼著。

藺纚衣瞪著她們好半晌,倏地點上燭火,逐一翻找著她們的櫃子。

不說?無妨,她自個兒找,她就不信找不到,如果讓她找著的話,再看她們還有什麼話可以爭辯。

「你在做什麼?你以為有大少爺讓你靠著,你就可以恃寵而驕嗎?」

一干千金小姐見她著手翻搜她們的櫃子,連忙起身制止她,然卻不及制止,便已見到她的手中晃動著一枝穗簪。

「這是什麼?」藺纚衣回身怒瞪著她們。

東西就放在她們的櫃子裡,難道這樣子還不算是人贓俱獲?難不成她們還要同她說,是這枝穗簪自個兒跑進她們的櫃子裡?

「那是我的東西。」向來帶頭的那一位一把將穗簪搶到手。

「你在胡說什麼?上頭可是蓋著御印的,饒是你這般的千金小姐,也不見得拿得到宮裡的御賜首飾,你說這話豈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藺纚衣欺上前想要將穗簪搶回,孰知她卻丟給了另一位。

「還我!」這群刁蠻任性、愚不可及的蠢女人們,虧她之前還替她們在大少爺面前說話,她們卻是這般對待她……是她表現得軟弱了,讓她們錯把老虎當病貓了不成?

「這是咱們的東西,為什麼要還你?」

一枝綴著金穗的髮簪在半空中飛舞著,畫出耀眼璀璨的光痕,卻讓東奔西跑的藺纚衣怒不可遏。

「混蛋,把東西還給我,別逼我到大少爺面前告狀!」

可惡!她們未免把她瞧得太扁了,想要三個人一同欺負她,她們真以為她不會反擊?她是不太愛找救兵,可如果真的沒辦法的話……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之下,她也只好找上大少爺替她,主持公道。

「你以為大少爺會相信你還是相信咱們?」穗簪幾番輪轉再次回到那位帶頭的千金小姐手中。

「你不過是個丫環,就算你是打宮廷出來的宮女又如何?一個小小的宮女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對嘛,這東西是你打宮裡偷出來的,是不?」

「你──」藺纚衣氣得渾身發抖。「那是我要出宮時,我的主子特別賜給我的,你最好趕快把東西還給我,要不然……」

她決定了,她不要搬救兵了,這種小事,她可以自個兒處理。

「你想如何?」混進尉遲府當丫環的千金大小姐滿臉挑釁地坐在炕床上,還晃動著手中的穗簪,壓根兒不怕她會採取什麼舉動。

「我是不想如何……」她只是生氣了而已,別以為是千金大小姐就可以欺負她,她藺纚衣是不吃這一套的。她一步步地靠近她們三個,倏地撲向前去。「我只是想要把我的東西搶回來!」

這一枝穗簪裡頭可是充滿了愛貴妃對她的手足之情,不只是一枝穗簪的價值,像她們這種向來不虞匱乏的人,她們哪裡會懂得這一枝穗簪對她而言有多大的意義,甚至讓她不捨得拿去典當。

「你這個瘋丫頭,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啊──」

剎那間,燈火乍亮的耳房裡傳來教人膽戰心驚的尖叫聲,不一會兒便聽見外頭傳來陣陣的腳步聲。

「現下都什麼時分了,你等還不睡,吵什麼吵?」

管事一腳踹開耳房破損嚴重的門板,怒眼瞪視著吵得不可開交的丫環們,卻驚見她們竟是釵亂髮散地扭打在一塊……

***

尉遲方勍正坐在大廳內,大掌托腮睇著跪在堂下哭哭啼啼的丫環們,而一臉倔強不滿的藺纚衣把水眸斂下硬是不瞧他一眼。

怎麼著?不過是三更天,他甫入眠,她們便急著要把尉遲府鬧翻天?

到底是有什麼天大的事情非得要他在三更天時醒來不可,他府裡的管事到底有什麼作用?是在三更天時負責把他叫醒嗎?

「到底是怎麼著?」他低嗄地開口非常不耐煩。

藺纚衣這丫頭到底是怎麼著,仿似遭了委屈又不說的模樣……臉上掛著一道道血紅的抓痕,她不說他也知道,鐵定是同那一干千金丫環發生了一些爭執,可在他眼前,她為何硬是不開口?

她不哭不笑也不鬧,只是靜靜地跪在堂下,淡淡地垂下水眸,讓散亂的發遮蔽她大半邊的粉臉,讓他猜不出她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他不是不知道這些千金可以幹出什麼壞事來,然她為何總是不說?

「大少爺,她打咱們……好沒教養的奴婢……」

雖說藺纚衣的臉上留下了戰績,然而三個如花似玉的千金蚊婢倒也沒好到哪裡去,她們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好不傷心。

「纚衣,你說。」對於她們,他連看也不想看,雙眼直盯著不發一語的她。

煩死了!要他三更天起來看三個女人鬼哭神號,他寧可回去就寢,與其在乎她們在哭什麼,他反倒是比較在意她到底是怎麼了?

這個性子野烈的女人,反骨成性,即使讓人欺負,依舊像是悶葫蘆似的……她打算要自個兒處理嗎?倘若她處理得了的話,又豈會鬧到他的眼前?

「她們搶我的東西。」藺纚衣不滿地道。

這群可惡的女人居然下手那麼重,痛得她只要一張口便覺得臉快要裂掉一般。

「搶了什麼東西?」他又問。

「穗簪。」她拿出懷中的穗簪。「這是我要出宮時,我的主子愛貴妃娘娘特地賞賜給我的,但是她們卻偷了這枝穗簪,好不容易讓我找著了,她們卻硬要搶去,不得已,我只好……」

他會相信她說的話吧!雖說他是挺愛耍玩她的,但在這重要的關頭,他會明理的主持公道的,是不?

「大少爺,她胡說,那穗簪根本是她從宮內偷出來的,咱們不過是想要拿那枝穗簪同大少爺說,她卻把咱們打成這樣……」帶頭的那位千金小姐抽噎噎,說得煞有其事,讓跪在一旁的藺纚衣瞪大了水眸。

「胡說!明明是你們偷我的東西,現下反倒是做賊的喊捉賊?」她怨聲道,氣得牙癢癢的,緊握的粉拳很想要再捶她們幾下。

「你不過是個宮女罷了,就算你的主子待你很好,也不可能送你如此珍貴的穗簪,你知道這一枝穗簪的價值嗎?上頭有御印耶,那可是皇上御賜的,你的主子怎麼可能會把這穗簪送給你?如果說是你欲出宮之際順手偷出宮的,咱們還相信,說是主子賞賜的,這怎麼可能?」

「怎麼會不可能?愛貴妃娘娘待我情同手足,欲出宮時,她特別賜了我穗簪是希望我在宮外也能過得好……」她愈說愈惱,愈說愈氣,轉而瞪向尉遲方勍。「大少爺也熟識一些宮中的大臣,倘若大少爺不信,可以拿這穗簪托大臣入宮詢問,便能還我清白!」

她沒打算要揭開這三個千金丫環的惡狀,可她絕對要捍衛自個兒的清白,沒做的事誰也別想要她承認,這天下沒有這種道理。

「把穗簪拿上來。」尉遲方勍斂眼瞅著她,示意管事將她手中的穗簪拿上來。

他審視著穗簪,自然發現這穗簪價值不菲,倘若是一般宮女,或許有可能在出宮之際順手偷了件東西出來,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她!他太清楚她的傲骨了,自然明白她是寧死也不可能做這種事。

如果她真的貪圖榮華富貴,那麼今天她就會臣服在他之下,但她卻寧死不屈……她的傲氣、她的反骨由此可見,然而他卻極想要馴服她一身野烈的性格,想要征服她那一雙晶亮無懼的水眸,他的心裡湧上一股念頭──

「說,這穗簪是你打哪裡偷來的?」他冷聲道。

藺纚衣倏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瞪視著他!偷?他用偷這個字來說她?那等於他已經定了她的罪了嗎?

「我沒有偷,那是愛貴妃娘娘賜給我的!」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的心好痛……他的言語化為利刃,狠狠地刺進她的心底再狠狠地割著,讓她痛得無以復加!他不是挺懂她的嗎?不管她躲到哪個地方偷空,他總是能夠找到她,而且她之前也同他說過很多話,他應該十分瞭解她的性子才對,為何他能夠這麼斬釘截鐵地出口傷她?

為何她會覺得如此地痛苦?好痛、好痛……他怎能不信她?那三個千金丫環讓她打得鼻青臉腫地躲在一旁笑得齜牙咧嘴,仿似在嘲笑尉遲方勍壓根兒就不信她的說詞,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居然毫不猶豫地將她定罪。

之前不管她到底是怎麼犯錯惹禍,他從不曾發怒要責罰她的,現下到底是怎麼著?他是不是甫睡醒,還不夠清醒?

「還不說嗎?」他沈著聲。

他知道她不可能做這種事,然他這麼說的用意,只是要她對他低頭……不為什麼,只是要她對他低頭。

這是馴服她的一個契機,不一定可以成事,但可以試試看。

「說什麼?你現下要我說什麼?」身為一個奴婢對主子說話不該是這種聲調和姿態,可她現下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倏地爬起身,大步走到他跟前,晶亮的水眸像是要噴出火似地瞪著他。「你為何不信我的話?難道你真的信了她們的說詞?難道你看不出來是欲加之罪?你主子就是這麼當的嗎?難怪你下的下人會逃也似地飛出府外,無人能夠久留!」

尉遲方勍直看著她仿若一團火般的嬌美容貌,心裡湧上莫名的一股衝動想要將她擁入懷裡……

「放肆!你能這般同主子說話的嗎?」管事隨即跳上前來。

「我說錯了嗎?」她一點也不覺得她有錯,「昏庸、無能!」

她罵得爽快極了,但是不知為何再難聽、再不敬的話語都無法紓解她心中的痛,一點也不能解開這椎心之痛,一股深深往心裡扎的痛楚……被趕出去也無妨,不給餉銀也無妨,但是至少要還她一個清白,更要把穗簪還給她。

「你倒是個好丫環,用此等口氣同我說話?」他握緊了拳,沒料到她不低頭反倒是張牙舞爪地對他叫囂!無妨,他就不信他馴服不了她這只野馬,只要把她囚禁幾天,就不信她還不低頭。「來人,將她押人後院的水房裡,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任何人接近,更不允許給她送膳食!」

藺纚衣瞪大眼,傻愣地由著人把她架起往外拖。

他要把她關起來?這是哪一門子的道理?犯了錯的人,他不罰,而她這個遭人陷害的人卻要被人關起來……她不敢說自個兒是忠僕,可至少她問心無愧,他怎能把她關起來?而她的心……怎麼會那麼的疼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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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5 04:40:46


「大哥,纚衣不可能做這種事的!」得知今天淩晨,藺纚衣被大哥差人押進後院水房之後,尉遲再勖拖著病體踏進許久未進入的東水樓,一探究竟。得知狀況之後,不由地為她求情。

尉遲方勍斂下黑眸直盯著放在手中把玩的穗簪,過了好半晌之後才淡淡地道:「我知道。」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

他這個只見過藺纚衣兩次面的親弟弟都能夠說得這麼斬釘截鐵,而他這個幾乎同她朝夕相處的主子更不可能不知道,這事不用他講,他自然知道。

「既然你知道的話,為何你還要那麼做?」尉遲再勖不解地道。

「不然我還能如何?」他冷笑一聲,「先不論這東西到底是不是她偷的,她都不該在大廳上,當著那麼多人面前對我口出惡語,倘若我不拿她治罪的話,往後我還有什麼威信管理這麼大的府邸?」

其實,在她開口辯駁之後,他就已經後悔了,後悔他不該錯失契機,造成了這種難以收拾的局面。

該死,他後悔極了!

「那麼你的意思是先罰她幾天再放她出來?」

「看情況吧!」他緩緩地坐下,倒在椅背上,俊雅的面容上顯得有些疲累。「如果她願意向我求饒的話,我會放她出來,如果她執意如此的話……那麼三天後便將她趕出府,誰來求情都沒用。」

既然錯都錯了,倒不如將錯就錯!從沒一個女人敢如此漠視他的權勢,挑戰他的耐性,甚至還讓他馴服不了……無論如何,他就是要她乖乖地順從他,就是要她安分守己地待在他的身邊,而不是老說些驚世駭俗的話教他心煩。

他不信把她關在水房裡,不給她三餐,她還能倔強地不妥協。

「大哥……水房裡連一盞燭火都沒有,裡頭堆滿了乾柴、雜貨,你又不給她三餐,一個大男人都不一定捱得住,而你竟然要她這麼一個姑娘家窩在裡頭三天,你這不是擺明了要餓死她嗎?」尉遲再勖頗為意外他居然會下這種決定。

「我是要她低頭,我是要磨去她的反骨,想要繼續留在我的府邸裡,她就要按照我的作風行事。」他就不信她不低頭。

女人善妒多疑、貪婪又猜忌,而她……確實是有那麼點不同,可不同是不同,她的與眾不同,並不代表他必須要遷就,她既然是他的丫環,她就要懂得如何伺候她的主子,而不是伶牙俐齒地同他討價還價。

他是真的想要磨掉她身上不該存在的傲骨,但是不由自主地,心底就是會有那麼一點私心地擔憂她……

尉遲方勍以往從不曾為任何一個丫環感到如此心煩氣躁過,然而現下,他卻覺得心在動搖,他甚至想要到水房去探視她,然而他身為主子的尊嚴卻不允許自個兒這麼做,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等!

等到她開口、等到她低頭!

「大哥……你與其這麼做,倒不如把她賜給我,讓她當我的貼身丫環好了。」尉遲再勖不解他為何偏是對她那麼殘忍。

「不成!」他想也沒想地把穗簪緊握在手中。

尉遲再勖突地笑了出來,「為何不成?難道大哥打一開始不是為了我而謹慎挑選屬於我的貼身丫環嗎?」他這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不是,我沒那打算,你的身子骨差,要個丫環在身旁伺候也不妥當,他日我會替你找一個貼身侍衛打點你身邊的事。」尉遲方勍微愣了片刻,瞬即發覺自個兒的異狀,心底隱隱感覺到某種情愫。「她是我的貼身丫環,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教導我的丫環罷了。」

再勖沒說錯……他確實是為了他才特地留下藺纚衣的,但是這件事似乎讓他拋到腦後很久,他似乎把這件事忘了,他壓根兒不想要把她讓給他……

「大哥,你從來不要貼身丫環,為何偏在這時候要一個不聽話的貼身丫環?」尉遲再勖有點啼笑皆非,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夠這般後知後覺。「如果大哥覺得她這丫環不好的話,何不趕她出府?如果你覺得這麼做不妥,何不乾脆把她賜給我,由我出面把事情搞定,不會留下閒話在府裡流傳,這不就好了?」

「她是我的,如果我硬要她留下的話,誰敢在我跟前嚼舌根?」被尉遲再勖的言語刺激,他感覺他的腦袋一片錯亂,甚至快要搞不清楚他要說的到底是什麼?但他知道他絕對不會放人的。

她是屬於他的,是他留下她的,他可以決定她的去留,不需要任何人置喙。

「既是如此,你更不該把她關在暗無天日的水房裡,倘若你要放她出來的話,在這宅院裡,有誰能向你說什麼?」尉遲再勖不忘再攻一城。

「我……」為何他會有一種被逼問的感覺?他抬頭看著他唯一的胞弟,總覺得他似乎話中有話地在同他說些什麼。「再勖,我不懂你為何要替她說話?你和她只見過兩次面而已,你何以如此篤定她的個性?」

他是他的胞弟,打小時候起便體弱多病的胞弟,他從未認為他是累贅,從未厭惡過他的存在,可不知為何,當他說得彷彿很懂藺纚衣時,他卻極度厭惡。

「因為她的特別。」他不諱言。「大哥也該感覺到她不同於一般的女子,雖說她的想法是特殊了些,但不代表她不對,我相信大哥……對她的感覺亦是如此,要不你又何苦將她關進水房,何苦要馴服她,何苦在這兒坐立難安?」

「我哪裡坐立難安了?」他沒有,他只不過是有點……煩躁。

「大哥……」

「好了,我自有定奪,你回去吧!」尉遲方勍不耐煩地打斷他,揮手要他離開。「記住,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後院的水房,你也一樣。」

尉遲再勖歎了一口氣,「大哥,至少也給她一點水和膳食吧!她在府裡老是讓那一干丫環整得有一頓沒一頓的,無論如何咱們尉遲府也不能虧待她,尤其是她根本就沒有錯。」

「我說了我自有定奪!」他不耐煩地吼了一句。尉遲再勖搖了搖頭,緩緩地踏出了東水樓。

尉遲方勍看著他的背影,原以為蟄伏在心底的煩悶也該要消退一些,然他的一言一語卻仿似鏤在心底似的,忘都忘不掉!他沒覺得舒坦些,反倒是更加煩躁,找不到出口亦不知道該如何消除的急躁,更控制不了如坐針氈的自個兒。

他想見她……

不知道為何,他就是想見她,怕她會倔強地躲在黑暗的水房裡落淚……想逼出她的淚,卻又不希望她在那地方落淚,他矛盾得舉棋不定,真不知道到底是該坐下還是該往水房走?

可惡!他向來果斷,從不曾如眼前這般優柔寡斷,而一個小小的丫環,一個不願對他低頭的丫環卻是那麼荒唐地擾亂他的心神!

***

「放我出去!尉遲方勍,你這個混蛋、昏庸無能,沒把事情查清楚,竟把我關進水房裡,你算是哪門子的主子啊?」

藺纚衣放聲大吼著,握緊的粉拳也不斷地捶向門板,雙眼直往縫隙探向外頭的景致。然而她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罷了……她根本不敢往後看,後頭黑暗得猶若不點火的夜裡。

她討厭那麼黑的感覺,何況她現下可是被囚禁起來,要她怎麼能夠忍受待在這種地方?別說是一天,她連半天都待不祝而他也真是夠狠的了,居然把她關進水房……

她真的沒想到他會那麼做,更沒想到他居然是站在那群千金丫環那邊的!虧他之前還同她說得義憤填膺來著,原來全都是騙她的,虧他還能夠說得挺像是一回事的……那個混蛋,居然敢這樣子對待她,她一輩子都不原諒他,絕對不原諒他,這個地方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可惡!害她的心痛得要死,痛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好像快要窒息一般……他怎麼能夠這樣子對她?

他從來沒有懲罰 過她,頂多是罰她去打掃其他地方罷了,然這一次卻……笑死人了!她真的犯錯時,他只是口頭唸唸她而已,如今她沒犯錯,他卻把她關進水房裡,這到底是哪一門子的道理?

她沒有錯,她一點錯都沒有!誰也不能拿她定罪。

他怎能這樣待她?可惡!只要他一放她出去的話,不管他到底是怎麼處置這件事情的?她一定要先打他一頓,沒補償的餉銀也沒關係,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她只要一個公道。

「尉遲方勍……你這個是非不明的王八……」藺纚衣想著想著,嘴就癢了,倘若不罵上兩句,她的這一張嘴就是不舒坦。

「是嗎?我有那麼是非不明嗎?」他低嗄的嗓音在門外響起,嚇得她倒退三步,卻又驀地想起,怕什麼!她現下人是在門裡,反正都已經被他關起來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難道你敢說自個兒明辨是非嗎?如果你真的明辨是非的話,為何你沒把事情查清楚便把我關起來?這就是你明辨是非的結果嗎?你就是這樣主持公道的嗎?」混帳!她真的好生氣、好生氣,氣到想要弄花他的臉,這一個不要臉的登徒子,不僅要三妻四妾,就連府裡的丫環都不放過,甚至還惡意輕薄丫環……

這種人、這種人,可惡!她還是覺得心好痛,罵一罵之後一點也沒有覺得舒坦些。

她站在門板前喘口氣,等了半晌卻不見他的回應,不由得再湊向門縫,想要看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走了,孰知臉才靠近門板,門板便自動打開,霎時灑進的光亮讓她睜不開眼。

「出來。」尉遲方勍看著她滿是抓痕的粉臉,伸手握住她長滿繭的手,有點意外府裡的工作竟讓她的手心如此地粗糙。

藺纚衣一感覺到他厚實的大掌,便使勁地甩開,一個箭步衝到前頭去。

他……真是不要臉,居然想要輕薄她,藺纚衣握住方才讓他緊握住的粉拳,感覺一股熱意直竄上心頭,不知道是因為天候較熱還是因為他的掌心極燙……他突來的舉動令她無所適從!

而他,為何用那種目光瞧她?

「你……」她清咳了兩聲,想要他正視她,而不是用那種很奇怪的目光盯得她渾身不對勁。「你現下是決定要放我走了?是因為你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了?」

尉遲方勍盯著她尖細的下巴,突地想起再勖說過府裡的千金丫環們惡意整她,讓她有一頓沒一頓的,他這才發覺她似乎真的比初入府時瘦多了,他沒有注意到的事情,再勖反而注意到了!

「根本就不需要查清這件事。」他直截了當的說道。

明知道答案的一件事,他何必費心思再去查證?

「為什麼?」然她不解他的意思,她放聲大吼著,氣得水眸染上一些水霧。「如果是二少爺的話,他一定會相信我的,為什麼你不相信我?」

這個混蛋,他怎麼可以那麼說呢?

好歹這近一個月的時間,全都是她在伺候他的,難道他會不知道她的為人嗎?他真以為她會做那種事嗎?她看起來像是一個不知感恩圖報的人嗎?

「你為什麼認為再勖一定會相信你?」他更惱了,一種不知打哪兒來的惱意充滿在他的心底。這種感覺不知道是在何時出現的?但當他感覺到時,便已深深烙在心底。

她憑什麼說出這麼自以為是的話來?她就那麼懂再勖,那同她朝暮相處近個把月的他,她豈會不懂?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這麼認為。」他管她是為什麼,她覺得是就是,不需要理由,當然也不需要同他解釋。「說吧!你現下到底要怎麼處置我?既然你都已經認定我的罪了,我也不想再解釋,反正我很清楚我沒有做錯事,就算你要押我去官府我也不怕,就算你要趕我出府,不給我補償的餉銀也無妨,反正像你這種是非不明的主子,我也不想再伺候下去了。」

氣死她了!氣得她眼睛刺痛得很,刺痛得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絕不能在他眼前掉淚,不然真不知道他待會兒還會說出什麼泯滅人性的話來。

「怎麼,一旦東窗事發,現下就想逃了?」他訕笑地道。「像你這樣手腳不乾淨的人,你以為你要離開本府,我還會給予補償的餉銀?你該不會是打一開始就是聽了外頭的傳言,得知尉遲府所給予的餉銀為數不少……遂打一開始便是為了餉銀而來?」

這是極有可能的事,如果她真是為此而來,他也不會覺得意外,但是,她卻是頭一個主動要求離開的丫環,也是頭一個他不想放人的丫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居然不想放她走?

藺纚衣一雙晶亮的水眸出現一絲憤怒,她抿了抿嘴,輕笑道:「沒錯,如果不是為了那一大筆餉銀,我豈會踏進你尉遲府?可儘管我的心思不正,我也沒忘了自個兒的本分,我更沒有偷東西」。

是啊!他說得一點都沒有錯,她確實是為了那大筆的餉銀而來,但這不代表她會偷東西,照他這種說法,豈不是已把她定罪了?甚至是把她想成極為卑鄙的人,好可惡的人!

「你到底盡了多少本分?我這個等不到丫環伺候的主子、老是找不到丫環的主子,怎會一點都感覺不到你的本分?」他哂笑道:「八成是我這個主子太好了,沒給你任何的懲罰,反倒是讓你爬到我的頭頂上了,而今你還敢同我提餉銀的事,你真的是……相當與眾不同。」

他不是要這麼說的,可一對上她……挽留她的話,他是半句也說不出口。

「我說了我可以不要餉銀,但你要把愛貴妃娘娘賜給我的穗簪還給我。」她鬆軟了口氣,不知道是因為肚子鋨了,還是因為她的心太痛。

「你現下若是走了,我又要怎麼知道這一枝穗簪,到底是不是你的?」他自懷中取出穗簪在她眼前晃動著。

至少,為了這一枝穗簪,她會留下吧!如果這一枝穗簪如她所說的是那麼的重要,至少他還有一個算是不錯的藉口可以要她暫且留下來,至少不會讓他覺得他窩囊得連一個丫環都挽留不了。

「那我留在這裡,我又怎麼知道你要用什麼方式替我主持公道?」她笑得極冷,淚水都快要流出來了。「你打算又要把我關起來不給我膳食,先餓我三天三夜再嚴刑懲罰?還是索性把我送進官府審問?依你尉遲府在京城的人脈,你為何不乾脆托人把這穗簪帶進宮裡交給愛貴妃娘娘,如此一來,你豈不是知道到底孰是孰非了嗎?你何苦還這般耍玩著我,像是耍猴戲一般?咱們當下人的,在你這大少爺眼裡就不是人了嗎?」

她是下人,她是微不足道的丫環,但她也是個人,不要給她加上莫須有的罪名,她會翻臉,她會想哭……離開家鄉到京城,她從來沒有遇過比這一刻更教她傷心的事,然他大少爺卻是那麼地了不起,逼得她直想落淚。

「我從沒耍玩你……」他是這般對待她的嗎?為何他總覺得他待她已是極好,甚至早巳經超過了他對一般丫環的容忍?

「那都不重要……」不好了,淚水快要流出來了!她急急地擦了擦粉臉,盯著穗簪,盯著他好似滿懷愧疚的臉,毅然決然地下定決心。「我要離開這裡了,餉銀我不要了,如果穗簪你要的話,就給你吧!我不要了!」

她不要了,如果他要的話就給他好了。

話落,她轉身便跑,撩起裙擺使勁地跑,像是要甩開那沈重的痛苦似的,頭也不回的跑。

然而離開這裡,她要去哪裡?

不管了!反正她離家已經很久了,沒有人依靠的日子不是也過了那麼久,儘管只有她一個人,她一樣可以過得很好……她腦袋一片空白地直奔尉遲府的大門,沒頭沒腦地撞上一堵牆,險些跌得四腳朝天。

「哎喲……」怪了!這牆也有手嗎?是誰拉住她來著?

「纚衣?」

熟悉的聲音傳來,她倏地抬頭,驚訝不已地道:「十一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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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15 04:41:58

尾聲

「這確實是皇上賞賜給愛貴妃娘娘,再由愛貴妃娘娘在纚衣欲離宮之前賜給纚衣的,為的就是要纚衣別忘了她這把她視為姐妹看待的貴妃娘娘。」十一皇子放下手中的穗簪,抬起頭環視著大廳上的數只眼睛,轉而探向身旁的尉遲方勍。「你找小王來,為的就是要小王替你鑒定這穗簪?」

十一皇子有些啼笑皆非地睞著一臉凝重的尉遲方勍!再看向一臉惱意的藺纚衣,壓根兒不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好友特地邀他過府拜訪,他依約前來,沒想到居然瞧見了藺纚衣,甚至還瞧見了愛貴妃賞給她的穗簪……現下到底是在玩什麼把戲?不過是一枝小小的穗簪罷了,犯得著大費周章地找他跑上一趟?

不過,他倒是挺意外纚衣尚在京城……

「我不過是一介草民,豈敢讓十一皇子大費周章?」尉遲方勍揮了揮手,示意管事領著一干下人退下。「只不過邀請十一皇子到府敘舊罷了,不過……十一皇子認識纚衣?」而且似乎還挺熟的。

原本是想要邀他過府,要他幫忙演一齣戲,好讓底下的下人們可以瞭解事實真相,想不到卻歪打正著,用不著劇本,更不用排演,事情已經解決得如此完美。

「纚衣可是宮中出了名的宮女,依她的美貌,小王豈會不認識她?小王三番兩次要她當小王的妾,她卻只會抵死不從,這話說來……真是丟臉!」說是丟臉,但他倒是說得挺開心的,揚起了一抹粲笑。

「哦……」原來她不只是對他這般,而是對所有的男人都一樣,不對!她對再勖卻有幾分好感。

「她可是反骨得很,一點也接受不了男人的三妻四妾,你說這事怪不怪?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家,卻寧可老死在宮中也不願出閣為妾,這天底下豈有像她這般古怪的姑娘家?三妻四妾是再自然不過了,就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原來如此……」他總算是明白她眼中的鄙夷是何原因了。

「聽你這說法……原來你也對她有意思。」十一皇子輕哼了一聲,湊近他的耳邊小聲地道:「不過那是不成的,你尉遲府好歹也是京城裡極有名望的大戶人家,怎可能娶個小宮女為正室?而你以為她會願意屈就?」

「大戶人家又如何?倘若我真想要,欲娶她為正室,又有誰能阻止得了我?」尉遲方勍冷笑一聲。「我尉遲方勍在外的傳言已經不少,即使再加上一件亦無妨。」

要留下她的方法有很多種,如果要他娶她為正室亦無妨,可重要的是,他到底要怎麼做,她才會願意留下來?

他怎麼會笨到這一刻才發覺他是多麼地不捨得她走?倘若不是十一皇子方巧在大門將她攔下的話,京城如此之大,要他上那兒去尋找她的身影?

「哦!你是玩真的?該不會是對她動情了吧!她可是個相當古怪的女人,你受得了她嗎?」十一皇子難以置信地睞著他。

「難道你不知道京城裡都傳說著尉遲府的大少爺是個性情極為古怪之輩?」尉遲方勍笑睨著他。

「那麼你倆可謂是天生一對了。」

「可不是!」

他早該發覺一般時下的姑娘是得不到他的青睞的,因為在也初見她第一眼乍見她跟中異常的豐采時,他便已拜倒在她的羅裙底下了,為何偏要等到事情幾乎快要到了難以收拾的時候才發覺呢?

「喂!你們在那裡說悄悄話要說到什麼時候?」藺纚衣大刺刺地走到兩人面前,恨恨地瞪著尉遲方勍。「十一皇子說的話不會是假的吧!現下可以還我清白了嗎?我可以走了吧!」

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她要的公道已經討到了,那麼她可以離開了吧!反正打一開始她也沒打算要在這兒住上一輩子,算算日子都快要個把月了,又加上發生了那麼多事,再不走,難道是要留下來繼續讓他欺負?

「還不成。」尉遲方勍起身,往偏廳走去。「我要膳房準備了一些酒菜款待十一皇子,你……肚子應該了吧!一道用膳。」

「咦?」藺纚衣傻愣地看著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跨過拱門,踏進偏廳裡,突地覺得有些手足無措,不解他到底是怎麼著?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趕緊離開還是要留下來吃他一頓再走?

既然已經還她一個公道了,她應該要光明正大地吃他一頓再走,畢竟他之前還囚禁她,不給她吃食……對!她要吃上一頓才對得起自己。

她才這麼一想,肚子就像是要附和她的想法似地大聲響起,教她顧不得之前說的話,抬起蓮步直往偏廳走去。

她才一踏進偏廳,迎面而來的香味令她更感飢餓,讓她等不及主人先坐上位子,就逕自坐下,她晶亮的大眼直盯著滿桌教她垂涎的佳餚。

哇!胡餅、麻腐雞皮、金絲肚羹、脆筋巴子、旋炒銀杏、鎮府濁梨……還有各式的乾果子……吃吧!肚子餓了就是要吃,反正她現下可不是他的丫環,她自然可以同他平起平坐,吃他一頓也不為過,她可以吃得理所當然、天經地義……是他欠她的,她不需要同他客氣。

然而,吃了這一頓,她可真的要離開了……

不知為何,才想到這事兒,眼前的佳餚就再也引不起她的食慾。

「怎麼,你不是餓了,怎麼不吃?」尉遲方勍盯著她停下銀箸的手。

這可是他要留她的第一計,她該不會連吃一頓都要幾番思索吧!或者是她對他的厭惡真有那麼深,令她吃不下?

「不餓。」她放下精美的銀箸。

這是怎麼著?餓啊!她餓得發慌了,怎麼會不餓?可她就是吃不下……她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心裡怪怪的,重得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似的。

「怎麼會不餓?這些東西不都是你最喜歡的?」十一皇子有些意外地睞著她,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怎麼?是你的主子不留你了,讓你覺得前途茫茫不知道該往哪裡去,遂吃不下東西了?」

「不……」好像是耶……如果十一皇子不說的話,或許她也沒什麼感覺,但是他一說出口,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怎麼會這樣?她有什麼好怕的?從很久以前,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孤軍奮戰的,怎會到現下突地感到失落?

會不會是因為沒有餉銀做生意的緣故?她斂眼思忖著,在心底數著身上的銀兩到底剩下多少……

「如果你留下,我可以向你保證,你每一頓膳食都可以吃到你最愛的佳餚,飯後亦有乾果子。」尉遲方勍狀似不在意,但對於她的回答,他卻是屏息以待。

藺纚衣眨了眨眼睞著他。「一個丫環犯不著這麼伺候吧!況且我絕對不會再留在尉遲府當丫環。」笑話!天曉得他會不會在十一皇子面前說盡好話,待十一皇子一走之後又顯露原形?

不過說真的,他開口留她,她覺得很痛快,一股喜孜孜的感覺湧上心頭,讓她幾乎要大笑出聲!可他沒同她道歉,別希望她會給他好臉色。

「如果不是丫環呢?」尉遲方勍小心的問,黑眸直盯著她垂下的粉臉。

坐在一旁的十一皇子聞言,勾出了笑,靜悄悄地離開。

藺纚衣抬頭睞著尉遲方勍,猶豫不決地開口道:「該不會是要我當管事吧?」管事嗎?挺威風的,而且似乎也沒聽過有女管事,可……

「管事?」他愣了下,虧她把事情想得那麼遠……這天底下有聽說過女管事嗎?

「要不然呢?」還有比管事的身份更高的職務嗎?

尉遲方勍翻了翻白眼,緩緩地坐到她身旁。「難道你不覺得身為尉遲府的大夫人會比當女管事還來得強?」

「嗄?」她瞪大眼看著他逼近的臉,倏地發覺這偌大的偏廳不知在何時只剩他倆。「我不懂你的意思,你……你該不會又想要輕薄我了吧!」

天啊!她的心在狂跳,跳得好急,好似快要竄出胸口似的。

他真是下流,十一皇子一走,他就打算要輕薄她了……可他又說要她當他尉遲府的大夫人,大夫人耶,大夫人豈不是等於他的正室?她是個丫環,儘管她曾經是宮女,可她依舊只是一個小小的丫環,而他竟要她當他的正室?

「我想要光明正大地輕薄你。」他低嗄地道,看著她仍有抓痕的粉臉,有些心疼的輕觸著她滑嫩的粉頰。

「嗄!」她突地往後一退,孰知這一退竟滑下了椅,瞬時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抱得死緊,一雙有別於十一皇子的厚實臂膀……她一抬眼,望進了他熾熱的眼眸,嚇得她連呼吸都忘了。

「當我的夫人,我豈不是能夠光明正大地輕薄你了?」他將她拉起,緊緊地抱在他懷裡。擁著她的感覺,如他想像的一般美好,讓他捨不得放開。

「我……我才不想和我的主子一樣,日日以淚洗面,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只要你把餉銀給我,讓我做點小生意不就得了?我才不要嫁人再看著自個兒的夫君在外尋花問柳繼而納進數不清的小妾。」他把她抱得那麼緊做啥?他身上溫熱的氣息讓她的腦袋也跟著混亂起來了……她不是要說這些的。

他不是要趕她走嗎?怎麼又突地在這個時候和她說這些古怪的話?

大夫人?她想都不敢想,也沒去想過。

「你一個姑娘家要怎麼一個人過活呢?」他的大手輕拂過她纖細的背。「給了你餉銀又如何?如果有一天你的年紀大了,你根本幹不了活,你一個人怎麼辦?如果你出閣生了孩子,屆時還有孩子可以依靠,不是嗎?」

像是惑心魔言般,他在她的耳畔極盡一切的溫柔,輕聲地呢喃著。

「誰說我出閣會比較好?如果我的肚子不爭氣,我下半輩子還不是沒得依靠?與其如此,我倒不如靠我自個兒就好。」不對!她應該要義正辭嚴地罵他不相信她,怎會同他說些沒意思的話呢?

她是不可能嫁入大戶人家裡的,不!或許該說她根本就不打算嫁人但同他說這作啥?

「可至少你會有我……」他大手抬起她嬌俏的粉顏,柔情的黑眸直看著她不知所措的神態,他不由地笑了,笑得極為滿足而深情。

她為此傻眼……他笑了,而且笑得好竣好像他真的很寵她……是啊!在他尚未誤解她時,她倒也覺得他待她還算挺好,至少他罵歸罵,卻從不曾真正的罰 過她,她也不是真的很想要離開這裡,可她也沒想過要嫁人!

「我又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夜夜尋花問柳?」話一出口,她傻了。

她不是要說這個,她應該要和他說,當他誤解她時,她有多委屈,而不是、而不是……她整個腦袋都傻了、亂了!

「不會。」他斬釘截鐵的回答。「如果有你,我又怎會捨得離開你半刻?」

沒錯!這份感情是那麼地深,在他初見她第一眼時,命運已將兩人緊繫在一塊兒,只是他到現下才明白。

「不要……」她掙扎著,不要突然對她那麼好……會讓她不知所措的!

「為何不要?當大夫人的話,往後你就不需要再幹活了,而且可以身穿華服、食佳餚,你為何不要?」他不瞭解,「不然你要我怎麼做?」

難道尉遲府大夫人的頭銜會比不過一個丫環?

「我要當女管事。」如果要她留下的話,那麼她要當一個空前的女管事。

「嗄?」他傻眼。

***

一年後

「方勍,你都老大不小了,也差不多該成家了,你尉遲府就你和再勖兩個兄弟,如果你不趕緊成家傳子嗣的話,這……」鴻圖的大老爺坐在前院的大廳上,呷著管事端上的茶水,數落著他的不是。

「那得要問我府上的管事。」坐在一旁的尉遲方勍沒好氣地盯著正要退下的女管事藺纚衣。

「嗄?」大老爺看著她,「這是怎麼著?你聘了個女管事已在城裡鬧得滿城風雨了,怎麼連你的終身大事也得要問她?她這管事未免也管得太多了?」

藺纚衣看了大老爺一眼,又轉頭看他,便對著外頭喊了聲:「來人,送客!」

「嗄?」大老爺訝異不已地對著他道:「她現下是在趕我?你這主子不出聲說句話嗎?我同你爹可是世交啊!」

尉遲方勍愛莫能助地聳了聳肩。「這事兒我做不了主,你得問她。」他看著大老爺就這樣讓人架了出去。

她幾乎把府裡的事都一手包辦了,包括把府裡的丫環一併換成男的,有哪一座府邸裡有男丫環來著?可她這丫頭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而他這個當家的……成了有名無實的傀儡當家。

他無奈地道:「纚衣,你到什麼時候才願意坐上當家主母的位置?」

她明明也對他動情了,只要有人上門提親,最終的下場肯定是會讓她請出府外……她既是希望他別迎取正室,那她就該點頭答應他,是不?

「我從沒打算要坐上當家主母的位置。」藺纚衣笑得極為勾魂。「我覺得還是當管事好,不但什麼事情都可以管,而且任何人都不能違背我,再笨的人也知道當管事好。」

是啊!當了一年的管事,她被養得比在後宮時還要養尊處優,而且她也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

「坐上當家主母的位置,你一樣可以管。」他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這算是唯一的福利吧!至少她不會再像以往那般掙扎。

「可若是成了當家主母,我就不能管你納妾之事了,一旦插手的話,鐵定會讓人說我妒忌,那是可以休妻的,可我現下是管事,誰能對我怎樣?」她笑得魅惑眾生,極為美艷。

「那你是打算……」還要他再等?

「等我膩了管事一職再說。」

「既是如此……」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他突地吻上她粉嫩的唇,放肆而柔情地挑誘著她開口接納他。

「你……輕薄我……」她含糊不清地道。

「我忘了告訴你,唯有這事是你管不了的,只有我能作主……」至少總得要留一件事好讓他作主吧!

「你……騙我。」她感到無奈,卻不掙扎。

「這又不是頭一遭了!」他如果不用點法子,怎麼制服得了她這個反骨丫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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