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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09-8-28 11:58:44

前言:

天啊,她這就叫挖坑給自己跳吧!意外與前男友再見面,
為了自尊只好扯謊已經結婚,這下子她要上哪找老公啊?
沒想到霍思煒居然自動報名!她認識這小鬼太久了,
哪會不知道這個酷男偏愛捉弄她,可他的眼神實在很迷人,
害她想擺大姊姊派頭也無法……

在他眼中,柯蘊柔簡直就是個十足十的笨蛋──
總喜歡自我解釋、扭曲他的想法,還一直把他當小毛頭,
但最傻的其實是他自己吧,竟然暗戀這笨蛋十年之久!
這回假扮夫妻說好聽點是幫她,實際上是要誘拐她,
就在他以為手到擒來之際,計劃卻出現意外的變化……


楔子

  油桐花落。

  白色的花瓣,宛如雪花一樣地飄落在地面。有雪花的美麗,卻沒有雪花的悲傷,在這百花爭妍的花季顯得如此特別獨特,一如即將與她會面的男子,渾身上下充滿了落花般的詩意。

  緊緊將素描簿抱在胸前,正就讀於美術系三年級的柯蘊柔仰頭看著樹梢上的白桐花,心中充滿了各式各樣的猜想。

  她猜想即將到來的他今天會跟她求婚,也猜想他可能會用他那雙手溫柔地捧起她的臉,告訴她,他們未來的新居他已經準備好了,因為他就是這麼貼心的男人。

  她的男朋友幾乎是完美的。

  他英俊聰明、身材高�、明眸皓齒、皮膚白皙,是人們口中的花美男。他又同時又博學多聞、脾氣溫和,嘴上永遠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給人一種安定的感覺,這點又和時下流行的花美男不同。

  所有的朋友都告訴她,他是萬中選一的極品,就算她下輩子投胎,都無法再遇見像他這麼好的男人。一般外貌出色的男人,可能會驕傲,可能會仗恃著自己出色的外表遊戲人生,不負責任。然而,這些缺點在她男朋友的身上統統找不到。他就像一個完美的範本,有著完美的外表、完美的個性、和完美的人生態度。在他身邊,她總是能感覺到寧靜,和他之間的相處,也總是如和煦的朝陽,溫暖而舒適。

  他曾許諾要給她一個安定的未來,亦努力朝著這個目標前進,而她一點都不懷疑他能夠做到。因為他就是一個這麼注重承諾的男子漢,也是她未來的依靠,她已經迫不及待點頭答應他的求婚,將婚戒套在右手的無名指上。

  好慢哦!禹孟怎麼還沒有到?

  抬起手低頭看表,柯蘊柔不記得盧禹孟什麼時候曾經遲到,他總是非常準時。

  百般無聊地東看看、西瞧瞧,柯蘊柔雖然不是這所大學的學生,但是因為她和盧禹孟老是約在這所學校見面,早就把這所大學當成是自己的學校看待了。

  「快點來啊!禹孟,大家還在等我回去討論作品呢!」系辦的成果展將至,她和幾名組員為了準備展覽忙得不可開交,今天要不是她的男朋友說有重要的話要對她說,她也不會中途開溜,回去肯定要挨罵。

  其實盧禹孟早就來了。

  他人此刻就站在離她二十公尺遠的陰影中,打量著只有離他幾步之遙的柯蘊柔。她是那麼地美,站在油桐樹下,彷彿身穿白衣的桐花仙子,充滿了靈性與知性,是他夢中的情人。曾經,他以為他們會攜手共度一生,如今來看,這個夢想只能是夢想,她也永遠只能是他的夢中情人,他未竟的愛戀。

  「禹孟好慢哦!」柯蘊柔將下巴靠在素描簿的頂端喃喃自語,清純嬌柔的模樣讓他的心都揪緊了,為什麼他非得放棄她不可?

  但他知道,他終究得出去面對一切,逃避不是辦法,就算他想逃也逃不了,上天不會允許他逃避的。

  「蘊柔。」盧禹孟輕輕喚了她一聲,柯蘊柔馬上回頭,搪瓷娃娃般精巧的臉龐倏地露出笑容。

  「禹孟,你遲到了哦,我等你很久了呢!」她柔聲抱怨,明燦的眼眸有如水晶發出耀眼的光芒,在在令他心痛。

  「對不起。」是的,對不起。對不起他必須辜負她,儘管他萬般不願意。

  「沒關係,其實也沒有等多久。」柯蘊柔很輕易就原諒了他,這益發加深盧禹孟心中的罪惡感,讓他越開不了口。

  「你說有急事找我,是什麼事?」說這句話時她必須壓抑心中的興奮,免得她一不小心就把他心中的秘密說出來,自己也跟著喪失新鮮感。

  盧禹孟欲言又止,柯蘊柔的心卻是怦怦跳,有預感他即將說出她在心中演練一千次的話。

  「我要結婚了。」

  他果然說出她內心的期盼,唯一美中不足的一點是太直接。

  「討厭,我知道我們要結婚,但是你是不是應該先求婚?最起碼要給我說YES的機會。」突然就開口,一點情調都沒有……

  「不,妳沒聽清楚,我確實要結婚了,但新娘並不是妳。」他不想破壞她的美夢,但他也不能讓她誤會。

  他這簡單的一句話,讓柯蘊柔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以為他在說外星語言。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這玩笑並不好笑。」他應該知道她的膽子不是很大,也不太會分辨事實和笑話,所以別嚇她。

  「我也希望是開玩笑,但很遺憾並不是。」盧禹孟比誰都希望這不是真的,卻無力塗抹過去。

  「你劈腿?」柯蘊柔蒼白的臉色,說明了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接受他背叛她的事實,他應該是全世界最勇於負責任的男人。

  「妳要這麼說也可以。」他苦笑。「總之,我就是不能跟妳結婚,真的很抱歉。」

  抱歉,他們交往了兩年,編織過無數個有關於未來的美夢,僅僅一句抱歉就想帶過,當她很好欺負嗎?

  「新娘是誰?」她一直都這麼信任他,他怎麼可以背叛她,怎麼可以?

  「是我們班的Tracy。」他的臉上寫滿了歉意,然而再多的歉意都溫暖不了她的心,她好想哭。

  「我沒聽說你們在一起。」柯蘊柔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他會突然變心愛別人。

  盧禹孟聞言苦笑,他們是沒在一起,只是莫名其妙有了孩子。

  「對不起,這是我此刻唯一能說的話。」他不想辜負她,卻也不能辜負另一個女人。如果他不是這麼富有責任心那該有多好,如此一來,他就不必痛苦了。

  「除了道歉,你不認為你還欠我更多解釋?」她不要他道歉,她只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他會突然愛上另一個女人?

  「我不想解釋。」他已經傷害她了,如果讓她知道他是奉子成婚,恐怕會傷害她更深,他不想在她的胸口插上另一把劍,天曉得他已經夠該死了。

  「你連解釋都不想解釋,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盧禹孟了。」她所認識的盧禹孟溫柔體貼,絕不像他這麼絕情。

  「我但願妳從來不曾認識我。」這是他的肺腑之言,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夠把她緊緊抱在懷中,告訴她,他有多抱歉傷害她,可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卻是繼續傷害她,傷害這個他早已決定攜手共度一生的女人。

  「禹孟!」她無法置信地看著盧禹孟,無法相信他竟然說出這麼絕情的話。

  「抱歉,妳要怎麼恨我都無所謂,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不忍心再留下來傷害她的心,盧禹孟說完話後轉身就走,留給柯蘊柔更大的傷痛。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任由山風吹拂她的臉,吹冷她的心。凝結在她眼角的淚水這個時候終於一滴一滴落下,直到盧禹孟的身影遠去,她都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被拋棄了,被她以為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拋棄。

  ……不對,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他應該向她求婚,拿著精巧細緻的戒指套在她手上,不該跟她說抱歉,宣佈他即將跟別的女人結婚。

  「嗚……我恨你,盧禹孟,我恨死你了!」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再也站不住腳,抱著素描簿蹲下來哭泣,哀悼她逝去的愛情。

  在她為盧禹孟傷心的同時,不遠處的陰影中也有一個人同樣心痛。

  然而,花瓣紛飛。

  在這象徵戀愛的花季,愛神似乎亂了腳步射錯了箭,將不該在一起的人以奇異的方式串連在一起。

  「嗚……」油桐樹下,柯蘊柔形單影隻,默默哭泣。

  這本該是戀愛的季節,怎奈命運開了一個最惡劣的玩笑。

第一章

  又到了花季。

  看著馬路中央的花圃,紫白黃相間的三色宣告著春天的來臨,難怪世間萬物都蠢蠢欲動,動物們忙著發情,就連人都不知不覺跟著興奮起來。

  「原來妳是外商公司的秘書啊,難怪英語說得這麼好。」

  「我不只會說英語,還會說法語呢!」

  「連法文妳也會?真了不起!」

  「你太客氣了,我的主要工作本來就是替我的法國老闆翻譯……」

  距離花圃三十公尺遠的咖啡館,裡面的氣氛異常地熱絡。只見靠窗的桌子,坐著兩男兩女,其中一位妙齡女郎滔滔不絕以一敵二和坐在對面的兩位男子周旋,另一個坐在窗邊的女子則是百般無聊地瞪著窗外的花圃發呆,看著看著,眼前的三色突然全褪去顏色,換成了白色的油桐花。

  那天,花如雪,她的長髮飄啊飄,眼淚流啊流。

  我要結婚了……

  對不起,這是我此刻唯一能說的話……

  但願妳從來不曾認識我……

  妳要怎麼恨我都無所謂,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他們已經結束了,就在八年前的那個花季。只是不曉得怎麼搞的,她的時間依然還停在那令她傷心的一刻。

  「話說回來,曾先生今天系的領帶圖案真好看,蘊柔妳說對不對?」

  朋友滔滔不絕講到一半,突然轉過頭來問柯蘊柔,她忙著發呆,根本沒在聽他們三人之間的對話,自然也接不了話。

  「蘊柔、蘊柔!」

  朋友見她呆若木頭人,只得露出尷尬的微笑,拚命地用手肘敲她的身側,柯蘊柔這才清醒過來。

  「對不起,妳剛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她心虛地看著對面的兩位男士,他們也是一臉尷尬。

  「我說,曾先生脖子上的那條領帶很出色,妳認為呢?」朋友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講,臉上堆滿笑容,但口氣已經明顯不耐煩。

  柯蘊柔不得已只好認真看對面男士脖子上繫著的領帶,哪知不看還好,一看昏倒。

  穿的一身暗紅色西裝已經夠不合時尚了,還搭配了一條粉紅色娃娃魚圖案的領帶,看起來就好像搞笑卡通中走出來的人物,要她這個專業的色彩調配師點頭贊同,恐怕是難上加難。

  「蘊柔!」見柯蘊柔沒有任何配合的意願,朋友這回低聲警告改踢她的腳,要她給點面子。

  柯蘊柔痛得暗暗倒抽一口氣,明白朋友也是為她好,熱心為她製造話題,但她實在無法說出違心之論。

  「我……」她深吸一口氣,朋友以為她終於打算說謊了,沒想到柯蘊柔卻

  「我聽說多吃一點黑豆、花生、葵花子,對頭髮的生長很有幫助。」

  他們正在聯誼,柯蘊柔的嘴巴不期然吐出這一句,聽得所有人的臉都綠了。

  「海藻和芝麻都含有豐富的碘、維生素E和不飽和脂肪酸,應該要多吃。」

  她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願意讚美聯誼的對象也就算了,還扯出一堆不相干的食物,暗諷對方禿頭,實在是有夠……

  「是啊是啊,我也時常吃海藻呢!哈哈!」朋友的臉上出現三條線,和柯蘊柔聯誼的對象則是太陽穴頻頻抽筋,就算不喜歡他,也不必諷刺他吧!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

  「對啊對啊,要多吃海藻!」柯蘊柔也沒好多少,快被朋友的鐵拐子打到吐血,不過表面上還是盡力維持甜美笑容。

  「哈哈哈!」

  想當然耳,這次的聯誼是以失敗收場,先別提男方的臉色,就說柯蘊柔也是覺得如釋重負,總算不必再看見那套可怕的豬肝色西裝。

  「呼!」待他們解散之後,柯蘊柔第一件事就是先吐口氣,她的朋友則是想吐她口水。

  「柯、蘊、柔!」她的朋友說有多怨恨她,就有多怨恨她,簡直快變成女羅剎。

  「美、美晴!」別這個樣子……

  面對朋友凶殘的表情,柯蘊柔只能訴諸柔情,但完全無效。

  「妳不是說妳已經準備好了?」不用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她對這招已經免疫啦!

  「我……」

  「我是看妳老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才好心幫妳安排聯誼,妳不中意對方沒關係,也不必暗示人家禿頭,傷害人家的自尊心!」雖說她有勉強被她拖來湊人數之嫌,但也是經過她同意她才安排的,不然她大可自己一個人來赴約就可以,也不必當眾丟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於自己唐突的表現,柯蘊柔也覺得抱歉,她不是故意想刺激對方,只是臨時想不出話題,於是就脫口而出。

  「少來。」美晴睨她。「妳的心思根本都沒有放在聯誼上,我看妳一雙眼睛一直盯著外面的花圃,是不是又想起那個無緣的男人?」

  張美晴不愧是她大學時代的好友,她的肚子裡裝了幾條蛔蟲她都知道,柯蘊柔根本沒有否認的空間。

  張美晴一看見柯蘊柔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禁深深歎氣。

  「蘊柔,我都已經懶得講妳了,妳和盧禹孟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也早該忘了吧?」她是曾經遇見一個全世界最完美的男人沒有錯,但問題是他不知道已經劈腿劈到哪一個世紀了,就她一個人還念念不忘。

  「美晴……」柯蘊柔其實比誰都痛苦,她也不想這樣,但總是無能為力。

  「我知道那件事情傷害妳很深。」她和幾位好朋友都陪她走過那段痛苦時光,思暖甚至揚言要拿油畫刀去砍盧禹孟,雖然大家都懷疑那殺得了人。

  「但是都經過這麼多年,妳也沒有再遇見過盧禹孟,這就表示你們真的無緣,妳還是快點忘記他吧!」都說世界很小,尤其他們都住在台北,隨便逛間百貨公司或是參加跨年晚會都可能會相遇,但他們八年來都沒有照過面,這就說明命運之神有多不眷顧他們。

  「我也想忘記。」柯蘊柔淒楚地笑笑,無奈全寫在臉上。

  「但他就像深深烙印在妳心中,忘也忘不掉。」張美晴歎氣,認為她太喜歡折磨自己。

  「完美的男人真是可怕,幸好我遇見的都是青蛙。」青蛙當然不若花美男來得吸引人,但至少有變成王子的可能,只要她的大嘴一親,「嘖」一聲就變身了,也不必怕會在心裡留下傷痕。

  張美晴下結論,而柯蘊柔萬分同意,如果盧禹孟沒有帶給她如此深刻的回憶,她現在可能也在親吻一隻又一隻的青蛙,從中尋找真正的王子。

  「算了,我不管妳了。」張美晴決定放棄。「以後我再也不會幫妳安排聯誼了,反正妳的心思也不放在這上面。」說什麼準備好走出過去的陰影,迎接新的感情,根本是騙人的,就讓她一輩子沈溺在過去算了。

  「美晴,妳不要生氣嘛!」柯蘊柔再遲鈍都知道朋友在發飆了,她的眉毛都揪成一團,好像張飛。

  「我沒有生氣。」那又不干她的事,她憑什麼不爽?「我只是說出事實,妳就再繼續哀悼妳那逝去的戀情好了,我不奉陪。」

  明明說好與自己不相干,張美晴卻越說越生氣,聽得在一旁的柯蘊柔冷汗直流。

  「美、美晴……」

  「我還有事要先走,先掰啦!」張美晴說完話後就離開咖啡店,柯蘊柔無力阻止也不好意思阻止,畢竟理虧的人是她。

  「唉!」重重歎一口氣,柯蘊柔也不懂事情為什麼會搞成這個樣子?她明明答應自己這次一定要忘掉盧禹孟,接受新感情,怎麼知道一看到花開就全破功。

  聯誼比預計還早結束,朋友又氣到不想理她,柯蘊柔在咖啡店呆坐了一會兒之後也跟著離開,在街上無聊地亂晃。

  街道商店林立,各式各樣的櫥窗儼然是春天中最美的風景,爭奇鬥艷的程度不下於馬路正中央的花圃。

  柯蘊柔無聊地看著櫥窗內的擺設,通常她會很有興趣研究各家店面不同的櫥窗設計,但她今天沒有心情,只想隨便逛逛打發時間。

  忽地,她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一道目光在窺視她,讓她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她不確定地偏了一下頭,因為她可以感受到那道目光是屬於某一個人的,但那不可能,太荒謬了!有什麼理由使他們相隔了八年以後,在街頭再相遇?

  可那灼熱的視線執意追逐她,彷彿在問她:有沒有勇氣轉身?

  她轉身了,在那道目光的引領之下。

  春風拂欄的花季,曾經宣告了他們的分離。而今春風又起,時光帶走了青澀歲月,卻沒帶走他們的記憶,至少,帶不走她的。

  意外的重逢有如巨石壓住她的胸口,讓柯蘊柔喘不過氣來。

  盧禹孟先是猶豫了一下,隨後牽著小男孩的手朝她走過來。

  柯蘊柔張大眼睛看著八年不見的舊情人朝自己一步一步靠近,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以為自己正身處電影之中。

  都說世界很小,都說他們無緣。但緣分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在你覺得能夠掌握的時候,它溜走;在你覺得不可能擁有的時候,它又突然降臨。

  柯蘊柔不知道她該感謝還是怨恨上蒼,她甚至忘了逃走。這場景在她夢中上演過千百回,每一次她都心跳加速,就像現在。夢中的她有時候逃、有時候站在原地,更多時候像現在這樣睜大眼看著他,猜想他會跟她說什麼話,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

  答案揭曉,他只是跟她問安。

  「很好,沒想到會再遇見你。」她早該料到必定是這樣的結果,可在她夢中不斷演練的畫面卻不是這樣,她以為他至少會表現出依戀。

  「我也沒想到,只能說這世界真小。」他的笑容還是一樣溫和,俊秀的外表多了一份成熟的味道,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身邊多了個小男孩,正用好奇的大眼盯著她。

  「這位小朋友是你的兒子嗎?」她盡可能露出淡然的笑容,然則他的回答深深打擊了她。

  「對,他是我兒子。」盧禹孟的微笑顯現出身為人父的驕傲,柯蘊柔表面上微笑,心情卻蕩到谷底。

  「真可愛。」她真是個大笨蛋,他都已經結婚幾年了,有兒子也不稀奇,倒是她自己像個傻瓜,為了這個理所當然的回答而心情低落,難怪美晴要看不起她。

  時隔八年的意外相逢讓彼此都亂了陣腳,不只是柯蘊柔心有慼慼焉,就連盧禹孟也是欲言又止,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妳一點都沒變,氣質依舊還是那麼清新脫俗。」他考慮了半天說出口的話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對於柯蘊柔低落的心情也沒什麼幫助。

  「哪有,經過這麼多年,早就老嘍!」她試著用比較輕鬆的口氣,把他的讚美對她的影響帶過去,可惜做得不太成功。

  他們曾經交往了兩年,對彼此都有一定程度的瞭解,也都有一定程度的期待。

  沉默在他們之間流轉,盧禹孟瞄了一眼她的手,發現她沒戴戒指,語氣和緩地問她。

  「妳結婚了嗎?」

  這是她最不願意提及,卻又老是避免不了的話題,她原本想搖頭,卻又在最後一刻鬼迷心竅點點頭。

  「我當然結婚了。」妳在幹什麼,柯蘊柔?快停止說謊!

  「你的兒子都這麼大了,我怎麼可能還沒結婚?」她的良心叫她不要逞強,但她選擇維護自尊,把良心丟在腦後。

  「……我想也是。」盧禹孟的笑容是那麼的無奈,柯蘊柔有一分鐘的錯覺,以為他並不希望自己已經結婚,希望她還單身,但這卻是不可能的事,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妳過得幸福嗎?」他接下來的問題一樣教她難以回答,她又得說謊。

  「幸福。」從某一方面來說這或許不是謊言,她的日子過得確實不賴,除了無法忘記他以外,其它方面都很順利。

  「那就好。」他的眼神,寫滿了對她的愧疚和不捨。

  柯蘊柔選擇不看他,如果真的這麼捨不得她,當初為什麼要背叛她、傷害她,難道他不知道她的傷口至今依然隱隱作痛嗎?

  「難得能夠碰面,找個時間一起吃飯如何?」

  他顯然無法理解她有多痛,她痛得都想哭了。

  「吃飯?」然而她非但不能哭,還得強顏歡笑,打起精神回答他每一個問題。

  「我想請妳和妳先生大家一起吃飯,順便互相認識。」盧禹孟的腦子不曉得在想些什麼,竟然還想大家一起聚餐,柯蘊柔簡直快瘋了。

  「好啊,大家一起吃飯。」即使如此,柯蘊柔還是硬著頭皮陪笑,繼續扯謊。

  「把妳的手機號碼給我,等我安排好了以後再打電話給妳,到時候我們再約時間。」盧禹孟邊說話邊掏出手機,柯蘊柔只得將手機號碼留給他。

  「嗯,可以了。」盧禹孟當場就打手機給柯蘊柔,她只慶幸自己沒有亂掰號碼,不然就糗了。

  「爹地,我們可以走了嗎?」小男孩在一旁顯然忍了很久,才敢出聲拉他爸爸,盧禹孟愣愣地看著小男孩的臉,彷彿這一刻才想起他的存在。

  「對不起,爹地忘了還要帶你去吃冰淇淋。」盧禹孟溫柔地摸摸小男孩的臉,看得出父子倆的感情很好,只是長得不太相像。

  「不好意思先失陪了,我再打電話給妳。」盧禹孟總算想起對兒子的承諾,柯蘊柔跟他搖搖手,要他不必在意,快帶小朋友去吃冰淇淋比較要緊。

  就如徐志摩的「再別康橋」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直到這一刻,她都還無法相信自己竟然在八年後和盧禹孟再相遇,這一切有如夢幻。

  爹地,我們可以走了嗎?

  只是,在作夢的同時,還是會不時有人提醒她不要忘記現實。

  現實是他已經結婚,有了小孩,她只是他「過去」的女朋友而已。

  拿起手機,找出盧禹孟的手機號碼,柯蘊柔考慮將它從手機中清除,讓這場意外的街頭相遇從她的人生中抹去……

  別可笑了,柯蘊柔,說不定人家只是隨便說說,根本不會真的打電話給妳,妳又何必多此一舉?

  心中有個聲音,阻止她做傻事,她盯著盧禹孟的手機號碼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按下「清除」。

  忘了吧,散了吧!他輕輕的來又如何?輕輕的走又怎麼樣?反正結果還是一樣。

  把手機再次放回包包裡,這回柯蘊柔是鐵了心要忘記盧禹孟。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她或許沒有徐志摩的文采,但至少要有他的瀟灑她衷心如此盼望著。

第二章

  金合歡花產自巴西,從法國傳出命名為mimosa,直接變成了顏色的名稱,為一種兼備謙虛和知性的黃色。因為有橙色的影響,所以可以感覺到活力和生生不息的律動感,時常給人一種幸福的感覺。

  「嗯......就搭配yellowgreen和appelgreen好了。」

  三天後的下午,柯蘊柔正在為一家新開張的麵包店設計海報和櫥窗配色,她決定以『新鮮』為主題,用mimosa黃搭配不同彩度的綠色,做出清爽瘦兼具幸福的感覺,相信業主也會喜歡她的設計。

  她的名片頭銜是『色彩調配師』,顧名思義就是從事調配色彩工作的專家。色彩調配師和商業設計師的界線其實很模糊,只不過色彩調配師可以從事的範圍更廣泛,舉凡需要用到色彩的工作她統統都可以做,也時常和異業結合,比起單純的商業設計來,算是比較全方位。

  柯蘊柔決定用直條紋為背景,在海報的正中央放置一藍熱騰騰的麵包,強調剛出爐的。「你好,我是盧禹孟。」

  柯蘊柔手中的鼠標,差點因為他的突然來電而飛出去,心臟坪坪跳個不停。

  他竟然真的打電話過來,怎麼會?

  柯蘊柔原本以為他只是隨便說說,以為他回到家以後便會將她的手機號碼消掉,就像她做的一樣,沒想到盧禹孟會真的遵守承諾。

  「小柔?」

  更糟的是他竟然還用以前的小名叫她,教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嗨,沒想到會是你,找我有事嗎?」她盡可能穩住心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對方好像也真的被她唬住。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說被她完全唬住也不盡然,敏鳳如他還是可以從她的聲音中察覺到一絲不安。

  「沒有的事!」她飛快回道,就怕他掛掉電話。「我只是剛好在想事情,你別誤會。」該死,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怎麼聽見他的聲音仍會心跳不已,她未免也太沒用了。

  「那就好。」他的語氣還是一貫溫柔體貼。「我怕你還在生氣。」

  他說到了重點,這也是那天他們來不及說的,在街上偶遇的當時,他們只忙著對望,建立八年後的第一次對話,根本來不及關係彼此的感受。

  她還在生氣嗎?當然了!她氣他還沒有從她的心中離開,氣他的身影依然盤旋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

  「你想太多了,我幹嘛生氣?」偏偏她就是無法坦然承認,她真的很氣他。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而且我們也已經各自嫁娶,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搞到最後,她還要說謊安慰他,越想越莫名其妙。

  「是啊,是我想太多了。」

  也許是自己敏感,她總覺得他的語氣帶有些許的遺憾,也或許是她自己的幻覺,因為她確實希望他會遺憾,越遺憾越好。

  「還記得那天我說過的話嗎?」他是個言出必行的男人,這下麻煩大了。

  「你是說請我和我先生吃飯的事嗎?不必麻煩了!」她好不容易才平復的心跳,又因為他的守信而加快。

  「我明白了,是你先生不願意吧?」盧禹孟第一個就想到這方面去,徹底地猜錯。

  「不是!」她直覺地否認。「是因為......」是因為她還沒有結婚,根本無人可問。

  「還是他覺得我沒有親自邀請他沒有禮貌,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以直接跟他聯絡——」

  「不必!」柯蘊柔當場拒絕盧禹孟,以免穿幫。「你直接把時間和地址告訴我,我們到時候再碰面就好了。」

  結果他們約定這個星期六晚上七點在一家知名餐廳見面,由他做東宴請他們夫婦。

  完了。

  沮喪不已地掛斷手機,柯蘊柔真想描死自己算了,現在她要上哪兒去找老公?

  她拿著手機發呆,發著發著,突然將手機塞進包包,拿起車鑰匙往外衝,開車一路殺到好友家。

  她的好友——霍思暖,和她是高中、大學的同學。兩人都喜歡美術,報名同一個社團、考進同一所大學的美術系,和她是死黨,同時也是最關心她的人。

  「思暖!思暖!」柯蘊柔和霍思暖熟到走她家像在走自家廚房,無論什麼時間都可以自由進出她家。

  「我在溫室!」霍思暖遠遠就聽見柯蘊柔在喊她,立刻便出聲。

  「思暖,我遇見盧禹孟了!」柯蘊柔氣喘栩栩地跑到溫室,霍思暖大小姐正好整已暇地在整理盆栽,一時間沒聽懂她的話。

  「哦,你遇見盧禹孟了——你說你遇見誰了?!」不期然聽見一個消音八年的名字,霍思暖差點被手中的大剪刀剪到,一雙眼瞪的老大。

  「盧禹孟,我三天前在街上遇見他!」柯蘊柔拉了一張椅子在霍思暖面前坐下,霍思暖覺得很不可思議,這未免也太扯了吧!

  「你確定這不是你自己的幻覺?」儘管柯蘊柔嘴上不說,但大家都知道她的心裡從未忘記盧禹孟,對他依然念念不忘。

  「是幻覺就好了。」柯蘊柔苦笑,她也希望那是幻覺,無奈天不從人願。

  「Shit!」霍思暖忍不住罵髒話。「台北有那麼多條街,你偏偏走那一條,你不會換條街走啊!還嫌八年前不夠傷心嗎?」

  她、美晴、芳潔和蘊柔同為大學時期的好友兼戰友,四個人一起完成了不少作品,對彼此都很瞭解,也站在同一陣線。

  「這種事是我能控制的嗎?我也不想遇見他啊!」柯蘊柔滿肚子委屈,霍思暖毫不客氣地拆她的台。

  「真的不想遇見嗎?」她斜睨她。「還是別逞強了吧!」

  霍思暖不愧是殺手級的人物,隨便一句話就能刺進柯蘊柔的心裡,讓她又痛又無力反擊。

  「你啊!沒救了。」霍思暖搖搖頭,算是敗給柯蘊柔的執著,美好的回憶又不能當飯吃有時還會噎著,留著幹什麼?早該丟了。

  柯蘊柔困窘地笑了笑,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守著回憶不放的大笨蛋,就她一個人裝傻。

  但就霍思暖的角度來看,她不是守著回憶,而是守著傷痛。有時候傷痛太深會模糊回憶、

  混亂感覺,她的感覺被弄亂了,時間還停留在被拋棄那一刻。

  「奇怪,怎麼沒看見思煒,他不在嗎?」不想一直圍繞這個話題打轉,柯蘊柔四下尋找只要一聽見她的聲音,必定會立刻趕來和她唇槍舌戰的好友弟弟,他最愛用話激她。

  「可能在上班吧,我也不知道。」對於柯蘊柔的疑問,霍思暖僅以聳肩回答,不是那麼關心弟弟的事。

  「他已經開始到霍伯伯的公司上班了?」反倒是柯蘊柔比較驚訝,難得他肯乖乖聽話到自家公司工作,可喜可賀。

  「哪有這麼好的事?」別誤會。「他是到自己的公司上班,他自己成立了一間工作室。」

  「工作室?」柯蘊柔愣了一下。「他不是學電機的嗎,電機也能成立工作室?」

  「誰知道他在搞什麼鬼?」霍思暖又聳肩。「他那個人一向就是那副死德性,總是不按牌理出牌又愛搞神秘,冷漠到可以把身邊的人凍昏,要不是他是我弟弟,我真想描死他。」

  這倒是,思煒確實是滿冷漠的。他對誰都不在乎,永遠都是一副酷哥樣,要不是她跟他太熟,應該也會跟其它女孩一樣不敢找他說話,光他銳利的眼神就足以嚇死人,遑論是和他親近。

  「不過說也奇怪,那傢伙對誰都冷冰冰,唯獨特喜歡捉弄你,真不知道他是什麼心態?」

  該不會是因為跟她有仇,就拿她的好友祭旗,如果是這樣,她也沒辦法,只好請被看上的可憐蟲自求多福。

  「我也想不通。」按理說他應該尊敬她這位大他一屆的學姊才對,可他偏喜歡用手壓她的頭,好像他才是哥哥,想想真是太沒禮貌了。

  「回想在校時,我還曾經幫忙學妹拿情書給他呢!」結果他竟然如此報答自己,唉!

  柯蘊柔感慨。

  「看吧!我就說他很難相處。」霍思暖搭腔。「我就想不通,像我脾氣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有一個這麼難搞的弟弟,他根本是個怪胎。」

  霍思暖說得義憤填膺,柯蘊柔卻是聽得冷汗直流,心裡若論難搞程度,霍思暖恐怕並不下於她弟弟。以前在大學上課的時候,她就曾經在課堂上和助理教授辯論畢加索和莫內誰畫得比較好?天曉得這兩位大師根本分屬兩個不同的畫派,可她就有辦法和助教爭得面紅耳赤,更難得的是,這位助教是迷死人不償命的型男,整個美術系甚至全校女生都迷他迷得半死。

  就連她當時已經名花有主,男朋友還是個花美男,都一樣難逃他的魅力,只要一上到他的課都會特別興奮,唯獨思暖不動如山,不但不把型男助教當一回事,還頑強地跟他抵抗到底,害她和美晴、芳潔三個人都想聯名送她一塊「抗帥英雄」的匾額,褒揚她意志力堅強,竟然能夠一個力抗群雌。

  「對了,你匆匆忙忙跑來找我,該不會只是想告訴我,你遇見盧禹孟這件事吧?」哈啦了半天,霍思暖總算又想起原先的話題。

  「當然沒有這麼單純。」說起這件事,柯蘊柔就煩惱到想撞壁。「我騙他說我已經結婚,結果他剛剛打電話來,邀請我和我的『老公』這個星期六晚上一起吃飯。」

  大新聞、大新聞!他們的善良小姐居然也學會說謊了,灑花!放煙火!慶祝她開竅。

  「你還真會拼,應該是被刺激到了吧?」霍思暖不愧是柯蘊柔多年的好友,隨便猜隨便准,只見柯蘊柔不好意思點點頭。

  「因為他身邊帶著小孩,又問我結婚了沒有,我在一時的情緒反應之下......」

  「點頭說你結婚了。」好樣的,總算沒丟女性同胞的臉,值得表揚。

  「我是不是很傻?」儘管霍思暖相當讚賞她勇敢的舉動,柯蘊柔卻十分沮喪,總覺得自己很沒大腦。

  「是比較衝動了一點,但換作是我也會做出相同的舉動,總不能讓他看扁吧?」輸人不輸陣,自尊最重要。

  是啊,自尊勝於一切,只是維護自尊的結果是撒下瞞天大謊,怎麼想都不划算。

  「唯今之計,只有想辦法弄出一個老公來,陪你去赴約.」謊都已經撒了,再懺悔也沒有用,還是面對現實吧!

  「我也想啊」柯蘊柔快煩惱死了,「問題是我認識的男人本來就不多,要我臨時上哪兒找老公?真的很頭痛.」

  沒錯,特別今天是星期四,距離星期六隻有短短兩天,她死定了.

  柯蘊柔歎聲連連,霍思緩在一旁幫忙傷腦筋.只不過她那顆腦袋通常只容得下創造的事,其他的事一律不管,恐怖也很難想到好方法.

  「不然……我乾脆去租一個臨時情人好了。」實在想不到辦法,柯蘊柔的腦筋居然動到那方面去,樂壞了霍思緩。

  「你的意思是要去星期五俱樂部找男人嗎?我跟你去,我早就想去看看那個地方長什麼樣子?」霍思緩的眼鏡閃閃發光,表情興奮地半死,一看就知道肖想了很久。

  「呃,應該還用不著親自去星期五俱樂部,網絡上搜尋一下就有了。」對於好友旺盛的好奇心,柯蘊柔只能敬謝不敏,她還沒有飢渴到上牛郎店找樂子……

  「你要援交嗎?」霍思緩的表情越來越興奮了,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才是提建議的人。

  「援、援交?」思暖的想像力也未免太豐富了一些,她只是想找人冒充她老公啦……

  「援交我贊成,但是要小心不要被網絡警察釣到,萬一你要是因此進了警察局,我可不會去保你。」醜話講在前頭,休想她會進警局,她最恨跟警察打交道。

  「拜託,我是想上網找人力中介公司幫忙,一定有這類的服務……」柯蘊柔真的服了好友,竟然以為她想上網援交,她才沒有這麼大膽哩!

  「不太有可能有吧!」太荒謬了。「就算真的有這方面的服務,名額大概也被搶光了,哪裡還輪得到你?」她可不認為有哪個人力銀行會大刺刺地幫忙介紹出租情人,這種事都是私底下偷偷進行,而且還得找對門道才行。

  找不到門道,這就是她們目前面臨的最大困境。

  「唉!」柯蘊柔和霍思暖互看一眼,不約而同地歎氣。

  怎麼辦?眼看星期六就快到了,她們卻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來當你的老公就好了,幹嘛唉聲歎氣?」

  正當她們想破頭,找不到解決方法的時候,溫室門口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柯蘊柔和霍思暖同時望向門口,張大眼睛瞪著來人。

  只見霍思煒雙手插進牛仔褲口袋,悠閒地朝她們走近,在柯蘊柔面前停下來。

  「你正欠一個老公吧?」他彎腰對著她說。

  柯蘊柔反射性地點點頭。

  「我自願當你的老公,如何?」

  聽得她們的下巴都快掉下來,當場變成木頭人!

  如果說全天下有什麼人最不可能做出這個提議,那個人一定就是霍思煒,可他居然真的這麼說了,難怪柯蘊柔和霍思暖會瞪著他半天回不了神,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兩個女人都像看見外星人似地打量他,但率先開口的卻不是被當作詢問對象的柯蘊柔,而是霍思暖。

  「你這混賬!」只見她一開口就是罵人,嘴巴一點都不留情。「不要平常不回家,一回家就嚇人,我們會被你嚇死!」不曉得瀕臨三十歲大關的女人心臟是很脆弱的嗎?哪堪這樣的折騰。

  「怯!」霍思煒理都不理他姐姐,一雙迷人的眼眸徑直盯著柯蘊柔看,執意問出答案。

  「怎麼樣?」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感覺上有些輕佻,又有點認真,一如他給人捉摸不定的感覺。

  「我當你老公,這樣你就不怕找不到人陪你一起和盧禹孟吃飯了吧?」他慢慢壓近的俊臉,像磁鐵一樣地吸引柯蘊柔的視線,讓她不由自主地臉紅。

  這太荒謬了,霍思煒就像她弟弟,就算他們許久不見,就算他越來越迷人,他依然是她當初認識的小鬼,她跟人心跳加快個什麼勁兒?

  「你、你怎麼知道我要和盧禹孟一起吃飯?」冷靜,柯蘊柔,別又被他捉弄了,別忘了他最愛逗你。

  「偷聽到的。」他大方承認作賊。「不過我不是有意偷聽,只是剛好經過溫室,不小心聽見你們的對話,內容還挺好笑的。」

  「有什麼好笑的?」柯蘊柔不服氣地追問。

  「都很好笑。」他睨她。「想找牛郎已經夠好笑,居然還有人笨想請人力銀行幫忙中介出租情人,這點最不可思議。」

  他擺明了是衝著柯蘊柔,她卻只能臉紅,連嗆聲都無力。

  「光聽你們的對話,就知道你們對現實一點都不瞭解,難怪我姐一天到晚躲在溫室。」標準的溫室裡的花朵,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險惡——

  「你找死哦!」霍思暖拿起剪刀毫不客氣地用刀柄朝霍思煒的頭敲下去,警告他說話小心點。

  「死小鬼一枚,還敢亂說話,當心我揍你。」女俠發威,果然凡人無法擋,再強悍的男人都要投降。

  「我不是小鬼,是男人,要不要我證明給你看?」霍思煒說著說著就要動手脫T恤,霍思暖理都不理,完全不賞臉。

  「我沒興趣。」她不想眼睛爛掉,省了。「要脫就脫給蘊柔看,反正你自願當她老公,老婆看老公的裸體——天經地義,我先閃人了。」

  霍思暖放下剪刀脫掉棉紗手套,一看就知道準備棄柯蘊柔而去的樣子,柯蘊柔連忙叫住她,突然不想跟霍思煒獨處。

  「思暖!」她斕得可急了。「你、你要走了哦?」

  「嗯。」霍思暖好奇地打量柯蘊柔,不曉得她在緊張些什麼。「我要去畫室整理一些畫來應付下個星期的個展,你和思煒慢慢聊吧!」

  「可是……」柯蘊柔的表情超不自然。

  「難得你們夫妻相聚,我總是不好意思流下來充當電燈泡,請你們慢慢[培養感情],就這樣嘍!」霍思暖明顯和他們開玩笑,打從心底不認為他們真的能夠[培養]出什麼感情,對他們兩個人百分之一百的放心。

  霍思暖離開後,溫室立即陷入一陣沉默,安靜到彷彿連花草都忘了進行光合作用。

  陽光射入溫室,室內暖暖的,柯蘊柔的臉頰也暖暖的,霍思煒的眼神更是溫暖。

  室內是因為高溫而溫暖,柯蘊柔的臉頰是因為霍思煒專注的凝視而發燙,至於霍思煒的溫暖則是來自內心,他真的好喜歡看她。

  霍思煒向來就以電眼聞名,據說只要被他電過的女生非死即傷,幸運的是他通常都關閉電力不隨便亂發電,否則醫院不曉得又要增加多少病患。

  「咳!」柯蘊柔顯然不在黑名單之內,他超愛對她發電的。

  「好久不見,近來好嗎?」面對他超強的電力,柯蘊柔自有解套的方法,只是這方法看在對方的眼裡稍嫌膽小。

  「幹嘛這麼生疏?」他超不爽的。「我們又不是外人。」無聊。

  「說的也是。」柯蘊柔笑笑。「不過我們許久不見也是事實。」問聲好也不過分。

  「還好吧!」霍思煒聳肩。「這年頭誰不是好幾個月甚至隔一、兩年才見一次面?像你和我老姊沒事三天兩頭就碰面,那才奇怪。」

  他這話聽起來有些無情卻說中事實。在人情淡薄的今天,能時時刻刻維持緊密關係的朋友真的不多,她和思暖算是少數。

  沉默再度籠罩住兩人,柯蘊柔由眼臉下方偷偷打量霍思煒,發現才幾個月不見,他似乎更帥了。五官一樣立體分明,表情一樣酷,但眉宇之間多了一份英氣與成熟,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難以抵擋的魅力。

  霍思煒的改變讓她一時無法適應,下意識用乾咳逃避,兩人這樣沉默不說話真的很尷尬。

  「聽說你自己成立了一間工作室?」像這樣時候談工作最保險,最沒有負擔。

  「嗯。」他滿不在乎地點頭。「就隨便搞一些東西來玩,沒什麼特別。」玩?

  「是關於哪方面的工作?」柯蘊柔不是很喜歡霍思煒的態度,就算他的家境不錯,對待工作還是要認真,不可以當成遊戲。

  「一些好玩的東西。」他顯然不想把工作內容告訴她,柯蘊柔完全拿他沒皮條。

  「你不能說得清楚一點嗎?」別把人搞得一頭霧水,然後還裝酷。

  「我不認為你真的想知道。」他仍然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甚至還反過頭來指責她,柯蘊柔大聲喊冤。

  「不想知道就不會問了,你以為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她被激的雙頰酷紅,而她很少這樣,她的脾氣一般來說還算好,屬於溫和派。

  「對,你不無聊,你只是喜歡端出大姐姐的派頭,其實你一點都不關心我。」他小子夠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嘲諷她,氣得柯蘊柔牙癢癢的.

  就某個程度來說,她確實就像是他指控的那樣以姐姐自居,但她畢竟不是他真正的姐姐,有些時候不得不保持距離,她還以為他能夠理解。

  「你說話還是一樣惡毒。」她就想不通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他,天曉得他的嘴巴臭得跟硫酸一樣,出口就要嗆人。

  「你不是早就已經習慣了嗎?」霍思煒一點都不以為意,或許這就是他迷人之處——夠酷。

  就像他說的,十年訓練下來她已經練就一身功夫,但那不代表她就不會生氣。只不過他的嘴巴太鋒利了,她又不是那麼回說話,幾乎每戰必敗。

  「經過這麼多年你都沒長大,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儘管如此,她還是勉力掙扎,無奈又被打敗。

  「你還是煩惱你自己吧!」他的制勝武器多到用不完,隨便亮出一樣都能把她打死。「都快三十歲了還嫁不出去,不是眼光有問題,就是心理有問題,想到我都替你擔心。」

  「我的眼光很好,心理更是健全,而且我才二十八歲!」死小鬼,她還有三個月才滿二十九歲,不要老是把她說成老女人。

  「我也是二十八歲,你憑什麼認為我還是小孩?」他的反駁之詞讓柯蘊柔啞口無言,下一句不知道該接什麼。

  她雖然和思暖同屆,是他的學姐,但兩人實際年齡只差七個月。她年頭生,他年尾生。卻因為學制的關係而晚了一年,但身份證上登記的都是同一個年次。

  「那……那只是一個習慣性的說法,沒什麼特殊意義。」她承認是她理虧,不過他也不太愛計較。

  「這種習慣很不好,希望你能夠改進。」他就是錙銖必較,而且態度非常堅決,認真地眼神任何女人看了都會心跳加快。

  「好啦好啦!」柯蘊柔不自在地嚷嚷。「以後我盡量改進就是。」

  霍思煒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大大地塗口氣說了聲:「總算。」上訴了十年,第一次抗告成功,看來只要付出耐心,就一定會有回報。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討論星期六赴約的細節。」抗告成功後霍思煒心情大好,反倒是柯蘊柔飽受驚嚇。

  「你、你是說真的嗎?」她以為她又在捉弄她,沒想到實施並非如此。

  「不然你臨時要去哪裡找老公?」他挑眉反問。

  「我以為你在開玩笑。」她不安地回道,心底升起一種奇怪的按決,下意識地想拒絕。

  「我還沒有無聊到拿這種事開玩笑,我可是很認真的。」只要是關係到她的事,他沒有一次不嚴肅以待,只是她總喜歡自我解釋,甚至扭曲他的想法。

  「除了喜歡捉弄我以外,你對任何事都很認真,你本來就是一個嚴肅的男人。」正因為如此,她才覺得不公平,總覺得自己是次等公民。

  「我是酷,不是嚴肅,你連這一點都搞不清楚,這就證明你有多不瞭解男人。」基本上她是一個笨蛋,笨到看不出他暗戀她十年,一位他還是當初那個小毛頭,什麼事都看不清楚。

  霍思煒一箭就射中要害,自從她八年前被盧禹孟甩了以後,柯蘊柔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曾經她一位她很瞭解盧禹孟,一位他們連呼吸的頻率都相同,直到他要當面說要分手,她才恍然明白,她根本一點都不瞭解他,遑論其他男人。

  儘管如此,她荏苒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麼辯駁,只是還沒開口,就被霍思煒攔下。

  「現在不是跟我抬槓的時候,我們如果要假裝夫妻,是不是該事先串供才不會露餡?」

  「我還沒有決定請你假扮我的老公--」

  「不然你還能找誰?」霍思煒隨便一句話,就能夠讓柯蘊柔當場便成啞巴,說不出任何話反駁。

  「呃……」她吞吞吐吐的模樣刊載霍思煒眼裡只覺得好笑,手中沒有半個籌碼也想學人豪賭,還是算了吧!

  「說啊,還有誰可以幫你?」他根本是算準了這幾年她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沒有人可以伸出援手,才會這麼自信。

  「我、我也可以對他老實承認我還沒有結婚。」不甘心被描住脖子,柯蘊柔拿出殺手鑭,霍思煒不痛不癢。

  「可以啊!」儘管去。「如果你的自尊心想再一次受傷的話,我沒有任何意見,反正痛的人又不是我。」

  霍思煒比誰都清楚,柯蘊柔或許外表像塘瓷娃娃一樣脆弱,但在她的內心,有某個部分卻堅定難摧,就是那份不想輸人的心情。

  柯蘊柔再度羞紅了雙頰,憎恨他為什麼屢屢說中她的心事,看來太常在他家廝混也不是什麼好事,任何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好啦,別逞強了,趕快向該怎麼應付星期六的邀約才是上策。」伸手摸摸她的頭,霍思煒決定見好就收,不想太逼她。

  柯蘊柔暗暗吐一口氣,對他笑了笑,都說不喜歡他沒大沒小隨便摸她的頭,可她緊繃的情緒卻往往因為他親密的動作得到紓解,自己也很矛盾。

  「好吧!」她認輸了,現在真的只有他能幫她。「只好請你假裝飾我的老公,你一定要好好演,千萬不要穿幫哦!」

  「這句話你應該送給自己才對吧?」霍思煒虧她。「你才要好好演,別動不動就眨眼,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你在說謊。」

  「胡說,我才不會眨眼!」又在捉弄她了。

  「說謊的時候就會。」他肯定地點頭,沒有半點捉弄她的意思。

  柯蘊柔不安地低下頭,回想著自己在盧禹孟面前的表現,希望她沒有一直眨眼。

  「我要走了。」勉力撐住笑,霍思煒的表情看起來就很可疑,柯蘊柔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又被他騙了。

  「你不是說要討論怎麼……假扮夫妻,結果才說不到兩句話又想跑了。」難怪思暖要抱怨,他根本不管人家的感受,要怎麼樣就怎麼樣,任性得可以。

  「我很忙,小姐,我只是回來拿東西,本來就沒有打算留下來。」霍思煒仍是一貫的勁酷,是很迷人沒錯,但容易造成別人的困擾。

  「那我們的討論怎麼辦?馬上就是星期六了!」眼看著霍思煒往門口走去,柯蘊柔急忙叫住他,要他給個交代。

  「晚上見面的時候再說吧!」他背對她揮揮手,酷到最高點。

  「晚上見面?」柯蘊柔愣住,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今天晚上七點一起吃晚餐。」他說。

  「一起吃晚餐?那不就是——」

  「答對了,就是約會。」他回過頭對她笑一笑,笑容隱藏了太多的含義。「哪一對夫妻不約會,你說對不對?」

  不對,他們不是真的夫妻,根本不該約會。

  「我會再cal你,lhoney,記得別關手機。」再次跟她揮揮手這回霍思煒真的離開溫室,徒留滿室芳香。

  看著溫室細心栽培的各式盆栽,柯蘊柔突然想起現在是花季,是戀愛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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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28 12:00:54

第三章

  星期六晚上,燦爛的焰火由某個地點射向高空點綴整個夜空。

  砰!砰!

  煙火在高空中開出絢爛的花朵,宛如在慶祝世間人們的相遇,光彩奪目令人目不暇接。

  「呼!呼!」

  而在人們忙著驚呼焰火的美麗之際,柯蘊柔確是大力呼吸,整個人的情緒都在沸騰。

  她就要見到盧禹孟德太太了,當初他們就是因為她才分手,如今終於要見面,說不緊張時騙人的,現在她滿腦子都在想見面了以後要說什麼、做什麼,越想手心越是冒汗。

  柯蘊柔這一切情緒反應,都看在霍思煒眼裡,表情相當不以為然。他轉動手中的方向盤,將車子開進餐廳的停車場內,直到他把鑰匙熄火,柯蘊柔都還處在難以呼吸的狀態。

  「緊張什麼,女人,不是還有我在嗎?」霍思煒看不下去用手壓了一下她的頭,說也奇怪,她的呼吸竟開始順暢。

  她抬起頭對這他笑一笑,好高興今天是由他擔任她的呼花使者,若換作別人,一定沒有辦法像他這樣立刻安撫她的情緒。

  她悄悄地做了一個深呼吸,霍思煒適時握住她的手,她嚇了一跳。

  「思煒……」

  霍思煒假裝沒有看見她驚訝的表情,將她的小手握的緊緊的,她想甩都甩不掉。

  他們就這樣手牽手,像對恩愛夫妻走進餐廳,盧禹孟早就入座,看見他們來了,馬上推開一字站起來向他們示意。

  「小柔。」盧禹孟旁若無人似的呼喚柯蘊柔的小名。害她的心不免顫動了一下,差點忘了微笑。

  「嗨……嗨……」

  「好久不見,謝謝你要請我們夫妻吃飯。」不給盧禹孟點燃舊情的機會,霍思煒搶在盧禹孟之前伸出手,強迫他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不客氣,你是……」盧禹孟果然把注意力轉向霍思煒,越看越覺得面熟。

  「我是柔兒的老公。」霍思煒驕傲地宣示他的主權,盧禹孟愣了一下,轉而看向柯蘊柔。柯蘊柔尷尬地笑了笑,搞不懂霍思煒發什麼神經,沒叫蘊柔姐姐就已經夠糟了,還喊她柔兒,真是噁心死了。

  「我想起來了,你是霍思煒的弟弟,好久不見。」盧禹孟總算想起霍思煒的身份,或思維老大不爽。

  長久以來「弟弟」這兩個字就是他心中的痛,柯蘊柔因為這兩個字,把他從生活中排除。因為她莫名其妙的堅持,他不僅不能接觸她的內心,連她的手都碰不到。盧禹孟不經意地提醒可以說是踩到他的地雷,也讓他益發下定決心,決不讓他們的戀情有死灰復燃的機會,不管命運的紅線糾纏他們有多緊,這次他一定要親手剪掉,他發誓!

  「沒想到你會和他結婚,你以前還時常發誓絕不和年紀比你小的男人交往,結果還是做了。」盧禹孟顯然也知道柯蘊柔的「弟弟情節」有多嚴重,聽得霍思煒更加不爽。

  「我……」柯蘊柔尷尬的快要死掉,好後悔今天答應赴約,當初不要逞強就好了。

  「人都會變的,總不能抑制停留在過去,不是嗎?」霍思煒可不是好惹的,盧禹孟給他一尺,他就回他一丈,總之就是不能讓對手看衰。

  盧禹孟淡淡一笑,明白霍思煒是在嘲諷他的時間還停格在過去,過往雖然美好,然則逝者已矣,沒有什麼事情是永恆不變的。

  「呃,我的腳好酸,我們可以先坐下嗎?」見氣氛不對勁,柯蘊柔連忙打圓場,兩個男人不置可否地坐下。

  服務生連忙過來為他們倒水,柯蘊柔拿起水杯大口吞下水,緊張地問道。

  「怎麼沒有看見你太太,等一下才會到嗎?」她表面上盡可能表現得自然,內心其實非常矛盾,既想見盧禹孟的老婆又不想見她,兩種相反的情緒在她內心拉扯。

  「她不會來了,因為我們已經離婚了。」盧禹孟笑容平淡的回道,柯蘊柔當場被水嗆到,咳到臉都紅起來。

  「咳咳!」

  霍思煒冷眼旁觀這一切,心想柯蘊柔真是不堪一擊,盧禹孟隨便一句話、一個小動作都能掀起她內心莫大的波瀾,難怪他會這麼不放心一定要跟來。

  「咳!」柯蘊柔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答案,內心受到的震撼不在話下。

  「你、你們是什麼時候離婚的?」不會吧!他們竟然離婚了,枉費她還特地找了思煒陪她一起過來,結果卻……

  「孩子生下來以後我們馬上離婚,已經七年多了。」

  意外接二連三,柯蘊柔原本以為這次他終於可以見到當年的情敵,沒想到他們竟然在七年多以前就已經離婚,當時她還在念大學。

  「等不到人家坐完月子就急著離婚,你還真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霍思煒不客氣當場吐槽,盧禹孟將視線轉向霍思煒,只見他酷帥的臉上寫滿了不屑,和男人才能彼此意會到的緊張。

  「思煒!」柯蘊柔尷尬地碰了碰他的手臂,拜託他別再說下去,給大家留點面子。

  霍思煒冷哼了一聲,拿起水杯喝水,表情不甚愉快。

  這不是他第一次表現出敵意,盧禹孟以前就注意到霍思煒喜歡柯蘊柔,但是因為柯蘊柔一直把他當作弟弟看,自己當時也不認為他是威脅,現在才發現他的確不簡單,對她的感情能夠維持到現在。

  「那真是遺憾。」為了掩飾內心的激動,柯蘊柔又拿起水杯連吞了好幾口水,內心音樂聲起一股不該有的念頭,好像真的認為他們有機會復合。

  盧禹孟笑了笑,對她的評語不置可否,氣氛瞬間又尷尬起來。

  「對了,你兒子呢?」她又想起另外一個可以化解尷尬氣氛的話題。「你沒帶他一起來嗎?」

  「托人照顧了。」盧禹孟微笑。「我考慮了一下,決定這種場合還是不帶他一起來比較好,於是便請朋友幫忙照顧。」在說這話的同時,盧禹孟的鬧鐘閃過講盈陽冒失的模樣,開始有點擔心她能不能做好保姆的工作。

  「原來如此。」柯蘊柔的心怦怦地跳,對於盧禹孟的安排存在太多想像,刊載霍思煒眼裡既憤怒又覺得好笑,如果她以為這次他還會放手,那就太天真了。

  「我記得某人說過今晚要請客,我們開始點餐吧!」霍思煒回收招來侍者,可以打斷柯蘊柔和盧禹孟的對話,就是不讓他們有談心的機會。

  他們各自點了一套西餐,兩個男人以牛肉為主,柯蘊柔則是偏愛雞肉料理,至於前菜則是都差不多,皆屬清淡。

  「你現在做什麼工作,小柔?」

  儘管霍思煒有意用食物塞盧禹孟的嘴,但盧禹孟仍是能夠找到空隙和柯蘊柔聊天,差點沒氣壞霍思煒。

  「柔兒她開了一間個人工作室,專門幫人搭配顏色。」霍思煒搶在柯蘊柔前面回話,盧禹孟儘管困惑,注意力仍是放在柯蘊柔身上。

  「搭配顏色?」

  「就是專門幫忙展覽場、服裝秀、化妝品、甚至是沒裝潢條配顏色,只要是需要用到顏色的場合或場所,都可以找我,算是一個比較冷門的行業。」通常很少人會將「顏色」獨立出來成為一門行業,不過在歐美卻行之有年,近年來在台灣也有越來越盛行的趨勢,她算是走在時代的尖端。

  「我懂了,你是色彩達人,真不愧是學美術的。」盧禹孟總算了結其中的區別,現代的分工真是精密,連顏色都可以獨立出來自成一門學問。

  「哪裡。」柯蘊柔被讚美得有些不好意思,酩紅的臉頰映得她的肌膚更加白皙,害霍思煒越吃越沒有胃口。

  「我一直以為你會當畫家。」談起往事,盧禹孟的眼底儘是溫柔,彷彿他比誰都更懷念那段日子。

  「你知道我一直畫得不好。」柯蘊柔笑笑,自認沒有繪畫才能。「真正有天分的人是思暖,她現在已經是國內油畫界有名的新銳畫家,一幅畫就要賣上好幾十萬呢!」雖然同樣都是學美術的,但大家的天賦不同,發展的方向也不一樣,但都發展得不錯就是。

  「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過思暖,她還好嗎?」盧禹孟順口打聽霍思暖的消息,柯蘊柔忙點頭。

  「她很好。」再好不過。「思暖下個星期就要舉辦個展,如果你想見她的話,下星期畫展開幕那天就可以去捧場,她一定會很高興見到你。」

  「我會帶著一束特大號鮮花去捧場,恭喜她舉辦個展。」盧禹孟當場承諾參觀霍思暖的畫展,柯蘊柔聞言笑得跟花朵一樣光彩炫目。

  真是夠了。

  一旁的霍思煒差點沒有拿起手中的餐刀從柯蘊柔的頭上敲下去,拜託她清醒點。她這副德性簡直就像戀愛中的女人,問題是對方是在八年前拋棄她的男人,她到底有沒有自尊?

  「Waiyer!」最重要的是,他在她身邊,她卻渾不覺,這次他一定要她看清楚誰才是最愛她的人。

  「是,先生。」男服務生與看到霍思煒的手勢馬上走過來,就看見他重重地丟下餐巾,口氣不甚好地說道。

  「麻煩幫我們加點水。」他突兀的舉動不知招來服務生,連盧禹孟和柯蘊柔都注意到了,連忙停止交談,等待服務生把水杯注滿。

  「霍先生目前在哪裡高就?」盧禹孟比誰都明白霍思煒作者舉動的意義,他在不高興了,就因為他和柯蘊柔交談。

  「我啊?我是無業遊民。」霍思煒拿起水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一臉滿不在乎。

  「無業遊民?」盧禹孟皺眉,很不喜歡聽見這種答案,身為男人就該給結婚對像安定的生活,態度怎麼可以這麼輕鬆。

  「怎麼,不可以嗎?」霍思煒的眉毛挑的老高。「我就不能靠我父母過活?」

  籍由霍思煒的話,盧禹孟想起霍思煒的家世確實是挺好的,豐厚的家底只要不胡亂揮霍,向要舒舒服服過一輩子並不是什麼難事,是有條件不工作。

  「你別聽他胡說,思煒自己也有一間工作室,才不是什麼無業遊民。」感覺到氣氛不對勁,柯蘊柔連忙出面緩解,不希望他們對幹起來。

  「哦,是哪一方面的工作室?」

  但是已經太晚,兩個男人的戰火已經燃起,且在他們眼中延燒,就算她想阻止也找不到著力點。

  「不好意思,詳細內容我不便說明,反正就是做一些和你的個性完全相反的東西,我這樣說你應該就能理解。」霍思煒的口氣還是那麼不客氣,每一句話都帶刺。

  盧禹孟明白霍思煒實在諷刺他凡事求安穩,個性保守開創性不足,這些缺點不容他否認,他也不想否認。就盧禹孟看來,霍思煒極具爆發性的個性才是真正危險,一不小心便容易使人受傷。

  就算柯蘊柔再遲鈍,這下子也發現不對勁了。以前霍思煒就看盧禹孟不順眼,這她知道,但連盧禹孟也變得殺氣騰騰,這就很罕見了,他幾乎從來不發脾氣。

  「都忘了問你,你現在做什麼,還是在做研究?」數不清第幾次出面緩解,柯蘊柔簡直快累死了,就怕他們兩個哪根筋不對勁又捉對廝殺。

  「嗯,我在大學教書。」盧禹孟明白柯蘊柔的苦心,也有意配合,偏偏就是有人愛攪局,執意延續戰火。

  「我一點都不意外。」霍思煒的笑容裡有藏不住的得意,看得柯蘊柔好想踢他一腳,這個不懂事的笨蛋!

  反倒是盧禹孟看出她的為難主動收手,不跟霍思煒計較。

  接下來的時間,無論霍思煒怎麼挑釁,盧禹孟都不為所動,不隨他起舞。對手主動棄械投降,對於霍思煒來水是有些悶,但他至少不比再看見盧禹孟和柯蘊柔有說有笑,也算是獲得勝利。

  晚餐就在尷尬的氣氛中結束,盧禹孟因為還得回家看孩子先行離開。

  「我先走了。晚安。」他打開白色休旅車的門,朝他們點頭示意。

  「晚安。」柯蘊柔跟盧禹孟揮揮手目送他走,或思維右手插進西褲口袋,眼神冷得跟冰一樣。

  「你看你根本就想跳上車跟他回家。」他相當不給柯蘊柔面子開口戳破她的心事,戳得他心好慌。

  「胡說什麼?」她心虛的回嘴。「我只是保持禮貌……倒是你今晚怎麼回事,對禹孟說話這麼不客氣。」搞得大家都尷尬。

  「哪個男人面對情敵還能保持風度?我已經算客氣了。」沒把他抓起來痛打一頓已經夠給她面子,別想得寸進尺

  「禹孟已經走了,你可以不必再演戲。」柯蘊柔簡直哭笑不得,她是拜託他假冒她的老公,可沒要他開戰,他卻一個人打了一晚上的戰爭,完全不聽勸。

  「你該不會是知道那姓盧的離婚以後,心裡又燃起一絲復合的希望吧?」霍思煒根本是她獨自裡的蛔蟲,連她自己也不願意去猜測的秘密,他都一清二楚。

  柯蘊柔無言,她心裡確實是這麼想的。明知道不應該,但她就是阻斷不了這個念頭,真個晚上不斷浮現心頭。

  「Shit!」霍思煒見狀不客氣地罵了一聲髒話,生氣地看著柯蘊柔。「別忘了,當初他是怎麼對待你的?人傻一次是可憐,傻兩次是智障,我看你就準備當智障好了,我懶得理你!」

  話畢,霍思煒氣沖沖的離開,任憑她在身後怎麼呼喚他,都不曾回頭。

  柯蘊柔知道他生氣了,他好心陪她一起赴約給她壯膽,結果她卻表現得跟個白癡一樣。

  她無奈地招手呼出租車,回家後馬上洗澡但心情依然沒有變好,內心仍在拉扯。

  他有一種預感,她平靜了八年的生活將會有重大改變。甚至會有什麼改變,她一時間也說不上來,她只知道自己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內心還有更多的猶豫。

  八年的時光看似沒有改變,卻又一切都變了。

  次日,柯蘊柔才剛進到工作室,椅子都還沒坐熱,霍思暖就打電話過來。

  「哈嘍,是我!」霍思暖超有元氣。「昨晚的會面怎麼樣,過程精不精彩?」

  柯蘊柔煩惱了一整夜沒睡,好朋友卻只想打聽消息,讓她哭笑不得。

  「思維沒有告訴你嗎?」她以為昨天晚上他怒氣沖沖地回去,一定會一股腦發洩,結果不然。

  「拜託,他根本沒回家。」霍思暖抱怨。

  「他八成在吃完飯後直接回他自己的公寓去了,哪還找得到人?」

  「他現在沒住在家裡?」柯蘊柔愣住。

  「搬出去快一年了。」霍思暖回道。「大概就在他搬出去不久,同時成立了工作室,詳細情形我也不是很瞭解,他久久才回來一次,就算噢鞥面也什麼都不肯多說,簡直就是個怪咖。」

  霍思暖拿她弟弟沒轍,姐弟倆從小就不太親近,也不瞭解彼此的想法,說穿了就是胡不關心。

  「是嗎?」對於霍思煒這一年來的巨大改變,柯蘊柔和霍思暖一樣茫然,他似乎離她們越來越遠,再也不是她當初認識的小弟弟。

  「是啊!」霍思暖毫不在意,對這個話題不是很感興趣。「對了!昨晚思煒表現得好不好?有沒有狠狠揍那負心漢一頓?」

  這恐怕才是她一大早打電話給她的原因,純粹為了看熱鬧。

  「你以為他們真的是情敵啊?神經!」柯蘊柔翻白眼。「不過思維昨晚說話真的很銳利,連我在旁邊聽了都替禹孟感到難過。」

  「活該!」霍思暖冷哼。「那混帳本來就欠人修理,誰叫他放出拋棄你?」

  霍思暖比柯蘊柔還激動,害她都不好意思承認多年後相見,她對他依然心動,鐵定被罵死。

  「你的心地就是這麼善良,才會被欺負!」霍思暖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盧禹孟,她是那種有仇必報的個性,就算不干她的事,她也會在一旁打抱不平,對朋友非常講義氣。

  「不然我還能怎麼辦?」柯蘊柔無奈地苦笑。「感情的事本來就不能勉強。」他既然已經做出選擇,她在不甘心也只能接受事實,總不能因此而做傻事吧!

  「你就是這麼好欺負。」霍思暖咬牙切齒。「換成我,早就把他給閹了,豈能容那個禍害留到現在?」

  說來可惜,當初她明明有機會拿油畫刀棒蘊柔報酬的,要不是蘊柔苦苦哀求他不要把事情鬧大,她才不會輕易饒過盧禹孟,當然也就沒有今日的好戲可看。

  「思暖!」對於好友的熱心,可蘊柔覺得既好氣又好笑,還有更多的無奈。

  「好啦!」霍思暖撇撇嘴。「只是開玩笑的而已,幹嘛這麼激動?」當初她沒行動,現在也不會。她可不想變成社會事件的主角。

  「話說回來,你昨天見到他老婆沒有?她是不是又老又胖,身材還變形?」霍思暖壞心眼,想閹了盧禹孟不說,還希望他娶到一個醜老婆,最好是天下第一丑,這樣才叫報復。

  「他跟他老婆離婚了,我和她根本沒見到面。」柯蘊柔原本也希望跟迫使她和盧禹孟分手的情敵見上一面,但很遺憾事與願違,她也沒有辦法。

  「什麼,他已經離婚了?!」聽見這消息,霍思暖錯愕不已。

  「是啊!」柯蘊柔點頭,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遺憾,兩種情緒在她心頭翻攪。

  「他什麼時候離婚的?」她才想說她的老婆不可能比蘊柔還漂亮,沒想到他就離婚了,害她無從炫耀。

  「聽說是孩子生下來不到一個月就離婚,詳細情形我也不瞭解。」他沒有解釋。

  「這個男人真是薄情到令人厭惡!」受不了。「居然連人家月子都害沒有坐滿就趕人家走,到底還是不是人啊?」

  霍思暖的疑惑,也是柯蘊柔心中的疑惑,她所認識的盧禹孟是一個勇於負責的男人,不會這麼無情。

  「呃,我還邀請他再開幕那天去參觀你的畫展……」柯蘊柔支支吾吾地承認她做了蠢事,果然引來霍思暖大叫。

  「你的頭殼是不是壞掉了,蘊柔?」霍思暖氣呼呼。「我都恨不得殺了他,你還邀請他來參觀我的畫展,是存心想害我變成殺人犯嗎?」

  「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馬上打電話請他不要去。」柯蘊柔趕緊亡羊補牢,唯恐霍思暖轉而把怒氣發洩在她身上。

  「算了。」霍思暖緩緩吐氣,想法子控制自己的脾氣。「邀都已經邀了,我可不想讓人家誤會我小鼻子小眼睛,但是畫展開幕那天你一定要來,不然我怕我會忍不住衝動拿畫砸他,天曉得我的畫現在可是很值錢,不能浪費在他身上。」

  「我知道,大畫家,我一定會提早過去幫忙。」柯蘊柔過於輕快的回答聽起來十分可疑,霍思暖馬上就聽出端倪。

  「老實告訴我,蘊柔,你該不會還想跟盧禹孟復合吧?」霍思暖不愧是她的老朋友,隨便一出手就射中紅心。

  「當然不會,你怎麼會這麼想?」冷不防被說中心事,柯蘊柔的心跳得跟高鐵一樣快,眼睛眨個不停。

  「因為我知道你有多死心眼。」霍思暖冷冷回道。「但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因為盧禹孟一點都不適合你,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

  霍思暖鐵口直斷,柯蘊柔儘管嘴上不反擊,但心裡卻相當懷疑好友的說法,過去她和盧禹孟交往的那段日子,明明就過得很寧靜甜蜜。

  「總之,結論就是你不但沒給他好看,還邀請他一起參觀畫展。」怯,她還以為她會拿出志氣好好教訓那個負心漢一頓,結果竟給她演出這種嗯爛溫情戲碼。

  「大致上是這樣。」柯蘊柔萬分慚愧地承認自己沒用,霍思暖撇嘴。

  「好吧!那就開幕見了。」真希望蘊柔的腦筋可以清楚點,那種爛男人也當成寶。「說起來,我也好久沒見到姓盧的那混賬,也很好奇他現在變得怎麼樣?最好是變得又老又胖又憔悴,這樣我才可以當面恥笑他!」

  霍思暖不愧是嫉惡如仇的女英雄,比當事人還要激動,柯蘊柔不由地笑開。

  「我也希望如此。」如果他真的變成又老又胖又憔悴,說不定她就不會胡思亂想,陷入進退兩難的矛盾之中。

  「你不是已經見過他了嗎?神經!」霍思暖受不了柯蘊柔老是這麼多愁善感,動不動就感慨,她可沒有這麼多美國時間奉陪。

  「我要掛電話了。」她還得去畫室挑畫。「如果思煒有跟你聯絡,記得交代他打電話回家,我爸有事情找他。」出去像丟掉,回家像撿到,老爸有這樣的兒子也真不幸。

  「好,如果我有接到他的電話,我會記得轉告。」不期然聽見霍思煒的名字,柯蘊柔的心臟重重跳了一下,眼前浮現出他帥氣的臉。

  「謝啦!」霍思暖跟她道謝以後便掛上電話,柯蘊柔看著已然斷線的電話歎氣,過了許久才掛上話筒。

  她想起昨天晚上分手前霍思煒生氣的臉,頓時覺得很對不起他。她並沒有犯錯,可他臉上的表情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哪裡做錯,一直覺得對他抱歉。

  人傻一次是可憐,傻兩次是智障,我看你就準備當智障好了,我懶得理你!

  她比誰都明白他的憂慮,而他的憂慮是對的,她真的在考慮和盧禹孟復合。

  兩眼直愣愣地瞪著電話,柯蘊柔拿起話筒撥霍思煒的手機號碼,才響不到三聲,連忙又放下。

  她氣喘吁吁地壓住話筒,好像怕它會突然傳出霍思煒的聲音。她承認自己此刻害怕聽到他的聲音,因為她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好像道歉也不是,因為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然而,在她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犯了一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她竟然對一個曾經拋棄她的男人燃起幻想,這是她說不出口的罪惡,也是她始終沒有勇氣打電話給霍思煒的原因——她不知道該如何當著他的面承認羞愧。

第四章

  時間再咖啡香和古老唱盤間流轉,隨著黑膠唱片轉呀轉的,最終轉進霍思暖畫展開幕那一天。

  柯蘊柔很早就到展覽館幫忙,雖說展覽場本來就已經有固定的佈置人員,但在她擅長的色彩搭配方面,多少能給工作人員一點意見,幫助整個展出更加順利。

  只不過,她的手和嘴巴雖然忙著指揮,但眼睛卻一直有意無意地盯著門口,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不必擔心,那傢伙手長腳長,如果到了你一定會看見他,麻煩你專心工作。」就在她目光飄忽的同時,霍思暖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嚇了柯蘊柔一跳。

  「我一直很專心啊!」她低頭假裝忙碌,霍思暖立刻吐她槽。

  「專心個頭!你的簡介都拿反了,是存心觸我霉頭嗎?」拜託,她才剛躋身國內知名畫家之列,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別七早八早就要她「倒退嚕」,太不夠朋友了。

  「啊?對不起!」柯蘊柔趕緊把簡介拿正,攤開擺在鋪著深紫色桌巾的桌上,一邊喃喃地說抱歉。

  「算了。」霍思暖投降。「自從盧禹孟那禍水再次出現後,凡事都不對勁,就連思煒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難得他老姐開個展,也不來捧場!」

  他們姐弟感情雖然不像一般家庭來得好,但整體來說仍是不錯,至少對方有事另一個人一定會站出來聲援,這次霍思煒卻毫無動靜。

  柯蘊柔在一旁心虛地聆聽好友抱怨,不敢告訴好友,霍思煒之所以缺席是因為他還在生自己的氣,跟她這個姐姐沒有關係。

  隨著開幕時間逐漸逼近,陸續送到的花籃和盆栽幾乎擠爆會場。等到正式開幕,會場更湧進大量藝術相關行業的經理人和媒體,每一個都爭相認識台灣畫壇最閃亮的新星,頓時鎂光燈閃個不停。

  嚓!嚓!

  鎂光燈此起彼落閃亮的程度,絲毫不輸大明星的排場,真是誇張。

  霍思暖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和各家媒體打招呼,或和相關從業人員Social,就看見她像一顆陀螺在會場各處轉來轉去,連在一旁幫忙擺花籃的柯蘊柔都替她覺得累。

  「我快累死了。」果然霍思暖一抓到空擋休息就忙著抱怨,大氣喘個不停。「為什麼不讓我做個安靜有氣質的畫家,硬要幫我舉辦個展,害我不得不賣笑?」

  「因為你是個美女畫家,所以才有出賣的價值。」柯蘊柔點出事實。「如果你長得像恐龍,把你趕回侏羅紀時代都來不及了,哪還會希望你出面?」

  「說得也是。」社會就是現實,人人都是外貌協會的會員。「藝術和肚皮之中總得選擇其一,而我選擇後者!」她才沒興趣成為第二個梵高,一輩子落魄潦倒,等到死後作品才賣高價,那有什麼用?錢又花不到。

  隨著霍思暖的花落下,柯蘊柔和霍思暖一起漾開笑容,心裡十分佩服霍思暖的商業頭腦,猜想這可能跟她的家庭環境有關。畢竟她出生在一個商業世家,從小耳濡目染懂得如何做生意,雖然難免還是有些藝術家的脾氣,但比多數藝術家更懂得跟現實妥協,日子當然也好過得多。

  她們接下來又聊了許多和畫展不相關的事,聊著聊著,出現在門口的一道身影吸引了她們的注意力,成功中止了她們的談話。

  盧禹孟依照約定,手裡捧著巨大的花束走進會場,他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似乎在找人。

  霍思暖張大嘴、瞪大眼睛看著盧禹孟朝她們走來,無法相信八年的時間竟然未曾改變他一絲一毫。

  「現在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會依然心神蕩漾,他既沒變老變胖,也沒有變醜或是禿頭,還是一個花美男。」對於盧禹孟的保養功力,霍思暖只能說佩服,就算是成天把SKⅡ當水喝的廣告女星,都沒有他來得厲害,功力還差上一大截。

  霍思暖僅能以搖頭驚歎表示她的驚訝,柯蘊柔表面上一句話也沒有說,內心卻忍不住激動心臟怦怦跳,口乾舌燥地等待他走到她們面前站定。

  「恭喜你舉辦個人畫展。」盧禹孟一來就對霍思暖大獻慇勤,霍思暖大方接下花束,開玩笑回道。

  「多年不見,你依然是個大帥哥。」她不得不承認。「你最起碼也要老一點、醜一點、胖一點,這才公平。」

  「你也一點都沒變,個性依然那麼豪爽。」霍思暖饒富趣味的說法,讓他不由得綻開微笑。

  「你可不是一個用來讚美女性的最佳形容詞。」霍思暖挑眉。「不過我原諒你,你從以前就不會甜言蜜語。」

  「我向來拙於言詞。」盧禹孟跟霍思暖道歉,不料卻引來她反唇相譏。

  「但是該說分手的時候,你倒是挺果斷、表達得挺好的。」她不客氣地吐他槽,換柯蘊柔緊張。

  「思暖!」拜託別當面讓他難堪,畢竟是她邀請他來的,給她留點面子。

  「謝謝你送的花,但別以為我已經原諒你,我會記一輩子!」霍思暖發揮她嫉惡如仇的本性,甚至比當事人還要會記恨,搞得柯蘊柔好尷尬。

  「我看到那邊有人在跟我招手,我先失陪了。」霍思暖撂完狠話就跑,留下柯蘊柔獨自收拾殘局,她只好硬著頭皮道歉。

  「對不起,思暖一向就是這麼口無遮攔,典型的藝術家脾氣。」她為好友說話,盧禹孟不但不生氣反而微笑。

  「沒關係,如果她變了,我才會覺得這個社會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陌生。」所以真的不必在意,他很欣喜這個多變的世界還有不變的事物。

  盧禹孟幾近自言自語的呢喃和迷惘的表情,都讓柯蘊柔有一種他想回到從前的錯覺。但這也許只是出於她自己的幻想,畢竟他當初決定離開她的時候,可是沒有絲毫留戀,甚至聽不見她哭泣。

  從這點來看思暖是對的,她真的不該對他抱持太多幻想,以免自己再次受傷害。

  「我大約看了一下會場,好像沒有看見你先生,他還沒來?」

  她滿腦子都是他,他卻提起另外一個男人,讓她好尷尬。

  「可能是有事情耽擱,我也不是很瞭解。」提起霍思煒,柯蘊柔的腦中自然而然閃過他生氣的臉,口氣變得不甚自然。

  「你們不是夫妻嗎,怎麼會不清楚彼此的schedu汗?」盧禹孟覺得很奇怪,以前他們兩人交往的時候,對方什麼時間做什麼事、上哪一堂課,兩人都一清二楚,可現在她卻連自己的老公會不會來都不曉得。

  「因為……因為……」她想破頭找理由。「因為他工作的時間比較不一定,所以……」

  「霍思煒現在到底在做什麼工作,怎麼好像一副很神秘的樣子?」盧禹孟納悶,吃飯那天他就覺得不對勁,但他以為霍思煒是故意跟他挑釁,才故意說自己是無業遊民,但從柯蘊柔今天的反應來看,好像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呃,他……」別說盧禹孟納悶,柯蘊柔自己也一頭霧水,霍思煒向來就神秘兮兮半點消息都不肯透露,她哪知道他目前在做什麼?

  完了,死了,裝不下去了。

  柯蘊柔做好吐實的心理準備,正深深吸一口氣,準備向盧禹孟承認自己和霍思煒聯手騙他時,一隻強壯的手臂不期然搭上她的肩,親熱地擁住她。

  「讓你久等了,老婆,這束花送給你。」原來是霍思煒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在他們尚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將玫瑰花塞進柯蘊柔的手裡,嚇了兩個人一跳。

  「謝謝。」柯蘊柔低頭聞玫瑰花香,心想好險他及時出現,不然她就要說實話了。

  霍思煒抬起頭面對他過去及現在的情敵,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容,好像在跟盧禹孟宣戰。

  盧禹孟平靜地迎向霍思煒挑釁的眼神,從中尋找做戲的蛛絲馬跡,卻找不著。

  柯蘊柔感受不到兩個男人緊繃的情緒,因為她自己比他們還緊張,好怕謊言會被戳破。

  「你怎麼來了?」她盡可能微笑,躲在玫瑰花中低聲說話,以免被盧禹孟聽見。

  「我有說過不來嗎?」霍思煒更加擁緊她的肩,一方面是向盧禹孟示威,另一方面是方便討論,但在外人眼裡怎麼看都非常親密。

  被他這麼一說,柯蘊柔倒是沒有話講,他確實沒提過今天來或不來,都是她一個人在猜測。

  她偷偷打量他微仰的下巴,發現他的鬍子沒有刮乾淨留有些許青髭,看起來格外性感。

  「抱歉公司有事耽擱,來晚了。」霍思煒表面上是跟柯蘊柔道歉,實際上是在告訴盧禹孟,他已經聽見他們剛剛的對話,有什麼疑問就衝著他來,別找柯蘊柔麻煩。

  盧禹孟平靜地接受霍思煒傳遞過來的訊息,兩個人表面看似風平浪靜,檯面下實則波濤洶湧,暗自較勁。

  「你看過我老姐的作品了嗎,有什麼感覺?」霍思煒率先拋出引信,盧禹孟巧妙躲過。

  「藝術的事我不懂。」盧禹孟微笑。「但是我以前就時常聽小柔稱讚你姐姐畫得很好,是很有天分的畫家。」

  盧禹孟有意無意提起過去的事讓霍思煒超不爽,就彷彿在暗示他們『從前』的事沒他的分,他來不及參與,就算再轉生一百次也不可能。

  霍思煒將盧禹孟這句話視為挑戰的訊號,套句老話:他雖然來不及參與柯蘊柔的過去,但她未來的日子一定有他,而且拒絕盧禹孟又來參一腳。

  「依我看我姐根本是在鬼畫符,這樣也能紅,真是沒天理。」霍思煒就愛跟大家唱反調,尤其愛批評他姐姐,柯蘊柔也拿他沒辦法。

  「對了,honey。」霍思煒話說得好好的,突然又摟住她的肩膀裝親熱,柯蘊柔又嚇一跳。

  「什、什麼事?她不自在地瞄了盧禹孟一眼,他的臉色鐵青,似乎對霍思煒屢屢表現出來的親熱舉止相當不以為然,害她好尷尬。

  」盧先生那天請我們吃飯,我們是不是該回請他到家裡吃飯?時間嘛……就訂在下個星期二晚上好了,你說好嗎?「霍思煒接下來的舉動更勁爆,竟然當著盧禹孟的面做出這個荒唐的提議,她當然要拒絕。

  「我想……」

  「你願意接受我們的邀請嗎,盧先生?」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霍思煒直接挑戰盧禹孟。」下個星期二晚上七點到我們家裡吃飯,慶祝大家重逢,你願不願意賞臉?」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挑戰,霍思煒正挑戰著盧禹孟的膽量,問他敢不敢正面迎戰?

  「謝謝你的邀請,下個星期二晚上七點,我一定準時登門拜訪。」基於男人的自尊,盧禹孟一口氣答應,柯蘊柔簡直快瘋了。

  他們到底在幹什麼?像兩隻鬥牛互鬥!思煒也就算了,他本來就愛挑釁,現在連禹孟都跟著做傻事,她會被他們害死。

  「思暖!」她一定要找機會跟思煒問清楚,而且立刻就要。

  「幹嘛?」霍思暖一看到柯蘊柔的臉色不對,就知道有事,二話不說馬上過來支持。

  「你可不可以帶禹孟參觀一下畫展,順便跟他解釋每幅畫背後的涵義?」她笑著跟盧禹孟點頭,盧禹孟明白她可能有話想私下跟霍思煒說,於是點頭表示他明白。

  「這有什麼問題?」霍思暖爽快地點頭。「帥哥,跟我走,我來充當你的嚮導。」反正她也有話要跟他說,剛剛好。

  「你跟我出來一下!」霍思暖前腳才把盧禹孟拉走,柯蘊柔跟著後腳把霍思煒拉出去,兩人配合得非常好。

  採取後現代主義設計的展覽館,全館由鋼骨和玻璃構成。

  柯蘊柔連拖帶拉把霍思煒拉到展覽館外面,霍思煒不必猜也知道她想質問剛才的事,開始練習裝傻。

  「你在搞什麼鬼?」

  柯蘊柔果然是要質問他這件事,只見霍思煒一臉無辜。

  「什麼搞什麼鬼?我聽不懂。」他裝得挺像的,可惜柯蘊柔太瞭解他了,壓根兒不上當。

  「別裝了。」再裝就不像了。「你為什麼要邀請禹孟到『家裡』吃飯,你到底打什麼算盤?」

  「請朋友到家裡吃飯是很平常的事啊,我哪有在打什麼算盤。」他繼續裝無辜,柯蘊柔都快被他氣死。

  「說得容易。」她怒氣沖沖。「我們又沒有家,要怎麼請人吃飯?」瞧他一派輕鬆,都沒有考慮到現實問題,她可是煩惱得半死。

  「放心,我早就準備好了。」他當然是有所準備才敢嗆聲,安啦!

  「什麼,你準備好了?」柯蘊柔愣住,他不是臨時起意的嗎?難道不是?

  「用我的公寓就行了。」這還不簡單。「我的公寓很大,最少能夠住得下四、五個人,絕對不會露出馬腳。」怎麼說他們都是『已經結婚』的人,如果還住在單身公寓很容易讓人起疑,他不能冒險。

  「是嗎?」柯蘊柔不確定地聳了一下肩,他好像什麼都考慮到了,連公寓的大小都計算進去,搞得她都不好拒絕。

  「還有一個問題。」她有些赧然地說道。「我不擅長烹飪,做得最好的一道菜是煎荷包蛋,而且不保證每一次都能成功……」

  「那你還敢說要嫁人?」霍思煒聞言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荷包蛋不算是菜吧!虧她還好意思說。

  「我又沒有說要嫁人!」柯蘊柔紅著臉反駁,立刻遭吐槽。

  「你前陣子不是才剛參加過聯誼?」他對她的事情瞭如指掌,連她在聯誼中鎩羽而歸的事情都知道。

   「對啦對啦!我就是沒人要,這下你高興了吧!」她好後悔答應美晴參加聯誼,沒成功又挨罵,最後還被他拿來當作嘲笑的素材,得不償失。

  「那我現在要你,你還不感謝我,還好意思跟我抱怨?」他是很高興她聯誼失敗的,但他更高興他們終於有機會更進一步。

  「你說什麼?」欺人太甚。「什麼我還要感謝你,你就會拿我開玩笑!」「哇,母老虎發威了,我好怕哦!」

  兩個人打打鬧鬧,像小孩子一樣追來追去,他們玩得很開心,但看在第三者的眼裡只覺得苦澀,盧禹孟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來這裡幹什麼,好像傻瓜一樣。

  「好了好了,你別再打了,我快被你打成哈比人了,哈哈……」

  展覽館外傳來的笑聲,雖然無法清楚到達盧禹孟的耳朵,但兩人親密的互動已經足夠使他離開會場。

  「咳咳,總之一切交給我,你不必擔心。」

  在盧禹孟默默走人的同時,霍思煒則是忙著規劃星期二宴客的事宜,並要柯蘊柔全力配合。

  「好。」瞧他一臉自信,應該是沒有問題……

  「不過,請客那天你要早點過來幫忙,順便帶一箱衣服過來。」霍思煒冷不防交代。

  「我幹嘛帶衣服過去?」柯蘊柔不解,這完全沒有道理。

  「和我的衣服掛在一起啊!」他回答地理直氣壯。「這叫障眼法,萬一盧禹孟不小心打開衣櫥,發現只有我的衣服,我們要做何解釋?我也是用心良苦,你懂不懂?」

  霍思煒這番話乍聽之下還蠻有道理,但仔細想想根本狗屁不通,有哪個人到別人家裡做客會無聊到去打開主人的衣櫥!況且盧禹孟一向溫文有禮,不可能幹這種事。

  「不帶不行嗎?」柯蘊柔懷疑地看著霍思煒,怎麼想怎麼奇怪。

  「不帶不行。」他萬分肯定地點頭,柯蘊柔只好依他。

  「好吧,我會帶去。」反正只是一箱衣服,等演完戲後再帶回來,也沒有什麼差別。

  「Good  girl。」霍思煒漾開一個微笑,伸手摸她的頭,在他的手接觸她頭髮的剎那,柯蘊柔的胸口湧上一股類似觸電的感覺,讓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她幹嘛發抖?完全不合理,她是不是感冒了?

  柯蘊柔忙著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觸電找借口,會場內部不期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把她的感覺打散。

  霍思煒和柯蘊柔面面相覦,不明白展覽會場內發生了什麼事,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其中一個聲音屬於霍思暖。

  好像不知道是誰惹火她大小姐,讓她不顧形象在大眾面前發飆,他們最好在事情還沒鬧大前進去勸架。

  兩個人於是火速趕往會場,誰也沒發現盧禹孟早在第一時間離開。

  黑膠唱片躺在古老的唱機上和唱針跳起了華爾茲,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經由桃木音箱播出來的樂曲伴隨著濃郁的咖啡香,推動著時間輪軸往前走,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依序跳進了「霍氏夫妻」邀請盧禹孟到他們家吃飯的那一天。

  柯蘊柔按照霍思煒的交代,星期二下午就拖了一個29寸行李箱去按他公寓的電鈴。

  叮咚!叮咚!

  晚宴訂於七點開始,她下午三點就去報到,足足早到了四個鐘頭。

   叮咚!叮咚!

  她連按了兩次電鈴,霍思煒都沒有開門,於是她又多按了兩次,就怕他耳背沒聽見鈴聲。

  其實霍思煒早就在門後stand  by了,這是她第一次進到他為她準備的公寓,他的心情自然是格外興奮,呼吸都不順暢。

  他深吸了一口氣,按奈住情緒用力打開門。

  「嗨,你來了。」鎮定,不要急,要讓表情看起來很自然。

  「嗯,你怎麼這麼久才來開門?」她在門外站得腳酸死了,他就只會慢吞吞。

  「哪有多久?是你自己太沒有耐心。」他不好意思告訴他。他光走來走去就快把地毯磨破,可見他有多緊張。

  柯蘊柔不同意地噘嘴,霍思煒不好意思地搔搔頭,瞥見她腳邊的行李箱,眼睛瞬間發亮。

  「我來幫你提行李。」原本他並沒有把握她會真的把衣服帶過來,沒想到她一帶就是一大箱,樂死他了。

  「好啊!」她將行李交給他,順便跟他開玩笑。「天要下紅雨了,對我這麼好?」

  「唔,偶爾也要對你好一點。」霍思煒硬著頭皮回答的害羞樣,看起來非常可愛。「不然老是被你說我只會欺負你,我也吃不消。」

  「這樣子才對嘛!」柯蘊柔的玩笑越開越過分。「你要是早一點表現得這麼溫柔,我早就愛上你了。」

  柯蘊柔或許是隨便說說,霍思煒卻是認真以待,心跳不斷地加快。

  「呃,是、是嗎?我沒注意到。」該死,明知道她只是開玩笑,為什麼他就是放不開,表情僵硬得可笑……

  「噗!」看見他刻意擺出來的表情,柯蘊柔忍不住噗哧一笑,他這個樣子好好玩。

  「你笑什麼?」霍思煒雙頰微酷地問柯蘊柔,她笑得更甜了。

  「你就是愛裝酷。」真拿他沒辦法。「我說你啊,就不能坦率一些嗎?」她知道他注重隱私,也靠這招嚇走不少愛慕他的女孩,但相對地也容易使人誤會,以為他真的是一個冷酷的人。

  「我不夠坦率嗎?」霍思煒搔了搔頭,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超Ging的。」柯蘊柔笑著走進客廳,尾隨在她身後的霍思煒思考著怎麼改進自己的性格,或許他真的應該坦率些。

  柯蘊柔臉上的笑意,在看見霍思煒的公寓後,擴展為巨大的驚訝。

  「天啊,你的公寓真豪華!」她瞪大眼睛環看公寓的內部裝潢,綠、橙、靛青交錯的大膽配色,給人一種勇於冒險的感覺,他聘請的室內設計師一定是個高手。

  「我的公寓不只豪華,住起來也很舒適。走,我帶你到處參觀。」對於他親手設計的公寓,霍思煒相當自豪,有自信等她參觀完畢一定會愛上他的公寓。

  柯蘊柔參觀了廚房、餐廳、書房、起居室和客房,發現無論是做何功能,每一個房間的面積都不算小,六房兩廳加上三套衛浴,至少超過一百坪,就某個程度,已經算是豪宅。

  「接下來參觀主臥室。」霍思煒得意洋洋地打開房門,柯蘊柔在驚歎之餘不免開始懷疑他哪來這麼多錢購買豪宅?除了靠霍伯伯資助,她想不出別的理由。

  主臥室沿襲客廳的色調,也是以綠、橙、靛青為主要基調,飾以大面積的現代壁畫,整體感覺非常有品味。

  「你一定要介紹你的室內設計師給我認識,顏色搭配得簡直太棒了。」她對色彩有一種幾近宗教式的狂熱,所以才會在畢業後前往美國學習色彩調配,皆因她喜歡色彩的緣故。

  「好啊!有機會的話,我一定介紹給你認識。」霍思煒隨口呼嚨,懶得告訴她設計師就在她眼前。

  「對了,衣服要掛在哪裡?」參觀完整間公寓,柯蘊柔發現它在設計上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沒有更衣室。

  「掛在這裡。」霍思煒聞言連忙打開衣櫥,柯蘊柔才知道他根本不需要更衣室,因為整面牆都是衣櫃。

  「我來掛,你到旁邊休息。」霍思煒慇勤的舉止讓柯蘊柔亂感動一把,早這麼體貼不就好了,裝什麼酷。

  「那就麻煩你嘍!」難得有人服侍,柯蘊柔索性退到一旁東摸摸、西碰碰,好奇心之旺盛不下霍思暖。

  「嗯。」霍思煒背對著柯蘊柔,將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從行李箱拿出來掛進衣櫥裡面,一邊掛一邊偷笑。

  沒錯,就是要這樣才行,他們兩個人的衣服掛在一起,怎麼看都很相配、都很像夫妻……

  「哇,你的床是king  size耶!」看了半天,柯蘊柔彷彿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地尖叫,霍思煒笑著將她最後一件衣服掛好,關上衣櫥笑著轉身。

  「我特別訂做的。」他的體形高大,一般的雙人床只會讓他睡得不舒服,他可是很注重睡眠質量。

  「看起來好像很柔軟的樣子。」柯蘊柔跟他一樣注重睡眠質量,可卻沒有他的財力,訂做一張king  size得要花不少錢。

  「要不要躺躺看?」他看她一副看見新奇玩具的可愛模樣,於是建議。

  「可以嗎?」她不確定地看著他,總覺得不太妥當,但又止不住內心的渴望,好想試試看……

  「剛才是誰說做人要坦率一點?」他用她的話回擊她,柯蘊柔頓時無話可說。

  做人要坦率一點,這句話雖然不完全是她說的,但意思也差不多,那就……試試看嘍!

  「我不客氣了。」說時遲,那時快。主人才剛點頭,她就已經在床上打滾。

  「這床真的好軟,你一定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害她也忍不住想去訂做一張相同的床,來個夜夜好眠。

  「誰說的,我每天早上八點起床,準時得跟鬧鐘一樣。」看她躺得那麼舒服,霍思煒也跟著躺在她身邊,兩個人像孩子似地大玩彈簧床。

  我壓我壓我壓壓壓……彈性好差!

  其中玩得最起勁的是柯蘊柔,她正想跟霍思煒抗議床過於柔軟,害她彷彿身陷棉花堆玩不過癮,不期然跟也有話說的霍思煒面對面,兩個人的臉差點湊在一塊兒。

  這是他們都沒有預料到的情形,他們竟然如此靠近!

  猛烈的心跳聲無預警地在彼此的胸口響起,有如千人跳舞般集體吶喊,一聲又一聲貫穿耳膜。

  怦怦!怦怦!

  溫熱的氣息在雙方的口鼻之中流竄,只差一點點距離,他們就能碰到彼此的唇。

  呼呼!呼呼!

  柯蘊柔的臉頰於是開始發燙,一種異樣的感覺開始滲入她身體的細胞。那種感覺似悸動、似情竇初開的女子,在花瓣飛舞中轉身看見令她怦然心動的愛情,被魔法定住般無法動彈。

  「你的臉好紅,是不是發燒了?」霍思煒是主動解除咒語的魔法師,伸出去試探溫度的冰涼大手,是最神奇的魔法棒,將她從暈眩的異世界拉回到現實。

  「沒事。」她躲開他意欲摸她額頭的手,匆匆起身。

  「等一下禹孟就要來了,我們是不是該開始準備晚餐?」奇怪,她的心怎麼會怦怦跳個不停?完全沒道理。

  「我已經準備好了。」霍思煒也跟著起身,挑眉望向她。「你以為我會冒險讓他看出破綻嗎?」

  「事情最好像你說的那麼順利,我可不想在他面前丟臉。」柯蘊柔心仍是怦怦跳,心底仍在迷惑剛才自己為什麼會有那種情緒反應,儼然就是個情竇初開的女孩。

  「是啊!」霍思煒諷刺回道。「在他面前,你永遠都展現出最好的那一面,你不覺得這個樣子太累了嗎?時時刻刻都得維持完美形象。」

  她或許沒注意到自己為了維持和盧禹孟童話式的愛情,花了多大心血,外人卻看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兩人很登對,同樣無可挑剔的美麗外表,一樣走氣質路線,甚至連喜好都差不多,但事實真的是如此嗎?人有許多面相,但她卻只肯讓盧禹孟看見自己與他契合的那一面,逼迫自己繃緊神經,他看了都替她累。

  「這些都過去了,現在我再也不會如此。」柯蘊柔並不如旁人想像中毫無感覺,深陷在其中的時候也許不覺得刻意,等到遮住她眼睛的迷霧散開,自然會看清楚,也知道自己過去有多辛苦。

  「但願如此。」但就霍思煒來看,迷惑她雙眼的霧始終沒有散去,依然濃得化不開。

  「本來就是這樣。」她硬著頭皮回道,很不喜歡他這樣嗆她,好像她有多蠢的樣子。

  她是很蠢。

  霍思煒雙手抱胸打量她。

  她不只蠢,還眼盲心瞎,看不見誰才是真正愛她的人。

  「糟了,隨便混一混就到五點了,再不趕快真的要來不及準備了。」不經意瞥到牆上的鐘,柯蘊柔大叫,總覺得時間過得好快。

  「不是跟你說過沒問題,你到底在緊張什麼?」霍思煒不以為然地撇撇嘴,還說已經記取教訓,結果也是一派謊言。

  「誰知道你都準備了些什麼?」她回嘴。「我雖然不會做菜,但可是個美食專家,對食物很挑剔的。」

  結果她這個美食專家當真除了會動嘴以外什麼都不會,霍思煒原本還指望她至少幫忙洗個菜或打個蛋什麼的,最後發現她只會礙手礙腳,比兵馬俑還不如。

  「算了,你先到餐廳佈置餐桌好了。」兵馬俑至少還可以用來辦展覽賺錢,她卻只會擋路,還是趁早支開得好。

  「遵命。」她樂於退出戰場,烹飪她真的不行。「你把餐具和餐巾放在哪裡,是一整套的嗎?」

  「放在你左下方的櫃子裡面,是一整套的。」霍思煒邊剝蝦殼邊回道,從他處理蝦子的熟稔度就可以判定他是個老饕,不過是很勤勞的老饕,還會自己動手做菜。

  「知道了。」柯蘊柔彎腰打開左下方的櫃子,果然看見成套的餐具。

  「你是不是有問過思暖要怎麼配色?」她邊把餐具和餐巾拿出來邊讚歎。「餐具和餐巾的顏色搭配得真好,我都沒有想過這幾個顏色可以搭在一起,思暖果然厲害。」

  從頭到尾,她就沒有把功勞算在他頭上,老是以為他是靠設計師或他姐姐幫忙,他也懶得糾正她,反正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

  「不要在我耳邊吱吱叫,快去佈置餐桌。」他顯然明白配色對她有多重要,也縱容、甚至鼓勵她加強這方面的喜好,這方面他們兩個非常契合。

  「我又不是猴子,就不能用好聽一點的形容詞嗎?」柯蘊柔抗議,認為他嘴巴太壞了。

  「好,那換成九宮鳥如何?」別硬要他說成黃鶯,他會吐。「我拜託你快點離開我的廚房,讓我專心做菜。」又怕來不及準備,又喜歡鬧他,當他是神燈啊!隨便搓幾下就可以變出一桌豐盛的飯菜?怯!

  「走就走,哼!」柯蘊柔打開餐巾把餐具都包進去帶走,看起來還蠻像逃難。

  霍思煒搖搖頭,受夠了她的大小姐脾氣,不過話說回來,她會在盧禹孟面前發大小姐脾氣嗎?不瞭解。

  不想花太多心思在情敵上,霍思煒低頭專心做菜,同時認真考慮要不要在菜裡面放瀉藥。

  柯蘊柔很早就佈置好餐桌,也看了好一會兒的電視,最後終於忍不住進廚房去看看霍思煒菜做得怎麼樣,剛好趕好端菜。

  「原來你已經都弄好了,味道怎麼樣?我先嘗一下。」她不愧是好吃鬼,熱騰騰的菠蘿蝦球剛做好,她就偷拿了一粒放進嘴裡,霍思煒根本來不阻止。

  「好好吃哦!」被口中的美味嚇到,柯蘊柔瞪大眼睛看著霍思煒。

  「我的手藝很贊吧?」不是他自誇,他的手藝已經好到可以去開餐廳了,只是他的興趣不在那方面。

  「嗯嗯嗯。」柯蘊柔狂點頭。「沒想到你外表像酷男,實際不卻是合格的家庭主夫,家裡整理得一塵不染就算了,還這麼會做菜,簡直太厲害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讚美幾句是一定要的。

  「那當然。」霍思煒得意死了。「你太小看我了,我早就可以成家立業了。」

  「沒錯。」再偷吃一顆蝦球。「憑你做菜的功力,想娶一百個老婆也沒問題!」

  「中啊,我可以娶一百個老婆——什麼,一百個?!」開什麼玩笑。

  「啊,不好嗎?」老婆不是越多越好……「你找死!」他想要的老婆只有她,她去想把他推給一百個女人,實在太過份了。

  「我有說錯話嗎?啊——」

  一聲慘叫,緊接著上演追逐戰。兩個人從廚房頭追跑到廚房尾,又從廚房尾追到廚房頭,嬉鬧的聲音之巨大,都可以把屋頂給掀了。

  盧禹孟手持著紅酒站在門外,隔著一道厚厚的門還可以聽見他們嬉鬧的聲音,可見他們玩得有多誇張。

  他舉起右手,猶豫該不該按下電鈴,如果他現在按了,裡面的人一定會覺得很掃興。

  但他向來是個遵守約定的人,即使再唐突,他也不能不無端失約。他今生唯一一次的失約,造成了難以彌補的遺憾,但這次如果他真的赴約,遺憾的恐怕會是他自己。

  幾經考慮之後,他還是按下電鈴。

  正在廚房和霍思煒大戰三百回合的柯蘊柔立即停止嬉鬧,愣愣地看著大門,彷彿現在才想起他們有邀請盧禹孟來作客。

  「我去開門。」見他動不了,霍思煒乾脆自己跳出來迎接客人,反正他本來就是這個家的主人。

  柯蘊柔先是呆愣,直到看見霍思煒朝門口走去的背影,才想起自己剛才和霍思煒打鬧得太過分,髮型一定亂了。

  她連忙轉身用手順頭髮,確定髮型沒問題後,帶著微笑轉身。

  「你來啦?歡迎、歡迎!」

  盧禹孟沒想到會是霍思煒來開門,明顯嚇了一跳。

  「這是伴手禮,希望派得上用場。」盧禹孟尷尬地笑了笑,將手中的紅酒交給霍思煒,客氣地跟他打招呼。

  「太好了,正好可以拿來配燉牛肉,請進。」霍思煒大方地接過紅酒,並請他入內。

  「謝謝。」盧禹孟走進客廳,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面靛青色的牆,上面掛著三幅等距離的海報,分別是紅、黑、黃。而連接靛青色主牆兩邊的側牆則分別是橄欖綠和橙色,整體用色非常大膽。

  這是盧禹孟第一次在美術館以外,看見如此前衛摩登的用色,房屋內部的裝潢,沒有一處不是透露主人的特色——充滿了玩心且敢冒險。

  「晚安,歡迎你來。」柯蘊柔帶著甜甜的笑容朝他走近,盧禹孟這才發現時間真的可以改變很多事,她的品味和以前完全不同。

  他想起自己那棟英國鄉村式的小洋房,房子內外都是由原木構成,只因為他們曾經約定要住在這樣的房子,所以他信守承諾,至今仍沒有改變。

  「晚安。」但她顯然不再需要這個承諾,她看起來很自在,和這間公寓不可思議的契合。

  柯蘊柔不解的微笑,總覺得他今晚的眼神看起來有些悲傷,好像她背叛了他什麼一樣。

  「不好意思請你先坐下,只剩最後一道菜就可以開飯了。」霍思煒走過來插嘴。

  「喂,霍太太,你還不快點過來幫忙端菜?」他技巧性地將柯蘊柔帶離盧禹孟的身邊,看似不經意的小動作,卻在宣告他的所有權,盧禹孟苦澀的笑了笑,認為他多此一舉。

  然而不管盧禹孟內心怎麼想,在霍思煒的眼裡,他就是情敵。

  以前他太年輕無力反擊,現在可不同,現在的他有著不下於對手的財力和實力,絕不會輕易讓盧禹孟搶走心上人。

  不管怎麼樣,在場最尷尬的人是柯蘊柔,霍思煒的話透露出她根本不是盧禹孟想像中的賢妻良母,而是個連飯都不會煮的笨蛋,多年來她在他心中建立的完美形象也付之一炬。

  在柯蘊柔的幫忙下,一道道霍思煒精心烹調的料理被端上桌,豐盛的內容讓盧禹孟也不禁佩服。

  「霍氏夫妻」當然是坐在一起,未攜伴前來的盧禹孟則有些尷尬  ,特別是霍思煒還跟他坐面對面,感覺就更奇怪了。

  「我們、我們來舉杯吧!」為了化解尷尬,柯蘊柔首先把注滿紅酒的杯子舉起來,對他們笑笑。

  「乾杯!」兩個男人互碰杯子表現風度,柯蘊柔暗暗吐了一口長長的氣,有預感這個晚上一定不好過。

  「你今天怎麼沒帶你兒子來,又托保母照顧?」她隨口找了一個安全性較高的話題,盧禹孟果然馬上微笑。

  「嗯。」他點頭,腦海裡升起江盈陽,那張熱切的臉,心裡總覺得對不起她。

  「其實你可以帶他來。」這句話是霍思煒說的,針對性很高,有諷刺柯蘊柔的嫌疑。

  盧禹孟笑而不答,拿起酒杯輕啜了一口,放下酒杯輕輕地問道。

  「你們結婚多久了?」

  「呃……」她已經夠慘了,霍思煒還拚命踢她腳,踢得她好痛。

  「我們才結婚半年,算是新婚。」他搶在柯蘊柔開口前摟住她的肩,在她耳邊放話要她機靈點兒,千萬別露餡。

  「對,我們是新婚,呵呵。」柯蘊柔忍痛陪笑,霍思煒將一顆蝦球放進她嘴裡堵住她的嘴,還問她好不好吃。

  柯蘊柔點點頭,回答說好吃。接下來霍思煒又做了一連串親密的小動作,搞得她受不了趁著低頭的空檔問他在做什麼?他乾脆裝傻,理都不理她。

  從頭到尾,盧禹孟都明白霍思煒的用意,覺得他真孩子氣。不過盧禹孟同時也放心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柯蘊柔,才會有這麼不成熟的表現。

  得先愛對方,才會在乎對方。在這場愛情戰爭中他輸了,也或許,他從未加入戰鬥,哪來的勝負可言?

  晚餐過後,柯蘊柔貼心地為大家泡咖啡,盧禹孟喝不到幾口就想離開。

  「謝謝你們的——」

  「對了,你還沒有仔細看過房子,我帶你到處參觀參觀,我們夫妻在內部裝潢上花費了很大心血。」

  霍思煒哪壺不開提哪壺,堅持要盧禹孟參觀房間,盧禹孟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裡頭賣什麼藥,但主人既然開口,他只得同意。

  想當然耳,柯蘊柔這位「女主人」也得隨侍在側,真是有夠尷尬的。

  霍思煒先從他自豪的起居室兼視聽室介紹起,裡面的設備果然超豪華。

  接著是書房、廚房,參觀到其中一間客房時,他還故意說等到他們的孩子出生以後要把它改成育嬰室,柯蘊柔差點沒有當場昏倒,他那顆腦袋裡頭,到底在想什麼啊,連這離譜的話也說得出口?

  然而,最離譜的是他接下來的這個舉動,他居然在帶盧禹孟參觀主臥房時,刻意打開衣櫥。

  「我沒有特別做更衣室,因為整面牆都是衣櫥,更衣室就可以省了。」霍思煒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是故意讓盧禹孟看見他們的衣服掛在一起,要他死心。

  其實盧禹孟早就死心了,他今天過來原本是想確認一件事,不過看霍思煒今天一路的表現,已經不需要再確認了。

  「很特別的衣櫥,謝謝你帶我參觀房子。」盧禹孟始終維持風度,害一旁的柯蘊柔好尷尬。

  原來,那混小子叫她帶衣服來的目的,是故意要show給禹孟看,還說什麼禹孟萬一打開衣櫥會穿幫之類的廢話,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自導自演。

  「我想,我該回去了,不能讓孩子在家等太久。」盧禹孟總算找到空檔跟他們告辭,柯蘊柔尷尬地點點頭。

  「我送你到門口。」她要為霍思煒今晚的表現道歉,實在太超過了,連她都看不過去。

  「我也一起送——」

  「不必,你先反餐桌收拾乾淨,等一下我再去洗碗。」這次她的語氣異常堅定,霍思煒喃喃抱怨幾句,而後乖乖去清朝餐桌。

  「你們相處得很好。」到達門口,盧禹孟忽地說道。

  「思煒就是孩子氣,你別介意。」柯蘊柔不好意思地跟盧禹孟道歉,為他今晚的表現感到丟臉。

  「是孩子氣,但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你要好好珍惜。」

  盧禹孟突如其來的勸告讓柯蘊柔當場愣住,抬起頭不解地望著他。

  思煒很喜歡她,真的嗎?為什麼她感受不到?

  「我覺得你們真的很相配,看見你們這麼要好我就放心了,祝你們幸福。」

  就算柯蘊柔想再追問也沒有機會,因為盧禹孟說完這句話以後就走了,自此離開她的世界。

  他們的重逢是如此地短暫,短到她以為是夢。但對盧禹孟來說,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夢,是遺憾。

  路邊綻放的花朵,在燈光的照耀下,異常的嬌媚。

  他的愛情從花季開始,也該在花季結束。

第五章

  「總監,你覺得今年秋季的主色調用紫色怎麼樣?」

  「紫色?不好。」總監搖頭。「和預定的主要圖案不配,況且這是新品牌,走個性化路線,紫色在太女性化了,感覺上過於衝突。」

  「那,咖啡色?」

  「也不好,太暗。」

  「還是用鐵灰?感覺上來滿搭的……」

  五坪大的會議室,堆滿了設計圖和半成品,每個與會員工都在為秋季新品的整個設計傷腦筋。

  「要不錢……」

  清一色女性員工討論起來就算不把屋頂掀掉,最起碼也掀一半,偏偏就有人在這麼刺激的環境中還能神遊太虛。

  我覺得你們真的很相配,看見你們這麼要好我就放心了,祝你們幸福。

  盧禹孟當晚臨走前說的話猶在耳際,像繩索一般揪住她的心揮之不去。

  他會說這些話,就代表他們那天晚上的表演很成功,他相信他們真的是夫妻,並且還祝福他們,照理說一切都結束了,為何她還會覺得惋惜?

  柯蘊柔眼睛盯著設計圖,但心很顯然不在上面,總監連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聽到。

  「蘊柔。」

  是啊!為什麼她還會惋惜?教人百思不解。

  「蘊柔。」

  她不是早就決定要忘掉他重新出發,這樣的結局不是很好嗎?她為何要猶豫?

  「柯蘊柔。」

  她不瞭解自己,真的不瞭解自己……

  「柯蘊柔小姐!!」

  總監忍無可忍發出怒吼聲,破壞力超強的吼聲終於把柯蘊柔震醒。

  「是,李芳潔總監。」她連忙會正,像個好學生目視正前方,李芳潔深深歎一口氣,伸手抓住柯蘊柔的下巴,把她轉向自己。

  「你到底在想什麼?我們正在開會耶!」就算她是總公司藝術總監好了,權力也不是大到什麼事都罩得住,拜託她別太過份。

  「對不起。」她鞠躬跟大家道歉,其它人是還好啦!倒是李芳潔比較在意,畢竟是她決定把這個case交由柯蘊柔來做,她要負全責。

  「算了,你覺得呢?」李芳潔看到堆得跟山一樣高的色卡就頭痛,顏色上百種,就沒有一色合用。

  「覺得什麼?」她剛剛沒有聽清楚,抱歉……

  「我們昨天開會討論,決定今年秋季的櫃位和shopping  bag都要隨動畫一起更新,現在正在討論配色。」真是的,要發呆也別在同事面前,害她都快不知道怎麼替她掩護。

  「動畫?」他們不是服飾公司嗎,和動畫扯得上什麼關係?

  「公司決定今年秋季要發展新品牌,改走個性化路線,搶攻年輕市場。」或許能挽救日漸下滑的業績。

  「原來如此。」和動畫做結合,挺新鮮的創意。

  「這是草圖。」李芳潔把對方畫的圖案給柯蘊柔看。「我打算用它當作秋季新品的logo,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很吸引人?」

  的確,就人物的形象塑造來說,這設計是夠出色。人物線條簡潔有力,卻又不失趣味,是時下年輕人能夠輕易接受的流行。

  「真的畫得滿好的。」柯蘊柔點頭。

  「我的眼光不可能出錯。」李芳潔超自信。

  「這是一間新成立不到一年的動畫工作室的設計師畫的,工作室裡頭都是年輕人,總有怪點子,很能吸引年輕人的眼睛。」

  「你打算用這個圖案作logs,設計shopping  bag嗎?」如果是的話,一定能抓住眾人的目光,超搶眼的。

  「不止shopping  bag,還有全省櫃位和型錄,這可是一筆大生意。」李芳潔提醒柯蘊柔這個case有多重要,千萬別讓到嘴的鴨子給飛了。

  「謝謝李芳潔總監,我一定會好好做。」柯蘊柔接連鞠躬,為自己剛才神遊太虛道歉。

  「上頭很重視這支新品牌,打算拍一支動畫放在網絡上推這支新品牌,我希望你先去拜訪這間工作室的設計者兼負責人,瞭解動畫的內容,才知道怎麼規劃櫃位及目錄。」

  李芳潔將動畫工作室的名片交給柯蘊柔,她接過去仔細看了一下,柿子橘、草綠、海軍藍三色交錯構成的名片,上面除了印上工作室的電話、地址,主要的姓名及頭銜部分只印著一個號碼,看得她一頭霧水。

  「沒有姓名和頭銜。」顏色是搭配得很好,給人的感覺精力充沛,唯一的缺點是標示不清。

  「這是他們的特色。」李芳潔得意地解釋。「這間工作室就是這麼特立獨行,才能在時尚圈迅速闖出名號。我很驚訝你居然不知道這間工作室,最近超有名的。」

  雖然他們的主業是製作動畫,但在這個盛行異行結合的年代,他們獨特的設計及作風相當受到時尚界歡迎,有不少人都想找他們合作。

  「我成立個人工作室還不到半年,在這個圈子裡面還算是新手,不是那麼瞭解這個圈子的生態。」更何況對方是動畫工作室,想都想不到居然還能跟時尚圈緊密結合,太令人意外了。

  「不過,竟敢用007做為代號。」又不是詹姆斯·邦德。「這個人一定是自戀狂。」

  「從某一個角度來看,他的確是自戀狂。」李芳潔聞立哈哈大笑。「你知道拿到他的名片有多難嗎?我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拿到的,很珍貴呢!」

  這下子柯蘊柔可以確定這位007先生確實是自戀狂沒錯,自戀到連名片都捨不得給人。

  「擇日不如撞日,開完會後我馬上拜訪這位007先生們,請教他有關於動畫的內容。」原來裝神秘可以增加業績,很不錯的idea,要學起來。

  「祝你好運。」比她想像中還要積極嘛,不錯不錯。「不過,先決條件是他肯答應見你。」所以別太樂觀。

  「我會想辦法讓他答應見我。」柯蘊柔揚高下巴,跟這位神秘的007先生卯上了。

  「很好,那你現在就可以離開!」快去。「剩下的會我們自己來開就行了,你安心去見007吧!」李芳潔有絕對權力決定她什麼時候可以走,這就是身為高階主管的好處。

  柯蘊柔於是收拾東西走人,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公司門口,李芳潔才打趣地跟同事宣佈。

  「又有一個即將被放鴿子的傻瓜。」可憐哦!

  「話說回來,在場的同仁,有幾個被007放鴿子的經驗?」她接著轉頭問同事,立即獲得熱烈反應。

  所有員工的手都舉起來——全數遭殲滅,就算李芳潔親自出馬也一樣。

  「很好,我們等著看好戲。」李芳潔放下手,把希望全寄托在柯蘊柔身上,希望她夠特別,能夠順利見到007。

  柯蘊柔一想到白花花的鈔票,幹勁會湧上來。別看芳潔一副大而化之的老大姐樣,做起事來其實比誰都要嚴格。這次芳潔大膽把所有設計配色都交給她這個老友,提攜的意味不言而喻,她如果再不好好幹,就太對不起芳潔了,說什麼也要衝沖沖才行。

  由於已接近午餐時間,柯蘊柔到服裝公司附近隨便找間餐廳,吃了些快食填飽肚子。

  她一邊啃三明治,一邊猜想這位冒牌的007先生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不敢指望他像詹姆斯·邦德一樣帥,只求不要太難纏。但從好友口氣中又不難感覺基本上他就是個難纏人物,這可考倒她,她最不會應付這種人了。

  時鐘滴滴答答地走,餐廳播放的音樂一首換過一首,柯蘊柔用超慢的速度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咖啡,也算是另類的殺時間。

  音樂從輕柔的沙發音樂轉換成抒情搖滾,柯蘊柔低頭瞄了一下手錶,下午一點半,可以去拜訪007先生了。

  她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到007先生的工作室,他的工作室開設在一棟外表不起眼的辦公大樓裡面,看起來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不過當她看到掛在外面的公司招牌,卻又不禁笑了。

  Le  Berger  Extravagant——古怪的牧童,這種奇特的公司名字,任誰看了都要啞然失笑,莫非007先生是索菲爾的信徒,喜歡針對唯美、浪漫、不切實際的事物提出強烈的批判?挺有意思的哦!

  她忐忑不安地按下門鈴,立刻就有人來開門。

  「請問找誰?」

  柯蘊柔當場愣在門口,以為遇見了野人,眼睛瞪著老大。

  「哇,美女耶!還不快請人家進來?」

  更可怕的是野人不止一個,而是一大票!大家好像連續好幾天沒睡,外表邋遢、鬍子也沒刮,她甚至懷疑他們有沒有洗澡?一個比一個看起來還要狼狽。

  「我、我想找007先生。」她拿出李芳潔給的名片,其中一個猛男看了以後狂吹口哨,她又被再次嚇到。

  「我建議你不一定非得找007不可,找其它人也可以,我是一號,請多指教。」猛男伸出強壯的手臂,證明他確實有練過,手臂壯得可以拿來吊單槓。

  「我是十號,是這個地球上最強的人種。」但見他老兄手比蓮花指,左右秀肌肉,擺明了陰陽結合。

  「我是三號,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泡杯咖啡給我,我好像還沒清醒。」最後一個報名的是剛剛幫她開門的男人,他看起來比較正常,但也正常不到哪裡去,哪有人初次見面就要人幫忙泡咖啡,況且她還是客人。

  三個男人你爭我奪,一號說她應該當他的女朋友,不應該幫三號泡咖啡;十號說當一號的女朋友太浪費了,她應該跟他學習如何成為地球最強人種;三號則是一直打哈欠,強調他沒睡飽,一直跟她討咖啡。

  他們圍著柯蘊柔打轉,無厘頭的對話讓柯蘊柔懷疑自己是不是到來杜鵑窩,遇見了瘋子?

  隔著一道門思考構圖的霍思煒,不曉得他的「老婆大人」大駕光臨,一心想著怎麼突破當前的困境。

  公司剛接下一個名為「天使娃娃」的在線遊戲,由他負責設計遊戲中的角色,其中又以女主角最難下筆。

  天使娃娃……天使娃娃……煩死了,他心中根本沒半點靈感,要怎麼完成這件工作?

  「哈哈哈……」

  他已經夠煩了,外頭不知道在吵什麼,吵得他更加無法定下心來工作。

  這些混帳!

  霍思煒決定好好懲治外頭那些不知死活的傢伙,於是氣憤地打開門,不管面對誰都破口大罵。

  「吵死人了!」他超生氣的。「你們不知道老子想不出構圖已經夠煩了嗎,還吵什麼吵?」

  現場頓時安靜無聲,每個人都乖乖地閉上嘴巴。

  柯蘊柔也是被他的吼聲嚇傻的人之一,只不過她更驚訝她居然看到一個不該出現的人。

  「思煒?」柯蘊柔手指著霍思煒不敢置信地問道,懷疑自己看錯。

  「蘊柔?」霍思煒受到的驚嚇不下於她。「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來找007。」她茫然地看著霍思煒和他身後的辦公室,大家都只有統一隔間,只有他擁有個人辦公室,莫非他就是……

  「他就是007!」

  很好,非常有默契,完全是異口同聲。

  「你是007?」冒牌的詹姆斯·邦德?

  「貨真價實!」

  野人大合唱,看得出大家都是有練過的,發間非常一致。

  霍思煒狠狠地瞪了屬下一眼,抓住柯蘊柔的手將她拖進辦公室,用力甩上門,將一群搗蛋鬼堵在門外。

  「不准偷聽!」他用力踹了一下門板,警告正偷偷接近的屬下們最好別做蠢事,他會殺人。

  大家只好又縮回去,回到座位做自己的case,原本嬉鬧的辦公室,瞬間安靜下來。

  「說吧,你為什麼找我?」霍思煒坐在辦公桌的邊緣,雙手抱胸打量她,銳利的目光讓她覺得好陌生。

  「是凱碧服飾公司的李總監派我來的,她要我來跟你討論動畫的內容,我才知道怎麼設計shopping  bag和目錄。」原來他真的是這間工作室的負責人,真不敢相信。

  「凱碧服飾公司?」霍思煒皺眉。「我沒答應幫他們做動畫。」

  「可是我在他們公司,看見你為他們設計的logo!」

  「那不是logo,是我隨便畫的草圖。」他不耐煩地否認。「他們為了說服我為他們公司製作動畫,連續派來了好幾位女職員都被我放鴿子,最後連他們的總監都親自出動,還是一樣被我放鴿子,我怕他們又來煩我,就隨手拿了幾張草稿寄去給他們公司,誰曉得居然會被他們拿去當logo。」

  搞了半天,原來人家根本沒答應要幫忙製作動畫,都是芳潔自己在一廂情願……等等,那她不就被芳潔利用了?芳潔明明知道她和霍思煒的關係,算準他不會拒絕她,於是乾脆利用她來叩關。

  猛然察覺到自己成為不知情的第三者,柯蘊柔的臉色脹紅,好氣她朋友居然這樣整她。

  「你什麼都不知道,對吧?」看她泛紅的小臉,他就知道她八成被用來當作通關的道具,實際上也是如此。

  「我……」可惡,都是芳潔,害她無法辯解。

  「你這麼容易被騙,難怪當初會被甩。」被當成道具已經夠慘了,他還無情補上一刀,氣得她牙癢癢的。

  「你幹嘛一直提這件事啊,我有惹你嗎?」三不五時就拿這件事出來嘲弄她一番,他煩不煩?

  「沒有,只是不爽。」被當作道具的人不是只有她,那天晚餐以後她也一樣沒有再打過電話給他,和利用她的朋友一樣可惡!

  「所以我說,你還是個小弟弟,一點都不成熟。」都幾歲的人了,動不動就把不爽掛在嘴邊,真不文雅。

  「你說什麼?」他瞇眼,最恨聽到那三個字。

  「本來就是。」她回嘴。「你對我有什麼不滿,應該跟我說清楚,不要莫名其妙擺臉色給我看。」她又不是他的出氣筒,她也是有脾氣的好不好?

  「說清楚,好啊!」他樂意之至。「我問你,你剛才是不是又說了『弟弟』兩個字?」

  不只,她還多加了一個小字,小弟弟……

  「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他擰住她的耳朵,在她耳邊低吼。「我們不是說好,你不准再擺出大姐姐的派頭,你怎麼老是忘記?」

  「可是——」

  「我只小你六個月、六個月!你聽清楚了嗎?!」

  「其實是七個月——」

  「什麼?」

  好的耳朵快要費掉了,為了自保,她只好點點頭。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啦!你別再吼了。」她用雙手摀住耳朵,就怕他再吼下去她的耳膜會破裂。

  霍思煒氣沖沖地放開她的耳朵,還在生氣。

  柯蘊柔偷偷打量他僵硬的表情,心想他是真的很在意她叫他弟弟,以後自己還是少提為妙。

  不過……

  「你成立動畫工作室這件事,為什麼沒有告訴我?」聽說已經成立快一年了,她卻一無所知。

  「你在乎嗎?」他嘲弄地看著柯蘊柔,不明白說和不說對她有什麼差別。

  「在你眼裡,何時曾注意到我的存在?」她只看到那段過去的戀情,突然出現卻又什麼都能帶給他的舊情人,壓根兒不曾關心過他。

  柯蘊柔被他說得有些難過,過去她是真的把他當作好友的弟弟,但是經過最近兩次的近距離接觸,她對他的感覺好像有些變質,讓她深感不安……

  陽光照亮她酡紅的臉,反映出她有如搪瓷般白皙的肌膚。霍思煒有腦中突然掠過一絲靈感,或許可以用她當作「天使娃娃」的原型。

  「蘊柔。」就這麼決定!他要來個一箭雙鵰,無論是愛情或事業都要贏到手。

  「什麼事?」她嚇了一跳,剛剛他明明還在發脾氣,怎麼這會兒已經好聲好氣,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你可以當我的模特兒嗎?」他有求於她,當然得低聲下氣,省得把現成的人才嚇跑。

  「啊?」當他的模特兒?

  「我正為一家在線遊戲公司設計人物的造型,你的形象和女主角相吻合,我想以你為原型設計女主角的造型。」他解釋。

  聽起來是滿吸引人的,但她對於自己成為在線遊戲裡面的角色沒興趣,她可不想自己的臉放在網絡上天天打怪或是被人打,天曉得她對在線遊戲根本一竅不通。

  「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把她設計為女主角。「但是我不想——」

  「如果你願意當我的模特兒,我就答應幫凱碧服飾公司製作動畫。」霍思煒知道她想拒絕,趁著她話還沒說出口前搶先一步提議,她果然沒有再說下去。

  「聽說這是個新品牌。」霍思煒進一步勸她。「如果你能承接相關的所有業務,這應該會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對於拓展你的名聲也會有所幫助。」他熬過創業期,比誰都清楚每一件case對於一個新公司的意義,特別是時尚這門行業,更難熬出頭。

  他說得沒錯,時尚這門行業的競爭真的很激烈,芳潔雖然給了她機會,但她如果沒有好好把握也是枉然,她之所以把她推上火線,騙她來找他,也是為了測試她的能力。

  「如果我同意當你的模特兒,你真的會答應幫忙製作動畫嗎?」幾經考慮之後,柯蘊柔還是決定向現實投降,怎麼說都是事業比較重要。

  「當然,我說到做到。」他是很會放人鴿子沒錯,但絕對不會放她鴿子,她在他心永遠是最特別的。

  「那……好吧,我答應當你的模特兒。」

  交易成功,他終於不必再傷腦筋。

  「幹嘛垂頭喪氣?」他伸手捏她的臉,就是喜歡沒大沒小。「走,我們去宣佈這個好消息。」大夥兒一定會很興奮。

  「耶?」跟誰宣佈……

  「各位,我找到『天使娃娃』的模特兒了!」霍思煒用力打開大門,把她推出去,所有的人都離開座位擠過來,一臉興奮的看著她。

  「呃,你們、你們好……」

  「請大家用你們最大的熱情,歡迎我們的新夥伴!」

  現場立即響起一陣狼嗥。

  歐嗚歐嗚~~~~~

  看樣子她不只遇見野人,這些野人還是變種的狼群。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28 12:02:57

第六章

  咖啡的香氣在空氣中凝結成永不腐敗的香精,古老的唱機播放著二、三O年代的爵士樂,使人不禁緬懷那純情的年代。

  愛靈頓公爵的音樂透過喇叭傳到溫室各個角落,按理說這應該是悠閒的早晨,可霍思煒的心卻一點都靜不下來,額上的青筋有一下沒一下地抽緊。

  「思暖,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在答應當霍思煒模特兒的第二天,柯蘊柔便衝去找霍思暖當報馬仔,未料到被她搶先一步。

  「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打電話給你。」霍思暖超生氣的。「你看這篇報導!」她氣沖沖地把《當代藝術》這本雜誌丟到桌上,整個人都在冒火。「這混帳居然把我的畫批評得一文不值,實在是太過分了。」

  讓霍思暖火冒三丈的原因,是一則篇幅不算小的畫評,足足佔了三頁。柯蘊柔拿起雜誌,大約把評論內容看了一遍,發現這名畫評的用詞相當尖銳,難怪思暖會抓狂。

  「到底是誰寫的?寫得這麼過分……」她翻回到第一頁找畫評的名字。

  「歐陽性德……歐陽性德耶」看見這個古老卻熟悉的名字,柯蘊柔大叫,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

  「你是沒看錯,就是我們那位清朝貴族。」霍思暖用力把雜誌從她手上搶回來,不屑地丟回桌上。

  居然有這種事,思暖的死對頭——不,她們大學時代迷死人不償命的助教竟然回國了,而且一出現就對準思暖開炮。

  「他不是旅居在國外嗎?」某個歐洲國家。

  「本來我也是這麼聽說。」霍思暖氣壞了。「但他顯然回來了,還不請自來地在我的個展上出現,當著我的面批評我的畫,我當場就不客氣地把他轟出去,誰知道他心有不甘,竟然投書到雜誌上繼續批評我的畫,真是個沒有風度的男人!」

  「那天在會場跟你吵架的男人就是歐陽性德?」當天他們聞聲趕到會場,只看見那個男人的背影,思暖又氣到什麼話都不想說,沒想到那個男人竟會是她們大學時期的助教。

  「就是他,討人厭的清朝貴族!」霍思暖憤憤地回道。

  清朝貴族就是霍思暖當初惠賜給他的封號,只因為他恰巧跟清朝的有名的詞人「納蘭性德」同名,而納蘭性德又出身貴族,從此以後,歐陽性德就和清朝貴族劃上等號,她們幾個好朋友私底下也會這麼偷偷叫他。

  「清朝貴族——不,歐陽性德回來幹什麼?」記憶中他已經出國好幾年,頭一、兩年還有聽人提起過他的情況,之後就沒有下文。

  「誰知道?」她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反正那傢伙一出現準沒好事,我們不要再討論他了!」

  消滅天敵最好的辦法就是別理他,省得被人誤會自作多情。

  話雖如此,柯蘊柔仍然能夠感覺出霍思暖話中的恨意,不過也難怪她會生氣,任何人用心畫出來的作品被批評得如此不堪,臉色大概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對了,剛才你說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狠狠地罵了天敵老半天,霍思暖總算想起柯蘊柔找她的目的。

  「哦?」柯蘊柔自己也差點忘了。「你先看看這個。」她把凱碧服飾公司今年秋季新品牌的草圖拿給霍思暖,恭請她鑒賞。

  「滿有意思的,看起來像動畫。」和她是完全不同的領域。

  「嗯。」是動畫沒錯。「你猜是誰畫的?」

  柯蘊柔和霍思暖打啞迷,霍思暖一向就不喜歡在猜迷上動腦筋,於是隨口答道。

  「該不會是吧?」如果是的話,恭喜她,又找到另一個金飯碗。

  「不,是你弟弟!」柯蘊柔直直地看著霍思暖,她一開始還不怎麼在乎,等她會意過來,眼睛也瞪得老大。

  「這是思煒畫的?」不會吧?

  柯蘊柔拚命點頭。

  「騙人!」打死霍思暖她都不相信。「思煒對藝術沒興趣,我這輩子還沒有看過他拿過畫筆!」

  「是真的。」柯蘊柔也有同感。「剛開始我也很難相信,但是我昨天親自到過他的工作室拜訪他,百分之百確定他真的會畫畫。」

  「怎麼回事?說來聽聽。」她幹嘛去他的工作室?她又怎麼會知道他的工作室在哪裡?啊!一個頭兩個大,問題一堆。

  柯蘊柔於是將昨天的事情從頭說一遍,霍思暖越聽眼睛瞠得越大,這不是愛情小說慣用的情節嗎?

  「所以你就答應那小子當他的模特兒?」真不敢相信思煒居然會畫畫,而且還畫是挺好的。

  「為了我美好的將來,我只好勉為其難答應。」從高中時期開始,一直都有所謂的星探跟她接觸,但她一閃都沒有動心,沒想到這次會栽在霍思煒手上。

  「真不可思議。」太戲劇化了。「原來思煒是開設動畫工作室,我還以為是跟機械有關的行業。」結果卻是跟藝術相前,還跨行到時尚界。

  「你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柯蘊柔不甚確定地看著好友,懷疑她和霍思煒連手起來騙她。

  「廢話,我要是知道的話,早就告訴你了。」那是什麼眼神?太過分啦!「他那個人一向就愛搞神秘,連我老爸都拿他沒轍,又怎麼會理我這個跟他不對盤的老姐?」

  說得也是,他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人,什麼事都放在心底。

  「你好像很生氣的樣子。」霍思暖打量柯蘊柔,發現她的情緒反應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她也會關心她弟弟,也會好奇他的近況,但從來不會因為他房間隱瞞而感到憤怒,但她現在卻彷彿遭到背叛,明顯憤憤不平。

  「我哪有生氣?你想太多了!」柯蘊柔嘴巴上逞強,表情跟口氣卻不是這麼一回事,霍思暖更加確定這其中有問題。

  仔細回想思煒的反應好像也跟她差不多,只是他更沉穩、更懂得隱藏,相對的也更不容易察覺。

  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會不會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而蘊柔自己並沒有發現,所以才焦躁不安。

  「思煒會不會在喜歡你?」霍思暖向來藏不住話,直接就把心裡的想法說出口,大大嚇了柯蘊柔一跳。

  「不可能吧?」她愣住。「思煒他……不可能喜歡我……」他把她視為姐姐,一定是這樣……

  「我本來也是這麼認為。」霍思暖說道。「但是那小子最近的反應,讓我不得不開始懷疑他根本就在喜歡你。」

  霍思暖肯定的口吻,讓柯蘊柔徹底呆愣,幾乎不會思考。

  「這只是我自己的猜測,給你當作參考。」見她已經呆成木頭人,霍思暖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要她自己感受。

  思煒喜歡她,這會是真的嗎?

  下午當她去霍思煒工作室的路上,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怎麼想都找不到答案。

  霍思煒今天下午約她討論有關在線遊戲角色設寫的細節,說實在的,她並不是很有興趣,她向來就對當明星或模特兒興趣缺缺,也不認為自己會擺pose。

  一派天真的牧童手舞足蹈地吹著笛子,追逐著一行纖細的橫式寫——Le  Berger  Exrtavagant,告訴柯蘊柔霍思煒的工作室到了。她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很怕又聽見那群野人狼嗥,沒想到卻意外安靜,偌大的辦公室一個人也沒有。

  咦,都沒有人在嗎?

  答案是否定的,幾乎在她推門的那一刻,霍思煒就從個人辦公室走出來,所以現在整個辦公室只有他們兩個人獨處。

  意識到這一點,柯蘊柔開始覺得不安,腦中不斷響起霍思暖說的話——

  思煒會不會在喜歡你?會不會在喜歡你……

  心跳開始加快,雙頰開始脹紅,彷彿初戀少女般羞澀。

  「你怎麼了?」失魂落魄好像中邪一樣。

  「沒什麼。」她不安的笑笑,好怕他會看穿她腦子裡想什麼,然後大聲嘲笑她。「沒事就進來。」霍思煒朝她揚了揚下巴,請她進他個人辦公室,她硬著頭皮進去。

  「怎麼都沒看到你的員工?」她不自在的左右張望,就是不看他的臉,怕看了以後自己的臉更紅,到時更難解釋。

  「都出去跑客戶了。」霍思煒聳肩。「你別看他們平時瘋瘋癲癲,做起事來可是很有實力,當然玩起來也不客氣就是。」

  「原來如此。」幹嘛跑客戶啊,留下來陪她不是很好嗎?她也不必單獨面對他……

  「蘊柔——」

  「什麼事?!」

  他才伸出手,她馬上就像驚弓之鳥一樣跳起來,霍思煒百思不解。

  「你幹嘛這麼緊張?」他好奇地打量柯蘊柔,她是不是在臉紅?

  「沒有,我一點都不緊張,呵呵……」她心虛地陪笑,極力裝出鎮靜的表情。

  霍思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認定她心裡一定有事,至於是什麼事,他猜她並不想告訴他,他也不想逼她,省得她又抬出大姐姐的派頭。

  「好吧,讓我們進入正題。」霍思煒拿出一份卷宗,上面寫著「天使娃娃策劃案。」

  「這個遊戲的名稱就叫『天使娃娃』。」昨天說過了。「女主角的造型分為三種,第一種造型是『海邊天使』,第二種造型是『花園天使』,第三種造型是『白紗天使』,廠商希望我一個月內把這三種造型交出來,所以沒剩多少時間。」

  「我能幫上什麼忙叱?」同樣都是開設工作室嗖時間賽跑,她能瞭解時間的急迫性,就怕會幫倒忙。

  「我昨天不是說過了嗎?」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做好模特兒的工作就好啦,還需要幫什麼忙?」

  「我當模特兒不嫌老嗎?」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突然這麼問他。「你不是一直說我是老女人,我怕用老女人做模特兒,會砸了你的招牌。」

  柯蘊柔嘴上老說不在意他醜化她,其實內心非常在意他的每一句話,連他平常的玩笑話都能記到現在。

  「沒關係。」全交給他。「我別的本事不會,就是會化腐朽為神奇,你不必擔心。」

  他不懂她的心思就算了,還在她的傷口撒鹽,差點沒有氣壞她。

  「那要我做什麼,站著不動讓你畫?」可惡的傢伙,居然笑她腐朽,改天非報復不可。

  「你為以動畫像我老姐那些扭曲的人物畫那麼簡單?」怯!「動畫需要取模特兒的各種角度,還要實地攝像,過程非常繁瑣。」

  哦,她瞭解了,原來動畫還要實地攝影……

  「你的意思是,我得和你去花園、海邊,甚至還得穿白紗?」意識到內容其實不簡單後柯蘊柔大叫,只見霍思煒悠閒地點點頭。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這是他好不容易才想出來,能夠跟她獨處的方法,希望當case交差後,她已經是他的。

  「那、那所有人都會一起去吧?」一想到他們即將單獨在海邊別墅過夜,柯蘊柔就心跳一百,呼吸怎麼調整都很紊亂。

  「不一定,要看他們手上有沒有case,到時候再安排。」當然他會安排他們手上的case做不完,開玩笑,怎麼可以讓那群野人跟著去別墅壞了他的好事,說什麼都要想辦法阻止。

  「我懂了。」柯蘊柔的心跳得快要離開地表一樣,霍思煒也沒好多少,他光想像柯蘊柔穿著白紗和他步入教堂的場景,就幸福得快要飛上天,更別提萬一她穿著比基尼在海邊嬉戲慢跑,他一定會激動到當場昏倒。

  「好,現在我們已經初步達成協議。」雖然內心已激動萬分,他外表仍是一副酷樣。「等我決定好去海邊的時間,會再通知你,就這樣。」

  他將自大的功力發揮到最大極限,她根本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跟他「達成協議」,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子人都在做決定。

  只是,她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排斥跟他獨處,甚至有點期待……不不不,一切都是為了公事,為了她美好的將來,一定是這樣!

  柯蘊柔給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打死不肯承認她對他的感覺已經變質,執意將霍思煒定位在「好朋友的弟弟」的範圍。

  「怯,差點忘了這件事。」

  在她連忙說服自己的同時,他則是忙著玩計算機。

  「柯蘊柔小姐,我已經幫你負責的case做好一小部分的動畫,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已經做好了?」這麼快。「我當然要看!我從來沒有親眼看過動畫的製作過程!」

  雖然同樣是搞創意的,但是發展方向不同,知識也跟著大不同,動畫這門專業技術就很吸引她。

  「只做好了一小部分,你先坐下來,我教你怎麼玩。」
  難得動畫大師肯親自開班授課,柯蘊柔當然是從善如流,兩人就這麼輪流玩起鼠標。

  「……不對不對,這邊要移過去。」霍大師在她身後下指導棋,她試著按照他的指示做,怎麼都不對。

  「笨死了。」他專心盯住屏幕,大手覆上她的手,開心笑道。「就說你沒天分,光懂得怎麼配色有什麼用?根本派不上用場。」

  他取笑她的聲音是那麼低沉,手掌是那麼厚實有力,氣息是那麼溫熱,讓柯蘊柔充分意識到這是男人的聲音、男人的手、男人的氣息。過去那群高中小女生眼中的酷哥,已經成長為一個真正酷帥的男人,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故意裝酷耍帥的男孩。

  柯蘊柔原本稍稍平息的心跳,因為這突來的領悟又瘋狂加快,原來放鬆的身體,因為這意外接觸而緊繃,呼吸因此而變得紊亂。

  「怎麼了?」包裹在手中的小手不期然抖動了一下,霍思煒可以感覺到柯蘊柔的緊張。

  「沒什麼。」柯蘊柔搖搖頭,下意識想逃,逃離這個她剛認識的「男人」

  「我、我該回去了,還有好多工作沒做——」

  「別動。」他按住她的手,不許她輕舉妄動,更不容她逃避。「你到底在急什麼?我只不過讓你看見一小部分,你就急並沒有逃避,這樣是不行的哦!」

  他一語雙關,表面上是在說動畫,實際上在表白,柯蘊柔可以感覺到他似乎在暗示什麼,但還是故意裝作聽不懂。

  「這話什麼意思?」別慌,柯蘊柔,他只不過像往常一樣捉弄你,沒有什麼涵義。

  「你認為呢?」他側過身,單手撐信桌面,彎下腰在她耳邊低語。柯蘊柔全身的細胞瞬間堵塞,腦部頻頻缺氧。

  「你不要跟我開玩笑。」誰來救救她?她快昏倒了。

  「你老是覺得我在跟你開玩笑,但是我從來不認為自己在跟你開玩笑。」他已經說過千百遍,只要關係到她,他絕對認真。

  「你明明就在開玩笑!」她無論如何都想堅持立場,霍思煒只得聳肩。

  「隨便你怎麼想,但我可以告訴你,無論你想什麼都是錯的。」他甚至大膽到低頭想吻她,柯蘊柔瞪眼睛,隨手拿起一本書擋在面前,才沒有慘遭狼吻。

  「下次你再跟我開這種玩笑,就死定了!」她推開椅子匆匆忙忙起身,狼狽地逃離霍思煒。

  窮寇勿追。

  霍思煒也不阻止,只是在要柯蘊柔離去前說了一句:「天使娃娃。」

  柯蘊柔當場僵住,不確定自己聽見什麼,緩緩轉過身。

  霍思煒拿起卷宗,指了指企劃案的名稱。

  柯蘊柔氣紅了小臉,以為他在故意諷刺她年紀太大,配不起「天使娃娃」這個稱號,事實正相反。

  「你就是我的『天使娃娃』。」霍思煒對著空氣喃喃自語,彷彿又回到第一次看見她的那一天,是他心底永遠的珍藏。

  那年,他十五歲,正要邁向青少年,身上披著憂鬱的外衣。

  大他一歲的姐姐已經上高中,對於美術的熱愛和天分,使得她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同學的焦點,俏麗的外表更贏得了大人們的寵愛,甚至連父親朋友出國去玩,都還會記得幫她帶禮物回來,相形之下,他就像只孤鳥,總是獨來獨往。

  「哈哈哈……」

  某一天的黃昏,接近晚餐時間,霍家的客廳傳來陣陣的笑聲,裡頭的人似乎聊得非常開心。

  霍思煒剛下課,正拖著長長的書包經過客廳門口,不期然被他父親叫進客廳。

  「思煒,進來一下,給你看一樣東西。」霍思煒的父親一直想跟正值青春期的兒子親近,但總沒有成功,趁著今天朋友來訪,拉近父子間的距離。

  霍思煒面無表情地走進客廳,首先跟父親的朋友汪伯伯打招呼,然後轉向他父親。

  「你要讓我看什麼?」青春稚氣的臉龐儘是叛逆。

  「你汪伯伯從德國帶回來一尊搪瓷娃娃給你姐姐,你看漂不漂亮?」霍思煒父親拉近父子距離的方法也很妙,竟然是要他幫忙看他姐姐的禮物,害送禮的朋友好尷尬。

  「長得像不像你姐姐?」霍思煒的父親一直以他這對兒女為傲,認為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好的。

  霍思煒將目光轉向搪瓷娃娃,只見六十公分高的搪瓷娃娃有著一頭烏溜溜的長頭髮,精緻的臉龐上鑲著一對用玻璃燒製成的黑色眼睛,身穿純白蕾絲洋裝,背後裝飾著一對白色翅膀,儼然就是天使娃娃。

  少年的心在這一刻陷落,愛上了天使娃娃。

  「我要這尊娃娃。」

  當他開口跟他父親要搪瓷娃娃,現場所有人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全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喜歡這尊搪瓷娃娃?」

  霍思煒點頭。

  「可是,這是汪伯伯送給你姐姐的禮物……」霍思煒父親很傷腦筋,這是他兒子第一次開口跟他要東西,可能的話,他真的很想給他……

  「就送給思煒好了。」霍思暖意外地大方。「反正我也不喜歡尊搪瓷娃娃,跟我一點也不像,我沒那麼脆弱!」

  很好!

  「謝謝。」霍思煒二話不說,雙手捧起搪瓷娃娃,當著大家的面把它帶回房間,來去有如一陣風。

  「他這種陰陽怪氣的脾氣到底像誰啊?」待霍思煒走後,他姐姐第一個站出來抱怨,覺得他好難相處。

  「不要看我,我和你一樣納悶。」父女倆基本上屬於同一種脾氣,都拿霍思煒沒轍,就算有心溝通也無從下手。

  成為大家討論對象的霍思煒壓根兒不管他們說什麼,這個年紀的男孩名字叫憂鬱。

  他抱著搪瓷娃娃回到房間,將它擺在最顯眼的位置。

  「我一定是頭殼壞掉了,居然會想要這尊天使娃娃。」霍思煒望著搪瓷娃娃喃喃自語,也覺得自己不正常,居然學女孩子玩起洋娃娃。

  即使如此,他還是很用心照顧搪瓷娃娃,維持它的美麗。

  如果少年的名字叫憂鬱,少女的名字就是花樣,花樣少年少女共同合力完成了愛的詩篇。

  「霍思煒!」

  他時常被突然殺出來的花樣少女擋住去路。

  「這是給你的情書,請收下!」

  他也總是冷冷地看著女孩們遞上來的情書,不曾伸手收過任何一封,頭也不回地走掉。

  男孩是麻木的,憂鬱是他的名字。

  直到幾天以後,他放學回家,在滿園芳香的溫室,看見他姐姐的客人。

  她帶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同學回家,在溫室招待她喝茶,看見他從溫室走過,順口叫了他的名字。

  「思煒。」

  他停下腳步,面無表情地打量他姐姐。

  「我給介紹我的新朋友,她叫柯蘊柔,是我的同班同學。」霍思煒展示她最新的戰利品,霍思煒把目光轉到柯蘊柔身上,她怯怯地跟打招呼。

  「你好,我是柯蘊柔,打擾了。」霍思暖的新朋友很有禮貌,霍思煒第一眼看見她就愣住,她……她長得好像他房間裡的那尊天使娃娃。

  「蘊柔,他是我弟弟——思煒,小我們一個年級。」他們現在讀高一,所以他就是國三,正值最會胡思亂想的年齡。

  「我知道,我聽你提過他。」柯蘊柔大方對霍思煒微笑,霍思煒心想他房裡的天使娃娃如果能開口笑應該和她一樣甜美可愛,一樣打動他的心房。

  這一刻少年愛上了真正的天使娃娃,開始擺脫。

  「蘊柔長得很漂亮吧?」霍思暖得意地問她弟弟。「五官司精緻得像個洋娃娃,身材又嬌又小,每一個男生都會想要把她帶回去。」

  「才沒這回事!」柯蘊柔被誇獎得羞紅了臉,看起來更漂亮了。

  「哈,害羞了。」霍思暖取笑柯蘊柔,兩個小女生打打鬧鬧,唯獨霍思煒沒反應。

  「……醜死了……」

  從他嘴裡突然間爆出來的話,止住她們兩人的嬉鬧。

  「啊?」霍思暖張大嘴巴,錯愕地看著他。

  「她長得醜死了,好像醜小鴨。」

  霍思煒難得開口,一開口就能氣死人,至少霍思暖就想發飆。

  「你說什麼?」竟然敢說她的朋友是醜小鴨……咦?還說完話就走。「喂,你有膽別走,回來把話說清楚,霍思煒,回來!別想逃!」

  霍思煒才不管他老姐在他背後怎麼叫囂,從容走回房間後急忙把門關起來,背靠在門板上不停地喘氣,心跳得像隨時會飛出體外。

  他的視線轉向站立在矮櫃上的搪瓷娃娃,不敢相信,他的夢想竟然實現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娃娃,而且距離他這麼近,莫非這是上天的安排,他們注定要在一起?

  是上天的刻意安排也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也罷,無論如何,男孩戀愛了,雖然目前只是暗戀。

  接下來幾天,霍思煒每天都私下期盼霍思暖能帶柯蘊柔到他們家玩,可始終見不著人影,他終於忍不住問霍思暖。

  「老姐!」

  「幹嘛?」太陽打西邊出來,他居然會主動跟她打招呼。

  「那個……」他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很難說出口。「那個你那天帶回來的同學……」

  「你是說蘊柔?」

  他點頭。

  「你怎麼沒再請她來玩?」

  「喂,你叫人家醜小鴨,哪個正常人會想再被侮辱一次?」她沒找他算賬已經夠好了,他還好意思主動提起。

  「我也常叫你巫婆啊!你知道我就是那副德行,又不是只針對她一個。」霍思煒反駁,霍思暖想想有道理,他難得開口,只要開口就是損人,她都快被他損得不成人形。

  「好啦,我會再邀請她過來玩。」順便跟她道歉。「先說好,你不能再欺負蘊柔了哦!」先約法三章。

  「知道了,我不再欺負她就是。」霍思煒暗鬆一口氣,好高興又能再度見到柯蘊柔。

  接下來他有意無意刺探一些有關柯蘊柔的事,霍思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以後,才發現事有蹊蹺。

  「不對哦!」有問題。「你幹嘛對蘊柔的事這麼感興趣?」

  「沒有啊,我只是隨便問問。」他支吾答道。「難得你能交到朋友,我很好奇她到底有什麼超能力,才能夠忍受和你做朋友。」

  如果說他是怪咖,他老姐就是怪咖中的怪咖。明明可以保送名校的美術班她偏不要,堅持要上普通高中加入美術社,卻也因此而認識了跟她一樣熱愛美術的柯蘊柔,並進一步結成好朋友。

  「你說什麼?找死!」霍思暖作勢要打霍思煒,他趕緊逃之夭夭。

  後來,霍思暖果然經常邀請柯蘊柔到他們家做客,霍思煒雖然承諾不會再欺負柯蘊柔,但他除此之外就不懂別的示愛方式,只得每見她一次,就欺負她一次,差點沒氣壞霍思暖。

  柯蘊柔起初不能適應,漸漸地,她也開始把他當成弟弟般回嘴。

  弟弟。

  霍思煒每次想到這兩個字就歎氣,即使在多年後的今天,她依然不能擺脫那既有的陳舊思維。

  究竟要到何年何月何日,他的天使娃娃才能明白他的心意呢?他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完全失去耐心。

第七章

  香氣濃郁的晌午,陽光在春意中漫遊。

  從古老唱機傳出來的法國香頌,女歌手用渾厚的嗓音唱著《玫瑰人生》——

  (他的雙眼吻著我的雙眼)

  (一抹笑意掠過他的嘴角)

  (這就是他最真切的形象)

  (這個男人,我屬於他)

  (當他輕擁我懷)

  (低聲對我說話)

  (我眼前浮現了玫瑰色的人生)……

  「come  here  soom,我最親愛的蘊柔!」

  柯蘊柔才剛走進凱碧服飾公司,李芳潔就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今天她的人生也是玫瑰色的。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熱情?」她何德何能可以接受到這麼熱烈的歡迎,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霍思煒把一部分的成品交來了,這全是你的功勞!」李芳潔用力地抱她。

  柯蘊柔注意到李芳潔直接指名道姓叫霍思煒大事業,而不是007,更加確定她先前的想法沒有錯,李芳潔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你利用我!」可惡,虧她們還是好朋友。「你騙我說早就和他說好幫你們公司製作動畫,問題是根本沒有這順事,我差點被轟出去。」

  「對不起。」李芳潔雙手合十跟柯蘊柔道歉。「但是我如果不利用你,就算我求到死,他也頂多只能幫我們設計logo。」而且依據他的說法,那不叫logo,叫草圖。

  「所以你就把我推出去當炮灰。」真謝謝她如此重視她們的友情,她感到好光榮。

  「別這麼說嘛!」李芳潔哈哈笑。「你不可能成為炮灰,你是唯一能夠打穿霍思煒防線,全世界全銳利的子彈,所以我才會拜託你。」

  「別灌迷湯。」柯蘊柔斜睨好友。「你早就知道007先生就是思煒,為什麼不告訴我?」害她超糗的。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007的真實身份,只是故意裝神秘。」呃~算是某種變態遊戲。

  「不,我不知道。」柯蘊柔不悅地回道。「我根本不知道思煒踏入商業設計這個領域。」雖然說是搞動畫,但在界線越來越模糊的今天,其它他就是一個時尚設計師,用創作帶給人們無限驚喜。

  「這就奇怪了,你不是跟霍思煒很熟嗎?怎麼連他在做什麼都不知道?」雖然她、美晴、蘊柔跟思暖四個人都是朋友,但親疏程度有差。

  拿她來說,她跟思暖就沒有那麼要好,連想請她弟弟幫忙製作動畫都不好意思跟她開口,還得設陷阱讓蘊柔跳進去,想來這就是人們口上的小圈子,想想還真無奈呀!

  柯蘊柔無言,因為她確實不知道霍思煒成立工作室的事。他們儘管表面上要好,實際上她一點都不瞭解他,或許她下意識不想瞭解他太多,怕自己喜歡上他,所以她故意視而不見,但又無法完全忽視他,真的是很矛盾。

  「聽說你們高中念同一所學校?」李芳潔忽地問。

  「對,他小我和思暖一個年級,是我們的學弟。」因為她和思暖打從高中就是朋友,所以在四個人中她們兩人最要好,並不是故意排擠芳潔和美晴。

  「我還聽說,他除了你以外,誰的話都不聽,你對他可真有影響力。」同時有特殊意義。

  是嗎?他只聽她的話,有這回事嗎?她完全沒有感覺。

  「你聽誰說的?」怎麼會有這種流言傳出?

  「我妹。」李芳潔笑道。「她高中恰巧跟你們同校,聽過一些八卦。」

  原來如此,難怪她會推她出去當炮灰,原來早有預謀。

  「我妹還說霍思煒以前在學校超酷的,好多女孩子想對他表白還得透過你轉交情書,有沒有這回事?」

  八卦不死,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居然還被當成新聞重擔提,害她都不曉得該點頭還是跳過好,直接點頭吧!

  「拜託,那個時候喜歡思煒的女孩子多到數不清。」柯蘊柔回憶道。「我光幫忙轉交情書,一天就可以轉交好幾封。甚至連別樣的女學生,也跑來拜託我,因為只有透過我轉達的情書,才不會被退件。」

  「你哦,真是遲鈍!」聽完柯蘊柔的解釋,李芳潔忍不住搖頭,開始同情起霍思煒來。

  「我遲鈍?」她哪裡遲鈍?

  「不但遲鈍,還不瞭解男人。」李芳潔訓她。「霍思煒會對你特別好,只聽你一個人的話,就表示他喜歡你,你不能理解就算了,還幫別人亂轉交情書,霍思煒一定會覺得很傷心。」但無論他內心多不好受,都默默收下情書,這個男人的忍耐力也真是超強的。

  「思煒大他……不可能喜歡我吧?」怎麼連芳潔都這麼說。「他只想把我當成姐姐,畢竟我是思暖的朋友,他不好意思拒絕我,所以才會收下那些情書——」

  「那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在我看來,霍思煒並沒有把你當作姐姐,而是把你當成他喜歡的女人對待。」李芳潔快要受不了好友的遲鈍,sense超差的。

  「不可能!」柯蘊柔茫然,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思煒他不可能喜歡我……」

  「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想當初我多恨時尚這一行,現在不是也做得很快樂?凡事都要大膽嘗試、親身經歷,才能知道自己到底能承受到什麼地步,不要太早下斷語。」李芳潔暗示她做人要勇敢一點,放寬心去接受霍思煒的愛,也許會有意外報酬也說不定。

  「可是我年紀比他還大……」

  「大多少?」李芳潔翻白眼。「半年?七個月?這有差嗎?身份證上印的還不是同樣一個年次!」只因為這麼一點小小差距他就要被她拒絕在心門之外,難怪他會不服氣。

  這是近半個月來,柯蘊柔的第二次聽到類似的話,之有霍思暖也有過相同的疑問。

  「身高不是差距,年齡不是問題,在真愛的面前,連上帝都要低頭。」阿門。

  「蘊柔,我勸你不要固執。」都什麼年代了,還有年齡的情結。「年齡根本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在於你對愛情的心態。你的心態若是不改變,任何愛情到你的家門口都要卻步,除非有人夠勇敢強行闖入,否則你注定這一生都要尋尋覓覓。」尋找所謂的真愛。

  「可是我曾經和盧禹孟交往過,他不算我的真愛嗎?」她不懂好友為什麼對她這麼嚴厲,她並沒有拒絕愛情。

  「盧禹孟不是你的真愛,你還不懂嗎?」李芳潔苦口婆心。「沒錯,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你和盧禹孟或許可以平靜度過一生,但是不快樂的人生有何意義?」無聊!

  柯蘊柔從來沒有想過她和盧禹孟在一起會不快樂,她以為他們那樣安安靜靜,心靈交會就叫快樂,一時之間呆愣回不了話,李芳潔進一步追問。

  「我問你,你跟盧禹孟交往的期間,曾經氣到大哭,甚至瘋狂吼叫過嗎?」

  沒有,當然沒有。

  優雅如禹孟,連說分手都是那麼平靜,根本不可能把她弄哭。

  「我們……我們都有共識不要吵架,這個世界已經夠紛亂了,我們喜歡安安靜靜過日子,安靜做每一件事——」

  「你們總是安安靜靜,是因為你們之間根本摩擦不出火花。」李芳潔不客氣地戳破柯蘊柔刻意創造出來的假象,要她看清楚。

  「摩擦不出火花就摩擦不出火花,跟這世界亂不亂沒關係,從頭到尾你就是在找借口欺騙自己,以維持你心中童話,他們的愛情一點都不真實。」

  「總之,你和盧禹孟不適合,趁早分手也好。」省得浪費時間。「你自己可能沒發覺,在你和盧禹孟交往期間,交出來的作品外表中規中矩,但內涵是零,死氣沉沉得可怕。你們分手以後,你的作品才開始出現生氣,用色才開始大膽活潑,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作品可以反映一個人的心境,和盧禹孟分手以後,她的心情跟著大解放,只是她的腦袋還沒有解放,依然執著於過去的創傷,傻得令人想踹她一腳。

  「芳潔……」柯蘊柔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太意外了,意外大家都這麼懂她,她卻不瞭解自己。

  「別太難過,事實就是這麼一回事。」李芳潔拍拍柯蘊柔的肩膀,請她節哀。「我很想代表公司請你吃大餐,感謝你肯犧牲奉獻,為公司爭取到007先生幫我們製作動畫,但我中午還得留下來跟上面的大頭開會,所以對不起啦!不能跟你一起去吃飯,你自己看著辦吧!」

  只不過她很佩服霍思煒,居然想得到逼蘊柔當他的模特兒這個idea,原來在愛情面前,每個人都是耍詐的高手,她也得努力才行。

  「好吧,那我先走了。」既然好友有事,她也不強求,反正她經常一個人吃飯。「嗯,溪拼。」李芳潔瀟灑地跟她揮揮手,接著跑去跟助理要開會資料,看來她真的很忙。

  走出凱碧服飾公司,柯蘊柔在附近一間她和李芳潔時常光臨的餐廳,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吃飯,邊吃邊回想李芳潔剛剛說過的話。

  霍思煒會對你特別好,只聽你一個人的話,就表示他喜歡你。

  唔,真的是這樣嗎?她以為他只是礙於她和他老姐的交情,不得不賣她面子,畢竟她經常在他家進出,總要給她留點情面……

  你不能理解就算了,還幫別人亂轉交情書,霍思煒一定會覺得很傷心。

  他真的會傷心難過嗎?她記得每當她把別的女孩的情書轉交給他時,他都是面無表情,看不出異狀,難道是她太遲鈍,看不出他眼中的痛苦?

  唉,不懂。

  柯蘊柔歎氣連連,總覺得事情越來越複雜,生活就不能單純些嗎?非要如此傷腦筋不可……

  叩叩!

  正當她頭痛,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認為霍思煒喜歡自己的時候,男主角忽地出現在餐廳外面,用手敲打玻璃窗。

  她驚訝得張開小嘴,看落地窗外的霍思煒比了個進餐廳的手勢,她還來不及點頭,他就逕自走向門口,推門進餐廳朝她走來。

  「哈囉!」他不客氣地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高大酷帥的外表,立刻吸引了不少女性傾慕的目光。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佯裝鎮定,其實心跳得跟在場女性一樣快,都被他散發出來的酷勁氣息吸引。

  「我拿做好的部分成品來給凱碧的藝術總監,她告訴我你可能在這間餐廳吃飯。」

  原來是芳潔這個報馬仔,她擾亂她的心情還不夠,現在還要擾亂她的生活。

  「你找我有什麼事?」她試著用最嚴肅的態度面對霍思煒,卻因為他下一句話面破功。

  「老公和老婆一起吃飯是天經地義的事,幹嘛非得要有什麼目的才能找你?」take  it  easy  ok?

  「別耍嘴皮子。」她氣得臉色脹紅。「你知道這根本不是事實,別老是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我開玩笑?」他挑眉。「誰知道未來會變得怎麼樣,你別太早下定論。」這次他下定決心不再讓她溜走,他可是認真的!

  他的表情、他的口氣都不像在開玩笑,眼神甚至充滿了決心。柯蘊柔心跳加快之外不免恐慌,萬一他是信真的怎麼辦?她有勇氣接受這樣的改變嗎?

  「你……你最喜歡胡說八道捉弄我!」她下意識地將話題導往她自認安全的方面,霍思煒無奈的聳肩。

  「你總是不願意正視事實,隨便你,我懶得再更正了」累!

  「你才——噯,你在幹什麼?為什麼拿走帳單,」柯蘊柔,一臉莫名的看著霍思煒抽掉帳單,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幫你付帳啊!」他奇怪的瞥她一眼,「以前不是都這樣,幹嘛大驚小怪?」

  「就因為如此,才有你對我特別好的謠言傳出來。」她喃喃自語,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搶著幫她付帳,就算她再怎麼抗議,他也置之不理,堅持要替她付錢。

  「啊?」她到底在說什麼?

  「凱碧的總監妹妹高中時和我們同校,她說校園裡盛傳你對我特別好。」

  原來她是說這個啊,無聊。

  「所以呢?」他就不能幫她付帳?

  「我告訴她,你是因為我是你姊的好朋友,才對我特別優待。」

  倒~~~

  霍思煒真想當場跟廚房借把大鏟子從她頭上高敲下去,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實,她居然也能夠找借口否認。

  「我本來就對你特別好,大家都見到了,只有你一人沒發現嗎?道地的眼盲心瞎。

  「是嗎?」她疑惑地看著他,希望他能否認。但他可不是傻瓜。

  他會逼她承認大家早已經看清的事實,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要等待,他要強攻,攻下她心中那座名為愛情的城堡。

  你知道這根本不是事實,別老是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我開玩世不恭笑?誰知道未來會變得怎麼樣,你別太早下定論。

  你總是不願意正視事實,隨便你,我懶得更正了。

  我本來對你就特別好,大家都發現到了,只有你一個人沒發現。

  霍思煒那天說過的話像燕子飛,一直在柯蘊柔腦中盤旋,她試著將這些話揮開卻發現很難,無論她嘗試多少次,她都會一直回想他話中的意思。

  「蘊柔……」

  好煩,他是說真的嗎?抑或是故意捉弄她?

  「蘊柔,你到底在想什麼?快醒醒!」

  同樣的場景,一樣的氣憤怒吼聲,只不過這回不滿她發呆的人換成了霍思煒,她看起來似科想拿書打她。

  「抱歉,思煒,你說什麼?」真糗,最近她老是發呆,跟個傻子一樣。

  「我在問你,你覺得殿場地使用這種麻布鋪在地上好不好?材料這方面你比我熟悉。才會想要請你過來幫忙,沒想到你卻越幫越忙。」忙著發呆。

  「對不起」柯蘊柔再次道歉。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霍思煒忙著翻布料目錄,沒空理她。

  「你確定這次你要自己動手,嗎?」柯蘊柔看著霍思煒在好中意的布料上貼上立可貼做記號,好奇地問。

  「嗯,』她說到做到。

  「以往你只管把作品交出去參展,也很少干涉展內容,這次卻要全程參與?」

  「對。」霍思暖氣憤地合上布料目錄,咬牙切齒地發誓,「我絕不對讓那可惡的清朝貴族瞧不起我,無論過程有多辛苦,我都要撐過去!

  在柯蘊柔忙著發展自己的感情的同時,霍思暖也沒閒著,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歐陽性德碰在一塊兒,並在他的刺激或說鼓動下答應和他一起到工英國開畫展,歐陽性德並且要她自己獨立完成所有展覽作業,儼然就是獨立參展人。

  思暖和歐陽性德這對歡喜冤家,在校的時候就流露出一股不尋常的對立氣氛,算是相當有朝氣,戰鬥力十足的一對,反觀自己那個時候,和盧禹孟交往雖然平順,旁人也常用羨慕的眼光看他們,但對照思煒和歐陽性德的活力,硬是差了一大截。

  「……那天我和芳潔聊天,她說盧禹孟其實並不適合我。」柯蘊柔想起那天和另一名好友的對話,幽幽歎道。

  「適不適合是根據自己的感覺,不必在意別人的看法。」在意不完的。

  「芳潔說我和盧禹孟之間缺乏熱情。」柯蘊柔苦知,「她還說我和他交往的期間,作品雖中規中矩,但死氣沉沉。直到和他分手以後才有進步。」

  「嗯……」霍思暖聞言偏頭想了下,「如果單從藝術表現層面來看,確實如此,盧禹孟太規矩了,很難令人激起創作的熱情,」況且他是學理工的,還專攻數學,這麼高深理智的領域和藝術極不搭調,對於當時和他在一起的她來說,多少也會受影響,這不難理解。

  柯蘊柔萬萬想不到,她週遭的朋友對她過去那段戀情評價都不高,只有她還一個勁兒地自認,為他們兩個人很想酊。

  「所以當他甩了你以後,你決定去紐約進修色彩調酊的時候,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很高興你終於找到正確的方向了,」霍思暖回憶往事,愕然發現那不過是在四五年前發生的,卻被她說得好像上輩子一樣,不禁搖頭失笑,——等一等。

  「說也奇怪,你在紐約留學的那段時間,思煒也常去紐約,有時一待就是好幾個月。」他們全家因在美國住過一段很長的時間,每人肯都持有綠卡,也經常進出美國所以沒有人會去懷疑思煒到美國的動機,如今看來,時間點和蘊柔留學的時間異常吻合,難道是巧合?

  「真的嗎?」柯蘊柔十分驚訝,這是她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我也是現在才想起來,」沒辦法,他們姊弟向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她也很無奈。

  「我還記得我還有給他你在紐約的電話和地址。他沒去找你嗎?」

  「沒有,一次也沒有。」柯蘊柔搖頭。

  「可能是在忙別的一中吧!」霍思暖聳肩,「你也知道他就是那副臭脾氣。誰也搞不懂他。」

  的確是,既然人都去紐約,打通電話給她會死嗎裝個什麼酷啊?

  「怪了,」霍思暖打量好龍,「我發現你最後很愛打聽思煒的事,該不會演戲演著演著就演上癮,真的愛上思煒了」

  如果是的話,她要改行去寫偶像劇的劇本,光他們兩個人就是很好的題材。

  「你胡說什麼?別開玩笑了。」柯蘊柔聞言從椅子上跳起來,臉色脹紅地反駁。

  「就算是真的,那也沒關係,你的反應不必那麼激烈。」還跳起哩,嚇死人。

  「我比思煒大,他又是你弟弟,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除了年齡的考慮外,她和霍思暖的關係也是考慮的重點,所以她才那麼猶豫。

  「拜託,現在都已經是幾世紀?你還有這種古老的觀念,真是令人歎為觀止,」她拒絕當人肉盾牌。謝謝。

  「話不是這麼說……」

  「話就是這麼說,」霍思暖阻止柯蘊柔再胡思亂想。「改掉你喜歡胡思亂想的毛病,不然你會很累。」

  從霍思暖的言談之中,似乎不反對他們兩個人交住,但柯蘊柔也無法確定。一切都來得那麼突然。

  猛然察覺自己真的考慮和霍思煒交往,柯蘊柔搖搖頭,把這個想法搖掉。

  「差點忘了問你,思煒最近事業怎麼樣?」思暖忽地問道。「他什麼都不跟我說,我只好來問你。」

  「應該是很不錯吧!」柯蘊柔答道「他接了好多CASE除了芳法公司的CASE以外,還趕著幫一家在線遊戲公司設計人物,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柯蘊柔話沒幾句,隨即察覺到好萊塢友興葉盎然的眼神,於是停下來。

  「我就說你比我清楚思煒的一舉一動吧!」思暖說「難怪大家會說思煒對你特別好,並沒有冤枉你。」

  「你也聽過個這傳言?」柯蘊柔愣住。

  「高中的時候就聽說過,不過當時我以為那是因為我的關係,思煒才對你特別好,事後回想起來,事情應該沒有那麼單純,」大大的有問題哦!

  「你又在胡說了!」真受不了她和芳潔,一直說思煒喜歡她,真是夠了。

  「是不是胡說,以後才知道。」她萬分期待,他們日後的發展,呵呵。

  這下柯蘊柔真的無話可說了,大家硬要把他們湊在一起,她也沒有辦法。

  「發什麼呆?」霍思暖搖她。「快來幫我選牆壁用的布料。」

  柯蘊柔才回過神來。

  幾時天後柯蘊柔和霍思煒約在距離他公司不到五百公尺的咖啡館內見面,拜託她交最後一部分的成品拿給李潔芳潔,之後他才能專心趕在線遊戲公司的CASE。

  柯蘊柔知道他怕如果他親自去交件,芳潔會死纏著他不放,連明年的春裝都要求他幫忙,所以才請她代轉。

  她很快找到霍思煒指定的咖啡館,才剛進門還沒找到位子,後面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柔,」

  柯蘊柔萬萬沒想到,跟著他進門的竟然是盧禹孟,錯愕的差點忘恩負義打招呼。

  「嗨!」她超緊張。「你怎麼會在這裡。?」

  『「剛下課,突然想喝杯咖啡,剛好看見你,就跟過來了。」一切都是巧合。

  「原來如此,命運之神也未免太開玩笑,之前想遇他遇不到,現在走到哪裡都能遇見他。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一起喝杯咖啡好嗎?」盧禹孟的舉止仍是那麼溫文儒雅,奇怪的是她漸漸感覺不習慣,總覺得他可以再開放些。

  「好」她爽快的答應,完全忘了她已經事先跟霍思煒約好,他隨時都會趕到。

  他們坐下來各自點了一杯咖啡品嚐。思索著該怎麼開口,由誰先開口。

  「說起來真奇妙,以前想和你碰面卻怎麼都碰不到面,但自從那天在街上意外碰面以後,碰面突然變得很容易。……」盧禹孟顯然和柯蘊柔有同親的感慨,柯蘊柔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一切都是命。

  「你還是沒有帶結婚戒指,」他注意到她的十指似乎永遠都是乾淨的,沒有任何裝飾。

  「呃……」糟了,她忘記他最注重這些細節,「我忘了戴。」

  她微知希望能矇混過去。

  「你以前從來不會忘記這種事。」他笑笑。有種一切都變了的滄桑感。

  或許就是國因他這麼注重這些小細節,所以她和他在一直怕時候,才會那麼謹慎,因為壓力太大了。

  她的耳邊不禁響起李芳潔的話,說他們不適合,或許他們真的不適合彼此吧!

  」你先生最近過得怎麼樣?「看著柯蘊柔明顯分神的表情,盧禹孟低下頭苦笑覺得自己似乎說錯話。

  「思煒他,我先生過得還不錯。」她心虛地笑笑著實不擅長說謊。

  「他好像很愛你,你一定很幸福吧!」

  柯蘊柔的身體因他這句話而當場僵住,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他,他的事業,做得不錯,」搞到最後只好隨便亂講,轉達移他的注意力。

  「是嗎?盧禹孟微笑,「他是做什麼的?」

  「他是做動畫。」柯蘊柔松花江一口氣,笑著回答,「他成立了一間工作室,專門接一些有關動畫的CASE。有時還參與時尚業的設計。」

  「原來如此,你們連興趣都相同,難怪這麼相配,」盧禹孟的臉上寫滿了挫折,無奈,認命,

  柯蘊柔突然覺得自己一直欺騙他很不應該,她應該說實話。

  「禹孟。」她鼓起勇氣,準備說實話,不想再偽裝下去。

  「嗯?」他看向她,她似乎有話想對他說。

  「其實我和思煒,……」要命,心跳得好快。「其實我和思煒……」

  「其實柔兒和我是想邀請你來參加我們的殺青派對,不知道你肯不肯賞臉?」劇情發展得正精彩,時霍思煒及時直到。硬是扭曲接下來的劇情。

  「什麼殺青派對?」柯蘊柔一臉茫然,霍思煒笑著坐在她身邊,桌子底下的手還不忘捏她的大腿,暗示柯蘊柔剛剛他和盧禹孟最後那些對話他都聽一以了,別想背叛他。

  「我等下再找你算帳。」他知道她打算做出什麼舉動,也絕不允許。

  「霍先生……」

  「是這樣的,我們公司剛完成一部動畫,要和公司夥伴們,一起在我家的海邊別墅舉行殺青派對,希望你能夠一起來參加。」霍思煒這招夠狠,既修理到柯蘊柔又剌激到盧禹孟,一箭又雕。

  「喂!」柯蘊柔拚命踢霍思煒的腳,小小聲地問他「你現在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最喜歡看你驚訝的表情。最可愛。」霍思煒不給她報復的機會。一直捏她的臉頰。捏得她好痛。

  居然想告訴盧禹孟他們不是夫妻。他捏他捏他捏捏捏……

  霍思煒和柯蘊柔狀似親密但盧禹孟可以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他也說不上來。

  霍思煒得意的表情,擺明了跟他下戰貼。賭他不敢點頭,不敢跟他們一起去度假。因為他會嫉妒。

  他嫉妒嗎?或許吧!

  曾經屬於他的女人,因為自己一時大意而拱手讓人。如果對方全心全意愛她還無所謂,但他們之間明顯有什麼秘密,他要弄清楚。

  「謝謝你的邀請,我很樂意參加者你們的派對,」盧禹孟出人意表的同意出席派對,就連霍思煒都嚇一跳。

  「不過,派對為期兩天一夜,你能去嗎?」霍思傳技巧性不得提醒盧禹孟他還有個兒子要照顧。恐怕難以成行。

  「我會心可能的把時間挪出來。」盧禹孟平靜的答道。

  很好,看來,他們這回真的要開戰了。

  兩個男人當場卯上,互不相讓,柯蘊柔只能在一旁乾瞪眼,心想這是什麼狀況。一切都亂了套。

第八章

  春天的海邊,雖然淡若熾夏那麼引人想往水裡面跳,卻已經有一定熱度。

  霍思烽他家的別墅,雖然號稱是海邊別墅,其實離沙灘還有一段距離。

  不過,若單純以風景來看,別墅的所在位置真的很不錯,可以交海岸線一覽無遺。最難得的是,它的佔地很廣,前院大到停進幾部車子都無所謂,而且還有後院。

  霍思煒原本打算以拍影向為由,拐柯蘊柔和他單獨前來,但因為盧禹孟中途殺出來攪局,害他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硬是把兩人的私下浪漫約會改成和公司同仁狂歡。

  公司同仁也很上道。知道他們只是用來逼退盧禹孟的道具,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串好供。一律叫大嫂,省得盧禹孟起疑

  換句話說,大家都是沆燦一氣,壓根兒是一掛的,唯獨盧禹孟一個人落單,沒有任何聲援,也沒有人任何人支持他。

  「來來來,都來這裡裡,分配鑰匙了!」

  當他們到達別墅,第一件事就是分配房間,負責發鑰匙的人不是霍思煒,而是地球上最強人種,他被指派張羅這次派對的所有雜事,連房間如何分配都交由他負責。

  「一號跟三號住一間。四號跟七號住一間。我要一個人住。」身為負責人理所當然擁有特權,不過也容易引起非議。

  「為什麼你可以一個人住一間,?不公平!」果然立刻就有人抗議。

  「因為我是地球上最強人種。」十號大言不慚「不過若是有人想要陰陽調和倒是可以跟我住一間。我保證隔天醒來就會收到成效。」

  全世界是恐怖的威脅莫過於此,大家馬上點頭說公平,就怕他又提陰陽調和。

  盧先生自己住一間「十號把房間魚蝦交給盧禹孟,他伸手收下。

  「大哥和大嫂、住一間。」

  現場立即響起尖銳的口哨聲,霍思煒乘機搭上柯蘊柔的肩配合演出,柯蘊柔因為有盧禹孟在場,也不她掙脫,只能尷尬地微笑。

  「好,現在大家各自提行李回房間,」十號開始指揮。「等大家梳洗完畢後馬上回到客廳,一起準備晚上的PARTY,知道了嗎?」

  「知道了。」

  大家聽完指示後,各自提起行李回房間,霍加劇偉當然也沒放棄這個刺激情敵的機會,故意親密地摟著柯蘊柔的腰,從他面前走過,再拐個彎回到指定的房間。

  盧禹孟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感覺霍思煒真的很孩子氣,如果這個舉動能夠刺激他,他早就發瘋了。

  在所有人都回房間後,盧禹孟撥了通電話回愛,最掛念的還是家裡的情形。

  電話響了好幾聲一直沒有人接,他們開始擔心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否則江盈陽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來接電話?越南等心越急。

  「喂?」

  等了好一會,電話那頭終於傳來江盈陽的聲音,他一顆掛著的心,這個時候才放下來。

  「是我。」她的聲音,令他安心。

  「老師!」江盈陽跑得喘吁吁,都快忙死了。

  「小勳乖不乖,一切都還好吧?」他最擔心的是他的寶貝兒子,另外,他也擔心江盈陽,她總是那麼冒失。

  「他很乖……不准玩我的仙人掌盆栽。放下!」

  一旁的小朋友顯然沒有她口中那麼乖巧,她才接聽個電話,他就在旁邊搗蛋。

  「他真的很乖,你不必擔心——小勳,你不要到處跑來跑去,當心滑倒!」

  接下來,電話那頭一直不斷傳出,小朋友在木質地板上跑步的聲音,盧禹孟邊聽邊皺眉,心想這樣他要怎麼放心。

  「我要去追趕小勳沒空講電話了。老師再見!」江盈陽啪一聲掛斷電話,專心去和小朋友搏鬥。

  盧禹孟看著嘟嘟響的手機,重重歎了一口氣。將手機合起來收好,。也許將小朋友托給江盈陽照顧不是件妥當的事,但她是最願意幫助他的人。此外,他也很難臨時找到保母。

  窗外的陽光耀眼,強烈的海幾激起浪濤。

  他走到落地窗邊。眺望遠處的風景,心裡升起一股不知道為何而戰,為誰而戰的淒涼感。

  他為何在這裡?又在這裡做什麼?

  盧禹孟想著想著,花瓣突然間從他的頭頂緩緩落下,隨著幽然乍現的幻影,他又回到八年前他向柯蘊柔提出分的手那一幕,

  他在桐花盛開的季節離開她。因為擔心會傷她更深不敢讓她知道事實,他沒有辦法告訴她,他是因為誤入陷阱,不得不和跟對方結婚,後來,雖然證實是諾言,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已經永遠失去她。

  花瓣停止了飛舞,一如他凍結了時間,將自己的心留在最愧疚的一刻。

  他為何在這裡?又在這裡做什麼?

  因為他太愧疚,因為他無法遺忘。所以明知道往日戀情難追回,卻依然執意悼念過去的亡魂,憑弔逝去的青春。

  同一時間,霍思煒和柯蘊柔進到分配給他們的房間,一關上房門,柯蘊柔就生氣地指責霍思煒,

  「你為什麼要故意在禹孟面前做出親密的舉動?還嫌他不夠落寞嗎?

  「我們是夫妻,為什麼不能做出親密的舉動?」霍思煒嘲諷地回道,覺得她發瓠得很沒有道理。他只是摟摟她的肩膀,也算是親密?

  「霍思煒!」

  「我應該直接把你抱進房間才對,這樣子才像新婚夫妻。」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吃虧。

  這說的時什麼話?

  「我們又不是真的夫妻,你別太過分!」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她已經快忍不住。

  「要成為真的夫妻很簡單,你要不要試試看?」被她教訓人的口氣惹毛,霍思煒決定反過來教訓柯蘊柔,千萬別挑釁男人。

  「什麼意思?」柯蘊柔不解。

  霍思煒忽地伸出手,毫無預警地將她拉過來,推向床,用行動表現他的意圖。

  不期然被他推倒在床上,柯蘊柔困惑地眨眨眼,彷彿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要開玩笑。」認清了自己的處境,後她警告霍思煒,只見他一臉嚴肅。

  「我從來不是在開玩笑,你要我解釋幾次才會明白?」他一直強調,他很認真,可是她從來不相信他,總是喜歡自我解讀。

  霍思煒琢漸壓低的臉,說明他有多認真,這次他是鐵了心絕對,不讓她跑掉。柯蘊柔凝視他的眼神,從中看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殺氣,驚覺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那就是低估他。

  他低估了一個暗戀她十幾年的男人,低估了這個男人的決心及力氣。

  柯蘊柔直覺地想轉開臉躲藏朝她欺進的嘴唇,但霍偉愷容她逃避。用手按住她的下巴,不讓她動,豐唇硬是覆了上去。

  柯蘊柔從未想過自己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與他接吻,不應該說,她從來不曾欺望他們會接吻,於是在他們四唇交地的瞬間失了神。

  一般來說,霍思煒這個吻並不溫柔,甚至有些粗魯,它不是紳士禮貌性的輕碰,不是少男少女間的蜻蜓點水,而是夾雜著一股龐大的憤怒與渴望而卻步,期盼能為他愛的對象注入新生命。

  柯蘊柔起先掙扎,認為他沒有資格用這種方式掠奪她的吻,然而隨著他的吻加深,她似乎也慢慢地接受他有如海盜狂暴的吻,並在他的催促下打開了緊閉的雙唇,他和舌頭於是得以在她的芳腔之內自在地進出,盡情地掠奪。

  在他極盡能事的挑逗下,柯蘊柔發出嚶嚀卻因此加速了霍思煒的興奮,他們越吻越激烈,彈簧床越陷越深,動作越來越大,就在霍思煒開始誘惑她伸出舌頭與他共舞時,突然有人敲門。

  叩叩叩!~

  「要開始準備晚上的PARTY了,你們這兩個主人也該出為招呼客人,別只會待在房裡親熱。」

  破壞他們好事的不速之客是工作室的工作夥伴,大夥兒本來是和他們開玩笑故意鬧他們,誰知道竟然會誤打誤撞打擾到他們親熱。

  叩叩叩!

  「快出來招待客人。」

  門外的兔患子,一會兒又是吹口哨,一會兒又是高敲門,就是不讓他們繼續親熱。

  霍思煒放開柯蘊柔起身坐在床沿,面對這種情況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拚命搔頭。

  柯蘊柔跟著起身覺得很屈辱,自己竟然如此輕易投降,隨隨便便就融化在他的熱吻之中。

  她氣憤地下床穿上鞋子,再也不想跟他待在同一個房間。

  「蘊柔,我很抱歉。」

  他試著跟她道歉,請她原諒他的衝動,但她理都不理,用力拉開門就衝出去,差點沒嚇壞門一堆男人。

  「發,發生了什麼事?」他們錯愕地看著柯蘊柔的背景,再看向霍偉陰鬱的表情,有種做事的感覺。

  「只是夫妻吵架,沒什麼了不起」霍思煒聳肩,要他們不必在意。

  「那我們怎麼辦?」超尷尬,居然會碰上兩個人吵架。

  「做原本該做的事啊!」霍思煒又聳肩,「反正等她氣消了以後會自己會來,大家別擔心。」

  於是一群大男人就這麼在廚房胡搞瞎搞,由於今天晚上的PARTY是以烤,肉為主,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功夫,在料理食材上,加上他們人多,六個男人加起來總共十二隻手,三兩個就完成事前準備工作

  不過因為他們先前拖拖拉拉很晚才出發,途中又遇見大寒車,足足比預定的時間還晚三個小時,才抵達別墅。因此他們的手腳雖快,做完準備也已經接近天黑,柯蘊柔還是沒有回來。

  「怎麼辦,要不要CALL大嫂,」眼見天色越來越黑,卻仍是不見柯蘊柔的蹤影,大夥兒開始著急。

  盧禹孟也是憂心忡忡,早在柯蘊柔衝出別墅那一刻他就試圖阻止她,但她的動作太快,情緒太激動,竟然看不見他,而他也因為第一次看見她情緒失控,稍稍遲疑惑下,因此錯失安慰她的機會。

  太多巧合和遲疑發生在他們之間,也許他們真的無緣。

  擔心柯蘊柔的安危,霍思煒命出手機狂CALL柯蘊柔,再也伏不下去。

  手機的鈴響一聲又一聲,然而無論他打了多少通電話,依然是沒人接聽。

  「大嫂不肯接電話嗎?」夥伴們看霍思煒越來越差的臉色,開始想像最壞的狀況,最糟的狀況是她沒帶手機

  「大嫂她……會不會迷路了?」

  「應該不會。」霍思煒回道:「她以前就來這棟別墅,對附近一帶很熟,應該不至於迷路才對。」

  「那大嫂她……會不會出事了?」

  這才是最糟的狀況,他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

  「我去找她。」盧禹孟再也無法坐視不管。都是他的錯,那個時候,他要是及時攔住她就好了,也不會發生現在的事。

  「不必你多事,」霍思煒火大地伸出手臂。攔住盧禹孟的去路,「蘊柔是我的責任,她是我的,從來就是我的,我愛她的時間比你久,注視她的時間比你長,你不是是她生命中的過客,我才是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人!」

  話畢,霍思煒回房拿起車鑰匙,不理會任何人便開車去找柯蘊柔,留下盧禹孟尷尬站在原地,回想他的話。

  我愛她的時間比你久,注視她的時間比你我長,你不過是她生命中的過客,我才是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人!

  是啊,!他才是真正一路陪在她身邊守護她的人,自己只不過是個曾經背叛她的男人,又有什麼資格跟他爭呢?

  在這瞬間,盧禹孟終於認清,自己和柯蘊柔的感情已經是過去式,現在在她身邊有一個比他更愛她的男人,這次他真的死心了。

  盧禹孟決定等霍思煒和柯蘊柔兩人回來,跟他們打聲招呼就走。

  他拿出手機,再打一次電話回家確認平安,沒想到才不過相隔幾個小時,就聽到江盈陽身體不舒服的消息。於是匆匆掛斷電話。

  「不好意思,家裡臨時有事,我必須立刻回台北,等下他們回來,麻煩幫我跟他們打聲招呼,!」說完,盧禹孟也跟著回房提行李開車離開。

  四個傻大個兒從頭到尾只看見男主角,女主角,男配角來來去去,至於他們這些跑龍套的,則不曉得來這裡幹嘛。

  ……

  「算了,我們自己去狂歡吧!」慶祝他們的老闆成功趕走情敵。

  他們深信霍思煒一定能夠順利英雄救美,於是自己先找樂子,烤肉喝酒去。

  另一方面,霍思煒卻是邊開車邊責罵自己。

  都怪他太衝動,沒經過她的同意就吻她,他既然已經忍了這麼多年,沒有理由忍不了這一時。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她萬一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他絕對不會原諒自己,絕對不會!

  霍思煒發了瘋似的開車四處找柯蘊柔,著急到連車子了出怪聲都沒空停下來檢查,

  四周皆是雜草叢生的曠野,有些草甚至長到關人高,加上又已經天黑,真的很不好找人。霍思煒找了足足兩個鐘頭。才在一個草叢堆裡找到她

  「蘊柔!」

  他將車子隨意停靠在草地上,跳下車關心她的傷勢,她看起來像是扭佃腳,整個人坐在地上不停地喘氣。

  「你扭傷腳了嗎?」真糟糕,車裡沒有準備急救箱,無法及時治療。可能得直接送醫院。

  「不是」她搖頭。「是因為我太累了,再也走不動了,才想說找個地方坐下,我的腳沒有受傷。」

  柯蘊柔的回答讓霍思煒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但他只要一想到差點失去她就忍不住激動,一把把她擁進懷裡。

  「我好擔心你。」他把她抱得緊緊地,緊到柯蘊柔幾乎不能呼吸。

  「對不起,我不該一時衝動吻你,你一定嚇壞了。」

  她是嚇壞了,因為他把她摟得這麼緊,她的心又跳得這麼快。這一刻她終於感受到自他體內傳來的溫暖,感受到他真切的心情。

  「蘊柔,」他稍稍鬆開她,擔心地望著她的臉,柯蘊柔以著他微笑,心裡明白白天發生的事,不全然是他的錯,她自己也要負些責任。

  她其實並不排斥他的吻,也能接受他吻她的方式,只是6只是心裡太矛盾,無法一下子,接受他猛烈的感情,才會不顧一切地衝出來。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為了我個人的嫉妒就把盧禹孟找來,造成你的困擾,」霍思煒誤以為她還不肯原諒他,於是再地道歉。

  「嫉妒你嗎?」她驚訝看著霍思煒,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他這麼沒有自信。「我很嫉妒盧禹孟,」他終一地點頭承認內心的感情。雖然他平常就表現得很明顯,但聽他親口承認,仍是教人驚訝。

  「為什麼?」她不懂,「你為什麼要嫉妒禹孟,我和他已經分手很久了。」足足過了八年。

  「但是你並沒有忘記盧禹孟,對不對?」

  這是事實,她沒有辦法騙他,在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階段,之前,她確實一直思念著盧禹孟。沒有辦法忘記他。

  「我就知道」柯蘊柔雖然不答話,但霍思煒只要年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因此而失望地放開她。

  「等一下!」柯蘊柔反倒緊巴住的手臂不放,害怕他從此放手。

  「蘊柔,……」

  「就像你說的,我確實沒有辦法忘記禹孟,特別是他多年以後再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她真的感到疑惑,「但是這一次,……我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愛他,我的感覺很混亂……因你而混亂。」

  柯蘊柔無助地看著霍思煒,彷彿第一次見到他,照下說他應該是她最熟悉的人,可是他此刻像個能讓她心動的陌生人,逼迫她必須重新認識他,愛上他。

  「你好像有能力影響我」能力大到連盧禹孟她都可以忘記,一心想著他。

  蘊柔」他欣喜若狂,「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歡我?」

  「應該是吧!」她遲疑地點頭,「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就夠了,」他用力抱住她,不敢干再要求太多,只要她肯給他機會,已經是大滿足。

  「走吧」他牽她站起來,「我們趕快回去。大家都等我們。」

  「嗯,」真抱歉讓大家擔心,回回一定要好好地謝罪。

  他們上車發動車子,但奇怪的是,無論霍思煒怎麼努力,車子就是發不動,他們連續試了好幾次,最後終於確定車子壞了,霍思煒只得打電話經別墅的傢伙們來救。

  他的工作夥伴一聽到他的車子在草叢中拋錨,拋錨的地點又非常偏僻,難得有車子經過,立刻自作主張替霍思思煒決定此機不可失,叫他要好好把握。

  「你放心好了,我們絕對不會去救你,耕溪!」掛上電話,繼續狂歡。

  「喂喂」霍思煒對著手機狂吼,但斷線的手機是不會自己跑出道路救援來的,他最好趁早死心。

  「他們怎麼說?」柯蘊柔在一旁好奇地看著他敲手機他尷尬地笑了笑,無奈地回道。

  「他們要我們自己想辦法。」一群沒人性的傢伙,回去後通通通開除。

  「哦!」她看他很尷尬,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麼,兩人於是陷入一陣沉默。

  「我看我們還是請求道路救援好了。」

  霍思煒又打開手機

  「好……」她又點頭,他更尷尬了。

  但是再尷尬,都不若接下來的情況尷尬,手機居然挑這個時候沒電,擺明了整人。

  「看來,今天晚上我們只好在車上過夜。」這也是那些傢伙打的主意,才會故意不來載他們。

  「我,我沒意見。」柯蘊柔也知道他們是故意製造機會,讓他們兩人獨處,做法雖然稍嫌幼稚,但意思到期。

  兩人互看了一眼,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因為車子無法發動,也開不了冷氣,霍思煒只好用手動的方式找開窗戶,保持空氣流通。

  「如果要在車上過夜,還是要到後座會比較舒服一點。」霍思煒提出建議,柯蘊柔點頭,這個時候他說什麼她都會點頭,因為她對野外求生完全沒有任何經驗。

  「等等我,我去後車廂拿枕頭和毯子。」霍思煒,裝備齊全,過夜的必須物品,隨身攜帶,讓柯蘊柔不禁起疑

  「我時常全省跑透透尋找創作的靈感。偶爾會在車上過夜,所以這些東西我都放在車上,以備不時之需。」他趕緊解釋。

  「我又沒說什麼」她噗哧一笑,覺得他緊張的模樣可愛極了。

  霍思煒的臉迅速泛紅,柯蘊柔笑得更開心了,沒想到她也有反過來捉弄他的一天。

  把枕頭放好後,霍思煒先躺進去,柯蘊柔再接著側躺蜷曲在他的懷裡,兩人一起互相擁抱看星空。

  這是柯蘊柔第一次在車上過夜,感覺好新鮮,尤其在星空的襯托下更顯得浪漫,唯美的情節好像在演電影。

  「好久沒有來郊外走動了,感覺真不錯。」霍思煒喟歎,柯蘊柔只能附和,其它她比較在意的是他們的親密狀態,兩個人互相擁抱,她的耳邊一直傳來他的心跳聲,害她也跟著緊張起來。

  「蘊柔。」他的心果然跳得厲害,她也是,

  「什麼事?」她可以感覺到他的胸膛正不規律地起伏,氣越來越不順。

  「我可以吻你嗎?」這個時候他若沒有反應就不叫男人,幸好他是正常的男人。

  柯蘊柔沒說話,事實上她已經緊張到說不出話,滿腦子都是他們下午擁吻的畫面。

  「不可以嗎?」他雖然失望,但已經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

  柯蘊柔先深吸一口氣,過了五秒鐘才小小聲地說「你可以吻我。」

  兩人於是在星空下擁吻,再浪漫不過。

  次日,當他們歷盡千辛萬苦回到別墅,已經人去樓空,所有人都回去台北,他們僅留下字條,請他們好好玩,最後還附註一點,大意是說盧禹孟比他們早半天離開別墅,並請他們代為轉告。

  當柯蘊柔看見『盧禹孟』三個字,心裡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惆悵感。就當是為他們逝去的確良戀情哀悼,從此雙後,他們真的只能當朋友了。

  「大家都走光了,我們也回去吧!」看完紙條後,柯蘊柔勉強微笑,憂傷的情緒嚴還不能平復。

  「不急,」霍思煒搖頭,「既然來了,不好好玩一頓對不起自己,我們去大玩特玩。」他看出她對盧禹孟僅存的最後一絲留戀,但他有自信能夠將這最後的殘影清除乾淨。

  「只有我們兩人,能玩什麼?」柯蘊柔納悶。

  「兩個人能玩的事可多了,就怕你不敢玩。」他曖昧的口氣,一聽就知道他在暗示什麼行徑真的很惡劣。

  她作勢就要打他,霍思煒嘻嘻哈哈地閃過去。

  順手摟住她的腰將她拉進懷裡親吻。

  一吻既轉,他拿起無線話機,打電話租水上摩托車。

  「可是我從來沒有騎過水上摩托車耶!」聽聞他們下午要進行水上活動。柯蘊柔瞪大眼睛。有點怕怕的。

  「就是沒玩過才要嘗試。」霍思煒對她眨眼,「人生本來每個階段就都有不同的變化。不能永遠墨守成規。尤其他們是搞創意的,更需要新的刺激.

  「這……好吧!」他說得對,確實不能墨守成規。

  下午,海面上——

  「啊——啊——」

  早上才在說要大膽嘗試,柯蘊柔下午就後悔了,這簡直是在玩命。

  「哈哈哈,你的膽子真的很小。」尖叫成那個樣子,不知情的人會以為發生海上喋血事件。

  「因為真的很可怕嘛!我第一次騎水上摩托車,當然會害怕,」她坐在他背後,緊緊地圈住他的腰,怕自己一不小心鬆手會落水。

  「你還沒真正騎過呢!要不要試試看?」騎的人是他,她只負責尖叫

  「我不敢」她馬上拒絕。

  「不行,你一定要試著自己騎」他堅持,「反正落水還有救生衣可以保護你,我也在你身邊,你怕什麼?」他可是游泳健將,近二十年泳齡與泳技一級棒,絕不會讓她溺水。

  「可是……」

  「試、試、看。」他一個字一個字分開說。語氣不是特別凶,但意志特別堅定。

  她的毛病就是太保守,害怕開發新事物,這對創作來說是一大阻礙,這一點非突破不可。

  在霍思煒的堅持下,他們將摩托車騎回岸邊,交換位子後又重新出發。

  雖然由柯蘊柔負責騎車但霍思煒坐在她身後用兩手扶住她,跟她一起騎所以很安全。

  剛開始柯蘊柔還是尖叫連連,但她慢慢抓到訣竅。漸漸懂得怎麼駕馭手中這頭大怪獸,越騎越順手。

  「看只要你有勇氣踏出第一步,就可以做得很好。」霍思煒讚許柯蘊柔,她才發現事實真的是如此,過去她以為自己只擅長靜態度事物,沒想到動態遊戲她也能玩上手,以後得多嘗試。

  「蘊柔,你有沒有對大海大喊過?」他又有新點子。

  「沒有」她沒那麼瘋狂。

  「現在是個好機會,趁著四下無人,你就用力吼出你的不滿吧!」這也是宣洩壓力的一種管道哦,滿有用的。

  「說什麼都可以嗎?」她遲疑,總覺得好瘋狂。3

  「說什麼都可以。」隨便她嘍。

  「說我討厭霍思煒也可以嗎?」她故意捉弄他。

  「也可以」他笑著回道。心胸寬廣得很。

  柯蘊柔於是真的扯開嗓門,對著海面大喊。「我討厭霍思煒!」感覺超痛快的。

  這小妮子。

  「該我了」他也不甘示弱準備報復。

  柯蘊柔用手摀住耳朵,以為他會如法炮製大聲說討厭她,沒想到他卻大聲吼道

  「我愛柯蘊柔,我最愛她了!」呼,超爽。

  柯蘊柔放下手,轉頭驚訝的看著他,霍思煒挑眉。

  「幹嘛這樣看看我,?」有那麼奇怪嗎?「我愛你有什麼不對。?」

  沒有不對,只是她好高興,和盧禹孟在一起時,她從來不曾如此放縱自己,重視自己,也不會做這些瘋狂的事。

  他們痛痛快快的騎了兩個鐘頭的水上摩托車,最後因為必須還得趕回台北,不得不提前還車。

  「天啊都曬黑了。」回到別墅後,柯蘊柔一邊檢查手臂,的肌膚,不邊抱怨,「這要多久時間才會白回來。啊」

  她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來,原因是霍思煒正在脫衣服,她一不小心偷看了一眼。

  鎮定,柯蘊柔,他只是在換衣服,一會就會穿上衣服。

  柯蘊柔背對著他,心臟撲通撲通地跳,昨天靠在他胸前睡覺,還有剛剛騎水上摩托車坐在他前面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他的體格非常好,是標準的,倒三角身材。

  怦怦,怦怦。

  她記得他曾說過他是游泳健將。身材好是必然,你不要太在意,不然會。

  「蘊柔。」

  「嚇!」她緊張到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轉過來。」他要看她的眼睛,才能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我……」她用力吞下口水。「我……好像不太方便。」

  「為什麼不方便?」她不是跟盧禹孟交往過兩年嗎,怎麼還是這麼純情?

  「因為你沒穿衣服……」

  只因為他赤裸著上身就不敢面對他,難道她還是……

  「蘊柔,看著我。」他一定要弄清楚。

  「等你穿上衣服再說——」

  霍思煒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

  她的眼眸是一汪清澈的湖水,裡面寫著羞怯、寫著不經人事,卻又矜持地寫著慾望

  支起她的下巴,霍思煒低頭吻柯蘊柔,在親吻中流入更多慾望的成分。

  他們越吻越深入,最後終至一發不可收拾,雙雙倒向床鋪。

  事後,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她還沒有被男人碰過。

  這對霍思煒是最大的獎賞,他的心情因此而瘋狂雀躍,綿延彷彿永無止境。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28 12:04:18

第九章

  「我決定用土耳其藍、橘色、黃色做為秋季新品牌的基調,你覺得怎麼樣?」

  動畫片已製作完畢,接下來就是製作目錄和shoppingbag等工作,柯蘊柔此刻正和李芳潔討論色彩的調配,只見李芳潔興味盎然地拿起她的設計圖,一張一張比對,看完了以後放下設計圖做出結論。

  「不錯哦,進步很多。」她雙手環胸打量柯蘊柔,怎麼看都覺得她和以前不一樣。

  「真的嗎?」柯蘊柔聞言喜出望外,李芳潔是一個嚴厲同時又敏銳的人,能得到她的讚賞,是莫大的榮幸。

  「真的。」李芳潔點頭。「你這次的配色很大膽,和霍思煒為我們公司設計的90很搭,是很傑出的設計。」過去她的配色都走協調路線,對比色用得比較少,這次卻採用了大量鮮艷的顏色,即可說明她心境上的變化。

  李芳潔對柯蘊柔能力的肯定,無疑是為柯蘊柔注入一劑強心針,畢竟時尚業她待得比自己久,知道什麼樣的設計能引領風潮。

  「太好了。」她是如此興奮,恨不得現在馬上打電話給霍思煒,跟他分享這個好消息,芳潔居然肯定她的能力,她好高興。

  從頭到尾,李芳潔把她的反應都看在眼裡,親眼目睹愛情帶來的奇跡。

  「怎麼了,幹嘛一直盯著我?」察覺到李芳潔感興趣的眼神,柯蘊柔不明白自己哪裡不對,引來她如此注目。

  「沒什麼。」李芳潔聳肩。「只是覺得你整個人都在發光。」非常亮眼。

  「咦?」柯蘊柔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一時之間都呆了。

  「自從你和霍思煒從海邊別墅回來以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容光煥發。「給我老實招來,你們兩個人之間空間發生什麼事?」她很好奇。

  「哪有發生什麼事?你不要胡思亂想!」柯蘊柔的臉紅得像關公,一看就知道絕對有事,而是不可告人的事。

  「我知道了!」李芳潔立刻就找出答案。「你們上床了,對不對?我就說嘛!戀愛中的女人最美麗,難怪最近你會越來越有女人味。」原來是因為陰陽調和之故。

  「我、我們沒有——」

  「別想說謊。」李芳潔凶狠瞪視,警告她最好自首,否則被她抓到證據就倒霉了。

  柯蘊柔怯生生地低下頭默認。沒辦法,她是食物鏈的最下層,她的上一層是張美晴,再上一層是霍思暖和李芳潔,她們兩人皆和鯨鯊並列食物鏈的頂端,捉隊廝殺起來也特別精彩好看。

  「好耶!」她猜對了。「你的選擇是對的,從你交出來的設計圖,就可以看出霍思傳啟發了你不為人知那一面,你們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相配極了。

  「你真的這麼想嗎?」能被認同她當然很高興,但芳潔的說法會不會太誇張些……

  「當然。」李芳潔肯定地點頭。「而且我猜007先生還教你不少瘋狂的事,你這次的作品才會這麼大膽、熱情。」過去她的作品總是過於保守,但自從和霍思煒交往以後,明顯開放許多,這對一個創作者來說,是非常值得欣喜的事。

  「思煒是教了我許多過去我沒有嘗試過的事,感覺上還滿新鮮的。」比如駕駛水上摩托車、比如騎馬,他們還約好了等冬季來臨以後,一起去加拿大滑雪。

  「我就說吧!」她的改變明顯到想瞞都瞞不住。「霍思煒表面上很酷,其實內心熱情如火。是那種佔有慾很強又霸道,某方面卻又體貼細心的男人,這種男人是極品,打著探照燈都找不到,竟然給你蒙到了,真不公平。」

  同樣面臨三十歲大關,她也一樣著急呀!為什麼蘊柔就可以找到那麼好的男人,她卻還在親吻青蛙?

  李芳潔忽地想起一個和她一樣還在親吻青蛙的好友,決定改天把張美晴找來開會,看該下哪一貼猛藥才能把自己推銷出去,再放下去就要發霉了。

  唉!

  「我真羨慕你,蘊柔。」老天爺不公平呀!「看看你,這麼保守,卻有這麼酷的男人埋伏在身邊。而我呢?都快袒胸露背掀底牌給人家看了,就是吸引不到半隻像樣的蒼蠅!」天曉得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大概瘋了吧!

  「思煒什麼時候埋伏在我身邊了?」李芳潔嘮嘮叨叨說了一堆話,柯蘊柔卻注意到這一句,氣得李芳潔都想跟她絕交。

  「是你自己太遲鈍了,他一直埋伏在你身邊,少說也有十年了。」李芳潔死瞪著柯蘊柔,認為她太沒良心,好歹也該關心她的情緒問題,虧她們還是好朋友。

  柯蘊柔露出疑惑的表情,在她的想法裡,她和霍思煒那叫「青梅竹馬」,和埋不埋伏其實扯不上邊……

  「算了,懶得理你。」遲鈍得要命。「你若不信的話,自己去問霍思煒,相信他也會同意我的話。」

  接下來的時間,她們專心討論工作上的事,沒再圍繞著霍思煒打轉。

  等到她走出凱碧服飾公司的大門,已經是好幾個鐘頭以後的事,抬頭看看天色也快接近黃昏了。

  柯蘊柔決定不回工作室直接回公寓,反正工作室也做不了多少事,不如回去把公寓打掃一下,之前為趕目錄和shoppingbag的設計圖,根本沒整理公寓,趁著今天提早下班把居住環境打掃乾淨,住起來也比較舒適。

  和霍思煒一樣,柯蘊柔也是一個人住。只不過她不像霍思煒那麼好命,房子是自己的,她是租的,而且地方小小的,頂多只有二十坪大,但已經夠住了。

  不大不小的公寓,想要打掃乾淨,還是得費力氣。一直到柯蘊柔把所有該擦的、該洗的都擦完洗完,才開始整理衣服。

  她打開衣櫥,剩下不到一半的空間提醒柯蘊柔,她還有一大箱衣服放在霍思煒的公寓沒有拿回來,她最好抽個空去拿,否則要沒有衣服穿了。

  她回瞄了牆上的掛鐘一眼,上頭的指針剛好走到八點的方向,如果霍思煒沒留在工作室加班應該是回家了,於是打手機給他約好九點去他的公寓把衣服拿回來,順便聊天。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今天被芳潔讚美了。」她一進到霍思煒的公寓,立刻就跟他分享她心中的喜悅。

  「恭喜你。」霍思煒挑眉。「凱碧的總監雖然稍嫌囉嗦了一點,但對於時尚的嗅覺相當敏銳,你能獲得她的讚美,真不簡單。」

  「這還得歸功於你。」她喃喃自語,腦中不由地回想起和他一起做過的瘋狂事情,那對她的創作很有幫助。

  「什麼?」說得這麼小聲誰聽得到?

  「沒事。」她拒絕解釋,免得他太得意,天曉得他已經夠佔上風了。

  「我的衣服呢?」她四下尋找她那只29寸的大皮箱。

  「還掛在衣櫥裡面。」他雙手枕在腦後吹口哨裝無辜,柯蘊柔狠狠瞪他一眼,沒好氣地抱怨。

  「我不是拜託你先幫我把衣服整理好放進行李箱,這樣我就可以直接拿走?」大家省得麻煩。

  「什麼時候說的?我沒聽到。」他最後乾脆來個痞子耍賴,氣壞柯蘊柔了。

  「剛剛在電話中明明就——」她說到一半忽然停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根本不想讓她把衣服帶回去。

  「算了,我自己整理!」求人不如靠己,還是自己最可靠,男人根本靠不住,只會唱反調。

  霍思煒攤手聳肩,表示隨便她,反正他就是不會動手幫忙。

  柯蘊柔氣沖沖地到主臥房用力打開衣櫥,她所有的衣服都還好端端地掛在裡面,旁邊掛著霍思煒的衣服,儼然就是男主人和女主人融為一體的美好風景,難怪霍思煒打死不願意主動幫她整理行李。

  她將拿下來的衣服全抱在手上,才拿到第三件,霍思煒便伸手從後面抱住她,小聲問她衣服非拿走不可嗎?

  「反正你還有很多衣服,不一定要穿到這些衣服,這些衣服就留給我當紀念。」

  委屈的模樣彷彿一個不如意的小孩,柯蘊柔忍不住笑了。

  「我帶了將近一半的衣服過來,都放在這裡,我穿什麼?」29寸的行李箱耶!他當是登機箱只塞了幾件衣服嗎?淨說些任性的話。

  「你可以每天下班後再過來拿衣服,我給你家裡的鑰匙。」

  這恐怕才是他不肯歸還衣服的主要原因一想辦法製造他們在一起的機會。

  「那太麻煩了,我沒有空閒。」一天到晚往這裡跑。

  「蘊柔!」他喜歡兩人的衣服掛在一起的感覺,好像夫妻。

  「你真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弟弟耶!」她取笑他。「快放開我,我還要整理衣服。」

  柯蘊柔忘了,他有「弟弟過敏症」,只要不小心提到這兩個字他就不高興,果然她才剛說完話,他的臉色馬上拉下來。

  「不是說好,不准再提那兩個字。」他受夠了她老是動不動就抬出大姐姐的派頭,她明明不夠成熟。

  「對不起,我忘了。」她不是故意要提醒他年齡上的差距,只是習慣……

  他拿走她手上的衣服丟在一旁,將她的身體轉過來,低下頭懲罰性地吻她。不管她是故意忘記或是真的忘記,她都違背了他們的約定,這一點,他絕不容許也打混過去。

  霍思煒的吻一向就是又快又急,不留半點猶豫的空間,自然也是容得她說不。在愛情的領域裡,他儼然是個海盜,不凶暴,但絕對霸道。總是能精準地找到他所需要的航道勇往直前,一如他火燙的舌頭抓住了柯蘊柔心跳的脈動,勾引她的舌與之共舞,一起航向情慾的旅程……



  「學姐,請你一定要幫我把這封信交給霍思煒,拜託拜託!」

  夕陽西上的校園,晚霞染紅了一切,校園連帶變得詩意。

  柯蘊柔熟練地收下學妹托她代為轉交的情書,連同在十分鐘之前收到的那一封,這已經是今天第二封托她轉交給霍思煒的情書,她都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受歡迎。

  「請問你,為什麼喜歡霍思煒?」柯蘊柔困惑地注視著學妹,她一臉興奮。

  「你不覺得他很酷嗎?又很神秘,我們班上的女同學幾乎都在暗戀他。」學妹並道出一個驚人的事實,原來喜歡霍思煒的女孩多到數不完,難怪她一天到晚轉交情書。

  「酷是有一點。」柯蘊柔承認比起同年齡男孩,他是比較與眾不同。「但是神秘就……」

  「難道學姐知道霍思煒同學的秘密?」學妹一臉想搶獨家,柯蘊柔流冷汗的同時,腦子拚命擠出有關他的秘密,卻怎麼也擠不出來。

  「學妹,如果你知道的話請告訴我!」學妹請求。「我是真的很喜歡霍思煒同學,希望能分享他的秘密!」

  說是分享,其實是想探聽八卦。柯蘊柔比誰都清楚學妹的意圖,好笑的是無論她怎麼想,就是想不出霍思煒有任何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

  「只要一、兩個就好了,拜託!」學妹懇求。

  問題是說出一、兩個秘密對她來說都是困難。直到此刻,柯蘊柔才發現,自己雖然喜歡以姐姐自居,又經常出入他家,但對霍思煒仍是一知半解,並沒有其它女孩強多少。

  學妹看她露出困惑的表情,隨即恍然大悟,失望地撇嘴。

  「搞了半天,原來你也跟我們一樣嘛!」學妹不客氣地吐槽。「我還以為你知道很多霍思煒同學的秘密,結果也是什麼都不知道!」

  她、永遠記得自己當時的表情,超尷尬的……

  「……蘊柔!」

  耳邊響起霍思煒不悅的呼喚,柯蘊柔這才迷糊地回神,不期然看見他哀怨的臉。

  「你在發什麼呆?」他一臉挫折。「我們正在做愛,結果你卻一點都不專心。」

  「對不起。」她喃喃地說抱歉,身體本能地做出反應,心卻還留在許久以前那個黃昏。

  「你到底在想什麼?」他捧起她的雙峰吮吻她的蓓蕾,她倒抽一口氣發出細碎的嚶嚀,雪白的雙腿反射性地圈住他的腰,粉臀隨著他規律的進出慢慢地移動。

  「沒有,沒想什麼。」她在想她有多不瞭解他,即使他們已經這麼親密,但從某個角度來看,他們仍很陌生。

  「騙人。」他壓根兒不信。「難得這次我們可以慢慢來,結果你卻用來想別的事情,還想騙我說沒事。」

  「真的沒事嘛!」她閃避他壓下來的臉,但他可不會讓她輕易逃開,右手支住她的下巴,毫不客氣地把唇覆蓋上去。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可想而知,他又來那套「懲罰」的變態遊戲,硬是將她轉過身,由後面侵入。

  柯蘊柔雙手撐住床,趴在床上喘息,嬌小的身軀幾乎承受不了一直由後面傳來的壓力,以為自己就要死掉。

  「噢噢噢——」她嗚咽,可卻不知道為什麼而哭。

  歡愛過後,兩個人都累壞了,尤其是柯蘊柔一直覺得腳好酸,好想從他的身上下來。

  「不要動。」他霸道地將她的臉按在他的臉口上,不許她離開。柯蘊柔沒辦法只好趴在他的身上休息,心想待會兒她一定會腰酸背痛,再這麼繼續縱慾下去,頂多再撐個十年,他們就得歸天了。

  十年,多可怕,她竟然在想十年後的事。

  靠在他胸口傾聽他的心跳,柯蘊柔突然想起他們已經認識超過十年,可在這十年中,她除了知道他喜歡捉弄她,仔細想想其實一無所知。

  搞了半天,原來你也跟我們一樣嘛!我還以為你知道很多霍思煒同學的秘密,結果也是什都不知道!

  高中學妹的話言猶在耳,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記得那一幕,還記得她們之間的對話,也或許打從以前她就很在意霍思煒的事,只是自己死不肯承認,不然她沒有理由還把高中時的對話留在心中。

  她以為在他心中,她是最特別的,至少大家都是這麼告訴她。然而,她再特別,對他而言還不夠,因為他什麼都不讓她知道,全身上下充滿了秘密。

  「思煒。」但是她不想永遠如此,她不想只得到他的寵愛,無法分擔分的煩惱,那不叫戀愛。

  「什麼事?」他用手摸她的頭髮,極喜歡她靠在他身上的感覺,帶給出他無限滿足。

  「我發現我一點都不不瞭解你。」她說出心中的煩惱,惹來他嗤之以鼻。

  「不會啊!」想太多。「全世界的女人,沒有人比你更瞭解我,我全身上下都被你摸透了,可以說是毫無保留—哎喲!」

  「我在跟你說正經話,你還開我玩笑,真的很過分耶!」她氣到用小手捶他的胸膛,對於一個有六塊肌的男人來說,這樣的力道根本和被蚊子咬沒兩樣,但他還是故意裝痛。

  「幹嘛打我?」他假裝抱怨。「你想謀害親夫啊!可不要在我們還沒進結婚禮堂之前,我就先被你亂拳打死,這樣你還得重新找老公,很麻煩耶!」

  看來對未來有規劃的人並不只她一個,霍思煒比她想得更遠,已經開始在想婚禮的事。

  一股難以言喻的甜蜜湧上她的胸口,別看他外表是酷哥,做事其實很有計劃,是個最好的丈夫人選。

  「可是現我比較想進行心靈交流。」她一直很在意高中學妹的話,堅持要比所有女人都更特別。

  「饒了我。」霍思煒哀嚎。「沒有男人想要在脫光衣服的情況下進行心靈交流,我們比較有興趣的是吃了對方。」說著說著,他的手指又開始不安分地玩她胸前的蓓蕾,她意外不為所動。

  「你為什麼突然想動筆畫畫?」問題是她沒那麼好打發,一點小小的挑逗她已經不放在眼裡,除非有更大的刺激,否則很難轉移話題。

  「時候到了,自然就動筆了。」該加把勁了,不能任由她再嘮叨下去,他可不想做愛的時候還被拷問。

  「你根本沒有心要回答我的問題。」她抱怨。「我真的不喜歡什麼事都不知道的感覺。」她希望他能對她坦白,即使一點點都好。

  「相信我,你已經知道得夠多了。」他把她的手引導到他們的結合處,他甚至合不得抽離她的身體,執意要跟她融為一體。

  「我不是指這個。」亂不正經。「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再溫柔一點,不要那麼酷——」

  「原來你嫌我不夠溫柔?早說嘛!」他協助她坐起身子,雙手捧住她的臉灑下無數細碎的吻,動作輕得跟下雪一樣,就是要讓柯蘊柔沒得抱怨。

  「我說的溫柔,不是這種表面上的溫柔,是心靈上的溫柔——」

  都一樣。

  霍思煒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確實夠溫柔,也夠有辦法,每次做愛都讓她欲仙欲死,快樂得不得了。

  「我想找一天跟思暖解釋我們的事。」在他們又將進入下一波高潮之前,柯蘊柔突然想起她還沒有告訴好友,她和她弟弟正在交往,心裡隱約覺得不安。

  「沒有必要,她早就知道了。」他捧住她的粉臀,催促她配合他的衝刺。

  「我還是想親口跟她說一聲。」她不想好友是從別人的嘴裡得知,無論她是否已經知道,她都要自己去說。

  「隨便你。」呼呼!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忙著喘氣,忙著尖叫和不停變換姿勢,誰也沒空進行心靈交流。

第十章

  柯蘊柔決定趕在霍思暖去英國開個展之前,當面跟她坦白自己和霍思煒交往的事。

  由於出國辦展的日期已經逐漸逼近,霍思暖越來越忙,變得很難聯絡到她。就算柯蘊柔打了好幾通電話給她,還是找不到人,眼看著再過兩天霍思暖就要離開國門,她可不想等到送行的時候才在機場跟她提這件事,到時不知道又有多少要虧她,況且那天霍思煒也會去送行,緋聞中的男女主角都在現場,場面多尷尬。

  老話一句,擇日不撞日。

  柯蘊柔索性連電話也不打了,直接殺到霍思暖家去,未料霍思暖也是剛從外面回家,看見柯蘊柔來找她嚇了一跳。

  「思暖,你怎麼了?表情怪怪的。」幹嘛一副受驚嚇的樣子。

  柯蘊柔納悶。

  「沒什以。」霍思暖的口氣有點猶豫。「只是……」她聳肩,好像有什麼事又不想說,這相當稀奇,因為她一向是快人快語。

  「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霍思暖的房間亂糟糟,書遺落一地,大部分是有關如何辦好展覽的書。

  「我……」柯蘊柔的表情有些赧然。「我是來跟你說,我和思煒目前正在交往,希望你能夠諒解。」

  「這我早就知道了。」不只是她,人人都知道。

  「思煒也是這麼說。」柯蘊柔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我還是希望,你是由我口中得知這件事,而不是經由某個人口中傳出來的八卦。」

  這是好朋友間的互相尊重,對於越看重的朋友,越值得如此慎重。

  「你能夠如此看重我們的友誼,我很高興,謝謝你。以後我那不成材的弟弟,就拜託你照顧了。」對於好友,霍思暖絕對信任,也百分之一百給予支持。

  「說什麼照顧?」談到此事,柯蘊柔忍不住笑出來。「根本都是他在照顧我,你知道嗎?思煒他真的好霸道,我有時候真的會被他氣死。」

  她發光的臉龐、她的笑容,無一不標示著幸福。霍思暖凝視柯蘊柔的臉,在上面看見愛情最原始的樣貌,只要是戀愛中的女人,都會有這種表情吧?

  柯蘊柔是顯得那麼幸福,以至於霍思暖猶豫了,她向來藏不住話,但有些事又非隱藏不可,事情的真相一日一被揭發,帶來的往往是痛苦。

  「思暖。」

  問題是朋友多年,霍思暖只要一個小動作,柯蘊柔都可以感受到她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想隱瞞她沒那麼簡單。

  「什麼事?」怎麼辦,該不該告訴她……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霍思暖本來就很掙扎,聽見柯蘊柔這句話以後乾脆全面棄械投降,有種不吐不快的衝動。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話雖如此,霍思暖還是猶豫。

  「我們之間有什麼事不能說的?」她們是最好的朋友啊,害羞什麼?

  「我剛剛……」該死,真的要說嗎?「我剛剛在街上遇見盧禹孟,跟他聊了一些事。」

  原來讓思暖這麼猶豫的原因是盧禹孟,思暖也想太多了,她跟他已經是過去式,現在她身邊的人是思煒,她不會搞錯對象。

  「你不驚訝嗎?」霍思暖很意外她竟然這麼鎮定。

  「不驚訝。」柯蘊柔搖頭,該驚訝的都已經驚訝過了。現在的她,心臟變得很強,再也不會輕易激動或哭泣。

  「那我就可以放心說了。」霍思暖鬆了一口氣,表情輕鬆許多。

  「放心說什麼?」柯蘊柔一頭霧水,搞不懂好友葫蘆裡賣什麼藥。

  「你知道,你實在忍不住好奇,就問盧禹孟當年為什麼要拋棄你?害你傷心了這麼多年。」

  原來思暖終究還是去問了她一直很想要知道答案的事,不愧是思暖,很有追根究底的精神,很符合她的個性。

  「不就是劈腿嗎?」雖然柯蘊柔已經決定原諒盧禹孟,但往事仍然教人難過。

  「我本來也以為他是劈腿,但這並非事實。」霍思暖聳肩,在這段愛情故事裡大家都是輸家,全都敗給了命運。

  「你說什麼?」柯蘊柔愣住。

  「盧禹孟沒有劈腿。」霍思暖吐了一口長長的氣,覺得他也好可憐,被命運之神捉弄得最慘。

  「他沒有劈腿?」這怎麼可能!「但是他明明跟我說要和別的女人結婚,而且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啊,他還和那個女人生了一個兒子。」

  「他是有個兒子沒錯,但那個男孩卻不是他親生的,是他前妻和別的男人生的小孩,硬是把帳賴到他身上,其實他和那孩子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

  就算是晴天霹靂,也不會比這個消息更震撼,霍思暖不經意揭露的事實,完全攪亂了柯蘊柔的心,讓她不知所措。

  「當年,他是誤入了前妻設下的陷阱,以為自己和她發生關係有了小孩,其實他碰都沒有碰她。」霍思暖又歎氣。「糟就糟在他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就算不確定,就算不認為孩子是自己的,他還是堅持負他應該負的責任,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罵他了。」

  不過,也因為他夠笨,她弟弟才有機會和蘊柔在一起。只能說,這是上天開的玩笑,否則很難有其它解釋。

  「不管如何,這一切都過去了。」感謝上帝。「反正你現在思煒——等一等,你要去哪裡?你不是還有話要跟我說?」

  霍思暖原本以為柯蘊柔頂多聽一聽,感概個一、兩分鐘就算了,沒想到她竟然拿起車鑰匙衝向門口,擺明了要做傻事。

  「我要去找禹孟。」

  她果然要去做傻事。

  「我要去找禹孟問清楚,這些話他為什麼一直不說,讓我誤會他這麼多年!」

  霍思暖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柯蘊柔要去找盧禹孟,思煒若是知道了一定恨死她,她完了。

  「蘊柔——」

  好吧,去吧!快去!

  看著柯蘊柔疾如風的背影,霍思暖實在不忍心責備她。今天換作是她被隱瞞了八年才知道真相,她會不顧一切去找當事人問清楚,畢竟誰都不想留下遺憾。

  油桐樹下,遺憾如影隨形。

  有太多的故事在樹下發生,那逝去的青春、那無聲的啜泣,都在年輪更迭的這個季節發生。然而昂首仰望,白色的桐花不再,一如已經逝去的戀情,只能寄托於下一世的輪迴。

  「小柔。」

  當盧禹孟聽說有個長得洋娃娃的女孩在桐花樹下等他,他就猜到來人一定是柯蘊柔,對她的臨時造訪,一點也不意外。

  「禹孟。」

  她的模樣和八年前並無二致,一樣黑亮的長髮、一樣身穿白衣,但他心裡明白一切已經不同,她再也不是他的桐花仙子。

  「你找我有什麼事?」時間真正沒在往前的人是他,為了能夠天天看見這棵桐花樹,他申請到這所大學任教,只為了有一天能夠像這樣再在樹下和她說話。

  「我都知道了。」她一臉泣然欲泣。「思暖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你為什麼不把事情解釋清楚?你知道多年來,我一直都怨著你嗎?」

  「解釋也沒用,你已經結婚了,不是嗎?」他不是沒想過要解釋,只是找不到機會,後來證實也不需要。

  「不,我還沒有結婚。」她終於說實話。「我當初會和思煒假扮夫妻,是因為我不甘心,因為你已經結婚有太太和小孩,所以我才會……」

  想出那麼荒唐的idea,和霍思煒假扮夫妻一起連手騙他。

  「即使如此,我們還是不可能。」她真的很傻,但他自己也沒有好多少,也是迷惘徘徊了好一陣子,才看清事實。

  「我知道,你已經不愛我了。」她來這裡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為了破鏡重圓,她只是要釐清八年前那團迷霧。

  「不,是你不愛我了。」盧禹孟搖頭,幫助她釐清真相。「我在你的眼中已經看不到自己。」現在她的眼中,滿滿都是霍思煒的影子,誰也沒有辦法覆蓋。

  「禹孟……」

  柯蘊柔驚訝地張開小嘴,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她的眼中已經看不到他的存在?

  同一時間,霍思煒抽空回家一趟,表面上是要探望家裡,其實是擔心柯蘊柔會被霍思暖欺負,寶貝她的用心可見一斑。

  「老姐,蘊柔呢?」他找遍家裡都找不到人,只好找到畫室,霍思暖正在打包一些油畫準備帶到英國。

  「她說有些話一定要親口跟你說,她還沒有來嗎?」霍思煒搔搔頭,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女朋友是他姐的死黨,這層關係怎麼想都很奇怪。

  霍思暖原本不想理會霍思煒,就當作她沒有雞婆告訴柯蘊柔當年盧禹孟不得已必須辜負她的事。但她一向就敢作敢當,加上她知道找不到女朋友的男人,發飆起來有多可怕,特別是她弟弟這一身肌肉,光用蠻力就可以把她壓成肉餅。

  好吧豁出去了。

  「她去找盧禹孟了。」說了,準備領死吧!

  「什麼?」霍思煒愣住。「她幹嘛去找盧禹孟?」

  「因為她發現了事情的真相。」她接下來把在街頭巧遇盧禹孟的事,和兩人交談的內容說一遍,說完以後,一臉歉意。

  「對不起,思煒。」她誠心道歉。「都怪我一時好奇,問了不該問的事。」過去的事就該讓它隨時間埋葬,可她偏偏執意要挖掘出來,搞得大家都難受。

  「……所以,她就跑去找盧禹孟。」聽完了霍思暖的解釋,霍思煒沒有預料中的暴怒,卻有著意料以外的茫然。

  她竟然一聲不響就去找盧禹孟,在她心中,他到底算什麼……

  「我相信蘊柔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而已。」霍思暖安慰她弟弟。「怎麼說她被蒙在鼓裡蒙了八年,她一定是覺得委屈,想要當面聽到答案,才會去找盧禹孟。」

  可惡,怎麼越解釋越糟糕?難怪清朝貴族會取笑她空有一張利嘴,答辯能力卻差得要命,原來是其來有自。

  「不要再說了,我都明白。」霍思煒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看得霍思暖心驚膽跳。

  「不然,你也可以去盧禹孟的學校把蘊柔找回來,她才剛去不久,應該還來得及。」霍思暖建議她弟弟,一樣被拒絕。

  「不,我不想去。」他沒有興趣演出拉拉扯扯的戲碼,這是現實人生,不是偶像劇。「如果只是一個八年前的真相,就可以立刻改變她的決定,那我們的感情也未免太脆弱,不可能維持長久關係。」

  愛情是一場拉鋸戰,誰的耐性足夠,就能獲得最後勝利。他一向自認為耐力十足,但他已經累了。如果十幾年的漫長等待,終究只能換來空歡喜一場,他也無話可說。

  「思煒……」

  「我有一點頭痛,先回房間休息了。」說他不夠勇敢或是任性也行,這次他要柯蘊柔自己走到他身邊,他絕對不要再像個傻子追著她跑。

  「思煒!」霍思暖無奈地看著霍思煒的背影,拚命罵自己雞婆,沒事幹嘛告訴蘊柔那些陳年往事?這下可好了,捅了一個大洞看她怎麼補?

  「禹孟……」

  而在霍思暖煩惱該怎麼補破網的同時,盧禹孟卻是以無比堅定的語氣,曾經擁有的愛情,已經從這個地球上消失。

  「你也一樣心裡有數吧,蘊柔。」盧禹孟微笑說道。「儘管不願意承認我們兩個人其實並不適合。」

  他們曾經有過童話一般的愛情,至今他還保有童話一般的房子,但他們畢竟不是童話中的人物,再美的童話也有幻滅的一天。早一點發現彼此不適合,總比日後變成怨偶來得好,若單從這一點看,上天對他們是仁慈的,只是用的手段比較殘忍。

  「許多朋友都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但我一直心存懷疑,現在我終於相信了。」如果連他都承認他們不適合,那他們就真的不適合,很多事真的不能硬拗。

  「而且我發現不只是你,我的眼睛也已經看不見你。」和她一樣,現在他的眼裡裝著另一個女孩的影子,他們都各自找到了真愛。

  「我們不是無緣,只是緣淺。」曾經,她以為他們是無緣的,八年來連在街頭都碰不到,孰知八年以後,他們再相遇,經過一連串偶然後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他閃的真命天子和真命天女,都不是對方。

  「是啊,只是緣淺。」如果還有下輩子的話,希望他們能將這緣分延續,不要再給他們這麼無奈的結局。

  柯蘊柔強忍多時的淚水,這個時候終於決堤。

  他們今生或許無法擁有完美的結局,但永遠都會在彼此心中佔一個重要的位置。

  「我很高興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此一來,她才能毫無心結地跟他當朋友,相信改天他們還能相聚在一起聊往事,聊那段他們曾經錯過的歲月。

  「朋友?」盧禹孟伸出手,柯蘊柔緊緊握住他,擦乾眼淚微笑回道。

  「朋友。」一輩子的好朋友,永遠的好朋友,直到來世。

  令人砰然心動的花季,已經走到尾聲,接下來就是熾熱的艷夏。

  油桐花早已結束它的開花期,只剩下再普通不過的綠葉,訴說著比初戀更美的故事。

  少年維持的煩惱又開始了,唉!

  望著遠處幽暗的房間,正在打包繪畫工具的霍思暖,真相拿起油畫刀捅死自己,好不容易她唯一的弟弟終於開朗一點,她就硬生生把他逼回憂鬱的硬殼裡,這下就算拿鐵錘把他的外殼打破,也沒有辦法把他拉出來了。

  霍思暖祈禱唯一能夠影響她弟弟的柯蘊柔中以馬上出現,一方面又擔心她會帶來比如:要和盧禹孟復合之類的壞消息,煩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差點決定不去英國了。

  不過,這卻是不可能的事,約都已經簽好了,她就算再不願意在這個時候離開,也得出門,不然就會被控違約。

  ……啊,煩死了!她幹嘛要和那個沒良擬的清朝貴族簽約啊!簡直是自找麻煩……

  「思暖!」

  說人人到,說鬼鬼到。

  霍思暖才剛想擦神燈請精靈把柯蘊柔變來,她就自己送上門,省去她四處找人的麻煩。

  「我的姑奶奶!」霍思暖都快跪下來磕頭感謝上帝。「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都談妥了嗎?」

  「都談妥了,大家以後還是朋友。」有什麼不對嗎?思暖怎麼一副如蒙大赦的樣子。

  「太好了。」再次感謝上帝。「你去了那麼久,我還以為你決定跟盧禹孟私奔,急得我眼淚都快掉下來。」

  「這怎麼可能?」柯蘊柔噗哧一笑,覺得霍思暖好可愛。「我已經有思煒了,我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不想以後還帶著怨恨的心情,回想我跟盧禹孟之間的一段情。」也算是一種成熟的表情。

  「幹得好。」夠理智,她就沒辦法。

  「我到處找思煒,一直都找不到人,打手機給他也沒回call,是不是又忘了帶手機?」

  原來她弟弟才是她這麼晚現身的罪魁禍首,枉費她胡思亂想,結果是白操心了。

  「他回來了,目前正在房間。」霍思暖好心給柯蘊柔指路,她一頭霧水。

  「耶,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害她找了半天。「我來之前還問他要不要一起過來,他搖頭說不必,怎麼又自己跑回來?」

  「誰曉得?」那小子。「大概是擔心你會被我刁難,所以才特地趕回來當護花使者,我也不確定。」

  別看思煒平時那副死德行,必要時卻是很管用的,對蘊柔尤其體貼。

  「是嗎?」聽見好友這麼說,柯蘊柔的心頭泛起一股濃濃的甜蜜感,他真的是一個非常棒的男人,現在她已有深刻體認。

  「八成是啦!」霍思暖聳肩。「他現在人在房裡,你要不要進去?」

  當然要!她有好多話要對他說,告訴他,她有多愛他!

  「呃,我先警告你,他回來的時候,你剛好出去見盧禹孟。我把一切都告訴他了,他的心情很不好……」

  原來如此,難怪他的房間黑漆漆一片,大概氣到不想面對陽光,只想一個人躲在黑暗中傷心吧!

  「我去找他。」她要把他拉出黑暗,他原來就不屬於黑暗,耍什麼憂鬱!

  「祝好運。」如果有人治得了她弟弟,那個人一定是蘊柔,天曉得他已經暗戀她許多年。

  柯蘊柔在霍思暖的幫忙下找到霍思煒的房間,她用力敲了幾下門,屋內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得已,她只好試著推門看看,沒想到門沒鎖,她很順利地進到霍思煒房間,和他現在住的公寓不同,這個房間裡面有著他最原始的天真。

  由於沒開燈,窗簾又全拉上,所以房間大部分是暗的,只有一點點陽光透進來照亮某個角落,只有那個地方特別亮。

  柯蘊柔不自覺地被那彷彿精心打燈的角落吸引,深色原木的矮櫃上,擺著一尊留著黑色長松發的搪瓷娃娃。

  她掙大眼睛仔細瞧那尊搪瓷娃娃,總覺得她跟某人好像……

  「她長得像你吧!」

  就在她疑惑的當頭,房裡的燈全部被打開,霍思煒不知道從哪一個角落冒出來,臉上有著明顯的落寞。

  「嚇死人了!」她拍拍受驚的心臟,喘氣。「你怎麼都不出聲,也不開燈。」

  「我現在不是開了嗎?」他聳肩,走到搪瓷娃娃面前,細心摸她的頭髮。

  「你們真的長得好像,我幾乎是一見到你,就愛上你了。」多年以後,他終於敢在他的娃娃們面前承認他對她們的愛。

  柯蘊柔看他對待搪瓷娃娃的溫柔模樣,瞬間明白他對於自己喜愛的事物,都是毫無保留地付出,她得到的尤其多。

  「它還有一對翅膀。」柯蘊柔不得不承認娃娃跟她真的有幾分相似。

  「所以我叫它『天使娃』。」

  這個名字她很熟悉,因為他也是這麼叫她。

  「你擁有它幾年了?」看起來有些老舊,不過保養得很好。

  「我愛你幾年,就擁有它幾年。」她們幾乎是同時間進入他心房。

  柯蘊柔聞言抱住他,娃娃的牌子上頭寫著她高一那年,他已經默默愛了她十三個年頭。

  霍思煒緊緊擁住她,雖然等待多年,但這一刻是值得的,他的埋伏終於有了回報,他得到了他夢想的中天使娃娃。

  「我已經去見盧禹孟了。」她主動提及。

  「我知道。」他苦笑,不是很想知道結果。

  「他說他在我眼中看不到自己,我猜那是因為我的眼中滿滿都是你的緣故吧!」因謖了的影子過於巨大,把她過去的陰影完全遮住。

  「蘊柔……」

  「我們已經說好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了。」

  那就代表他們已經結束,無論過去的真相是什麼。

  「對不起,我太孩子氣了。」還沒等到結果,就開始自艾自憐,在她的眼裡,他一定很可笑。

  「我就愛你孩子氣的樣子,很可愛。」她一點都不介意他孩子氣,太成熟她也害怕,那代表他又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懲罰方式,在床上他超強的。

  「我先警告你,不准再喊我弟弟。」感覺到他最恨的那兩個字她就快要說出口,霍思煒事先打預防針。

  「除非你把我想知道的事,統統告訴我,不然我又喊你弟—嗯嗯!」她最後一個『弟』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嘴巴就被他搗起來,可見他有多恨那兩個字。

  「你想知道什麼?」可惡,根本是看準他的弱點下手。

  「你為什麼會想要製作動畫?」她從以前就想知道這件事。

  答案又是一篇令她感動的小故事,原來幾年前她去紐約留學時,他瞞著家人跟著過去了。他在她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公寓,每天看她上學。他很想跟她打招呼,又怕耽誤到她的功課,就在此時,他看見有製作動畫的課程,於是報名參加,他原本只是想藉此瞭解創作是怎麼回事,沒想到竟一頭栽進動畫的世界,因此而發現他另一項天賦。

  「我以為這樣就可以拉近和你的距離,卻沒想到色彩調配和動畫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說完以後他不禁臉紅,為自己當初單純的心思心虛。

  「可是我們確定拉近距離了!」相反地,她覺得很窩心。他竟然為她做了這麼多事,可她一件都不知道,自己真的太遲鈍了。

  「這倒是。」他微笑捧起她的臉,不敢相信她真的在他的身邊。

  「八年前,當我看見你被盧禹孟拋棄的那一刻,我就決定這輩子要保護你、守護你,不讓你再受到傷害。」那天她蹲下來哭泣的身影,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思煒……」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無法相信—

  「當時你在哪裡?」

  「你可能無法瞭解我有多愛你吧!」霍思煒苦笑。

  他並不是故意偷窺,只是擔心,因為當時盧禹孟臉上的表情不像是要告訴她喜事,所以他才決定留下來,果然就看見那令人傷心的一幕。

  「思煒……」

  「你可以罵我變態,但我真的很擔心你。」因此而看了不該看的事,對不起。

  「只有擔心嗎?」她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掉下來,他在她身邊,未免也埋伏得太久了吧!

  「此外,我很愛你。」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真的非常、非常的愛你。」

  這才是她想要聽到的答案。

  「我也愛你,弟—弟!」她大受感動地回道,只不過『一不小心』又犯了大忌,惹火了酷男。

  想當然耳,他給她的懲罰一定精彩又刺激,又充滿創意。

  沒辦法,誰叫他們都是搞創意的人。

  只能說,天作之合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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