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恩茱流愛情守則:對對方好,對方一定要知道。
她喜歡雷謙,得從幼稚園大班說起,
那時候她的小宇宙只有爸爸媽媽弟弟,以及西瓜班的小朋友,
隔壁搬來他們一家,她只知道,他很皮,雷媽老是對他獅子吼,
有次這個皮癢之王解救了在遠足中,被狗嚇到尿裙子的她,
便決定了她幼年時的初戀,青春期的暗戀,以及現在的明戀,
她想,他身邊的位置她站久了,他的將來就是她的,
所以在他父母跑去開民宿、妹妹考到中部大學,整個家只剩他,
她無償義務的當起他的金管家,幫他打理瑣碎小事是她興趣,
只要有關他的事,她腦子比Google還好用,
不過他這人真是比恐龍還遲鈍,覺得她的行為是麻吉的表現,
連想跟他一起過個情人節,都要用剛好是她生日來掩護,
但她想不到,他會放她鴿子,跟別的女生在速食店打情罵俏,
她重傷了,片面宣佈斷交後,他竟反而對她寶貝起來……
第1章
歷經了長途飛行,雷謙終於來到夏威夷。
陽光,沙灘,泳裝美女,海面波光粼粼,碧空如洗,放眼望去一片湛藍,延伸到天際。
前面兩個穿著三點式泳裝的金髮女郎走過,左邊那個對他眨了眨眼,右邊的更直接,微微的噘了嘴巴,送了個小飛吻。
甜心們,你們太……太識貨了。
目送美女們曼妙的倩影,雷謙忍不住在心中歡呼——夏威夷,這就是夏威夷,整個沙灘上不只是美女,還是友善的美女,男人的天堂,夏、威——
「雷謙、雷謙。」
不是吧,在這邊還有人認得他?沒想到不過區區一個大學籃球隊長,區區三年校園舞會票選王子,可以讓他聲名遠播到這個美麗海島,一定是那群愛慕他的學妹做網頁的功勞。
網絡無國界,人氣也就無國界啦。
沒想到外國也有粉絲。
他轉過頭尋找聲音來源,卻覺得身體一陣搖晃。
「雷謙,你醒醒,快八點半了……」
一睜眼,見到的是青梅竹馬童恩茱的臉,鼻子與鼻子距離五公分,就像過去的每一天,過去的這幾年,她過來叫他起床時一樣。
夏威夷——原來……是夢啊……
難怪他怎麼樣也想不出為什麼自己有錢去夏威夷那個好野人的度假勝地,而且還兩手空空的就出現在威基基海灘。
可是,夢境中的海好美好美,最美的是同時有兩個泳裝美女對他笑呢。
如果恩茱不叫他,他接下來的夢境一定是搭訕,聊天,跟兩位美女一起曬日光浴,喝著美味調酒,晚上去有名的酒吧跳跳舞,然後……啊啊啊啊∼∼
雷謙想到損失的美夢,突然一陣心痛,「恩茱∼∼」
「嗯?」
「你來叫我的時候,不會覺得我看起來特別幸福嗎?」
「你睡著時都是那樣的。」她一臉奇怪,「你今天有分子課,那個教授是點名狂魔,八點半差不多該起來了。」
唉,也是。
那個教授一堂點兩次名,一次不到就算缺席,而且老教授耳力奇佳,曾經有人捏著鼻子試圖幫朋友答「又」,結果當場被抓包,學期成績不用說,兩個都沒過,還給了令人心痛的五十八分。
想到這裡,雷謙一下子從暖洋洋的被窩中爬起來。
他不該覺得恩茱要晚點才叫他——他很難自己起來,自從老爸三年前退休,帶著老媽回鄉下改裝老房子開民宿,雷雨萱進入中部大學就讀之後,這間他們住了十多年的公寓就只剩下他,每天每天,都是住在對門的恩茱拿鑰匙開門叫他起床。
她會在日曆填上比賽時間、期末時間、報告跟特別實驗時間。
該送洗的衣服她會拿去洗衣店,然後把收據貼在冰箱上。
童媽每天煮的晚餐她會包一份過來,為了避免他這個不會照料生活的人餓肚子,冰箱永遠有即食食品。
環境亂了她會收,該繳的單據她會歸納,小學妹送給他的禮物跟信件她會一併整理,像個全能管家。
他不能沒有她,真的。
如果沒有恩茱,他會活得比上古野人還不如。
這世界上哪裡找這樣好的童年玩伴?不用想也知道絕對沒有,所以他不該肉痛那個逝去的夏威夷美夢,他該感謝恩茱三年如一日,天天過來叫他起床,讓他得以當個不缺課的好學生,準時練習的好隊長。
雷謙從暖暖的被窩中爬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從他們開始熟悉後,他就習慣這樣。
這簡單的動作,有時候是在說謝謝,有時候是在道歉,其中的意思只有他們兩個自己瞭解。
恩浩曾說每次看這個動作會覺得很神奇,明明雷謙一句話都沒說,但他老姊就是懂他的意思。
恩浩的說法是,「就算老夫老妻也沒這樣老夫老妻啊。」
就像現在,恩茱瞭解雷謙是在說謝謝。
於是她笑了,「你還記得今年生日要送我什麼吧?」
「記得,燭光大餐嘛。」
她生日是二月十四,俗稱的情人節,這種節日兩人去吃大餐雖然有點尷尬,不過,他這個青梅竹馬二十二年人生沒交過男朋友,又很義氣的照顧他這些生活瑣事,生日一年一次,他這個多年鄰居也該盡點心意。
就算被熟識的人看到解釋一下就好了,再不信……那就算了,反正他跟恩茱現在都沒男女朋友,情人節一起吃大餐並不用跟任何人解釋。
想到這裡,他加重的點了點頭,「我會記得。」
「那你不要遲到嘍!」恩茱開心一笑,「我先去上課了,氣象報告說今天會下雨,記得帶傘,拜拜。」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隨著鈴聲響起,講台上的教授闔起厚重的原文書,「如果沒有問題,大家可以自行下課。」
「教授有問題。」靠窗邊一個穿著黑色大衣,一看就知道是讀書派的學生舉起手,「教授還沒跟我們說期末考範圍。」
「這個還用問嗎?」教授笑咪咪的說,「上到哪,考到哪,期中範圍也一併納入。」
一時間,教室哀鴻遍野。
這個教授上課速度是出了名的快,同樣一門課,同樣一本書,鄰近大學只上了一半左右的厚度,他已經飆到只剩下幾頁,何況還要加上期中範圍……
三公分厚度的書啊!
「教授拜託,不要這樣折磨我們。」
「教授,我已經是延畢重修了,拜託把範圍縮小一點啦。」
「我們期末有好多報告要交欸……」
此起彼落的哀嚎聲裡,教授終於同意告訴他們兩個價值四十分的必考申論,再來就沒了。
「只要大家有用功,絕對不會覺得難。」
丟下這一句話,教授在一片哀哀叫中,離開教室。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即使經歷再大的驚愕,飯還是要吃的,因此就在教授離去後,學生們很快的轉換心情,開始三五成群商量著中午要吃什麼。
「童恩茱。」剛剛發問的那個黑色大衣男生轉過頭,朝坐在後門附近的女生喊,「中午一起吃飯?」
「好啊。」
快速的收拾了筆記跟書,恩茱把羽毛衣的拉煉拉到最高,這才走出教室。
帶著水氣的一月冷風襲來,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好冷。」
「再冷也沒我的心冷。」黑色大衣男生揚了揚手中的書,「我光想到書有五百多頁,就覺得頭髮都快脫落了。」
她「噗」的一笑,「我對你有信心啦。」
男生名叫成裕天,是繫上功課數一數二的人,不太參加活動,十分專注於課業,他很樂於教授讀書方法以及做筆記的訣竅,但如果要跟他借筆記影印,那就免談,成式流讀書原則是:筆記乃切磋之用,不是抄來抄去混過關。
她跟他是圖書館派別的學生,下午沒課的時候,兩人會一起吃飯,然後在圖書館讀書。
很多人都以為他們交情匪淺,其實不然,他們的交情真的很淺。
只是一起吃飯,一起讀書,除此之外沒有其它。
恩茱有他電話,但也沒打過幾次。
成裕天更直接,他從不打給她,原因是他找不出任何非得立刻,馬上,實時通知她的事情。
跟一般現代人不一樣,他覺得手機帶給人的負面效果比正面效果更大。
成裕天的論調是——「只要手機響,就得中斷手邊的事情,太不方便了。」
「像你這樣永遠靜音,有空才看簡訊才不方便。」
「我一不是總裁,二不是政府官員,沒什麼軍國大事非得在一分鐘內得知近況。」成裕天一派輕鬆的回答,「你只要把手機轉靜音一天就會瞭解我的感覺。」
恩茱還真的把手機轉了一天靜音,感覺……很暴躁。
因為她會一直掏手機出來看——怕最愛的雷謙打電話給她沒接到,或者弟弟恩浩這個健忘大王又忘記帶鑰匙等她回去救,或者媽媽要她順便買什麼家用品回去,或者爸爸臨時要加班,但聯絡不上媽媽所以要她轉告一下……
總之,她不能沒有手機啦。
在這點上,她跟成裕天是很不同的。
所以兩人即使在課堂外的時間常在一起,卻不曾在校園外見過面,只是彼此作個伴——兩人一起在圖書館有好處,佔位子、顧東西,或者讀累了小睡一下,有人幫忙叫起來,這麼多的好處讓兩人成為讀書盟友。
成裕天是為了留學之路做準備,恩茱純粹是不喜歡臨時抱佛腳,不管哪一科,都是教授教到哪,她當週一定會複習到哪,進度標準得跟公務員一樣,因此即使是期中期末的魔鬼周,她依然每日八小時睡飽飽。
當同學個個黑眼圈長痘痘時,她照樣水嫩嫩的出現,雙眼明亮,皮膚上連個小紅點都沒有。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兩個預備午餐覓食的人轉出文學館。
磚紅色的五樓建築到學生餐廳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路邊種植著整排的木棉,春天時會開滿鮮橘色的木棉花,但現在正值隆冬,放眼望去光禿禿的只有樹枝。
恩茱看看左邊的水塘,又看看右邊一大片草皮,四週一片空曠,完全沒有遮蔽物的一月,更覺冷風颼颼。
成裕天見她又縮了脖子,忍不住笑,「你的圍巾呢?」
他從來沒見過像童恩茱這麼注重保暖的人。
春秋會穿小外套,每到冬天必定是羽毛衣跟羊皮手套,怕冷得好像夏威夷出生的人一樣。
「吃早餐時沾到辣椒醬。」
「把沾到的那面圍在裡面不就好了。」
「不要。」恩茱抖了抖,「這樣我一整天都會一直聞到辣椒醬的味道。」
他笑了笑,沒再提辣椒醬的事情,話題一轉的講到即將到來的期末地獄,「你下午沒課對不對?」
心緒已經飄到學生餐廳菜單的人簡單的「嗯」了一聲,當作回答。
「要不要一起拚鬥英詩?」
恩茱眼睛一亮——英詩。
英文一直是她很弱的一環,尤其是她這學期選的英詩,原本想說詩的字比較少,應該好搞定,誰知道文雅更甚一般小說作品,字面上的意思跟實際上的意思完全不同。
「愛人啊」可以是流浪詩人對祖國的思念,「我想回到你身邊」的意思解釋到最後居然是「漂泊千里,過盡千帆,我只想回到故鄉」,搞得她這個直線人痛苦不堪,不明白這些詩人為何不能有話直說。
昨天勉勉強強念了一些,總覺得不太通,成裕天約她一起讀英詩再好也不過,他這個人心思細膩得跟民初文人一樣,托福又考了極高的分數,區區幾首詩,絕對難不倒他。
正想說好,包包中的手機卻先響起了安室奈美惠的Funkytown,「Everybodylet'sgetdown,令人沉迷無法自拔……」
聽到鈴聲,她還沒接臉上已經泛出笑意。
這是雷謙的專屬鈴聲。
雷謙,她幼年時的英雄,從小到大的鄰居,現在喜歡的人,努力想要成為他太太的對象。
雖然他從沒說喜歡她,兩人也沒有真正交往過,恩茱甚至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喜歡他,可是夢中情人威力非同小可,加上她有種四次元的樂觀——身邊位置站久了,這男人將來就是她的。
也因此,讓她未聞聲,就先開了小花。
「喂。」
「恩茱。」電話那頭傳來雷謙剛睡醒的聲音,「我上次不是要你幫我拿籃球隊服去洗嗎?那個單子你放在哪裡了?」
「我前天跟你說拿回來啦,放在球袋裡。」
電話那頭一靜,傳過來尷尬的笑聲,「我忘了。」
恩茱也不以為忤,相處多年,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雷謙大而化之的個性,他可以計算最繁複的方程式,但卻常常忘記今天星期幾,有本事做連教授都視為困難的實驗,卻連洗衣精該倒多少都不知道,忘記她跟他說過已經把球衣拿回來只是小事,何況,期末後有校際籃球賽,身為校隊隊長,一邊練球又要一邊複習,她知道他無暇管這些雜七雜八。
巧的是,她的專長之一就是替他管理這些雜七雜八。
「教練改的新時間我貼在冰箱上了,你要記得看一下,球鞋在巷口的洗鞋店,我用你的名字送去的,還有,你的實驗報告最晚這個星期六要交,打印裝訂好,那個教授不收電子文件。」
幫他打理瑣碎小事情是她的樂趣。
她的愛情力量很強大,強大到她不用記事本就可以瞬間在腦海中搜尋出雷謙所有的功課表、練習表、打工時間、教授的怪癖……完全是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比Google還快速。
「恩茱,太感謝你了。」
雖然只有七個字,語氣也稱不上是溫柔,但對她來說就已經夠了。
恩茱流愛情守則:對對方好,對方一定要知道。
現在既然雷謙知道,那……那就好啦。
想想他也差不多該準備出門了,於是她主動結束對話,「那先這樣了,晚上我會把你要的參考書帶過去,拜拜。」
闔上手機,聽到成裕天笑說:「比計算機還計算機的記憶力,你如果去念飯店管理,搞不好會成為史上最年輕的金管家。」
恩茱知道,所謂「金管家」是大飯店派給總統套房住客的臨時管家,負責替這些貴客打理大小事務,吃的、穿的、突然想到的……總之簡單一句,要像聯邦快遞一樣使命必達。
搞不好會成為史上最年輕的金管家——這話如果是別人講,可能取笑成分居多,可是她很明白成裕天,他這人懶得浪費時間去拐彎抹角,向來有話直說,如果他這樣說,那就只是單純的這樣覺得。
「我對飯店的金管家沒興趣。」
她只對成為雷謙的金管家有興趣。
而她對雷謙的興趣,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童家與雷家是多年鄰居——十幾年前,兩家家長幸運抽到國宅,就這樣開始了恩茱綿長的明戀暗戀。
當然,戀情的開始,並不是那樣順利。
因為童先生跟童太太對鄰居並沒有多大的興趣,恰巧雷家父母也是差不多的個性,所以拜訪鄰居、辦入住派對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在這對門住戶的身上,只大約知道彼此都是一家四口,雷家有對小兄妹,童家則是對小姊弟,偶爾在電梯遇到,互相點個頭也就算打招呼了。
童太太除了自己熱中的事情之外,對週遭一向不太關心。
例如,她喜歡園藝,會去上園藝課,會做部落格跟同好交換彼此心得,看到社區花草雜亂也會提醒管委會該請人來整理,但對於不感興趣如社區中秋烤肉,元宵猜謎等等,就沒參加意願,至於公司聚餐要看餐廳合不合她的意,套句她先生的說法,完全是自我中心生活法。
而恩茱則在這點上盡得媽媽真傳。
從小到大,她都只看自己小宇宙內的東西。
她記憶力極好,常常會講出讓長輩驚訝說「天啊,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小的事情都記得」這種話。
她記得媽媽懷恩浩時常常跟她說:「這是弟弟喔,恩茱以後要好好疼愛弟弟。」
也記得恩浩出生那天,當爸爸把皺巴巴哭不停的恩浩抱到她面前說:「你看,這個就是媽媽生出來的弟弟。」
記得恩浩回家那天哭了一整夜,害得她也整晚不能睡。
那時她還不到三足歲。
如果對於恩浩都這樣記憶清晰,當然她不會忘記六歲時第一次見到雷謙——說「見到」也不對,比較恰當的方式是「知道」雷謙。
她知道對門家有兩個小孩,男孩很皮,證據是,她常常聽見對門媽媽大叫說:「雷謙,你皮癢了對不對?這樣捉弄妹妹。」
或者會出現——「你今天為什麼會欺負陳大遠,老師打電話來說這件事情,要我明天得跟陳大遠的媽媽解釋。」
在這之前,恩茱從來不知道有人講話可以這樣驚人。
明明不是一個屋簷下,但聲音卻可以完美直達,分貝一分不減,比路上的喇叭還大聲。
雷謙……雷謙……
她有時候甚至覺得桌子上的碗筷因為聲音而震動。
「我看你是想要媽媽打你對不對?不對?不對那為什麼叫你吃飯你不吃,還一直在打電動?」
「你為什麼要說妹妹娘娘腔?什麼?玩芭比是娘娘腔?那你玩聖鬥士是男人婆嗎?啊?再亂講話媽媽以後都不給你買新的遊戲卡匣。」
雷媽魔音穿腦般的獅子吼三不五時傳來,童先生童太太總是互看一眼,然後欣慰說,還好恩茱很乖,還好恩浩也很乖,還好他們沒生出隔壁小孩那樣的皮癢之王。
偶爾電梯進出,她也會見到傳說中的雷謙,僅止於模糊的知道而已。
知道那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就是誰,但是他長什麼樣子,讀什麼幼兒園,恩茱完全不關心。
就像媽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她也是。
她的小宇宙只有爸爸媽媽、恩浩,有來往的親戚,以及向日葵幼兒園西瓜班的小朋友。
住對門的皮癢之王並不在她的小宇宙裡。
當時恩茱六歲。
雷謙,也是六歲。
同棟不相識的情況直到上小學前的那個春天為止。
恩茱就讀的向日葵幼兒園,決定辦遠足活動。
第2章
說遠足,事實上也就是走到附近的公園,行程大概才三十分鐘,但由於向日葵幼兒園大中小共十幾個班,加起來有兩百多個小蘿蔔頭,因此即使是到公園這樣算安全的地方遠足,對老師們來說依舊是件大工程,不太可能照顧到每個小朋友,而小恩茱的大危機就發生在沒人注意的時候。
她原本跟幾個西瓜班的小朋友在堆沙,堆得正高興,突然覺得旁邊熱熱的,一回頭,赫然發現一隻超級大狗正對著她哈氣。
她從小怕狗,而公園裡不可或缺的除了人,大概就是人類最好的朋友。
在堆沙堡的小朋友一哄而散,剩下小恩茱僵在原地。
她看看狗,又看看它身後的狗主人,臉孔一下變得蒼白。
大狗的主人是個小男孩,比他們大上一些,穿著附近小學的制服,小女生害怕的樣子似乎讓他很得意,原本放在口袋的雙手一下交叉在前胸,「你很怕狗?」
恩茱點點頭。
「它叫做約翰,很聽我的話,我叫它做什麼,它就會做什麼。」
「那你可以叫它走開嗎?」恩茱虛弱的說。
小男孩哼了一聲,「我不要。」
那為什麼要跟她說那些呢?
她覺得那個可惡的小壞蛋看起來就像和平戰士中,老是想要毀滅地球的那個大壞蛋一樣欠扁。
恩茱想將眼前的小壞蛋推開,然後快點離開沙地,可偏偏雙腳無力,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約翰就在她旁邊哈著氣,近到她甚至可以微微感受到熱度,不用轉頭她也知道它離她有多近。
好可怕……
她覺得那只約翰一定會咬她……
好想昏過去。
童恩茱,七歲,身高九十八公分,生平第一次恨自己居然如此頭好壯壯,在這麼恐怖的時刻,她為什麼還清醒著?
能昏過去就好了,昏過去她就不用忍受大狗就在身邊的恐懼,不用想著等一下被狗咬會有多痛,天啊,被咬會很痛吧,一定會要看醫生的,看醫生就要打針,而打針對一個小女生來說是多大的惡夢啊……
可惜事與願違,她越是希望昏倒,她的精神就因為恐懼而集中。
就在恩茱覺得過了一百年那麼久之後,突然有個小男生的聲音闖入了沙地。
「這是你的狗嗎?」
恩茱抬頭,有三個穿著跟自己一樣上衣的幼兒園生,三人都拿著可樂,講話的是中間那個比較高的。
不是自己班上同學,恩茱不認識他們。
小壞蛋聽見別人問起,又開始得意,「是啊。」
「看起來好笨。」
沒聽到預期中「好大,好威武」的讚美,小壞蛋生氣的大聲說:「約翰是純種狗,很聰明的。」
「雷謙,你少說一句啦。」左邊的小眼鏡說:「這個人比我們高很多耶,而且他還有狗。」
雷謙……
原來,他就是雷謙啊,其實在電梯碰過好幾次,可是她從來沒去留神他的五官,或者長什麼模樣。
他應該不怕狗吧。
她記得聽過他跟雷爸要求養寵物,後來被雷媽痛揍一頓的事情。
彷彿接受到她的求救訊號似的,原本站在她前面的雷謙一下走到旁邊,小小的身體替她擋住了巨大的約翰。
「不用怕。」雷謙說。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小小身影,替她擋住了全世界她最害怕的生物——恩茱覺得安全了。
她還看到他非常大膽的把手搭在狗頭上,就像觀賞什麼似的揉來摸去。
「我看它一點都不聰明,站在那邊一直吐舌頭動都不動,你看,我這樣弄它,它還對我搖尾巴,看起來有夠呆。」雷謙喝了一口可樂後,接著補上一句,「跟你好像。」
最後四個字讓小壞蛋怒了,「你才呆,你們全家都很呆。」
聽到主人突然放大了聲音,剛剛一直哈氣的拉布拉多發出了叫聲。
汪!汪汪!汪汪汪!
恩茱徹底腿軟的坐倒在沙地上。
它……它叫了。
它應該快發火了吧……
「約翰……」
小壞蛋還沒說完,只見雷謙張口,吸氣,頭往上仰。
「救∼命∼啊啊啊啊啊∼∼」
盡得雷媽真傳的吼叫聲直衝雲霄,一下子成功讓整個公園的大人都轉過頭,關切這淒厲叫聲的源頭。
「老,師,快,來,有壞人∼∼」
小壞蛋呆住,連約翰也被驚嚇住了。
最近的金老師一下衝了過來,擋在幾個孩子前面,「你想幹什麼?」
小壞蛋眼見勢頭不對,喊了聲「約翰」,帶著寵物一下溜走。
「你們沒事吧?」金老師連忙回頭看幾個孩子——除了自己班上的恩茱好像有點驚嚇外,三個芒果班的小男生還好。
尤其是剛剛發出吼叫聲的那個,看起來精力充沛。
「今天當了小英雄喔。」金老師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這樣做很對,看到壞人要大聲叫老師。」
說完,又回頭對恩茱溫柔一笑,「沒事吧?」
沒事了!
雷謙替她擋住了恐怖的大狗,替無法發出聲音的她討來救兵,拉不拉多已經消失,最疼小朋友的金老師也在自己身邊,她現在除了喉嚨很乾,什麼事情也沒有,太好了……
極端恐怖後的情緒放鬆導致了另一個悲劇——恩茱發現自己的裙子濕了。
無法控制,回過神來的時候就濕了。
她覺得好丟臉,不知道該怎麼站起來。
雖然都是小孩子,但大家都知道屁股後面濕了一塊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金老師溫柔的看著她,「站不起來是不是?手伸出來,老師抱你。」
恩茱覺得想尖叫——她不要任何人碰她。
她要在這個公園等媽媽帶她回家。
就在她想推開金老師的手時,一直站在她身邊的雷謙突然把手中的可樂往她裙子一倒——
金老師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怎麼可以這……」
話還沒說完,彷彿嫌她的裙子上的水漬不夠大似的,雷謙搶過身邊兩個小朋友手中的可樂,又往她裙子上一倒。
「雷謙!」
這下除了金老師氣急敗壞的怒吼,還有痛失可樂的兩位小朋友的哭聲。
「我的可樂∼∼老師,他拿我的可樂∼∼」
「嗚嗚∼∼我的可樂∼∼」
她知道,那天雷謙又被雷媽媽修理了。
雷家爹媽還拎著他的耳朵到家裡來道歉。
童家父母已經從金老師的電話中知道是怎麼回事,雖然也覺得這孩子皮了點,但無論如何,也替一向恐狗的女兒解了圍,因些還反過來勸雷媽沒關係。
因為太丟臉了,恩茱不敢承認雷謙倒可樂是為了替自己掩飾,她知道,他不是在惡作劇,他是在避免她丟臉。
七歲小孩也有自尊,她絕對不能忍受被同學知道她這麼大了還會……會……
對雷爸雷媽來說,這只是他們寶貝兒子的頑劣事跡之一,對恩茱的爸爸媽媽來說,這只是無傷大雅的小插曲。
但對恩茱來說,這決定了她幼年時的初戀,青春時期的暗戀,以及現在的明戀對象。
都是同一個人,是她的對門鄰居,青梅竹馬。
那個人叫雷謙。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恩茱到大學籃球場時,球隊的例行練球已經開始了。
二十幾個大男生穿著長袖運動服,在雷謙的帶領下做著暖身運動,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伸展,拉腰。
靠著二樓的欄杆,看著雷謙認真的樣子,她內心小花一朵一朵的萌放。
大概是幼年「遺毒」的關係,不管什麼時候,她都覺得他的身影看起來萬分高大,萬分可靠,只要在他身邊,就什麼都不用怕。
雖然他從來沒有追求過她,不過這些年來,他身邊也沒有其他人,通算起來,在眾多圍繞在他身邊的蝴蝶群中,她已經是最接近他的人了,接近到每一個剛認識他或她的人都會以為他們在交往,這是多麼美妙的誤會啊。
他一直是很受異性歡迎的。
青春期開始,他身高突然拉長,讀書也開竅後,喜歡他的女孩子就沒有少過,國中小女生送情書跟折紙星星,高中女生則會以多人聯誼掩護,大學女孩子更是直接約他。
她知道他很享受那種被人簇擁的感覺,但也知道他沒迷失在這樣的高人氣中,團體活動他從不缺席,在學生餐廳吃飯也沒問題,可如果要到外面比較正式的地點或者看午夜場電影,他大半會拒絕,原因是怕麻煩。
雷謙很誠實的跟她承認,不知道為什麼,女孩子睜大眼睛問他要不要一起看午夜場電影時,他總會聯想到被蜘蛛精盯上的唐三藏,有種很難全身而退的感覺。
她當時覺得很開心,因為聯想到的是,雷謙從來不會拒絕她。
這代表她對他來說是不同的。
芸芸美女中,她是特別的,獨一無二的……內心粉紅到最高點的時候,旁邊突然有人擠了擠她。
「老鄉,你怎麼沒找我?」美琪的聲音。
「嗯?」明顯敷衍。
場上雷謙已經做完暖身運動,開始做簡單的三步上籃以及定點練投,三分線,罰球線,一次又一次。
雷謙是後衛,投外線的機率比別人高,因此他花在這上面的練習時間也比其他人高。
她喜歡看他站在三分線上的樣子,長臂一伸,橘色的球在空中劃過弧線,「刷」的一聲進網,比灌籃還讓她覺得驚心動魄。
去年夏天他們與鄰校球隊的友誼賽,一路拉鋸到延長賽,最終靠著雷謙一記三分遠射奪下冠軍,當隊員當起人肉支架撐著雷謙剪下籃網時,恩茱真的覺得,他整個人在發光。
「童恩茱,我在叫你欸。」
禁不起美琪雷打般的聲音,恩茱回到了現實。
「我知道啊。」恩茱眼看著場中閃亮亮的雷謙,心不在焉的回答,「你什麼時候來的?」
「大概早你一百年到而已。」
她終於如夢初醒般轉過頭,「真的嗎?」
美琪搖了搖手中的袋子,「我就在你旁邊吃完兩個麵包,你說我在這裡多久?」
「我剛沒看到你啦。」
「我知道。」她理解的點點頭,「你眼中只有雷謙。」
她知道雷謙會發光,不過像童恩茱這種人她倒是第一次見到——她眼中的光芒永遠聚集得很徹底。
體育館一樓的球隊練球的固定地,二樓則不限制,常有女同學三五成群坐在二樓的位置,看著樓下帥哥運動,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聊天。
她自己對這個地方一向沒興趣,要不是因為志豪後來加入籃球隊,她根本不想來,一大群人搶一個球?太不文明了,每次看幾個大男生擠成一堆,她就很想一人分一顆,人人有球,世界和平。
志豪說她不懂籃球有趣,她也不以為意,因為她本來就不喜歡這種多人搶一的運動。
才來幾次,她就注意到恩茱——跟別人不一樣,她總是一個人來,一個人走。
她也從不對球場尖叫,也沒聽她喊過「×××加油」、「×××好球」,但表情卻是夢幻已極。
後來從志豪口中知道,她是隊長雷謙的女朋友,兩個星期後,志豪又跟她更正,不是女朋友,是一起長大的玩伴。
「這真是我看過最上道的青梅竹馬。」
志豪說他高中時的隊長也有一個青梅竹馬,多話又吵雜,一個人可抵十隻火雞,每次來去隊上一隊風,停留的時間永遠嘰咕個沒完,連球隊跟哪家運動廠商買新球衣都有意見,就好像自己是球隊經理一樣。
而雷謙這個一起長大的玩伴,永遠只會在二樓看他練球,有事找他也會在門口等,絕對不會貿然闖入球場——球隊上的人對她這種尊重球場的表現都很滿意,用男生的說法,童恩茱是個上道的正妹,因些雖然不熟,但評價還是頗高。
至於她跟恩茱的「家屬情緣」,當然是她主動。
美琪剛開始覺得她有點冷漠,久了後就發現她不是冷漠,她只是沒辦法一心二用,尤其是在觀賞雷謙的時候,雙眼燦燦,專注得好像考古教授終於挖出千年遺物那樣。
來往久了,能聊的話題越來越多,有次兩人在學生餐廳吃飯,美琪終於不小心問出內心疑惑很久的問題,才問完就後悔了。
怎麼可以問這種問題呢,這麼可以打聽別人的隱私……正想道歉,沒想到恩茱「嗯」的一聲,「對啊。」
美琪一呆——太直接了,太直接了,太直接了。
最可怕的是恩茱的表情純良得像是在回答今天是什麼天氣一樣自然。
「不過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補上這句後,恩朱繼續埋頭吃飯,美琪則呆了好幾秒,才繼續動筷子。
那次以後,她再也不會覺得童恩茱這個從高深莫測,還會反告知志豪,雷謙這個青梅竹馬其實很率真。
因為喜歡,能聊的事情就越來越多,有時就算沒事可說,兩人一起看練球也不錯,不需要特別想話題,安安靜靜的也不會覺得尷尬——就像現在一樣。
她秀完兩個麵包袋,恩茱點點頭,兩人不約而同又將眼光轉回球場。
美琪敏感,不多時已經發現有人在她們身邊晃來晃去。
回頭看,是個穿著藍色大衣的男生,看起來有點緊張有點靦腆,猛然發現有人在看他,男生被嚇了一跳。
「呃……我……我……」
美琪繼續瞪他。
男生一下跑到恩茱身側,「同、同學。」
「嗯?」
「好、好久不見。」
恩茱終於轉過頭,看了那個好久不見一眼,怎麼樣也想不起來何時何地見過,微一考慮,決定直接問:「你是誰?」
男生明顯被打擊了,「之前你在圖書館要跟我買剩下的影印卡。」
好像有這麼回事……不過那是多久以前了啊?
「後來你還跟我說,如果手上的指定參考書看完能不能先別還,你一直借不到這本書。」
她想起來了,應該是上個星期的事情。
男生露出接近喜極而泣的表情,「我叫張士堯。」
「你書看完了嗎?」
「呃……沒有。」
恩茱心想,那叫我幹麼?
大概是看出來她的疑惑,張士堯連忙又說:「我只是想問你下個月第二個週二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飯。」
「我那天跟人家約了。」
「跟……跟你們繫上的成裕天嗎?」
成裕天?
恩茱搖搖頭,「你想太多了。」
為什麼認為她跟成裕天有地下情的人這麼多?有人看過連手都沒牽過的情侶嗎?她跟成裕天借影印卡還得將扣掉的金額還給他,就連感冒時他帶口罩給她的原因都是怕被傳染,他們哪裡看起來像一對了?
張士堯離開後,美琪忍不住笑,「好奇怪的人,幹麼不講日期,下個星期第二個週二?誰知道哪一天啊。」
「那天是情人節。」
要不是前幾天打電話訂餐廳,她可能也不會注意這件事情。
寒假又是情人節,她花了不少時間才訂到位子,為了避免雷謙那個粗線條忘記,她還特別在他手機裡的記事本設定事件通知,二月十三日時系統會自動提醒他。
美琪睜大眼睛,「原來是情人節啊……」
恩茱臉上漾出一抹笑容,「嗯。」
「笑成這樣,是不是跟雷謙有約啊?」
恩茱抿嘴一笑——雖然名義上是過生日,但她媽媽剛好就把她生在二月十四,所以她可以每年每年都理所應當的跟他約情人節,再光明正大不過。
媽媽,謝謝你把我生在情人節∼∼
\ |
|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