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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3 10:20:52

前言:

殷秋水沒想到爹會為了重振「震天幫」而把她給賣了,
硬是將她許配給武林第一世家雷府的大當家雷昊極,
她不想嫁人受束縛,只想五湖四海去遊玩,更何況──
雷昊極冷酷無情,家規又嚴,說要娶就要娶,可惡!
哼,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女人家不是每個都好欺負的,
這洞房花燭夜他要是打不贏,她一根寒毛也不給碰,
沒想到她豆腐都被他吃光了,卻還沒能佔得上風……

雖然娶殷秋水是為了她爺爺天下無敵的獨門劍譜,
但對這個很不想嫁他的妻子,他倒是娶得毫不後悔。
每次想親近她,就得跟她過招比劃,他很吃這一套;
不過個性豪爽的她交遊廣闊,卻教他變得愛吃醋;
偏偏管她太多,又怕她會受不了束縛想一走了之;
而不多看著她點,他的心又得不到滿足。
從來沒有女人能教他如此掛心,看來他輸得很徹底……


第一章(1)  

  江南臨安城雷府

  看著手上依照江湖禮數遞上的拜帖,雷昊極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

  「震天幫幫主殷非凡……」武林之中有無數個名不見經傳的門派,這「震天幫」三個字雖然取得響亮,不過卻是無足輕重,他之所以會特別牢記在心,是因為這位殷幫主的親生父親就是「劍邪」殷天正。

  在三十年前,殷天正得到武林盟主頭銜之後,卻不愛權勢地位,從此行蹤飄忽的江湖傳奇人物,至今無人能出其右,據說連至親的親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雷昊極緩緩地抬起眼,對站在身前等候指示的總管說道:「先請殷幫主到大廳,我馬上就到。」

  「是,大當家。」總管很快地銜命而去。

  將拜帖擱在几案上,雷昊極沈吟片刻。「或許他已經得知殷老前輩的下落了……」想到這些年來自己一直想拜訪「劍邪」殷天正,好親自領教對方的「龍隱劍法」,卻始終找不到機會。

  想到這兒,雷昊極便步出花廳,往大廳的方向走去。

  待雷昊極跨進大廳門坎,瞧了一眼坐在裡頭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先不動聲色地抱拳,客套地說:「讓殷幫主久等了。」

  殷非凡抱拳,涎著一張討好的嘴臉說:「雷大當家真是太客氣了。」覷著眼前這個年輕男子——現今雷府的主事者,兩人才一照面,在氣勢上便已經被這個後生小輩給壓了過去。

  以同樣身為男人的眼光來看,今年二十八歲的雷昊極相貌過分英俊出色,束起的髮髻勾勒出一張像是用刀刻出來的冷硬線條,目光也太過犀利冷酷,鼻樑挺直,象徵毫不留情的個性,加上厚薄適中的雙唇若有似無地噙著一抹譏誚之色,以及身上那襲黑色絲綢袍衫繃緊在精壯的高大體格上,處處可見力量和霸氣。

  「請坐。」雷昊極比了個手勢,然後自己先在主位上掀袍落坐。「不知殷幫主今日來訪有何指教?」

  「既然雷大當家問了,那麼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殷非凡道出此行的目的。「江湖上人人都知雷大當家平日喜愛收藏劍譜,就連九大門派裡頭不可外流的劍法絕招都已經到手。」

  雷昊極掀開杯蓋,啜了一口奴僕剛呈上的香茗。「這事兒人盡皆知,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的確是敝人小小的嗜好。」

  「我還聽說雷大當家現在只缺『劍邪』殷天正自創的『龍隱劍法』的劍譜尚未到手,不知是否屬實?」殷非凡語帶刺探地問。

  「『龍隱劍法』的劍譜確實是我最想得到的,可惜殷老前輩至今仍舊下落不明,我也曾多次派出密探四處進行查訪,不過始終都沒有好消息。」雷昊極放下茶碗,抬起眼,眸底透著一抹深沈,彷彿想要看穿對方的心思。「殷幫主該不會知道令尊的下落吧?」

  殷非凡歎了口氣,一臉哀傷。「先父已經在一年前因病過世了。」就因為在習俗上算是對年,可以辦喜事,才決定將計劃付諸行動。

  「殷老前輩已經過世了?」這個消息讓雷昊極感到十分驚訝,這麼一來,就沒有人會使「龍隱劍法」了。

  「沒錯!不過先父生前一向行事低調,不喜張揚,直到三個月前,小女才回家報喪,因為先父臨終之前交代過,不要勞師動眾的前去弔唁,擾了他的安眠,所以小女到現在都不肯說出先父葬在何處。」殷非凡心裡不是不難過,但是對於過世的父親這種作法更是不以為然,原本打算藉由舉行盛大的喪禮,各大門派一定會派人前來祭拜,他可以乘機攀附結交,想不到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雷昊極低笑一聲,不禁佩服。「果然是『劍邪』,行事作風就是異於常人,只可惜『龍隱劍法』從此成了絕響。」

  「這倒也不盡然。」殷非凡早就猜到他最關心的是什麼。「小女自三歲開始便跟著先父一起生活,一身武藝也全都來自他的傳授,甚至先父還將『龍隱劍法』的劍譜交給她保管,我也曾經跟她要過,只是那丫頭說什麼都不肯讓我看上一眼。」

  「這麼說來『龍隱劍法』的劍譜是在令嬡身上了。」雷昊極心裡轉了好幾個彎,想著要怎麼從殷非凡的女兒手中拿到自己要的東西。「殷幫主,現在可以說出你真正的目的了吧?」

  殷非凡一臉得逞的笑意。「雷大當家果然聰明,我今天來這兒就是想談一筆交易,只要雷大當家願意娶小女為妻,小女的一切自然就是屬於你的,包括『龍隱劍法』的劍譜。」

  「要我娶令嬡為妻?」還真是隻老狐狸,算盤打得真精。

  雷昊極目光深沈地看著殷非凡,他自然對震天幫做過不少調查,知道殷非凡有個現年十七歲的掌上明珠,只是對於她的長相、性情並不清楚。

  「殷幫主的野心還真大。」一旦跟雷府成為親家,震天幫在武林中的地位便不同往日而語。

  這句話殷非凡就當作是誇讚,也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想要成就大事,野心是必要的,不知雷大當家意下如何?」

  雷昊極面露沈思之色,沒有立刻回答。

  「眾人皆知雷夫人的位子已經虛懸多年,雷大當家都不曾再娶,可見得夫妻情深,令人敬佩,但小女的姿色武功皆是上上之選,絕對有資格。」殷非凡自誇自擂地說。

  「殷幫主倒是不介意賣女求榮。」雷昊極冷笑地說。

  殷非凡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自古以來兒女的婚姻大事原本就是聽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說小女能嫁給雷大當家為妻,也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她知道之後高興都來不及了。」

  聞言,雷昊極直視著洋洋得意的殷非凡,並沒有藏起眸底的嘲弄,不置可否地說:「如果令嬡能帶著『龍隱劍法』的劍譜當嫁妝的話,讓她當上雷夫人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除了雷夫人這個稱呼之外,你的女兒什麼也得不到。他在心裡加了這兩句話。

  「這麼說來雷大當家是答應了?」殷非凡貪婪地笑問。

  雷昊極一手支著下顎,想著女人對他來說可有可無,所以妻子過世這麼多年,也沒有再娶的打算,那麼拿雷夫人這個位子來交換「劍邪」殷天正自創的獨門劍法,成為天下第一,奪得武林盟主的寶座,倒是很值得。

  「我會請媒婆盡快上門提親的。」雷昊極嘴角勾起一抹諷意。「希望令嬡真如殷幫主所說的那麼好。」

  殷非凡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同意了,止不住心中的狂喜,他的願望終於要成真了,只要能重振震天幫在武林中的名聲和威望,即便是要利用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是在所不惜。

  又說了幾句,殷非凡這才起身告辭。

  讓總管代為送客,雷昊極支著下顎閉目沈思。

  「大當家真的打算娶那種男人的女兒?」沒有聽到進門的腳步聲,男人的聲音已經在雷昊極耳邊響起。

  「你反對?」雷昊極沒有掀開眼皮。

  「屬下沒有資格反對什麼,不過還是希望大當家能夠三思。」身為護衛雷府安全的「八鐵衛」之一,赫連修平沈聲說道。

  「得到『龍隱劍法』的劍譜是我自習武以來最大的心願,只要能拿到手,就算讓殷非凡的女兒坐上雷夫人的位子也無妨,不過也要看她能夠坐多久。」雷昊極可不打算寵她疼她,只會空有其名,在這座府邸甚至不會有任何權力。

  赫連修平也深知主子是個劍癡,而「劍邪」殷天正的「龍隱劍法」,更是每個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傳奇劍法,只要練成之後便是天下無敵,不過為了得到它,被迫娶個不想要的女人,未免犧牲太大。

  「大當家何不先見過對方再做決定,免得將來後悔也來不及了。」赫連修平也深知主子的性子,一旦決定的事就不會更改,但想到有其父必有其女這句話,有殷非凡那種父親,他的女兒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必這麼麻煩。」雷昊極從座椅上起身,娶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或許會比較容易。「不管她是什麼樣的女人,為了得到劍譜,我都會娶,只要她乖乖聽話,別想在這座府裡興風作浪,否則……」一紙休書就是她最後得到的。

  赫連修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六爺那兒怎麼辦?若是等他閉關三個月出來,知道大當家已經娶妻,會有什麼反應?」這是最令人擔心的。

  提到和自己同年紀的親六叔雷鳳亭,雷昊極的臉色顯得陰鬱而痛苦。「這件事我會處理。」娶妻不過是個形式,這輩子他已經不打算再愛人,所以同樣的心痛不會再發生了。

  「那麼大當家打算什麼時候上震天幫提親?」赫連修平又問。

  「愈快愈好。」雷昊極兩手背在身後往廳外走。「走吧,先陪我練劍去。」這是唯一能讓他平靜的事。

  「是。」赫連修平跟在他身後。

  一個月後——

  江南姑蘇城震天幫

  殷非凡在內廳裡來回踱著步子,眼看再過半個月,雷府的花轎就要來迎娶了,偏偏女兒到現在還不見人影。當他從臨安城回來知道她又溜出門去了,實在是又氣又急,早知道就多派些幫中弟子看牢她,萬一到時候沒有新娘子,這臉可就丟大了,而且所有的計劃也會跟著毀於一旦。

  「這個丫頭就淨會跟我作對……」殷非凡忿忿地喃道。

  女兒三歲那一年,妻子因急病過世,自己又忙於幫內的事,無暇照顧她,所以便讓正巧來看望孫女的父親帶走了,而這對祖孫在相依為命十多年之後,女兒的個性也變得愈來愈像她的爺爺,不喜歡被束縛,成天只會往外跑,又不聽話,真是連一點姑娘家的端莊氣質都沒有。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殷非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萬一這樁親事最後告吹,不但得罪了雷府,震天幫沒有這個靠山,別說重振名聲和威望了,根本無法在江湖上立足,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小、小姐回來了!」當府裡的奴僕瞥見挾著一身怒焰的嬌美身影,馬上倒退好幾步,免得遭到火舌吞噬。

  殷秋水氣呼呼地問:「我爹呢?」

  「在廳裡……」奴僕顫抖地比了個方向。

  聞言,殷秋水握著手中的長劍往內廳走去,此刻外頭是梅雨紛紛,她卻是一肚子的火氣,聽說自己和武林第一世家雷府的大當家雷昊極訂了親,她這個當事人卻是最後一個知道,這才不得不回來問個清楚。

  此刻坐在內廳的殷非凡已經聽到女兒的聲音,似乎火氣很大,他開始算計著該怎麼說服她。

  「爹!」殷秋水跨進門坎,嬌吼一聲。「和雷家的親事是真的嗎?我什麼時候答應嫁給他的?」她不過是去了趟塞外,因為思念葬在那兒的爺爺,去他的墳前上了炷香,結果才回到中原,一路上遇到幾個江湖朋友都在談論著這樁婚事,不得不相信真有其事。

  殷非凡佯裝出一臉內疚的樣子。「秋水,你先聽爹說……」雖然跟這個女兒相處的機會不多,但他一眼就看得出若是用硬的,她會一氣之下跑得無影無蹤,不如來軟的,非讓她乖乖上花轎不可。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殷秋水怒聲質問。

  今年十七歲的殷秋水有著清麗絕俗的五官,雖然此刻盛滿怒火,卻也更添幾分嬌艷之色,一雙眼眸總是晶亮有神,讓小巧的秀鼻,還有嫣紅微翹的菱唇整個鮮活起來。她雖然身穿男裝,一頭青絲只是簡單的在腦後紮了條粗粗的辮子,任由幾撮垂落在嫣頰旁,襯得肌膚更加白皙,儘管看起來不倫不類,但那充滿自信直率的美麗,卻足以吸引眾人的目光。

  「爹就是在等你回來說這件事……」殷非凡口氣很是無奈。「還不是在一個多月前,爹有事到臨安城去了一趟,正好遇上雷大當家,原本打算趁這機會與他結交,再藉由他的關係提升震天幫在武林中的地位,沒想到對方卻提出一個條件,只要我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就可以讓我以岳父的身份參加明年年初在靈巖山舉行的武林大會,震天幫也能在武林同道之中露臉。」

  「他真的這麼說?」殷秋水怒火更熾了。

  「爹也是沒辦法才不得不答應,否則要是得罪了他,震天幫這個名字恐怕會在武林之中消失……秋水,你要怪就怪爹,都是爹太沒有出息了。」殷非凡施展著苦肉計。

  「爹說的都是真的?」殷秋水對這個叫雷昊極的男人印象更惡劣了,居然說娶就娶,還用這種威脅的手段,真是太卑鄙了!

  「當然……都是真的,爹怎麼會騙你呢?」殷幫主眼珠轉了轉,連忙低下頭,免得撒下的漫天大謊被揭穿了。「眼看雷府都已經來下過聘,再過半個月,雷府的花轎就會來了,你要是真的不肯嫁也沒關係,一切後果爹自會承擔下來。」

  看著親爹一臉沮喪的模樣,殷秋水想不心軟都很難。

  其實只要提到這個武林第一世家雷府,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據說現今的大當家雷昊極更是個野心勃勃、又冷酷無情的男人,不論是家世還是武功,在武林之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雖然沒見過他本人,但是對方條件再好,殷秋水也同樣不屑一顧,因為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人。

  殷秋水怒氣未消的坐下,把手上的長劍用力擱在几上。

  「可惡!」要她嫁給那種男人,說什麼都不甘心。「天下的女人這麼多,他為什麼非娶我不可?」

  「或許雷大當家在哪裡見過你,這才會一見鍾情。」見女兒態度明顯的軟化,殷非凡暗自偷笑,也幸好跟自己聚少離多的女兒還不瞭解他這個當爹的個性,否則不會這麼輕易上當。

  「被那種男人一見鍾情,我才不稀罕。」殷秋水氣得牙癢癢,要是那個男人此刻就在她面前,絕對會好好修理他一頓。

  「這樁婚事已經傳遍整個江湖了,現在想退婚是不可能了……秋水,都是爹對不起你,從小就把你交給你爺爺,沒有盡到一點身為父親的責任,現在又要你為了震天幫……真是太委屈你了……」殷非凡一臉愧疚,口口聲聲都是深深的懺悔。

  他用眼角偷覷了下女兒,然後又垮下肩頭歎了口氣。

  「爹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殷秋水抿了抿微翹的菱唇,雖然他們父女這十多年來只見過幾次面,可是也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於情於理都無法置之不理。「嫁就嫁,我就等雷府的花轎來。」

  一臉忿忿地說完,殷秋水便步出內廳,回到自己的寢房。

  嫁人?

  殷秋水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一天,打從三歲那年起,跟著爺爺一起生活,祖孫倆就走過大江南北,過著隨興而至、自由自在的日子,即便爺爺已經過世,她也打算一個人遊遍五湖四海,看盡這個天下,要是真的嫁了人,這些夢想只會成為空談,一輩子都得被綁縛在男人的身邊,當一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女人,那跟自己的個性完全相反。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她說不嫁就能解決得了的問題,雖然從小離開爹的身邊,父女倆的感情不夠親,但畢竟是生她的父親,她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的地步。

  殷秋水將長劍掛在床頭,心裡不禁又想,要她跟個討厭的男人當夫妻,還得面對面的相處一輩子,那滋味鐵定生不如死。

  如果她是男人就好了,殷秋水不只一次這麼想過,就因為是女兒身,總是有諸多限制和不便,要是爺爺還在世,雷昊極也就不得不賣他一個面子,一定會答應退婚的。

  殷秋水掄起拳頭,往桌面用力地搥了下去。「雷昊極,我絕對會讓你後悔……」他以為女人就好欺負的嗎?還是以為他願意娶她為妻,她就該磕頭謝恩?

  等著瞧吧!

  她就等著看雷昊極悔不當初的表情,殷秋水在心中暗暗發誓。

第一章(2)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殷非凡為了女兒即將嫁進雷府,每天樂得合不攏嘴,想到往後震天幫有雷府這個靠山,所有的人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加上每天都有不少門派前來送上賀禮,只為了和他攀上關係,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尊崇。想到自己就要成為雷昊極的岳父,更是竊喜在心,不過表面上他還是維持著客氣謙虛的態度,來保住自己的好名聲。

  不過隨著迎娶的日子愈來愈接近,擔心女兒又跑了,殷非凡這回事先派了幫中弟子暗中守著,可不能在最後的關頭被她搞砸了。

  半個月後——

  到了迎親這一天,殷秋水穿著大紅的新娘袍,臉上抹了胭脂水粉,讓她渾身不自在,整個人坐立不安。

  「今兒個可是小姐的好日子,往後嫁進雷府就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說什麼都得忍耐……」好命婦在旁邊安撫地說。

  什麼榮華富貴?她從來不想要那些身外之物。殷秋水咬牙切齒地忖道。

  「花轎就快到了,小姐再忍一忍……」婢女想到幫主千叮嚀萬交代,千萬得守到新娘上花轎為止,否則要將她逐出府去,可緊張得不得了,就怕一眨眼功夫,小姐就不見了。

  「我知道。」殷秋水深吸了口氣,按捺住脾氣,又坐了下來,等待新郎前來迎娶。「原來成親這麼累人……」

  就在這當口,外頭的鞭炮、嗩吶鑼鳴聲傳來,表示雷府的迎親隊伍到了。

  在好命婦的攙扶下,殷秋水拜別父親之後,在頭上蓋了一塊紅綢巾,即便看不到外頭的情形,但也知道必定擠滿了前來祝賀觀禮的賓客。

  很快地,殷秋水感覺到有個男人來到自己身旁,瞥見同樣穿著一身大紅袍的袍擺,不用看也知道他是誰。

  真的要嫁給這個男人嗎?待殷秋水牽著結上大紅綵球的紅綢帶,另一端自然在新郎的手上,不禁遲疑地心忖。

  而同樣穿著一身大紅袍的雷昊極牽起結上大紅綵球的紅綢帶,要帶領新娘子步出大廳,卻見她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眉頭不禁嘲諷地一掀。

  「怎麼?我還以為你急著嫁進雷府,巴不得快點離開這個家。」雷昊極用著只有他們聽得見的音量,譏刺地笑說。

  就算再笨的人都聽得出話中的諷刺意味濃厚,殷秋水不由得凜起小臉。「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個男人真以為她會巴著他不放,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雷大當家該不會以為我真的想嫁給你?」

  「難道不是嗎?」雷昊極逸出哼笑。

  殷秋水小聲地嬌嗤道:「雷大當家也太抬舉自己了。」

  「莫非這是在以退為進?」雷昊極倒是承認這一招吸引了他的注意。「耍這麼一點小心機,我倒是還可以忍受。」

  「你……雷大當家大可不必這麼委曲求全,不如這樁婚事就此打住,一切都還來得及。」明明是這個男人威脅父親同意這門親事,現在卻裝得好像不是他的錯,殷秋水頓時氣上加氣。

  此時,週遭的賀客開始議論紛紛,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雷昊極瞅了一眼身旁蓋著紅頭巾的新娘子,雖然看不見她的長相,但是聲音嬌脆又有個性,還真勾起他的興趣。

  「你不想嫁給我?」還以為他們父女都是那種擅於攀附權貴的人,想不到她卻像是被逼著出閣,倒是有些令人意外。

  「你總算是聽懂了。」殷秋水不客氣地反譏。

  「那真的很遺憾,你還是得嫁給我。」雷昊極可不打算放棄「龍隱劍法」的劍譜,再說……這個即將進雷府大門的女子倒是跟原本想像的不太一樣,讓他開始覺得有點意思。「除非你想讓令尊丟臉。」

  殷秋水嬌哼一聲。「原來雷大當家這麼喜歡用威脅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武林第一世家的名號只怕會毀在你的手中。」

  「多謝娘子的關心。」雷昊極扯了下唇,他不知道殷非凡到底是怎麼跟女兒說的,但是鐵定和事實有極大的出入。

  「我還不是你的娘子。」殷秋水糾正他的稱呼。

  雷昊極哼笑一聲。「名分上已經是了。」

  「我會讓你後悔的。」殷秋水恨恨地說。

  「我會等著。」雷昊極期待地說。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殷非凡眼看情況不對,趕緊上前問道。

  目光先是銳利地瞥了殷非凡一眼,雷昊極這才冷冷地說:「岳父不必擔心,婚禮還是會繼續下去,直到令嬡進了雷府大門。」

  聽到「岳父」兩個字,殷非凡忙不迭陪著笑臉。「那就好、那就好。」從今天起,江湖上的人見了他都得恭敬三分了。

  此刻外頭的鞭炮和嗩吶鑼鳴聲又再度響起了。

  殷秋水在好命婦的攙扶之下步出大廳,坐上等在外頭的八人大轎,迎親的隊伍就這樣浩浩蕩蕩地離開震天幫。

  沒過多久,迎親隊伍已經來到碼頭,雷府早就事先包下整艘船,這也是一些江南豪門富商向來喜歡乘坐的交通工具,打算由水路回到臨安城。

  坐在花轎內的殷秋水被一隻男性大掌扶了出去,等到踏上船上的甲板,進了最大的一間艙房內,便讓她坐在榻上。

  「你就先在房裡休息,婢女等一下會送茶水和吃的進來。」雷昊極有股衝動想要掀開那塊紅頭巾,這還是他頭一回對女子的長相這麼好奇。

  殷秋水冷淡地說:「不用了,我還不餓,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她恨不得快點把他趕出去。

  「咱們此刻正在船上,除非你想跳進運河,否則哪裡也去不了。」雷昊極可不打算有個為了逃婚而投河自盡的新娘子。

  「這點請雷大當家放心,我不會做那種傻事的。」殷秋水自然也聽見了浪濤拍岸聲,以及舟船搖櫓聲,她水性不好,用那種方式太冒險了,就算要走也得等上岸之後再說。

  「你也該改口叫我相公了。」見殷秋水似乎急著趕他出去,讓雷昊極更想留下來,好多認識一下他的新婚妻子。

  「我還沒有進雷府大門,這麼叫還太早。」殷秋水就是不想如他的意。

  雷昊極瞇起一對鷹般的俊目,彷彿正盯著牠的獵物。「咱們可以在船上洞房,成為名副其實的夫妻,到時你不叫也不行。」

  「你可以試試看。」殷秋水戒備地說。

  聞言,雷昊極頓時興致高昂。「這是挑戰?」

  「可以這麼說。」殷秋水嬌哼。

  「原本我對這門親事還不是很滿意,不過現在不一樣了。」這個叫殷秋水的女子勾起他征服的慾望。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殷秋水大感不解,不是他硬要娶她的嗎?還是……她被爹給騙了?

  「這就要問你爹了。」雷昊極終於明白她什麼都不知道。

  「你是說……」殷秋水驚疑不定地問:「你並不是真的想娶我?」難道爹說的那些都是假的?聽他口口聲聲說委屈了她、對不起她,原來全都只是在作戲?

  雷昊極聽得出她不像是在說謊,是真的被蒙在鼓裡。「這不過是一場交易,你爹為了震天幫能在武林之中佔有一席之地,條件就是要我娶你為妻,那麼震天幫一旦和雷府成了親家,就不再是以前的震天幫了。」

  「爹……居然為了震天幫把我賣了?」殷秋水不敢相信地喃道。「那麼雷大當家呢?為什麼要答應娶我?」

  「因為你身上正好有我要的東西。」雷昊極道出自己的目的。

  聞言,殷秋水倏地起身,在一怒之下,也沒有等新郎親手揭起蓋頭,就先扯落了那塊三尺長的紅綢巾。

  「你想要什麼?」原來她成了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棋子,殷秋水又氣又惱,心想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讓雷昊極非要得到不可。

  看著鳳冠下頭那張美麗卻盛怒的小臉,生氣勃勃的,就像一株正值盛開的嬌花,還帶著幾根會扎人的刺,讓雷昊極一時轉不開眼,不過很快地又恢復原本冷傲無情的模樣。

  「性子凶悍一點我可以接受,總比太過軟弱來得要好,但若又貌似無鹽,這個交易就有點吃虧了,幸好你生得不錯,還算令我滿意。」雷昊極彷彿嫌殷秋水還不夠生氣,又故意激怒她。

  殷秋水氣得滿臉通紅,瞪著面前這名相貌英俊出眾的男人,他眉宇之間有著凌人的霸氣和野心,似乎只要想做的事就沒有人能阻止得了,這樣一個男人很容易讓女子對他傾心愛慕,不過她絕不會是其中之一。

  「雷大當家不必說得這麼委屈,等上了岸之後,咱們可以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各走各的。」殷秋水冷冷地說。

  雷昊極可沒打算這麼輕易就讓她離開。「這可不行,在名分上,你已經是我雷昊極的妻子,要是讓你走了,豈不成了眾人的笑柄,不過……要是你肯把『龍隱劍法』的劍譜給我,那倒還有商量的餘地。」

  「原來你想要的是這個?」殷秋水詫異地問。「不過你怎麼會知道『龍隱劍法』的劍譜在我身上?」

  「你說呢?」雷昊極意味深長地反問。

  「是我爹告訴你的?」殷秋水這才恍然大悟,自己這回可真的被騙得好慘,而且還是被至親的親人出賣了。

  就在這當口,房門傳來兩聲輕叩。

  「大當家!」赫連修平站在房外叫道。

  雷昊極瞅著殷秋水嫣紅的怒靨,不疾不徐地說:「我現在有點事,咱們晚一點再談。」說完,便轉身步出艙房。

  看著艙房的門又關上了,殷秋水忿忿不平地坐了下來,想到被自己的親爹給騙了,不禁氣自己太笨了,原本她是念著父女之情,不想讓親爹為難,結果生她的爹卻只想利用她。

  接下來怎麼脫身才好?難道真的就這麼進了雷府大門?

  殷秋水兀自沈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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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3 10:23:16

第二章(1)

  午夜時分,船身不住晃動著,讓殷秋水頭更暈了,努力止住乾嘔想吐的衝動,意識也開始飄忽,她這輩子最怕的就是搭船了。

  就在這時,艙房的門扉「呀」地一聲,被人往內推開了。

  雷昊極端著剛煮好的姜楊走進來,見殷秋水身子不適地靠坐在床榻上,一頭青絲直直的垂至腰下,臉上的氣色也不是很好,讓早先因怒氣而紅潤的雙頰顯荏弱許多,不過他還是喜歡看殷秋水一副生氣盎然,然後用一雙火氣十足的美眸瞪著自己的模樣……

  喜歡?他已經多久沒用到這兩個字了?

  低頭看了一眼端在自己手上的姜楊,雷昊極不由得這麼問著自己,心想這種事交給婢女就好,不必親自送來,他可是從來不伺候女人的,只是這個叫殷秋水的女人引起他的好奇心,加上她要坐上雷夫人的位子,總要多瞭解一下。

  當雷昊極往前走了兩、三步,殷秋水早就已經察覺到他的到來,藏在身後的長劍便己出鞘,將劍尖比向他的胸口。

  殷秋水嬌斥道:「你想做什麼?」

  「看你似乎還很有精神的樣子,要是我再靠近一點,你是不是真的就會一劍刺進去?」雷昊極一副想要挑戰看看的神情。

  「你大可以試試看。」殷秋水才不怕他。

  雷昊極凝睇她片刻,似乎看得出殷秋水不是在嘴巴上說說而己,而是真的會付諸行動,也證明她不是想用這種欲拒還迎的小手段來吸引自己的注意。

  「不用這麼緊張,我只是聽婢女說你會暈船,連晚膳也沒用,所明上廚子煮了碗姜楊,看喝了之後會不會舒服一點。」他把手中的碗舉高說。

  「我沒事,多謝你的好意。」殷秋水收起長劍,不領情地說。

  先將薑湯先擱在小桌上,雷昊極諷笑一聲。「怕我在裡頭動了手腳?」

  「在江湖上行走,總是小心為妙。」殷秋水這話等於間接承認了的確是不相信他的為人。

  「這點你大可放心,我不喜歡強迫女人,尤其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雷昊極話也說得坦白,果然得到一記惡狠狠的瞪視。

  「依照風向和水流的速度,後天就可以到臨安城,你再忍耐一下。」

  「看來雷大當家真的很想得到劍譜,所以連這麼虛偽的關心都做得出來。」殷秋水反唇相稽,可不認為他是真心的。「但是很可惜,我不會把劍譜給你的。」那是爺爺留給她的遺物,說什麼都不會送給別人。

  雷昊極看著小窗外的月色,原以為只要娶了她,東西自然就會手到擒來了,不料殷秋水並不想嫁給他,那麼恐怕得要再費一番功夫了。

  「我已經等了好多年,不在乎再多等些時候,總會讓你心甘情願地交出來。」

  「那你就慢慢等吧。」殷秋水嬌喝。

  「我會的。」雷昊極理所當然地接下這帖戰書。

  殷秋水不服輸地瞪著眼前的男人,將手中的長劍握得更緊,要不是現在身子不舒服,絕對會好好地教訓他。

  這麼一想,那股乾嘔想吐的衝動又再度襲來,讓殷秋水不得不用手心摀住菱唇,想要將它壓制下去。

  見她滿是痛苦難受的表情,也引出雷昊極埋藏在內心深處的一縷柔情,便到洗臉架上擰了條濕面巾過來,然後幫殷秋水冷敷額頭,希望能減輕一些不適的症狀,這個舉動卻讓她怔住了。

  「要是真的不舒服,我可以讓船在下一個碼頭停靠,然後找個大夫來瞧一瞧。」雷昊極攢深眉頭,口氣也放輕了。

  明知雷昊極是為了得到爺爺的劍譜才會對她如此關懷備至,可是聽到他用這麼低沉溫柔的聲音對她說話,殷秋水就很難凶得起來,她真的很討厭自己這種吃軟不吃硬的性子。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點不舒服我還挺得住。」殷秋水一把搶過他手上的濕面巾,不許自己對這個男人心軟了。

  「那就把姜楊喝了。」雷昊極把擱下的碗又端到她面前。

  「不用了……」殷秋水倔強地拒絕,她才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聞言,雷昊極沉下俊臉,頭一回遇到像殷秋水這麼愛跟他唱反調的女人。「你不喝,我也會逼你喝下去。」

  「你……」殷秋水惱怒地瞪著他。

  「就憑你現在的狀祝,身手一定沒有我快,我可以點住你的穴道,然後逼你喝下去,還是你真的想試試看?」雷昊極冷哼一聲,似乎真的打算採取行動。

  殷秋水氣自己此刻得受制於人,而且還是受到他的威脅,不過也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的自己未必有勝算,只能不情不願地接過雷昊極手上的碗,把辣得難以六口的姜楊給喝下肚了。

  「這樣總行了吧?」殷秋水咬了咬牙問。

  「那麼就好好休息,天亮之後我再過來。」瞥了氣色不佳的殷秋水一眼,雷昊極沒有再和她鬥嘴下去,既然在名分上她是他的妻子,照顧她也是應該的,這不過是為人丈夫的義務。

  當房門關上之後,殷秋水整個人才鬆懈下來,心想她還是頭一回遇到像雷昊極這樣的男人,可以讓人氣得牙癢癢的,想要賞他一劍,但當他表現出溫柔的一面時,卻又會讓女人忍不住心動,這讓殷秋水不得不提醒自己要更加小心應付,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把劍譜交出來。

  當喝下的那碗姜楊慢慢地發生作用,不再那麼難受,睡意也跟著襲來,在殷秋水睡著之前,想到後天就到臨安城,她得讓體力盡快恢復過來才行。

  船隻在夜風中緩慢地前進,浪花聲更讓人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天空才露出魚肚白,船上大部分的人都還在睡夢中,投有發現有條船偷偷靠近,打算來個裡應外合。

  「大家快起來!」

  「是七殺門的人……」終於有人注意到情況不對勁,馬上出聲示警。

  殷秋水被艙房外頭的刀劍敲擊聲給驚醒,連忙掀被起身,才點亮油燈,就聽到砰地一聲巨響,假扮成搖嚕人事先潛伏在船上的七殺門弟子,就在這時破門而入,殺氣騰騰的劍氣直衝向她。

  「只要抓到你,不怕雷昊極不乖乖就範……」對方冷笑地說。

  聞言,殷秋水想要去拿放在枕邊的長劍,就感覺到船隻搖晃了下,一陣暈眩再度襲來,讓她連站都站不穩,很快地就被制住了。

  七殺門弟子將劍架在她脖子上喝道:「不准動!」

  「你想做什麼?」殷秋水想知道他的目的。

  「你要找的人是我才對!」雷昊極以最快的速度衝進艙房內,還是晚了一步,看著鋒利的劍抵著殷秋水纖細的頸項,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放了她!」

  「要我放了她?」七殺門弟子冷笑一聲。「雷大當家想要她的命,就先在自己的身上劃上一刀,我可以考慮考慮……」

  雷昊極不等對方把話說完,握著長劍的右手便往自己的左手手腕一比,劍光閃過,鮮血往下流,順著手指滴在地上。

  「這樣可以了吧?」雷昊極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地說:「把她放了,七殺門和雷府的恩怨與她無關。」

  看著滴在地上的鮮血,殷秋水差點就忘了呼吸,她壓根兒沒想到雷昊極會為了救自己,居然真的照對方的意思在身上劃下一刀,要不是脖子上架了一把劍,真想好好的罵罵這個男人,為什麼做這麼蠢的事。

  「放了她,我可以饒你不死……」雷昊極再次寒聲斥道。

  七殺門弟子見機不可失,便將殷秋水用力的推向雷昊極,讓他不得不用持劍的右手手臂抱住她,自己便可以攻向左側。

  「小心……」當殷秋水的眼角瞥見白色的劍光就要刺進雷昊極的心臟,腦子先是一瞬間的空白,接著便看到自己一把奪過抓在雷昊極右手上的長劍,往對方身上刺進去。

  「唔……呃……」那人來不及防備,只能瞪著那把貫穿自己身體的長劍,慢慢地往後仰倒。

  雷昊極頓時也怔住了,因為他早就料到對方的企圖,也可以及時閃開,根本傷不了他一根寒毛,只是在行動之前,殷秋水卻已經出手救他了,這個舉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封閉的心也受到不小的撼動。

  「他死了嗎?」看著倒在地上的屍首,想到方才驚險的一幕,讓殷秋水的身子不禁顫抖起來,因為她學武是用來自保,從沒想過也有殺人的一天。

  「死了。」雷昊極感受到懷中的嬌軀抖了又抖,可以感覺得出殷秋水嚇壞了,於是下意識地將她摟緊,希望能撫平她的恐懼和不安。

  「大當家,七殺門的人都解決了。」赫連修平站在艙房外頭報告結果。

  「嗯,連裡頭這具屍體都一併丟進河裡。」雷昊極原以為七殺門已經被他給消滅,剩下幾名弟子趁亂逃走,理當不足為懼才對,卻沒防到他們會選在船上偷襲他,呆然不能對敵人太仁慈。

  當地上的血跡也都被清理乾淨之後,殷秋水還瞪著自己的右手,想到剛剛真的親手殺了人,依然有些驚魂未定。

  「我沒想到你會救我。」原本對雷昊極來說,在沒有得到劍譜之前,殷秋水還不能死,但是當她出手為他殺人這一剎那,情況改變了,他開始正視到殷秋水的存在,不單只是因為她擁有自己最想要的東西而己。

  聞言,殷秋水臉上的血色這才由白轉紅,有些窘迫地澄清道:「誰說我是為了救你,我只是……看在你先救我的分上才出手。」

  「要是我不救你,萬一傳揚出去,江湖上的人不就更會認為我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新婚妻子落在仇人手上。」雷昊極自嘲地說。

  殷秋水一把握住他的左手手腕,看著被劃破的袖子,以及一道很深的口子,幸好血已經不再流了。「那也不必真的劃傷自己,可以想辦法拖延時間,我會找機會掙脫他。」

  「原來是這樣,那下次我會記得不要太快救你。」雷昊極淡嘲地說。

  「你……」殷秋水氣得直瞪眼,真沒遇過比他更讓人生氣的男人。

  雷昊極覷著她臉上的紅潤,即便只是怒氣,總比方才面無血色來得好看許多。「看你的氣色已經好多,也沒再發抖,我就放心了。」

  聽他這麼說,殷秋水這才注意到方纔那股驚惶慌亂的滋味,已經不知不覺消失不見,原來雷昊極是故意惹她生氣,好讓自己暫時忘記方才發生的事。

  殷秋水仰起小臉,望進他那雙看起來黝黑冰凝的瞳眸,似乎不像表面上那麼冷酷無情,而是把宛如火焰般的熱情藏得太深、太好,其實這個男人也懂得體貼,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

  「我……只是從沒殺過人……」殷秋水小臉一紅,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一些,想讓心跳恢復正常。

  「剛剛那些人是七殺門的黨羽,仗著身懷武藝就魚肉百姓,還殺害了許多無辜的人,連小孩子也不放過,所以我才會率人將他們全都殺了,可惜還是有漏網之魚伺機想要報仇。像那樣的人死不足惜,你不需要有一絲罪惡感,或是覺得愧疚。」雷昊極希望這麼說能撫平她的情緒,想到自己第一次殺人時,雖然對方是個姦淫婦女的武林敗類,但是內已所受到的衝擊還是不小,所以可以理解殷秋水的心情。

  這個男人是在安慰她嗎?殷秋水怔怔的看著雷昊極,旋即搖了搖蟒首,心想一定是暈船的關係,連帶著心也跟著動搖了,要記住這個男人娶她是有目的的,所以絕對不能喜歡上他。

  「你手上的傷還是得包紮才行……」殷秋水走到自己的衣箱前,從裡頭拿出向來隨身攜帶的刀傷藥。

  「只是皮肉傷,不打緊。」雷昊極並不以為意。

  「剛才流了那麼多的血,你就不要逞強了。」當殷秋水忙著在他的傷口處灑上藥粉,卻感覺到有雙眼睛正盯著自己,讓她有些不自在起來。

  「做什麼一直盯著我看?」

  「只是以為你應該很討厭我才對。」雷昊極可以感覺到他們之間產生了種微妙變化,多了男人和女人之間才有的吸引力。

  殷秋水嬌哼一聲。「就算是看到討厭的人受傷,我也不會見死不救,我這人可不會是非不分。

  「這也算是好的開始,至少知道下次有人想殺我時,你不會袖手旁觀。」雷昊極想到這麼多年來他不再多看女人一眼,甚至沒再抱過女人,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武藝上頭,可是在這一刻,殷秋水卻撩起他內心沉寂己久的慾望,有了想得到她的衝動。

  「如果換成別人,我也一樣會這麼做。」殷秋水就是不肯承認是為了救他,這個男人是死是活都跟她無關。

  「我會記住你這句話。」雷昊極聽她這麼說,可以肯定如果再重來一次,殷秋水還是會出手救他。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外頭的情況。」

  待艙房的門又關上了,殷秋水一面收抬著刀傷藥,一面想要釐清此刻對雷昊極所產生的混亂感覺,經過方纔的驚險,對他的感覺有些不一樣了,她好像快要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要是先對他動了心,那輸的將會是她,所以她絕對不能喜歡上雷昊極。

  殷秋水不停地在心裡提醒自己。

  兩天後的下午——

  待殷秋水又穿上新娘紅袍,蓋上紅頭巾,然後坐上等在碼頭上的八人大轎,在迎親隊伍的歡慶樂聲之中,從船隻停靠的臨安城城西的碼頭,一路熱熱鬧鬧地往雷府的方向而去。

  過不到半個時辰,雷昊極一身新郎大紅袍的坐在馬背上,已經領著花轎回到雷府大門前,鞭炮聲再度四起。

  此刻的雷府裡裡外外都擠滿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為了今天是雷昊極迎娶的新娘子進門的大好日子。

  在新郎扇打轎頂、腳踢轎門,新娘也在過火、踏瓦等儀式之後,便進了雷府的廳堂,由於雷昊極的雙親早己過世了,便由家族中年紀最長的大伯父來擔任男方家的高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在主持婚禮的司儀朗頌聲中,便完成了所有的禮儀。

  待新郎和新娘在賓客的簇擁之下進了新房,可惜還投開始鬧洞房,就被武功高強、忠心耿耿的「八鐵衛」給攔在外頭,只能望門興歎。

  「今天來了不少武林中的前輩,我必須出去打聲招呼,你就待在房裡休息。」

  雷昊極睇了一眼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雖然蓋著頭巾,不過也想像得出她正用盛滿怒火的美眸瞪著自己,經過船上這兩天的相處,也慢慢瞭解剛進門的妻子可不是溫順聽話的女子。

  「除非你想趁這時候逃走,好讓我在所有的人面前顏面盡失,那就另當別論了。」

  殷秋水嬌嗤一聲。「逃走?我為什麼要逃走?本姑娘從來不知道逃這個字要怎麼寫。」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多了。」雷昊極嘴角抽動一下,險些笑出聲來,其實她並不難對付,只要用對方法。

  聞言,殷秋水這才發現自己被將了一軍,心想她實在不該逞口舌之快,結果卻讓對方有機可乘了。

  「那我先出去了。」雷昊極真的覺得她是個沒有心機的女人,愈是跟殷秋水相處,就愈覺得她的可愛和單純。

  聽到新房的門被關上,殷秋水兀自生著悶氣,居然被雷昊極的話一激就上當了,只要她想走,就一定走得了,何況丟臉是他的事,和自己無關,因為這樁婚事原本就不是她要的,她更不在意那些閒言閒語。

  「我真是笨。」殷秋水懊惱地喃道。

第二章(2)  

  就這樣,殷秋水只能坐在喜床上,等候外頭的宴席結束,蓋在頭上的那塊紅巾讓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夫人,頭巾還不能拿下來。」婢女趕忙阻止。

  殷秋水揭起頭巾的一角,打量了下眼前這間貼著紅色囍字的新房。

  「這兒只有你和我在,不會有人知道的。」反正雷昊極都見過她的臉了,何必再拘泥於表面上的形式。

  「可是……」婢女為難地說。

  就在這當口,窗子被人偷偷地打開來,兩道小小的身影飛掠進來,手上的短劍筆直的刺向坐在喜床上的殷秋水。

  「看劍。」兩個一模一樣的稚嫩嗓音大聲喝道。

  沒想到會遭到襲擊,殷秋水側身閃過,很快地扯下紅頭巾,瞅著眼前一對約莫八歲的小男孩,長相和穿著不但一模一樣,連聲音都很難分得出誰是誰來,只見他們五官俊俏稚氣,神情卻高傲得很,和某個男人很像。

  「想當我娘……」

  「先打贏我。」兩個小男孩異口同聲地高喊,手上握著短劍再度朝殷秋水疾刺而去。

  婢女緊張得大叫。「子光少爺!子亮少爺!」

  殷秋水見他們雖然小小年紀,但是每一招一式倒是比劃得有模有樣,可見得下了不少功夫,讓她想起小時候跟爺爺學習劍法的情形。

  「就憑這樣是贏不了我的……」殷秋水伸出兩指,捏住其中一名小男孩的短劍,不管他怎麼使力,就是抽不回去。

  「放開他!」另一名小男孩為了救自己的雙生兄弟,跟著舉起短劍刺去。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殷秋水用另一隻手的兩根手指捏住他的短劍。

  兩個小男孩使盡吃奶的力氣也無法把短劍抽回去,兩雙大大的眼睛直瞪著殷秋水,然後又異口同聲地說。

  「別以為你贏了……」

  「我就要叫你娘。」

  婢女又急又慌地說:「子光少爺、子亮少爺,你們怎麼可以闖進新房來?夫人,請你不要為難兩位少爺……」

  「他們……是你們大當家的兒子?」殷秋水這才想起似乎有聽爹說過,雷昊極的妻子在生下孩子沒幾天便過世了,當時並沒有太在意,現在才知道生下的是一對雙生子。

  「是,夫人,他們是……呃……這位是子光少爺?這位則是子亮少爺?」婢女不禁面有難色,因為她根本分不出兩位小主子,只好隨便猜了。

  「笨。又弄錯了!」兩個小男孩撇了撇紅潤的嘴角。

  「是奴婢太笨,老是弄錯。」

  婢女心想除了大當家之外,府裡也沒有人能分辨出他們誰是誰,不是只有自己而己。

  「不過兩位少爺還是快點出去比較好,要是大當家回來看到會生氣的。」

  殷秋水這才鬆開手指,讓他們把短劍抽回去。「你們想打贏我還早得很,下次出招記得要快一點。」

  「你不要太得意。」兩個小男孩氣沖沖地叫道。

  「要是下次你們再輸給我,就要拜我為師。」殷秋水兩手抱胸的睇晚著兩張氣沖沖的小臉。

  子光下巴一抬。「我才不要。」

  「我也不要!」子亮也是一樣的表情。

  「我爹絕對不會喜歡你的,因為他最喜歡的是我娘。」子光就是要給這個剛進門當他娘的女人一點顏色瞧瞧。

  子亮也大聲地說:「我娘是我爹這輩子最喜歡的女人,一定是你這個壞女人逼他成親的。」大家都說爹這麼多年都不再娶,一定是忘不了娘。

  「爹很快就會把她休了。」子光偏頭看著雙生兄弟說。

  「說不定明天她就不在了。」子亮也對雙生兄弟說。

  「你們說完了沒有?」殷秋水從沒見過說話這麼令人生氣的孩子,就跟他們的爹一樣,讓她想出手教訓一番。

  「哼!」兩張小臉一撇。

  「兩位少爺快點出去,大當家就要回來了。」婢女在旁邊焦急地催促。

  「要是你敢跟我爹說,」

  「咱們就走著瞧吧!」兩個小男孩很有默契地威脅殷秋水。

  果然是父子!不過殷秋水也不打算跟這兩個孩子一般見識,任由他們躍上窗子離開了,只是想到雷昊極是不是還忘不了過世的妻子,還深深愛著她,忽然覺得很不好受,不過她可不承認是在嫉妒,而是天底下沒有一個女子希望嫁的丈夫心中有別人存在。

  「我在想什麼?」殷秋水用力甩了甩頭,她可不準備和雷昊極當一輩子的夫妻,就算他還愛著死去的妻子也跟她無關。

  是啊,她才不在乎雷昊極愛不愛她,殷秋水努力這麼說服自己。

  到了晚上,外頭的宴席已經差不多結束,賓客也紛紛離去了。

  雷昊極送走幾位老前輩,以及九大門派前來祝賀的代表,這才打算回到新房,才走投多遠,發現自己有些迫不及待,腳步跟著停頓了下。

  起初答應這門親事,心裡就已經打算等殷秋水進門,拿到「龍隱劍法」的劍譜之後,那麼就算達到了目的,她可以當她的雷夫人,有吃有住,還有幾個婢女伺候,這樣就夠了,而他並不需要跟她培養感情,甚至除了洞房花燭夜,往後更不必勉強自己跟她同床共枕。

  可是當雷昊極見到殷秋水本人,不只是她的長相,還有她的個性愈加牽動自己的情緒,甚至享受起和殷秋水唇槍舌戰的滋味,這種現象令雷昊極隱隱不安起來,自從妻子過世之後,他就不想再讓另一個女人進入自己的生命當中,但是此刻卻有種快要掌控不住的感覺。

  雷昊極在推開房門之前,還在思索這個問題。

  「恭喜大當家!」婢女屈膝道賀。

  「你可以下去了。」雷昊極擺了下手說。

  殷秋水聽到他的聲音,便按兵不動地坐在喜床上,等待雷昊極的下一步,很快地,便聽到腳步聲來到身前,並且手持喜秤,揭起她的蓋頭,兩人才算是正式見面,也符合該有的禮俗。

  「現在你已經進了雷府大門,就該謹守我訂下的規矩。」雷昊極說道,直望進她那雙在喜燭的映照下,閃動著不肯輕易妥協的美眸。

  「要是我不願意呢?你是不是就休了我?」殷秋水不客氣地反問。

  雷昊極立刻明白她的用意了。

  「你希望我休了你?」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女人希望快點被夫婿給休離。

  「反正這樁婚事從頭到尾都不是你和我心甘情願的,那麼又何必硬綁在一起。」殷秋水嘴裡這麼說,可是心裡卻有些微微的刺痛,她不想去追根究柢,於是刻意地忽略它。

  「果然是『劍邪』殷天正的孫女,想法就是和其它女子不同。」雷昊極低笑一聲。

  「難道你真的不怕那些蜚短流長?」

  殷秋水自行將壓得脖子都快斷掉的鳳冠拿下來。

  「我爺爺在世時就常說嘴巴長在別人身上,隨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去,要是太過在乎,日子豈不是難過,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幾十年,只要活得自在快樂就好,管別人怎麼看。」

  「我真想會一會他老人家,可惜般老前輩已經過世了。」這句話是雷昊極的肺腑之言。

  「要是爺爺還在世,我根本不會在這裡。」殷秋水慎怒地說。

  雷昊極沉下俊臉。「你就這麼不想嫁給我?」

  「彼此彼此,要不是為了劍譜,你不也一樣。」

  就是因為如此,殷秋水才想和他做個了結,否則這樣的婚姻豈不太悲哀了,她可不是個會認命的人。

  「我不想嫁給一個別有所圖的男人。」

  「即便如此,你現在進了我雷府大門,已經是我的人,就哪裡也去不了。」她愈是不想當他的妻子,雷昊極就愈是不肯放手,這和情愛無關,只能算是一種男人的佔有慾。

  殷秋水嬌橫他一眼。

  「那就要看你是不是有這個本事了……」說著,她便抽出藏在喜床上的長劍。

  「要是打不贏,你今晚就別想碰我。」

  「既然你這麼說,我一定要打贏才行。」雷昊極不怒反笑,在洞房花燭夜裡朝新郎拔劍相向的,大概也只有她一個。

  「話不要說得太早!」殷秋水將劍尖刺向他。

  雷昊極側身避開。「如果我贏了,今晚你就得聽我的。」

  「你……」殷秋水臉蛋更紅了,這次多了羞郝,雖然不是很清楚圓房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也猜得出必定是極親密的行為。

  「先贏了我再說!」

  「一言為定。」雷昊極打開房門,縱身躍出。

  殷秋水也跟著掠出房外。

  新郎和新娘在洞房花燭夜裡突然大打出手,自然驚動了雷府上上下下,不只奴僕嚇壞了,「八鐵衛」更是火速趕來。

  「大當家!」赫連修平看著身穿新娘紅袍的夫人手持長劍,出手不但利落,也毫不留情,正打算上前,就被雷昊極給出聲制止了。

  「誰都不許過來!」雷昊極舉高右臂喝道。

  「修平,把劍給我!」聞言,赫連修平依照命令,把自己手上的長劍扔給他。

  雷昊極迅速地拔劍出鞘,興致勃勃地看著劍法了得的新婚妻子。「不愧是『劍邪』殷天正的孫女,是個不錯的對手……」

  「過獎!」殷秋水可不會因為他的誇讚就得意忘形了,因為她感覺得出他的功夫在自己之上,不能大意。

  當雙劍再度互擊,傳出銳利的鏗鏘聲,也激出了火花。

  「好劍法!」雷昊極目光湛湛地展開攻勢。

  殷秋水心頭大驚,劍尖一挑,避開凌厲的劍氣。

  「你也不錯……」看來她真的遇上對手了。

  「八鐵衛」雖然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過也看得出主子應付得游刃有餘,便只在一旁護衛著,沒有插手。

  就這樣,在明亮的月光下,一個高大、一個纖細的兩抹身影,不停地舞動著手中長劍,全神貫注在這場比試上。

  「你輸了!」不期然地,雷昊極手上的長劍劃出一道白光。

  勝負己分。

  沒想到才不過三招,自己就敗下陣來,殷秋水看著被劃破的右袖袖口,菱唇一抿,也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

  雷昊極挑了下眉。

  「怎麼?還不認輸?」

  「這次……算我輸就是了。」殷秋水咬了咬嫣唇,還是遵照方才兩人的約定,轉身回到新房內。

  「沒事了,你們都去歇著吧。」雷昊極將長劍還給了赫連修平,心情卻好得不得了,因為他等著馴服殷秋水。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23 10:24:36

第三章(1)

  回到新房,殷秋水放下手上的長劍,想到將要與雷昊極做一些夫妻之間的事,就算不太明白是什麼,還是緊張到連手都在發抖。

  她從來沒有這麼慌亂失措過,見到桌上有酒,便倒了一杯來喝,想要用它來壯膽。

  「合巹酒可不是這樣喝的。」見殷秋水要倒第二杯酒,雷昊極連忙伸手將酒杯搶了過去。

  「還是你故意要把自己灌醉?」

  「誰說的?我只是……」殷秋水面如火燒地說不出口。

  「害怕?」雷昊極一臉興昧。

  「誰說我害怕?」殷秋水一臉不服輸。

  「我只是有些……彆扭。」想到要與男人有肌膚之親,當然會不自在了。

  「原來是彆扭。」雷昊極似笑非笑地說。

  殷秋水嬌瞪一眼。「有什麼好笑的?」

  用殷秋水剛喝過的那只酒杯,在裡頭倒了酒,雷昊極馬上一仰而盡。「既然合巹酒都喝了,也該就寢了。」

  「你、你自己先去睡。」殷秋水整張小臉都在發燙。

  雷昊極俊目一瞇,彎身將她攔腰抱起。

  「放開我……」殷秋水驚呼一聲,立即在掌上運氣,就要朝他打過去。

  「你想說話不算話?」雷昊極一句就堵住殷秋水的口。

  「當然不是。」殷秋水把嫣唇都咬白了。

  「不是最好。」雷昊極不否認有想要她、抱她的衝動,江湖上有多少女子願意委身,而且不求名分,可是他從不在意,偏偏這個剛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只想從自己手中溜走,讓他想抓得更牢。

  於是,殷秋水被抱上喜床,躺在榻上,瞪著慢慢俯下頭的男性臉孔,是她原本應該討厭痛恨的男人,可是愈是這麼想,就變得愈在意他的一舉一動,頭一回有個男人能夠這麼輕易地影響自己的情緒,不過就算把身子給了他,她也不會愛上這個叫雷昊極的男人。

  當男性嘴唇覆上殷秋水的,讓她幾乎要瑟縮了,因為這樣的親暱會讓人覺得無助,整個人像是在火裡燒,又像要融化成水。

  殷秋水想要把臉蛋撇到一旁,可是雷昊極不答應,反而加深了這個吻,讓她無法轉動蜂首。

  「嗯……」她試著抗拒,好幾次要閉緊唇瓣,可是都被那有力的舌頭給撬開了。

  不是沒有察覺到殷秋水的青澀和驚慌,可是雷昊極沒有因此罷休,他不在乎先征服她的人,讓她不想離開,只能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己身邊,即便他永遠不會愛上她,也不會放手。

  「你……」殷秋水想要將被男性大掌扯開的新娘紅袍給攏緊。

  雷昊極將臉埋在她頸側,暗啞地低語:「如果要我點你的穴道,讓你無法動彈的話,我並不介意。」

  「你、你敢!」殷秋水又羞又氣地嬌嚷。

  聞言,雷昊極眸光一沉。「那我現在就點你的穴道……」

  「好、好,我相信就是了。」殷秋水知道他的威脅是真的,趕緊改口,不想真的動也不能動地任其擺佈,那有多丟臉。

  「相信了?」雷昊極挑眉問道。

  「我相信。」殷秋水撇了撇菱唇。

  「回答得好像不是很情願。」雷昊極低哼一聲,不過她若是這麼輕易地臣服,那又太無趣了。「不過這樣才有意思。」

  說著,雷昊極再度俯下頭,狠狠地吻住那張不肯認輸的小嘴,彷彿要將殷秋水的不馴給一併吞進肚腹中。

  殷秋水徒勞無功地想要阻止從喉嚨中逸出的呻吟,雙腿之間的私密地帶正敏感地疼痛著,讓她驚惶、不安,想要掙開覆在身上的男人……

  她想抗拒身子因為愛撫而產生的反應,想要不去注意雷昊極的雙手如何在自己身上游移,但是所做的努力還是失敗了。

  雷昊極卸去她最後一件衣物,連同自己身上的,用高大強壯的身軀壓制住身下的小女人,要殷秋水再也無法逃離他的身邊。

  「初次總是會有點疼的……」雷昊極注意到她不自覺地運氣,想要抗拒身子被侵入的痛楚。

  「才……才不疼……」殷秋水咬著牙說。

  「是嗎?」雷昊極汗如雨下地低笑,腰桿一挺,讓兩人結合得更深,而身下的嬌軀因為劇痛而僵硬。

  殷秋水攢起眉心,眼皮也閉得死緊,卻是連吭都不吭一聲,就是不想示弱。

  「是真的。不疼。」要是她叫出來,不是讓這男人更得意了。

  瞧她嘴硬的模樣和口氣,讓雷昊極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心口一緊,想著此時此刻,或許可以稍稍縱容自己一下,可以熱情一點,不必擔心洩漏了內心的感情。

  於是,雷昊極吻上殷秋水那張誘人的菱唇,火熱的、需素的,彷彿原本被禁錮住的熱情在這一剎那之間破籠而出。

  「嗯……」殷秋水本能地抱緊雷昊極,隨著他化成熊熊的火焰,彷彿要將彼此都燒成了灰燼。

  這把大火燃燒了許久、許久……直到兩人除了喘息,再也沒有餘力為止。

  「就算你得到我的人,我也不會變成一個聽話的女人。」恃殷秋水找到自己的聲音後,倔強地說。

  雷昊極緩緩的掀開眼皮,然後慢條斯理地回敬一句。「來日方長,我有耐心可以等到那一天。」

  「那你就慢慢等。」殷秋水嬌啐一聲,試圖從他的臂彎中挪開。

  「我接受這個挑戰。」雷昊極又翻身覆向她,心想這個女人總有辦法激起他的熱情和慾望。

  殷秋水不經意地瞥見他的左手手腕,上頭還包裹著白布,想到這是為了救她而受的傷,便無法視而不見。

  「你的傷……好多了嗎?」

  「至少不會讓我無法抱你」雷昊極順勢分開她的玉腿,滑進那依然濕緊的體內,讓還不太適應歡愛的殷秋水皺起眉頭。

  「你……」殷秋水想推開他,可是身子卻違背她的意思,開始有了反應,還不時逸出嬌喘。「我絕對不會愛上你的……」

  雷昊極用力地進入她,一次比一次深,就是要弄痛她,讓殷秋水牢牢記住他在她身體裡頭的滋味。「我也不會愛上你……」他只是想把殷秋水留在身邊,除了劍譜,也要她。

  聽他說出這句話,殷秋水心頭一陣抽緊,還來不及細想這樣的心情代表什麼,已經被熾烈的慾火給捲進去。

  瞅著身下初嘗情慾的小女人已經昏了過去,雷昊極這才放縱自己,在殷秋水身上索討著想要的愉悅和快感,將這些年來不曾在女人身上宣洩過的慾望全都給了她,直到饜足為止。

  新房裡的兩根喜燭搖曳著火光,只剩下雷昊極一個人還醒著,在熱情褪去之後,還是得面對現實。

  雷昊極騙不了自己,他喜歡看殷秋水被自己給氣紅的嫣頰,喜歡她的伶牙利齒,更喜歡她的不服輸,還處處跟他唱反調,也因為是她,讓他的心無法再繼續保持淡漠下去。

  「相公,他們不是你的親生骨肉……是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我。」

  妻子的不貞讓他徹底寒了心,想不到連孩子都不是自己親生的,雷昊極不敢相信成親一年多,自己呵護疼愛的妻子會背著自己做出那麼不堪的事來,而對像還是他的親六叔,被最親近的兩個人給背叛了,那滋味著實讓他痛不欲生,所以他不想再去愛人,若不是為了得到「龍隱劍法」的劍譜,他根本不會娶妻,可是現在他卻一點都不後悔答應這門親事。

  雷昊極不禁在心底問著自己,他真的可以完全相信殷秋水,相信她不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

  他真的能再一次讓女人進入自己的內心嗎?

  翌日早上——

  殷秋水全身酸疼地醒來,幸好她練過武,身子骨強壯,稍稍運氣之後,很快就恢復體力。

  「我自己來就好了。」殷秋水隨手將青絲紮成粗粗的辮子,也婉拒前來伺候的婢女,不習慣讓人伺候自己梳洗更衣。

  「這是府裡的規矩,要是讓夫人自己動手,萬一讓大當家知道,奴裨會受到責罰的。」婢女捧著充滿喜氣的桃紅色衫裙,請求地說。

  殷秋水聽到「規矩」兩個字就頭痛,她從小跟著爺爺,日子過得隨意自在慣了,實在不習慣謹守一堆拘謹繁雜的家規。

  「夫人。」婢女擔憂地喚道。

  「好,就照你的意思吧。」殷秋水也不忍心太為難她,要是自己的心能狠一點,也不會面對眼前進退兩難的局面。@獨家@

  聞言,婢女這才轉憂為喜,利落的幫殷秋水梳起婦人的髮髻。

  「夫人要用早膳了嗎?」

  「那就有勞你了。」殷秋水這才想到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什麼東西,還真的是快餓壞了。

  「夫人別這麼說,這是奴婢該做的。」婢女幫殷秋水繫好腰帶,不敢怠慢,便步出房門了。

  當房門關上,殷秋水還坐在銅鏡前,總覺得銅鏡裡的自己有些陌生,似乎多了女人的嫵媚,想到昨晚經歷的歡愛,面頰又紅了。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愛上他的。」殷秋水口中低喃著,彷彿擔心自己會忘記似的。「反正他也說不會愛上我……」

  話才出口,殷秋水不禁恍然大悟,她只是嘴硬不肯承認,其實是希望雷昊極能愛上她,至少有一點點喜歡也好。

  她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

  是在雷昊極為了救她,寧可讓自己受傷的時候嗎?當時他連考慮一下都沒有,就這麼往手腕上劃下一道口子,殷秋水記得那一刻她心臟差點停了……難道自己就這樣喜歡上那個男人了?

  殷秋水用力敲了下額頭,要自己清醒一點,雷昊極只是為了得到劍譜才不得不娶她,也不得不救她,可不能就這麼呆呆地陷進去,真要是聰明的話,應該早點離開這兒,免得最後連心都賠上了。

  就在這時,聽到窗戶外頭傳來稚嫩的對話聲,雖然已經很小聲了,還是打斷殷秋水的思緒,她很快地躲到一旁。

  「爹不在裡頭,咱們進去沒關係。」

  「嗯,進去嚇嚇她,讓她知道咱們的厲害。」

  兩個孩子在窗外竊竊私語,接著打開一道縫隙,探頭進去看了一下,以為殷秋水還在睡覺,也就更放心大膽了。

  當兩個小小的身影就這麼爬窗子進來,然後躡手躡腳地來到床榻前,其中一個手腕上纏著一條小青蛇,擺明了想用它來嚇跑殷秋水。

  「噓。」子亮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讓我來……」子光撩起床幔的一角,好讓子亮把小青蛇放到床上。

  「你們想做什麼?」就猜到這兩兄弟是不懷好意,殷秋水兩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睇睨著他們。

  原以為殷秋水還在睡,想不到卻出現在他們身後,讓這對兄弟小臉一白,整個人彈跳開來。

  「沒做什麼。」兩兄弟異口同聲地否認。

  殷秋水索性掀開床幔,找到那條小青蛇,讓它乖乖的繞在自己的手腕上。

  「我可不怕這種東西,你們想用它來嚇我,再等八百年吧!」

  「把它還給我!」看到自己寶貝小青蛇被抓了,子光叫道。

  「那是子光的蛇,快點還來!」子亮也跟著叫道。

  看著眼前這對一模一樣的雙生兄弟,實在很難分辨得出來,殷秋水根據他們的話,看了一眼左邊的子光,又看了一眼右邊的子亮。「原來你是子光,他是子亮。那麼誰是哥哥,誰又是弟弟?」

  「我才不告訴你。」兩兄弟充滿敵意地叫道。

  「那這條小青蛇我就沒收,以後就是我的。」殷秋水以牙還牙地說。

  「那是我的!」子光氣鼓雙頰。

  「子光應該是哥哥吧?」殷秋水睇著猛瞪自己的小男孩。

  「對。」自己的寶貝小青蛇在她手上,子光只有承認了。「我已經說了,快把蛇還給我。」

  殷秋水二話不說,便把小青蛇還給他。

  「反正爹很快就會不喜歡你了,到時一定會哭著跑開。」子亮哼道。

  「你怎麼知道?」殷秋水感興趣地問。

  子亮得意地昂起臉蛋。「因為很多女人喜歡我爹,不過我爹連看都不看一眼,所以她們都很傷心地走了。」

  「你們的爹不但不會趕我走,還很希望我留下來。」殷秋水故意這麼說。

  兩個小男孩同時瞪眼。「我才不信!」

  「那咱們就走著瞧好了。」就算這一對雙生兄弟是雷昊極的兒子,殷秋水也沒想過要討好他們,那太虛偽了,也不符合她的個性。

  聞言,兩個小男孩只能氣呼呼地走了。

  殷秋水也跟著步出房門,站在廊下,瞅著那兩道小小的身影消失的方向,想著他們的親娘是個什麼樣的女子?能讓雷昊極至今都還念念不忘,可見得夫妻感情深厚,是無人可以取代的。

  想到這兒,心裡又湧起一股酸澀的滋味,殷秋水用力咬下嫣唇,希望用這些許的疼痛來擺脫那種莫名其妙的情緒。

第三章(2)  

  「一個人站在外頭做什麼?」當雷昊極聽伺候的婢女說她已經醒了,便回到新房來。

  「沒做什麼,只是想出來透透氣而己。」見到雷昊極走向自己,殷秋水臉蛋先是一熱,連忙用凶巴巴的口氣來掩飾。

  「難道這樣也犯了雷府的家規?」

  雷昊極挑起一道眉。「現在要多這一條也不是不可以。」

  「你……」殷秋水登時氣結。

  而婢女正好在這時端著兩位主子的早膳過來,讓殷秋水只得把話吞回去,轉身回到房內。

  「你先下去吧。」待婢女將早膳擺好,雷昊極便這麼說。

  殷秋水看著婢女出去,這才慎惱地質問:「我是雷府的囚犯嗎?難道就連房門都不能踏出去一步?」

  「你當然不是囚犯,而是我的妻子。」雷昊極見招拆招。

  「不過你若是有事要出門,我也會派人跟在身邊保護。」

  「我不需要保護。」說得好聽,其實是怕她跑了,殷秋水忿忿地思忖。

  雷昊極自然也猜到依她的性子會這麼回答。「你現在的身份不同了,還是得當心點,畢竟江湖險惡,小心為妙。」

  「我可沒有你想像的麼嬌弱。」殷秋水昂起下巴說。

  「看得出來。」雷昊極唇畔揚起一道淺而易見的笑意,她確實一點都不脆弱,也裝不來。

  她不是蕭婉婉!這個聲音陡地之間在雷昊極腦中響起,他死去的妻子是個美麗纖柔到近乎軟弱的女子,需要男人在身邊無時無刻的呵疼和關愛,但是殷秋水卻是獨立勇敢,她們可以說是兩種性情完全相反的女子。

  「說再多的好聽話也沒用,我可不會再輕易地上當。」殷秋水嬌嗤地說。「總而言之,我有我的自由,就算是你也別想限制我的行動,否則……」她故意把口氣停頓一下,好強調它的嚴重性。「我保證你再也找不到我,這輩子都別想得到『龍隱劍法』的劍譜。」

  雷昊極不溫不火地開口問:「這是威脅?」

  「你說是就是。」不是只有他會這一招。

  「真有意思。」雷昊極不怒反笑。

  「我可是認真的。」殷秋水瞪著他。

  「那往後我得更加留心,免得你真的一去不回。」雷昊極也回敬地說。

  「既然連大門都不能隨便踏出去半步,那麼平日我又該做些什麼?」殷秋水很「虛心」地請教他。

  雷昊極故作沉吟狀。「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現在就告訴你,什麼都不用做,需要什麼只要開口,自然會有人過來服侍,再說我的雙親也都過世了,所以你更不用伺候公婆。」

  「這雷夫人還真是好當。」殷秋水不知道他說真的還是假的,不過她很肯定那種養尊處優的日子自己是絕對過不慣的。

  「你不會說辦不到吧?」雷昊極故意激她。

  殷秋水及時咬住舌尖,把話嚥了回去,這才沒有上當。「那……我就當一個月看看,要是覺得無趣,就更有理由拒絕再當下去。」

  只不過才一個月罷了,等時間一到,她一定可以毫不眷戀地離開,也不想待在一個早就表明不可能會愛上她的男人身邊,殷秋水在心中做出決定。

  「那就一言為定。」雷昊極暫時不用擔心她會離開,原來想要留下殷秋水的意念已經這麼強烈,不過這跟情愛無關,只是因為以添不少生活樂趣,更不會寂寞……

  寂寞?原來這些年來心裡總是空蕩蕩的,就是寂寞的感覺,所以即便不愛殷秋水,也想要她留在身邊。

  這一刻,雷昊極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

  「坐下來用膳吧。」他說道。

  不想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殷秋水還是照他的意思坐下來用膳,兩人靜靜地用完早膳,雷昊極便要她一起到內廳去。

  「屬下見過夫人!」負責雷府上下安全的「八鐵衛」被召來了內廳,八個身穿藍色勁裝的男人一字排開來,兩手抱拳,齊聲喝道。

  雷昊極分別為殷秋水介紹身形體格像是精挑細選過的八位得意部屬。「二他們的功夫堪稱一等一,最久的跟了我有十多年,最短也有五、六年,可以完全信任。」

  聽完介紹,殷秋水毫不扭捏地從座椅上起身,英氣十足地朝「八鐵衛」抱拳回禮。「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以赫連修平為首的「八鐵衛」先是一怔,這才趕緊抱拳回道:「不敢當。」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雷昊極嚴肅地說。

  「是,屬下告退。」「八鐵衛」心裡也對這位剛進門的雷夫人改變了原有的看法,雖然知道主子之所以娶她是為了「龍隱劍法」的劍譜,倒是沒想到震天幫幫主的女兒會這麼客氣,而且態度落落大方。

  待「八鐵衛」步出了內廳,殷秋水偏頭看著坐在身邊的雷昊極問道:「接下來還要見誰?」

  「我的兩個兒子。」雷昊極望向正跨進門坎的兩個小男孩。

  殷秋水把視線轉向廳口,果然見到有兩面之緣的雙生兄弟走了過來,他們有些心虛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在擔心她向父親告狀。

  「爹。」兩個小男孩看向父親的眼神是崇拜仰慕的。

  雷昊極淡淡地「嗯」了一聲,這才對殷秋水說:「他們是我的兒子,這是子光這是子亮。」

  即便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自己卻能夠一眼就分辨得出,那種微妙的感情令他有些諷刺和悲哀。「從今以後,她就是你們的娘了。」

  「明明大我不到十歲……」

  「哪有年紀這麼小的娘……」

  兩個小男孩忍不住在嘴裡咕嚷著說。

  「還不叫人?」雷昊極用父親的權威命令道。

  被父親這麼斥喝,兩個小男孩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然後才很小聲很小聲地喚道:「……娘。」

  他們最怕爹生氣了。

  殷秋水佯裝沉思地說:「我好像在哪裡看過你們?」

  「怎麼可能?!」子光先開口叫道。

  「我根本沒看過你!」子亮也跟著嚷道。

  「怎麼回事?」雷昊極俊目微瞇,看了看兩個兒子,又看了看殷秋水。

  「沒事。」兩個小男孩偷偷地瞪了下殷秋水,像是在警告她若是敢告狀,大家就走著瞧好了。

  「大概真的是我認錯人了。」殷秋水偷笑在心。

  兩個小男孩這才吁了口氣,不然被爹知道他們曾經惡作劇,想要把這個女人趕走的話,一定會處罰他們的。

  「好了,你們可以回房去了。」雷昊極神情嚴厲地說。

  子光帶著渴望的口氣問道:「爹今天可以陪我和子亮練劍嗎?」

  「我和子光又學會了新的劍法,想要給爹看。」子亮也睜著大眼期待地說。

  雷昊極看著眼前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對他們的感情複雜得連自己都厘不清,每回見到他們,就會想到妻子的背叛,但孩子又是最無辜的,實在不希望他們承受大人之間的罪過。

  「我會請你們赫連叔叔過去的。」

  「可是……」他們只希望爹能多陪陪他們。

  「就這樣了。」雷昊極不容許他們有其它的意見。

  兩個小男孩不敢再說什麼,只能滿臉失望地轉身步出廳外。

  殷秋水看著雷昊極和兩個兒子之間的互動,忍不住問道:「你對他們說話一向都是這樣冷淡嚴肅嗎?」

  「這有什麼不對?」雷昊極明白殷秋水的意思,但是她不會瞭解他的痛苦的。

  「他們年紀還小,更需要管教。」

  「的確是需要管教。」想到兩個小男孩先前對她的捉弄,還有對人說話又很沒禮貌,她倒是很贊同。「不過當爹的多花一點時間陪陪他們,也是應該的,別說你沒看到他們的表情。」

  雷昊極下領倏地抽緊,像是被踩到痛處,馬上加以還擊。「這是我們父子之間的事。」

  「你說得沒錯,這是你們父子之間的事,我是管不著。」殷秋水也後悔不該多管閒事,結果得到什麼?只得到雷昊極的冷言冷語。

  「只是我從小就跟著爺爺,雖然日子過得很自在快樂,但是沒有爹娘在身邊,不能說完全沒有遺憾,所以才會希望你能多多珍惜。」

  說完,殷秋水便出去了,留下雷昊極一個人坐在內廳。

  方纔有那麼一瞬間,雷昊極多想把事情全部說出來,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情有多矛盾,可是最後還是把話通通嚥了回去,因為他不確定能不能相信殷秋水,另一方面也真的難以啟齒,那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因為雷府太大了,殷秋水才走沒多遠就迷路了。

  「該往哪裡走?」她口中喃道。

  殷秋水東張西望了半晌,眼角陡地覷見坐在前面石階上的兩個小小身影,於是悄悄地走了過去。

  「爹是不是很討厭咱們?」子亮問著身旁的雙生兄弟子光。

  當哥哥的子光連忙安慰弟弟。「才不是,爹對咱們只是嚴格罷了。」

  「真的嗎?」子亮小臉一亮。

  「當然是真的了。」子光用力點著小腦袋瓜子。

  聽見兩兄弟的對話,殷秋水頓時心也軟了,看得出他們真的很希望得到雷昊極的關心和疼愛,或許那些無禮的態度是用來表達心中的恐懼和不安。

  「原來你們在這兒。」她出聲說。

  「是你?」兩個小小身影同時從石階上驚跳起來,異口同聲地叫道。

  殷秋水看著他們防衛的表情。「我可不是故意跟蹤你們。」

  「你聽到什麼了?」子光警戒地問。

  「你居然敢偷聽?」子亮怒瞪著她。

  「我哪有偷聽?是你們沒發現我在後面。」殷秋水可不想被誤會了。「對了,你是子光……他是子亮……」

  「猜錯了。」兩個小男孩不約而同的斜睨她,好像在說「你是笨蛋」。

  「果然很難分得出來。」殷秋水笑歎。

  子光對子亮說:「走吧。」

  「不要理她!」子亮也附和道。

  「等一下。」殷秋水揪住他們的後領,將兩個小男孩又拉了回來。

  「你又不是我娘。」子光回頭喝道。

  「我才不叫你娘。」子亮大聲吼道。

  「我又沒有要你們叫,只是想知道怎麼回到昨晚住的院落。」殷秋水不想就這麼隨便亂闖,還是問人比較快。

  「這麼大的人還會迷路。」兩張小臉同時鄙視她。

  「是啊。」頭一回被小孩子看不起,讓殷秋水不禁失笑了。「所以才要拜託你們帶路。」

  子亮一臉嗤笑。「本少爺就好心幫你一次。」

  「我爹可不會喜歡笨女人,你很快就會失寵了。」子光像是抓到殷秋水的把柄,得意地笑說。

  聞言,殷秋水一臉好氣又好笑,心想他們又懂得什麼叫失寵。「是、是,快點帶路吧!」這兩個孩子真的可愛到讓人想打他們。

  「走吧。」兩個小男孩抬頭挺胸,很是神氣地走在她前面。

  殷秋水只能憋住笑意,跟在後面走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23 10:25:45

第四章(1)  

  當天晚上——

  因為昨天才剛辦完喜事,還是有不少賀禮陸陸續續的送到府裡頭來,甚至一些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也登門道喜,雷昊極自然要親自迎接了。

  一直忙到過了晚膳時間,整座府邸終於安靜下來,雷昊極交代總管將所有的賀禮都收妥,這才有空回到新房。

  待雷昊極推門進房,只見殷秋水獨自一人盤腿坐在榻上運氣練功,便靜靜的站在那兒看著,原本還很擔心她會覺得住在這座府邸裡很無趣,會待不住,不過見殷秋水倒是頗能自得其樂,而且聽負責伺候的婢女說她凡事習慣自己來,也不需要有人時時刻刻在身旁陪伴。

  他不想拿她和蕭婉婉來做比較,但是總會下意識的這麼想,雷昊極告訴自己,殷秋水是殷秋水,不是蕭婉婉。

  「怎麼不出聲?」殷秋水早在他進門之前就察覺到了,即便沒有睜開眼皮,也知道雷昊極在看著她,讓她渾身不自在。

  雷昊極很快地回過神來。「我不想打擾到你。」

  「要是真的不想打擾到我,最好能分房睡,這樣我也能圖個清靜。」殷秋水怕每見他一次,心就又陷落了一寸。

  聞言,雷昊極止不住上揚的嘴角。「原來你這麼不想跟我同床共枕,不過咱們是夫妻,豈有分房而睡的道理。」

  「你想做什麼?」見雷昊極舉步走向自己,殷秋水本能地挺直身子,一臉謹慎地瞪著他看。

  「自然是索討身為丈夫的權利。」見殷秋水一副排拒他靠近的姿態,雷昊極就更想親近她。

  殷秋水這才弄懂他的意思,頓時滿臉通紅地說:「我可以拒絕。」

  「從古至今,當妻子的不能拒絕丈夫的求歡。」雷昊極想要她的慾望比昨天還要來得強烈。

  「是誰規定的?」殷秋水兩眼盯著眼前男人的一舉一動,慢吞吞地將雙腳垂放在床下,然後套上鞋履起身。「要是我堅持不要呢?」

  「那就看你能不能說服得了我。」雷昊極就是喜歡她的挑戰。

  「既然你這麼說……」殷秋水也很配合,一把抄起放在床榻上的長劍。「只要你贏得了我,晚上就可以留在房裡過夜,如果輸了……」

  「我自然到另一間房睡。」雷昊極凝睇著她充滿傲氣和自信的小臉,久違的熱情就這麼被點燃了,也不自覺地亢奮起來。

  「就這麼說定了。」殷秋水不信這次還贏不了他。

  「我去拿劍。」看來以後每天晚上都得帶著劍進房了,雷昊極沒發現自己的嘴角噙著一縷寵溺的笑意。

  殷秋水握緊長劍,也跟著踏出房門。

  「久等了。」不過一會兒功夫,雷昊極便提劍而來。

  今晚的月色跟昨夜一樣明亮,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唰地一聲,雷昊極和殷秋水同時拔劍。

  雷昊極見殷秋水不斷舞動長劍,無數道劍光宛如白雪揚起在空中,隨著衣帶飄飄,絕艷之姿讓他兩眼發亮。

  「看來我得認真打才不會輸了……」雷昊極毫不掩飾欣賞的口吻說。

  殷秋水劍尖掠向他的面門,嬌斥道:「少看不起人!」昨天是她太輕敵了,所以不到三招就輸了。

  這回說什麼都不能再輸給他,殷秋水手上的長劍也更為凌厲,當她攻向雷昊極的左肩,相信以雷昊極的武功絕對可以避開,沒想到他卻連動都投動,讓她心頭一驚,想要收勢已經來不及。

  「你……明明可以閃開,為什麼不閃?」殷秋水滿臉慎惱地朝他嬌吼,接著便硬拖著雷昊極回到寢房內。「讓我看看你傷得怎麼樣?」

  雷昊極看著眼前怒氣沖沖的小臉,表現出來的卻是關心和憂慮,冰冷的心口不知怎麼有了暖意。

  「還好傷口很淺……」殷秋水顧不得害羞,便動手扯開他的衣襟,檢視雷昊極的左肩,幸好她當時只是輕輕掃過,也沒流什麼血。「我先幫你上藥。」

  「你這麼擔心會傷了我?」雷昊極只是想試探她會有什麼反應,所以才故意不避開,明知殷秋水和那個女人不一樣,但就是想要透過這種方祛知道她是否真的在意自己,如此才能安心。

  殷秋水頓時面如火燒。「我才不擔心你……我只是……」

  「你喜歡我?」雷昊極畢竟長她很多歲,對男女之間的關係也比較瞭解,一眼就可以看穿。

  「誰說我喜歡你?」殷秋水不禁慌亂地反駁。「我才不會喜歡上你。」

  雷昊極見她愈是否認,就代表自己說對了。「你喜歡我,所以,見到傷了我,才會這麼著急。」

  「我才不著急……」說著,殷秋水便要轉身去拿刀傷藥,卻被一條男性手臂給摟了回去。「你的傷……」才說到這兒,一張男性俊臉俯了過來,迅速地吻住殷秋水的菱唇,雷昊極知道自己的吻太過狂野,動作也太熱烈直接,可是此時此刻的他並不想收斂半分,只想放肆地要她。

  「你……」被雷昊極的狂猛慾望給嚇了一跳,殷秋水想要開口說話,不過聲音全被吞去了。

  當嬌喘聲從自己口中逸出,殷秋水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床榻上,壓在身上的男人恣意地品嚐、愛撫著她。

  殷秋水一直以為雷昊極是個自製的男人,就連昨夜的歡愛都能冷靜地觀察她的反應,可是現在的他卻像是變了個人,展現火熱急切的姿態。

  他的嘴、他的撫摸讓她頻頻顫抖……他的喘息、他的體溫更讓她暈眩忘了該有的羞澀,殷秋水情不自禁地抱住這個男人,由著他卸去自己的衫裙,身子也在男性唇舌和雙掌的撩撥之下敞開來。

  「你喜歡我……」雷昊極執意要聽她親口承認。

  「那你呢?」殷秋水感覺到擠進自己腿間的男性慾望,正火熱昂挺地準備進入她的體內。「……喜歡我嗎?」

  「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愛任何女人……甚至只是喜歡……可是我能給你所有想要的,只要你肯留下來。」雷昊極腰桿一挺,攻佔她的身子,讓她發出一聲介於疼痛和愉悅的嬌喘。

  聞言,殷秋水想將雷昊極推下床榻,氣他既然都說這輩子不會愛她,卻還要她的身子,可是覆在身上的男人已經展開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亙古律動,讓她更恨自己的身子對他有了反應。

  「你還愛著你死去的妻子對不對?」明知不該問,殷秋水還是想知道,但知道又怎麼樣,自己永遠打不贏已經死去的女人。

  聽到這句話,雷昊極堵住她的菱唇,用更猛烈的方式要她,他的確曾經愛過那個女人,但也被狠狠地傷了心,所以不想回答這個曾讓他痛心疾首的問題。

  殷秋水以為這是默認,整顆心都揪在一起。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嗎?有什麼好傷心難過的?

  她在心裡嘲笑自己。

  當歡愛結束,只聽到喘息聲,兩人都沒有說話。

  「既然不會愛我,還要我留下來做什麼?你想要女人還怕沒有嗎?」過了半晌,殷秋水背過身子,面向床榻內側,這才開口。「我所想要的就只有一封休書,這樣你跟我就毫不相干了。」

  雷昊極沉默片刻,內心交戰著。「如果我告訴你為什麼不會再愛任何女人的理由,你就會願意留下來嗎?」

  「那要看是什麼?」殷秋水可學聰明了,不會兩三下就上當。

  「你方才不是問我是不是還愛著子光和子亮的親娘?」雷昊極先深深的吸了口氣,為了留住殷秋水,他願意說出隱藏在內心深處的痛苦之一。「我曾經愛過,直到知道她與別的男人私通,那份愛也跟著死了。」

  殷秋水一臉震驚的轉身看著躺在身旁的男人。「她真的……」這個理由是她連猜都猜不到的。

  「這種事假不了,是她親口跟我說,我才知道。」雷昊極語氣沉痛。「所以這輩子我不會再愛任何女人,但是我可以疼你、寵你,讓你下半輩子都能過好日子,這樣還不夠嗎?」

  當然不夠!殷秋水想要這麼回答,但是考慮到他的心情,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因為對男人來說,妻子的背叛所帶來的內心煎熬,一定比想像中來得大,這一刻,她對雷昊極有了更多的憐惜。

  「我……」殷秋水遲疑了,不知道該作何回答。

  若她拒絕了,就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也許她不該這麼快就放棄,說不定他還是有可能……會愛上她?殷秋水抱著一絲希望地忖道。

  雷昊極不由地屏住氣息,等待她的回答,他不知道自己會這麼緊張,就怕殷秋水還是拒絕了。

  「反正我說過會在這兒待上一個月,這段時間我會好好想一想。」殷秋水決定給彼此一個機會,這麼快就放棄也不像她的個性。

  「就這麼說定了。」雷昊極很高興聽她這麼說。

  十日後——

  正午過沒多久,殷秋水便提著劍去找雷昊極,這已經是他們每天必做的事,不只可以打發時間,也讓她的劍法更為精進。

  「夫人請留步。」赫連修平見她往大廳的方向而來,便出面攔下。「大當家正在跟幾位客人談論要事,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因為明年年初的武林大會將由雷府來舉辦,許多準備工作必須事先完成。

  殷秋水認出這個男人是「八鐵衛」的其中一個,也是最常跟在雷昊極身邊的部屬。「原來是這樣,那就麻煩你轉達一聲,就說我想找他一塊練劍。」

  「是,夫人。」赫連修平見她沒有多加為難,對殷秋水自然多了幾分好感。「屬下會跟大當家轉達夫人的話。」

  就因為跟著雷昊極的日子最久,自然也知道死去的夫人是個什麼樣的女子,不只經常派婢女過來找人,無非就是希望雷昊極能多花點時間去陪陪她,如果有要事得出趟遠門,還哭哭啼啼的堅持非跟去不可,若不是這位死去的夫人出身武林名門,和雷府可以說是門當戶對,又在雙方長輩的大力撮合之下才會成親,否則一個不懂得武功,只想要依賴丈夫的女子,實在不適合當雷夫人,赫連修平從以前就有這樣的想法。

第四章(2)

  「那現在要做什麼呢?」殷秋水心想總要找點別的事來打發。

  有了!想到那對雙生兄弟有好幾天都沒再來找她麻煩,也不見蹤影,殷秋水倒有些思念起他們來了。

  於是,殷秋水問了府裡的奴僕,來到兩位少爺所居住的院落。

  "……少爺怎麼不吃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殷秋水走到窗外,聽到屋裡傳來婢女的詢問聲。

  「你很囉嗦。」子光罵道。

  子亮也是同樣的口氣。「你真的很煩!」

  「可是……兩位少爺從早上到現在都不吃東西,這樣會餓壞的……」婢女委屈的解釋,要是他們病倒了,她可是會被逐出府去。

  兩個小男孩先對看一眼,臉上突然露出惡作劇的笑意。

  「要不然你猜猜看我是誰,只要猜對了我就吃飯。」子亮提議。

  子光也跟著哼笑。「沒錯!你快點猜猜看我是誰。」

  「呃……」婢女左看右看,就是分不出來,於是隨手指著子光,顫聲說:「你是……子光少爺。」

  「猜錯了!」子光見她根本是瞎猜亂蒙,可不會就這麼承認。

  「奴婢真的猜不出來。」嬸女急得滿頭大汗。

  子亮見她一臉著急的模樣,就覺得開心。「那就把飯菜通通都端出去,本少爺不吃了。」

  「本少爺也不吃了!」子光先離開桌案。

  見狀,婢女不知該如何是好。「子光少爺、子亮少爺……」

  「他們不吃就算了。」殷秋水雙手抱胸,看著兩個任性的小男孩。「現在外頭有多少孩子沒飯吃,都快要餓死了,他們還不懂得惜福,那就別管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兩個小男孩同時伸出食指比向站在窗外的殷秋水。

  「只是剛好經過,聽到有小孩子不想吃飯,所以來瞧一瞧。」殷秋水故意用輕視的口吻說。

  「我不是小孩子!」兄弟倆齊聲吼道。

  殷秋水嬌哼一聲。「嘴巴說自己不是小孩子,可是表現出來的明明就是很幼稚,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叫你娘!」子光氣呼呼地叫道。

  子亮也氣紅小臉。「我也不會叫你娘。」

  「那叫我師父好了,看在你們還挺有練武的天分上,就收你們當徒弟。」殷秋水很想過過當師父的癮。

  聽到殷秋水說他們有練武的天分,子光和子亮怔了一怔,不過可不承認有那麼一點高興。

  子光哼了哼。「別以為巴結我,我就會拜你為師。」

  「想要我拜你為師,等下輩子吧。」子亮昂起下巴說。

  殷秋水兩手抱胸的睨著他們。「那就算了,只不過依你們現在的功夫,想要跟你們的爹一樣厲害,可能要等到下輩子才有辦法。」

  「只要再過幾年,我就會跟爹一樣厲害了。」子光大聲反駁。

  子亮在旁邊用力點頭。「我也是,到時會跟爹一樣受武林人士的敬重。」

  「不過你們連我都打不過,想要跟你們的爹一樣厲害只怕不容易。」殷秋水偷覷了一下他們的表情。「算了,我要走了。」

  見殷秋水轉身走了,兄弟倆不由得面面相覷。

  「她說得也沒錯。」子亮小聲地說。

  子光低下頭。「爹那麼忙,赫連叔叔也不可能每天教咱們。」

  「那該怎麼辦?」這樣下去,要多久才能跟爹一樣厲害,子亮歎了口氣。

  兄弟倆先是你看我、我看你,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已經心意相通,很快地達成共識。

  「喂!」兩個小男孩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殷秋水。

  「什麼事?」殷秋水早就聽到他們追來的聲音,刻意放慢腳程。

  「拜你為師是可以。」兄弟倆異口同聲地說。

  「你們確定要拜我為師?」殷秋水假裝不是很熱衷的口吻。

  「但是你若教得不好,我可不會告訴別人你是我師父。」子亮斜睨她一眼。

  「當師父的可是有責任把最厲害的絕招教給徒弟。」子光精明地說。

  「沒問題。」殷秋水心想這兩兄弟還真是不喜歡吃虧,不過等他們知道要跟她磕頭時,表情一定很好玩。「走吧,要先來舉行拜師儀式……」

  兩兄弟互覷一眼,這回乖乖地跟著殷秋水走了。

  夕陽緩緩西下,待雷昊極送走客人之後,才聽赫連修平說起殷秋水來找他的事,距離那時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

  待雷昊極回到院落,見寢房的門開著,便走進去看殷秋水是不是在裡頭,不過映入眼簾的畫面讓他怔愕了下。

  「談完事情了?」殷秋水正在收抬桌上吃剩的糕餅點心,見到他進門,這才抬起蜂首問。

  雷昊極「嗯」了一聲,然後走到床邊,看著睡在上頭的兩個孩子。「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他們拜我為師,所以我讓他們下午都在練習蹲馬步,可能是太累了,結果剛剛吃了點東西之後就睡著了。」殷秋水簡單說明經過。

  「他們拜你為師?」雷昊極驚訝地問。

  殷秋水領了下螓首。「對他們來說,要叫我一聲娘是件很困難的事,雖然我不在意他們喊我什麼,不過願意拜我為師,也表示他們沒有那麼討厭我,更何況你這個爹都不肯親自教他們,而他們又希望能夠變得更強,好讓你能另眼相看,所以才不得不這麼做。」

  「原來是這樣。」看著兩個孩子的可愛睡臉,雷昊極的目光不再冷峻,而是多了父親的慈愛,不由得伸手摸摸他們的頭。

  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殷秋水不禁有感而發。「你要是能在他們醒著的時候,用這種表情看著他們的話,這兩個孩子一定會很高興。」

  這番話提醒了雷昊極,讓他又把手掌縮了回去。「你認為我太嚴格了?」

  「我是沒有資格指責你什麼,只是也不要讓這兩個孩子以為你不喜歡他們。」殷秋水中肯地說。

  雷昊極抽緊下穎。「我沒有不喜歡他們。」

  「不管有沒有,他們最清楚了。」殷秋水想到這兩個孩子落寞失望的表情,誰都會不忍心。

  或許是一個人獨自承受痛苦太久了,也或許是開始願意去信任殷秋水,相信她不會將這秘密說出去,雷昊極終於向她吐露出真相。

  「他們……並不是我的親生骨肉。」對雷昊極來說,要說出這句話真的不是容易的事。

  殷秋水怔愕了片刻,再看著雷昊極此刻凝視著兩個孩子時的複雜表情,有疼惜、有痛楚、還有悲憤,不禁想起他說過妻子與別的男人私通的事,莫非這兩個孩子就是「你……真的確定?」殷秋水不得不這麼問。

  「因為當時我和爹正好出門,有兩個月沒有待在府裡,孩子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有的,如果婉婉沒說,我根本不會去懷疑她,所習除了孩子們的親娘,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就連孩子的「親爹」都不知道,因為雷昊極不希望他們受到更大的傷害。

  睇了一眼熟睡中的兩個孩子,殷秋水還是不敢置信。「可是他們二長得跟你很像。」所以誰都會認為他們是親生父子。

  「長得像是當然了,因為他們的親爹是我的親六叔。」雷昊極口氣帶著明顯的諷刺和哀傷。「不過對我來說,從我抱起這兩個孩子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是我的兒子,我不會把他們交給任何人的。」

  「你……很痛苦吧?」天底下大概沒幾個男人可以忍受妻子和別的男人所生下的孩子,但是雷昊極卻接受了他們,這點讓殷秋水深深地佩服。

  雷昊極俊臉一整。「我不需要同情。」

  「不是同情,是敬佩。」殷秋水實話實說,也因為這樣,讓她覺得這個男人有更令自己心動的地方。「你放心好了,這個秘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我知道你不會說出去,因為……我相信你不是那種會去傷害別人的女人。」雖然他們相處沒多久,雷昊極就是能這麼肯定。

  「別以為說這種好聽話,我就會答應留下來,一個月的期限還是不變。」殷秋水被他誇得面頰泛熱。

  雖然她嘴裡這麼說,可是愈是知道有關這個男人的事,愈多瞭解他,殷秋水便發現自己更喜歡這個表面上冷酷無情,其實是最重感情的男人。

  她該怎麼辦?一個月之後,她真的走得了嗎?還是就算知道雷昊極不可能愛上她,也願意拋下遊遍五湖四海、看盡這個天下的心願,一輩子留在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身邊?殷秋水不禁茫然了。

  「我沒有要你那麼做。」雷昊極願意對她敞開心胸,說出這段不堪的秘密,連自己也不可思議,但是看著殷秋水那雙坦率無偽又沒有心機的美麗雙眼,就很自然而然的說出來。「我只是想要試著再去相信一個女人,也因為是你,我才會有這樣的勇氣。」

  「謝謝你這麼說。」至少還能擁有他的信任,殷秋水自嘲地忖道。「我可以對天發誓,這輩子都會謹守這個秘密。」

  雷昊極看著她用堅定的口吻許下諾言,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為殷秋水開啟,希望有人能走進來,來填補他的空虛。

  「我先抱他們回自己的寢房。」至少他可以信任她,信任對雷昊極來說是更迫切需要的。

  「爹……」當睡得迷迷糊糊的子光微微地掀開眼皮,看著抱起自己的父親,以為是在作夢,因為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抱他了。

  「呃……爹?」子亮也被這突來的晃動驚醒了,看著近在咫尺的父親,本能地伸出雙臂抱住他。

  雷昊極聽到他們軟軟地喚著「爹」,心中真的百感交集,但也不後悔當初的決定,因為錯的不是這兩個孩子。

  「困的話就繼續睡。」他語氣裡有著不同於以往嚴肅的慈愛。

  聽爹這麼說,兄弟倆又沉沉睡去了。

  就這樣,當雷昊極一手抱著一個,腳步沉穩地走出房門,那背影依舊高大精壯,但是此刻看來卻又讓殷秋水覺得好心疼,想要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希望他心裡能好過一些。

  愈是跟這個男人相處,就愈知道在他看似冷漠譏嘲的外表下,其實有著熔岩般的熱力,以及屬於男人才有的溫柔,殷秋水已經無法阻止自己繼續喜歡他,甚至……愛上他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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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3 10:27:23

第五章(1)  

  夏日午後,令人昏昏欲睡。

  「夫人,兩位少爺派人來說他們被教書先生要求臨摩幾篇書法,所以要晚一點才能過來。」婢女跟坐在廊下的石階上拭劍的殷秋水說道。

  殷秋水領了下蜂首。「我知道了,還以為他們想偷懶,所以故意不來。」

  「才不會,奴裨從沒見過兩位少爺這麼乖,每天這個時辰都會來這兒練劍,而且沒有喊一聲苦。」婢女為兩位小主子說話。「其實他們真的很可憐,從小就沒有了娘,而大當家又很忙,有時好幾天才能見到面。」

  聽完婢女的話,殷秋水不禁想著,或許就是因為她也是從小就沒有了娘,所以才會對這兩個孩子多了一份親切感和關心,希望他們也能跟自己一樣快快樂樂的長大成人。

  「不過看夫人這麼喜歡他們,還願意教他們練劍,兩位少爺雖然沒說什麼,不過臉上多了笑容,府裡上上下下知道了都很開心,也很感激夫人。」婢女也表達了其它人的意見。

  「這又沒什麼,反正我是這座府裡頭最閒的人,有他們在,也可以解解悶。」殷秋水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事值得感謝。

  婢女噴笑一聲。「夫人心地好,大家都看得出來。」

  算了算日子,這位新夫人才進門不到一個月,不過她待人和氣,又好相處,而且不端架子,他們這些奴僕在私底下可是讚賞有加。

  「好了,你先去準備一些糕點,待會兒你們少爺過來可以吃……」不過話才說到這裡,殷秋水發現有外人闖入,臉色陡地一凜,將拭劍的布巾隨手一扔,便持著長劍站起身來。

  殷秋水大聲喝道:「是誰?!」在這座可以稱得上是固若金揚的府邸,居然能讓人侵入卻毫無警覺,可見得對方也不是泛泛之輩。

  「原來你真的嫁到這裡來了……」一個男人的朗笑聲驀地響起,而且口音帶了些腔調。

  才一眨眼功夫,高大身影便由隱身處一躍而下,來到殷秋水的面前站定,只見他約莫二十七、八歲左右,一頭烏木般的長髮隨意的紮在腦後,身上穿著塞外服飾,在這種大熱天裡,也在肩上披了塊毛皮,加上手中執了把大刀,即便此人嘴角咧著豪邁的笑意,也讓人心生畏懼。

  不待殷秋水開口,身邊的人已經嚇得驚叫出來。

  婢女拔尖的大聲嚷道:「來人!快來人啊——」

  「不要叫……」殷秋水想制止已經來不及了。

  那名男子用尾指掏了掏耳朵,表情似乎有些不太高興。「有必要這麼大聲嗎?我差點就聾了。」

  「夫……夫人……」婢女嚇得挨在殷秋水身邊。

  「不要怕,他是我認識的人。」殷秋水安撫她的情緒。

  「夫人認識他?」婢女抖著聲音問。

  「對。」說著,殷秋水已經笑吟吟的走向那個男人。「什麼時候到中原來的?我還以為你討厭這裡的人。」

  姬破天咧了咧嘴。「我是不想來,不過聽說你嫁人了,當然要來看看那個男的對你好不好,要是不好,可要替你爺爺好好的教訓他一頓。」

  「不必了,我可以照顧自己。」殷秋水微笑地瞪了他一眼。

  聞言,姬破天哈哈一笑,然後拍了拍她的肩,那是一種再自然不過的動作,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也像是長輩對待晚輩。「我當然知道你可以的,不過我答應過你爺爺要替他看著,就要說到做到。」

  就在這當口,「八鐵衛」已經趕到。

  「閣下是什麼人?」赫連修平感到顏面無光,因為居然有人闖入卻不知曉。

  「真是的,連要多說幾句話就有人來礙事。」姬破天不爽地吟道。

  「把你的手拿開!」雷昊極跟在「八鐵衛」後面出現,當他黝黑凌厲的眸光掃向放在殷秋水肩頭上的男性大掌,殺氣頓生。

  兩個氣勢相當的男人就這麼互瞪著對方,像是在衡量彼此的實力,四周充滿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氛。

  「要是我不願意呢?」姬破天一臉挑釁。

  「姬大哥,你到底是來看我,還是來害我的?」殷秋水好氣又好笑地將他的手掌從自己肩頭上移開。

  「原來他就是你嫁的那個男人,不過中原人就是特別喜歡逢迎拍馬,把他捧得太高了,其實也不怎麼樣。」姬破天故意這麼說。

  「閣下如何稱呼?」雷昊極滿眼嫉妒地看著眼前一男一女熟捻的模樣,可見得關係匪淺,加上殷秋水和姬破天說話時的表情,是那麼的親近自在,更讓雷昊極妒火中燒,難以忍受。

  同樣是男人,姬破天自然看得出對方在想些什麼。

  「姬破天。」因為生母是中原人,所以幫他取了漢人的名字。

  聽到這三個字,雷昊極眸底射出兩道精光,猜到眼前這個模樣近似異族的男人是誰了。「你是……『塞外刀魔』?」

  姬破天往上翻了個白眼,似乎不太喜歡這個外號。「也不知道是誰幫我取這麼難聽的名字,不過隨便你們怎麼叫,總之在我看來,秋水嫁給你真是委屈了,還不如嫁給我。」

  「她已經是我的妻子。」雷昊極目光冷凜地回道。

  「我不在乎她嫁過人。」彷彿存心要氣死他,姬破天一臉無所謂。

  殷秋水知道姬破天說話向來百無禁忌,而且開玩笑居多,她已經習慣了,不過聽在其它人的耳裡,可就沒有那麼單純,她可不希望造成大家的誤解。

  「謝謝你大老遠的跑來看我,你還是快點回塞外去吧,有空多去看看我爺爺,到墳前陪他老人家聊天。」

  因為姬破天和爺爺是忘年之交,交情好到差一點就要結拜當兄弟,殷秋水還真不知道到時該怎麼稱呼他才好。

  「枉費我千里迢迢的跑來這兒看你,居然就這樣趕我走。」姬破天唉聲歎氣地說。「算了……女兒家一旦嫁了人,心就會向著自己的相公,說得真是一點都沒錯。」說完真的揮了揮手,接著提氣一躍,人已經上了屋簷。「要是他敢欺負你,隨時可以未找我!」

  雷昊極看得出此人的身手不在自己之下,還能在戒備森嚴的雷府自由來去,臉色更是難看。

  「屬下失職,請大當家懲處。」赫連修平扛下所有責任地說。

  「你們都先下去!」雷昊極嘴裡這麼說著,兩眼卻依然瞪著殷秋水。

  赫連修平應了一聲,很快的領著其它人退出去。

  院子裡就只剩下雷昊極和殷秋水兩個人。

  「你不要——」殷秋水才要解釋和姬破天的關係,不過「誤會」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冷冷的打斷。

  「進房裡去再說!」雷昊極臉色陰沉的扣住她的手腕,不想讓府裡的奴僕聽到他們的爭吵。

  「好痛……」殷秋水覺得手腕快被折斷了。

  待他們進了寢房,門也關上了,雷昊極才放開殷秋水,一臉暴怒。「他跟你是什麼關係?」

  「朋友。」聽見他這種質問的口氣,殷秋水神情微變。

  「只是朋友?」雷昊極口氣倏地一冷。

  「什麼意思?」殷秋水美目微瞇。

  「朋友就可以讓他這樣對你動手動腳的?我不管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別忘了你現在是雷夫人,是我的妻子,就該收斂自己的行為。」雷昊極再一次嘗到失去理智的滋味,嫉妒就像毒蛇般盤踞了他的心,只要想到殷秋水也許會像蕭婉婉一樣不貞,就讓他無法思考。

  「你……」殷秋水已經氣到快說不出話來了,除了憤怒,也覺得被重重地羞辱了。「你心裡早就認定女人不能跟男人結交當朋友,否則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事,原來堂堂武林第一世家的雷府大當家眼光是這麼狹隘,眼裡只有性別之分,還有別人會怎麼看待,其它的都不重要。」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雷昊極抿緊了嘴角。

  「也難怪爺爺從來不喜歡跟你們這些中原武林的人來往,因為所謂的名門正派不過是冠冕堂皇的外表,說得很好聽,其實內心卻是自私傲慢,永遠以為只有自己才是對的。」殷秋水真的很失望,還以為雷昊極會不一樣,能夠用更寬廣的眼光來看待她。

  「我尊敬你爺爺,不想反駁他說的那些話,只要你別再見那個男人,我可以當作今天的事什麼也沒發生過。」雷昊極目光冷郁地命令。

  殷秋水眼眶紅了。「看來你也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要是我不肯答應呢?你是不是就打算休了我?」這樣最好,她可不想再待在這種連事情都不先問個清楚,就隨便誣蔑她的人格的男人身邊。

  聞言,雷昊極從齒縫裡進出話來。「要我休了你,好讓你們在一起?你是我的女人,這輩子都別想離開。」

  這下殷秋水的脾氣也被他給撩了起來。「只要我想走,沒有走不了的。」

  「那你就試試看。」雷昊極也毫不退讓。

  「你……」殷秋水氣得握緊雙拳,可是當她瞥見雷昊極臉上既憤怒又痛苦的表情,腦中不期然地閃過一個意念,想到是什麼原因讓他變得如此不可理喻。「我不是你那兩個兒子的娘,不要把我和她混為一談。」

  聞言,雷昊極瞠大黑瞳,臉色也同時刷白了。

  「她是她,我是我,不要一竿子打翻了整船的人。」殷秋水怒聲說道。「我再說一次!我和姬大哥是清清白白的,信不信由你。」

  雷昊極咬了咬牙,霍地轉身衝出房門。

  瞪著房門口好半晌,殷秋水才忿忿然地收回目光。

  她何必繼續待在這兒,大可不必受這種委屈!殷秋水一臉惶惑地在凳子上坐下來,心裡不禁又想著,可是如果真的一走了之,不就等於作賊心虛,讓別人以為她和姬破天真有什麼苟且之事。

  殷秋水著惱地捶了下桌面,她向來做事坦坦蕩蕩,也不在意別人怎麼想,可是偏偏就是在乎雷昊極的看法,怕他真的誤會,以為她做出對不起他的事,她討厭這樣的自己,一點都不灑脫。

  可是要她低聲下氣的向雷昊極道歉,跟他解釋原由,殷秋水又辦不到,因為她自認沒做錯什麼,不需要那麼的委曲求全,想到這兒,她不禁深深地歎了口氣,是因為愛上他了,所以才會這麼煩惱嗎?

  要是可以不要這麼喜歡就好了……殷秋水真希望還是以前的自己,不懂得情愛的滋味,日子也能過得開心。

  藏書樓——

  這座樓宇是雷府的禁地,除了雷昊極,其它人都不許進來,他也經常好幾個晚上都待在這裡看著多年來所收藏的劍譜,因為這些全都是他的珍寶,不但會仔細鑽研,更在融會貫通之後,自創出一套新的劍法。

  雷昊極在案上的燭火映照下,兩眼望著手上的劍譜,可是今晚他的心卻始終不在上頭。

  「我不是你那兩個兒子的娘,不要把我和她混為一談。」

  「她是她,我是我,不要一竿子打翻了整船的人。」

  難道真是他誤會了?全是他一朝被蛇咬,才會十年怕井繩,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認定了殷秋水背叛自己?雷昊極不禁要這麼想。

  雷昊極當年也沒料到蕭婉婉會這麼輕易的就被引誘了,以為自己對她夠好,又很努力地呵疼她,可是她要的是一個隨時可以陪在身邊的丈夫,但他實在辦不到,因為身為雷府未來的繼承人,有太多事情必須學習,而且得花更多的時間在武藝上頭,夫妻相處的時間自然少之又少。

  當妻子在臨終之前,因為心中對他有愧,於是說出剛出生的兩個兒子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道出她一次又一次的背叛,然後請求自己的諒解,可是對雷昊極來說卻是晴天霹靂,簡直無法承受那樣的打擊。

  接著,雷昊極轉念又想到下午發生的事,也許就因為這個結一直打在心頭,所以當他看見殷秋水和別的男人那般「親近」,胸口就像被什麼給炸了開來,一時之間失去理性,一口咬定她和姬破天之間有暖昧關係。

  可是……殷秋水真是那樣的女人嗎?他不是才口口聲聲說願意相信她嗎?為什麼一見到她跟別的男人這麼熟捻,就將它全盤抹煞了?雷昊極不禁要扣心自問,是否真的太過衝動了。

  「我真的錯了嗎?」雷昊極懊悔地喃道。

  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嫉妒那個叫姬破天的男人,那男人比自己早認識殷秋水,兩人似乎已經建立了深厚的交情,殷秋水為了那個男人,寧可要他休了她,那宛如火上添油,他才會脾氣整個失控了。

  嫉妒……

  原來他是在嫉妒……

  雷昊極多希望自己是殷秋水心中唯一的男人,或許這就是男人的私心,希望自己的女人這輩子只看他一個、只愛他一個,殷秋水罵得沒錯,他也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一個只想獨佔她的男人。

  這是愛嗎?他……愛上她了嗎?

  不!他不會再愛上任何女人,雷昊極依舊頑固的這麼認定,那麼他對殷秋水又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感情呢?真的只是單純的想要她的陪伴,然後從她手中得到「龍隱劍法」的劍譜如此而己嗎?

  想到這兒,雷昊極將劍譜歸回書架上,這才吹熄燭火,走出藏書樓,不管愛還是不愛,最起碼他不該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她,何況殷秋水真的錯了嗎?難道他對她的信任就這麼的膚淺薄弱?

  雷昊極一面尋思,一面往前走,想著該如何挽救和彌補。

第五章(2)  

  當他持著燈籠回到兩人居住的院落,才穿過院子,就見坐在房門外石階上的纖細身影,知道她沒有走,他頓時放下心中的大石。

  「你……沒有走?」

  如果殷秋水真的決定要離開雷府,自己也很難攔得住,雷昊極心裡相當清楚這一點,就算派再多人來看著也沒用,要留得住她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殷秋水一臉餘怒未俏。「你是怕我走了,就再也得不到『龍隱劍法』的劍譜了?」她差點就忘記雷昊極娶她的目的。

  「這跟劍譜無關。」雷昊極說出自己的內心話。「我是真的希望你留下來,雖然無法否認我還是想得到劍譜,但是除非你願意給,否則我不會強迫。」

  「為什麼堅持要我留下來?」殷秋水想知道他的心意。

  雷昊極沉吟一下。「因為……我想要一個可以比劍的好對手。」他固執地不願去面對自己的感情。

  「這是什麼理由?難道這座府裡沒人可以跟你比劍嗎?」殷秋水並不滿意這個答案。「何況幾乎都是我輸,你應該會想跟高手比才對。」

  「這不是輸贏的問題,而是……跟你比劍時總是特別開心,那種感覺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雷昊極說不出「愛」這個字,所以這算是最接近表白的話了。「我希望能一輩子都可以像這樣每天跟你過招。」

  殷秋水愣愣地看著他,沒有聽他說愛她就算了,甚至連「喜歡」兩個字都不說,讓她有很大的失落感,因為一個月的期限只剩下沒幾天,到時該怎麼做才好。

  「我對你的意義就只有這樣?」她苦笑著問道。

  「我已經說過這輩子都沒辦法再去愛人——」雷昊極再次強調。

  「我記得你說過什麼。」不等話說完,殷秋水便打斷他。

  雷昊極見她把臉撇到另一邊,就是不想看他,也知道殷秋水想要聽自己說些什麼,可是他偏偏說不出口。

  「其實我是來跟你道歉的,白天說的那些話的確太傷人,是我不對。」雷昊極還是決定把話拉到主題上。「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是受到那兩個孩子生母的影響,就這麼定了你的罪,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聞言,殷秋水不想這麼輕易就原諒他,應該再多氣他幾天,讓雷昊極以後不敢再隨便冤枉人,可是見到他這麼一個高傲又自尊心強的男人拉下臉來跟她道歉,什麼氣也都會捎了。

  「你真的相信我和姬大哥是清白的?」

  「我相信。」雷昊極正色地領首。

  「那就好,從小爺爺就常這樣對我說,他說交朋友重在交心,而不是在性別、年紀和身份上頭,就算只是販夫走卒,只要彼此臭味相投,便值得結交。」殷秋水決定原諒他這一次。「下次你再敢這樣誣蔑我的話,我可不會再原諒你。」因為沒有人能一再寬容這種事。

  「為了展現我的誠意,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雷昊極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歸回原位,原本還真擔心她不肯原諒。

  殷秋水睜大美眸。「什麼地方?」

  「跟我來!」雷昊極朝她伸出手掌。

  望著雷昊極伸來的手掌,殷秋水不再有一絲猶豫,把小手遞給他,這一瞬間有了決定,就算雷昊極還是無法愛上她,她也願意留在這裡。

  「要去哪裡?」殷秋水跟著他往府邸的另一頭走去。

  直到站在藏書樓前,雷昊極才回答她的問題。「放在這裡頭的東西是我多年來的心血,對我很重要。」

  待雷昊極打開門鎖,推門進屋之後,先吹熄手上的燈籠,接著點亮桌案上的燭火,讓殷秋水得以窺見屋裡的一切。

  「這些是……」殷秋水驚訝地看著四面牆壁收藏了相當可觀的書,隨手拿起一本,便是江湖上失傳己久的劍譜。

  「除了我,這裡不許任何人進來,打掃整理也都是我自己動手,你是第二個踏進這裡的人,也是唯一的女人,就連子光和子亮的母親都不曾。」雷昊極願意讓她走進這個私人空間,就是要殷秋水明白,對他來說,她絕對是特別的。

  殷秋水很難不被他感動,心想這不是也代表著另一層意義,至少自己在雷昊極心中是與眾不同的。

  沒錯……也許雷昊極不愛她,但是至少她會是他身邊唯一的女人。殷秋水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原來一個女人再怎麼聰慧,當她遇上感情問題,就真的灑脫不起來,無法揮揮衣袖一走了之。殷秋水也只能把酸苦的滋味硬吞下去,然後強顏歡笑。

  「雖然很高興你願意讓我進到這裡來,不過……我還是不會把爺爺的劍譜交給你,讓它成為這裡的收藏之一。」殷秋水昂起下巴笑說。

  聽她這麼說,雷昊極不禁沈聲大笑。「要是你這麼快就把劍譜送給我,我反而會很失望。」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殷秋水也止不住菱唇上的笑意。

  雷昊極覷著她的眸色轉深,當他慢慢地俯下俊臉,殷秋水沒有抗拒這個即將到來的親吻。

  「雷……昊極……我……」殷秋水被吻得無法把話說得很完整。

  「等一下再說。」雷昊極一面吻著她,一面摟著她來到後頭的房間,將燭火點燃,原來裡頭設有床榻和寢具,有時他連著幾個晚上待在這裡,困了就會躺下來小睡片刻。

  殷秋水任由他脫去衣物,接著和雷昊極一起躺下來,他們熱烈地吻著彼此,感覺彼此的心似乎拉近不少。

  「我……答應你留下來……」直到四片唇終於分開來,殷秋水才找到機會,嬌喘吁吁地說。

  「你真的願意留下來?」雷昊極兩眼緊盯著她,好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不過我有兩個……」感覺到男性寬厚的手掌撫過她的臀側,然後分開自己的雙腿,殷秋水猛地頓住了,直到兩人的身體結合在一起,才吐出未說完的話。「條件……」

  「什麼條件?」雷昊極粗喘地問。

  殷秋水努力將注意力集中在此刻的談話上頭。「你不能阻止我……和以前結交的朋友來往。」

  「只要確定他們不會……傷害你、利用你,我沒有理由反對……」雷昊極思索了下,也做了些讓步,既然她願意留下來,那麼自己更該給予信任來回報。

  「那我要是興致一來想要出門去拜訪一些老朋友,你……也不會不答應?」殷秋水看著他因慾望而脹紅的俊臉,兩人緊貼的身軀都是汗水,連彼此的體溫也都跟著升高。

  雷昊極繃緊亢奮的身軀,思索著她的話。「只要先告訴我要去哪裡,還有讓我派人跟在身邊保護就沒問題……」

  「嗯。」殷秋水答應了。

  「還有別的問題嗎?」雷昊極捧起她的臀,好讓擺動的弧度更大。

  「沒……沒有了……」殷秋水咬住下唇,但嬌喘還是從唇角逸了出來。

  「那麼輪到我了……」粗嘎的男性嗓音響起,也將兩人捲進欲焰之中。

  經過那個晚上,殷秋水決定留下來之後,發現自己和雷昊極之間的相處有著明顯的改變,也真的愈來愈像一對夫妻。

  三天後,殷秋水似乎才睡下沒多久,就被窗外的鳥叫聲給吵醒,她動了動身子,這才注意到床榻上只有她一個人。

  「什麼時候了?」殷秋水打了個呵欠,聽到外頭有人正在練劍的聲音,便穿上衣服出去查看。

  此時在院子裡練劍的雷昊極一身紫色綢衫,神情專注,彷彿真的在和敵人過招,一招一式都直攻對方的要害,見他倏地旋轉高大身軀,手上長劍跟著一揮,施展出的強大內力可以將敵人震飛出去。

  使完一套劍法,雷昊極才將長劍入鞘。

  「你的劍法在當今武林之中已經算是數一數二的了,還需要我爺爺的『龍隱劍法』嗎?」殷秋水這才見識到他真正的功力,知道這些日子的比試,雷昊極並沒有認真在跟她對打。

  雷昊極循聲看向站在廊下的纖細身影。「你醒了。」

  「就算沒有『龍隱劍法』只怕也沒有幾個人贏得了你。」殷秋水不懂他為什麼非要得到劍譜不可。

  「追求劍法的極致是無窮無盡的,若是停頓在原地,總有一天會被其它人趕上。」雷昊極拾級而上,也來到廊下。「雖然我役見過『劍邪』殷天正般老前輩,不過從小就聽過許多人提起他的事跡,也是他老人家讓我更想要追求劍法的最高境界,更盼望有朝一日能親自跟般老前輩討教,那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夢想。」

  殷秋水噗嗤一笑。「要是我爺爺還在世,聽到你這番話,他會說太過執著就是失敗的開始,要懂得放手才能領悟最高的境界。」

  這番話讓雷昊極陷入沉思。「或許真如他老人家所說的,只是現在我還參不透其中的奧義。」

  「那是當然,沒人比得上我爺爺。」殷秋水驕傲地說。

  雷昊極看了一眼她青絲垂腰、衣衫不整的樣子,就連裡頭的兜衣都若隱若現的,不由得皺起眉頭。「以後不准穿這樣就走出房門。」

  「我不太會穿這種東西。」殷秋水想到自己一向穿男裝慣了,現在要改穿女人的衣服,還要梳起髮髻,沒有婢女幫忙還真有點麻煩。

  「那就讓婢女來伺候。」雷昊極可不想讓其它男人有機會看到她這副誘人的模樣,就連一小塊肌膚都不行。

  殷秋水白他一眼。「那是不是沒有婢女,就可以不用這麼穿了?」

  「府裡的婢女多得是,不會有那種情形發生的。」雷昊極可不會上她的當。「先進房裡去再說。」

  「我爺爺都沒你囉嗦。」被人這麼管束,讓殷秋水有些不太適應,可是心裡又忍不住泛甜,乖乖地跟他進房。

  「你竟敢說我囉嗦,得接受家法的懲戒……」雷昊極一把將她摟到胸前,狠狠吻住那張嫣紅小嘴。

  「要不然嘮叨也行。」殷秋水笑不可抑。

  「居然嫌我嘮叨,我一定要好好的懲罰你……」雷昊極一臉縱容地笑罵。「原本想說過幾天要帶你去大明山拜訪一位隱居的鑄劍師父,不過現在要考慮考慮了。」

  「我要去!」殷秋水美眸一亮。

  「我要想一下……」雷昊極佯裝猶豫地說。

  「你不讓我去,晚上就不准進房。」殷秋水也使出了殺手。

  「天底下沒有這種事。」雷昊極瞇起俊眸,瞪著偎在懷中的小女人。

  「女人可不全是弱者,你別想來硬的。」殷秋水得意地嬌笑。「看你要不要帶我一起去。」

  「真的不讓我進房?」雷昊極挑眉問道。

  「沒錯。」殷秋水也學他挑起一道眉梢。

  「好吧,我帶你一起去大明山。」雷昊極幾乎馬上就妥協了,讓她笑到抱著肚子彎下腰來。

  「你是不是男人,應該堅持久一點才對。」殷秋水肚子笑到都痛了。

  「你說我不是男人?」雷昊極馬上將她打橫抱起。「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到底是不是……」

  就在這時,嬸女端著早膳進來,見到房裡的情形,驚呼一聲,趕忙轉過身,讓殷秋水不禁紅了臉。

  「快放我下去!」殷秋水嬌斥。

  雷昊極就暫時放她一馬。「待會兒我有事要出門,所以已經先用過早膳了,你一個人吃就好……對了,你爹又派人捎信來問何時要歸寧,他八成是急著大擺宴席,好在大家面前誇耀我是他的女婿。」

  「我還沒決定。」殷秋水自然也聽得出他的不以為然,但也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回去,不管爹是什麼樣的人,總是她的親生父親。

  見殷秋水表情凝重,雷昊極就算對殷非凡有再多的鄙夷和不恥,看在她的面子上也會忍耐。「如果你真的想回娘家,我隨時可以安排時間。」

  「等我想好再告訴你。」殷秋水擠出微笑說。

  「那我先出門了。」雷昊極沒有多說什麼,便轉身離開了。

  嬸女這時已經將早膳都擺好。「大當家對夫人真好,奴婢可從來沒聽過他用這麼溫柔的口氣說話。」

  「是嗎?」殷秋水笑問。

  「當然了,不只奴婢,就連『八鐵衛』應該也役見過,大當家對女人一向是毫不留情,長得再美也從不多看一眼,可是對夫人就不一樣了,表示大當家真的很喜歡夫人你。」嬸女說。

  殷秋水苦笑一下。「如果是就好了。」

  「夫人說什麼?」婢女湊近些問。

  「我是說……我肚子好餓。」殷秋水低頭吃起早膳,好掩飾臉上的落寞,不讓旁人窺見。

  她能夠奢望雷昊極有愛上自己的那一天嗎?

  殷秋水彷徨地心忖。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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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3 10:49:52

第六章(1)  

  翌日下午——

  「再來一次!」殷秋水對著兩個小男孩說。

  雖然太陽快下山了,不過還是很熱,為了練好劍法,好得到父親的讚美,子光和子亮依照她的命令,又將方纔的招式重新再練過。

  「喝!喝——」兩個小男孩一面大聲叱喝,一面揮動手上的短劍,表情認真地練習。

  見他們已經揮汗如雨,殷秋水便提起放在石階上的茶壺,倒了兩碗開水。「好了,過來休息一下!」「是,師父。」子光和子亮將劍入鞘,然後走向她。

  當他們一口氣把白開水喝完,曬得泛紅的小臉上顯得得意洋洋。

  子光挺了挺胸膛。『師父,我剛剛練得不錯吧?」「是啊,才兩天就把這一招練會了,很厲害吧?」子亮一臉自傲。「師父應該誇一下咱們才對。」

  殷秋水沒好氣地笑晚著他們。「想要我誇獎你們,還早得很,等你們把整套劍法都練會了再說。」

  「真是小氣。」兩兄弟異口同聲地說。

  「子光還要喝嗎?」殷秋水提起茶壺問道。

  子亮丟給她一顆白眼。「我是子亮,要說幾次你才分得出來?」

  「誰教你們連穿著打扮都要一模一樣,我當然分不出來了。」殷秋水辯駁地說。「不然明天開始你們穿不同顏色的衣服好了。」

  「你是師父,當然要分得出徒弟。」子亮理直氣壯地說。

  子光斜眼看她。「你以為當咱們的師父很容易嗎?」

  「我只能說盡量。」殷秋水簡直哭笑不得。

  「不能說盡量……」兩兄弟齊聲叫道。

  殷秋水一臉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因為看得出兩人很介意自己還分不出他們誰是誰,可見得已經開始接受她了。

  「好,我會努力的。」殷秋水也準備了乾淨的手巾讓他們擦汗。

  就在這當口,一抹高大身影走進院落。

  「還在練劍嗎?」雷昊極才剛從外頭回來,第一個想見的就是殷秋水和兩個兒子,因為他們是他的親人。

  「爹!」兩個小男孩見到他,馬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練得怎麼樣?」雷昊極看著他們紅撲撲的臉蛋,神情不再像以往那般嚴厲,變得柔和許多。

  「爹要看嗎?」

  「我現在練給爹看……」

  子光和子亮早就想在父親面前好好的表現一番,馬上拔出劍來,開始將剛學會的招式比給他看。

  「你方才對他們那樣笑,他們真的很高興。」殷秋水看著兩個小男孩練得比剛才還要起勁,不由地這麼說。

  雷昊極用著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回道:「我總以為已經將他們視如己出,不會受到他們生母的影響,但是現在才發現……我是怕見到他們,所以總是用冷漠嚴肅的態度來對恃,希望這樣能讓他們不敢接近我。」

  「可是他們一點都不怕你。」殷秋水曬道。

  睇著殷秋水的笑臉,雷昊極唇畔也跟著泛起了一縷笑意。「那你是不是應該獎賞我一番?」

  殷秋水噗嗤一笑。「你想要什麼獎賞?」他們父子說話還真像。

  「以後不需要比劍就可以抱你。」雷昊極湊到她耳邊說。

  「我才不要!」殷秋水紅著臉嬌斥。「你不是說過喜歡跟我比劍嗎?」

  雷昊極先仰頭大笑,然後才小聲地說:「我會希望把體力留在床上。」

  「咳……」殷秋水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兩個小男孩這時已經停下來,看著父親開懷大笑的模樣,接著面面相覷,小小的臉蛋上不約而同的閃過憂慮。

  「……我去廚房拿些點心過來好了。」殷秋水嗔他一眼,想說他們父子三人難得有相處的機會,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待殷秋水前腳剛走,子光和子亮便來到父親跟前。

  身為哥哥的子光先開口問:「爹是不是很喜歡師父?」

  「師父好像也很喜歡爹。」子亮也跟著說。

  雷昊極看著兩個兒子。「你們還是很討厭她?」雖然知道他們寧可叫殷秋水一聲師父,也不要叫娘,但至少應該已經接受她這個人了才對。

  「也不是討厭……」兩兄弟把頭垂得低低的。

  「那麼是什麼?」雷昊極想要弄清楚他們的想法。

  子光抬起擔憂的小臉。「爹有了師父,會把娘給忘了嗎?」

  「如果爹忘了娘,娘會很可憐。」子亮紅著眼眶說。

  聽了兩個孩子的話,雷昊極胸口一緊,從來不知道他們會擔心這種事,於是拍了拍他們的頭。「她是生你們的娘,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的。」就算想忘也忘不掉,可是為了這兩個孩子,他會努力對過去的事釋懷。

  「嗯。」有了親爹的保證,兩兄弟總算露出大大的笑臉。

  三天後——

  幾匹駿馬從位在臨安城西南方的大明山一路往回奔馳,眼看雨勢有漸漸變大的跡象,於是紛紛甩動緩繩趕路。

  轟隆隆的雷聲響起,殷秋水抬頭看了下天空,又是一道閃電,趕緊跟上在前頭策馬奔馳的男人。

  「駕……駕——」

  達達的馬蹄聲幾乎要被雨聲給掩蓋,一行人也在這時回到雷府,幾個奴僕已經撐著油紙傘出來迎接兩位主子歸來。

  「大當家回來了!」

  「夫人回來了!」

  奴僕大聲地朝屋裡喲喝著。

  雷昊極將坐騎交給下人,另一手接過奴僕遞來的油紙傘,然後走向也正好翻身下馬的殷秋水,將油紙傘移到她頭上。「先回房換件衣服,免得著涼了。」

  「一路上天氣都好好的,怎麼夾然下起雨來了?」殷秋水抹去臉上的雨水,跟著雷昊極一起跨進大門。

  當他們走在廊下,要回到居住的院落途中,雷昊極見殷秋水因為騎馬的關係,髮髻都亂了,幾撮髮絲拈了水粘在面頰上,情不自禁地伸手幫她拂開。

  這親暱的舉動讓殷秋水臉蛋微紅,才要說些什麼,已經有人先開口了。

  「還真是恩愛!」一道森冷低啞的男嗓陡地響起。

  這短短的五個字讓雷昊極伴隨著雷聲,在心裡打了個夾,只見他斂起眉眼之間的柔情,臉色也跟著陰鬱冷漠下來,就像罩上了一層寒霜。

  瞧見他急速的轉變,讓殷秋水不禁好奇的將目光調向前方,想知道是誰造成的。

  第一眼,殷秋水見到的是個年紀跟雷昊極相仿,但是體格偏瘦削的男子,兩個男人同樣有著俊美的外表,但是眼前這個人多了股陰柔之氣,而他的視線投在自己身上,讓她頓時有些不太舒服,彷彿被條毒蛇給盯上似的,直覺告訴她必須小心這個人。

  「六叔!」雷昊極幾乎是咬著牙才能發出聲音。

  聽到雷昊極這麼叫,殷秋水一臉怔愕,這才知道原來眼前的男人就是當年和雷昊極的妻子私通,也是子光和子亮的親生父親。

  「既然你還喊我一聲六叔,為什麼娶妻的事沒先派人來告訴我一聲?而且還是趁著我閉關時成親?」雷鳳亭想到當他出關之後知道這件婚事,已經木己成舟,來不及制止。

  待雷鳳亭往前跨了一步,殷秋水這才發現他的左腳似乎行動不便,必須仰賴枴杖才能行走。

  「有話待會兒再說,先讓咱們把濕衣裳換下……」說著,雷昊極便回頭將總管叫來。「多派幾個奴才好好伺候六爺。」

  「是,大當家。」總管趕緊召幾個奴才過來服侍。

  「外頭的雨愈下愈大,六爺還是先進屋裡去吧。」

  「我等你。」雷鳳亭像盯住獵物般的冰眸先瞥了殷秋水一眼,這才朝雷昊極丟下一句話,拄著枴杖轉身離開。

  殷秋水見身旁的男人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便仰起蜂首,瞅著雷昊極僵硬的表情,似乎可以理解他複雜的心情。

  「走吧。」她出聲提醒。

  「嗯。」雷昊極將思緒拉回。

  一直到進了寢房,殷秋水先從衣箱中幫兩人各拿一套乾淨的衣服出來,隨口問道:「我還以為他的年紀會比你多長幾歲。」雷昊極脫下身上的濕衣裳。「六叔是我祖父和祖母到了四十多歲才意外又懷上的孩子,年紀跟我一樣,只比我晚生了三天。」

  「他都住在這兒嗎?」殷秋水又問。

  「不是,他一向住在城西的鳳園,不過八年前已經搬到金陵城去,偶爾才會回臨安城來。」雷昊極一面換上衣服,一面想著待會兒該怎麼應付雷鳳亭,他是自己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

  「要我陪你過去嗎?」殷秋水有點不太放心。

  「不必……」雷昊極口氣頓了一下,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馬上語氣慎重地交代道:「往後遇上他,千萬別跟他太過接近,我不希望他有機會傷害你。」

  「這話怎麼說?」這弦外之音讓殷秋水攢起秀眉。

  「晚一點再告訴你,我先出去了。」換好了一套乾爽的衫袍,雷昊極才步出寢房。

  雷昊極往內廳走去的路上,心情異常的沉重,因為即將面對的這個男人既是他的親六叔,也曾經像是他的親兄弟,甚至知己,無法否認在自己的生命當中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卻也是這輩子傷害他最深的人。

  他跨進門坎,就見雷鳳亭坐在椅子上,一手揉著行動不便的左腳,想到當年就是為了救他才會受傷,雷昊極真的希望當時他沒有那麼做,因為不想欠下這份人情。

  「又不舒服了嗎?」他關心地探問。

  雷鳳亭扯了下嘴角。「只要碰上下雨天就會這樣,習慣就好。」

  「你們都先下去,誰都不許靠近這兒。」雷昊極屏退左右,不想讓奴僕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晚上,結果才剛到就聽說你和新婚妻子跑去遊山玩水了,還真是鵝蝶情深,令人羨慕不己。」雷鳳亭輕哼一聲。「為什麼怕我知道你又要再娶的事?還故意趁我在閉關練功的時候成親?」

  「你該知道為什麼才對。」雷昊極掀袍落座,俊臉冷凜。

  「看來這個女人對你真的很重要,讓你這麼費盡心思的瞞著我。」想到方纔他在廊下看著那個女人的神情,雷鳳亭話中己出現了殺機,自己有多痛恨這樣的情況,一次還不夠,又得再面對一次。

  聞言,雷昊極口氣愈加冷硬。「你敢傷害她的話……」

  「你就會殺了我?」雷鳳亭大笑兩聲。「看來你已經愛上她了。」

  雷昊極低喝:「我不愛她!」

  「咱們是一塊長大的,你有沒有說謊我還會看不出來嗎?」雷鳳亭眼底閃著殺氣。「也許你真該一劍殺了我,這樣你和我就不會再這麼痛苦,我也不用再看著另一個女人擁有你……」

  「六叔!」雷昊極厲聲提醒他,他們永遠是叔侄,不會有其它關係。

  雷鳳亭的笑聲變得好尖銳,讓人打心頭發冷。「我真懷念你直接喚我鳳亭的那些年,還記不記得當時咱們的感情有多好,沒有任何人可以介入」就是因為這份抹煞不了的血緣關係,讓他不管怎麼努力,也跨越不了倫常這條線,雷昊極永遠不會是他的。

  「夠了!」雷昊極繃聲低吼。「我無法改變六叔的想法,但是……不要再讓我更恨你了。」他沒有跟家族中的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是不想有醜聞傳到江湖上,更不希望雷鳳亭受到異樣的眼光。

  「能得到你的恨也不錯!」雷鳳亭自嘲地喃道。

  雷昊極假裝沒聽到這句話,打算起身離開,無法忍受再見到他。

  「天下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子,她們既自私又無知,永遠耐不住寂寞,只要有男人願意哄哄她們,再說幾句甜言蜜語,就會乖乖地投向他的懷抱,就像蕭婉婉當年一樣。」雷鳳亭臉上的笑意陰森,接著緩緩地從座椅上起身。「你愈是在乎的女人,我愈不會放過她。」

  「別把秋水跟蕭婉婉相提並論,你若是想故技重施的話是不可能的。」雷昊極對殷秋水深具信心。

  聞言,雷鳳亭眉間的獰紋看來更加駭人。「我倒是想試試看,她是不是真有那麼貞節。」既然自己得不到,他便會不擇手段的毀了雷昊極身邊的女人。

  「你真的瘋了!」雷昊極寒聲斥道。

  雷鳳亭放聲大笑,那笑聲讓人不由地毛骨驚然。「你說得對……我是瘋了早就瘋了……不然你現在就殺了我,免得將來後悔。」

  瞪著來到面前的男人,如果他不是自己的親六叔,雷昊極真的恨不得能殺了他。

  「我會派人送六叔回鳳園去。」說完,雷昊極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的轉身出去了。

第六章(2)  

  這場雨一直下到晚上才停歇。

  雷昊極站在寢房外的廊下,聽著雨水滴李商答答的從屋簷上落下來,想到許多年前的往事,在自己的成長歲月當中,雷鳳亭是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那個人,就像影子一般如影隨形,曾幾何時,這份感情卻也讓他的六叔走上不歸路。

  「你還不進來嗎?」一直等到子時,殷秋水終於走出房門,因為不希望雷昊極整晚都站在外頭,也想幫他分擔一些痛苦。

  「你先睡,我還不睏。」雷昊極深吸口氣說。

  「我隨時可以聽你說。」殷秋水可以感覺到從白天雷鳳亭出現之後雷昊極就變得怪怪的,看來一切的癥結都在那個男人身上。

  聞言,雷昊極身軀倏震。「嗯。」

  「那我先進去了。」殷秋水沒有勉強他,又轉身回到房內。

  雷昊極依舊背對著寢房的門,瞅著漆黑的前方良久,彷彿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這才移動雙腳,走進房內。

  寢房內只剩下一盞微弱的燭光,雷昊極很快地脫去外袍和靴子,也跟著躺在床榻上,他知道先上床的殷秋水還沒睡著,彷彿在等他開口似的,可是要將這件事說出口,又何嘗容易。

  盯著帳頂半晌,雷昊極終於娓娓說道:「我只比六叔早生三天,也因為他跟幾個叔伯的年紀相差太多,所以和我從小感情就好,而且比親兄弟還要親……我和他幾乎是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就連練功習武也都在一起,真可以說是形影不離,長輩們總說只要有我在的地方,就必定有他……」

  殷秋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傾聽著。

  「對我來說,六叔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雖然以輩分上來說他是我的六叔,但是實際上卻像是我的兄弟、我最好的朋友,不過隨著年紀愈來愈大,卻發現他漸漸變了……」

  雷昊極咬了咬牙,艱澀地說:「他無法忍受我結交其它的朋友,要是看到我多瞧哪個姑娘一眼,他就會鬧好幾天的彆扭,也不肯和我說半句話,當時只以為那樣的獨佔欲不過是害怕失去我,畢竟我和他從出生就在一起,已經習慣眼裡只有彼此的存在。」

  說到這兒,雷昊極緊閉下眼,深吸口氣。

  聽到這裡,殷秋水不自覺地側過身子,模模糊糊地猜到雷昊極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然後呢?」她輕聲問道。

  「為了不讓他再生我的氣,我只能努力維持現狀,直到十五歲那一年,我和他出了一趟遠門,騎馬經過山邊,結果遇上了落石,他為了救我讓大石壓傷了左腳,從此只能靠枴杖行走,也因為這份恩情,讓我對他更加的內疚,不管他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

  「他對你是不是……」殷秋水不知該不該說出口,或者真是猜錯了。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往那一方面想過,直到十八歲那一年遇見蕭婉婉,婉婉就是子光和子亮的生母,她外表纖細嬌弱,讓人想捧在手上呵護,只要是男人投有不希望有那樣柔弱溫順的妻子,加上長輩們都很贊成這門親事,兩家在武林中的家世又相當,於是很快地訂下這門親事……」雷昊極將手肘橫放在額頭上,沉默了片刻才又說下去。

  「只不過等到成親之後,才知道婉婉是一個很依賴別人,又希望得到所有關注的女人,在我必須忙著其它事的時候,只好拜託六叔代我多陪陪她,雖然一直都知道婉婉常上鳳園,當時還很高興他們能夠談得來,因為他們一個是我最重要的親人,一個是我的妻子,只是我萬萬想不到……婉婉卻禁不住六叔的刻意引誘,做出背叛我的事,最後連孩子都有了……」這是雷昊極心中最大的痛。

  殷秋水伸臂抱住躺在身旁的男人,希望這麼做多少能夠撫慰他的心情。

  「原本婉婉打算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木中,可是她的個性太脆弱,無法再隱瞞下去,於是臨終之前把全部的事告訴我……我馬上跑去找六叔,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二他才告訴我……他要讓我知道婉婉根本不值得我愛,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不能信任的,這個世上只有他對我是真心的,我只要看著他一個人就好……」後面這幾句話,雷昊極幾乎是從齒縫裡迸出來。

  「我從來不知道他對我是那樣的情感,也氣自己沒有早一點發覺,或許這樣就可以阻止了……我好恨他,真的恨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真的很想一劍殺了他……」說到這兒,他嗓音都啞了。

  抱著將臉孔埋在自己胸口上的男人,殷秋水除了更用力的摟緊雷昊極之外,不知道還能怎麼幫他。

  雷昊極暗啞的嗓音又從她的胸脯上傳出來。「可是……每次只要想到我和他從小到大的那些點點滴滴,是那麼的決樂,而且為了救我,他還傷了左腳,我怎麼都下不了手……我恨他……讓我這麼恨他……」雷昊極口中低喃著,意識也漸漸地昏沉了。「我不會讓他有機會傷害你的……這次我會保護你……」似乎真的累了,在殷秋水的懷中,他全身的肌肉很自然的放鬆,一下子就睡著了。

  殷秋水沒有鬆開雙臂,一直保持同樣的姿勢,就怕會驚醒他。

  她該怎麼幫他呢?看雷昊極這麼痛苦,殷秋水也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裂開了,打從心底想要保護一個男人。

  若是雷鳳亭以為她會跟蕭婉婉一樣,只要他勾一勾手指頭,自己就會投懷送抱,那可就大錯特錯,他若真的故技重施,殷秋水一定會狠狠地教訓那個男人,讓他知道不是每個女人都是好欺負、好拐騙的。

  到了翌日早上——

  「雷夫人,都已經巳時了,你還不起來?」雷昊極忙完事情回到寢房,見殷秋水還在睡,出聲叫醒她。

  「我快天亮才睡著,再讓我睡一下就好……」殷秋水沒有掀開眼皮,但是菱唇已經不自覺地往上揚高。

  「是因為我跟你說的那些事,讓你睡不著嗎?」雷昊極挨著床緣坐下。「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他接近你的。」

  「我可不怕他,更何祝我保護得了自己。」殷秋水揉了揉眼皮,然後坐起身來。「對了!這次去大明山拜訪那位退隱的鑄劍師父,對方並沒有馬上答應要幫你鑄一把劍,你不是說還會再去?」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雷昊極看著她隨意的套上衫裙,有些看不下去,只好親自幫她穿好。

  「因為我跟那位鑄劍師父的女兒很談得來,約好要再去看她……」殷秋水見雷昊極主動幫她繫好腰帶,忍不住噗嗤一笑。「堂堂的雷大當家居然會幫女人穿衣服,要是傳揚出去,應該不會有人相信。」

  「你是我的妻子,可不是其它女人。」雷昊極失笑地說。

  殷秋水聽到這句話,心頭一熱,他能把她當作「妻子」就夠了。「你不用太過擔心了,我不是那種會乖乖任人宰割的女人,那個男人要是敢把主意打在我身上,可是會自找苦吃。」

  雷昊極唇畔的笑意斂去了。「雖然他的左腳受了傷,不過劍法可不弱,還是要小心一點。」

  「我知道。」殷秋水故作輕鬆,不想成為雷昊極的負擔,而是希望能和他並肩作戰。「我肚子好餓……」

  「這會兒都已經要用午膳了,我去叫人把飯菜端到房裡來吃。」說著,雷昊極便先轉身出去了。

  待雷昊極一走,殷秋水臉色才凝重下來,因為她知道自己唯一能幫他的,就是保護好自己,不要讓雷鳳亭有可乘之機。

  兩天很快的過去,雷府跟往常一樣森嚴平靜。

  太陽慢慢西下,將天邊染成一片紅。

  就在這時,一名高大粗獷的黑袍男子施展絕頂輕功,一眨眼的功夫便直接躍過雷府的大門,馬上引起一陣騷動和驚呼。

  「你是什麼人?!」一時之間,這句問話此起彼落。

  只見那名高大男子就站在屋簷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兩眼冷冷地脾晚底下的人,渾然不將他們放在眼底。「本座今天不是來跟你們動手的……」

  趕來的「八鐵衛」一眼就認出對方的身份,立即拔劍應戰。

  「是魔教教主!」赫連修平大聲喝道。

  這個名號讓氣氛更加詭異緊繃了。

  「魔教與雷府向來素無往來,不知西門教主今日前來有何指教?」聞訊趕到的雷昊極氣勢傲然地質問。

  西門滅從屋簷上縱身而下,「八鐵衛」馬上將他團團包圍住,兩眼緊盯著對方手中的「滅神劍」,想在他出招之前先下手為強。「不必這麼緊張,本座只不過是來送一份遲來的賀禮罷了。」

  「賀禮?」雷昊極先是一怔,隨即想到一種可能性,還沒開口詢問,隨後趕來的殷秋水已經證實他的想法。

  「西門大哥!」聽說魔教教主闖進雷府,殷秋水也立即來到前院,想說若是雙方有什麼誤會或是仇隙,希望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有話好說,先不要大動干戈。

  雷昊極整攏眉頭。「你認識他?」

  「西門大哥是我的朋友。」殷秋水才這麼說,就聽到週遭傳來大小不一的抽氣聲,想到殷秋水身為武林第一世家雷府的夫人卻與魔教中人來往,傳揚出去只會引來非議。

  西門滅無視其它人的敵意,跨前一步,旁若無人地說:「妹子來得正好,聽說你嫁進雷府,一直沒時間來看你。」因為這幾個月來都在調查偷走「絕陰毒掌」心法的人,一直追到臨安城,這才有空來順道跟她道喜。

  「西門大哥別來無恙。」殷秋水抱拳笑說。

  「還不是老樣子,總是有一些自命正義的武林人士糾纏不清,口口聲聲稱我黑教為魔教。」西門滅話中有話的橫了雷昊極一眼,若不是為了長相酷似亡故胞妹的殷秋水,他並不想踏進這座府邸半步,這麼想著,便從懷中遞出一塊黑色令牌。「有了它,妹子便可以號令黑教弟子,就當作是本座的賀禮。」

  殷秋水深知這塊令牌有多貴重,不過以她對西門滅的瞭解,是不會讓自己有機會拒絕的。「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西門大哥了。」

  「有空到黑教來作客,本座隨時歡迎你。」說完這句話,西門滅又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接著又躍上屋簷,很快地便見不到人影。

  「大當家!」赫連修平一臉凝重地來到雷昊極跟前。「魔教教主和夫人結交的事要是傳了出去,恐怕會有麻煩。」

  雷昊極目光凌厲的覷他一眼,接著掃過在場所有的人。「這件事兒我自有主張,所有的人都回到本位,今天的事誰都不許說出去。」話一說完,他便牽著殷秋水的小手離開了。

  「怎麼了?難道你又懷疑我和西門大哥……」殷秋水想到上回姬破天的事,小臉一凜,生氣地質問。

  「我不是在懷疑你!」雷昊極沈聲澄清。

  殷秋水定定的看著他。「還是因為他是你們口中的魔教教主,所以你不希望我跟他有任何牽連?」

  「如果我要你別再跟他有所往來呢?」雷昊極試探她的口氣。

  聞言,殷秋水硬生生的停下腳步。「理由呢?」

  雷昊極俊臉一凜。「正邪不兩立。」

  「那麼我是『劍邪』殷天正的孫女,你是不是更不應該娶我?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認為他老人家是屬於所謂的武林正道。」殷秋水小臉一沉,準備跟他再來辯論一番。「況且何謂是正,何謂是邪,不是用嘴巴說說就算數的,只因為不照著你們這些正派人士的作法去走,就認定他是魔教,不是也太過偏頗了?」聽著殷秋水的這番說法,雷昊極不怒反笑。

  「我一點都不驚訝你會這麼說,因為這樣才像你。」有幾個女人能像殷秋水這樣堅定自己的立場和信念?就算他是她的夫婿,該以夫為天,她也不會就這麼屈服。

  殷秋水可投被他誇得昏了頭。「西門大哥是我的朋友,他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不會因為所謂的正邪不兩立就跟他撇清關係,也不會為了討好那些自命為武林正派的人,不再和他有所往來,還有……更不會因為我現在是雷夫人,是你的妻子,就當作不認識他,我不會因為這些微不足道的理由做出背棄朋友的事。」

  「那麼……你也不會有背棄我的那一天?」雷昊極正色地問。

  「當然,我寧死也不會那麼做。」殷秋水不假思索地回道。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沒有其它的理由反對你繼續交這個朋友。」雷昊極眼神激動了起來,他努力不再去喜歡一個女人、愛一個女人,可是碰上殷秋水卻——破功。

  「你愛上她了……」

  「咱們從小一塊長大,你有沒有說謊我會看不出來嗎?」

  雷鳳亭說過的話又在他耳畔響起,才知道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他早就愛上這個叫殷秋水的女人,只是不肯承認,因為他害怕再受到傷害,所以寧可一味的否認。

  「你……真的不在意?」殷秋水錯愕了下,還以為得多花些唇舌才能夠說服他,沒想到他這麼乾脆。

  雷昊極目光一柔,開始正視對她的感情。「我相信你的眼光,也相信你的判斷能力。」

  「你怎麼夾然變得這麼好說話,害我想跟你爭論都沒機會。」殷秋水一臉鎮惱,可是心裡卻因他的話而喜孜孜的。「不過……真的不要緊嗎?我認識西門大哥的事若是傳出去,只怕真的會讓雷府受到不小的批判。」

  「你可別小看雷府,這區區一點小事還撼動不了它在武林之中的地位。」雷昊極安撫的說。「難道你不相信自己的相公?"殷秋水嬌晚他一眼。「我又投這麼說。」

  「這不就得了。」雷昊極稍稍用力的握住她的小手。

  見他說得這麼有自信,殷秋水也就放心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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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3 10:51:22

第七章(1)

  兩個時辰後——

  臨安城城西  鳳園

  「……有這種事?」雷鳳亭聽著安在雷府的眼線終於找到機會出府,趕來跟他密報不久之前發生的事,聽完之後,森森地冷笑幾聲。「原來那個女人跟魔教還扯上了關係,對我來說是個大好機會。」

  很快地,雷鳳亭便讓奴才準備了文房四寶,馬上寫了幾封信,並沒有署名,也沒有任何雷府的記號,然後讓身邊的親信盡快將它們送出去。

  雷鳳亭一手托著下巴。「九大門派可都是一些想法老舊的人,為了維護正義這塊招牌,可是不會輕易善罷干休的……距離臨安城最近的有嵩山派,以及弟子遍及整個江湖的丐幫,看來這兩天有好戲看了,我倒想知道他要怎麼保護那個女人,還要同時守護雷府的名聲,這兩者哪一個比較重要,他又會先選擇誰……」

  才說到這兒,雷鳳亭臉色夾然發青,然後用手摀住口,連咳了好幾下,當他攤開手掌,看到嘔出的黑色鮮血,嘴角卻往上揚高,發出詭異的笑聲。

  「你真的瘋了!」想起雷昊極先前對他的怒吼!

  是啊!或許他是真的瘋了,他試過了,真的很努力地試過了,可偏偏還是只想得到雷昊極,即便這是無法見容於世間的感情,即便會因此受到上天的懲罰,他也希望雷昊極的眼裡只有自己。

  想到這兒,雷鳳亭撩起自己的袖口,看著拄著枴杖的那只左手手掌,已經呈現紫黑色,表示這三個月的閉關已經把「絕陰毒掌」練好七、八成,但是也因為太過急躁,毒性跟著反噬了,就算勉強用內力壓制,似乎也拖不了太久,至少在毒發身亡之前,他要殺了雷昊極最在意的女人,就這樣被雷昊極恨上一生一世……得不到他的愛,恨也好。

  至少雷昊極永遠不會忘記他。

  果然就如雷鳳亭所料,不出三天,就已經陸陸續續有武林人士前來雷府造訪,希望雷昊極給一個交代。

  午時剛過,坐在花廳內的雷昊極看著手上的拜帖,淡嘲地輕喃道:「這次換嵩山派的人來了,這些人的消息還真是靈通。」

  站在一旁的赫連修平則是面露憂色。「嵩山派多半也是聽說了夫人和魔教教主有來往的事,所以想來問個清楚,大當家……」

  「你想說什麼?」雷昊極將拜帖隨手一擱,口氣冷峻。

  「屬下不敢。」赫連修平把話又嚥了回去。

  「這數十年來,雷府三代當家為了這中原武林出過多少力,也不知平息過多少門派之間的鬥爭,如今就為了這件事,似乎打算把那些功勞全部抹煞,看來為了『正義』這兩個字還真是不值得。」雷昊極有感而發。

  這一刻,雷昊極更加佩服殷秋水的祖父,人稱「劍邪」的般老前輩有先見之明,當年的他早就看透人心的現實,所以根本不把武林盟主這個頭銜放在眼裡,為了中原武林賣力賣命,有可能在危險的當口被反咬一口,因為大家到了最後只會顧著自己,無視他人的死活。

  赫連修平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可是雷府這數十年來在武林之中的地位,若是因此動搖了,大當家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如果遇上這麼一點危機就亂了陣腳,那麼這被稱為武林第一世家的雷府也未免太不堪一擊了。」雷昊極態度沈穩,臉上不見一絲慌亂。「走吧!我倒要聽聽嵩山派的人要說些什麼。」

  說著,雷昊極便步出花廳,和赫連修平前往大廳。

  他們走沒多遠,殷秋水才從轉角處出來。

  府裡這兩天發生的事,殷秋水自然也在暗中觀察,只是雷昊極沒開口跟她說什麼,她也沒有多問,免得那個男人又說她不相信他,其實不只那些武林中人,就連府裡的奴僕也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彷彿她做出什麼損害雷府名聲的事情,態度亦變得冷淡,見了她也是盡量保持距離。

  「這就是人性……」殷秋水嗤笑一聲,不過她也不以為意,很快地就看開了,因為無祛去改變每個人的想法,那麼就隨他們去。

  「師父!」子光和子亮朝她跑來。

  「要開始練功了嗎?」殷秋水睇著兩張焦急的小臉問。

  子光率先發難。「我聽奴才說師父和魔教教主是朋友,這是真的嗎?」

  「師父怎麼可以跟魔教的人扯上關係,這樣大家會認定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子亮氣急敗壞地說。

  「對我來說,黑教並不是所謂的魔教,而黑教教主更是個好人,只是大家不瞭解他而己。」殷秋水試著跟兩個孩子解釋自己的想法。「我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至於別人怎麼想,我並不是很在乎。」

  「可是……」兄弟倆同時要說話。

  殷秋水可以理解他們的憂慮。「如果你們覺得拜我為師很丟臉,隨時可以退出師門,不要再叫我師父了,但是黑教教主是我的朋友,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那爹怎麼說?」子光慌張地問。

  子亮也是一臉失措。「雷府可是代表著武林正派,爹一定會受到指責。」

  「這事就讓你們的爹去處理,不需要擔心。」殷秋水安撫地說。

  聞言,兄弟倆異口同聲地吼道:「我們怎麼可能不擔心?」

  「說不定你們的爹真的會休了我,到時我就不得不離開了。」殷秋水用半開玩笑的口吻說。

  「這一點都不好笑!」兄弟倆全都一臉氣呼呼的。他們好不容易習慣有殷秋水這個師父的存在,有她每天陪伴在身邊,現在卻要走了,這種事教他們怎麼接受。

  「小孩子不要煩惱這些,如果你們今天還想練劍,我把這套劍法的最後一招教給你們,歎後你們每天都要勤練,相信會進步得很快才對。」說著,殷秋水便轉過身子。「走吧!」「我才不要練最後一招!」兄弟倆大聲吼完,便往回跑了。

  殷秋水想叫住他們,最後還是放棄了。

  其實殷秋水也知道雷昊極為了平息各大門派的質疑,夾在中間非常的為難,她又何嘗願意有這樣的結果,可是殷秋水不想違背自己的信念,因為這是爺爺從小就教她的,如果輕易的背棄自己所相信的人事物,只不過是為了迎合其它人的想法,那麼就只剩下虛偽。

  等到夜深了,雷昊極才回到寢房,推開門扉,見殷秋水還坐在桌旁擦拭著劍,這是她每天晚上必做的事。

  「你在等我?」雷昊極從她臉上似乎看出什麼,便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殷秋水將長劍入鞘,才開口問道:「今天又是哪個門派?」

  「嵩山派。」雷昊極並沒有刻意隱瞞,知道她全都看在眼裡。

  「他們希望你怎麼做?」殷秋水凝睇著他的表情。

  「他們希望我能在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面前發誓,雷府和魔教沒有一點關係,現在不會有,將來更不可能。」當雷昊極聽到這種荒謬的要求,還真的差點笑出來,因為他們居然擔心他會跟魔教連成一氣,可見得彼此缺乏信賴,若是今日沒有發生這件事,恐怕他還不曉得。

  「你答應了?」殷秋水攢眉問道。

  雷昊極輕嗤一聲。「我自然是拒絕了,因為雷府在武林中的立場並不會因為任何人事物而改變,更不需要向任何人發誓以證明自己的清白,真要我那麼做,對雷府無疑是一種莫大的屈辱。」

  「我不想讓你為難。」殷秋水對他很過意不去。

  「我並沒有為難,既然選擇相信你,就不會因為這小小的困擾就把話收回去。」雷昊極將她拉到懷中抱著。

  殷秋水抬起頭,深深地睇著他。「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可以休了我來維護雷府在武林之中的聲譽。」

  「在你眼裡,我是那麼自私的男人嗎?」雷昊極沉下俊臉,不悅地問:「這輩子都別想要我休了你。」

  「即便我還是不肯把劍譜給你?」殷秋水黯笑地問道。

  雷昊極瞅著她臉上的笑庸,話都已經到嘴邊了,偏偏就是無法把「喜歡」和「愛」這幾個字眼說出來。「沒錯,即便得不到劍譜,我也不會讓你走。」他希望她瞭解這句話背後的涵義。

  能聽他說出這番話,已經足夠了,殷秋水這麼告訴自己。「明天不知道又是哪個門派的人會來,還是早點歇著,才有精神應付。」

  「說得也是。」雷昊極知道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不過他已經準備好迎戰了。

  翌日下午,雷昊極讓總管送走九大門派之一乾坤派的掌門,同樣也是要他表態說不會與魔教有任何關係,最後讓他很客氣地請了出去,接著就聽說大伯父來了,心中一動,自然也清楚是為了同一件事。

  「給大爺奉茶!」雷昊極親自招待。

  「我不是來喝茶的。」雷大爺馬上吹鬍子瞪眼的責怪起侄子來。「要是早知道這個女人和魔教有來往,叫我來擔任主婚人,我還不願意,更不會答應你和震天幫的這門親事。」

  「那麼大伯父的意思是……」雷昊極看在他是家族長輩的份上,語氣和態度上都客氣些。

  「現在外頭傳得沸沸揚揚,都以為咱們雷府和魔教勾結上了,這幾十年來在江湖上建立起來的威信,都被這個女人給毀了。」雷大爺用力捶了下座椅把手,怒氣沖沖地說。「難道你會不知道?」

  「侄兒自然知道,不過謠言止於智者,大伯父難道寧可相信那些外人的話?」雷昊極犀利地反問。

  雷大爺可聽不進半個字。「難道你想跟九大門派作對?這可是跟整個武林為敵,雷府說什麼都不能毀在你的手上,我要你馬上休了這個姓殷的女人,向所有的人證明,咱們雷府不會和魔教有任何瓜葛。」

  「恕侄兒難以從命。」雷昊極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你說什麼?」雷大爺一臉震怒。「難道你不在意雷府的名聲?該不會是那個女人在你身上下了什麼迷藥,讓你整個人都變了?」

  雷昊極眼神轉厲。「這不關她的事,是侄兒自己的決定。」

  「你竟然還袒護她?從小到大你最在乎的不就是雷府在武林之中的威望,可是現在為了這個女人,居然連如此重要的事都不顧了,你爹若是地下有知,又會怎麼想?一定很後悔讓你來繼承當家的位置。」雷大爺更加肯定是殷秋水的關係。「你要是不把那個女人休了——』

  「如果我不休了她,大伯父會怎麼做?」雷昊極緩緩地起身,眼神寒酷地俯視著僵坐在椅上的親伯父。「現在這座雷府的當家是我,還由不得大伯父在這兒發號施令。」

  「你……你……」雷大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來人!送大爺回去!」雷昊極一聲令下,總管便帶著奴才,親自將人送出了大門。

  「其實大爺擔心的也沒錯,往後九大門派對雷府將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只怕在明年的武林大會上,大當家將會受到強烈的批判。」赫連修平憂心忡忡地說。「大當家真要這麼做?」

  雷昊極斜睨他一眼,語帶嘲弄地問:「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認為九大門派對雷府真的信任過?

  大伯父說得沒錯,從小到大,為了遵循祖父當年在武林之中立下的威望,我很努力地要將它延續下去,可是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一廂情願,認為這麼做就理所當然會得到尊重和信賴,結果不過是一點風吹草動,就顯露出彼此之間的關係有多脆弱不堪,不費吹灰之力就崩塌了。」

  赫連修平頓時語塞,也深深覺得漸愧,身為最忠貞的部屬,居然跟其它人一樣懷疑起大當家。

  「只要我是心安理得,自認沒有做錯,也沒有違背雷府一貫的作風,別人愛怎麼想是他們的事。」說完這番話,雷昊極先是一怔,接著便低笑兩聲,因為他的口氣真的愈來愈像殷秋水了。「如果九大門派為此硬要與雷府為敵的話,那麼我也不會退縮。」

  「是,大當家。」赫連修平被他的魄力給折服了。

  「你聽到爹說的話了吧?」就在這時,敞開的窗子外頭,兩顆小腦袋聽完大人之間的對話,很快地又縮了回去,子光小聲地對雙生兄弟說:「我就說爹一定不會休了師父的。」

  「你也希望師父留下來?」子亮靠著牆壁蹲下身子。

  子光也跟他一起蹲下,兩手圈抱著膝蓋。「其實我真的希望師父不要走,可以一直留在這裡。」

  「我也是。」子亮不得不承認。

  「可是……我還是沒辦法叫她一聲娘。」

  「反正師父自己說不叫也沒關係,她會一直當咱們的師父,這樣不就好了。」子光一手拉起雙生兄弟。「走吧,練功的時間已經到了,要是太晚去,又要被罰蹲馬步了。」

  「快走……」子亮想到蹲馬步就兩腿發軟。

  當他們一路從大廳奔過,衝進通往院落的拱門,就見殷秋水已經在院子裡練劍了。

  「師父!」兄弟倆抱拳道。

  殷秋水收起劍勢。「先把昨天教你們的那一招再練一遍。」

  「是……」子光和子亮同時應道。

  「你們手上的劍……好像不是原來那一把。」殷秋水看著兩個小男孩握在手中的短劍,隨口問道。

  子光仰起俊秀的臉蛋。「這是六叔公送給我和子亮的,他可是特地請金陵城內的鑄劍師父打造的。」

  「六叔公每次來臨安城都會準備禮物,他很疼我和子光的,雖然這劍比之前的那一把還要長,不過用起來很順手。」子亮一臉愛不釋手的模樣。

  「對了!咱們明天去鳳園看六叔公好不好?」子光問著雙生兄弟。

  子亮猛點著頭。「好啊,六叔公難得來臨安城,當然要多去看看他了,順便讓他瞧瞧咱們這陣子學的劍法……」

  殷秋水睇著他們提起「六叔公」時的表情,可見得很喜歡這位長輩,若知道雷鳳亭才是他們的親生父親,將會如何看恃自己,又如何承受別人的眼光,思及此她更要保護他們。

  「你們可要好好的珍惜這把劍。」殷秋水真心希望這兩個孩子能無憂無慮地長大,這一點她和雷昊極有同樣的想法。

  「是,師父。」兄弟倆用力點頭。

第七章(2)  

  翌日申時——

  「夫人。」伺候兩位少爺的婢女見到殷秋水前來,連忙福身見禮。

  「子光和子亮還沒回來嗎?」殷秋水往寢房裡看了一眼。她知道兩兄弟早上到鳳園探望他們的六叔公,原本說好會在未時趕回來練劍的,不過到現在都還沒見到人影,才會過來問問看。

  「是,夫人。」嬸女領首。

  「有誰陪他們去嗎?」殷秋水莫名的心神不寧起來,想著雷鳳亭再怎麼失去理性,應該不會對兩個孩子下手才對。

  婢女想了一下。「是『八鐵衛』的申華。」

  「我知道了。」說著,殷秋水想到早上雷昊極被丐幫的人請到他們位在臨安城的分舵,「八鐵衛」中有三位跟著一塊去,剩下四位負責保護整座府邸的安全,實在撥不出人手來,看來只好自己親自走一趟了。

  這麼一想,殷秋水便回房拿了劍,再跟總管要了一匹馬,便獨自前往位在城西的鳳園。

  沒多久,殷秋水來到鳳園的大門口,確定沒有找錯地方,便上前敲門,可是敲了半天都沒有人來響應,於是稍稍用力推了一下,發現門沒門好,於是走了進去。

  「有沒有人在?」殷秋水握緊手上的劍,謹慎地往內走。

  奇怪?為什麼都沒有人應聲?至少該有個奴僕才對啊……殷秋水很快地嗅到飄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這麼重的血腥味顯見死的不只一個人,加上沒見到半名奴僕,心想難不成他們全都被殺了?於是拔劍出鞘,小心戒備。

  直到殷秋水順著長廊走向內院,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小孩子微弱的哭聲,讓她不得不加快腳步。

  「子光……子亮……」殷秋水循聲來到一座雅致的花廳,才進門就瞥見倒臥在血泊中的屍體,認出他就是「八鐵衛」的申華。

  見到殷秋水來了,兩個瑟縮在座椅上的小男孩馬上硬咽地大叫:「師父!」才叫出聲,眼淚便撲簌簌地往下掉。

  斜倚在另一張座椅上的男人森冷地笑了笑,身上的衫袍拈了不少血跡。「你終於來了!我一直在等你。」原本還希望雷昊極也能一塊來,就可以當著他的面殺了這個女人,一定會更痛快。

  「為什麼要這麼做?」殷秋水看著兩個孩子都已經嚇壞了,是她太低估雷鳳亭了,原來他已經喪心病狂到這般地步。

  「昊極沒告訴你嗎?」雷鳳亭頭上的髮髻已經解下,散亂的被在臉頰兩旁,讓他俊美的外表更加邪魅陰森。

  「這就是你所謂的愛?你的愛就是不計一切的傷害他?」殷秋水偷覷了兩個孩子一眼,想著該怎麼讓他們先逃出去。

  「住口!」雷鳳亭拄著枴杖,撐起自己的身子,只見他的右手還抓著一把劍,劍身上的血已經乾涸。「等到昊極看見你的屍體,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我真的很期待……」

  殷秋水將手上的長劍橫在面前。「先讓子光和子亮離開,他們可是你最親的親人,你要是傷了他們,會後悔一輩子的。」

  「我不會傷害他們的……」雷鳳亭偏頭瞥了一眼子光和子亮,見他們睜著恐懼的大眼,抱在一起發抖,不禁呵呵地笑說:「看在他們叫我一聲六叔公的分上,我會親手還給他們的爹……」

  「你知不知道他們是你的……」殷秋水及時咬住舌尖,才沒有脫口而出,心想雷鳳亭要是知道子光和子亮是他的親生骨肉,還會狠得下心當著他們的面殺人嗎?可是這個天大的秘密絕對不能說出來。「讓他們過來這裡,我只是想跟他們說幾句話而己。」

  雷鳳亭冷笑一聲。「好吧,就給你們一點時間話別。」

  「師父……」子光和子亮這才紅腫著雙眼奔向她。

  殷秋水張開雙臂抱住他們,然後低下頭,很小聲很小聲地說:「等一下我叫你們快跑的時候,絕對不要回頭,馬上往屋外沖……聽清楚了嗎?」

  「那、那你呢?」子光抖著聲音問。

  「他會像……殺申叔叔一樣殺了你……」子亮滿眼的驚懼。

  「不會有事的,你們不要替我擔心。」殷秋水知道要帶著他們一起逃出去很困難,因為雷鳳亭的目標是她,絕不會讓她走的。「子光……」

  「我是子亮,你怎麼老是弄錯。」子亮抽噎地說。

  殷秋水眼眶泛濕。「對不起,我還是分不出來……」於是,轉向另一個小男孩。「子光,你是哥哥,要保護好弟弟知不知道?」聞言,兄弟倆將殷秋水抱得更緊。

  「我不要……我不要你死……」

  「你們不聽師父的話了嗎?」殷秋水板起臉,扯開他們的小手。「照我剛才說的話去做,知不知道?」就算真的打不過雷鳳亭,她也不希望讓這兩個孩子看到自己被殺的樣子。

  兄弟倆含著淚水,用力點頭。

  「這才是我的好徒弟。」殷秋水露出溫柔的笑擂。

  雷鳳亭看著她將兩個孩子護在身後,哼笑一聲。「不用這麼緊張,我不是說不會傷害他們了嗎?」

  「那就讓他們離開!」殷秋水喝道。

  「要是我拒絕呢?」雷鳳亭森冷地笑問。

  殷秋水立刻舉劍刺向他,嘴裡對著身後的兩個孩子嚷道:「快跑……」

  聞言,子光和子亮馬上轉身往外跑,照著她說的話,不敢回頭看,拚命地拔足狂奔,在心裡不停地叫著爹,希望爹快來救他們的師父。

  殷秋水聽到兩個孩子已經跑遠的腳步聲,這才安心地放手一搏,知道她絕不能死在這個男人手上,好讓他用來傷害雷昊極。

  兩把長劍敲擊出火花,一招過後,兩道身影迅速地分開……

  「你的劍法倒是使得不錯。」雷鳳亭勉強站穩腳步,冷冷地笑說。「可惜你今天還是得死在這兒。」

  「想殺我沒那麼容易……」殷秋水一步步的往後退,直到退出花廳。

  「你以為逃得了嗎?」雷鳳亭拄著枴杖跟著走出去。

  「難道你以為殺了我,相公就會接受你?」殷秋水試圖轉移話題,一邊尋找脫逃的機會。

  「我知道他不會,這輩子我和他都不可能在一起。」雷鳳亭宛如盯住獵物,步步進逼。「但是,我也不會讓任何女人擁有他!」

  「你這麼做,他只會更恨你。」殷秋水不斷地後退。

  「我就是要他恨,最好能恨上一輩子,這樣他就會記得這世上還有我這個人的存在,以及我和他相處的那些時光……」說著,雷鳳亭先出招了。「你受死吧!」

  兩把長劍再度交會,雖然對方的劍法招招致命,可是殷秋水有自信不會輸給他,手上的長劍靈活地纏住雷鳳亭的,卻沒有料到中了聲東擊西之計。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雷鳳亭放開握在左手的枴杖,接著使出「絕陰毒掌」,趁其不備,一掌打向殷秋水的胸口。

  她發現自己飛了出去,心想難道就這麼被殺了嗎?她還不想死,她真的好希望有一天聽到雷昊極親口說愛她……

  「秋水!」匆匆趕到的雷昊極只看到纖細的身子被打飛出去,連忙施展輕功躍向半空中,一把將殷秋水接個正著,想到當他回到府裡,總管告訴他殷秋水要到鳳園去接兩個兒子,他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你來得真是時候……」雷鳳亭笑得胸膛震動。

  「秋水……」雷昊極無暇理會眼前的男人,他整副心神全都在懷中的女人身上,見她雙眼緊閉,臉色一片死白,他的心也像被刻了塊肉,失去她的恐懼瞬間襲上他的胸臆。「張開眼睛看著我……聽到沒有?不準死……」他還役告訴她,自己是愛她的,她不能就這麼丟下他走了。

  「我……我沒事……」殷秋水吃力地掀開眼皮,看清眼前的人是誰,想要朝雷昊極擠出一抹笑,可是緊接著便感覺到全身劇痛,喉頭一甜,鮮血狂湧出菱唇。「他的掌……有毒。」

  雷昊極猛地抬頭,瞪向雷鳳亭的左手,只見整隻手掌呈現紫黑色,俊臉王變。「這是……『絕陰毒掌』?你為什麼要練這種至陰至毒的那門功夫?難道你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要是一個控制不住,不但傷人不成,反而會遭到反噬……」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雷鳳亭開心地笑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雷昊極怒紅了眼,暗啞地吼道,就算再恨他,也不想親眼目睹他因此送命。

  雷鳳亭像哭又像是在笑,表情卻好開心。「原本是想用來跟你同歸於盡,這麼一來,誰也不能把你搶走……不過這樣也好,讓你親眼看到自己所愛的女人嚥下最後一口氣,這代價也是值得的……」才說到這裡,體內的陰毒開始翻攪,雷鳳亭頓時嘔出黑色的鮮血,知道毒性終於失控了。「如果我死了……你會為我掉一滴眼淚嗎?」

  「絕對不會……」雷昊極抽緊下領,眼底卻已經閃著水光。

  「你說謊!」雷鳳亭慢慢地跪倒在地上,每說一句話,就吐出一口黑血。「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會看不出來嗎?能讓你……為我流淚……真好」最後一個字剛從口中吐出,人便往前仆倒,動也不動了。

  一起跟過來的赫連修平急忙上前去,探了下雷鳳亭的鼻息和脈搏,然後朝雷昊極搖了搖頭,表示人已經斷氣了。

  「為什麼?」雷昊極兩眼赤紅,咬牙怒吼。「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血緣親情還比不上他口中所謂的「愛」嗎?

  「呃……」殷秋水發出痛苦的呻吟,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雷昊極連忙吸了口氣,收攝心神,先讓殷秋水盤腿坐好,正準備用內力幫她將體內的毒逼出來。

  「你這麼做只會讓她死得更快!」西門滅及時出現,大聲喝止。

  他追查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找到偷走「絕陰毒掌」的幕後主使者,想不到不僅跟雷府有關,還是雷昊極的親六叔,於是親自登門來想將它討回去,卻沒想到他最不願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不只無辜的人受害,還有被他當成妹妹一樣看待的殷秋水,慶幸的是他還來得及阻止雷昊極這不智的舉動。

  「是你……」雷昊極皺起雙眉,瞪著眼前的黑袍男子,口氣也跟著冷凜。「『絕陰毒掌』不就是貴教的獨門武功,難道有其它辦法可以解她的毒?」

  「當然有了。」西門滅懶得理會他的嘲諷,從袖中拿出一隻黑色藥瓶。「這是剛做好的解藥,就是為了以防萬一,你快讓她服上三顆,至少能讓體內的毒性不至於傷及心脈,否則神仙也難救。」幸好他擔心偷走「絕陰毒掌」心法的人會用來害人,趕緊先煉出解藥,要不然根本救不了殷秋水。

  事到如今,雷昊極只能選擇相信他,接過黑色藥瓶,照西門滅的指示,從裡頭倒出三顆藥丸。

  「先把解藥吞下去」雷昊極揪著心,柔聲地說。「我要你活下去,我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殷秋水努力保持意識,微啟蒼白的唇瓣,含住他遞來的藥丸,很費力地吞進了喉嚨。

  「相公……」

  「不要說話,先護住元氣……」雷昊極將她的蟒首按在心口上,安撫自己她沒事,她會活下去的。「為了我,你絕不能死……」

  即便殷秋水的意識漸漸渙散,還是可以聽見雷昊極的聲音夾著硬咽,彷彿隨時會哭出聲來。

  「爺爺說……」殷秋水又費力的掀開眼皮,看著滿眼憂慮的男人,連笑的力氣都沒有。「我的命很硬……不會這麼快死……」

  「什麼話都不要說,我現在就帶你回家。」雷昊極將她打橫抱起,萬分珍惜地摟在懷中。「子光和子亮都在等你。」當他在離鳳園不遠的地方遇到兩個兒子,第一次看到他們嚎陶大哭的模樣,顯然受到不小的驚嚇。

  殷秋水垂下沉重的眼皮。「他們……沒事就好……」說完這句話,她終於撐不住地昏了過去。

  「咱們回家吧。」雷昊極又瞥了雷鳳亭的屍首一眼,心情沉重地交代赫連修平留下來處理善後。

  眼看殷秋水把解藥吞服下去,西門滅現下最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幸好傷她的人沒有將『絕陰毒掌』完全練成,只是個半調子,否則早就當場斃命,現在她體內的毒解是解了,但是……也會讓她因此失去武功,你得要多關心她、安慰她。」當殷秋水醒來發現這件事,只怕她會難以接受。

  「這不用你說,我自然會好好照顧她的。」雷昊極心如刀割地看著偎在懷中的小女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給我仔細地搜……」西門滅舉起右手,用力一揮,十幾名黑教弟子在他的示意之下,紛紛從屋簷上跳下。

  找到「絕陰毒掌」的心法之後,他決定還是把它毀了,免得再度被用來害人。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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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3 10:52:41

第八章(1)

  雷府——

  臨安城裡醫術最好的大夫被請來為殷秋水開些補身的湯藥,雖然及時服下解藥,不過還是得要花上一段時間來調養元氣。

  「爹,師父會不會死?」子光和子亮守在床邊,憂心忡忡地問道。

  雷昊極覷著臉色依舊蒼白的殷秋水,一顆心也懸在半空中,但是他沒有顯露出來,就怕讓兩個兒子更擔心了。

  「不會的,她只是需要休息一陣子才會痊癒。」雷昊極安撫地說。

  「真的嗎?」子光尋求父親的保證。

  「她真的會好起來?」子亮也跟雙生兄弟一樣不安地看著父親。

  「爹可以保證。」雷昊極用力領首。

  兄弟倆這才把頭轉向床榻上的殷秋水,還是心有餘悸。

  「師父是為了救我和子亮才會差點死掉……」子光不斷用手背揉著雙眼,一邊哭一邊說道。

  子亮同樣嗚咽地說:「只要師父別死,我……以後都會叫她娘……」

  「我也是……」子光梗聲說道。

  「爹相信她聽到你們這麼說,一定會更快好起來的。」雷昊極目光一柔,摸了摸兩個兒子的頭。

  子光仰起滿是淚痕的小臉。「六叔公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但殺了鳳園裡的奴僕……還……殺了申叔叔……」

  「六叔公是不是生病了才會那樣?」子亮想到疼愛他們的長輩變成像惡鬼一樣狂殺人,忍不住發抖。

  雷昊極喉頭緊縮了下,只能試著找出合理的解釋來說服他們。「那是因為你們六叔公練了一種邪門的功夫,不小心走火入魔才會心智大亂,他也不想那麼做,只是無法控制自己。」

  「六叔公也死了?」子光抽噎地問。

  「嗯。」雷昊極沉痛地點頭,在一天之內見到這麼多人死亡,連大人都承受不了,何況是孩子。「你們先回房歇著,不會有事的。」

  子亮又看了殷秋水一眼,這才和雙生兄弟一塊離開寢房。

  見房門關上了,雷昊極才在床緣坐下來。

  「我還是沒有把你保護好」想到自己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讓殷秋水再受到雷鳳亭的傷害,結果還是防不勝防,讓她差點送了命。

  想到雷鳳亭的死,在這一剎那,過往的回憶又再度回到雷昊極的腦海當中,從孩提到長大成人,他們是最瞭解彼此的人,也是最親近的,可是為什麼會以這樣悲傷又無奈的方式收場?

  這又該怪誰呢?

  如今雷鳳亭死了,雷昊極覺得有一部分的自己也跟著死了,那種痛是沒有人能夠理解的,只能將它隨著雷鳳亭埋葬。

  想到這兒,雷昊極身心俱疲地緊閉上眼,因為這樣的解脫從不是他想要的,卻也不是他能選擇的,只能在心裡說——六叔,一路好走!

  就這樣,雷昊極對外一律宣稱雷鳳亭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而死,這對練武之人來說並不稀奇,也因此沒有引起太多的揣側。

  一天又過一天,很快地,三天過去了。

  「子光少爺、子亮少爺。」負責侍候殷秋水的婢女見到房門開了,是府裡的兩位少爺,連忙福身見禮。

  子光跟婢女說:「你先出去吧。」

  「是,不過夫人才剛睡著,兩位少爺別吵醒她了。」說完,婢女便端著空藥碗先行離開。

  「師父的氣色還不太好,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下床?」子亮壓低音量問。

  「才過三天,不會那麼快。」子光也小聲地說。

  兄弟倆便趴在床緣,瞅著殷秋水的睡臉。

  「你要快點好起來,以後我和子光會穿不一樣顏色的衣服,這樣你就不會再叫錯名字了。」子亮衷心地說。

  子光也用力點頭。「我和子亮都決定了,只要你能好起來,以後都叫你娘,雖然你說叫師父就可以,不過我們還是想這麼叫。」

  「……你們可要說話算話。」殷秋水其實只是閉目養神,並沒有睡著,聽到他們這麼說,心裡真的既感動又高興。

  見到殷秋水睜開雙眼笑睇著他們,兄弟倆頓時小臉通紅。

  「原來你沒有睡著。」子光一臉羞窘。

  殷秋水費勁地揚起泛白的唇角。「本來快睡著了,聽到你們的聲音就醒了,剛剛那些話是真的嗎?會不會等我好了又反悔?」

  「當然是真的,爹說做人處事不能出爾反爾,既然說了就要做到。」子亮大聲地保證。

  子光看著她虛弱的笑容,不太放心地問道:「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痛?要不要再請大夫?」

  「我和子光來了好幾次,每次都看到你在睡覺,是不是很不舒服?」子亮也關心地問。

  「只是覺得很累而己,真的不打緊。」知道這兩個孩子居然會這麼擔心她,殷秋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那就是不會死了?」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透著同樣的憂愁。

  殷秋水吃力的點了下頭。「我都還沒把本門的劍法全都教會你們,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呢?」

  「就算教完了也不可以死!」兄弟倆異口同聲地嚷道。

  「我不會死的。」殷秋水動容地說。

  子亮眼眶紅了又紅。「我和子光已經沒有一個娘了,不能再失去你這個娘,要是你死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聽到沒有?」

  「我聽到了。」殷秋水眼圈發熱地說。

  子光用力抹去眼淚,用命令的口吻說道:「要快點好起來知不知道?」

  「我知道。」殷秋水聲音微梗地說。

  聽見她答應了,兄弟倆這才撲到殷秋水身上,緊緊地抱住她,彷彿很怕她會突然消失不見了。

  殷秋水抬起一隻手,笑中帶淚地摸著他們的頭。

  而此刻站在房外的雷昊極靜靜的聽完三個人的對話,決定不進去打擾他們,更高興兩個兒子經過這次的事件,也長大不少,心中的悲傷在這時得到紓解,不再那麼痛了。

  療傷調養了十天,殷秋水不想老是像病人一樣躺著讓人服侍,趁著婢女出去,起身盤坐在床榻上,試著運氣練功,可是不管怎麼嘗試,內力就是沒辦法凝聚起來。

  「是因為體力還沒完全恢復嗎?」殷秋水一面喘著氣,一面困惑地喃道。「看來還得再過一陣子才行。」

  殷秋水靠坐在床頭,連想去倒杯水來喝,都覺得力不從心,對於這樣柔弱的自己還真不習慣,才這麼想,就聽到房門被推開了。

  「醒了?喝過藥了嗎?」雷昊極處理公務到一段落,總會不時來看看她的狀況。

  「剛喝了。」殷秋水看著他在床緣坐下,情不自禁地伸手撫過雷昊極眼下的陰影。「這幾天是不是都沒睡好?」

  「因為有太多事要處理,我會找時間休息的。」雷昊極握住她有些冰涼的小手,想著起碼還能讓自己握得著、摸得到,為此他已經很感謝老天爺了。「你呢?今天覺得怎麼樣?」

  殷秋水也反手握住他。「已經沒事了,我想再過幾天就可以下床走動,只是擔心這麼多天沒有練,劍法都生疏了。」

  「只要你能活著就好了。」雷昊極不想再嘗到失去她的恐懼,只不過她失去武功的事,還是再過一陣子,等殷秋水的元氣都恢復之後再跟她談比較好,他在心裡這麼打算。

  「你六叔……」殷秋水想問,又怕觸痛他的傷口。

  雷昊極垂下眼簾。「我已經簡單的辦好他的後事……這樣他也不會再痛苦,只希望他下輩子投胎能過得快樂一些。」

  「我也希望是這樣。」殷秋水伸出另一隻手,攬住他的頭,將雷昊極拉到自己的懷中。「不,一定會的。」

  將臉埋在殷秋水的頸窩之間,也因為她的安慰,讓雷昊極釋放了心中的悲傷和痛楚,無聲地流下淚來。

  殷秋水沒有說話,只是輕撫著他的背脊,讓他發洩壓抑的情緒,這是她唯一能為雷昊極做的事。

  叩、叩——

  「大當家,馬匹都準備好了……」赫連修平在外頭喚道。

  聞聲,雷昊極整理好情緒,坐直身軀,才朝外頭喊道:「我馬上就出去。」

  「你要出門?」殷秋水隨口問道。

  雷昊極沉吟一下。「九大門派似乎決定收回讓雷府舉辦明年武林大會的權力,要我將信物交給丐幫的長老。」

  「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做,你為了武林大會的事費了多少心力……」殷秋水不禁為他打抱不平。

  「我不在乎他們收回去。」雷昊極倒是一副無所謂。「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即便在武林之中擁有再大的權勢地位,也比不上跟家人相處的機會,這些年來我花太多時間在維護雷府的名聲上頭,忽略了親情,現在才明白沒有任何東西比得上它,人總是等到快失去了才明白它的重要性。」

  殷秋水微微一曬。「我想子光和子亮會很高興常看到你。」

  才這麼說,就聽到跑步聲由遠而近,接著見到兩顆小腦袋從門縫裡探了進來,就怕她還在睡見。

  「原來爹也在這裡!」兄弟倆笑著衝進來。

  雷昊極站起身來,叮囑他們。「爹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你們不要待太久。」

  「我跟娘說幾句話就會走。」子光點了下頭說。

  「我也是。」子亮也點頭答允。

  「嗯。」雷昊極聽到他們已經改口叫殷秋水一聲「娘」,露出讚許的眼神。「那爹出門去了。」

  兄弟倆目送父親步出房門,這才開心的來到床前。

  「娘今天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子亮問著每天來這兒都會說的第一句話。

  殷秋水眼珠轉了轉。「沒有……不過口有點渴,想要喝水。」

  「我來幫娘倒。」子光馬上奔到桌旁,倒了杯白開水端過來給她。

  「你們今天還是要把教過的劍法從頭再練一遍,等我的傷都好了之後,再教你們新的。」殷秋水真的很希望能可以快點下床,不然一天不拿劍,就覺得全身不舒坦。

  子光和子亮大聲的回道:「是,娘!」一轉眼,半個月又過去了。

  「為什麼會這樣?」殷秋水一連試了好幾次,內力就是無法凝聚,一個念頭瞬間閃過她的腦海。

  由於丹田是習武者的內力彙集之地,一旦受損,內力便無法凝聚起來,那麼武功等於被廢了。

  「難道」殷秋水好不容易紅潤些的臉色陡地又刷白了。

  不可能!一定不是這樣!

  殷秋水穿上靴子,起身拿起懸掛在床頭的長劍,就往外走,可是才走幾步,兩腿竟因為緊張而發抖,差點走不動了。

  「夫人?」婢女恰巧端著午膳進來,見她神情有異,連忙把手上的東西擱下,要扶殷秋水坐下來。「你沒事吧?」

  「我不要緊……」殷秋水推開她的手,咬緊牙關,一步步的踏出房門,來到外頭的院子。

  待殷秋水拔出劍來,才試著運氣,劍力不從心的自掌中滑落,鏗鏘一聲,硬生生地掉在地上了。

  「怎麼會這樣?」殷秋水不敢置信地瞪著地上的長劍,她連把劍拿穩都這麼吃力,更別說跟人比劍了。

  殷秋水咬著下唇,彎下身將長劍拾起,不肯就這麼死心,於是再試一次,但還是一樣的結果。

  原來那一掌的毒性已經傷到了她的丹田,殷秋水小臉慘白地思忖,如果要重新再練,可能又得花上十幾年的功夫,或者這一生都沒有辦法恢復,從此只能像個普通人……

  「我想要一個比劍的好對手……」

  「跟你比劍時總是特別開心,那種感覺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雷昊極說過的話言猶在耳,就因為自己跟他一樣擅長劍法,所明上彼此的關係更親近幾分,可是現在的她武功被廢了,已經變成了一個柔弱沒用的女人,他又怎麼會愛上她呢?只怕這輩子都不可能。

  「呵呵……」殷秋水想笑,可是聽起來卻像是在哭。

  原來失去引以為傲的武功是這麼痛苦的事,因為她再也不能和雷昊極比劍了,也不能再教子光和子亮劍法,那麼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呢?殷秋水不禁茫然無措地想著。

  一旦失去了武功,她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殷秋水慢慢地蹲下身子,將慘淡的小臉埋在膝蓋問,曾有的自信都在這一瞬間被擊垮了。

  她該怎麼辦?

  想到這輩子都要靠別人保護、依賴他人,這對殷秋水來說,是件無法忍受的事,她的自尊不容許自己變成這樣。

  「夫人的身子才剛好而己,千萬不要太逞強了……」婢女在旁邊乾著急。「要不要再去請大夫來?」

  「不用了。」就算大夫也幫不了她,殷秋水靠著嬸女的攙扶站起身來。「我只是有點累了,想要躺一下。」

  婢女忙不迭地扶她進房。

  「你去忙你的,我一個人沒關係。」殷秋水才坐在床榻上,就對婢女說:「不用擔心,我真的沒事。」

  聽殷秋水這麼說,婢女也只好退下了。

  「相公要是知道我再也不能和他比劍了,他會怎麼想?」殷秋水喃喃自語。「他一定會說沒關係,他還是會疼我、寵我,給我想要的一切……」可是她不要這麼卑憐,更不要這樣的施捨。

  若是有一天,雷昊極遇到一個跟自己一樣愛劍,又會使劍法的女子,她會成全他們的,殷秋水才這麼想,心就整個揪了起來,她不要等到真的發生,親眼看他和另一名女子興致勃勃的比劃劍法才被迫離開。

  「他並不愛我……」殷秋水喉頭一梗。

  對她,也許是喜歡、是欣賞、是惺惺相惜,也或許真有感情,可是那都不是愛二雷昊極不只一次說過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女人不是嗎?那麼現在失去武功的自己更不值得他愛了。

  這麼想著,殷秋水知道該怎麼做了,她拿出上回西門滅送給她的黑教令牌,她要先找他來。

第八章(2)

  兩天後,西門滅再次踏進雷府,不過這回是從大門進去。

  「西門教主!」

  「雷大當家!」

  兩個男人氣勢相當,看似客氣,卻暗中較勁。

  「讓本座從大門進來,當真不怕損及雷府的名聲?」西門滅自然也聽到不少風聲,說九大門派對雷府頗有微詞,倒是很意外他沒有馬上趕人,還敞開大門讓自己進來了。

  雷昊極一臉冷漠,若不是殷秋水說有事要找這個男人,才讓人拿了令牌和信件到黑教位在臨安城的分舵,否則他壓根兒不想見到西門滅。
  「那麼西門教主就別待太久,說完話就可以走了。」雷昊極不客氣地說。

  西門滅高傲地嗤道:「本座也不想多待。」

  「請!」雷昊極比了個手勢,就算看對方不順眼,但是為了殷秋水,他也會稍加忍耐。

  待雷昊極領著他來到院落裡的小花廳,殷秋水已經坐在那兒等了。

  「相公,謝謝你。」殷秋水面有難色地問道。「可明上我和西門大哥單獨說幾句話嗎?」她還不想讓雷昊極知道自己失去武功的事,也難以啟齒,更不想讓他因為同情而接受自己。

  聞言,雷昊極眉頭一皺,不是因為不相信她,而是不喜歡自己的女人和其它男人單獨說話,但他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說:「我一會兒再過來。」

  殷秋水輕輕領首。「不會太久的。」

  待雷昊極步出小花廳,坐在一旁的西門滅似乎猜到殷秋水請他來的原因。

  「幸好過兩天我才會離開臨安城,否則只怕沒辦法這麼快見到面,你找我來,是想問有沒有恢復內力的辦法吧?」西門滅不想毀了她的希望,但還是得實話實說。「中了『絕陰毒掌』的人,重則當場斃命,輕則便是武功被廢……我真的沒辦法幫你。」他也希望有。

  「西門大哥也不用太過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殷秋水只能強顏歡笑。「我托你帶來的東西呢?」

  西門滅從衣襟內抽出一樣用油紙妥善包好的東西。「這是你之前寄放在我這兒的,怎麼夾然要我把它拿來?」

  「當然是有用處了。」殷秋水接過爺爺留下的遺物,也就是「龍隱劍法」的劍譜,出嫁之前她想到放在身上不保險,便寄放在西門滅身上,當時是再安全不過的做法。「多謝西門大哥這段日子代我保管。」

  「往後有任何事,一樣叫人拿著令牌到分舵,不管是什麼事,我都會想辦法幫你。」西門滅希望她能好好地活著,不要像自己的親妹妹那樣紅顏薄命。

  殷秋水感激地答應了。

  當天晚上——

  殷秋水坐在床上,兩手捧著紙張已經有些泛黃的劍譜,想到雷昊極等一下拿到它,應該會很開心才對,因為這是他這一生當中最大的願望,而爺爺地下有知,知道有人會珍視愛惜它,也會高興的。

  喀地一聲,雷昊極推開房門進來了。

  「你的身子才剛好,先睡投關係,不用等我。」說著,雷昊極的目光不期然的掠向她手上的書。「那是什麼?」

  「龍隱劍法的劍譜。」

  雷昊極先是一怔,沒料到會是它,隨即想起他答應過殷秋水,除非她主動給,要不然絕不會有半點強迫之意,所以只是多看了一眼。「為什麼突然把它拿出來,不怕我把它搶走?」他半開玩笑地問。

  「不用搶,我就是要給你的。」說著,殷秋水便真的將劍譜遞給他。

  「你不是一向堅持不給的嗎?」殷秋水這突來的舉動,反而讓雷昊極遲疑了,因此並沒有馬上伸手接過去。

  殷秋水喉頭緊縮了下。「劍譜可以給你,但是我想交換一樣東西。」

  「要交換什麼東西?」雷昊極納悶地問。

  「……休書。」殷秋水費力地說出這兩個字。

  「為什麼?你不是答應我會留下來?」雷昊極臉色一變,還以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不同,不用擔心她又說要離開他。

  「就當我說話不算話好了。」殷秋水態度堅決地說。「如果你不給我休書也沒關係,明天一早我還是要走。」

  「為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雷昊極一個箭步上前,扣住她的雙肩,將殷秋水從床榻上拉起來。

  「再過兩天西門大哥就要離開臨安城,我打算跟他一起走。」殷秋水不敢直視他的眼,就怕被雷昊極看穿了。

  「……你說謊。」雷昊極差一點就上當了,幸好他很快便恢復了理智。「你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女人,你愛的人是我,不是西門滅。」

  「我……不愛你。」殷秋水別開臉蛋,說著違心之論。

  雷昊極克制著用力搖晃她的衝動。「你在說謊……否則為什麼不敢看我?你要是真的不愛我,那就看著我的眼睛說!」

  「我……總之我不想再待在這兒了。」殷秋水還是不肯看他。

  「是他威脅你嗎?」雷昊極想到她和西門滅白天單獨談話的事,雖然沒有待太久就離開,難保中間有什麼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不是……」殷秋水不想牽連到朋友。

  「那是為什麼?」雷昊極嘶啞地低吼。

  「……我已經失去武功了。」殷秋水知道自己沒辦法再說謊下去,只能強忍著淚水,對他說出實情。「那一掌讓我的丹田受損,內力也無法匯聚,練了十多年的武功……就這麼廢了。」

  聞言,雷昊極緊繃的神情才放鬆下來。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想到換成自己,只怕也無法承受這個打擊,便將她緊緊的擁進懷中。「原本打算這兩天找機會跟你談的,沒想到你已經先發現了。」

  「既然這樣,你總該知道我為什麼要走了吧?」殷秋水不敢眨一下眼睛,就怕淚水會滾下來。「你之所以希望我留在身邊,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喜歡跟我比劍,能找到一個好對手是件很快樂的事,可是現在的我連拿劍都很困難……」

  「你在說什麼?你以為……」雷昊極這才明白她心裡是怎麼想的。「不……都是我的錯,因為太久、太久沒有親口對人坦白自己的感情,久到忘了該怎麼說,才會拖到現在,我該早點告訴你,我已經愛上你了……」

  「你不用可憐我!」殷秋水氣憤地掙開他的懷抱,現在聽他親口說愛她,只覺得更心酸更諷刺。「你說過這輩子不會再愛上任何女人,難道不記得了嗎?我不要這種同情的愛,也不要你的憐憫!」

  「我不是在同情你,也不是在憐憫你。」雷昊極沒想到有作繭自縛的一天。「記得咱們從大明山回到府裡,見到六叔的那一天,他一眼就看出我愛上你了,那就像是當頭棒喝,或許早在船上,你出手救我的那一刻,我就對你動了心。」

  「如果你早一點跟我說這些,我會相信,會高興得哭了,可是現在……」殷秋水嚥下喉中的硬塊。「即便失去了武功,我也不想連自尊都失去了,所以才決定用爺爺的劍譜來交換我的自由。」

  雷昊極抽緊下穎。「我不要你的劍譜,我只要你。」他看得出廢除武功讓殷秋水失去原有的自信和驕傲,打擊很大,讓他更後悔沒有早點把心中的愛意告訴她。「不是每個會使劍法的女人我都會愛,因為是你我才會動了心。」

  「要我做什麼?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既無法自保,也沒辦法保護你,對你沒有任何幫助。」淚水終於還是滑下殷秋水的面頰。「我不想成為只會依賴相公的女人……」

  「怎麼會沒有幫助呢?只要你待在我身邊,看著我、對我笑、跟我說話,我就覺得是一種快樂、是一種幸福了。」雷昊極對她敞開心胸,道出內心深埋的感情。「何況武林之中也有不乏失去內力,但又重新恢復的例子,只要不放棄,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殷秋水抽噎地搖頭。

  「就算我說不在乎你是不是失去武功,你一定也會以為我是在同情你、可憐你,你要我怎麼證明才會相信?」雷昊極急吼道。

  「我……不知道……」殷秋水心亂如麻地低喃。

  雷昊極深深的吸了口氣,因為他想到一個方法來證明了。「既然這樣,我只有這麼做了……」

  說著,他便毅然地步出寢房。

  「相公?」殷秋水困惑的看著他往外走。

  她真的可以相信他說的話嗎?即便在幾年後,雷昊極也不會後悔?

  殷秋水無所適從地心忖,可是她真的不想就這樣離開他,還有子光和子亮,他們已經失去了親娘,自己若是又丟下他們走了,會有多麼傷心難過,只怕一輩子都無法平復,更何況雷昊極也不是那種會輕易對女人動心的男人,她該對他多一點信心,也要對自己有信心才對。

  殷秋水想到這兒,便決定去把他追回來,告訴他,她願意留下來,願意用盡一切努力嘗試恢復原本的內力,也願意再相信他。

  就在殷秋水提著燈籠,一路尋了過去,才踏出院落不久,就聽到遠處傳來驚慌的叫聲,失去武功的她,沒辦法立刻施展輕功,等她好不容易找到聲音的來源,就已經看到烈焰沖天了。

  「誰都不許救……」雷昊極執著火把,就站在失火的樓閣前,冷眼望著屋子愈燒愈旺。

  府裡的奴僕只好停下所有的動作,眼睜睜地看著大火將屋子給吞噬,因為它是獨棟,沒有跟其它樓閣相連,所以不用擔心會遭到波及。

  殷秋水一眼就認出這座樓閣就是上回雷昊極帶她來過的地方,裡頭藏放著他多年收集而來的各家劍譜,還有拳法、刀譜以及內功心法等等,都是他最珍貴的寶貝。

  「為什麼不趕快打水來滅火?!」殷秋水撲過去抓住他的手腕。「那些都是你花了許多心血才收集到的……」

  雷昊極將手中的火把扔在地上,紅色的火光在他的俊臉上閃動,一點都不心疼。「對我來說,你比它們來得更加珍貴,我寧可失去它們,也不能投有你。」

  「你……」殷秋水好生氣,可是也因他這個舉動,讓她僅存的一絲懷疑全都消失了。

  「如果這麼做能證明我的心意,那就讓它們全都燒光吧……」雷昊極毫不在意地說道。

  「我相信!我相信你就是了!」殷秋水聲音都梗住了。

  「等這把火將那些哀傷、心痛的過去都燒盡,咱們再重新開始吧。」雷昊極摟住她,一起看著眼前熊熊的大火,為了他們的將來,過去的陰霏就讓它過去,這樣才能往前走。

  大火燒到午夜才熄滅,府裡的奴僕全忙著整理善後。

  回到寢房內,殷秋水還是將劍譜遞給他。「我想爺爺不會反對你練這套劍法。」因為雷昊極可以為她捨去一切,放手拋下曾經以為最在意的東西,他一定可以練成「龍隱劍法」。

  「放在你那兒就好。」雷昊極還是沒有接過去。

  「為什麼?」殷秋水不解地問。

  「因為我已經擁有最愛的人,這本劍譜早就不重要了。」雷昊極神情既深情又溫柔地說。

  殷秋水投進他的懷抱,打趣地問:「真的不後悔?錯過今天,說不定以後我都不給你了。」

  「我不會後悔。」雷昊極肯定地說。

  因為這世上還有比它更值得自己珍惜的,雷昊極低頭吻住她,也透過這個方式,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所愛的女人。

尾聲  

  半年後——

  院子的石階上,手上拿著一迭宣紙,上頭畫著人形,將每一個招式都仔細地繪在上頭,雖然她無法親自示範,不過只要按照上頭的動作,子光和子亮一樣可以練成。

  「娘,你覺得怎麼樣?」把整套劍法都使了一遍,子光和子亮便奔到她面前,希望能聽到殷秋水的讚美。

  「還可以,不過勁道不足,接下來幾天要加強內功心法,否則這套劍法只是華而不實。」殷秋水對兩個孩子的要求還是很嚴格,可不會因為母子三人的感情愈來愈好就敷衍了事。「我真的很想親自教你們,可是……」每回見到他們招式不對,想要親自指正,卻總是力不從心,讓她相當懊惱。

  子光連忙安慰她。「爹這次不就是去黃山找一種紅雪果,應該快回來了,只要能夠找到,娘吃了說不定就可以陳復內力了。」

  「不管有沒有效,爹都會想辦法找到的,娘就不要擔心了。」子亮也出聲安撫她。

  「在娘的武功恢復之前,我都會保護娘的。」子光拍著胸脯保證。

  子亮也猛點著頭。「沒錯……我也要快點把劍法學好,這樣才能保護娘。」

  其實殷秋水也很清楚這幾個月下來,只要聽說哪裡有人知道可以恢復內力的方法,雷昊極便會千里迢迢的跑去尋找,或是低聲下氣地去請教對方,這一切都是為了她,連這兩個孩子也不斷地在鼓勵自己,難道她要一直為武功被廢的事而沮喪下去?應該還有比這件事更重要的,那就是……如何和他們真正的成為一家人。

  殷秋水在這一瞬間也想通了。「就算內力還是無法恢復也沒關係,因為我有你們在身邊保護。

  「我一定會保護娘!」兄弟倆默契十足地嚷道。

  「對了!子亮,你之前不是都穿藍色的衣服,子光則是黑色的,怎麼今天也穿黑色?」因為兩個孩子怕她分不出誰是誰,所以刻意以衣服的顏色來區分,殷秋水才不至於又認錯。

  「因為早上不小心把墨汁打翻,衣服都弄髒了,所習就先借子光的來穿。」子亮隨口解釋。

  殷秋水領了領首。「原來是這樣,好了,那把剛才的劍法再重新練一次。」

  「是!」兄弟倆異口同聲地喝道。

  當他們拔出手上的劍來,才比劃了一下,兄弟倆猛地愣住了。

  「娘剛才沒有叫錯我的名字。」子亮愕然地說。

  子光也同樣驚訝。「咱們穿同樣顏色的衣服,娘居然可以分得出來……」

  「除了爹,她是第一個可以分得出咱們是誰的人。」子亮看著雙生兄弟,然後露出大大的笑臉。

  「因為她是娘,當然要分得出來了。」子光也看著雙生兄弟,臉上的笑容好不燦爛。

  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分得出他們誰是誰的娘了,兄弟倆同時在心裡這麼想道。

  深夜時分——

  雷昊極輕輕地推開寢房的門,就怕會吵醒睡在裡頭的妻子,透過微弱的燭火,他脫下外袍,還有黑靴,這才躺進被窩裡,接著伸臂摟住一具纖軟的身子。

  「……你回來了。」殷秋水帶著困意的嗓音跟著響起,其實在雷昊極爬上床榻時便醒了。

  「嗯。」雷昊極有些疲倦地應道。「不過沒有找到紅雪果,聽當地的人說要等到下第一場雪時才會出現,你再多等一下,我一定會……」

  才說到這兒,兩片柔軟的唇瓣已經覆上他的,細細地、動情地舔吮著。雷昊極喉結上下滾動幾下,馬上採取主動。

  殷秋水的小手滑進他的胸膛,愛撫那片結實堅硬的肌肉,菱唇往上一揚。「你不是累了嗎?」

  「抱你的力氣還有。」雷昊極將她壓在身下,呵呵地低笑。「這麼想我嗎?我應該早一點回來的。」

  「相公……」殷秋水摟住他的項頸,感覺火熱的男性唇舌在胸口上游移。「不要再去找紅雪果了……就算這輩子內力都恢復不了也無所謂……」

  「你確定?」雷昊極抬起頭來,即便看不太情楚她的表情,也知道殷秋水正對著他笑。

  「我十分確定因為我相信你愛的是我的人,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你對我的心意依然不變。」殷秋水責怪自己沒有早點想通這一點,也不必讓他這麼辛苦的來回奔彼。「即便從此失去武功,可是我得到了你的心,那比什麼都值得,再說人生本來就是有失有得,所以一點都不會覺得遺憾。」

  「我只想讓你開心一點。」雷昊極不想看到她悶悶不樂的樣子,也想為自己所愛的女人做更多的事。

  「只要能像這樣跟你在一起,我就很高興了。」殷秋水輕歎一聲,拱起身子,與他結合在一起。

  「我永遠不會讓你走的……這輩子都別想……」雷昊極用力地進入她,讓兩人更緊密的結合。「我愛你……」他已經可以自然地說出「愛」這個字了。

  「我知道……」殷秋水眼角噙著淚光。「想當初我是多麼不願意嫁給你,可是現在……我很高興能成為你的妻……還有子光和子亮的娘……」

  雷昊極貼著她的菱唇,嘴角揚高。「想當初我是為了得到劍譜才答應娶你,不過現在……我絕不會放手……」

  或許這就是緣分,不管是百般無奈還是不情不願,當愛來到,再冷酷無情的心也無祛抗拒它,只有投降。

  當兩人沉沉的睡去,依舊緊握著彼此的手,知道這一生都會這麼走下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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