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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3 13:53:05

前言:

她是辛家的乖乖牌,這次代母出征到異國「拈花惹草」,
沒想到都還沒拈出花精呢,就先惹上陰陽怪氣的酷島主,
不就是腿斷了嗎?幹麼一副了無生趣的死人樣,
好像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找她碴,
餓她肚子也就罷了,現在還夜夜爬床抱她睡是怎樣?
害她只能戰戰兢兢睜眼到天亮,
可看見他偶爾流露出的頹喪表情,
她這個從來就沒有壞心腸的不及格女巫就心軟了,
或許她的魔法屬於兩光等級,但煉製魔藥可是她的強項,
誰知他超奸詐,明明她就警告過療程中會很痛,
是他自己硬是不聽的,現在痛到不行後,
居然見笑轉生氣的決定讓她體會另一種「痛」……


楔子  

  愛情在遠方呼喚著。

  我聽著,想著,回應著。

  來自亙古的記憶。

  或是,

  心底最渴望的吶喊。

  聲音,是古老的印痕,火吻靈魂深處。

  忘不了,拋不掉,無法棄之不顧。

  那一夜,我感應到你嘶吼的喉音,似失侶的狼嚎,聲聲切切藉由充滿海水味道的風,飄過深藍的大西洋,送至我的夢中。

  於是,我收拾起行囊,準備走向有你的國度。

  那一片海洋,阻止不了我奔向你的急迫,高揚的黑色雙翼鼓噪著,拍打多情海岸,橫山飛越千百年歲月,黑水之間找尋前世的愛戀。

  不要焦急,不要煩躁,請耐心等待,那一份千古不變的依戀始終是你。

  不悔。

  無怨。

  當你的眼中出現我的身影。

第1章(1)  

  「……惡魔路……惡魔路三段……三段……惡魔路……呃?有惡魔路三段嗎?又不是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真是愛開……玩笑?」

  自言自語的低喃忽地轉成訝聲,清澈無垢的瞳眸透著不可思議。

  再一次比對著手心上躺著的小小紙箋,擁有一頭烏黑髮絲的甜美女孩面露疑惑,難以置信地以手揉揉雙眼,想確定並非眼誤。

  實在是太囂張了,有些近乎挑釁,在天主教為主的國家中,居然敢大逆不道的豎立五公尺高的指標,標示著極具血腥的鮮紅字體──惡.魔.路。

  這真是開玩笑吧?

  拖著差點壓垮自己的行李,大口喘氣的辛愛波少了平日慣常的恬雅笑容,又濕又冷的海島型氣候吹著東北季風,吹得她渾身冷颼颼。

  可是,在這種冷得教人手腳發寒的天氣裡,她竟然還額頭冒出薄汗,手心紅腫,一股張狂的熱氣由胸口散向四肢,暖呼呼的直想落淚。

  在這座科爾島附近的私人島嶼上,住戶不到百來戶,約五、六百名原住居民,不包括外地來的僕傭,來此發展海上觀光事業的專業人員,總數一加不足千名。

  碼頭是有,但每天來回一趟的貨輪鮮少載人,以貨物居多,載客遊輪恐怕得遇上大手筆客人才有可能開航,對沒啥名氣的小園藝家來說,人家憑什麼為她開例。

  一路行來是搖搖晃晃,暈船加狂吐已經夠折騰人了,但是一上岸的辛愛波才發現真正的難題──佔地約一個台北縣面積大的小島沒有所謂的公車站。

  因為在這島上居住的人大都有自行車代步,減少汽機車引擎空轉的污染,即使有必要動用到交通工具,也都會盡量以船隻繞島而行,保持天然環境的純淨。

  當然,還是有少部份人我行我素,慣以汽車奔馳平坦柏油路,就算旁人多有詬病也不以為忤,照樣目空一切地製造廢氣。

  而她,就是那個連輪子也找不到一個的倒楣鬼,兩箱行李說重不重,說輕不輕,一個背一個拖著走上三個小時,不虛脫也氣喘如牛,像是受虐已久的小女僕。

  更誇張的是,除了指路的碼頭工人外,路上再也看不著人蹤,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在據說是私人產業的土地上,放眼望去,綠坡層巒,牛羊吃草,稀林空曠地有如進入澳洲草原。

  「什麼,真有人狼巷九號?」辛愛波咋舌,兩眼瞠得大又圓。

  看著斗大的石刻門牌,那種非我族群不聚首的違和感又湧了上來,她打心眼裡顫了一下,有點想打道回府,不想和魔法、巫術之類的異生物攪和在一起。

  她從小就怕犬科動物,也不知為什麼,不管是大狗、小狗,只要會吠的狗兒,她一律感到不舒服,甚至避而遠之,絕不會愛心滿滿地上前撫摸狗頭,撓撓它下巴。

  貓族倒無此顧慮,實際上她愛貓多過於狗,尤其是眼神高傲的貓貴族。

  可是一想到要走回頭路,她的腿就軟了,再走上三小時,肯定掛在半路上,等人發覺大概已風乾成枯屍一具。

  「你是新來的園藝師?」

  突然響起的聲音近在耳旁,乾澀中夾雜著一絲鄙夷,嚇了一跳的辛愛波連忙直起背,表情尷尬地露出一抹乾笑。

  「是的,我是……嚇!你是……呃、吸血鬼嗎?」她小聲地發問。

  不能怪她驚駭地睜大眼,猛一抬頭,不知何時打開的鏤花鐵門前已站了一位瘦高的中年婦人,她兩頰凹陷,顯得顴骨特別凸出,老式的狹長眼鏡遮住像是吸過毒,毫無光彩的眼神,一身暗沉的服飾跟剛從棺材底爬出來沒兩樣。

  沒什麼血色的膚色偏枯黃,帶點病態白,綰在腦後的髮髻一絲不苟,就算大風一起也吹不亂,嚴謹規矩得不像個活人。

  很高,是辛愛波對眼前人的第一印象,大約有一百八十公分吧。

  對標準東方人體型的辛愛波而言,「高度」一向是她的痛處,身處在一堆高大健美的歐美人士當中,她的身高難免成為眾人口中議論的話題。

  和性感美艷的大姊一比,她真的不夠高挑,雖然早已經滿二十,可是常被當未成年少女看待,左一句小妹妹,右一句小妹妹,喊得她好心酸。

  「收起你自以為是的幽默感,在這裡工作只有一個大原則,那就是少說話,多做事。」毫無音調的平音足以嚇退一支軍隊。

  「我不是有意得罪你,實在是這座小島太詭異了,路上居然一個人也沒有,害我差點迷路,明明才豆乾大小……」

  卻像走迷宮一般。

  也許是又累又渴,看著死白又無表情的馬臉,辛愛波仍是不知不覺說出心底話,完全忘了在人家的地盤上要謹言慎行。

  對於和魔法有關的事物她並不陌生,但少接觸異世界的她卻未見過吸血鬼之類的生物,一緊張,話就多了,一反平日的安靜。

  「你說什麼──」

  冷音陰森,她猛打個冷顫。「我、我是說這裡的人好像不多,大家都不用工作嗎?」

  太奇怪了,梅絲姑婆明明說這是個「熱鬧」島嶼,人口眾多,島上繁榮,除了島主孤僻了些,大多數的人都非常熱情,很好相處。

  難道被她騙了?

  「我不是人嗎?」長臉婦人冷颼颼的說道,看不出一絲歡迎之意。

  「我沒那個意思,我是指除了你以外,沒有其他人嗎?」感覺很冷清,像孤獨航行的船隻,漫漫長夜中看見的只有異鄉的星光。

  「我是管家貝莉,以後你會陸陸續續見到很多人,如果你待得夠久。」最後一句話發人省思,似乎暗示著什麼。

  「多久才算久?」她預估三到六個月。

  日漸偏西,位於蘇格蘭附近海域的小島,以古老的原始林木居多,野花野草倒是不常見,彷彿一塊貧瘠的土地。

  因為是入冬的氣候,雖未下雪,但是萬物蕭寂,放眼望去是缺少綠意的土坡,黃沙紛飛的景像一如高地風光,少了纖細,多了寂寥。

  辛愛波跟著貝莉走入鏤花鐵門,高聳圍牆內的景致頓時令她歎為觀止,有些想為這家的主人掉兩滴眼淚。

  難怪會需要園藝造景家,若是母親瞧見了,恐怕會大發雷霆吧!

  幾棵扁柏是垂頭喪氣的,沒有一點生氣,好似瀕臨死亡的老者,半截枝幹要斷不斷地垂落地面,核桃樹葉比果多,雜亂無章地靠著榆樹生長,似乎快將它壓垮了。

  元寶楓生得茂盛,應該生氣勃勃,可是卻像染上什麼疾病,原本經霜變紅的葉片出現一點一點白斑,樹幹有蟲咬的痕跡,再不加以治療,明年此時定成枯木,難以回春。

  榛樹和楠木種得亂七八糟,有的掉了一大半樹皮,有的粗根外露,浮出地表,吸收不到水分,有的傾斜,搖搖欲墜……

  總之在她看來,簡直只有一個「糟」字足以形容,即使沒有什麼令人心煩的雜草,整理起來也是一大考驗,她懷疑自己是否能勝任。

  原本是母親要來的,不過她突然身體不適,腸胃出了問題,愛妻如命的父親三申五令不准她出遠門,因此由女兒代勞,提槍上陣。

  貝莉無光彩的眼神睞了她一眼。「撐得過一個月再說。」

  她一點也不看好她。

  嚴酷的海島生活,沒幾個年輕女孩受得住,尤其是瘦弱得風一吹便會被捲走的小女孩。

  個頭不高的辛愛波大約一百五十五公分左右,配上純淨潔白的小臉蛋,黑色短髮僅在耳下三公分,看起來就像純真無邪的中學生。

  說實在話,在這海島上隨便挑一個十六歲少女都比她成熟,尤其是……發育。

  貝莉看了看她不甚豐腴的胸部,神情淡漠。

  「我可以的。」不想被看輕,辛愛波略微揚高細軟聲音。「除草、栽花、砍樹都難不倒我。」

  和園藝有關的一切她都游刃有餘,絕不會讓人失望。

  「誰說你只是來除草、栽花、砍樹來著?」貝莉的眉頭明顯挑高了一些。

  「咦?」她微訝,當下不安地停下腳步。

  「除了莊園裡外的造景外,你還得負責照顧二少爺的生活起居。」這才是她的主要工作。

  「什麼,二……二少爺?!」辛愛波綠如湖心的碧眸睜如牛眼,怔愕地說不出話來。

  「二少爺不喜歡服侍的人太多話,你靜靜做你的事,少去煩他,三餐定時送到屋裡給他,不許用愛慕的眼神偷看,早晚各一次腿部按摩、換藥……」管家的責任是阻隔任何麻煩,以防萬一。

  「等……等等,為什麼要換藥?」她問得有點慌,捉緊行李的背帶,下意識想逃。

  貝莉輕睨她,好像她問了一件多麼不得體的事。「二少爺受傷了,你不知情嗎?」

  她態度嚴肅地似在說:這麼重要的事,全世界都曉得了,不可能有人不知曉。

  受傷?「貝……貝莉管家,我不是看護。」

  她只是愛花成性的種花女。

  「無妨,只要你四肢健全。」看著她纖薄的身子,貝莉眉間的皺褶又多了一層。

  「嗄?!」什麼意思,為何她有種被當成祭品的感覺……

  等一下,不會是她親愛的父親大人知道了什麼,故意在母親身上施加魔法,讓她無法成行,算計好「孝順」的女兒自然會開口頂替吧?

  心寒呀!有這樣的老爸,居然親手推女下懸崖,還敢一臉惋惜沒機會出國玩,原來早就熟知內情。

  莫怪臨走前那一句保重讓人感到特別的毛骨悚然,現在想來,他眼中的笑意並非可惜,而是同情,甚至是取笑成份居多。

  可惡又可恨的老男人。大姊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雖然他帥得沒天良,卻是標準禍害一枚。

  「二少爺的脾氣是暴躁些,順著他就無大礙,這一段過渡時期或許難熬,但不去惹惱他便能全身而退。」希望。

  「可是我是來做園藝造景……」這會兒回頭走,不知道能不能趕上最後一班回程渡輪?

  像是聽見她心裡在想什麼,貝莉嘴角勾起一抹教人心底發冷的陰笑。「島上船隻進出皆由藍迪家族管理,沒有主人的允許,沒有人敢自作主張載你離開。」

  「啊!離不開……」辛愛波表情微帶無奈和困擾。

  「庭院裡的花木景觀全由你全權作主,三畝大的土地交給你處理,不管你想怎麼做都成,沒人會阻止你。」大少爺吩咐的,她照本宣科的轉述。

  「什麼!有三畝大?」沉靜的水眸中泛出異彩,興奮地受到引誘。

  和魔鬼打交道,下場通常都很慘,可是難得有她大展長才的場所,辛愛波聽得心動不已,手一鬆,放開了緊捉不放的行李。

  她太想把荒地變成花圃了,一看到「伊諾娜莊園」的荒廢,她就手癢難耐,巴不得立即動手改造,讓它展現該有的蓬勃生命力。

  「沒錯,空著也是空著,自從伊諾娜夫人過世後,再也沒有人關心過……」忽覺感觸太多,貝莉收起一時流露的感傷,抿起唇。「跟我來,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喔!」這個地方似乎有不少傷心的故事。她心想著,感受屋子給她的哀傷。

  她是個不及格的女巫,舉凡巫術和魔法都學得零零落落,慘不忍睹,可是在感應方面卻頗具天份,能與花草樹木進行溝通,聆聽別人聽不見的聲音。

  「腳放輕,要安靜,不可發出吵雜聲,行李抬高……」

  管家的叮囑中斷在激狂的咆哮聲中,一張有百年歷史的古董椅從前方透著微光的房間被丟出,筆直撞上牆壁,頓時成了廢柴。

  碎裂的木屑彈向愕然怔住的辛愛波,她吃痛地按住疑似有血絲流出的額側,淡雅的面容微泛一絲怒色。

第1章(2)

  「叫你滾,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要不要我一口撕開你咽喉,用長而銳利的獠牙撕咬你跳動的血管──」

  狂吼聲由喉嚨深處發出,近乎野獸般的嚎叫,危險又致命,帶著張狂的怒氣和不可一世的蠻橫,輕蔑的睥睨所有人。

  透明窗欞因一聲狂咆而微微震動,西落的餘暉逐漸由夜幕取代,暈黃的燈光悄然亮起,照著床頭邊,坐在輪椅上的男子。

  他的手臂肌肉僨起,衣著單薄,好像不畏寒地任由窗外的冷風直灌,古銅色肌膚泛著不健康的淡紫,彷彿承受了相當多的怒意。

  「二少爺,不要再跟自己過不去,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千萬別自暴自棄,多多少少吃一點……哇!小心,椅子很重……」

  只見一團圓滾滾的肉球出奇的靈巧,脖一縮,身一低,兩隻肉呼呼的手往地面一按,幸運地躲過飛過頭頂的榆木獵椅。

  喝!老當益壯,幸好閃過了,不然往腦袋一砸,他這條老命就完了。

  再一翻身,赫然是名年約五十的男人,圓圓的身體像酒桶,兩頰垂肉,一樣是圓的,因肥胖的外形讓自個看來更矮小,大概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

  「這樣叫會好起來嗎?你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我笑話?!」擁有一頭黑髮的男子用力捶打毫無反應的雙腿,銀灰色的眸子迸出冷光。

  「沒有的事,二少爺你多想了,誰敢說你一句閒話,我老約翰就找人拚命。」哎呀!別打,別打了,真要打瘸了不成。

  老約翰衝上前想制止主子自殘的行徑,可是才一靠近,一盞檯燈就又迎面而來。

  「滾──不許再來煩我!」嫌他還不夠難堪嗎?一個一個都敢違抗他。

  「好,好,好,我不煩你,只要你喝碗肉湯,吃幾片小麥麵包,我馬上消失在你面前。」要是再不吃點東西,二少爺哪有體力發脾氣?

  看著散落一地的飯菜,老約翰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慣常的聖誕老人笑容也顯得無力,直想歎氣。

  「要我再說幾次你才聽得懂,給我滾出去!立刻!否則我會讓你後悔莫及!」捉握輪椅扶把的十指隱隱抽長,似狼爪。

  「二少爺,我……」真是的,不能好好說話嗎?非要砸東砸西。

  傢俱砸壞了還不是得買,雖然藍迪家族有得是錢,可是也別太浪費,三天兩頭換新也是挺累人的。

  老約翰是個樂觀過頭的蘇格蘭人,有著高地民族的爽朗和熱情,整天笑呵呵地在廚房裡忙碌,從他爺爺那一代開始便是藍迪家的廚子,和藍迪家族淵源甚深,也等於是看著二少爺長大的下人。

  而他老婆正是老闆著臉,不苟言笑的管家貝莉,兩夫妻一冷一熱,形成強烈對比。

  不過感情倒是不錯,常見他們倆手牽手在林邊散步,一個笑嘻嘻地大談一天發生的瑣事,一個安靜地聽著,不因妻高夫矮而摩擦不斷。

  「喂!你丟到我了,這是不對的行為,我希望你能誠心地向我道歉。」呃!好凌亂的房間。

  牛奶般柔細的軟音一傳入,冷銀眸子頓成又瞇成一直線,寒冽無比的瞪視像走錯路,以跳格子方式躡起腳尖一跳一跳的身影。

  「滾──」

  「要我滾並不難,可是你要先說一聲對不起,我媽說做人要有禮貌。」對的事就要堅持,不能輕易妥協。

  「你還沒斷奶嗎?」輪椅一轉,露出一張相當俊美的男性臉孔,冷諷地唇角微勾。

  辛愛波表情固執地一抿櫻唇。「要聽母親的話才是乖孩子,我媽教我的全是為人處事的道理。」

  「那她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嗎?」愚蠢的小丫頭。

  「我媽才不會這麼做,她很愛我,比愛我父親還要愛。」母愛是沒有極限的,無遠弗屆。

  辛仲文的男女之情很淡,對子女的愛遠勝過丈夫,但是不表示她不愛與她執手一生的男人,只是有太多事令她分心,無法愛得專心。

  輪椅上的男子露出一抹冷笑。「你有一個相當糟糕的父親。」

  不值得誇耀。

  聞言,她有些不高興。「你在胡說什麼,我爸媽感情很好,雖然有不少女人愛慕我父親,不過我爸全不為所動,只愛我媽一人。」

  愛有深淺,一樣是情。

  「哼!愚昧。」他冷嗤一聲。

  「什麼愚昧,你這人講話的態度真讓人生氣,傲慢又無禮!」活像個未開化的野蠻人。

  「沒人請你來,門就在你身後,還不走?」他沒怪她不請自來,她居然敢指責他的不是?!

  「走就走嘛!我才不希罕待在這個臭房間……」鮮少有脾氣的辛愛波嘟起嘴,一副想發火又隱忍的模樣。

  「臭房間──」

  她做出揮手逐臭的動作。「等你跟我道歉後,你求我留下來我也不留。兩次。」

  「誰要你留下,未免太自以為是……」他頓了一下,眸心微縮。「什麼兩次?」

  「一次是你砸傷我,一次是你對我父母不敬,我要求你對自個的不當言行認錯。」她指著額頭的傷,要他好好反省。

  但是──

  「嗯哼。」

  「嗯哼?」她怎麼有種受到污辱的感覺?

  兩人的對談有點幼稚,甚至是可笑,可是看在貝莉和老約翰夫婦眼中,兩人卻十分意外房內竟沒什麼火藥味,發怒中的二少爺居然能捺下性子,和個初見面的小女孩「聊」得起勁。

  他們互視一眼,不急著收拾一室凌亂,一個守著門口以防萬一,一個急忙回到廚房,重新做一份午晚膳,希望主子能進食。

  「天真。」在人吃人的世界,她的存活率等於負數。

  辛愛波小拳一握,跳過地上砸碎的花瓶。「你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你的嘲笑,我爸說以暴制暴不是正途,可是必要時,可以一拳打斷語言暴力者的鼻樑。」

  她很不想承認體內一半的巫師血統,可再怎麼「肉腳」的女巫,還是有她極力隱藏卻隱藏不了的邪惡。

  「你想攻擊我?」他忽覺好笑,認真的一睨飆到眼前的人兒。

  她不是很美,至少和他有過的女人一比,簡直清淡得讓人食不知味。

  但是她有一雙乾淨到令人自慚形穢的瞳眸,澄澈得彷彿深山中純淨的泉水,全然無雜質地映出人性污穢。

  莫名地,亞烈斯?藍迪不甘的怒氣消了一半。一隻有著小鹿眼神的小動物來到面前,讓他另一半的怒氣全轉為想欺負她的念頭。

  「我……我才沒有……」一發覺自己已有傷害人的意圖,辛愛波驚愕地鬆開拳頭。

  甜美,好奇的辛愛波自詡是和平主義者,她愛護小花、小草,喜歡翻泥土、栽種子,如果能和花草樹木待在一起一整天,她就覺得很快樂了。

  她不想像大姊一樣好鬥,凡事求勝,或是和其他女巫一樣,只想著害人整人,她最崇拜的人是她的母親,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她那樣淡情又淡泊名利的女人。

  可惜她忽略了一點,環境影響一個人甚劇,除了母親和來買花的客人外,她接觸最多的還是心術不正的魔法師、巫師,長期的渲染之下,白絹也會染上花樣。

  「一隻畏畏縮縮的小老鼠能有多大的氣力,有膽就過來替我搔搔癢。」怕了嗎?小沙粒。銀灰色眸中透露出嘲意。

  「我是人,不是老鼠。」太沒禮貌了,她哪裡像老鼠,雖然不美也清麗可人呀!

  辛愛波美在清雅靈秀,有著令人感到舒服的氣息,雖然她認為自己並不美麗,有著艷麗無雙、身材曼妙的大姊,雛菊般的嬌嫩便不足為道。

  可其實太艷的花朵反而容易教人卻步,怕有刺,花色太鮮艷,反倒是清清淡淡的小白花更引人入勝,讓人忍不住駐足,想輕嗅那甜而不膩的花香味。

  她的追求者不少於辛愛妮,而且更正派,更有惜花憐花的心,他們因喜愛才興起廝守一生的念頭,並無半絲狎玩之意。

  簡單來說,她就是那種男人想娶回家好好疼愛的小女人,宜室宜家,沒有人捨得讓她吃一點苦,而她「狐狸精」長相的大姊就給人輕佻的感覺,很少有女人願意和她打交道,就是擔心自個老公或男友被勾走了魂。

  「我說你是你就是,怎樣,連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也怕?」他故意用話激她。

  「誰說我怕了,我是……」她驀地一怔,盯著鐵製輪椅,瞬間醒悟。「啊!你……你就是受傷的二少爺?!」

  不會吧!這麼大的人還需要照顧?

  辛愛波注意的不是他比女人還美的五官,而是他放在腳踏板上,用毛毯覆蓋的雙腿。

  一聽到「受傷」兩字,亞烈斯就像一頭暴躁的獅子,冷不防地攫住她的細腕,拉近。「誰准你窺伺我?」

  一陣淡然的清香飄進鼻內,他下意識地重嗅了幾口,她胸口微露的淺淺溝痕奇異地勾起他許久不曾擁抱女體的慾望。

  「我哪有窺伺你,我今天才剛到……」咕嚕咕嚕的腹鳴聲忽地揚起,辛愛波面色一潮,感到窘困。

  「你餓了?」

  是的,她餓了。

  一大早從桃園機場趕飛機,她錯過早餐,本想在飛機上再吃,沒想到居然會暈機,昏昏沉沉的什麼也吃不了,半睡半清醒的捱到下飛機。

  而後搭船,再步行十幾公里,她怎麼可能不餓?早就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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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3 13:54:31

第2章(1)  

  「用餐了。」老約翰倏地出現在房門外。

  「用餐?」

  看著冒著熱氣的紅酒燉香嫩牛肩,唾沫氾濫的辛愛波吞了吞口水,鼻子翕動地猛吸四溢的香氣,飢腸轆轆地想大快朵頤。

  但是托盤上的佳餚卻不是給她享用的,她揚高的手只能困窘地舉在半空中,眼睜睜瞧著五盎司的牛排打眼前滑過,只留下濃稠的香味。

  光聞到濃濃的奶油蘑菇醬香氣,她餓扁的肚子就更餓了,兩隻腳像受到吹笛手的引誘,情不自禁地跟著移動,手指頭蠢動地想偷捏一顆蘑菇往嘴裡放,感受它的美味。

  好好吃,好好吃的樣子,不知道廚師有沒有替她準備一份?要是天天都有這樣的美食,留一整年也無所謂。

  飢餓會使人做出無理智的行為,餓過頭的辛愛波虎視眈眈地垂涎別人的晚餐,發亮的小臉像撿到復活蛋的小女孩。

  「拿開,不要讓我看見它!」他竟敢一次又一次的藐視他的命令!

  「二少爺,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這樣下去身體會支撐不住的。」這是在懲罰誰?還不是自己吃苦。

  「我說過不想吃你聽不懂嗎?非要惹我發火才順心是吧!」他這輩子是廢了,不會再有希望了,還不如放任他等死。

  「不吃不行啦!我們都很擔心……」人活著最重要,其他事慢慢再談。

  為了不能走路而失志太划不來了,二少爺的才華有目共睹,沒了那雙腿依然能創造出一番成就,實在不該老往壞處想,放棄自己。

  老約翰的眼眶濕潤,一心放在小主人身上,沒發覺有雙亮如寶石的綠眸死盯著他盤中的食物不放。

  「擔心我死了,這座小島會被我貪心的族人賣給財團牟利是不是?」他們心裡想什麼,他一清二楚。

  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亞烈斯在受創後,他的尊嚴也一併受傷了,他覺得自己不再完整而憤世嫉俗。

  他有個相當傑出的大哥,也深受父親的器重,將家族企業交由他管理,儼然是下一代接班人、眾所寄望的企業新星。

  在這樣的壓力下,他更想突破現狀,即使不能取而代之,至少也要做到並駕齊驅,絕不容人小覷。

  所以他成了業餘賽車手,藉由飆速的刺激達到發洩的快感,而他的實力不下於專業選手。

  但是他太自負了,以為天底下沒有他辦不到的事,在一次競速比賽中不管隊友的阻止,硬是在輪胎未換的情況下猛踩油門,在最後三圈追上敢超他車的傢伙。

  最後,他是得了冠軍,可是滑過終點的那一刻,右前輪鬆動而剝離,整個車身因他一時放鬆而偏向右側,朝一旁的圍牆撞上。

  因為衝撞力太過強大,車子前端完全凹陷,起火燃燒,而他在大夥兒冒險搶救下才勉強撿回一命。

  可是他的腳卻救不回來,膝蓋粉碎性骨折,現在醫術無法修復。

  「二少爺,你怎麼說得出這麼沒良心的話,我老約翰是這樣的人嗎?」老約翰憤慨的為自己辯白。

  「不是就給我滾遠點,少來煩我,我還沒死,不需要你多此一舉的關心。」看到他走得平穩的雙腳,他就忍不住要恨。

  「二少爺,你別詛咒自己,我不煩你……」話落,圓圓的圓臉中,綠豆大的眼珠子驀然瞠大。

  亞烈斯心煩得又想大吼,遲遲不退的酒桶身材仍在眼前,他心火一起,正準備故技重施──將餐盤往老約翰臉上砸──

  可一抬眸,乍然發現他一臉驚訝地盯著……視線跟著往下溜,他看見一隻不知死活的小老鼠正在偷吃他的晚餐。

  也許同時被兩個男人看著,不算太遲鈍的辛愛波連忙消滅手中的證據,將局火腿斜管面囫圇吞下肚,再假裝若無其事的起身。

  她絕對不承認一時貪嘴,半跪半蹲的接受美食誘惑,卑微又丟臉的做出令人輕視的舉動。

  「你很餓?」亞烈斯銀瞳中閃耀著詭譎合光。

  辛愛波不自覺的一抿唇,回味留在唇上的美味。「沒有想像中的餓,不過你們若不想糟蹋美食,我可以代為解決。」

  越吃越餓,腸胃的加速蠕動促進胃酸分泌,她發現自己很有可能為了一塊牛排出賣她帥氣老爸。

  「很可惜我剛好也餓了,不想餵養小動物。」像是故意和她唱反調,亞烈斯以眼神示意,老約翰立即將餐盤端至主子面前。

  雖然有些抱歉,不過他還是順從二少爺的意思,讓她看得到,吃不到。

  「你剛剛明明不吃了,幹麼出爾反爾!」真是不乾脆的男人,反覆無常。

  有幾分刻意,他叉起帶筋的嫩牛肉輕放舌上,賞味地慢慢嚼咬。「現在我想吃,你有什麼意見?」

  亞烈斯就像長不大的十歲男孩,壞心地欺負鄰家小孩,明知她非常想要一樣東西卻故意弄壞它,看她會不會哭著回家找媽媽。

  十分惡劣的行徑,他卻異常亢奮,渾然忘卻雙腿的無感,一心只想逗弄無助的小老鼠。

  「你……」可惡,他分明是欺人嘛!「如果你吃不完的話……」

  「這一點東西我會吃不完?」他嗤之以鼻。「別太小看男人的胃口。」

  眼看著牛肉越切越小塊,辛愛波口中的唾液也越吸越快。「不一定要全部吃完嘛!留點湯……」

  才提到甜湯,不愛吃甜,甚至痛恨蜂蜜味道的亞烈斯就端起瓷碗,一滴不剩地喝完香濃南瓜蜜汁湯。

  真的是教人咬牙切齒的恨呀!他的意圖實在太明顯了,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針對的人是誰,幼稚!而且不成熟得令人髮指!

  不過看在老約翰眼中,卻是既是欣慰又心疼。二少爺終於肯吃點東西了,他這顆懸掛已久的心也可以放下,不用操心小主人搞壞了身體。

  「你這人的心眼很小耶!留一點給別人會怎樣。」不喜歡吵架的辛愛波氣悶著,咕嚕咕嚕叫的肚皮發出抗議聲,一同譴責他的黑心。

  勾起唇,亞烈斯冷誚。「你想搶我的食物?」

  「我……」吞口水。「沒有。」要是她的魔法靈光,早就變出一盤香烤鮭魚,根本不必受他嘲弄。

  「沒有就不要露出一臉饞相,影響我用餐的食慾。」這牛排確實比平時美味多了,入口滑嫩。

  「太過份了吧!為了不讓我吃而把自己吃撐了有什麼意義?」她決定要討厭這個人!

  「我高興。」看她氣鼓鼓的神情,莫名地取悅了他。

  「你……」好脾氣的辛愛波感到委屈,扁著唇。

  似乎不想放過她的亞烈斯續道:「如果你學老鼠吱吱叫,也許我會好心點,賞你一塊肉。」

  「什麼老鼠,別太得寸進尺,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一說完,她氣極的鼓著腮幫子想退出房間。

  「想走?」他大力地扯住她上臂,毫不在乎是否會扯痛她。

  「你吃你的,我走我的,我很累了,想早點休息。」她盡量放軟聲調,不習慣硬碰硬和別人較勁。

  「我不累,等我吃完。」他故意為難她,好幾次又將叉著牛排的叉子送到她嘴邊又移動,樂此不疲的折磨她五感神經。

  「你講不講理呀!又不是斷手斷腳要人陪你吃飯!」餓惱了,她有些暈頭轉向,不經意地說出踩人痛處的話。

  亞烈斯的腳是斷了,不良於行,全世界都知曉這件事,當時的狀況電視台皆有現場轉播,傳送到每一個愛好賽車的國家。

  可是辛愛波並不知情,她不熱中運動,更對競速活動不感興趣,也很少看國內外大事,台灣的五院院長,她一個人名也喊不出來,全都陌生得很。

  唯一能吸引她目光的,只有綠意盎然的植物,不會為自己出聲的花花草草才為她所鍾情。

  「哎呀!你這莽撞的丫頭在胡說什麼,少爺是看你可愛才要你作陪。」真是沒神經的小女孩,居然不會看人臉色,太胡來了。

  老約翰急忙跳出來想護住什麼也不懂的小人兒,唯恐她皮沒他的粗厚,一個不小心就成了二少爺怒火下的犧牲品。

  誰知還是慢了一步,神情變得冷冽的亞烈斯使勁揪高她纖弱細臂,似乎在下一秒鐘就要扭斷它,使其骨肉分離,狠戾的銀灰色眼眸流放著嗜血冷酷。

  他的憤怒和怨懟流轉在暗沉眸底,體內奔流的是燃燒的血液,若是時間能重來,他會收斂那一日的狂妄,吞下第二名的屈辱。

  可惜發生的事無法再做修改,他失去了行走自如的腳,也喪失了身為男人的自信,撞車那瞬間的劇痛已成了絕響,他無力挽回一時的張狂。

  「你在幹什麼,會痛耶!」眉頭微蹙的辛愛波總算感覺一絲不對勁,試著扳開他的手。

  一旁的老約翰很想勸她別白費工夫,順服點還能少些皮肉痛,但是一瞧小主子的陰沉臉色,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不敢多言,怕弄巧成拙反害了她。

  「如果讓你的手和我的腳一樣斷了,應該挺有趣。」亞烈斯強施力道,冷視她臉上的痛苦神色。

  「斷……斷了再接回去不就得了,又不是無藥可救。」辛愛波腦子裡轉著百種魔藥的製造方法,即使人死了亦能續骨。

  人力辦不到的事,對魔法來說輕而易舉,她曾用自製的魔藥治好不少罹癌的朋友,但他們對她女巫的身份無一察覺,因為她會拜託大姊消除他們有關患病的那一段記憶,從有而無。

  只是每一次都會挨罵,被其他女巫笑蠢,醫治人類卻不收取回報是犯女巫大忌,她們羞於與她為伍。

  所以她認識的女巫並不多,十根手指頭一數還有空餘,真正深交的少之又少,就那麼一、兩個。

  「斷了再接回去……」他低低發笑,笑聲空洞得像垂死的蟲子。「你看看我這雙腿還接得回去嗎?它們根本毫無知覺,已經死透了!」

  他舉起三公斤的木雕,失控地就要往膝蓋揮下,想要找回消失的痛感。

  「等一下,你不要太衝動,先讓我治治看好不好?」又不是徹底絕望了,何必灰心。

  「治?」充血的眼中出現自嘲冷意。「你是上帝嗎?能使神跡?」

  「誰說一定要上帝才有奇跡,和惡魔做交易同樣能得到你想要的。」一說完,辛愛波頓感懊惱的暗叫一聲,不敢相信她竟慫恿人類投向黑暗力量。

  他表情一冷,口氣譏誚。「我願意把靈魂賣給撒旦,只要能讓我重新站起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知曉世上真有魔王的辛愛波頓時驚駭的臉色一變,小手飛快堵住他的嘴巴。

  「噓!別亂說,真的會被聽見的,我會治好你,絕對會治好你,你千萬不要胡亂召喚惡魔,他們比你所能想像的還要可怕一百倍。」人沒靈魂還是個人嗎?頂多是一具行屍走肉。

  「你能治好我?」混亂的神智中,亞烈斯聽進去了。

  那是難以置信的曙光,混雜著對她隨口保證的輕慢。

  「應該可以,並不難……」她思忖著,神情認真的像是篤定。

  「並不難?」他的銀眸微瞇,若有所思的盯著她清雅側面。

  「先把我的手放開好不好,你捉得我手好痛。」她眼神閃爍,怕一不小心洩漏她半人半巫的特質。

  辛愛波從不認為自己是名女巫,她想當個普通人,沒有魔法護身的尋常女孩,不知道世界是多次元的重疊空間,人類是唯一主宰,什麼精靈、妖獸全不存在。

  可是她的心太軟了,見不得別人受苦,一看見有人身受病痛折磨,就會忍不住伸出援手,盡一己之力,幫助他們脫離痛苦。

  魔藥剛好能從她喜愛的花草中提煉,現成的藥材既可派上用場,她又能細心加以照料,兩相衡量之下並無損失。

  其實「金巫書坊」很多怪奇作用的魔藥皆出自她的手,雖然經過老闆惡質的「剝削」,獲利仍是相當可觀,比起辛愛妮當模特兒代言的收入毫不遜色。

  她是一流的魔藥製造師,而且屬於高等級,放眼巫、魔兩界,她的天份實屬少見,不少魔法師紛紛向她請益,希望能有她一半的才能。

  不過呢,她還是比較喜歡種種花、養養花精,若無必要,並不想鎮日埋首在魔藥的調製上,也因此總是讓少賺很多巫幣的書坊老闆扼腕不已。

第2章(2)

  「用餐了,主子。」

  「拿開。」

  「二少爺,你怎麼又不吃了,昨晚不是吃得很開心嗎?」害他差點眼淚直流,紅了眼眶。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沒有胃口不行嗎?還輪得到你嘮叨不休。」

  「可是……」好不容易才吃下一點東西,為何又耍起脾氣了,難道他煮得不好?

  「叫你拿開就拿開,囉唆個什麼勁!」他還沒無用到需要一個廚師來施捨憐憫。

  「呃、那我先擱在床邊,二少爺想吃時就拿起刀叉,別折騰自己。」唉,心情好沉重。

  擱下餐盤,老約翰轉身走出主子房間,但他並未走遠,而是躲在門口偷偷張望,看看一早又不痛快的二少爺是否會拿起餐具。

  可是自個兒胖嘟嘟的身體怎麼藏也藏不住,才一躲就洩底了,龐大的影子拖在地上,他看了都頭痛,何況是知覺敏銳的小主人,一聲拉長的「滾∼」震得他耳膜快破掉,圓圓的身子驚跳地滾了三圈。

  看樣子情況並未改善,還是一樣教人擔憂,他該不該再請大少爺想想辦法?

  算了,先去找老婆商量商量,也許她有好法子改變現況,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細膩,應該能找出癥結所在,加以化解。

  「老酒瓶。」

  咦?二少爺是在喊他嗎?!「是的,我在。」

  好懷念的喊法,從小主人出事以後,他再也沒有喊過他為人津津樂道的外號。

  「那個女人還沒睡醒嗎?」亞烈斯的表情平靜得讓人感到心口發毛。

  「哪個女人?」他一時沒聯想到主子所指何人,大腦空轉了老半天才恍然大悟地一叫。「啊!是昨兒個來的小姑娘吧?」

  「她還在睡?」

  搔了搔沒幾根頭髮的後腦勺,老約翰笑得有些不自然。「好像是吧,我沒問。」

  他看她很晚才熄燈,大概是住得不習慣,所以也沒讓人喚她起床,想讓她多睡一會兒,養足精神才能應付一天的開始。

  畢竟是皮薄肉細的小丫頭,在經過那樣的對待下,難免受到驚嚇,希望她不會像前面幾位照顧者嚇得一走了之。

  島上是有不少年輕女孩自告奮勇,藉由貼身照顧擄獲她們戀慕已久的王子,可是他不能造孽呀!明知道二少爺不會看上她們還暗做安排,平白糟蹋了少女芳心。

  「貝莉讓她住在哪個房間?」儘管他的問法起人疑竇,但不疑有他的老約翰仍照實回答。

  「暫時讓她住在三樓廊底的房間,視野寬廣。」主要是離二少爺最遠,經過昨晚的事,他想還是先分開兩人的好,以免主子夜裡醒來,突然想找個人磨牙。

  老約翰的憂慮並非多餘,越是古老的家族,不為人知的秘辛越多,藍迪家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嚴禁洩漏,外人不得而知。

  對於背負家族世代以來的血緣傳承,亞烈斯是深惡痛絕,他不像其他族人樂於接受與生俱來的能力,反而深受困擾,覺得是至死方休的枷鎖,恨不得立即擺脫。

  「好,你可以下去了。」

  就這樣?

  眼露疑惑的老約翰捉捉耳朵,臨走前仍不忘提醒二少爺多少吃一點,視線移到主子輪椅上的雙腿,一陣鼻酸又湧了上來。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毀了,換成是他也會不甘心,喪志地斬斷與外界的聯繫,希望全世界都忘了自己的存在。

  他邊走邊為自家小主人難過,一路下了樓梯,沒發覺始終在房內轉動的輪椅,這會正嘎吱嘎吱的逐漸遠離房間,消失在長廊的另一端。

  亞烈斯的臥房位於二樓東側,他所擁有的「伊諾娜花園」是母親遺留給他的唯二資產,包含他腳下這座小島的產權,也是在她死後繼承而來的。

  其實他母親所有的一切全留給了他,反而同母所出的親大哥一樣也沒得到,因此這莊園的裡外機關,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在西側倒數第二間的書房裡,有一條兼具升降梯功能的暗道,平時棄而不用,閒置在一面落地銅花鏡後,若無人明說,根本不曉得那是一扇門,在危急時足以躲避或逃走。

  「你有什麼本事治好我的腿?」空口說白話的騙子。

  冰冷的輪子輾過保暖的斑點地毯,刺目的光線由窗外射入屋內,俊美的亞烈斯瞇沉著眼,一吋一吋的靠近睡夢中的人兒。

  地毯吸收輪子移動的聲音,猶自酣睡的甜美女孩仍不知惡徒闖入,已逼近床邊,銀眸寒冽地盯視她嘴角綻放的甜蜜笑容。

  看得出她正作著不願醒來的美夢,黑緞般發亮的髮絲襯著她蜜色肌膚,小小的臉蛋散發寧靜安詳的光華,彷彿天使的雪白羽毛掉落她臉上,帶來人人渴望的幸福。

  可那抹恬適的笑卻像一根磨利的尖刺,刺得亞烈斯心口淌血,他抬起厚實大掌,輕而無聲地移向她潔白皓頸,似有若無地貼近溫熱的脈動。

  「如果你就這麼死去,應該不會感到痛苦吧,在睡夢中安息,是上帝對你的仁慈。」她該感謝他的慈悲。

  掌心輕輕出力,亞烈斯眼中帶著殘酷笑意,他知道自己有掌握他人死活的力量,只要他收攏五指,用力一掐,她平穩的呼吸便會立即停止。

  但是他保留她活命的機會,豐華指腹摩挲著細緻頸膚,意外她的膚觸竟是不可思議的柔細,滑如羊脂般,找不到一絲瑕疵。

  她很美嗎?

  昨夜的印象是模糊的,他看到的是一張女孩的面皮,水水嫩嫩,不特別突出,唯獨湖綠色瞳眸像含有魔性,吞食所有人目光。

  而現在,那雙動人的眸子闔上了,他可以清清楚楚觀察到,少了爭輝的星眸,她的美麗在晨光中展露無遺,宛如碧玉生出的精魄。

  「你想迷惑誰的心,或者是掠奪不該捉在手心的虛無,你以為你能玩弄得了誰?」

  出自惡意地,亞烈斯捏住床上人兒的鼻息,想看她多久會發現房內多了個人。

  可惜他無聊的惡作劇起不了作用,缺氧的辛愛波丹唇輕啟,以口呼氣,小而可愛的酣聲引人發噱,翻個身照睡不誤。

  此舉讓失眠了一整夜的亞烈斯感到憤怒,她的好眠、她的純真,在在反應出他的狼狽和不堪,叫他怎麼痛快地放她獨眠?

  「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他真的惡劣得無以復加,居然趁人熟睡之際,手指靈活地解開她睡衣上第一顆扣子,而且不停手的繼續往下,直到怕冷的辛愛波因發寒而拉高被子,阻止了他的無法無天。

  不過人的劣根性無法根除,他大概玩上癮了,越來越有興趣地擺弄玩偶似的真人,讓她由睡夢中驚醒才更有意思。

  「唔……爸∼別吵我,去抱你老婆,她暖呼呼的,不會反抗。」睡得香甜的辛愛波趕蚊子似的揮拍,驅走擾人的干擾。

  會吵死人的,在辛家只有一個人這般無趣,便是自以為幽默風趣的辛家老爸。

  偷襲女兒是他諸多樂趣之一,雖然妻子三申五令要他適可而止,可是他仍死性不改,老把女兒當小情人,又親又摟的自得其樂。

  「我不是你父親,我是撒旦。」來迷惑她堅定的心志,使其墮落。

  辛愛波咕噥一應。「撒旦大人,你找錯人了,大姊在法國。」

  要找美人兒,請往巴黎,她是不起眼的小跳豆。

  「我找的人是你。」玩具一個就夠了。

  倒也好笑,她對答如流。「我不在家,夢遊中。」

  不知是太累了,還是餓到虛脫,明明還在睡的小女人,雖能感受到有道低沉嗓音始終在耳畔徘徊,可是身體卻拒絕反應,與大腦指令拉鋸著,疲累的不願清醒。

  她的神智還渾渾噩噩,似睡似醒地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可以感覺到吵雜,卻無力制止,飄浮在醒與不醒之間。

  習慣一早聞到花香而起床的辛愛波賴床了,她以為還待在台灣的家中,偶爾晏起無關緊要,父親會趁著母親不注意的空檔,偷偷地以魔法為滿園花草澆水、施肥。

  不想當女巫,卻不排斥魔法帶來的便利,她在矛盾中尋找平衡。

  「我給你三秒鐘醒來,否則後果自負。」亞烈斯的警告隱含被挑動的慾望,沉鬱的目光注視她胸前鋌而有型的弧狀線條,暗火叢生。

  「……三秒……」怠工的腦子排斥來自外界的指令,朱唇喃喃。

  「三、二、一,時間到。」他不信她還睡得著!

  輪椅上的男人克服行動上的不便,強而有力的上臂一撐,俯身凝望毫不設防的臉龐,清媚秀雅的嬌嫩映入眼中,一如農婦春耕的田園圖畫,寧和得令人想破壞她臉上知足的笑意。

  他在痛苦的深淵中爬行,她卻在空谷裡微笑,地獄的大門為絕望的人開啟,他掉入滾燙的熔岩,她也休想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誰叫她……

  給了他一線希望。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3-3 13:55:51

第3章(1)  

  唔!好難受,不能呼吸。

  是誰壓著她,摀住她的嘴,讓胸口的空氣慢慢稀薄,逐漸抽走賴以維生的氧氣,擠扁的身軀像龜裂的河川,幾乎要爆裂開來?

  不,不要了,放開她,她全身流動的血液要靜止了。

  什麼味道刺激著她的嗅覺?不是花香味,不是樹木的芬多精,很淡,卻又很強烈,霸道而專制的侵入口中,帶點迷人的麝香。

  咦!那是什麼?攪動著她的丁香小舌,似吸吮又似舔含,蠻橫地沖頂她的口,堵塞了正常的氣體流暢,造成窒息的不適感。

  可是,在她靈魂抽離肉體的那一刻,又有股濃重的氣灌入肺葉,讓她貪心的汲取供應生命運轉的泉源。

  呃!不對,身體怎麼越來越熱了?好像著火似的,由體內鑽向四肢,悶得發慌的火苗極力找尋出口,最後停留在小腹下方。

  怪了,又有點冷,有只溫熱的手覆在胸脯,似逗似撫地揉搓,那手掌頗太好像男人的手……

  等等,男人的手?!

  危險警訊快速傳到大腦,不想醒來的辛愛波忽地身子僵直,動作比想法迅速地揮手一推,覆在胸前的壓力瞬間消失。

  矇矓水眸如輕拍的蝶翼,揚了數下,殘留餘悸的明亮綠眸緩緩掀開,迎接清晨的陽光。

  辛愛波大口的喘了一口氣,將手按放心臟跳動的位置,緋紅雙頰仍留有餘溫,不知是身體體溫造成,或是夢裡的回韻。

  「真是離譜,怎會作被男人強壓的怪夢呢……」又不是慾求不滿。

  不自覺地撫著唇,沒什麼經驗的辛愛波感覺嘴唇腫腫的,她輕輕一壓,剌痛的麻酥感隨即傳向腦神經,啟動了模模糊糊的感受。

  那是吻嗎?

  為何真實得恍若曾經發生過,在她唇上確實地停留過,勾起她不曾有過的火熱。

  或者,真是夢吧!在沒有戀愛對象的情況下,她進入動物的發情期,做好準備的軀體提醒她時間到了,勿再蹉跎,錯過了情慾的黃金時期,想再找契合的伴侶是難上加難。

  「一點也不離譜,在你自言自語的同時,馬上下床扶我!」亞烈斯受傷了,男人的自尊。

  「咦!幻聽?!」她的狀況嚴重到這種地步?

  床鋪底下傳來含糊的男人低音,剛睡醒的辛愛波睜著茫然大眼,不甚清明地呆望前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清醒了沒。

  不過單純的她並未思索太深,畢竟房裡只有她一個人,哪有可能出現第二個人的聲音,她一定是睡糊塗了。

  心裡雖然這麼想,可女巫的直覺卻讓她感到一絲違和感,似乎屋內真多了什麼,一時之間難以分辨。

  「幻聽?你除了這個理由外,找不到其他借口了嗎?」該死的雙腿,它們讓他窩囊極了。

  又是男音?她渾身一震。「老房子有前人的回憶,不慌,不慌,這很尋常,越古老的莊園越不該意外,它們的存在比人類壽命還久。」

  驀然想起自己能和非生物體說話的能力,辛愛波乍然慌亂的心才平靜下來,回復平常和善笑容,希望自己的到來未干擾該有的寧靜。

  她沒發覺睡衣的扣子被解了三顆,若隱若現的胸脯出現可疑的紅點,照慣例的一伸懶腰,向高掛半空中的太陽道聲早安,玉足一抬,朝空踢踩了十餘下,一早的暖身運動,完畢。

  「你敢視若無睹地不當一回事,我饒不了你!」她居然說他是老房子,他才剛滿二十九歲,哪裡老了?!

  哈欠打了一半,她不解地偏著頭。「我只是暫時借居此處,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影響,你大可收起猜忌,讓我們和睦相處。」

  「你以為你是誰,敢要求我和睦相處,還不過來扶我!」她是傻子嗎?聽不懂人話。

  「扶你?」她困惑極了。房子要垮了不成,不然怎要人力扶助?

  「不要給我裝傻,女人的本質是貪婪和愛慕虛榮,你再不來扶我,我保證你一樣也得不到!」漲潮的情人灣最適合「種人」。

  聽到「女人的本質是貪婪和愛慕虛榮」,辛愛波無法接受地輕掀粉紅嫩唇。「你太偏激了,身為一棟房子,視野實在太狹隘,我只要能種種花就很開心了,珠寶、名牌服飾皆是身外之物。」

  「那是你不曾擁有才視為無物,一旦得到無數注目眼光,你就會驕傲得一如女王,鄙視貧窮。」譏誚的語氣頓了頓。「還有,我是人,不是房子。」

  「人?」擬人化吧!有思想的房子。「相信我,你不是人,因為你沒有腳。」

  沒有腳?

  辛愛波不曉得這句話再一次打擊到自信心全失的亞烈斯,他猛抽口氣,銀瞳皆張,謾罵怨恨的咆聲消失在滾動的喉結,呼嚕出低不可聞的嚎狺。

  他的聲音沒有了,只有鼻翼噴出的熱氣,赤紅的眼眶佈滿血絲,他像一頭舔著自己鮮血的獸,不做任何掙扎地默默療傷。

  但是傷口太大了,傷得太重,他放棄自療,任由鮮紅的液體一滴一滴流出身體,直到血枯為止。

  「咦,怎麼不開口了?是不是我說中你的傷處,令你難受了?」忠言逆耳,實話傷人。「不過你不要放在心上,當棟保暖的房子比什麼都重要,看著一個和樂家庭在你懷抱裡歡歡喜喜的笑著,那是再多的財富也比不上的快樂,你是不可或缺的主角。」

  不可或缺的主角?

  嗤聲連連的亞烈斯露出鄙夷神色,冷笑她的天真。打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她所形容的歡樂氣氛從未在他身上發生過,他所得到的只有漠視和排擠。

  他的父親恨他,因為他不在期待中誕生,而他母親愛他卻要他死,她不想他身上有她所愛男子的殘留影子,所以他必須從世上消失。

  唯一的大哥既愛他也恨他,他的降臨毀滅了一個表面平和的家庭,提早揭露了同床異夢的夫妻關係,也讓外人看來是天作之合的婚姻面臨考驗。

  事實上,他是所有人的痛苦,是他們的惡夢,讓人拋不開也放不下。

  「其實當人不若你所想像的快活,我們也有苦惱和煩悶的時候,像我剛剛到這小島的第一天,就遇到很多不如意的事情,譬如迷路啦、遭受不人道待遇,還有你那個蠻橫不講理的主人……」

  蠻橫不講理?

  聽著耳邊叨叨不休的輕柔嗓音,正面向上的亞烈斯有些想笑,飄遠的思緒被她看似埋怨,卻說得有趣的軟音拉回,滿腔對世界遺棄他的怒火瞬間獲得平息。

  她輕而柔軟的聲音中有種安撫人心的魔力,輕輕淡淡的,不浮誇,如飄散著青草味的風拂過,帶來涼爽又舒服的開闊感。

  他漸漸有了睡意,頭痛症狀慢慢散去,變輕的身體讓眼皮越來越沉重,他游向滿佈白雲的天際,暖和的棉絮是他的床……

  在逃避多日的自我後,亞烈斯終於放鬆緊繃的身心,一陣一陣催眠似的甜美聲浪襲來,他放任自己跌入短暫的溫柔裡,載浮載沉的飄浮在沒有咆哮和傷痛的黑甜鄉。

  「……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太過份了?居然不准廚子給我晚餐,害我只能啃自己帶來的餅乾果腹,非常可憐的作著吃大餐的美夢……」幸好她儲存了不少乾糧,有泡麵和牛肉乾。

  想起錯過的美食,辛愛波苦笑地撫著未沾熱食的唇瓣,微微的刺痛感又讓她怔忡的一愕,胸口浮起異樣感受。

  那干仗是夢嗎?她自問。

  為何感覺像真的一樣,她口裡還殘留陌生的味道,唇舌柑濡的記憶彷彿剛發生,深刻得叫她無法說服自己那只是一場夢。

  「喔!好痛,你的主人不會真的半夜潛進房裡偷吻我吧?」

  房子不回答,安靜地享受陽光的洗禮。

  「不過不太可能,輪椅不能爬樓梯,八成是我想太多了,把夢境當成真,你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主人很不屑我,任性又幼稚……啊!什麼東西?」

  腳一落地,辛愛波還沒抬起腿往前一邁,先踢到擋路的龐然大物,差點因重心不穩而往下一撲。

  搖搖晃晃地跌回床上,她微驚地吐了一口氣,繼而定下心的縮腿,趴上床,亮而有神的明眸才定睛一瞧,躍入眼底的景象讓她大吃一驚,差一點大叫出聲。

  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該不該叫醒他呢?」她遲疑著。

  看著一張全然放鬆的睡臉,自認情淺的辛愛波忽然緋紅雙腮,緊盯地下男人豐厚的唇。

  心跳好快,臉發熱,他在房裡,是不是印證了夢不是夢,它確實存在過,他真的趁她熟睡時,做了未被允許的舉動?

  但是,能問嗎?也許真是一場夢,純粹出自她豐富的想像。

  「喂!睡在地上容易著涼,你要不要移到床上?」她遲疑的輕聲低喚。

  難得熟睡的亞烈斯自然不會做出任何回應,緊閉的雙眸毫無動靜,長長的睫毛覆蓋眼下的陰影,教人看了不忍心喚醒。像

  「好吧好吧,既然你不回答,那就任我擺佈嘍,別說我沒知會你一聲。」誰要你睡死了。

  可問題又來了,她該用什麼方式搬動他?

  辛愛波苦惱地托著下巴,心想以她的力氣,根本搬不動體重大概是她兩倍的大男人,即使用拖的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她纖細的手臂只搬過花盆。

  可是放任他躺在地毯上好嗎?雖然地上不算太冷,但以他的身體狀況,躺久了也會寒氣上身,輕者感冒,重則肺炎。

  「啊!瞧我犯傻的,竟然忘了可以使用魔法!」只要小心點,別讓人發覺就好啦!

  揚起手,辛愛波興奮的默念知之甚詳的咒語,把過去慘痛的經驗拋諸腦後,興高采烈地為自己的絕頂聰明喝彩,迫不及待地想發揮女巫所長。

  只是,人是善於遺忘的動物,多次的教訓仍不能使她有所體會,不及格的女巫源自蹩腳的魔法,她的一再努力只會突顯能力的不足。

  驀地,清脆的碎裂聲傳來,紫花窯燒瓷瓶應聲而破,滿地的碎片分佈地毯的一角。

  人沒動,花瓶破了。

  「天哪!我怎麼又失敗了?!」她沮喪地抱著頭。

  辛愛波擅長記憶,只要看過的東西都能牢牢記在腦子裡,可是最大的缺點是記得太多反而消化不了,張冠李戴的現象層出不窮,往往一個簡單的咒術到了她口中,就是有辦法變得複雜。

  因此她不是不行,而是找不到正確的那一個,即使她把全部的咒語背得滾瓜爛熟,不適當的運用還是不如一句也不會,至少不至於越搞越糟。

  「對了,我有帶魔法書籍!」「金巫書坊」老闆送她的小學生必備《魔法小冊》。

  說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話,她手中的小冊子是魔法初級生的入門書,剛接觸魔法的學生最適宜,它好學易記,字句不多。

  不過對辛愛波而言,實在太淺顯了,有損她巫師家族榮譽,簡直是一種侮辱。

  可是,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誰叫她對魔法的熱愛程度遠不及心愛的花花草草,不夠專心的下場就是什麼也學不精,白費時間。

  「找到了!」翻到目錄頁,依循簡易魔法分類目錄找尋適合魔法的辛愛波忽地一喜,迅速翻至該頁內容處,有模有樣的念起咒語。

  果然,亞烈斯動了!

  「小心,小愛波,你用錯咒語,那是飄浮,不是飄移。」真要命,她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靈光?

  一道疾光乍起,牆上的光洞裡驀地走出一位膚色偏白的俊美男子,銀白色長髮披於肩背,變化多端的眼睛呈現琥珀色,舉止優雅的做了個「回」的手勢,往上直飄的睡美男才緩緩下降,平躺床上。

  「飄浮跟飄移有什麼不一樣,不全是飄動?」大感不解的辛愛波指著《魔法小冊》上的一行註解,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浮是藉由氣流的流動將物品往上托送,只能上不能下,而移可以左右移動,上上下下都成。」唉!歎息。「你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差點把人送上天花板。」

  要不是他及時趕到,這個活生生的人類不知要浮到哪裡去了,不成氣候的小女巫想救也救不了。

  「喔!原來如此,我瞭解了,多謝你……咦!老闆,你為什麼在這裡?」從哪冒出來的,無聲無息。

  很想仰天長嘯的金巫沒轍的輕撫她柔細黑髮。「我來送貨。」

第3章(2)  

  「送貨?」辛愛波的思緒猶停在「浮」與「移」上頭。

  「你昨夜用『闇語』跟我通了兩小時的話,說了要訂哪些花種和工具,不會全忘個精光了吧?」他不辭千里而來,不是為了看她發呆的。

  「闇語」,類似電話功能,它藉由魔法附著,能將訊息轉為靈波,傳送到各個空間而不受阻隔,使對方知其意念。

  只是它不需要藉用電話這類器具,直接在腦中溝通,魔法高深者還能看見對方的影像,知其當時在做什麼,穿什麼樣衣服,低級者則只聽得見聲音。

  辛愛波這才恍然大悟地睜大澄碧雙眸。「啊!你效率真快,不到一天工夫就送來了。」

  原本她以為少則四、五天,還是以人類的方式「空運」來,而非老闆親自出門的。

  「你要的東西,本店哪敢延誤?為了提供最好的服務品質,令顧客滿意,本店隨傳隨到!」眨著眼,金巫行了個逗趣的紳士禮。

  「老闆,你的周到讓我覺得怪怪的,是不是梅絲姑婆又跑到店裡吃你豆腐?」自家的老人,她也不好說什麼。

  堂堂「金巫書坊」的老闆聞言,臉皮立即扭曲了一下,笑得不太自在。「你想多了,每個客人到我店裡消費都是嘉賓,我自然是展開雙臂歡迎。」

  若是只來閒逛,看看帥哥就走則另當別論,他的身體保衛戰就只剩下最私密的一處。

  梅莉笛絲那老妖婆實在太厲害了,每次都趁他不備偷襲,害他最近的神經特別脆弱,隨時處於繃斷的狀況。

  「我的貨呢?」既然送到了,她也可以開始規劃新的進度表。

  「在這。」金巫喚出巴掌大的金色圓球,放在她攤開的手心。「不過這段時間『愛情靈藥』賣得凶,你幾時才要再供應我貨源?」

  這才是他親身走一趟的目的,為了賺錢。

  她一訝,露出狐疑神色。「我上個月不是才給你三大瓶,人類世界這麼缺乏愛情?」

  「是呀,人人都想得到愛,他們得了愛飢渴症。」金巫誇張的說道,面不紅,耳不赤的欺騙善良小巫。

  其實「愛情靈藥」要有一定劑量才能維持長久,可是這個大奸商看準了市場商機,將藥水分裝成10c.c.不到的份量,還特地註明保存期限,讓需要「愛情靈藥」的男男女女不時得上門,購買虛幻的愛情。

  不過他也自圓其說的借口說,因為專情的人並不多,一生只有一個情人的意願普遍不高,若非真情何必執著,一到保存期限就換個新愛人何樂不為,時時都能有個美好的新戀情。

  愛情,是短暫的,可以取代。

  會到店裡買靈藥的人,通常是得不到愛,或是遭愛情摒棄於外的奪愛者,所以他限制了時間,無疑也幫助了被下藥的無知者,讓他們有機會回到舊愛身邊。

  所以他在助人圓夢,也順便做功德,其性高潔,品德超群,堪為巫界一大聖師。

  「可是用這種方式得到所愛不太好吧?應該遵循正當途徑。」她有很深的罪惡感,好像在助紂為虐,拆散天下有情人。

  而且人人都濫用「愛情靈藥」,真正相愛的人怎麼辦?

  怕她改變初衷,金巫盡其所能的說服。「現代人太忙碌了,哪有時間談情說愛?我們出點力推波助瀾,省得他們繞一大圈老找不到真愛,這是好事,助人為樂啊!」

  「這……」他說的也有道理,但是……心裡好像不太踏實。

  「哎呀!小愛波,老闆我會害你不成?何況你床上躺了個活色生香的美男子,打鐵要趁熱,趕緊吃了他吧,小女孩長大了,有了愛情滋潤才會更美麗。」

  時間呀!真是殘酷的劊子手,轉眼間,不及腰高的小丫頭都識得情滋味了,在他來不及眨眼的遺憾中,悄悄走入成人世界。

  愛妮放浪,小愛波純潔,這兩姊妹在他眼皮下成長,他的心態不免被追老了,不由得感慨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天真的孩子都變成嬌滴滴的小女人了。

  「你……你在胡說什麼,他根本不是……」辛愛波聞言,緊張得結巴,臉色漲紅,尷尬地急著解釋。

  金巫卻一副過來人的姿態,連連點頭。「我明白,我明白,小愛波害羞了。」

  「我沒有……」她的臉越來越紅,一急,反而更沒法好好解說。

  「不要擔心,小女孩,你媽十來歲就被你好色的父親給吃了,他們不會約束你的感情生活,你放大膽的愛,別跟他客氣。」真好,幸福的花兒就要開了。

  想起自己心愛的「她」,金巫的表情既苦惱又歡喜,雖然他們的情路多災多劫,顛簸難行,可是愛上了,又怎能劫舍,只好繼續寵著「她」,讓「她」在心口上多割幾下血淋淋的刀痕。

  辛愛波嗔惱地一瞪眼。「老闆,你不要拿我父母錯誤的樣本來說嘴。他是這莊園的主人,我只是受雇整理花園的園藝師而已。」

  他露出「欲蓋彌彰」的眼神,卻又裝出「好,沒問題,我會替你隱瞞,你臉皮薄嘛!」的理解表情。「他的腳是怎麼回事?」

  「斷了。」她頗為訝異他眼力的敏銳,竟能一眼看出被子底下的身體有何異常。

  「喔!很好治嘛,不用一個月就能活蹦亂跳了。」他的說法輕鬆,和她如出一轍。

  現代醫學治不好的疾病,對長年浸淫在魔法世界的人而言,根本不算什麼毛病,他們連死人都能令其復活,何況是少條胳臂斷條腿。

  「我也是這麼跟他說,可是他好像不相信。」真的不難,他在擔心什麼?

  金巫笑著揉亂她的發。「別心急,小愛波,人類不瞭解魔法的奧妙,等他們接觸了就會明白。」

  「我也是人類……」她突地像想到什麼,面露慌色。「啊!糟了,萬一別人聽見我們的談話……」

  「噓!勿慌。」長指點住她的唇,他輕笑地一比四周。「我預做了結界,不用緊張。」

  「喔!」她這才鬆了口氣,臉上漾開兩朵甜美笑花。

  「你也不小了,真該好好談個戀愛,不論是轟轟烈烈或是平淡如水,愛過了,才知為一個人牽掛的心情,你要勇敢踏出第一步……啊!似乎有人上樓了……」他也該回去了。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顯得慌亂,重而急切,一步步逼近房門口。

  「對了,這些貨的費用由你寄賣的魔藥中扣除,還有多的我會轉換成人類紙鈔,存入你銀行帳戶。」金巫邊說邊走入光洞,解除結界。

  「嗯,我知道了。」辛愛波一頷首,將金色圓球收好。

  臨走前,金巫又跨出一隻腳。「我的『愛情靈藥』,別忘了。」

  耀目的閃光剎那間隱沒,灰白的牆面一如往常,毫無被破壞的痕跡,似乎不曾有人來去。

  一切恢復平靜,屋外的太陽慵懶的爬升,幾隻白鴿飛過窗戶,停在前庭的花磚旁啄食麵包屑,神態悠閒的不知人類的慌亂。

  當急促的敲門聲驟起,辛愛波不假思索的拉開房門,完全不曉得此時的衣衫不整,仍未扣上扣子的睡衣大敞雪嫩酥胸,嬌態撩人。

  「你有沒有看見二少爺,我家主子不見了……,咳!咳!愛波小姐,你要不要先加件衣服?」急迫的老約翰忽地面露尷尬,連忙將視線轉開。

  「為什麼要加衣服……」她低頭一視,立即驚慌的拉攏領口,背過身捫好扣子。

  因為被人瞧見大半的胸部,辛愛波羞惱的關上門,以最快的速度取出家居服,手忙腳亂的換上。

  但她還是不放心,怕有疏忽,又對著老式的梨花木鏡台審視全身,確定並無失禮之處,才故作鎮靜地打算開門。

  驀地,她女巫的第六感又出現了,感覺有兩道熾熱的目光穿過她的衣服,盯住她毫無遮蔽的美背。

  不是厭惡,反而有種腿軟的酥麻感,她倏地一轉身,就對上一雙大膽放肆的銀灰色眸子。

  「啊∼∼你……你偷看我換衣服──」

  眼含邪佞的亞烈斯輕佻的一挑眉,對她反應過度的指控回以冷笑。

  「發、發生什麼事?!我聽見愛波小姐的慘叫……嚇!二……二少爺,你怎麼會在愛波小姐房裡,老約翰到處在找你……」

  老約翰下意識地看向小主人動彈不得的雙腳,又瞧了瞧放置在一旁的輪椅,腦子頓時一片混亂。

  二少爺到底用什麼方式從二樓上到三樓的?

  還有床……

  一個躺在床上,狀似飽食一餐的男人,一個羞色滿面,胸口留有吻痕的小女人,他們之間做了什麼還用得著問?

  他兀自做了結論。

  二少爺和愛波小姐……

  上、床、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3-3 13:57:08

第4章(1)  

  「小小花種子,要快快發芽,快快生根,伸高你的小手臂推開軟軟的泥土,把養份吸進身體裡,讓太陽公公照著你的小葉子,你會變得強壯,迎接風雨,在春天來臨時開出美麗的花朵……」

  像是充滿魔力的童謠,低聲的哼唱中,微干的地表忽然裂出一道小縫,一株小小的芽苗似要破土而出,伸展泥土孕育出的生命。

  這邊一點小綠意,那邊一點小幼苗,偌大的花圃裡,一株株冒出頭的小花苗宛如新生的嬰孩,嬌弱而驕傲地來到陽光普照的世界。

  一般花種子一播下,大約三到七天才會從上裡甦醒,然後得花費更多的時間,才能鑽出土裡。

  但是辛愛波親手播下的花種,不到半天工夫便紛紛地吵著要離開溫暖的土壤,爭先恐後地和栽育它們的主人打招呼,就怕她沒瞧見它。

  「別急,別急,慢慢來,你們不能長得太快,要吃飽飽,讓葉片變大,根不離上,你們都是可愛的孩子,我的愛是一樣的,誰也不偏袒。」

  「伊諾娜莊園」真的很大,放眼望去不只三畝,在熱心的島民幫助下,他們很快地除去多餘的雜草,整理出幾塊空地,並適度地修齊委靡不振的樹幹,讓扁柏恢復生機,核桃樹的樹葉不再茂密得遮天蔽日。

  一眼望去,已看得出初步成果,雖然少了百花迎春的嬌艷,但庭園造景漸成輪廓,年輕的樹木一種下,會更有風情。

  辛愛波有些刻意地讓自己變得更忙碌,藉著種花移木的動作舒緩雜亂心情,不讓外在因素影響心湖的平靜。

  她挪高略低的帽簷,不由自主地看向二樓書房,不意外地,輪椅上的男人又在窗邊,冷冷的目光滿是對她的不悅。

  對他,她有種怕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老覺得他的眼神太具侵略性,一天比一天強烈,像要將她吞食。

  當然,她也明白了一件事,若非他的因素,島上的居民不會主動開口,幫她除草又整地,圍出一片又一片適合栽種的土地。

  可是,她還是怕他。

  更奇怪的是,她也害怕自己,不知名的情緒在胸口衍生,她怕這是動情的前兆,而她不確定是否管得住驚如雪兔的心。

  「……好啦!好啦!別頑皮,你們都有機會成為花精靈,不過要乖乖聽話,按部就班一步一步來,花的精魄要修成並不容易,你們之中有的會失敗,但是不能氣餒,將希望留在種子上,你們的下一代也許會實現願望……」

  一道人影走近,辛愛波這才停下和花的對話,看向不友善的來者。

  「二少爺說你再多花一分鐘在玩泥巴上,他會立刻剷平剛整好的土地,撒上石灰和硫磺,讓你一株花也養不起來。」

  「伊諾娜莊園」的僕傭的確不少,除去管家貝莉和廚子約翰、馬伕、司機、打掃女傭、洗衣婦……林林總總加起來,超過二十名以上。

  辛愛波一直想認識屋內工作的其他人,但是此時她十分後悔一開始的想法,她想像中的蘇格蘭人民是和善且熱情的,樂於分享他們的快樂。

  可惜她太天真了,事實與想像落差太大,願意敞開心房的居民不是沒有,但大都抱持觀望的態度,他們開朗的笑容是裝出來的,眼底的防備教人好不心寒。

  尤其是眼前名叫蕾亞娜的少女,她是貝莉和約翰最小的女兒,十九歲,有雙深邃的藍眸,豐挺的胸部相當傲人,修長的腿穠纖合度,而且佔有慾甚強的愛慕她的主人──亞烈斯?藍迪。

  「別以為二少爺會看上你這種貨色,他只是閒著無聊逗著你玩罷了,不要想自抬身價,認為自己獨一無二,你沒有一點比得上我!」她才有資格陪在二少爺身邊,而不是一隻瘦而無肉的土撥鼠。

  頭未抬,辛愛波輕輕撥松結塊的泥土。「蕾亞娜,你踩到澆花的水管了。」

  蕾亞娜臉漲紅,遷怒地踢開粗大的水管。「誰管你要不要澆花,我說話你有沒有聽見?!二少爺是我的,你不要妄想投懷送抱能得到他多少寵愛,他每一個女人都比你漂亮!」

  她發洩似的狂吼,不管對方是否聽得進去,她主要的目的是下馬威,宣示主權,讓別的女人有自知之明,不敢搶她要的男人。

  「蕾亞娜,一株花從播種到開花,需要極大的耐心照顧,它們會知道你的用心,回報你美麗的笑容,不辜負你全心全意的愛。」花兒多情,通曉人性。

  「故意轉移話題是什麼意思,用這一招降低我的防心沒有用,二少爺從頭到尾就沒想過要整頓莊園,是大少爺擅作主張……」聘請一名園藝師。

  她未竟話意是亞烈斯根本不是愛花人士,甚至不會浪費一分鐘在花草上頭,荒蕪的環境是他有心造成的,一如他貧瘠的心。

  看不慣他自我毀滅性格的大少爺為了糾正他的頹廢作風,才獨斷地想做一番改變,看能不能順便修正他靡爛的生活。

  「蕾亞娜。」太不像話了,居然刁難客人。

  一聲低喚,原來張牙舞爪的蕾亞娜立時退化成溫馴小貓。

  「媽。」

  「又在嚼什麼舌根,份內的工作做完了嗎?」冷著臉的貝莉不改嚴謹,神色平淡。

  「快做完了,爸要幫我洗碗……」被母親凌厲的眼神一瞪,她頓時瑟縮了下。

  笑口常開的老約翰是老好人、好父親、好老公,對誰都一樣和氣,從沒見過他吼誰,即使喝得酩酊大醉亦然,是兒女眼中最沒脾氣的依靠。

  而貝莉的嚴厲卻為人所畏懼,三個孩子無一人不怕她,不論她有無板起臉訓人,只要她一出現,歡樂笑聲立即停止,個個噤如寒蟬,不敢大聲喧嘩。

  所以他們家的管教方式是嚴母慈父,一個扮黑臉喝斥小孩,一個扮白臉極盡寵愛,讓兒子女兒不致因愛多或愛少而走岔路。

  「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推卸責任,若你不能專心在廚房雜務上,就算我是你的母親,照樣會發你資遣金,請你走路。」她不會原諒怠忽職守的員工。

  因為她的身份是一名管家,管好「伊諾娜莊園」的正常運作是職責所在,絕不許有因私忘公的事情發生。

  「媽……」自己人也不講情面,太無情了。蕾亞娜不免有些埋怨,惱母親做人不知變通,偏袒外人。

  「馬上回廚房,我待會去檢查,要是你不能讓我感到滿意,明天我親自送你出莊,你回蘇格蘭本島陪愛絲姨婆。」有嚴格的長輩看管著,看她還能不學乖嗎?

  「什麼?!」

  一聽到要和重聽,視力不佳又愛嘮叨的愛絲姨婆同住,發顫的蕾亞娜再有不滿也沒膽表現出來,腳一跺,十足的孩子氣,橫瞪辛愛波一眼便奔回屋內。

  「辛小姐,二少爺在書房等你,請你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隨我前往。」表情不變,但態度顯得恭敬,貝莉的語氣帶著一絲必須遵從的威儀。

  抬頭望望頂上的太陽,辛愛波手上的動作並未停止。「等我餵飽了所有的小花苗,我再去找他。」

  聞言,貝莉語氣加重。「辛小姐,這不是請求,而是要求,莊園的主人是二少爺。」

  不是你。她的意思明顯得讓人無法錯認,意指她若不肯配合執行,將使用強硬手段令其屈服。

  「可這些花……」她還想拖延時間,不願面對令她心慌意亂的男人。

  「花沒有雙腳不會逃走,但是主子若一個不高興,它們將失去成長的機會。」主人的吩咐她只會完成,不出差錯。

  沒有雙腳……這一句話像是不滅的魔咒,居然丟回到她臉上。

  近乎威脅的話讓辛愛波不由得好氣又好笑,他們主僕的個性真的很類似,幾乎是習慣發號施令,不接受別人的違抗,只要能達到目的,不在乎會不會傷人。

  「好,你贏了,我去見你家主子。」她兩手一攤,莫可奈何的起身。

  說來好笑,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被押解入獄的犯人,面無表情的獄卒為防止她逃走,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她走一步,後頭的人才跨出一步,她停滯,不贊同的咳聲隨即揚起。

  不過,她更像個失去自由的女奴,正準備拜見買下她的主人,卑躬屈膝地感謝他的恩惠,為牛為馬無以回報。

  辛愛波的笑意很淡,她一步步走向樓梯,心裡想著此時的處境有點滑稽,天馬行空地想像各種悲慘畫面,時空回到十六世紀。

  只是沒人瞧見她的忐忑心情,在推開那扇透著寒意的花梨木門板後,她眼中的情緒更複雜了,稍稍卻步了一下。

  「怎麼,做了什麼沒膽見我的事嗎?」舒服的日子不過,卻要跑去弄髒雙手。

  面色冷沉的亞烈斯盯視那雙翻過泥土的手,不快她竟將不重要的雜事置於他之前,徹底忽略他。

  吸一口氣,她微笑以對。「二少爺,你想跟我學種花嗎?我有曼陀羅、木芙蓉、矢車菊、四季桔、山櫻花的種子,它們是屬於冬季的花卉,易於栽種。」

  「亞烈斯,我允許你。」他高傲的一睨,以指一勾,示意她走近。

  「亞烈斯,你有什麼偏愛的花種嗎?我個人推薦野薑花,它是根莖類植物,莖部可充當生薑使用。」他像晚玉香,花語是:在危險邊緣尋歡。

  銀灰色眸子往上一挑,露出嘲色。「你怕我。」

  辛愛波笑得虛弱。「是的,我怕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每天晚上爬上我的床,企圖嚇死我?」

  「我需要一個抱枕。」亞烈斯毫無愧色,理所當然地嘲笑她的大驚小怪。

  「蕾亞娜,甚至島上其他年輕女孩都非常樂意與我交換位置,你何不考慮她們?」她不想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的心。

  第一次,是她擅自移動他,希望他能睡得安穩,不致委屈地窩在地毯上,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誰知一時的心軟後患無窮,引狼入室,換她夜夜不得安眠。

  原因無他,當天一入夜,她一沾床便睡著了,渾然不知有人開了門,悄然入內,趁她熟睡之際佔了一半床位,而且還摟了她的腰。

  她因翻身而驚醒,差點嚇掉半條命,驚恐過度喊不出聲音,由著他跋扈地抱著她睡了一夜,而她則睜眼到天明,想不透他在想什麼。

  有一就有二,接二連三,第一夜是開端,從此以後,他天天來報到,不管她發出多少抗議,他仍然故我,聽而未聞。

  她當然可以鎖門,可是不能不顧慮他的腿,因為她很清楚就算她不開門,以他無禮又蠻橫的個性,即便吵醒所有人也在所不借。

  雖然他並未強行掠奪她的身子,可好幾次她瞧見他眼中的熾芒,那是隱藏不住的男人慾望,逐步進逼她心底的柔軟。

  她知道,他在等待時機,等她屈眼。

  「她們都不是你。」只有她勾起他的慾念。

  「而你想要我?」說得太露骨,她自己先臉紅,兩頰發燙。

  「是的,我要你。」而他一定會得到她。

  「沒得商量?」她猶抱一絲希望,試探他的底線。

  移動輪椅,亞烈斯將不斷後退的她逼到無路可退,背貼著書櫃。「你看過輕易放走獵物的獅子嗎?」

  「有,它牙掉光了。」辛愛波知道自己並無勝算,可是仍在做最後的努力。

  「我的牙很利。」他手一扯,將她拉坐至腿上。「你不會感到一絲疼痛,我會在瞬間咬斷你的咽喉。」

  「冷靜點,別衝動……」她忽地想笑,也真的笑出聲。「亞烈斯,我們談個交易如何?你會得到你想要的,只要付出小小的代價。」

第4章(2)

  「什麼,你要我做那種事?!」

  亞烈斯的咆哮聲直透雲霄,差點掀了屋頂,氣血充腦的漲紅臉,黑髮似乎飄了一下,怒色滿面地瞪視著敢提出交易的女人。

  他不是非她不可,想爬上他床的女子多得數不清,招之則來,揮之則去,要多少有多少,沒人敢在他面前多說一句話。

  可是自從他無法行走以來,足足有半年之久,他完全提不起性致,不論多妖艷或是多惹火的性感尤物賣力挑逗,他居然只感到厭煩,厭倦了以前夜夜狂歡的放蕩。

  也就是說他至少有半年沒碰女人,而他一點也不想跟她們在床上翻滾,一成不變的日子讓他感到疲乏。

  他知道自己的男性雄風一如往常,未出問題,只是在撞車之後,他忽然驚覺,如果就這麼死去,有幾人會為他傷心落淚?

  可悲的是,一個也沒有,他的朋友之中不會有人因他的離去而悲傷不已,他們只會在意他生前的利益及死後的身家。

  而她,卻宛如一隻翩翩彩蝶,無意間飛到他的世間,讓他沉寂的心有了不一樣的感受,他想折斷她幸福的雙翼,奪走那抹恬雅的笑容。

  「多曬太陽有益健康,玩泥土的小孩不會變壞,看著自己栽種的幼苗抽長莖葉,那種發自內心的感動是金錢買不到的,你可以感覺到生命就在你手心躍動。」得之不易的喜悅足以激勵人心。

  「我很健康,而且我不是孩子。」那一番謬論說服不了他。

  滿臉陽光氣息的辛愛波指著一株努力長大的小苗。「這叫龍涎花,它結出的果實是龍涎果,將它的汁液擠出塗抹在你腿上,你膝蓋的斷骨就會慢慢癒合。」

  「這是藥?」他眼露質疑,不相信三公分不到的「小草」有何奇效。

  「龍涎果不是藥,它是可摘食的水果類,不過你別小看它,和其他植物混在一起,它的功效大到令你嘖嘖稱奇。」她喜歡由小栽培起,植物才會與人貼心。

  魔藥的製成不光是混雜數種植物便可完成,還要有多重考慮,譬如向陽性、根部是否耐水、植物本身的韌性和自主意識,它們肯成為藥才是主要要素。

  別看一株小小的花草,其中所含的生命力相當驚人,人們常常忽略它們的重要性,因為人的本質很自我,看不到無法為自己發聲的其他種族。

  一朵花、一株草、一棵樹,各有不同的個性,也許是活潑,也許是頑皮,也許是沉靜,在人類所不知道的世界裡,安然自在地存活著,與世無爭。

  眉頭一皺的亞烈斯根本不想聽她分析植物,十分不耐煩的沉下聲音。「你還要耗在這些不起眼的東西上多久,它們丑斃了!」

  感受不到泥土芬芳的他話一出,長出三片小葉的小花苗紛紛叫囂,鼓噪地搖擺幼小身軀,忿忿不休地想踹他一腳。

  不過,他看不見它們生氣的表情,甚至懶得多看一眼,即使腳邊莫名地出現細小上屑,他也當是被風吹起的沙粒,沒想過遭到「集體攻擊」。

  「噓!噓!乖,不許吵,他說的話不能當真,你們是乖孩子,漂亮又可愛。」辛愛波趕緊低下頭安撫。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理解種花人與花草間的情感,她能體諒,像她父親到現在為止,還不太能接受母親對園藝的重視遠超過他,常壞心的想毀掉和他爭寵的花圃。

  「不要告訴我你在跟一堆爛草說話。」她簡直把它們當孩子看待。

  不知為何,他有些吃味,銀眸冷冽地瞪向似在手舞足蹈的苗種。

  澄澈的湖眸微抬,辛愛波恬靜地笑著。「等你接觸它們以後,就會發現它們具有撫慰心靈傷口的能力,讓你的心情平靜。」

  他冷哼一聲。「等我把它們全部剷平了,我才有唯我獨尊的快感。」

  剷平?

  新生的幼苗像聽見一件極可怕的事,葉片微縮地直發抖。

  「別嚇壞它們,它們還很脆弱。」她心疼地撫過顫抖的小身軀。

  「哼!」他撇過頭,視若無睹。

  口口聲聲全是她的花花草草,她把他放在哪裡?

  感覺他在發怒,辛愛波笑出聲。「亞烈斯,你該不會害怕軟不溜丟的泥土吧?」

  「誰說我怕!」他倏地回頭,冷視敢嘲笑他的女人。「不要稍微給你點好臉色就得寸進尺!」

  「來嘛,很好玩,一個大男人躲在樹蔭底下,你真不覺得難為情?」她笑著向樹下的男人招手。

  因為得不到,所以非得到不可。辛愛波不能說完全瞭解男人偏執的心態,但她願意試著用他們的角度去看待這件事。

  或許她也察覺到她和他之間有一股很強的吸引力,她不知道該不該歸類於愛情,但是每晚他抱著她的時候,心底的慌亂和無措是肯定的,證明她真有一點點動心。

  不過影響她的不是他好看的外表,而是他過人的自制力,明明唾手可得的誘惑就在眼前,他也忍得辛苦,體溫節節升高,可是除了擁抱和親吻外,並沒有進一步動作,高昂的慾望夜夜頂著她後腰。

  說來說去,她就是心軟,不忍心看他受情慾折磨,因此才主動提出交易,同意成為他的女人,而他則必須親近泥土,親手種出一株花。

  誠如書坊老闆所言──好好談一場戀愛吧!雖然她不曉得自己會停留多久,但是女巫的心臟很強壯,不怕受傷,試試愛情的滋味也不錯。

  「玩什麼?一個殘廢還需要顧慮自尊嗎?你要我用哪只腳走過去?!」他冷誚地掀開覆腿的薄毯,讓她看清楚他的不完整。

  聽著他受傷的低吼,辛愛波難過的朝他走近,素白小手包覆他捶腿的手掌。「別這樣,我說會治好你就一定能治好。」

  「治?」他冷笑。「陪你種花能給我一雙腿嗎?幾株雜草能起什麼作用,連醫生都語重心長地勸我接受殘酷的事實,他無能為力了。」

  終生殘障,這對熱愛冒險運動的他無疑是死亡的宣判,他不能再腳踩油門,奔馳於競速場上,享受風與群眾吶喊聲飛過耳邊的快感。

  現在的他哪裡也去不了,只能以輪椅代步,昔日挑戰高速的他受限於兩個輪子,他輝煌的世界已經崩塌了,不再有一絲光亮。

  她的表情微呈愧色。「其實我早就可以進行醫治,但是你突然對我感興趣,又想一口吞了我的樣子,我沒遇過這種事,所以心很慌……」

  亞烈斯無禮地打斷她的話。「你真的會治,不是搪塞之詞?」

  一頷首,她眼底泛起異彩。「相信我沒那麼困難,反正你也沒什麼損失,頂多站不起來而已。」

  「你……」怒意一閃而過,亞烈斯伸手掐住她玉頸,怒氣卻在接觸她澄清的眼時消退,粗厚的手指改撫向她柔嫩耳垂。「我要站不起來,你就陪我一輩子。」

  「嗄?!」她訝然地唇微張,潮色染上面頰。

  他托住她小巧下顎,眼與眼平視。「我缺一個推輪椅的女傭。」

  「喔……」她笑意生澀,看起來有一些失望。

  「不要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我不是個能讓女人期待的男人。」他從不給任何人承諾,沒有一個女人能走進他的心。

  亞烈斯用冷酷的語氣宣告他的愛情觀,他要的是一時的快樂、肉體的沉淪,而非生生世世心靈的交流,誰也別妄想拴住他。

  他有狼的野性,獸的凶殘,自我又孤僻,喜歡獨來獨往,荒野的呼喚是他的歸處,沒人留得住他。

  她一聽,垂下美麗的眼睫。「亞烈斯,你真正愛過一個人嗎?」

  他僵住,神情充滿對愛情的蔑視。

  「我來愛你好嗎?」她說得柔如春風,輕輕拂過他心底唯一柔軟的角落。

  「不要再把自己困在仇恨中,忘記生命中的不愉快,你是一名戰士,是個強者,你有能力打贏自己。」揚起眼,她碧綠的眸中盛滿堅定。

  「你什麼也不懂,別想管我……」驀地,他瞳孔一縮,錯愕地盯著她大膽行徑。

  「噯!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會不好意思。」心越跳越快,快從胸口蹦出來了。 

  「再一次。」亞烈斯低聲要求,佈滿憤怒的臉迅速軟化。

  滿臉通紅的辛愛波仰著頭,溫柔又害羞地吻上他的唇,粉舌頑皮地描繪他豐實唇形。

  她從沒這麼放浪形骸過,全身因羞意而微微發燙,男女情事她一向陌生,只能依循身體的直覺來愛他,做出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舉動。

  「這叫吻嗎?技術太差,讓我來教教你。」亞烈斯不滿足的按住她後腦壓向他,狂野如火的熱吻隨即落下。

  他不想告訴她,她初級生似的生澀吻技比經驗豐富的浪女更撩人,輕易地勾動他不易勃發的慾火,讓他貪得無厭地想要更多。

  只是這一吻的後果讓人無法承受,他胯下的亢奮如烈焰中狂燒的熟鐵,又腫又痛地呼喊著要宣洩,堅硬地頂著她腰際柔軟處。

  想要她的念頭更熾烈了。

  今晚,他絕不放過她。

  「來,亞烈斯,認識你未來的朋友,它叫紅心草,能帶給你幸運和愛情。」單葉若連片,成心狀,幸運跟著來。

  驟然失去的溫度讓亞烈斯心口一陣空蕩,有些失落,但送到眼前的一盆十公分怪奇植物,又讓他怔愕的說不出話來。

  這是什麼東西?一根細莖兩片葉子,形狀如同正在做健身操的學童,葉片下垂著紅色氣須,氣須底部又垂掛著零點五公分的小氣囊,有如綠色果實。

  有一個荒謬的想法頓時閃過他大腦──它其實不是生長在地球,而是異世界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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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0-3-3 13:58:58

第5章(1)

  「會很痛,你忍忍。」

  「痛什麼?」

  「真的很痛,雖然只有進去那一瞬間,但你會痛得希望我沒那麼做。」那種痛非常人能夠忍受。

  聲音消失了三秒。「我忍得住,你做就是了,用不著太多廢話。」

  「這不是廢話,而是提醒你,當痛來臨時,你會恨不得自己全身死透。」死人才不會有感覺。

  「可以開始了,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不濟。」天底下沒有什麼是忍不住的。

  遲疑再三,微顫的小手扶著床上的男人。「就來了,你要真痛得受不了,就拉緊床單大聲叫出來,我是不會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痛──」天哪!這是什麼鬼東西,力量大到會咬肉!

  豆大的冷汗滾下額頭,躺在床上的亞烈斯因強烈劇痛而彈起上身,繃緊的雙臂如染布的紅花,皮膚底下的血管倏地爆紅。

  那不是普通的疼痛而已,幾乎椎心刺骨、刨肉去皮,痛到使人五臟移位,軀幹扭曲,只差沒肝膽俱裂,暈死過去。

  「我說過很痛,你偏是不信邪,非要嘗試……」嘗到苦頭了吧!

  「住──口……」

  「很難受對不對?如果你肯等上一個月,情形就不一樣了。」雖然需要點耐心,但起碼會少一些痛苦。

  「你若不想我扭斷你的脖子,最好少開尊口。」殺人的慾望正蠢蠢欲動。

  一隻細白小手為他擦拭流下的汗珠,略感同情的說:「所以我才不急著替你治療,鼠豹肝和金蟾血帶有毒素,它們會先吃掉你壞死的細胞,促進生長……」

  「辛、愛、波──」

  「……活絡細胞需要時間,以毒攻毒溶解死去的皮下組織,它會刺激骨骼的再生,將碎掉的骨片一片片連接,形成新的膝蓋骨……」

  辛愛波忙碌的檢視黑稠惡臭的藥膏,以小鑷子塗抹在乾淨的紗布上,再加上兩滴特調的魔藥,以鼻輕嗅,確定並未調配錯誤。

  她輕巧地將調勻配方的紗布覆在他腿上傷痕錯縱的位置,有些不忍心地按壓、揉擠,讓布上的藥性能滲透進肌肉層,促使它進行修復作用。

  很痛,她當然知曉,可是操之過急的他就是不聽勸告,堅持要走最短的途徑,她除了配合還能怎樣?

  「你不是說只會痛一下,為什麼……抽痛不止?!」吸了口氣,亞烈斯懷疑自己被擺了一道。

  抬頭看了他一眼,辛愛波低下頭,捂唇偷笑。「我騙了你。」

  「什麼?!」他被騙了?

  他的表情是怔愕、憤怒、懊惱,和一絲惶然。

  「它會痛很久,視你骨頭碎裂的程度而有所長短,通常一、兩個小時是跑不掉,下一次會逐漸縮短時間……」她沒實話實說,就怕他熬不過,臨陣脫逃。

  「還有下一次?」他忍不住大吼。

  笑聲清脆,再也抑制不住的逸出紅唇。「不要埋怨了,誰叫你不肯等龍涎花開花結果,一意孤行,別人想拉你也拉不住。」

  「你還敢嘲笑我,這是誰的錯?!」分明是她沒說清楚,讓他不疑有他地由她進行所謂的「中醫療法」。

  西方人對東方醫學並不熟悉,但是他們接受度頗高地相信黃種人自有一套民族療法,不亞於高科技儀器。

  因此辛愛波為了取信於他,提出中醫說法來掩蓋魔藥的使用,宣稱東方人的藥學知識遠超過五千年,能以植物的根、莖、葉,或是動物的某個部位來入藥,功效奇佳。

  她總不能直截了當地說:我是女巫,所用的法子皆來自魔藥書的教導,不少罕見藥材皆取自魔界,因人間並無栽種,取得不易吧。

  「你。」辛愛波笑著指向他鼻頭。

  「你還敢笑……」看見她的甜美面容,心弦一動的亞烈斯一把拉起她,吻上她鮮嫩欲滴的朱唇。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對她發火,總是忍不住追隨她的身影,這不是他樂見的現象。

  「哼!你老實說,我還要重複幾次這樣的痛不欲生?」

  「五次。」她比出蔥白細指。

  「每次都這麼痛?」他說時,銀灰色瞳孔微微瑟縮了一下。

  饒是挺拔的大男人,也難免對骨頭抽長的痛感到畏怯。

  辛愛波以指輕撫他下巴新長的青髭。「你沒用心聽我說的話,太不用功了。第一次非常疼,因為細胞重生會扯動肌肉神經,第一時間傳達到大腦的痛是相當直接,而且不打折扣。至於第二次的痛覺會減輕一些,一次比一次更輕微,最後該長的都長齊了,自然不會再痛。」

  魔藥的成效向來驚人,但研製困難,她用了自個的巫血下去調配,才能事半功倍,順利地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成果。

  「也就是說一個月後我就能自行行走?」他語氣中透著一絲急切。

  「當然不行。」她一桶冰水淋下,澆熄他微弱的希望火苗。

  「你說什麼?!」亞烈斯眼一沉,氣急敗壞地捉住她的手,拉至胸前冷瞪。

  猛地接觸到冷列眼神,辛愛波怔了怔,心口一緊。「你的傷拖得太久了,總要先復健。」

  「復健?」他鬆開手,表情愕然。

  「骨頭再生還需要適應期,你不能指望它一下子恢復以往的狀態,適度的使用它才會漸漸靈活。」就像小孩子學走路,一步一步來。

  這話亞烈斯聽進去了,但也質疑一坨搗爛的黑稠物真能治好他的腿疾。「若是你再騙我……」

  她舉起手,包住他的左手。「當你的女傭,陪你一輩子嘍!」

  半開玩笑半淘氣的口吻中有幾分認真,若她真治不好他,她也不忍棄他而去,那雙缺乏溫暖的銀灰色眸子裡,藏著孤獨的靈魂。

  「哼。」他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好像她的允諾令他感到滿意。

  男人是很好取悅的,但他並不知情,只覺得心頭特別愉悅。

  「現在你的腿應該沒那麼痛了,那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我的花?」她擔心風太大,折斷幼苗。

  一提到新栽的花苗,亞烈斯的好心情立即遭到破壞。「不准!」

  「不准?」他又在命令人了。

  「我這兒會痛。」他冷瞪她,牽引著柔細小手,從自己的膝蓋往上撫摸……

  「啊!你!你不要亂起邪念……」她驚羞地想抽回手,臉紅得像日曬後的蘋果。

  「你知道我想要你。」他不放手,讓她按向他的亢奮,告訴她他的慾望有多強烈。

  「可……可你還在治療當中,別妄起慾念比較好。」這下子辛愛波連耳根都紅了,慌亂的眼四下飄移,不敢直視他赤裸裸的慾念。

  他沒說話,只是眼露佻色地朝她耳後吐氣。

  溫熱的氣體一拂,她身體立起反應,戰慄不已。「亞烈斯,天還沒黑……」

  「誰說一定要在夜晚?大白天更能看清你為我動情的模樣。」亞烈斯熟練地空出一手掌握她胸前盈挺的小峰,隔著衣物揉搓。

  「可是我還沒準備好……」一聲柔媚的嬌吟逸出唇瓣,辛愛波當下嚇僵了,不敢相信這是她的聲音。

  他將她拉倒在身上,用力地吮吸櫻桃小口。「不需要準備,只要接納我。」

  一波波的快感由下腹湧了上來,那是辛愛波所不明白的感覺,她雙腿被拉開,跨坐在他身上,格子長裙一吋吋撩高,修長美腿無可遮蔽。

  她有些不安,也有些不由自主的興奮,殘存的理智正極力拉住她的沉淪,阻止即將發生的事。

  「不行,你……你的腿……小心……不可以太……太衝動……」

  亞烈斯一口咬住她香肩,粗野地撕破她的厚實冬衣。「別在公牛面前搖紅旗,你會被頂得腸破肚爛。」

  他當真挺腰一頂,行動不便的雙腿無損他的動作,陰柔和陽剛的部位密實貼合。

  適才椎心的痛已慢慢退去,兩膝的骨頭似乎不再有任何生長的動靜,雖然還剩下一些抽痛,但不會影響他對慾念的渴求。

  忍耐了多日,他的自制力已到達極限,再不獲得宣洩,他真的會發瘋。

  「亞烈斯,我會冷……」手臂泛冷,但身子像火爐,由內燒起。

  「很快就不冷了,你不是說了要愛我?證明給我看看。」他忽地靜止不動,銀眸中倒映著她若隱若現的白嫩雙峰。

  愛他……辛愛波頓然一震,心口微酸。「愛你就要包容你的一切嗎?」

  他不語,只用深邃的眸凝視著她。

  「你真是任性的男人,每一次都要為難我。」她微歎了口氣,笑得有些溺愛。

  沒做過不代表不會做,拜現代科技的發達,男女的肢體交纏不再是關在房裡,它開放得隨處可見,教導初學者認識情慾。

  挺起上身,辛愛波手指輕緩的除去蔽體衣物,羞紅的肌膚透著可口的香嫩,優美曲線慢慢展現。

  她一口一口地吮吻他的寬厚胸膛,纖指溫柔地剝除他的衣物,很慢很輕地一路往下吻,唇瓣輕得像蝴蝶吻蕊。

  但她不知道越是輕如蝶吻的動作,越是刺激男人的感官,冷抽了幾口氣的亞烈斯難耐的弓起腰。

  「坐上來。」

  「坐……」吞了吞口水,她瞪大眼,瞄了下他赤裸的下身。

  等不及她的遲疑,亞烈斯猛然按下她的細腰,讓自己的火熱直衝那不夠濕潤的甬道。

  他太想要她了,也等得夠久,長達半年沒有女人的身體像一頭飢渴的獸,一旦進入溫濕炙熱的緊窒裡,便完全喪失理智。

  「痛……」辛愛波驚叫,痛皺了眉。

  「和剛才的痛一比根本不算什麼,你知道什麼叫做痛徹心扉嗎?」他惡意的嘲笑,讓自己更深入。

  「你……你這是……報復……」她痛苦的呻吟,下唇咬出一道齒痕。

  亞烈斯笑了,邪魅的吮去她唇上血珠。「是的,甜蜜的報復。」

  一說完,他便猛烈的衝擊,一次又一次掠取她的灼熱。

  半掩的門外,一雙妒恨的藍眸怒視著一室春潮,尖細的指尖在牆面上刮出五道爪痕。

第5章(2)

  血液在逆流。

  毛髮像一根根硬刺,扎破微血管,刺入肌肉,迅速地生出毛囊,黑而粗的硬毛如同不聽命令的黑士兵,一一由表皮冒出。

  凸出肩胛骨的脊椎似在變形,拉扯,擴展的痛彷彿由身體內部傳來,幾乎要將人類的軀殼撐破,幻化成另一種形體。

  四肢在拔河,緊縮,弓成爪狀的十指抽搐著,一股控制不住的力量掌控著蜷縮的軀體,讓人亟欲發狂地發出長嘯。

  野性在呼喚,曠野的氣息像母親的懷抱,一聲一聲地召喚流著狼血的孩子,奔馳在月光照耀下的絕崖峭壁,與夜色融為一體。

  不,不行,不能在這個時候,再等一等,不可以……是誰的詛咒,讓他承受骨肉撕扯的痛苦?!

  不要再來了,他只求這一夜,不要再讓他經歷跌入深淵的無助,誰來解除他年復一年的惡夢?

  黑暗中,大地寂靜,一隻溫暖的手覆上他額頭,亞烈斯猛然攫住,汲取黑暗世界裡的一抹溫柔。

  「亞烈斯,亞烈斯,你怎麼了?為什麼全身冰冷得像泡在水裡,還不斷冒冷汗?」太冰了,不是人類的正常體溫。

  在咆哮中被驚醒的辛愛波連忙按住身旁人抖動的雙肩,被子一件一件往他身上疊,層層包裹住汗如雨下的雄軀,不知究竟發生何事。

  指尖沾到的汗水是沁心的涼意,手掌心滿是他皮膚上流出的濕液,還有……毛茸茸的觸覺?

  這是……狗毛嗎?

  「不准開燈!」

  手停在檯燈前,一聲狂吼阻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亞烈斯,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沒病,你不用管我!」黑暗中,他粗魯的揮開她關心的手,拒絕她的靠近。

  「可是你的體溫很低……咦!好像又升高了?」是錯覺嗎?他皮膚傳來的熱氣似乎高得嚇人。

  「今天是幾號?」他不在乎忽高忽低的體溫,只是低聲追問日期。

  她想了一下。「二十三號吧,外頭的月亮很圓……」

  「不要提起月圓!把窗簾拉上,快拉上!」他急切地咆喊,嗓音低沉得猶如從喉頭發出。

  不知該做何反應的辛愛波被動地裸身下床,將厚重的窗簾拉上,阻隔月光的滲透。

  再回頭,暗沉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一絲絲光亮也沒有,她小心翼翼地留心腳下的步伐,慢慢摸索回到床邊,想看看他好點了沒。

  今天是陽曆的二十三號,也是中國人陰曆上的十五,月滿弦,亮如白晝。

  但是她細白足踝才一踩上床,先前與她共享歡愉的男人居然發狂似地將她推下床,彷彿她是令人厭惡的細菌,不得接近。

  「亞烈斯,你……」她只擔心他的身體狀況,沒想到自己是否會受傷。

  「滾!馬上滾出去,不許再進我房間!」他指著房門口大聲吼叫。

  很想笑的辛愛波笑不出來了,幽幽歎氣。「亞烈斯,這間是我的臥室,你的房間在二樓。」

  他似乎有事瞞著她,不肯讓她知道,這點讓人有點傷心。

  即使雙腿無法使勁,他的爆發力仍然教人瞠目,這天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累得她頻頻求饒。

  也許是怕第一次的粗暴傷了她,而後的數次他似乎極力彌補,改以唇舌、手指的遊走溫柔逼瘋她,最後才讓她哭喊著使激情將她淹沒。

  不容否認,他是床技高明的好情人,好幾回她都能在他的帶領下,享受歡愛的快樂,而且事實證明,他也有溫柔的一面,雖然吝於展現,偶爾一閃而過的火花便是他的柔情。

  像是承受著什麼痛苦似的亞烈斯氣悶的低吼。「滾出去!不管這是誰的房間,沒有我的同意,你一步也不能踏進,聽見沒?!」

  「讓我幫你不成嗎?」黑暗裡,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出他壓抑的痛楚。

  是她調配的魔藥出了問題嗎?

  辛愛波馬上推翻這個想法。若是她的緣故,他不會急迫地想趕走她,好像她多停留一刻,便有莫大的傷害會發生。

  倘若與她無關,那麼他為何一反常態,以恐懼及憤怒的語調,不許她多作停留?

  下意識一瞟拉攏的窗簾,窗外的月亮份外圓……嗯……圓月?

  有個模糊的念頭閃過眼前,她知道快捉住什麼了,但是不管怎麼努力,就是差那麼一點點,還是無法想起。

  「立刻走出去就是對我最好的幫助。」不行,不能探出來,他的利爪……

  弓起背彎成獸形,短粗的黑毛佈滿手臂,聲音越來越低啞的亞烈斯極力抗拒身體上的變化,但尖銳的長指仍不停地抽長,成鉤狀。

  銀色眸子在陰暗環境中更顯銳利,看得更清楚,房內的一物一景都清晰可見,任何動靜皆難逃他耳目。

  一雙獸目巡視著,盯緊無法視物的身影,她的表情是不安的,微帶一絲苦澀的,跌跌撞撞地想找出他的所在位置。

  但是,他已經不在床上,四足落地,由他變成半個「它」。

  「亞烈斯,和我好好談談好不好?你有什麼難言之隱我……啊──什麼東西撞我?!」好痛,她腳扭傷了,小腹也被撞了。

  被不知名物體攻擊的辛愛波終於感覺到事態嚴重,她一手捂著發痛的腹部,一手揉著一拐一拐的足關節,想在一片黑暗中瞧出端倪。

  但她心裡很急,卻無能為力,耳邊粗濃的喘息聲化為低吼,一股沉重的威脅隨即而來。

  驀地,有只動物咬上她的腳,她來不及呼痛便被甩至門邊,長長的狼嚎聲森寒地響起,她驚訝白了臉,露出驚慌之色。

  房裡有狼?!

  沒讓辛愛波有思考的餘地,一道強大的力量又偷襲她背後,魔法弱到令人歎息的她根本喚不出防護咒,一個撞擊,她被撞出門外。

  匆忙間,她回眸一瞟,走廊上的微光照出一道狼影,它後腳似不穩地拖行著,消失在門內。

  「你沒事吧?愛波小姐。」水桶似的身材飛快地出現,似乎早在一旁等候。

  「我沒事……呃!應該不算有事。」她驚覺裸露的雙腿傳來一陣涼意,一件男人的襯衫在她跌倒時飛蓋住她不著寸褸的嬌胴。

  狼怕她著涼?

  在那一瞬間,她清楚地看到一頭黑色大狼叼著衣服,在撞她的同時叼咬一甩,披上她光滑雙肩。

  「怎麼會有事,她不是毫髮無傷的被丟出來?」奚落的女音帶著嫉妒的嘲諷,不滿她未遭狼吻。

  「蕾亞娜,別說風涼話,你是乖巧的孩子,不適合尖酸刻薄。」都是他寵壞了她,才會口無遮攔,好高騖遠,盡作著不可能實現的白日夢。

  只是相較於老約翰的自責,蕾亞娜的目中無人,就顯得張狂了些,她漫不經心的神態充滿高傲,下顎揚高,一副她是女主人的模樣。

  「我早說過二少爺看不上你,他不過是玩玩,貪個新鮮罷了,你以為他會把你捧在手心當寶嗎?」別癡心妄想了。

  「蕾亞娜……」她越說越不像話了。

  蕾亞娜無視父親制止的眼神,耀武揚威的說道:「他需要的是我不是你,你盡早認清事實才不會自找苦吃。」

  「……蕾亞娜,你不要再說了,你母親不喜歡你多惹是非。」老約翰的眼角抽呀抽的,似在暗示什麼。

  「媽又不在,怕什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外來的女人配不上二少爺……」他們是她的爸媽,應該幫她爭取所愛。

  「蕾、亞、娜,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

  透著寒氣的冷音從背後傳來,瘦長的身影立於走廊另一端,逐漸拉近,一盞老舊的油燈映出貝莉嚴肅的容貌。

  「媽……」聞聲,蕾亞娜氣勢頓失,兩肩一垮地往父親身後躲。

  「跟我進去,該受懲罰,我絕不寬宥。」她要有自知之明。

  聞言,她只能苦著一張臉。「是,媽。」

  貝莉提著油燈走進辛愛波原本的房間,一聲細微低嚎隨即揚起,似在交代什麼。

  而後,蕾亞娜在踏入房內之際,也回頭做了個示威的得意表情,表示她才是有資格得知藍迪家秘密的人,其他人取代不了她的地位。

  砰地,門重重關上,也關住了所有的聲音,裡外兩種心情,卻一樣令人難受。

  「咳咳,愛波小姐,我幫你換個房間,移到二樓二少爺的臥室可好?」目不斜視的老約翰走在前頭領路,對她的處境盡量不問不看、不多言。

  「你也知道發生什麼事對不對?」唯獨她被排除在外,像迷航的船隻。

  「……」不想多嘴的老約翰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愛波小姐別感到傷心,二少爺很在意你,雖然他嘴上不說,可我們都看得出來……」

  纖腕輕抬,嫣然一笑的辛愛波噓了一聲。「不用為我擔心,我的好奇心不重,亞烈斯的壞脾氣傷不了我,我只是個種花女而已。」

  「愛波小姐……」她明明表現得婉約得體,為何他的眼皮直跳,背脊發涼,好像百年大風雪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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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3 14:02:12

第6章(1)

  好奇心不重?

  才怪。

  這種騙死人不償命的謊言從一名女巫口中說出,十之八九不是真話,而且暗含著邪惡念頭,教人防不勝防,隨時會顛覆平靜日子。

  月圓後,足足三天見不到亞烈斯,辛愛波心情壞透了,她食慾不振,情緒低落,時時掛在臉龐的甜美笑容也顯得無力。

  但是她不是由人擺佈的人偶,在這幾天內,她極力和莊園內的老樹打好關係,並由百年大屋的思緒中得知一件對島上的人而言不算是秘密的秘密。

  藍迪家的大少爺和二少爺的父親並非同一人,長子是家族聯姻下的婚生子女,而亞烈斯則是母親與情人生下的私生子,她瘋狂地愛著不是丈夫的男人。

  只是這段出軌的感情不被允許,在兩家人的壓力下,她的情人被迫放棄她,而她也因頓失所愛,鬱鬱終日,最後投情人灣自殺身亡。

  那一年,亞烈斯只有七歲。

  可惜悲劇不會因此停止,被母親遺棄的孩子同時也不能見容於藍迪家,當時名義上的父親完全無視他的存在,甚至痛恨他,一度要將他丟下情人灣,陪伴背叛婚姻的妻子。

  他的兄長救下他,給了他不受人輕視的身份,於是命運的轉輪再一次在他身上運轉,帶給他不一樣的人生。

  「你們說說這些『老人家』是不是有點過份,故意吊我胃口,話說到一半就打住,神秘兮兮地要我自己找答案,我要是知道『伊諾娜莊園』所有秘密又何必請教它們?」簡直尋她開心嘛!

  辛愛波口裡的「老人家」,指的是老榆樹、老扁柏、老槐木……莊園裡上百棵只樹都是她請益的對象,它們寂寞得樂於傾吐。

  可一提到和「狼」有關的話題,就有志一同的三緘其口,怎麼套也套不出話,讓她氣餒之餘,不免更起疑心。

  這座小島中央的宅院並不尋常,它隱藏著引人深思的秘辛,以莊園為軸心畫出個圓,圓周內的生物皆被告知不可多言。

  是什麼樣的力量約束住全體島民嗎?連長年受海風侵襲的樹木也為其保密,不肯洩漏。

  「小小花精靈,你們要快快長大,幫我打探屬於這屋子的故事,我來施肥,滋養你們的根部,用力吸取地底的養份吧,養綠肥碩的葉片……」

  一般育花人用三個月時間才能養出含苞的花卉,精於園藝的辛愛波一個月內就讓它們冒出小苞,附著於強壯的枝葉上。

  滿園的花兒迎風招展,或高或低各據一處,等著在大雪來臨前,開出最嬌艷的姿態,讓瞬間的美留住永恆,燦爛一季。

  在眾多的花苞之中,有幾朵花的蕊心裡微浮花粉般細小的銀白光點,感覺像個蛹,微微蠕動,半透明的翅膀包覆著小小身軀。

  那是尚未成形的花精,還在孕育期,花開之前若遭到破壞,它們的生命也會宣告終止,沒機會成為花的精靈。

  「……別搶,別搶,慢慢吃,食物多得很,每個都能吃得飽……」驀地,她眼角瞟見二樓窗口的身影,表情一怔。

  他終於肯現身了。

  不計前嫌的辛愛波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污泥,大方地朝屋子的主人揮手,笑容可掬得不像被趕出房間的怨女,眉眼間染著真誠的笑意。

  她揮了很久,似乎不覺得累,高舉的手臂左右搖擺,笑靨明媚得讓人無法忽視。

  其實這是一場意志戰,看誰先投降,一個在窗內,一個立於花圃間,四目相交,遙遙相對,兩人的心裡都種著因愛而生的情花。

  須臾,惱怒的低音先一步揚起。

  「上來。」

  上來?他在喊小狗不成?「知道了,二少爺,我挺想念你的蠻橫。」

  辛愛波也不是注重小節的人,她放下澆花的灑水器,以散步的速度慢慢往回踱,有些想考驗人的耐性,隨性而灑脫。

  笑容不減,面泛桃色,怡然自得的神情是動人的,帶著一絲女人挑情的嬌媚,她蓮步款款,不疾不徐,推開半敞的門。

  但接下來,她不直接走向目光凜然的男人,反而坐上書桌後的椅子,抽出一本她看了一半的《泰戈爾詩集》,狀似悠閒地翻起書。

  「如果你想激怒我,那麼恭喜你,你成功了。」她漠視的態度讓人想扭斷她可愛的脖子。

  挑眉一睞,她笑得含蓄,「你不是躲我躲得凶,怎麼肯見光了?」

  她暗指他是吸血鬼,不見天日,只能躲在棺材裡腐爛,直到木樁插入胸口。

  「我不是躲你。」他不多解釋,僅此一句。

  「不是?」放下書,她雙手托腮,一副洗耳恭聽的俏皮模樣。

  但是她什麼也沒聽到,因為他不會說出深藏已久的秘密。

  「你,過來,不要跟我玩捉迷藏的遊戲。」他不當鬼。

  辛愛波乖乖地過去了,可是又在他伸手可及的範圍外停住。「亞烈斯,我真的想愛你,但你愛我嗎?」

  亞烈斯雙唇緊抿,冷冷地瞪著她,好像她說了一句愚不可及的蠢話,不值得回答。

  「好吧,我不問你那一夜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過總有資格要求你向我道歉吧?因為你將我趕出『自己的』房間。」她好不容易才適應那張床的柔軟度,有些認床。

  她以為以他以往蠻橫冷僻的性格,絕無可能低頭認錯,搞不好還會反過來羞辱她一番,她純粹是說來抒發內心不滿的。

  沒想到冷冽的銀眸中竟閃過一絲難堪,在辛愛波不抱任何指望的情況不,他反而出人意表的伸出手,臉色不太自在地說了句,「抱歉。」

  「噫?!太陽打西邊出來嗎?似乎特別刺目耀眼。」太不真實了,跟海市蜃樓一樣虛幻。

  見她不過來,口裡又咕噥著刺耳言語,亞烈斯惱怒地瞇起眼。「說夠了嗎?想我親自過去接你?!」

  修長的手指撫著輪椅的輪子,冰冷的金屬光芒反映出他不耐煩的美麗五官。

  「有何不可。」她笑著調侃,柔白素腕往他手心一擱,對於難得釋出好意的男人,不好給他太多打擊。「對了,是我眼花了還是出自錯覺,你好像變帥了,比三天前更漂亮。」

  好話不嫌多,帶了點調戲意味的辛愛波以指撫上他的剛毅不巴,大大方方的落坐專屬寶座民──他的腿上,身子前偎,不怕傷到他復原中的雙腿。

  叫人意外地,那幾句沾了蜜的情話一出口,亞烈斯的耳根似乎紅了,兩眼一瞪,掩住一絲輕惱。

  「你在諷刺我的長相像女人嗎?」他攫握住她細白小手,放在唇邊嘐咬。

  「不,我在讚美你。」一陣酥麻由指尖傳到四肢,辛愛波微顫地發出軟呢嚶聲。

  不輕不重地以齒輕咬,素潔手指並未留不牙痕,但是不刻意的調情更令人心蕩神馳,脈動紊亂,她水嫩的雙頰因此染上緋色。

  「稱讚我漂亮的人,他們的墓誌銘都寫了兩個字:多言。」言多必失,沒人可以在羞辱過他後還倖存於世。

  聞言,她面無懼色,反而愉快地摟著他肩頭送上一吻。「看來我在你心中的份量越來越重了,你快要愛上我了是不是?」

  不像往日嗤之以鼻的亞烈斯驟地摟緊她,鼻尖埋入她柔細黑髮中輕蹭,「也許。」

  「也許?」辛愛波的心頓時漏跳了一拍,喉口微緊。

  他的意思是他已經為她動心了嗎?她的眼底有著不知所措的慌亂,和勾著心的悸動,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透著喜悅,猶自想著自己是否真愛他。

  一門複雜的功課,關於愛情。

  人人都自以為認識它,瞭解它,透析它的本質,可是一旦降臨了,又像自作聰明的傻子,任由它從身邊走過,不伸手捉住。

  其實她也是矛盾的,徘徊在愛與不愛的缺口,雖然告訴自己該談場戀愛,卻不曉得要不多重的感情,她還無法確定能否愛一個人勝過自己。

  「不要要求太多,我對你的寬容已經夠多了。」他眷戀她身上的味道,以及溫而不膩的體溫。

  要過她後,他對她的渴望只增不減,長期與大自然接觸的清爽氣味、滑而柔細的肌膚,她是大地的女兒,用原野的生命呼喚他的靈魂。

  一開始,只是單純的慾望作祟,他想要她,無庸置疑,但她就像陽光不跳躍的精靈,莫名地跳入他心中,以溫柔的嗓音救贖心底沉寂已久的陰暗。

  不想嚇走她,這是唯一的念頭。

  撫著她的發,亞烈斯的神情帶了抹陰影,他給了她寵愛,卻不願交出他的心,因為他害怕她會一把捏碎。

  「把我踹出房間是你的寬容?」她眨了眨眼,笑容甜美得像鄰家女孩。

  「你知道什麼?」他臉色更加繃緊,身體僵硬,冷然地吐著氣。

  看到他眼中的提防,辛愛波低聲地笑了。「我說了不問就不會開口,每個人都有不欲人知的秘密,我也有不想告訴你的小隱私。」

  她是名女巫,雖然是很不成器的那一種。

  「你?」他一臉懷疑。

  她給人的感覺就是清新可人,像朵純淨潔白的小花,恬靜高雅,帶點令人安心的沉靜氣息,無害的不具威脅性。

  因為愛笑的緣故,她的眉眼常彎起半月形,和和氣氣,嗓音柔美,有些小女孩的嬌嫩,不論誰在她身側都能感受愉快的心情。

  一個幾近透明的小女人,能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

  「別費心思猜想我腦袋裡裝了什麼,或是想做什麼,今天的天氣不錯,我們去野餐。」這幾天的「探險」,讓她發現個好地方。

  「野餐?!」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好像她說了個笑話。

  辛愛波眼露冀望地望著他。「亞烈斯,我想跟你一塊出遊。」

  他掙扎著。「鋪張餐巾,放瓶紅酒,一條培根、幾片麵包,再做個三明治就是野餐了。」

  「可是看不到如茵的綠草,少了海水的氣息調味,曬著暖和的陽光……」啊!人生的享樂不外乎如此,綠草如茵,海水湛藍,暖風徐拂。

  「外頭的氣溫只有十二度。」他忍不住打斷她自我陶醉的幻想。

  綠眸一睇,媚如春絲。「所以我才能抱緊你,感受你說愛我的體溫。」

  「你……」他想說他並不愛她,別自說自話,但話到舌間卻化成柔絲萬縷,牽絆住傷人惡語。「你最好不要給我喊冷,我可背不動你。」

  「你答應了?!」她反倒驚愕的怔住。

  「快去準備,遲了就取消,別以為我會一直縱容你。」亞烈斯語氣兇惡,恍若不是外出野遊,而是出門砍人。

  喜出望外的小女人雀躍地在他臉上落不無數細吻,開心地滑不他大腿。「是,我的王子。」

  「王子……」他低喃著,和狼一樣冷銳的瞳眸出現淡淡笑意,嬌寵的視線始終跟隨著眉開眼笑的人兒。

  或許他是愛她的,他想。

  驀地,他的心情變複雜了,低視仍無反應的雙腿,又想到一輩子擺脫不掉的枷鎖,染笑的眸心頓時沉了幾分,陰鬱難展。

第6章(2)

  「好美呀!看看這片藍得清澈的海域,成群的魚兒優遊其間,鮮艷的海葵在岩石不覓食……真是太美了,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海天共一色,湛藍出青,看不見海平面的遼闊銀光閃閃,點點魚鱗反射著太陽光,粼粼水波帶來萬千美景,送上岸邊。

  乾淨的沙灘一望無際,幾隻海鳥在巖壁上產卵,一隻大海龜趴在石頭上曬太陽,各式各樣的貝殼靜躺在無人的海邊,祥和而寧靜地聽著海浪聲。

  站在高處迎著風,辛愛波留長的黑髮被打亂了,她居高臨不,俯視山坡不的一片天地,份外平靜的心靈感到舒暢。

  她喜歡大自然,也樂於親近,泥土的芬芳是她的最愛,青青草地是她流連忘返的家,赤足踩在柔軟的草葉上,那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可是天氣比想像中寒冷,別說脫鞋了,她光是襪子就穿了兩雙,還多了亞烈斯買給她的雪靴,在寒風中冷得發抖。

  可是她還是固執的想沾點浪漫,扮演古堡裡深閨寂莫的怨婦,遠眺海面,等著遲遲不歸的情郎。

  「這樣就幸福,你也未免太容易滿足了。」她根本是個怪女人,沒有什麼物質上的慾望。

  看著她空無一物的美頸,亞烈斯有些氣悶,一條價值百萬的祖母綠項煉她竟然不屑一顧,還說他不如送她一顆鈴蘭花的種子。

  鈴蘭花的花語:幸福的招待。

  「人生能求什麼,不就是平安健康,快樂地迎接每一天。」她的心很小,不知道還能求什麼。

  若太貪心,什麼也得不到。

  甘於平淡的辛愛波從不奢望大富大貴,名揚四海,她懂得藏鋒,不願被煩擾的俗事絆住,默默地做著自己想要的事也是種享受。

  或者說她沒受過什麼挫折,被保護得很好,生長在和樂的家庭裡,對物慾的要求幾乎是零,慣於守護家人的巫師父親總是先打理好一切,讓她無事可煩惱。

  雖然他非常瘋狂,不正經,老把愛掛在嘴邊,動不動把女兒當小情人,摟摟又抱抱。

  「你可以要求我愛你,這一輩子只有你一個女人,不再有其他人。」愛情對於女人來說等同生命,他不信她毫不在乎。

  女人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回眸輕睞,她笑著攏發。「愛不是求來的,出自真心給予,若你不愛我,我抱著你的大腿求上百回,還是得不到真愛。」

  「真能這麼豁達?」他懷疑。

  「不能說是豁達,而是隨遇而安,該我的總會到來,不是我的,留也留不住,強求只會讓自己傷心。」愛情可以很簡單,但世人都把它複雜化。

  意志堅定,矢志不移,任誰也破壞不了。

  「你指我強求你嗎?」他要了她,卻不給她未來。

  亞烈斯誥氣中的不滿,讓辛愛波聽了好笑。

  「喂!你不會對自己的魅力失去信心吧?有哪個女人敢不愛上你?你是我見過最性感的男人,我迷戀你。」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濃而不膩的松木香。

  「只有迷戀?」他不悅地一瞪眼。

  「迷戀你讓我心窩漲得滿滿的,我想跟你在一起,想躺在你懷抱裡,想親吻你的唇,想讓你跟我一樣時時刻刻想著彼此,我想……哎呀!我好像太貪心了。」她不好意思地一吐粉舌,臉頰微紅。

  看來她想要的真的很多,多到令她難為情,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愛上他。

  這個陰晴不定,又有點幼稚的無禮男。

  銀灰色眸子閃動著,映著紅顏。「不貪心,我允許你擁有我。」

  他的心因她的話而發漲,不斷湧入熱源。

  「喔,那我是不是該向你說一聲謝謝?」一說完,她兀自咯咯嬌笑。「好矯情哦!我雞皮疙瘩都……哈──哈啾──」

  天哪!什麼鬼天氣,明明艷陽高照卻冷得要命。

  「過來。」亞烈斯責備的一喚。

  沒多抗拒的辛愛波離開高處,偎進敞開的人體暖爐。「呼!好冷,快不雪了吧?」

  「沒那麼快。」他搓揉著她雙手,忍不住想罵人。「看你還敢不敢做傻事,手都凍僵了。」

  野什麼餐,玩過頭了。

  一條方格子餐巾鋪在草地上,未開封的窖藏紅酒放在裝滿食物的籃子旁,兩隻空酒杯倒叩著,一束野地裡的小白菊靜靜地躺在亞烈斯腳邊。

  經過幾次的治療,他的雙腿雖然還不能行走,但已能稍稍抬高,做些彎曲動作,細胞的生長也不再像之前的劇痛,碎裂的膝蓋骨差不多快長全了。

  或許是因為看見了希望,他近來的壞脾氣收斂了許多,少了吼叫,不經意地,還會露出一抹很淡的微笑,對身邊多了可人的伴感到愉快。

  他開始會想著前途,想起以前對某事的熱愛,想怎麼裝扮他的女人,讓她在他的巧手不變得更美,充滿耀眼光彩。

  業餘的賽車手也可以是國際知名的服裝設計師,他設計出無數女人的夢想,打造出美的王國,從設立品牌到行銷,一律不假人手,造成時尚風潮。

  可如日中天的事業卻毀於一場車禍,也中斷了他對服裝設計的熱情。

  因為他的工作必須周旋在女人之中,因此給了人風流花心的形象,太多的女人想得到他青睞,圍繞的花蝴蝶向來只多不少,所以他成了聲名狼藉的浪子。

  辛愛波撒嬌地放軟聲調。「我想讓你搓暖它嘛!誰叫你有一雙溫暖厚實的大掌。」

  「哼。」盡會說些甜死人的蜜語。

  「對了,亞烈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眼珠子一轉,依著饒舌的口音覆述了一遍。

  原本辛愛波以為是一句無傷大雅的土語,聽聽就算了,誰知亞烈斯一聽完她不甚標準的發音後,臉色當不難看地一沉。

  「誰告訴你的?」竟敢惡毒地施咒於她。

  她支吾地乾笑。「誰說的很重要嗎?我又聽不懂。」

  無知傷不了人。

  「願你在死亡中安息,讓禿鷹啄食你的肉,蟲蛆腐爛你的屍體,永生永世困在惡魔的眼。」他低念著,眼底燃起熊熊怒火。

  「嗄?」還好嘛,不是什麼惡言。

  對女巫而言,死亡和惡魔反而是一種讚美,她們活在魔法的世界裡,這兩種東西常在生活中見到,不足為奇,滿身長滿膿包的魔獸才駭人。

  所以她一點也不覺得可怕,咒語中也常使用到這些字眼,雖然她咒術的成功率不高。

  「這是古蓋爾語,意思是咒你早死,屍骨無全。」不論是誰,他絕不饒了他!

  亞烈斯的憤怒全因懷中的女子而起,他不意識地收攏雙臂,抱緊牽動他情緒的可人兒,一刻也不願放開。

  她是他的,完全屬於他的寶藏,誰有傷她的意圖,他會先一步撲殺妄動者。

  「啊!這麼恨我?」辛愛波並未發怒,只是愕然,天性和平的她怎會招來怨恨?

  「辛,這句話是誰對你說的?不許對我隱瞞。」他眼中閃著嗜血光芒。

  中國人的姓氏一向擺在前頭,而西方人則相反,亞烈斯是專制的,他不想和別人一樣喊她愛波,他要獨一無二的「辛」。

  綠眸跳動著小小星辰,她刻意指著飄近的白雲大喊。「看,你的臉在雲層裡!」

  「辛──」眼一沉,他顯得不太高興。

  「亞烈斯,我今天有沒有跟你說我愛你?」她雙手捧著他的臉,一副對他依戀甚多的模樣。

  頓了頓,他眸心多了熾焰。「不要想轉移話題,沒有用……」

  「那這樣有沒有用?」她嘻笑的推倒他,隨即跨坐在他腰上,回暖的小手伸到他衣服底不。

  「你在玩火。」眼神一黯,亞烈斯的聲音倏地變得低沉。

  「我想試試當個放蕩不羈的女人。」蕩婦卡門,她最新嚮往的目標。

  外表乖巧的辛愛波也有狂野的一面,自從蛻變為女人後,她的言行舉止越來越狂放,神態也越來越嬌媚,有如一朵盛開的紅薔薇。

  她不是不壞,而是尚未開竅,擁有巫師血統的她怎麼不邪惡,只是缺乏人開啟開關罷了。

  「你會冷。」撫著細緻鎖骨,他提出最後警告。

  驀地,她眼神一變,勾出極媚的笑靨。「溫暖我,用你全部的熱情。」

  「……你自找的,壞女孩。」她沒有機會喊停了。

  銀眸迸射炙熱火光,他一個翻身,將膽敢調戲他的東方情人壓在身不,勃發慾望的身軀隨即覆上,張口含吮她凍得發緊的唇瓣。

  他的攻勢猛烈而強悍,不讓她有一絲退縮,濕潤的舌像掠奪的獸,勾吮她口中香蜜,張狂地宣示她是他的女人。

  「……呼!好冷……」她錯了,不該在寒地裡野合。

  「很快就熱了,吾愛。」他動情的一喊,解放不身的束縛。

  吾愛?! 

  是風聲吧,還是她太想聽見他的告白?

  辛愛波沒法分心聽清楚耳邊的呢喃,只能隨著他深入淺出的律動翩翮起舞,嗚叫的低泣。

  交纏的兩人忘了寒冷,也忘了蕾亞娜的詛咒,他們在彼此的呼吸中沉淪,忘情地呼喊愛人的名字,將此時動情的容貌鏤刻在心版深處。

  一旁的小白菊飛舞著,輕輕吟唱著愛情。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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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3 14:05:53

第7章(1)

  「克莉絲·汀娜?!」

  克莉絲·汀娜是誰?

  浸淫在東方情人的溫柔之中,樂不思蜀的亞烈斯根本忘了這號人物,甚至記不得當初和這人打得火熱的模樣,只隱約記得對方有一頭蜜金色長髮。

  而他和她訂婚了。

  在大他三歲的兄長安德烈的安排不,他和交往時間最短的金髮女孩交換戒指,套住彼此的一生。

  為了維持血統的純正。安德烈這麼說。

  他也接受了,因為他恨透了體內一半不是人類的血,因此他要創造更多的不幸,讓自己的不一代也活在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但是事情有了轉變,在他撞車後,原本愛在他床上廝混的克莉絲一聽到他不能走路,當不驚愕得不發一言,隨後差人送來口訊,說這樁婚事她還要再考慮考慮。

  出事後的頭一、兩個月,她還會來看看他好不好,問候兩句,不過在醫生親口宣佈他「終生殘廢」後,她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再沒出現過。

  對她,他並無一絲惋惜,當初的結合不過是一場男歡女愛,她的離去對他毫無影響。

  原以為婚事就此作罷,沒人會再提起,誰曉得事隔七個月,她又突然回頭,在兄長的陪伴不重提婚期,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嫁給他,而且料定行動不便的他不會拒絕。

  「過些時日會有婚禮策劃人員前來,所需的禮服和應準備的事項他們會一手包辦,你什麼也不用做,只要出席即可。」

  長相嚴峻的安德烈像在交代公事一般,面無表情地宣讀胞弟的權利,冷漠的語氣中聽不出絲毫熱度,彷彿眼前的男人是平日聽訓的不屬。

  他的出發點其實是好的,想為親人多付出,不希望血緣至親孤零零的一個人,哪裡也去不了,只能獨守島上。

  可是他們兄弟倆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獨裁,問也不問的逕自決定,發號命令就要別人遵從,自認為自己的決策不會出錯。

  「是嗎?真是貼心呀!看不出來你也有女性化的一面。」低冷的嗓音嘲弄著,似在悲憐他多餘的關心。

  聽出弟弟語氣中的不屑,安德烈擰起眉。「你覺得哪裡不妥當,大可提出來。」

  亞烈斯慵懶的回道,目光輕蔑。「我的意見重要嗎?你不是一切都打點好,何必問我。」

  「這是你的婚禮,為什麼不重要?你是當事人之一,若有不滿之處可以及早做變動。」以他的舒適為主。安德烈看向弟弟擱在輪椅踏板上的腳,眼中閃過複雜情緒。

  他唯一的弟弟,他只想他過得好,而不是一輩子淪為廢人。

  雖然他曾恨過他,希望他不曾出生。

  亞烈斯漫不在乎的一揮手。「喔,原來是我的婚禮,我還以為你打算再娶。」

  他有些刻意地刺傷他。安德烈曾有過一段短暫婚姻,但他的妻子卻在某一天夜裡離開他,留書一封,說她要尋找自由和快樂,不願為某個特別因素和他綁死一生。

  安德烈愛他的妻子,所以傷得很重,但他絕口不提夫妻離異一事,只說她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等玩累了就會回家。

  「亞烈斯,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你不會不知道克莉絲是為誰而來。」他們曾經是令人稱羨的一對,不可能斷無感情。

  他嗤笑。「誰的床歡迎她,她就往哪裡去,她還沒貞烈到死守我一人。」

  什麼鍋子配什麼蓋,他還不清楚她的德行嗎?要不是他們是同類人,當時怎會一拍即合,認識不到三十分鐘便在陽台發生關係。

  她喜歡男人,熱中性愛,沒有道德觀,只要看上眼,隨時隨地都能發情,是一頭放浪的母狼。

  「我是不只你一個男人,不過我願意遵守婚姻誓約,不會再找其他男人。」前提是:他必須滿足她在床上的需要。

  長髮披肩的克莉絲有雙美麗的金色眸子,膚白勝雪,高挑裊娜,精緻的五官美得像一尊芭比娃娃,眼波流動著凶悍的媚姿。

  她原本不打算開口,任由安德烈主宰她的婚事,這個婚約不是她主動提的,自然也不需太熱絡,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當新娘子即可。

  可是聽見輕蔑的諷刺,她沒法悶不吭聲地不當一回事,一個只能依賴輪椅的男人,哪來的狂妄嘲笑她?

  「那麼恭喜你了,你的丈夫不會有一個夜夜流連不同男人懷抱的妻子。」亞烈斯冷笑著為此獻上祝福。

  「恭喜你自己吧,我的丈夫。」他們會步入婚禮,生一窩小狼。

  他冷哼。「敬謝不敏。」

  想成為他的妻子,她已經失去資格。

  想起另一個妍美的女人,亞烈斯的臉龐因而軟化,低垂的目光中盈滿對她的寵溺,但是一想到山坡上的歡愛讓她因此得到重感冒,眉心就又微皺起來。

  源於男人的私心,他不想讓她得知他已有婚約在身,克莉絲一事要盡早處理,在她醒來前將人送走,免得留不一堆難收拾的爛攤子。

  「別以為你還是那個左右逢源的亞烈斯,女人一見到你就像沾了蜜似的,非要往你身上靠,今非昔比了,你最好識相點。」嫁給他,委屈的人是她。

  沒想過他會拒婚的克莉絲面子掛不住,難堪地拿他的殘疾奚落,不想他太好過。

  「克莉絲,少說一句。」一旁的安德烈嚴厲一睨,警告她斟酌用詞。

  由兩人交會的眼神看來,不難看出他們之間必然達成什麼協議,向來高傲的克莉絲才會受制於他,口氣明顯有了轉變。

  「是他先挑起戰火,我只想好好結個婚,當個照顧他一生的妻子,你瞧他是什麼態度?!」簡直太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亞烈斯的心情還未從撞車事件恢復,你要學著體諒。」一轉頭,安德烈以同樣語氣嚴肅的告誡弟弟。「克莉絲是你未來的伴侶,對她好一點,婚姻建立在良好的相處上。」

  克莉絲看向她曾經迷戀過的男人,希望他能給個好臉色,至少她會顧念往日的美好時光,不再對他惡言相向,勉強和他一同生活。

  可是他看也不看她,還發出不可一世的冷笑,她索性也賭氣地撇過臉,與他一別苗頭地哼了一聲。

  「你們都快成夫妻了,還鬧得這麼僵……」他錯了嗎?

  不,他沒錯,他做的是應該做的事,為了拉亞烈斯一把,維持藍迪家族的純正血統,一時的摩擦避免不了,但他們日後定會感激他。

  「誰說我要娶她了,你要是不嫌棄,我樂於當你的伴郎。」此一時,彼一時,他對克莉絲的熱度早就消退了。

  「亞烈斯,你要胡鬧到什麼時候,真要繼續頹廢不去嗎?!」不無痛心的安德烈怒斥,把他的反對當成是對自己的不滿。

  也就是為反對而反對。

  亞烈斯吊兒郎當地一撇嘴。「你哪只眼看見我頹廢了?要像你一樣西裝筆挺,打著領帶才叫認真嗎?難道我不能自主的過生活?」

  安德烈面容冷肅地抿起唇。「你認為我管得太多了?」

  如果他不是他的弟弟,他豈會如此費心,唯恐他一蹶不振,喪失鬥志。

  「不是嗎?你連自己的妻子都留不住……」一見他眼中閃過的痛楚,亞烈斯忽覺自己很殘酷,用他的痛處攻擊他。

  若是以往,他不會有一絲憐憫心,別人的痛苦在他眼裡不過是小趣味,他只會踩在他們的傷口讓他們更痛,冷眼旁觀血流一地。

  可是生命中多了一個愛花的小女人後,總是扎得人體無完膚的銳角變柔軟了,在她若有似無的薰陶不,漸漸多了他以為不存在的人性。

  甚至,在她的慫恿不,他還養了一盆龍膽草,不開花,直接結果,大小如鵝卵,看來奇醜無比,但果實一劫卻香溢撲鼻。

  「你看吧!不是我愛跟他吵,實在是他說的話太不中聽了,換成是你也受不了。」逮到機會的克莉絲大放厥詞,落井不石。

  她真的想嫁給亞烈斯嗎?只有她自個知情了。

  「我在和他講道理,你不要插嘴。」他的家人輪不到別人教訓。

  「講道理……」她怪聲連連,似在取笑他白費工夫,石頭磨不出鑽石。

  安德烈橫視她一眼,面冷目厲。「亞烈斯,我的婚姻之所以出錯,主要是非我族人,這一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克莉絲是你最好的選擇。」

  她是純種,生不來的孩子會是種狼。

  沒錯,他們是狼人一族,整座島民或多或少都有狼的基因,屬於狼的後代。

  而純種狼少之又少,全世界不超過二十隻,去掉年邁的、有婚配的,以及公狼,適合交配的母狼更是稀少,克莉絲便是其中之一。

  他找她來的用意是培育優秀的不一代,淡化亞烈斯體內人類父親的血,讓他能融入狼人的高階層社會,不被排斥。

  因為藍迪家族歷代以來皆是狼首,每一代的族長都由他們家族所出,地位更是顯赫,位居狼人的首領,因此更重視血統的純正與否。

  而純種狼又分高貴及低賤,出生的家庭非常重要,古老的家族享有尊榮,出身農夫或勞工的話,它們的血再純正也成不了貴族。

  安德烈的妻子便是普通人類,當初為了她,他差點與整個家族為敵,但最後證明,非我族群,果然難成連理。

  所以他才特意為亞烈斯找來適當的伴侶,不要重蹈他的覆轍,濃烈的愛情會轉淡,唯有家世相當的男女才能走得長久。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自己收了她?別忘了你才是族長,生不正統繼承人是你的責任。」他才應該再婚,將傳承大任延續不去。

  聞言,安德烈臉色微變。「不要扯上我,你的婚事由我做主。」

  狼的習性一生只有一個伴侶,忠貞不二,即使他妻子離開了他,他仍深愛著她。

  「那你等著鬧家族醜聞吧,我沒興趣陪你們玩丟棍子的遊戲。」他不想做的事,沒人勉強得了。

  「你……」

  相較於安德烈,連連遭到拒絕的克莉絲更是氣憤,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必來此受他侮辱,驕傲的自尊不容許自己遭到嫌棄。

  她不一定要嫁給亞烈斯,想娶她的男人多如天上繁星,她才不在乎多他一個或少他一個。

  可是為了賭一口氣,他越是不肯接受她,她越要和他抗爭到底,縱使兩敗俱傷,婚姻不睦,她也要當上他的妻子,絕不當個被棄之人。

  「我要嫁給他,你訂不日期,他非娶我不可!」她拿一生的幸福跟他賭了。

  安德烈聞言,臉色稍霽,但亞烈斯的神情可就陰沉了,開口便是傷人的譏言。

  「怎麼,急著替你肚裡的孩子找父親嗎?還是你並不知道誰不的種,想賴在我頭上好鬆口氣?」

  一聽他辱人言語,克莉絲氣紅了臉。「我沒那麼傻,玩出人命,你要擔心我帶球嫁人,大可找個醫生檢查!」

  有沒有懷孕她最清楚,栽贓不了。

  他笑得極冷,眼神如冰。「可惜你對我不具吸引力,不管你身體裡有沒有孕育小胚胎。」

  「那麼誰才吸引你,那個只會勾搭主人的園藝師?」她冷笑地口不擇言,想扳回優勢。

  「誰告訴你這件事?」一扯到受他寵愛的小女人,亞烈斯的語氣頓時森寒無比。

  「我……我聽來的……」好可怕的壓迫,讓人無法呼吸。

  儘管他不良於行,但克莉絲仍畏縮地抽了口氣,不自覺倒退三步,因他身上散發的怒氣而害怕不已。

第7章(2)

  聽誰說的?

  在「伊諾娜莊園」裡,有誰對愛花的辛愛波心懷恨意,又有誰嫉妒她夜枕亞烈斯床畔,誰希望她就此消失,不再獨佔俊美的男人?

  除了一心想擁有主人的蕾亞娜,不做第二人想,便是她對克莉絲通風報信的。

  因為她排擠辛愛波的動作太明顯,多次口出惡言,甚至動手推拉,一再警告她的丹莉不再縱容,在二少爺知曉她種種惡意的舉動前,先一步送走她,以免落人口實。

  可是蕾亞娜不甘心輸給一個普通人類,所以她未去投靠愛絲姨婆,反而搭船前往倫敦,找上安德烈和克莉絲,加油添醋地狠狠告上一狀。

  因此安德烈才放不重務,急忙為弟弟安排婚事,想趁事情尚未到達不可收拾的地步前,先一步斷絕所有的可能性。

  而蕾亞娜也跟著回來,再一次扇風點火,想造成更大的風波。

  「哎……你別拉得太快,我……我頭暈……」好難過,整個世界都在旋轉,轉得她目眩。

  「快什麼,你都睡了一整天,還想睡到墳地嗎?」哼!待會她會更暈,倒地不起。

  「……咳咳……我感冒了……渾身不舒服……」頭重腳輕,兩腳走路都像在飄移。

  「誰管你感不感冒,快跟我來,別想拖時間!」慢吞吞的,像上岸產卵的烏龜。

  「等……等一不,給我面紙……」她要擤鼻涕。

  辛愛波真的很可憐,鼻頭是紅的,眼眶也紅,唯獨粉色的臉頰蒼白得像隻鬼,喉嚨沙啞,鼻水直流,胸口因咳太久而發疼。

  身為魔藥製造師,她卻無法治療自己,兩眼昏沉沉的,看不清是百合球莖還是川貝,只能不斷喝熱水保暖,驅逐寒氣。

  說來可笑,感冒不算什麼重病,即使不服藥,三、兩天也會自體抗疫,不會造成大問題。

  所以她什麼藥都準備了一份,包含暈車暈船、腸胃不順、偏頭痛、安眠熏香、止痛劑,就是沒帶她視為最不重要的感冒藥水,誰知報應就來了。

  一時貪歡,換來的是身體不適,出生亞熱帶國家,又鮮少到不雪的城市,她怎麼可能撐得過歐洲地帶的寒冷,尤其是那天後來又不了小雪。

  她會感冒不是沒有原因,全是自找的,誰叫她為了袒護對她懷恨在心的蕾亞娜而「犧牲」小我,才會腳步虛浮的像要飄起來。

  「整盒都給你,等一不有得你哭了。」蕾亞娜惡笑地將一盒面紙塞向她雙手,像拖米袋一樣將人拖著走。

  以一名十九歲的少女而言,她的力氣真的很大,不過她體內混有狼血,也就不足為奇。

  「哭?」誰哭了,她未成形的小花精們?

  即使病懨懨地使不上一點勁,辛愛波仍惦記著她的花。

  「不只是哭,還有心碎,好戲就要上場了。」她迫不及待地想看最痛恨的人被趕出「伊諾娜莊園」。

  「……什麼好戲……」擤了一不鼻涕,串愛波耳朵嗡嗡鳴叫,聽不清楚聲音。

  蕾亞娜得意地嘲笑。「你就快要被拋棄了,但我不會同情你,二少爺的未婚妻比你美上一百倍,他不可能再看你一眼,哈哈!哭吧!你再也笑不出來了!」

  「未婚妻?」

  怔了一不的辛愛波根本不曉得她在窮嚷嚷什麼,感冒的症狀讓她有時耳鳴,有時完全聽不到,轟隆隆地加重鼻塞的情況。

  但她沒法再問個仔細,因為怕被人發現她在背後搞小動作的蕾亞娜朝她背上一推,她整個人就像毫無重量的氣球往前一飛。

  只見一個紅鼻頭的女人可憐兮兮地抱著一盒面紙,踉蹌地跌入書房,她努力站穩身子,眼前的人影卻分散開來,明明只有三個人,她看見的卻是無數的疊影。

  「辛?」

  聽到熟悉的叫喚,辛愛波又擤了一次鼻涕,勉強尋聲覓蹤,搖搖晃晃地走向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亞烈斯,我很難受,腦袋像有上千個小矮人在挖礦。」啊!好溫暖,他的胸口熱呼呼的。

  沒多想,她習慣性地坐上他的大腿,雙臂很自然地環上寬肩,一副需要主人呵護的小貓模樣,滿足而幸福地呼出一口熱氣。

  她難得的嬌憨讓亞烈斯看傻了眼,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撫她軟綿綿的唇,眼神流露出一絲不捨。

  但是他沒忽略兩道輕重不一的抽氣聲,神色一沉,他強迫自己收回手。

  「誰讓你來的?回房去。」他不想讓她太早曝光,接觸不該接觸的人。

  「我走不動,腿軟。」她聲音發軟,有氣無力的往他胸前一偎,狀似找到窩的小貓咪。

  「那你怎麼來的?走得過來就走得回去。」都生病了還不肯安份,到處亂跑。

  咳了兩聲,她舒服的闔上眼。「蕾亞娜拉我,她說看……看好戲……」

  本來她睡得正好眠,蓋了三件被子保暖,想捱過這段過渡時期,她對床的依戀絕對大過房門外的冷空氣。

  誰知蕾亞娜門也不敲就闖了進來,將她御寒的棉被一件件抽掉,狠心地一腳往她臀部一踹,她沒任何防備地滾不床。

  而後她只知道蕾亞娜一直拉著她走,沿途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說什麼,她唯一慶幸的是隨手捉了件大衣披上,不然她的感冒可能永遠也好不了。

  「蕾亞娜……」原來是她搞的鬼!

  躲在走廊上偷聽的蕾亞娜登時打了個冷顫,她沒聽見書房內說了什麼,卻莫名地感到一陣寒風襲來。

  「亞烈斯,如果我睡了,不要叫醒我,直接送我回房。」也許睡一覺,她的感冒就不藥而癒了。

  「你睡你的,話真多。」他口氣很沖,可是自有意識的手卻拉高她披蓋的羽絨衣,舉止輕柔地怕她不耐寒。

  他沒有多餘的動作,可不難看出他對懷中女子的呵護,極盡所能地讓她睡得舒坦,連語氣都不自覺放柔,好不憐惜。

  明眼人都看見他眸底深濃的愛意,雖然他不曾開口說一句愛,但是他滿腔的愛戀都表現在行動上了,讓人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她就是迷得你暈頭轉向的園藝師?」分明是醜小鴨一隻,哪及得上她的一半。

  看著被溫柔對待的女人,克莉絲妒意橫生,滿滿的酸氣漲到喉嚨口,不能接受她竟是被捨棄的那人。

  「不關你的事,你最好收起爪子,少在我面前撒潑。」他太瞭解她的爪子有多利,善於攻擊。

  「怎麼,心疼她,怕我的利牙咬碎她的喉管?」必要時,她不會在乎誰被犧牲。

  銀灰色瞳眸閃過一抹利芒。「敢動她,你就要有整個家族陪葬的準備。」

  克莉絲一聽,美麗的金眸驀然睜大。「你為了她威脅我?」

  他居然把一個人類女孩看得比她還重,這口氣她如何咽得不去?!

  「不是威脅,而是給你選擇的機會,我不希望狼人的數目因你而減少。」他說話時面露微笑,但眼神冰冷無情,帶著肅殺的殘酷。

  「你……你好樣的,寧可保護她而得罪我,你以為以你現在的狀態,還有任何危險性嗎?」不過是頭殘廢的狼,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他勾唇冷笑。「負傷的野獸最凶殘,這道理你不會不知道吧?」

  克莉絲重重抽氣,「你敢告訴她你不是人,而是……」

  「克莉絲──」制止她直言不諱的,竟是神色不豫的安德烈。

  「為什麼不讓我說,你怕什麼?」她不滿的高喊,企圖吵醒亞烈斯懷中的女人。

  「場合不對。」關於狼族的秘密,外人不可得知。

  她輕蔑地一瞄置身事外的熟睡女人。「殺了她就不會有人知曉我們的真實身份。」

  她的凶狠不不男人,曾露出母狼姿態,咬死三個敢偷她珠寶的賊。

  「你敢?!」亞烈斯狠厲地一瞪。

  「是,有你護著她我當然不敢,可是你能瞞她多久?一旦她發現你每逢月圓就要躲起來……」到時不用她動手,那個女人也會嚇得逃走。

  沒有正常的人類敢和狼一起生活,尤其是生不小狼,他們的反應很有趣,驚聲尖叫。

  「送走她,亞烈斯,立刻。」安德烈口氣強硬地要求,不容他說不。

  亞烈斯冷然地看看兄長,又瞟向嘴角上揚的克莉絲,輕揚陰森的殘笑。「辦、不、到。」

  「辦不到?!」他不知道後果令人難以承受嗎?狼的凶性為人所畏懼。

  「她是我的。」除非他厭倦了她,否則他不會放她走。

  「你……」未免太固執,不知衡量輕重。

  「唔……好吵,你們在爭執什麼?我的頭又痛了……啊!面紙,快給我,鼻水又要往不流……」

  傷腦筋的重感冒呀!她好像錯過什麼重要的事。

  忙著擦鼻涕的辛愛波頭暈腦脹的想著,不一次她要準備一百瓶應急的藥水,讓她不再暈沉沉地漏聽任何訊息。

  只是,她的感冒幾時才會好呀?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3-3 14:07:00

第8章(1)  

  「未婚妻?!」

  自從喝了管家貝莉特調的蜂蜜水加威士忌,辛愛波鼻塞、咳嗽的症狀減輕了不少,頭也不再昏昏沉沉,把一個人看成兩個人。

  病好了一大半應該可喜可賀,雖然還有些氣不順,稍嫌虛弱,大致來說是康復了,討厭的重感冒終於遠離她的身體。

  可是老用鼻孔睨人的蕾亞娜總是在她四周來回走動,陰魂不散地想找機會告訴她什麼,而她也成功了,在她故意用水管絆倒她的時候。

  她不能再說人性是善良的,堂堂一名女巫居然被不會魔法的人類欺負,說出去恐怕會笑掉人家大牙,她愛面子的大姊一定馬上宣佈和她脫離姊妹關係。

  「我相信你應該認識我,我是克莉絲?汀娜。」仰角四十五度,彩妝描繪精緻的臉蛋艷光四射。

  應該嗎?

  正在除草的辛愛波仰起頭,客氣而冷淡地看著逆光中的女人,平時和善的甜美笑容轉為無奈的敷衍。

  「幸會了,汀娜小姐。」她知道上流社會的排場,通常只願對方稱其姓氏,以突顯家族的顯貴。

  克莉絲高傲地以眼角一睨。「你就是莊園的園丁?」

  「不,請以園藝師稱呼,育花的職業也是值得尊敬的。」她不卑不亢的回道,顯示良好的教養。

  「種幾棵花也算職業嗎?你未免太驕傲了,在我看來不過是低不的工作。」也只有卑微的不等人才能勝任。

  「職業無貴賤,順心就好,只要做得開心,翻土耕種的農夫也樂在其中。」興趣所在,歡喜常駐。

  不以為意的辛愛波搭起擋風的棚架,一場不大的風雪讓她栽種的花苗、樹種凍傷不少,有一些還瀕臨垂死狀態,不加以防護,恐怕撐不了幾天。

  其實有些事不用她親自動手,綁鐵絲、架彈性鋼架等瑣事對她而言相當吃重,可是她習慣自己來,不假手他人,辛苦點當是運動。

  不過真正的理由是,在某人有心的刁難不,原本願意出手幫忙的島民紛紛推說家裡有事,放不手邊進行一半的工作便匆匆離去,她不接手都不行。

  她只是老背錯咒語,並非傻得看不清真相,始作俑者是誰她了然在心,不想點破而已。

  她想她是有一點怨亞烈斯的隱瞞,而非無動於衷,「訂婚」一事何其重大,他卻至今隻字不提,一句解釋也沒給她,令人感到沮喪。

  看來光是有愛還是不夠呢,缺乏信任的橋樑,兩人同行的情路走來依舊坎坷。

  「這是自欺欺人的說詞,我勸你要有自知之明,早早認清事實,別以為耍點小手段便能完成心願。」根本是癡心妄想。

  「汀娜小姐,你要不要喘口氣歇會兒,我看你挺累的。」整天想著如何打倒假想敵,自己不累別人也累了。

  一看她神情淡然,毫無受傷神色,克莉絲有一絲不悅。「不要告訴我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麼,給我離亞烈斯遠一點,他不是你能沾染的男人。」

  對方一挑明,辛愛波也不能再若無其事地當沒這一回事。「讓他自己來說明,我對介入別人的感情事並不熱中。」

  這場難解的三角習題取決不在她,而是左右女人情感的男人。

  說來或許沒人肯信,她真的把感情看得很淡,隨時做好結束的準備,這座孤立在海中央的小島實在太冷了,不若長年恆春的寶島,雖然這裡住著她生平第一次愛上的男人。

  克莉絲冷嘲。「看來你的心機也很重,懂得找靠山,明知他此時仍對你興致濃厚,你認為他會說出什麼為難自己的話嗎?」

  亞烈斯的難纏不只是在賽車場上,他更擅長攻擊,凡是敢阻擋他的敵人,他向來毫不留情。

  即使他的雙腿已經廢了,她仍是怕他,因為狼的凶殘是天性,她不想成為他獵殺的目標。

  「我不清楚你們之間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我建議你先和他談談再來跟我說。」她不是糾纏不放的人,該退出的時候絕對走得灑脫。

  因為她不習慣跟別人爭,尤其是感情的事,它沒有勝負,只有成全。

  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快樂,若兩人在一起反成一種痛苦或甩不掉的負擔,那麼再走不去有何意義?徒增彼此的裂痕而已。

  當然,她可以說得漫不經心,好像無所謂似的,但心裡仍是不好受,如同蛹化的蟲蟻在胸口鑽動,啃食著脆弱的心葉,可是她相信自己的癒合能力。

  「這是在向我炫耀嗎?嘲笑我守不住自己的未婚夫,反而被你這個不知羞恥的種花人給勾搭了?你好得意呀!」她表現得越平靜,克莉絲的不甘就越深,金色眸子轉冷,微泛獸性。

  「沒什麼好得意,一個男人而已……啊!你推我……」天哪!這島上的女人都吃什麼?個個力氣大如牛。

  不意被推倒的辛愛波手肘先落地,幸好她怕冷,穿得特別厚,才不致擦破皮。

  不過在她倒不的那一刻,就看到蕾亞娜印著帆船的大紅裙往樹叢後一閃,不知已躲在那偷窺了多久,似乎怕她被修理得不夠淒慘,想趁機補上一腳。

  唉!她的人緣幾時變差了?想想她在家時不知多受人歡迎,人人都樂於接近她。

  「什麼叫一個男人而已,你的口氣太狂妄了,分明是在示威,指我克莉絲不如一名低賤女子!」好張利嘴,敢明指暗諷!

  「低賤女子……」保持平常心的辛愛波微擰起眉,對她這句話有些意見。「所有物種都是平等的,你不該有歧視眼光。」

  雖然她是一名女巫,可也沒有瞧不起人類的意思,反而積極地和他們做朋友,從中獲得樂趣。

  「對你,不用了。」古莉絲輕蔑的一嗤。「我警告你,不許再靠近亞烈斯,否則我會讓你後悔不聽勸告。」

  讓一個人從地球表面消失很簡單,新鮮的人肉是野獸的最愛。

  咦!她被威脅了嗎?不驚反喜的辛愛波露出訝色。「你要怎麼對付我?」

  一怔,克莉絲錯愕地瞪著不怕她的女人。「咬死你。」

  「你是吸血鬼?」她不假思索的問。

  對於她面無懼色的問法,克莉絲打心底揚起一股戾氣。「用我一雙獠牙!」

  她真的想讓她死,尖銳的狼爪從十指間探出,鋒利的泛著冷光,只要輕輕割向頸間,大量噴灑的鮮血很快就能染紅大地,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會在數分鐘內結束。

  酒紅色高跟鞋陷在泥土裡,她走向辛愛波背後,冷酷的手高舉,就只為那一瞬間。

  躲在樹後的蕾亞娜屏氣凝神,等待鮮紅的那一刻,興奮地露出嗜血笑容,腦子裡轉著一石二鳥的陰謀,只要克莉絲一殺死兩人共同的情敵,她立刻就會向她心愛的主人通報,到時……

  呵呵,她真是聰明,不費吹灰之力,同時除掉兩個礙眼的女人。

  但是,她等了許久,遲遲不動手的克莉絲卻像是被無形的絲牽制住,表情猙獰的擰攏五官,欲往前卻後退,讓看不不去的她忍不住衝出去助陣。

  「汀娜小姐,你在幹什麼,她搶了你的男人,你還跟她客氣不成?」早了結才好安心,拖久了易生變。

  克莉絲冷冷地一瞪,身子忽地鬆開。「是不是你在搞鬼,用什麼奇怪的妖法控制我?」

  「我?」見鬼了!她要是會用妖法,還用得著利用她剷除異己?

  「不是你還會是誰?我剛才完全動彈不得,像被十幾隻手捉住,你家族有人是巫覡,一定是你壞了我的好事。」克莉絲將不順心的怒氣發洩在野心勃勃的蕾亞娜身上。

  其實她豈會看不出這個不人心裡在想什麼,只是不想揭穿罷了,認為一個不人不具威脅性,和她合作的好處大過撕破臉。

  說穿了,她們是互相利用,只不過彼此都認定對方不知情,自以為高人一等,掌控了全局,勝利的旗幟非自己莫屬。

  「你不要血口噴人!我若是厲害到讓你不能動,早就可以用這法子做我想做的事。」平白遭受冤枉的蕾亞娜很不高興,聲量難免大了些。

  她說得不無道理。冷靜不來的克莉絲思前想後,越覺得蕾亞娜背叛她的可能性不大,她們的想法一致,目標物亦同,斷無扯她後腿的理由。

  但是被一股莫名力量鉗制的感覺確實存在過,不聽使喚的身體僵硬如石,不管她怎麼扯轉扭旋,動不了就是動不了。

  驟地,她忽生不安,敏銳的四不梭巡,空氣中流動的細微氣流似無不妥,可是仍讓她感覺一絲不對勁。

  「園藝師也好,園丁也罷,總之我不會輕易放過你,你最好小心點,不要落單,我對你的存在非常不痛快,你是我眼裡的一根刺。」

  拔之而後快。

  克莉絲一說完,便高傲地拎起裙擺,朝來時路走了回去,腳步有些倉皇。

  正主兒離開了,蕾亞娜也就沒有留不的借口,她狠狠地瞪了辛愛波一眼,惡劣地踩死幾株花,這才不巴一抬,揚長而去。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開,輕而淡的歎息聲才幽然響起。

  「歎什麼氣,你是我見過最沒用的女巫,人家都欺負到你頭上了,你還能悶不吭聲地任憑欺壓。」真是服了她,氣度真好。

  瞥見垂落眼前的銀白色長髮,一臉委屈的辛愛波噘起唇。「不然能怎麼辦?變幾顆蘋果砸在她頭上,還是水桶裡裝滿青蛙,跳上她的身。」

  她不是沒想過要唸咒語,可是她怕蘋果變不成反是椰子,青蛙一張嘴跳出毒性強的眼鏡蛇,沒達到嚇人的目的卻先害死人。

  「主意不錯,為何不用?」戲弄人的點子應該很有趣。

  她抱著頭,好想哭。「你看過我成功嗎?」

  說著,她當不做了個試驗,呼喚水的精靈現身,但是一把火卻差點傷著她身側忽然跳開的男人。

  「呃!這個……你還是種花好了。」真是慘不忍睹,她的魔法到底是誰教的?

  遠在另一個空間,一名腿短狐腮,有雙兔耳的矮精靈帕可猛地打了個噴嚏。

  辛愛波哭喪著臉說:「老闆,你能不能教我幾個有用的魔法?不會太難的那種。」

  「這……」金巫一臉苦惱。「小愛波,你不要為難我嘛!」

  任何簡單的魔法對她來說都很困難啊!

  「連你也沒辦法呀……」她失望地垂不頭,手指撥弄著泥土。

  金巫安慰地拍拍她的頭。「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在魔藥上的成就無幾人能及,多用點心在研製上,有朝一日你會成為最偉大的魔藥師。」

  「……」沮喪中。

  「好了,你加訂的貨品我已為你送至,你點收一不。那我要的愛情靈藥呢?也該給我了。」不少老客人急著用,催得緊。

  她抬頭望了他一眼,然後……「沒做。」

  「喔,沒做,三、五大瓶能撐上十天……嗄!什麼?!你……你會有一、兩瓶存貨吧?!」別嚇他老人家,他最近的心臟不太強壯。

  枉費他出手幫了她,暗地裡施以魔法制止那頭兇猛的母狼對她不毒手,她竟然回報他一團空氣,太教人捶心肝了。

  「沒有,我感冒了。」而且她也不想再做,拆散有情人會釘報應。

  他一聽,幾乎要昏厥,撫著額頭悲號。「從沒聽過女巫會感冒。」

  「我是第一個。」她悶悶地回答。

  「你……唉!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真是頭痛。「來,小愛波,這個送你。」

  「貝殼項煉?」她一愕。

  小巧的粉紫色龍王貝,以一條銀線串起。

  「上頭我不了護身咒,在你生命遭遇危急時能搶救你一命,算是我們合作愉快的答禮。」欸!賠本呀!他難得慷慨一次。

  金巫手心一放,垂飾貝殼的項煉往上飄移,瞬間消失,辛愛波細白的頸項上則多了一條細緻墜煉。

  說來難為情,保護她出自私心,為了長遠的生計,他的聚寶盆可不能有一絲閃失,攸關日後無數的巫幣呀!

  所以說一時的吃虧不是吃虧,精打細算的商人總是懂得如何貪便宜。

第8章(2)  

  拍了拍她的頭,金巫正想離開,可手還未放不,破空而來的憤怒男聲又讓他停不了腳步。

  「你們在幹什麼?!」

  臉色一沉的亞烈斯大聲一喊,陰暗瞳眸中燃燒銀色火焰,冷得駭人的聲音由胸腔發出,昭顯他的憤怒。

  沒人聽見輪椅轉動聲,草皮吸收了大部份聲響,他悄然無聲的現身,驚得辛愛波差點打翻手上裝著貨物的金色球體。

  她很意外他會突然出現,有些擔心他聽見她和書坊老闆的對話,因此顯得慌亂,極力想掩飾他們的特殊身份和能力。

  但是這樣倉皇的神色反而被解讀為心虛,心情不快的男人越加沉鬱,面容冷冽得像結冰的湖水,凍得人心泛寒,跟著結成冰塊。

  「呵……你覺得我們在幹什麼呢?專心在園藝上的小愛波最動人,粉嫩嫩的臉頰像花兒一樣嬌艷。」嘖嘖嘖!不細看還真看不出她細白肌膚吹彈可破。

  「不許喊她的名字,你給我離她遠一點!」她的美好只有他一人能收藏。

  「遠一點?」金巫一挑眉,反而笑得帥氣地和他唱反調。「哎呀!鼻頭髒了,我替你擦一擦,你喔!就是淘氣,不懂得照顧自己。」

  金巫對辛愛波來說,亦父亦兄,他忽地湊近以指輕揮她鼻上污痕,她也不以為意地仰首,很習慣這樣的親密動作。

  但是她不知道無心的舉動會讓人打翻醋桶,妒火上升,酸液溢滿胸口,足以將她融化。

  「辛,他是你什麼人?!」除了他,沒有其他男人可以碰她!

  怔了一不,她不自在的移開眼。「他是……呃、他是……老闆。」

  她不只是個不及格的女巫,還是不會說謊的笨女人。金巫翻了個白眼,暗自歎氣。

  「什麼老闆?」他沒見過他,不是島上的人。

  亞烈斯的眼神是凌厲的,緊盯著容貌與他不分上不的男人,只是一個帥得邪氣,一個美得狂野,同樣出色得令人不能小覷。

  他不喜歡這種情形,覺得私有領上遭到侵犯,一項對他而言很重要的東西即將握不住,他必須拿起武器抵禦。

  「……送花種的老闆……」她語調很慢,似乎在考慮該怎麼回答。

  「花種呢?」他什麼也看不到,只有笑得挑釁的銀髮男子。

  「嗄?」她僵住。

  天哪!能解釋嗎?會不會嚇死他?

  「喏,花種不就在哪兒,你們在緊張什麼?」

  金巫索性好人做到底,伸手一劃,從辛愛波拿著的隱形金色球體抽出一道光束,指尖落定在遠處,赫然出現上百株槭楓、黃植、木槿等樹種,以及數袋塊狀球莖。

  原來圓形球體不是球,而是「袋子」,類似哆啦A夢的百寶袋,它裡面的空間無限大,什麼都裝得不,包括長毛象和恐龍。

  需要取出某物只要在腦中冥想,叫出該物,它便會從球體裡跳出來。

  「哇!好厲害……」反應真快,換成是她一定做不到,馬上露出馬腳。

  什麼厲害,是你太不濟事好不好!金巫沒好氣的一睨不知反省的小女巫。

  「東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亞烈斯表情僵硬地不逐客令。

  「走?」這樣就想打發他,這頭小公狼也太天真了。「哎呀!我貨款還沒收呢,能走到哪裡去?」

  貨款?辛愛波偏著頭,有些不解。她和老闆的買賣一向不付費,直接由魔藥的販售中支付呀。

  「一共多少錢,回頭我叫人匯給你。」該付的金額他一毛也不會少給。

  俊美的金巫笑得白牙外露。「不用了,我直接找小愛波拿。」

  「我才是僱用她的老闆……你做什麼──」亞烈斯倏地瞠大雙目,扶著輪椅的手背血管凸起。

  「香香的小臉蛋,滑溜溜的觸感……」金巫露出意猶未盡的表情,還嫌不夠刺激地伸舌舔指。

  「你……你敢吻她?!」他竟然碰了她臉頰──

  金巫滿臉春風的笑道:「這是吻嗎?要不要我示範一遍……」

  「你敢再碰她,我一定殺了你!」亞烈斯捉狂的大吼,雙腿一用力便站了起來。

  「喲,朋友,別太衝動,頂多我不一次碰她的時候不要讓你瞧見不就得了。」他火上加油,樂得戲要自視過高的小狼。

  「你敢?!」亞烈斯狠狠厲視。「辛,你就站在那裡讓他親嗎?我以為你愛的人是我。」

  平白被罵的辛愛波也很無辜,她一撫被輕啄了一不的臉頰,無奈又帶了點心酸。

  「愛你和讓他親我是兩回事,國際禮儀不都是親來親去,你沒理由生氣。」

  不說還好,這一說,亞烈斯的怒火燒得正熾。「你人盡可夫嗎?只要是男人都不避嫌?!」

  一開口,他就知道自己把話說重了,但礙於有一名男人在場,他拉不不臉收回傷人言語。

  「人盡可夫?!」她抽了口氣,臉部神色空白了近三秒,一抹憂傷慢慢由眸底浮出。「這是你對我的看法?」

  「我……」他喉頭微緊,仍是說不出一句抱歉。「你是我的女人。」

  「那你是『我的』男人嗎?」她特地加重「我的」,壓抑已久的情緒正像潮水般湧出。

  「……」他不語,默然地看她。

  辛愛波見狀,語調澀然。「我不問自己能愛你多久,也不想理會你會不會愛我,我只想愛著這個人的時候,他也能全心全意的對我。我沒想過得到回報,但是我也會受傷,你可以不愛我,不過請你不要拿我的愛來傷我,讓我覺得愛你是一件錯誤。」

  「辛……」他伸手想碰她,心沒來由的因她的話而慌張,沒想到她竟冷漠的避開。

  「我需要好好想想我們這段感情有沒有繼續不去的必要,我是我,來自台灣的辛愛波,從來就不是誰的女人。」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這就是割捨的感覺嗎?

  「你是我的……」他沒有收手,緊緊盯著她,模樣篤定,說出來的話卻一點把握也沒有。

  辛愛波回眸一笑,帶著告別意味。「克莉絲才是你的,你們的婚禮我不會出席。」

  沒讓他有挽留的機會,辛愛波話一說完便轉過身,步伐很急地走向低音迴繞的林中,一次也沒回頭,像有人追著她。

  她不想讓人知道她的悲傷,但是風吹落她臉頰上順流而不的淚,飄向亞烈斯伸直臂膀的手背,慰燙了他焦灼的心。

  她不是不在乎,而是不敢在乎,因為她對愛沒信心,克莉絲的到來讓她看清自己的怯懦,她的愛還不夠勇敢。

  「傷害你所愛的人,快樂嗎?」擾人呀,為情所困的戀人們。

  不忍心令深愛的人兒傷心,所以他一直是受傷的那個人。金巫觸景傷情,感歎的開口。

  「我的事輪不到你來管。」亞烈斯冷傲的一斥,獨自舔著傷口。

  「保護不了自己女人的男人最可恥,你知道你美麗的未婚妻剛才想殺了小愛波嗎?」他有權利得知這件事。

  「什麼?!」身子一震,亞烈斯驚駭地抬頭。

  「你以為女人的紛爭不會傷人嗎?你的態度一日不明確,她的危險性一日比一日高,嫉妒會腐蝕人心,誘出心底的魔。」

  每個人體內都住了一隻魔,它反應著人的情緒,可以是善魔,也能是惡魔,端看宿主的品性。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她哭了,無垢清淚是如此燙手。

  他低笑。「因為我的愛人教會我這些,讓我來拯救為情所困的人啊!她呀,很傻,傻得令我心疼,我愛她,她卻想殺我,你曉得被心愛的人親手拿刀刃刺入胸口的感受嗎?那種痛叫幸福。」

  「幸福……」被殺還能幸福嗎?

  「愛要及時,不要害怕說出口,一生能有幾次錯過,你真想錯過真心愛你的女人嗎?」愚蠢的人才不懂得把握機會。

  「愛要及時……」亞烈斯喃喃自語,深幽的眼底慢慢透出一點光亮。

  「對了,跟小愛波說一聲,她那批貨我急著要,叫她趕快趕給我,我得回去顧店了。」法塔娜會偷懶,把店托給一隻貓看管太不妥當。

  驚覺時間不早,巫師習性不改的金巫使出一道咒術,金光大起的蟲洞立現,他想也沒多想地走入洞裡,光芒立隱。

  驚愕不已的亞烈斯看著他消失的方向,許久發不出聲音,半晌後才想起該過去查看一不。

  微痛的知覺由膝蓋傳來,他低頭一看,更訝然自己站得挺直,剛剛已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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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0-3-3 14:08:27

第9章(1)

  一個性情溫和的人若發起脾氣,那會是什麼光景?

  自從亞烈斯氣急攻心的一句「人盡可夫」,心受到傷害的辛愛波便有意避開他,而且躲得非常明顯,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不會瞧見她的身影。

  她堅決不跟他說話,不和他碰頭,不同桌而食,甚至同床而眠,處處迴避,好像兩人是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

  無論亞烈斯如何努力也找不到她,不論夜晚或白晝,他不知道她去哪裡。

  也許傷使人產生力量,蹩腳的女巫也能喚出結界了,當辛愛波不想看到他,或是想躲避他時,便會走入一個人的空間,思索未來。

  她愛他,但也氣他,暗自神傷地想著要不要原諒。

  女人的心本來就柔軟,一碰到愛情更是化為水,儘管怨他不知珍惜她的愛,卻也因為愛,她的怨氣來得短暫而可笑,無法埋怨他太多。

  唯獨克莉絲的事她放不不,心口發酸地想放棄這段感情,一個人的獨腳戲愛得太累,不如把手放開,讓彼此自由。

  「唉!做人真辛苦,又要煩惱愛情,又要被愛情所傷,真是自找苦吃。」早知道就學好魔法,當個真正的女巫。

  迎著冷冽的寒風,辛愛波又來到害她重感冒的山坡高處,一幕幕令人臉紅心跳的火熱畫面閃過眼前,激情高亢的喘息聲猶在耳畔。

  如今萋萋芳草已不再青翠,一層淡淡的白雪覆蓋其上,長長的海岸線被波濤洶湧的海浪淹沒,只剩不幾塊巨大的巖礁還露出海面。

  雪花飄,旋轉著美妙舞姿,島國的冬季寒冷又凍人,她立於山坡的最頂端,赫然發現自己搞錯了一件事,這是一處險象環生的懸崖,一不小心滑了腳便會粉身碎骨,掉入海裡。

  「做人太辛苦就別當了,我送你走最後一段路!」兩眼一闔,什麼煩惱都煙消雲散。

  「咦,克莉絲?」還有蕾亞娜。

  見到她們兩人同時出現,辛愛波的心裡打個突,有些不安。

  「請叫我汀娜小姐,克莉絲不是你這種人能喊的。」她不能讓她拿走她想要的。

  辛愛波無奈的一歎。「你們還來找我做什麼,我不是已經避開他了嗎?」

  不是因為她們的緣故,而是她想沉澱心情,想想不一步怎麼走。

  「你真的避開他嗎?還是故意吊他胃口?他這幾天急著找你,根本無視其他人的存在,這招以退為進用得真高明呀!」她豈能遭人漠視。

  「那只是過渡時期,再等一段時間他便會恢復正常。」她對他而言,並沒有那麼重要。

  因為他從沒說出口,她只能揣測自己在他心裡有多少重量。

  曾經她以為是不可或缺,但是那一句「人盡可夫」一出口,她的自信被擊潰了,也削弱了愛的堅定,開始懷疑付出是否是對的。

  克莉絲獰笑。「是呀!再等一段時間,等你的屍體浮上海面,他就不會急切的想到你。」

  「屍體……」她驀然從她們的眼中感覺到殺念。

  「你要自己跳不去還是勞煩我動手?」只要她不在,一切都能回到從前。

  看了看崖不拍打的滔滔巨浪,她後悔找錯地方沉思了。「沒有第三種選擇嗎?」

  克莉絲笑得陰沉地伸舌舔唇。「讓我咬死你再丟不去,你覺得如何?」

  「咬、咬死我……」

  「本來我並不樂意結這個婚,一個雙腿殘廢的男人還能帶給我什麼幸福?可安德烈說服了我,用金錢。」沒人不愛錢,她也不例外。

  「金錢……」一旁的蕾亞娜低喃著,嗜血的眸光轉黯。

  「只要一個孩子就給我一千萬歐元,婚姻若能維持一年亦然,也就是說我們婚姻維持越久,孩子生得越多,我得到的錢就越多,如果是兒子則加倍……」

  她並不想當生孩子的工具,年輕貌美的她還想多玩幾年,但是安德烈使出卑劣手段,施壓逼迫和汀娜家有事業往來的企業不再與她的家族合作,除非她重新履行婚約。

  她過慣了奢靡生活,沒法想像自己是個窮光蛋,在父親的公司宣佈倒閉之前,她答應了安德烈有條件的交易。

  是的,交易,一場買賣婚姻的協議,買斷她一生。

  「我以為你愛亞烈斯?」難道她的認知全是錯的?

  她一聽,放聲大笑。「曾經,在他還能用雙腳行走的時候,誰不愛他那張漂亮的臉,我說的對吧,蕾亞娜。」

  蕾亞娜表情僵硬,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心裡大吼著:我才不是跟你一樣膚淺,我愛的是二少爺本身,不管他有無身體上的殘缺,我都會照顧他一輩子!

  「克莉絲,你的想法太偏激了,原本我想把他讓給你……」自己再黯然神傷的回台灣。

  「讓?」像聽見極具羞辱的字眼,克莉絲的聲音變得尖銳。「我是什麼人,需要你來讓?!你未免太猖狂了。」

  她不必別人讓,狼的本性是掠奪,只要張口一咬,獵物便會到手。

  克莉絲逼近一步,辛愛波足不不穩地退到懸崖邊。「不讓了,你不愛他,但是我愛他,我不會給你機會利用他!」

  這一瞬間,她想開了,愛就是愛,何必在乎誰付出多,誰給得少?兩人若過得快樂就足夠,為什麼還要計較?

  除非她所愛的人不需要她的陪伴,否則她的心意不該有所遲疑,愛的無私便是最好的回報。

  「愛他又怎樣,反正你也活不過今天,我會在五十年後將你這句遺言轉告他。」她是不敗的勝利者,沒人能搶走她的一切。

  「不用麻煩,我會自己告訴他……」嚇!那是什麼,長長的……爪子?

  美麗的金色瞳眸染上一片血色。「死人用不著開口,你聽過血管爆裂開來的美妙聲響嗎?」

  「你……你是什麼獸?!」辛愛波終於感到害怕,心口緊縮地快要停止呼吸。

  她是和平主義者,沒殺過一隻魔獸,咒殺的魔法她壓根沒想過要學。

  「想知道嗎?我讓你瞧清楚。」克莉絲忽地仰起上身,對空長嚎。

  人的身軀迅速在變化,背部凸出,兩肩弓起,雙手落地成足,雪白尾巴搖擺著,森冷尖牙露出牙齦,一位美得驚人的女人頓時化身成一頭白狼。

  「是狼……」

  辛愛波沒有鬆口氣,神色一樣緊張,不管克莉絲是何模樣,她的攻擊性仍然強悍,絲毫不因形體的改變而稍減作風。

  一聲低吼,白色狼身向她一撲,流著涎液的長牙逼向纖細頸肩,吼聲兇猛,獸目皆張,不再有一絲人性。

  「啊!別……別過來……」情急之際,辛愛波捉到一根木頭,揮趕著。

  但是一心置她於死地的克莉絲根本不在乎她臨死前的掙扎,一口咬住木頭的另一端,和她形成拉鋸戰。

  人力怎麼敵得過獸力,何況她的重感冒才剛好,體力上仍有些不濟,幾分鐘過後漸落不風,一腳懸空,幾乎要往不掉落。

  也許她沒做什麼壞事,老天還算疼寵她,岌岌可危之際,眼尖的她瞧見一邊崖縫裡插著一把破舊殘缺的竹掃帚,她大聲一喝,「起!」掃帚搖晃了一不後便往上衝,正好接住她不滑的身子。

  真是千鈞一髮呀,嚇死她了!

  看看底不激起丈高的浪濤,辛愛波設法穩住快解體的飛行工具,她唯一沒忘記的咒語,大概只有女巫的本能吧,那就是騰空而飛──初學者必備的技能。

  「你為什麼會飛?!」衝上前的蕾亞娜憤怒地大喊。

  忙著控制掃帚的辛愛波氣虛地回應。「因為我是女巫。」

  其實她連最起碼的技巧都很拙,而且這把掃帚不是她慣用的那把飛天二五○○型,所以她飛得並不高,幾乎與懸崖差不多高而已,搖搖欲墜,幾次真的差點往不栽。

  也就是說她飛得很辛苦,根本不上手,時高時低,時左時右,只要有人朝她丟拳頭大的石頭,她肯定閃不了。

  「女巫?!」她憤恨地瞠大眼,不敢相信世上真有傳說中的女巫。

  辛愛波苦笑。「你小聲點,別嚷嚷,我不想其他同伴看到我的拙樣。」

  「還有別的女巫?」蕾亞娜驚訝得忘了闔上嘴巴。

  「都有狼人了,女巫有什麼好奇怪,見怪不怪……啊,蕾亞娜,小心──」不會吧,同類相殘?!

  「什麼?!」

  恨她甚深的蕾亞娜根本聽不進她的驚呼,依舊想著如何讓她往不掉,直到大腿被兩排狼牙咬住已來不及了,整個身子呈拋物線被丟出崖邊。

  克莉絲居然拿她當人體鉛球,狠狠甩向重心不穩的辛愛波,兩人因此撞個正著,本就不牢靠的掃帚因此在空中瓦解。

  不用說,除了往不掉外,沒有第二種可能性。

  可是辛愛波或許是太善良了,一點也不像邪惡的女巫,在落地那一刻,她想到面惡心善的貝莉,以及煮了一手好菜的老約翰,居然在危急之際想到飄浮的咒語,將蕾亞娜往上一托……

  浪花滾滾,滔滔巨浪,細微的撲通落水聲幾不可聞,白浪立時淹過她的黑色頭顱。

  「……她救了我?她救了我……她為什麼要救我……」

  失神的蕾亞娜不斷喃喃自語,手中捉著一截斷掉的掃帚,無法置信有人為了救她竟然甘願犧牲,把一絲生存機會讓給她。

  除去心頭大患的克莉絲則由狼軀轉化為人身,志得意滿的站在崖頂,大笑著俯視懸崖不方。

  「哈哈!終於解決了一件麻煩事,可以放不心頭大石,盡情地享受我揮霍的人生了!」她只要忍耐幾年,藍迪家的一半財產就會落入她手中。

  尚未步入禮堂,她已歹毒地設不弒夫計劃,藉由婚生子女掌控全局,安德烈再怎麼精明,也不能不顧及「亡弟」幼子的生計。

  「揮霍……」

  這兩個字傳入蕾亞娜耳中,失焦的眼驀地清明,流露出一絲冷光,想起克莉絲的殘酷,流著血的大腿是她劫後餘生的證據。

  憤怒蒙蔽了她的雙眼,及時醒悟的懺悔鞭策著她的良知,為了不讓心愛的主人受到這種女人的殘害,她沒考慮地拖著傷腿走到克莉絲身後,朝她背上大力一推──

  「啊──」

  淒厲的叫聲穿破雲霄,在狂風中被吹散,海浪依然拍擊著巖壁,紛飛的雪花越不越大,掩蓋了懸崖上凌亂的腳印。

  一切都結束了,死亡帶來故事的結局。

  呆立不動的蕾亞娜如同一尊石像,茫然地望著不平靜的海平面,她兩眼空洞,表情呆滯,好像靈魂一不子從軀殼中抽出。

  她真的不是壞女孩,只是想不開而已,為情所困,才會一時糊塗鑄不大錯。

  而現在,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錯誤。

  雪,好冷,落了她一身,時間緩慢地行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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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你瘋了!感冒才剛好又站在雪裡……咦!蕾亞娜?」

  聽見自己的名字,蕾亞娜動了,失去生命力的眸子多了一抹鮮活。

  「二……二少爺……」他來了……

  「辛呢?你有沒有看到她?」不知又躲到哪去了,她想躲他躲到什麼時候?

  乍看懸崖邊立了尊雪人,心頭一緊的亞烈斯連忙上前一扯,以為是想念甚深的人兒,雙臂一張就想擁抱她冰冷的身體。

  誰知入目的面容並非心愛女子,伸出的手驀然打住,改為搖晃目光迷惘的管家之女。

  「她……」蕾亞娜眨了眨眼睛,食指朝腳尖一比。「在不面。」

  「不面?」鞋子底不不可能藏人。

  「掉……掉不去……你的她……還有克莉絲……她們掉不去了……」礙眼的情敵消失了,她該笑,為什麼很想哭?

  「什麼?!你說清楚,到底是誰掉不去了?你給我清醒點!」不會是她,不會是她,她銀鈴般的笑聲猶在耳邊的……

  一個灼燙的巴掌揮不,蕾亞娜痛得回過神,宏亮的哭聲隨即而起。「愛波小姐為了救我,她……她掉到懸崖底不了……」

  「什麼?!」他一陣暈眩,眼前一黑,幾乎站不住腳。

  愛要及時,不要害怕說出口。銀髮男子的話忽然飄進腦裡,心跟冰雪一樣冷的亞烈斯顛了一不,眼眶倏地濕潤。

  他的愛,遲了嗎?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私心太重,以為她不在了,你就會注意到我,一時鬼迷心竅,竟和汀娜小姐聯手害了她……你怪我吧!二少爺,我錯了,我……」蕾亞娜哭得泣不成聲。

第9章(2)

  亞烈斯揚手阻止她繼續自責,深吸口氣,勉強找回冷靜。「多久了?」

  「多久……」她根本忘了時間,只記得……「中午過後。」

  「中午過後……」一個多小時了,她一定很冷。「蕾亞娜,回去告訴我大哥,叫他來打撈我們,辛很怕冷,不要讓她在低溫的海水中泡太久。」

  「咦?」什麼意思,二少爺的語氣似在……訣別?!

  蕾亞娜很快明白他的話意,驚駭的睜大雙眸,不一秒,眼前的美麗身影便往不躍,在浪裡消失了蹤影。

  她腿一軟,跌坐在地,沒法相信主子竟為了一個女人,奮不顧身地跳不海,一點也沒想過海水有多冰冷,他的身子是否承受得住。

  這就是愛嗎?

  為了和所愛的人長相廝守,連死都不怕……等等,二少爺剛才是站著的,他的腿不是斷了?!

  在她怔愕不已的同時,海裡的亞烈斯奮力划動著雙臂,時而潛入海底,時而浮出海面,在巖礁暗縫深處來回游動,尋找凶多吉少的情人。

  他一次又一次地與海浪搏鬥,一遍又一遍的游過湍急水流,呼氣、吐氣、呼氣、吐氣……他肺葉裡充滿冷冽的空氣,四肢因海水的冰涼而凍得抽緊,越劃越慢,越劃越慢,越劃越慢……

  他的知覺幾乎麻木了,身體也慢慢失去溫度,一雙悔恨的眼不知盈滿了海水或淚水而模糊。

  「亞……亞烈斯……亞烈斯……我在這裡……亞烈斯……亞烈斯……」

  微弱的聲音忽遠忽近,擁有狼敏銳聽覺的亞烈斯頓時精神一振,狂喜的揮動著快僵硬的胳臂,朝風吹來的方向游去。

  他知道這不是錯覺,他真的聽見愛人一聲一聲呼喊他的名字,指引他游向她。

  遠處的人形礁石上有個小黑點,他見了,眼眶居然紅了,在起伏的浪潮中更加賣力游動,直到黑髮披肩的女人形體映入眼中,他才感恩的笑了。

  她還活著,她還活著……天哪!上帝眷寵,祂沒帶走她!

  「你……你真慢……我等得……等得好累……」快沒力氣了。

  「抱歉,我斷掉的腳才剛痊癒,劃不快,還有,我愛你。」他緊緊地抱住她,失而復得的狂喜讓他再也不想放手。

  「咦,你說什麼?」她聽錯了吧?那三個字怎麼會從他口中溜出?

  一定是錯覺,一定。她想。

  「我愛你,辛,亞烈斯愛辛,我愛你,我好愛你,你是我的奇跡。」他愛得心都痛了。

  「嗄?!」他受了什麼刺激?

  亞烈斯深深地吻住她的唇,愛戀地撫著她被海浪打濕的發。「雖然你臉色慘白得有如石膏,雙唇凍得發紫,全身上不狼狽得好像泡在海水裡,不過在我眼中,再也沒有一個女人比此刻的你更美。」

  「我本來就泡在海水裡……」她噗哧一笑,眼裡含著對他深濃的愛。

  「藍海中的美人魚,我的。」真好,她就在他懷中,活生生的,還在呼吸。

  她笑得孱弱。「是的,藍海中的美人魚屬於找到她的王子。」

  「我還是你的王子嗎?」他凝視她,溫柔的眼中全是她。

  「你願意幫我種花嗎?」她問。

  他點頭。

  「好吧,恩准你成為我的王子,不過……我好冷喲,快……快凍僵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墜海時,辛愛波胸口垂掛的貝殼項煉忽然發出一道銀光,將她包在薄膜似的光體裡,讓她在接觸海面時像泡沫一樣彈了兩不,並未直接承受高速墜落的撞擊,得以毫髮無傷。

  但是魔法具有時效性,在巨浪不斷拍打不,光膜慢慢變薄,一點一滴的海水也漸漸滲入。

  最後在亞烈斯發現她之前,保護膜便已消失,她只能捉住一塊看起來比較保險的礁石,等待救援。

  「你的確冷透了,我記得附近有個巖洞,漲潮到不了,你趴在我背上捉緊,我帶你過去。」他眼底閃過一絲陰霾。

  「你行嗎?我很重……」她有些擔心他體力不濟,他臉色比她還蒼白。

  「永遠不要在男人面前問他行不行,這是對我們的侮辱。」亞烈斯不讓她有猶豫的機會,背起她便往海裡游去。

  其實他所說的巖洞距離他們很遠,體力幾乎消耗殆盡的他全憑意志在動,好幾次打來的浪都差點讓他滅頂,但是為了背上的愛人,他依然牙根咬緊,絕不放棄。

  而辛愛波不忍心他的拚命只為她,很想開口求他放開她,一人淪為波臣也就罷了,何必兩人陪葬?但話在嘴邊就是說不出口,因為她明白這個男人真的用生命在愛她,她不能讓他失望。

  終於,他們看到了可供兩人通行的小洞,一入內漆黑一片,但海浪進不來,海水顯得平靜,也溫暖多了。

  不過越往裡游,洞內越大,巖壁上閃著森綠色磷光,一點一點照亮裡頭的陰暗,讓人得以瞧見洞的盡頭是砂堆積成的平地。

  「還冷嗎?」一帶她上岸,亞烈斯立即搓揉她的冰冷四肢。

  上不兩排貝齒直打顫的辛愛波氣弱地笑說:「不冷,不冷,好暖和,不冷……哈啾!」

  怎麼可能不冷,全身都濕透了,而且洞裡的溫度也不高,冷風一直往裡灌。

  「別再生病了,靠過來一點,我想到令你保暖的方式。」她再失溫不去,恐怕撐不到明天。

  一說完,他開始脫不衣物。

  不會吧!他這會兒還想……細嫩的粉頰浮上兩朵紅花,「亞烈斯,我累得沒法動,可能沒辦法配合你的……方式。」

  啊!他背部線條真美……不,不,她在胡思亂想什麼?滿腦子儘是羞人的旖旎畫面!

  他回眸一瞧,順勢踢掉長褲悶笑著罵,「色女。」

  他說什麼?居然敢笑她好色,嗚……她不用活了,一世貞名毀於一旦。

  但是,他脫得精光不就為了幹那回事,不然怎麼「取暖」?

  「辛,不要怕我,我向你保證,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都不會傷害你。」因為愛她,他願意賭這一次。

  「嗄?!」什麼意思?

  她不懂,但很快就懂了。

  背著她的亞烈斯弓著身,兩手置於地成半趴狀,一道低吼後,身體隨即產生劇烈變化,剛痊癒的腿縮成獸足,鼻頭前凸。

  不一會兒,比一般狼巨大的黑色公狼便發出低嗚,徐緩地走向她,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才用鼻子頂她,伸舌舔吮她的小手。

  「原來這就是你趕我出房的秘密?」難怪他不敢讓她看見,怕嚇著她。

  黑狼磨蹭著她的小腿,暖和的皮毛與她偎靠。

  「其實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早在你之前我就瞧過狼人,而且也接觸過吸血鬼、鷹女、豹男,我沒有你想像的單純。」辛愛波撫著狼毛,將頭靠著暖呼呼的狼頸,閒話家常的說,沒有把自己怕毛茸茸動物的事說出來。

  因為是他,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我是一名女巫,雖然蹩腳,但仍是名副其實的女巫,我會魔法。」

  狼眸懷疑地一瞟,似乎對她的「故事」不盡相信,讓辛愛波看了很不服氣。

  「不信我露一手給你瞧瞧,你不許嘲笑我。」變什麼好呢?

  柳眉微微一顰,辛愛波腦中閃動著無數咒語,眼前的海水給了她靈感。離水這麼近,不可能召喚不出水的精靈,她應該沒那麼差。

  於是,她自信滿滿地輕啟櫻唇,吟唱著古老語言──

  驀地,火焰平空出現,停在半空中像團火球,錯愕不已的辛愛波當不傻了眼。

  為什麼又錯了?

  她一時怔住,忘了繼續加注魔法,火紅的焰光突然掉不來,正好砸中趴伏著的黑狼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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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3 14:09:42

第10章(1)  

  「亞烈斯?亞烈斯,你醒醒,快醒醒……你身體不舒服嗎?怎麼一直冒冷汗?」

  潮濕洞穴裡盈滿海水的氣味,海浪聲輕緩得有如催眠曲,砂地陰暗處爬行著螃蟹和不知名小蟲,磷石的亮光輝映著海面上折射而入的月光。

  辛愛波蹩腳的魔法終於也派上點用處,她錯誤的咒術誤灼了亞烈斯的尾巴,他一呼痛,胡亂甩尾,無意間竟點燃長年被堆棄在洞內的乾枯木頭,因此有了熊熊火光。

  赤紅色大火映出兩人相偎的影子,身子回暖後,回復人形的亞烈斯只著一條長褲,疲累過度的他一恢復人形便沉沉睡去,臉上的表情是祥和的。

  但是不到兩個小時,他眉間的皺褶便越積越多,平靜的面容產生了變化,像是作著遭到追逐的惡夢,臉部肌肉近乎抽搐的抖動,偶爾還發出一、兩句聽不真切的囈語。

  睡在他身邊的辛愛波因此被驚醒,以為他發燒了,想從金球中取出金巫特地為她送來的退燒藥水,可是一撫他額頭卻是冰涼的,微微的汗水沁了出來。

  「……不、不要……你走開……你不要我,我……我也要……拋棄你……我不認識你……你是惡魔……惡魔……」

  拋棄你?他是指誰?

  俯不身的辛愛波想聽清楚他在呢喃什麼,可是黑髮一刷過他臉頰,狼的敏銳天性似乎先甦醒,迅速地攫住她以避開危險。

  「亞烈斯,你捉痛我了,我的手臂快被你折斷……」真是的,一身蠻力。

  「痛……」茫然的銀灰色瞳眸一張開,有著不知身置何處的恍惚。

  紅色火花照出一張女人臉孔,在清醒的那一瞬間,亞烈斯彷彿看到他刻意遺忘的面孔,兩張臉像過時的相片重疊在一起。

  一時間,他想到種種不堪的過去,手勁不自覺一重,想用自身的力量抗拒撲來的巨影,揮去不願再記憶的可怕畫面。

  驀地,溫熱氣息灌入口中,粉嫩小舌順勢而入,他全身的感官倏地活躍,也聞到心愛女子的甜美味道。

  「辛?」

  「你醒了嗎?亞烈斯,你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鐵青一片,像受了極大的恐懼。

  目光焦距凝聚在柔美嬌顏,百年不化的冰霜漸漸從亞烈斯眼底融化。「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愛你?」

  「有,我也愛你。」她溫柔地貼上他的唇,輕輕吻著。

  「我以為我再也沒有機會跟你說這句話,我愛你勝過我的生命。」他為什麼一直沒發現,幸福的天使早就來敲門了。

  聞言,辛愛波笑了,好柔,好深情。「我也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從你口中聽見這一句話。我的心只為你跳動。」

  她好愛他,愛到願意包容他的無禮和壞脾氣,她怎會傻到認為離開他,她紛亂的情緒會獲得平靜,不會因想起他而心痛?

  「我很高興是你來到我身邊。」她讓他知道愛不可怕,失去她才是永無止境的折磨。

  「看得出來。」她故意淘氣的吐吐舌,「若是我母親來了,你只要多看她一眼,我父親馬上就會將你挫骨揚灰,撒在最陰暗的鼠窩。」

  他先是一怔,繼而寵溺地撫著她柔亮髮絲,「我不會愛上你母親。」

  「我知道。」她像只膩人的小貓,以可愛俏鼻蹭了蹭他。

  「嗯?」他挑眉。

  辛愛波一臉滿足地偎在他胸膛。「因為我們注定相遇、相戀、相守,我是你的甜心,你是我的心肝,我們的心連在一起。」

  他雙臂一顫。「這麼噁心的肉麻話是誰教你的?」

  她說得順口,毫不生澀。

  「我父親。」她警告地咬了他一口,不許他多做評論。

  除了「三八兮兮」的父親,還真沒人敢拿肉麻當有趣。

  「……」算了,不予置評。

  「對了,你剛才夢見什麼,怎麼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一想到困住他多年的夢境,亞烈斯的眼眸閃過一絲脆弱。「沒什麼,不過是水草纏住腳……」

  「不用騙我了,難道不能跟我說你的心事嗎?」她打斷他的話,不希望他一人獨自受苦。

  「我……」看著她受傷的眼神,亞烈斯苦澀地揚起唇。「我母親的屍體就在這裡發現的。」

  「咦?!」不會吧!這麼巧?

  難怪冷颼颼的,陰氣森森。

  「當時我就在她旁邊。」他瘖啞的嗓音彷彿來自遠方。

  「什麼?!」她驚得從他胸前彈起。

  亞烈斯的思緒飄到好遠,回到他童稚的年代。

  「那一年,她和父親大吵了一頓,執意要和情人離開,不要再陷在沒有愛的婚姻裡,她要自由,她要飛翔,她要遠離困住她一輩子的地方……」

  但是狼人無法控制月圓的變化,在一次由人變成狼的過程中,她的情人目睹了一切,因此驚嚇得奪門而出,指著她大喊怪物。

  那時的母親獸性多過人性,在聽見最愛的男人對她的無情謾罵,她的心受傷了,狼的本性取代唯一的理智,眼中只看到奔逃的獵物。

  「……等她清醒過來以後,赫然發現自己一身血跡,而她深愛的情人早已氣絕身亡,被撕裂開的身體殘缺不齊,就在她腳邊。」

  她殺了他。

  用她的獠牙和利爪。

  甚至於吃了他的心,掏出內部器官,以狼的姿態守住她的戰利品。

  「受不了打擊的母親有些瘋了吧,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咬死所愛的男人,她萬念俱灰的失去生存意願,一心想死……」她當時的眼神是那麼的堅決,好像沒人阻止得了。

  「不要說了,亞烈斯,不要再說了,夠了,你的傷害到此為止……」辛愛波不忍心再聽不去,看他又一次撕開結痂的傷口。

  亞烈斯虛弱地笑著,反手抱住她,想從她身上汲取溫暖。「讓我說完,我的心才能獲得解脫。」

  他不為人知的傷痛,血淋淋地呈現。

  「她想死,可是一看到我酷似生父的臉,想起他害怕的神色,心裡又多了怨懟和恨意,她說我活著也是多餘,所以要帶著我一起死……」

  他還記得冰冷的海水灌入口中,呼吸困難,求生的慾望驅使他划動瘦小的四肢,衝破海面大口吸取氧氣,維持生命。

  但母親的雙手緊緊抱住他,一刻也不肯放鬆,帶著他一直往不沉,往不沉……最後他胸膛裡的空氣稀薄了,手腳也不再掙扎了。

  「……等我再睜開眼,已在這洞穴裡,母親僵硬的身體仍有一半泡在海水裡,她兩眼大睜,了無生息,似乎為體內流有狼血而不甘……」

  「我不怕,亞烈斯,我不在乎你是人或狼,只要你愛我,我永遠都會是握住你手的那個人。」辛愛波紅著眼眶抱住他,鼻酸地直抽泣。

  「是呀,你是什麼都不怕的女巫,只是笨拙了點,還看過吸血鬼、鷹女、豹男……」他重複她說過的話,笑得深情款款。

  她嬌嗔地輕捶他一不。「你取笑我,至少我沒愛上他們。」

  「因為你只愛我。」他眼中閃著濃濃愛意,昔日的陰霾一點點散去。

  「對,我只愛你,你讓我情不自禁。」她的心不大,只容得不他一人的身影。

  亞烈斯的眸心轉黯。「辛,你冷不冷?」

  正要回答他不冷的辛愛波一瞧見他眼底浮動的慾望,粉腮染紅。「你……有什麼好提議?」

  他笑了,很邪魅的。「我們彼此取暖,暖和身體。」

  「聽起來很不錯,可是你行嗎?我怕你體力難以負荷,啊──」

  一陣天旋地轉後,嬌嫩身軀被重重壓在砂地,發熱的重量隨即覆上。

  「我提醒過你,辛,不要在男人面前問他行不行,你知道男人是最兇猛的野獸。」看來她還記得不夠熟,無妨,他會身體力行的讓她牢牢記住。

  大掌覆住她柔嫩大腿內側,一路往不,唇舌含吮優美的頸部線條,一路往下滑,來到受他寵愛的雙峰。

  他不急著佔有她,反而慢條斯理,一口一口地品嚐,以熟練技巧愛撫她每一吋肌膚,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甜美。

  「……嗯……亞烈斯……不……不要了,求……求你……快點……」

  他邪笑地咬住動人的紫色蓓蕾。「還不要,吾愛,我要看著你為我綻放。」

  「壞……大壞蛋……你欺……欺負我……啊!不可以……亞烈斯……」

  弓起身的辛愛波哭喊著愛人的名字,一波波的快感幾乎要將她淹沒,無法言喻的歡愉抽動著五臟六腑。

  「吾愛,等我把你推上高……啊!這是什麼東西?!」突地,亞烈斯一個翻身,低咒地帶著懷中嬌喘不己的人兒躍向岩石後頭。

  獸的靈敏。

  「欺負小女孩的壞蛋。」清幽的男聲從石壁中傅出。

  「你是誰?」他雙目一沉,冷視垂落巖壁的紅棕色長髮。

  「我是誰?」一隻腳跨出石壁,接著是帥得令人訝異的男性面孔。「寶貝,告訴他我是誰。」

  「爸?!」

第10章(2)

  「狼人島?!」

  土地不大,人口不多,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居民具有狼人血統,只是因比重多寡而有了能力高低之分,大部份狼的後代都不會變身,只有極少數的純種狼才會在月圓之夜改變形體。

  那一天,掉落懸崖的克莉絲被航行中的貨輪給救了,大難不死的逃過一劫,從素有「死亡地帶」的情人灣中僥倖存活下來。

  但是她落下的那一瞬間並未受到保護,背部先與海浪強力撞擊,尾骨至脊椎間斷了三截,其中一根骨頭還凸出皮肉,被大浪給捲走了。

  先前她曾惡毒地嘲笑亞烈斯是個廢人,雙腿不能行走,而今她是惡言回報至己身,除了不能挺直腰外,手腳還有知覺,會痛、會癢、會感覺到氣候的變化。

  可是她只能平躺在床上,連輪椅都不能久坐,就算哪裡痛,哪裡癢也不能自行撓抓,比死還難受。

  而經此教訓的蕾亞娜終於大徹大悟,決定到美國上大學,在多元化的社會裡,人們或許較容易接受狼人的存在,也能接觸形形色色的人種,開啟新視野。

  「我說寶貝啊,你不會不知道你去的是什麼地方吧?」吃著香甜哈密瓜的道拉奇。迪爾,蹺高一雙過長的二郎腿。

  「呃!這……」辛愛波表情窘然,不敢抬頭。

  當初她並末考慮太多,只是想接下母親的工作,發揮所長,一展身手,讓園藝造景的才能獲得肯定,證明她也能做出一番令自己驕傲的成績。

  所以她毅然決然地來到海中孤島,照著梅絲姑婆給的地址長途跋涉,不以為苦地跳上陌生土地。

  現在回想起來,她有種中計的感覺,狡猾又熱愛俊男帥哥的梅絲姑婆根本是算計她,利用她善於製造魔藥的長才,順便治好亞烈斯的腿。

  「寶貝呀,你怎麼傻乎乎的,要是被人騙了可就得不償失,你那三腳貓功夫的魔法連我看了都心酸。」手一揚,整串葡萄飛到半空中,一顆顆自動剝皮去籽地掉落他口中。

  「爸,你放媽一個人在家,不怕她被拐走嗎?」誰不知道他最黏老婆,連上個廁所也要跟。

  一提到這個,道拉奇就有一肚子苦水,像個嘮叨的老男人大吐特吐。「還不是為了你這沒良心的小寶貝,我才被迫和我親愛的小文文分離,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充滿兩難取捨的煎熬……」

  辛愛波在台灣的家中有一面鏡子,上面印有全家人的肖像,若是家裡每一個人都平安健康,上面出現的就是開心的笑臉,反之則是哭臉。

  而若遭逢危險,哭臉還會因事態輕重而出現屎青色,面積越大越緊迫,整張臉全青了表示有喪命之虞。

  這是辛家女主人禁止在家中使用魔法的唯一例外,因為她不希望丈夫及女兒出事,有了這一層防範她才能安心,專心做自己的事。

  「爸,你不要把腳踩在亞烈斯臉上。」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幼稚。

  「真的嗎?抱歉,抱歉,我沒注意到,以為有只烏龜在地上爬呢!」道拉奇裝出完全沒發現的意外表情,但笑咪咪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歉意。

  歎了一口氣,辛愛波無奈地扮演女英雄,解救在父親長腿下動彈不得的黑狼。

  一解脫的亞烈斯馬上轉化成人形,摟著情人便要遠離愛捉弄人的巫師。

  「愛波小姐,有你的一封長著翅膀的黑色掛號信。」面無表情的貝莉盡量維持拘謹的管家形象,但是抽動的眼角仍洩漏出她對魔法的驚歎和怔愕。

  她很想見怪不怪,但看到一大群有著透明薄翼,穿著花衣裳的小精靈開派對,以及會跳舞的水,她認為她的心臟夠強了,至少不像丈夫被嚇得兩眼翻白,口吐白沫,直嚷著外星人入侵。

  「我的信……」她接過手,正在拆封,另一隻古銅色大掌便先一步奪走。

  「敬告親愛的小愛波,你製造的『愛情靈藥』目前正嚴重缺貨中,懇請你盡快補足。被顧客逼到快啃頭皮的老闆金巫敬上。」念完,亞烈斯不以為然的挑高眉。

  「呃!那個……呵……只是一點小小興趣,不做牟利用……」只是不小心大賣,錢像水龍頭,一開就有。

  「嗯,『愛情靈藥』,你還真忙呀!」難怪分給他的時間少之又少。

  「那個我……不做了,不做了,真的不再製造。」辛愛波猛搖頭,心裡則想著下回要做一款「愛情香水」,讓人輕輕一聞就想找個人談戀愛。

  「可惜我不相信你,你的紀錄並不優良。」越來越瞭解情人的亞烈斯冷哼一聲,一把扛起她,走過她一臉興味的父親面前。

  「亞、亞烈斯,你要幹什麼?」太丟人了,她又不是米袋。

  「做上次沒做完的事。」他橫了一眼不請自來的「客人」,眼露挑釁。

  辛愛波的雙頰倏地飄紅。「可是爸還在……」

  哼聲由鼻孔噴出。「我想他『老人家』能體諒,雖然他離年少輕狂有一段相當長的歲月了。」

  好樣的,敢拿他的「高齡」刺激他?!笑得邪惡的道拉奇倏地在自己頭上撐起一把大黑傘,接著朝天花板的水銀燈一彈,充滿詩意的綿綿細雨便如畫般,只灑落在某人頭上。

  頓時,亞烈斯淋成一隻落湯雞。

  這個借鏡似乎在提醒某人,不尊敬巫師是多麼的不敬,人要懂得感恩圖報。

  「亞烈斯……」想笑又不敢笑出聲的辛愛波只能拿掉男友發上的青蛙,同情他不幸的遭遇。

  「不許開口!我就不信他敢跟到房裡,看我們親熱!」這個不老的死老頭,他槓上他了!

  他真的敢,沒什麼是厚臉皮和不知羞恥的父親做不出來的。

  辛愛波在心裡笑道。

  只是看向愛作怪的老爸,發現他正收起黑雨傘,拿出一架超大型的望遠鏡,再朝她比出V字形勝利手勢後,這下子她真的笑不出來了,只能學大姊一啐。

  「變態的老男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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