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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0-3-17 13:59:15

前言:

他說:「要你記住一個已經忘記你的人,太寂寞了。」
她說:「好,我會忘記你」
她想這年夏天的承諾還是只有她一個人會記得吧?
他,很有錢,事業有成,有家室,妻子是叫人欣羨的美人,
有段日子的事他想不起來了,只堅持自己結婚了,
但眾人都說是他妻子的人,他覺得很陌生很疏離,
反倒是這為他煮義大利麵的女醫生很眼熟,
挑掉蘑菇、多加橄欖、撒上一堆的起司粉,
一連串熟稔的動作,就像在提示他,她知道些什麼……
她,留美歸國的外科醫生,唯一做錯的事就是偷東西,
為了歸還那顆心,她傻得連自己的都奉上,
只留下一點點回憶,來悼念這不該擁有的過去,
她盡力了,但當失主說心還是掉在這時,她該怎麼辦……


楔子  

  「好吃嗎?」

  「嗯!當然好吃!我老婆煮的義大利麵堪稱獨步天下!」叉子一撈就口,又吃下了一大口茄汁義大利麵。

  老婆的義大利麵可是有獨門配方的!

  「好吃就多吃一點,因為……」

  「因為什麼?」為什麼覺得老婆今天好像有些怪怪的?不!其實他最近老是發覺她在發呆,原本開朗的笑容也少了許多。

  「……沒什麼。」見他盤底見天,冷月韻又替他盛了一些。

  「你總是這樣!有什麼事也不讓我知道,老是自己一個人煩惱,我會擔心的!」他啜了一口也算是老婆獨門配方的養生茶。

  義大利麵配養生茶,她戲稱這叫「中西合一」。

  「……梅,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一覺醒來卻成了另外一個人,變成一個……冷漠、霸道、不可一世,可以掌控數萬人生計的大企業家,你……會不會忘了我?」

  他憨實完全不具任何危險性的臉一皺,然後無心機大咧咧的一笑。「你完全不用擔心這個啦!像我這麼笨的人是不可能會變成那種人的!要是真的實現的話,那家公司大概很快就倒閉了。」真是的,他聰明又萬能的親親老婆怎麼會說這種不經大腦的話?

  「……」冷月韻哭笑不得。

  「而且……我就算被撞成阿達,或因為發生了什麼事而忘了你,可是你應該還記得我,你可以來找我啊!」

  她壓低眼瞼,掩飾眸子裡透露出的憂鬱。「……說的也是。」

  「老婆,無論我發生了什麼事,都絕對不會忘記你的!你忘啦,我有媲美野生動物般的靈敏嗅覺和第六感喔!就算忘了那也只是短暫的,我一定能很快、很快的就想起你!」可能是因為他喪失記憶,而且一直沒有恢復跡象的關係吧?他感覺得出妻子很不安。

  他雖然因為生病的關係,早忘了自己怎麼和老婆認識、又是怎麼愛上她的,可打從他看到親親老婆的第一眼,他就很喜歡她,一見鍾情就是這樣吧?

  感謝上蒼,讓他在忘了一切之後,還能一眼愛上他喪失記憶前所愛的女人!他很珍惜和她之間的緣分。

  「……謝謝你。」

  「你呀,成天就愛想這些不可能的假設!我這麼愛你怎麼可能忘記你?」

  冷月韻紅了眼眶,卻笑了。「梅,我要你說,你愛我。」

  「我愛你!」

  「再說一次。」

  「我愛你!」頓了一下,他反問她,「那你呢?你愛我嗎?」

  她放下叉子走到他身邊,親匿的摟著他。「我愛你!最愛最愛你了!」

  他認真的看著她,那張俊美的臉因為喪失記憶而不再深沉冷漠,反而多了幾許憨態,像極了沒有城府的大男孩……

  她真的動心了!

  原來……她也可以這樣深刻的愛上一個人。只是……為什麼是他呢?

  打從一開始,本來只是單純帶著惡作劇似的報復心態,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的心對他完全不設防。

  因為她有十足的把握,對他不會動心。

  可是人心……果然是無法預測的。

  親親老婆真的好美!完全不知道她的複雜心思,他著迷的望著她。

  尤其當她說愛他的時候,那白皙的臉頰會染上一層薄薄的玫瑰紅,眸子裡的認真和堅定像是這輩子只屬於他的,他的心漸漸的激動起來,身子也著了火似的。

  他忍不住在她香腮香了一個,悄聲如同催眠似的說:「你知道我現在想要什麼嗎?」

  「再吃一盤?」他每次心情大好時,食量也會跟著大好。

  「我想要你。」他澄澈的眸子堅定、認真。

  冷月韻一怔,她對上了一雙坦率、深情而……深沉的眼。

  「可是……」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到幾乎沒法子呼吸,腦袋裡嗡嗡作響,根本無法思考。

  「月韻,我想要你,你給不給我?」

  霸道、堅定、不允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冷月韻驚愕的瞇起眼,在他說話的瞬間,她彷彿看到了某人!

  他……很快的就要回到了原本就屬於他的世界了,而她呢?

  梅,帶給她很多的快樂,這段日子她好幸福。

  他把她當成真正愛上的女人在渴望,那她呢?

  她也好愛他!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考慮那麼多呢?什麼道德枷鎖、什麼理智……在這一刻不需要這些,她只想好好的為自己愛一回、瘋一回,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忠於自己!

  在這之後,他們不會再有交集了,那她為什麼不留下一些有過他的曾經呢?

  冷月韻主動的在他漂亮的唇角啄了一下。「梅,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忘了我也沒關係,那就由我來記住你。」

  他離開位子站了起來,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走向床。「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忘了你,那你也不要記住我,要你去記住一個已經忘記你的人太寂寞了。」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心忽然很痛、很不安?

  像是害怕會失去冷月韻似的,他擁緊了她,熱烈的索吻、愛撫……

  他有預感,自己終究會辜負她吧?冷月韻想著不禁歎息。

  「好!我會……忘記你!」她回應著他的熱情,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落了地……

  這年夏天的承諾只有她一個人會記得吧?

  愛上一個人如果只需要幾個月,那忘記一個曾愛上的人需要多少時間?

  「梅,讓我感覺你愛我!好愛我好愛我……」她忽然緊抱著他,一張臉因為自己話中的大膽而紅個通透。

第一章  

  一年前

  「我一定要說服那個人!」

  「小月韻,你知道的吧?那個人可是人稱『企業界最恐怖的悍將』欸,你知道什麼叫悍將嗎?悍的意思就是凶狠、野蠻,也就是對任何事都不擇手段的去征服豪奪!而悍將指的又是這種人之中的最高等級,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

  在教學醫院的醫學大樓,冷月韻和好友邵薔邊走邊聊。

  「我不是輕舉妄動,我可是連寫了三十幾封的陳情書給他呢!」冷月韻忍不住嘀咕。「就覺得奇怪,也不過是一塊小小的地,對他那個大財團的總裁而言,簡直是九牛一毛嘛,他有必要這麼斤斤計較嗎?」

  「咳!容我提醒你一下喔!那塊地是育幼院未經許可建在鵬瀚集團的土地上,而且一『盜用』就是二十幾年。」

  「既然都用這麼久了,再借用一下又會怎樣?」咳……邵薔說到盜用兩字,她的氣勢是弱了下來了,畢竟……於理說不過去嘛!

  欸!這樣不行,她非得給他理直氣壯不可!她的氣勢一弱,怎麼在那可怕的悍將面前「據理力爭」呢?

  她的抗爭結果,影響的可是近三十個孤兒是否會無家可歸呢!

  問她怎麼對育幼院的事這麼當仁不讓?難道她天生富正義感?

  富正義感也要懂得是非曲直,她對鵬瀚打算收回育幼院的土地這麼激動的原因,是因為AB那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

  是的,她是個孤兒。

  也因為這樣,她更能深切的體會育幼院的孩子們需要一個家的感覺。

  一旦育幼院的土地被收了回去,那麼那些孤兒該怎麼辦?正因為這樣,她才打算豁出去了!

  管他是什麼最恐怖的企業悍將、暴龍、毒蠍、蜘蛛的,反正她是槓上了!

  邵薔瞪大眼,她知道冷月韻一向很有勇氣,也很特別,有誰可以像她一樣,以一個十三歲就考上醫學院的天才之姿,大大方方的抱著紙箱上街頭為自己募集學費,還因此上了電視?

  她永遠忘不了冷月韻上電視新聞的訪談!啊∼那還真是一段陳年往事了呢!還記得當年訪問她的記者是個白面書生型的帥哥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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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可以談一談你考上醫學院後的感想?」帥哥記者問。

  想了很久,真的很久,就在記者考慮要替她接話以完成訪問時,十三歲的小月韻慢半拍的開口了。

  「慘了,醫學院的學費嚇死人的高!」

  「咳……呵哈哈……小天才的答案很另類。」帥哥記者的臉紅了。他想了很多她可能會回的答案,例如很高興、很興奮……等等的標準答案,怎麼這女孩這麼脫軌!

  「我覺得把『另類』改成實際會較貼切。」

  「呃……是。」帥哥記者笑得很尷尬。

  「還有,報紙上的標題說我人窮志不短,其實也不太貼切,如果我真是人窮志不短,今天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也不會拿著紙箱到處募款了。不過,我想說的是,請原諒我還小,沒本事自己賺錢唸書,因此只得出此下策!謝謝!」

  「……」帥哥記者徹底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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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多年前的新聞畫面,邵薔還是忍不住想笑。

  那年她十八,因為和冷月韻是同一所醫學院的同學,因此她十分注意這個小天才。

  思緒跳離回憶,她反駁冷月韻的歪理。「用了二十幾年不代表可以繼續用啊!」

  「鵬瀚那麼有錢,不缺那塊地的!兩百坪不到的土地,有必要這樣計較嗎?」

  「再容我告訴你,那塊地正好在高級金融地段。」

  「那又怎樣。」

  「價值上億的土地耶!」

  「就我知道鵬瀚上一回捐給慈善機構的錢就高達數億。」就因為這樣,她才想,也許那恐怖的企業悍將並不是這麼鐵石心腸的人。

  「你啊,都寫了那麼多封信給他,也不見他有任何回應,別抱希望了。」冷月韻雖是天才,可畢竟太年輕,很多事太天真,也太一相情願了。

  「什麼話,羅家倫寫信追他的校花老婆,可是寫了一百多封才獲得回應,我的路還很長∼」

  邵薔驚呼,「一百多封?小姐,等你寫完了一百封,那些孤兒早就不知流浪到哪裡去了!」這麼說是誇張了點,可地大概是真的早被收回了。

  冷月韻揮了揮拳頭。「我也是這麼想,既然寫信行不通,那我就去堵他!」

  「別怪我沒告訴你啊,就算你堵到他,他也不見得會理你。」

  「總會有辦法讓他理我的。」只要能見到人,一切都好談,見面三分情嘛!「只是……聽說安赫緒那個人很神秘欸,只知道他還挺年輕的,我找了很多資料就是沒相片,怎麼堵他呀?」

  人長得圓或扁都不知道就想堵人?這社會就是太多這種人,怪不得報紙社會版老出現誤殺事件。

  「我想到一個人,他可能有辦法讓你一睹安赫緒的廬山真面目。」

  「誰啊?」有嗎?她有認識誰是和安赫緒同圈子的嗎?忽地,冷月韻腦中靈光一閃,「啊!你說的是那位花心學長池熙?」

  「就是他!」一提到池熙,邵薔的眼亮了起來。那個男人是挺花的,可好帥啊!他也許不適合當老公,但絕對適合當情人。

  「才不要!我請他幫一次忙,他又不知道要找那群『學長』到我家白吃白喝多久了。」和那些人認識還真稱得上孽緣。

  只是畢業於同一所小學,有人就這樣厚顏的自稱學長了,而且還三不五時的約人到她家用餐。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蒜?」

  「別告訴我,你認為池學長喜歡我。」他是喜歡捉弄她,可她絕對不是他的菜好嗎?再說對她而言那種花花公子早該梟首示眾,以免更多女性同胞受害。

  「……」看來她是真的不知道童靖軒喜歡她的事。

  可憐的童學長,誰叫他那麼木訥?一個木訥、一個呆,注定擦不出火花!

  「算了!比起池熙,我覺你找童學長幫忙也可以,童家的政商關係一向很不錯。」就當她雞婆的推他一把好了。

  「學長啊?」冷月韻歎氣,「說真的,我最怕那種過度沉靜的人了,你知道嗎?上一次我受邀到他家作客,他居然可以一個多小時不說話,只是微笑的看著我。那種氣氛實在是有夠尷尬!

  「為了不使氣氛太詭異,我只好硬著頭皮一直說話一直說話……說到回家後還喉嚨發炎!我啊,怕了他了。」

  「……也許他也怕了你。」她更加同情童學長了。

  「不過,或許我找他幫忙會比較好,他比池學長好說話多了。」那個池熙,請他幫個忙不知道又要被他奴役多久,搞不好還會變成他隨傳隨到的私人廚子。

  「那你就加油吧!」

  「再說……那位安赫緒先生沒事搞什麼神秘?他一定長得很醜,又胖又矮的,要不幹啥不在媒體亮相?」

  「我是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啦,可他那據說沒多久就要訂婚的女友楊羽真,可就是無敵美麗了。」安赫緒是很神秘,可他那位女友可就高調了。

  楊羽真是英赫企業的千金,在媒體的曝光率可不下於女明星,時常出席一些時尚派對,當然,她的美艷也非一般女星所能及。

  兩家是企業聯姻,即使是這樣,能搭上超級大財團鵬瀚,也怪不得大美人楊羽真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只是楊家可能顧及到安赫緒的低調性子,因此也不敢過於囂張,不過他們還是有辦法「迂迴」的昭告天下就是。

  「那也不奇怪啊,一些其貌不揚的財團接班人、小開,不也娶了一堆大美女當老婆?」

  邵薔點點頭。「那倒是。」

  「而且像安赫緒那麼機車的男人,一定是長得其醜無比!」對於那種沒同情心、自私自利又滿身市儈習氣的商人,電視劇裡的長相都是很「統一」的!

  冷月韻比手劃腳的形容起來,「他一定有超高到已達危險邊界的發線、長得一副腦滿腸肥的樣子,身材又短又胖……對了!一定還有一對顧人怨的三角眼和恐怖的獅子鼻!」

  「……」有這麼嚴重嗎?

  可憐的安赫緒,也不過收了她三十幾封信未回,她有必要把他醜化成這樣嗎?

  只是……安赫緒到底長什麼樣子?

  她也開始好奇了。

第二章  

  冷月韻約童靖軒出來喝下午茶,彼此相對了半天,對於瞭解安赫緒的長相還真是……幫助不大。

  「學長認識鵬瀚集團的安赫緒嗎?」既然約出來是為了這件事,她只想速戰速決,童學長沉默的微笑可是令她很毛的!

  「算認識吧。」

  「那你有沒有他的相片?」呵呵……天助她也!

  「你為什麼要他的相片?」微笑的臉上,眸子有瞬間的戒備變化。

  「那個啊……嗯……我最近對他很有興趣。」打死都不能承認是因為育幼院那塊地的事,童學長要是通風報信了,她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安赫緒。

  「為什麼?」

  「私人因素。」

  有興趣,而且是私人因素?童靖軒啜了口咖啡掩飾神情。「我和他其實真的不熟。」

  「熟不熟沒關係,你只要知道他的長相就行了。」見他久久不語,她想,斯文的學長是不是不太好意思形容安赫緒異於常人、丑到沒天沒理的長相?

  沒關係,那就由她來,他只要默認就行了。

  「那個……安赫緒先生是不是長得……很抱歉?」

  「很抱歉?」

  果然!「我想他八成又矮又胖,禿頭、沒有眉毛、三角眼,還有一張很有感情的香腸大嘴!還有還有……他一定是氣質市儈,而且看起來就色色的,是吧?你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沒有。」

  厚厚厚!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安赫緒果然如同她的想像,雖不中亦不遠矣,而且看童學長彷彿很吃驚的表情,他大概沒料想到她即使沒看過安赫緒,也能把他的模樣形容得十足的像吧!

  總之,從童學長這裡是得不到什麼情報了,而她也沒這麼多時間去瞭解安赫緒這個人,就育幼院院長給的消息,鵬瀚好像下公文要他們在月底前完成遷院作業。

  月底欸,有沒有搞錯?!不到二十天的時間,育幼院連找好地方遷徙的時間都沒有,實在很惡劣呢!

  因為鵬瀚的態度強硬,她也只好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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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據可靠消息,安赫緒今天和某大企業老闆簽約,那個老闆常上媒體應該很好認,因此只要鎖定他,一定可以知道安赫緒是誰。

  「叮」一聲,大樓的電梯開了,由裡頭走出一行約莫八、九個人。

  「為……為什麼衝出去大叫安赫緒的人是我?」邵薔一面說著話,一雙眼盯著走在前方,距離不到十公尺的一群西裝筆挺的人。

  聽說那群人中,其中有一個就是安赫緒。

  只是……長得又矮又胖、禿頭、沒有眉毛、三角眼,還有一張很有感情的香腸大嘴的,好像有好幾個呢!

  「誰叫你好奇,沒聽過好奇心足以殺死貓?」冷月韻同樣很緊張。這算不算另類狙擊?

  「可是……可是……我好怕!」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冷月韻掏出手帕,「記得,你衝出去大喊一聲『安赫緒』,回過頭的那一個就是他了。」

  她的手冒著冷汗,嘴裡喃喃自語,「五、四、三、二、一!去!」用力一推,把猶豫不決的好友推了出去。

  「安……安赫緒∼」

  冷月韻正打算睜大眼看清楚回過頭的是哪位時,有一個高大身影因為專心於手上文件而擦撞到她,她的頭髮隨即被一股力道往後扯。

  「哎、哎、哎……我的頭、頭髮!」

  她才出電梯,又被拉進電梯。

  她被迫仰著頭,又急著想看邵薔犧牲的結果,視線拚命往下壓,她看到——

  邵薔以大字型撲倒在大理石地板上,掙扎著爬不起來,活似被車輾過,至於誰回頭?

  天,全都回過頭了!

  這麼大的騷動,除非是聾子,否則不會有人不回頭的。

  「叮!」電梯門慢慢的闔上了,而邵薔在電梯門闔上之際還是沒爬起來。

  她沒事吧?嗚∼她對不起邵薔!

  出師不利加上頭髮卡在男子的西裝扣上,拉扯的力道使得冷月韻抓狂了。

  「喂!你沒神經吶!看不出我很痛嗎?」頭髮和扣子卡得緊,她必須用一種可笑的仰天姿態「依偎」在男人的胸膛上。

  「奇怪,以方纔那種擦撞角度,即使纏住了,你的臉也該向下,怎會仰著?」

  這個時候這男人不是該道歉連連嗎?他居然還在疑惑她的臉該朝上或朝下,這男人有病啊?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面對你!」王八蛋!

  「你看起來很痛。」

  「你在說廢話!」現在她真的想尖叫,疼痛使得她齜牙咧嘴,漲紅了臉。

  「你是公司的員工?」

  冷月韻的火氣爆發了。「先生,你想搭訕也請你看時機好不好!現在該想辦法的是,怎麼解除這要命的糾纏!」

  「我現在手上沒剪刀,也愛莫能助。」像是故意似的,他拉扯了一下西裝,跟著又扯了她的頭髮一下。「纏得還真緊呢!」

  「……」仰著頭,她看到……她竟然看到那傢伙在笑?!

  他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說起話來這麼可惡,有夠冷血!

  「痛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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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這是怎麼回事?」女秘書大驚小怪的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她家老闆以著滑稽又好笑的姿態走進辦公室,在他前面還有個以更滑稽的姿勢仰著臉,一臉抓狂表情的女人。

  「楊秘書,去借把剪刀給我。」

  「……是。」

  秘書走出去之際,兩人還是維持著這奇怪的姿勢。

  冷月韻的頭抵著男人的胸口,她甚至感覺得到他溫暖的體溫,而且還非得仰著臉看他,要是他正好也低下頭……

  這種姿勢的曖昧指數真是爆表了!

  見鬼了!和這種惡質的機車男搞曖昧?別鬧了!還有……他……他幹啥盯著她看又不說話?這種感覺很令人忐忑不安耶!

  「你……你說話啊,我最怕這種相對兩無語的狀況了。」

  啊∼她不定時少根筋狀態又復發了!在不好意思、尷尬、緊張的狀態下,她常常會把不該說的話說了出來。

  可能因為職業和個性的關係吧,她好像很容易和人混熟,而且也很容易取得別人的信任。這優點卻常被同是醫生的同事取笑,說她少根筋,可她還是很引以為傲的呢!

  「我不認為我們有什麼話可以說的。」

  說的也是,兩個陌生人有什麼好說的?

  她又偷瞄了男人一眼,這個時候才發現,他有著好濃厚的防衛心,他臉上並不是硬邦邦的完全沒有笑意,可在嘴角扯動的同時,他的眼卻連一點笑意也沒有。

  那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好恐怖,不知道為什麼,她想到那種在談笑間可使人灰飛煙滅的恐怖份子,還有那種在和你把酒言歡的同時,已替你鋪好死亡之道的人。

  「你是公司新進職員?」他突然問。

  「不是。」對厚!你居然忘了今天直搗黃龍的重要任務了。

  唔……這個人在這家公司像是混得還不錯的樣子,還有秘書呢!也許他會知道安赫緒是長得啥樣子!幸運的話,也許今天就能見到那傢伙,並且針對育幼院那塊地的事對他「曉以大義」。

  「這位先生……」

  「嗯?」楊秘書是借剪刀借到哪裡去了?他濃眉不耐的攏近。

  「你在這家公司好像混得還不錯。」

  「好說。」

  「那……你見過安赫緒先生嗎?」

  「我和他……非常熟。」

  非常熟?呵呵呵!太好了,這一趟沒有白來了。「那他……很胖嗎?」

  「……最近是胖了一公斤左右。」

  喔喔喔——已經很胖了,還增加體重,也就是更胖了。

  「那他很矮嗎?」

  「都這個年紀了,身高只會變得更矮,沒道理再長高。」這女人……很有趣!

  果然又肥又矮!「那他……是不是長得色色的?」

  「女人長得夠漂亮的話……也許。」

  「沒錯!」冷月韻雙手一拍,「現在我更加確定,他一定長得很抱歉又顧人怨,總而言之就是長得像豬頭,丑斃了!」

  男人濃眉一揚。「是嗎?可能天天看,我倒不覺得有這麼糟。」長得像豬頭?很有創意的形容。

  「欸!這個你就不知道了,正因為天天看,美的人看久了,也不是這麼美了;相反的,醜的人看久了,也不會這麼醜了,這叫作『邊際遞減效應』,否則你以為像楊羽真那樣的大美人,怎麼會看上那個豬頭的?」這是最佳舉例說明。

  「哦?這倒是受教了。」

  「當然啦,也許這樣說有點毒,可是就我一個多事的外人看來,也許在楊小姐眼裡,安赫緒的錢是比他帥多了。」這位先生和安赫緒看似麻吉,也許會駁斥她的話吧!

  「從你方才開口到現在,大概就屬這句話說得最有道理了。」

  「咦?」這男人是安赫緒的仇人嗎?

  「很明顯的,你今天的目標是安赫緒。你既不是公司職員,想必是有什麼要事找他吧?」冷冷的眼望進了她的眸子,像是想直接看穿她。

  「可是……我想見到他再說。」

  「跟他說和跟我說是一樣的。」

  「不行!我之前寫了一堆信給他,都像石沉大海一樣,我懷疑那些信根本沒交到他手上。」

  「信?」

  「是啊,為了表示誠意我可都是用手寫的,不是用打字的,誰知道……」

  手寫的信?「你是冷月韻小姐?」

  「咦?你你你你……」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你今天來如果是為了育幼院土地一事,那你可以走了。」

  「你……」

  這時隔壁辦公室的邱秘書叩門走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怪異景象,她也愣了一秒,可她清楚老闆的魔鬼性子,很快的回過神,然後遞上剪刀和幾封信。「總裁,方才楊秘書不小心踩空了階梯扭傷了腳,我替她拿您的東西上來。」

  總、總裁?這傢伙是……是安赫緒那豬頭?冷月韻的臉色發白。

  她說一個身高超過一百八的人「矮」!

  她說一個體重略嫌瘦的人「胖」!

  她還說一個神情冷肅的人「色色的」!

  她還說人家的女友感覺他的錢比他還帥!

  她更當著企業界最恐怖的悍將的面,叫他顧人怨的豬頭?

  呵呵呵……她明白人生自古誰無死的道理,可為什麼她的情況特別慘烈?!

  完了、完了!死定了!

  「知道了。」安赫緒接過了東西,邱秘書很快退了出去。

  剪刀拿來了,他反而不急著處理「糾纏」的問題,拿起幾封掛號信大略的看了一下,其中有一封……

  「啊!那是我昨天寄的!」冷月韻大聲的說。

  他看也不看就往旁邊的垃圾桶扔。

  她張大著嘴久久說不出話來。這男人……這男人真是……有夠惡劣的!她方纔還在懺悔著自己先前的冒失,現在一筆勾銷了,現在的她只想暢所欲言。

  「那封信是我花了近兩個小時寫的耶!」

  「沒意義的東西你就算花兩天、兩個月、兩年都一樣,不會因此而增加它的價值。」

  「也就是說,我之前寫給你的那三十一封信的下場,都和這封是一樣的嘍?」

  「第一封信我有拆閱,我總是要明白,冷月韻小姐為了什麼寫信給我。不過,看完之後,它的下場和之後的信並沒有兩樣。」

  反正那些信都進了垃圾桶就是!她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他知不知道她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寫那些信的!

  這個可惡的有錢的惡質王八蛋!

  「就我所知,育幼院的那塊地對鵬瀚而言是九牛一毛,我勸你有錢人不要這麼吝嗇!」

  「給育幼院免費使用了二十幾年,你說『吝嗇』兩字有些言重了。說真的,我要是真吝嗇,會透過法律途徑要求育幼院賠償侵佔一事。」

  「你要是把那塊地收回去,那些孤兒會無家可歸的。」

  「打個比方,就好像小偷偷了你的財物被逮,沒送他進警局已算是善心大發了,你還會準備好錢財讓他帶走?」

  冷月韻仍想強辯,「關於育幼院建在鵬瀚的土地上,那……那也是不得已的。」

  「會做違法的事,每個人都有一套解套說法,因為『不得已』,所以如何如何,這些理由對我來說完全無法接受。」

  這人真的很難說話!「就不明白,那塊土地也不算多大,你收回去到底要做什麼?」

  「我已完成了收購附近土地的動作,那裡將會蓋成一座大型購物中心。」他看著她,用利剪剪開糾纏處,「屆時,歡迎你來Shopping!」

  「你這個人真是冷血加三級!供給二十幾個孤兒一個溫暖的家,比不上你的一座購物城?你實在……實在……」她站直了身子,終於可以以正常姿勢面對他,兩人站著對峙,這才發現安赫緒真的有夠高。

  很有壓迫感的高個兒,可她一點也不怕他!

  「容我提醒你一下,冷月韻小姐,我是個生意人,不是慈善機構,你的想法對一個生意人而言,真是蠢斃了。」

  「你的沒有人情味、冷血動物樣就我看來才是沒大腦。」氣死她了!

  「你的話傳達完了吧?請回。」

  還下逐客令呢!「這種地方拿錢請我來,我也不會來!」

  「沒人拿錢請你來,可你今天不也來了,而且還待滿久的。」他慢條斯理的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

  「……」冷月韻給堵得說不出話來,憋了一肚子火,憤憤然的就往門口走,待她的手構著了門把之際,安赫緒突然又開了口。

  「冷月韻。」

  「怎樣?」

  「你的樣子真像丹頂鶴。」

  什麼意思?丹頂鶴?不就國畫裡那種長壽的象徵?用替代法的意思就是——你的樣子看起來很長壽?!

  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話?她長不長壽干他屁事!「要你管!」

  「慢走。」

  臭豬頭!王八羔子!

  她拉開門時差點和要往裡頭走的人撞在一起,還沒看清楚長相,她就先聞到一股宜人的清雅香氣……

  「啊!對不起!」冷月韻抬起頭對上一張有著合宜細緻彩妝的美麗臉蛋。

  楊……楊羽真!真漂亮,她第一次看到本人呢!

  楊羽真淡淡的打量了一下她,以自己的直覺判斷這女孩不足為懼,便露出淺淺的優雅笑意走進總裁室。

  安赫緒抬起頭看了一眼楊羽真。「怎麼來了?」他手上的工作仍繼續,似乎也沒打算為女友稍作停留。

  「訂婚宴的邀請卡印好了,想讓你看看,順道聽聽意見。」

  「你的品味一向很好,我沒意見。」印好的卡片能有意見?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總算停下了批閱文件的動作。「唯一的要求,訂婚宴上,我不要看到任何的媒體。」

  「可是……」

  「沒有可是。」

  「……」

  嘖!這男人對女友說話也真不客氣,真虧楊美人受得了他!要是她……她一定將這種以自我為中心,而且強迫別人以他為中心的男人大改造!

  原來安楊兩家真的要聯姻了哩!呃,她什麼時候變成包打聽了?

  冷月韻走在長長的走廊上,走著走著,突然發現她今天還真是有聚光效果,走過她身邊的人都忍不住的頻頻回頭。

  難不成她和安赫緒「糾纏」的事傳開了?但有傳得這麼快嗎?

  進了電梯,同搭電梯的人因為空間小的關係,雖不至於直盯著她瞧,可還是忍不住的偷偷瞄她。

  到底怎麼回事?

  她是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不過有這麼非看不可嗎?而且她和安赫緒「依偎」的畫面再經典,也不是每個人都親眼目睹了啊!

  不意瞥到電梯裡有面鏡子,好吧!既然大家那麼捧場,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變成了貂蟬還是西施。

  這一看——

  「我的……我的天吶!」她的頭髮……她烏黑漂亮的頭髮,中間一撮怎麼會全豎起來了,活似一種鳥!

  你的樣子真像丹頂鶴。

  啊!一定是方才安赫緒剪的!他不剪掉他的扣子,居然是直接剪掉她的頭髮,而且還剪那麼短!

  頭髮都怒髮衝冠了,就知道有多短!

  冷月韻快氣瘋了,激動的握緊了拳,連眼眶都紅了。

  「安赫緒你這爛巴辣!你不要落在我手上,要是有這麼一天,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死豬頭!」

  風水輪流轉,像你那麼可惡的人……你等著吧!好運不會一輩子跟著你的,到時候……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的厲害!

  我會讓你知道,丹頂鶴也會變成「鶴頂紅」的!

  王八蛋!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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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3-17 14:07:46

第三章  

  還是……被剷平了!

  看著怪手一瓢一瓢的將碎了的大小牆塊、地磚舀上卡車,冷月韻實在忍不住傷心。

  坐在一家連鎖咖啡店的靠窗位子,她手托著臉,看著對街的前育幼院遺跡,默默的紅了眼眶。

  「小月韻,別哭了,事到如今再難過也於事無補了。」邵薔雖不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可她同樣可以體會冷月韻的心情。

  冷月韻吸了吸鼻子,清秀的臉上有了幾分倔強。「我才不難過!我要化悲憤為力量!」

  十幾天前她被安赫緒整得那麼淒慘,即使那令人抓狂不已的「丹頂鶴」頭已慢慢的在消失中,但只要一想到那冷血的男人講的那些惡質的話,她就怒火難消!

  不過……這十多天還真發生了不少事情。

  「育幼院的小朋友還好吧?」

  「社會局的人員將他們暫時找地方安置,可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

  「不過暫且不必擔心吃住問題,不是?」

  「那倒是。」

  邵薔啜了口冰咖啡。「這幾天的頭條新聞你看到了沒有?」

  「你是說安赫緒失蹤的事?」現在的新聞就像錯按了重播鍵一樣,一整天都在重播,要錯過沒有那麼容易,不想看還會被逼著看,因為連醫院的員工餐廳電視,一整天都在強力放送。

  「是啊!」

  「不是說他訂婚宴當晚就不知道獨自驅車去哪裡了。」

  「你想他會不會被綁架啊?」這新聞燒了快一個禮拜了,安赫緒在訂婚夜失蹤,鵬瀚集團雖報了警,卻要求媒體封鎖消息,沒想到消息走漏,媒體大動作以頭條大肆報導。

  「要真的被綁票,無孔不入的媒體早報導了。」

  「那怎麼會一個好好的人就這樣憑空失蹤了?」

  冷月韻幸災樂禍的說:「天譴啦!一定是遭天譴了。」

  「他可是鵬瀚集團的安赫緒欸!」一直到最近他失蹤的消息滿天飛,邵薔才得以一睹其廬山真面目。

  看了相片後她足足呆了好一下下,這樣的極品男,如果他稱不上美男子,大概沒人敢說自己是帥哥了吧?

  「鵬瀚集團的安赫緒又怎樣?命也和尋常百姓一樣只有一條,不會因為他姓安,命就可以多幾條的。」

  看來安赫緒那天真的是徹底惹毛了月韻。「原來世上也有小月韻討厭的人啊。」她所知道的月韻,是世上再善良不過的小綿羊了,咳!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從她三不五時嗆得大夥兒呼吸不了的話也看不出來,她應該稱得上「面惡心善」吧!

  「有啊,不多就是了,而且安赫緒一定是排名第一。」腳邊的大登山包倒了下來,冷月韻使力將它扶正。

  說真的,第一次看到這則新聞時還挺痛快的,感覺上就像看到電視劇裡,惡人終有惡報一樣。

  可第二次、第三次再看到這新聞,她好像忽然感覺到它是真的,不是電視劇、不是虛擬幻想,有了這樣的感覺後,她的心……有一點點怪怪的。

  奇怪了,對於一個她恨透了的人,她的心居然像叛徒一樣違背了她的立場?

  邵薔看著那個從認識冷月韻以來,幾乎每年都要出現個一兩次的大背包。裡頭八成又是一堆食物了。

  冷月韻這個人很有趣,她不太重視什麼物質生活的享受,唯一在乎的就是吃。

  她可以住破破爛爛的屋子、穿廉價的地攤貨、開著像是快報廢的二手車,就唯獨在吃的方面很講究,自己也燒得一手好菜。

  每年這個大背包出現的時候,裡頭一定裝滿了乾燥的食材,再來就是診療藥品,其他東西少到不像女人。

  而且食材中一定有一樣東西——義大利麵。

  邵薔指了指那個大背包。「你今年還是要去嗎?」每年的八、九月,她總會到偏遠的山區義診一個星期左右。

  在她還是醫學院學生時,是跟著老師去的,後來老師意外身亡,冷月韻成為正式醫生後,還是每年會上山一趟。

  其實她早在上個星期就要出發的,可遇到了颱風,聽說有土石流,上山的路也斷了,這才延至現在。

  「當然。」

  「可是那邊的路不是還沒完全修復?還有土石流不是活埋了不少人?這回你去,可能會很辛苦呢!」這傢伙就是這樣,年紀明明比他們這些同儕都小了許多,可就是使命感、同情心氾濫,別的醫生是有空閒就要出國度假,而她小妮子卻去參加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特訓,什麼救難特訓、山難急救營……

  醫院裡的醫生還戲稱她是女藍波咧!

  「那我就更非去不可了。」

  「很危險欸!」

  「我很想念啞婆婆,而且我也擔心她。」

  對噢!冷月韻在那裡有一棟「超級豪宅」,是一個六十幾歲的獨居啞婆婆在幫她打理。「沒辦法打電話連絡。」

  「根本沒法子打通。」啞婆婆又聾又啞,每一次有要事都是請鄰居走了好久的路去轉告,這回那裡的災情似乎很嚴重,也不曉得她的情況如何。

  「打算什麼時候回來?」邵薔身子往椅背靠,姿態懶洋洋的,可那雙犀利的眼像是在等著冷月韻自己招供什麼。

  「……」冷月韻沉默,心想,她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了?

  看她還在裝蒜,邵薔索性主動點破,「我聽說了,你原本打算向院長遞辭呈,被他打了回票,這才改成留職停薪,對不對?」

  老頑童院長可是對冷月韻的才能寶貝得像什麼一樣,還戲稱她是沉淪已久的醫界的一道曙光。

  「這件事我不是也對你提過了?」

  邵薔幽幽的說:「我以為你只是職業倦怠發發牢騷,而且……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小月韻一直都是活力十足的,雖然醫生的壓力大,可小月韻一向樂觀開朗,她以為面對壓力,她一定是那個抗壓性最好的。

  可她忘了,她比他們小很多,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小丫頭。

  冷月韻無力的垂下了肩。「我真的有點累了。」經過育幼院的事,她更是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疲憊。

  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努力、樂觀就能改變什麼。

  「我和道育幼院的事令你沮喪,可你是女藍波欸,怎麼可以認輸?原來我們都太看得起你了。」她連笑都是帶著苦意,「你這回打算流浪多久?」

  「不知道,等我覺得可以繼續的時候,我會再回來的。」她是只九命怪貓啦!有時候明明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可只要休息一段時間,又會復活了。

  「小月韻……」

  「嗯?」

  「留職停薪的事,你沒有告訴童學長嗎?」

  「我為什麼要告訴他?」冷月韻啜了口水果茶。

  「我覺得他很關心你。」這傢伙會不會太遲鈍了?「你難道沒感覺到他對你很……特別?」

  「那他幹啥誤導我?害我以為安赫緒是個又醜又矮的胖子?」

  「自己心儀的女孩子對別的男人有興趣,別說只是誤導了,他沒刻意醜化就不錯嘍!」

  「童學長喜歡我?」她怔了一下,忽然笑了出來,「別鬧了,這笑話對我現在轉化心情還真有用,只是……拜託,我真是怕了他那一型的。」

  他那溫柔的微笑凝視,足以讓她全身毛孔全豎白旗。

  邵薔再一次同情童靖軒。喜歡了人家這麼久,人家還當他是笑話!

  「那你喜歡哪一型的?」見冷月韻一點興趣也沒有,她笑歎,「你也老大不小了,二十幾歲還沒開始初戀,說真的,這還真不正常。」小月韻長得算漂亮,追求者也不少,可至今沒人能得芳心。

  「緣分未到吧!」可能在這方面她比較晚熟,以前念醫學院時,因為她的年紀太小,沒人追求她,她也沒興趣,後來隨著年齡漸長,有人追她,她還是沒興趣。

  「你……是不是喜歡女生?」

  「問得好!」托著下巴,她也很認真的思考,「我曾經也這麼懷疑過,可惜,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我想我還是會跟男人共譜戀曲的吧?」

  是疑問句欸!也就是說她自己也沒把握,邵薔還是很不放心。

  「你……你喜歡我嗎?」在冷月韻所有的朋友中,她是和她走得最近的一個。

  「喜歡吶!」問這幹啥?怔了一下才會意過來,她好笑的看著邵薔臉上那抹突來的紅。

  「那你……你……」

  「我是喜歡你,可我對和你上床一點興趣也沒有。」

  「……」邵薔的臉徹底的紅了。她也不過是試探的問她是不是蕾絲邊而已,她有必要說得這麼具體明白嗎?

  「啊∼這麼說起來,你剛才問我喜歡哪一型的,我突然有答案了,我要的男人,他必須要有一副好身材。」一不留神,某個可恨男人高大的影像突然不請而來的出現在腦海。

  嗶——刪除!世上身材好的男人可多了,她自動切換成某香水男模的有料影像。

  「原來你也是『野獸派』的。」

  「錯!除了身材要好,那張臉即使稱不上花美男,起碼要帥氣、有型!啊,絕對不要文弱書生那種只會對著你微笑,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的那種。」一不留神,某個可恨男人俊美的影像突然再度不請而來的出現在腦海。

  嗶——再度刪除!世上臉蛋好的男人可多了,她自動切換成某韓劇男星俊美的臉蛋。

  還在重申童靖軒不是她的菜!可憐的文弱氣質男,他好歹也受不少學妹和護士喜歡的好嗎?!「長得帥、身材要好,然後呢?」

  「個性,個性是最重要的啦!我喜歡那種有耐心、溫暖又溫柔的男人。」哈哈哈,這下子那個可恨的男人再也出現不了了吧?

  咦?她有病吶?沒事幹啥想那傢伙!

  「很難喲!長得帥、身材要好的男人不難找,有耐心、溫暖又溫柔的男人基本上也很多,可是,這些條件要同時出現,湊在同一個男人身上,說真的,還滿難的。」邵薔歎了口氣,「我說呢,現在的人吶,無論男女,只要長得稍有姿色就跩個二五八萬的,個性好啊∼嗯,也許有吧,可你想,別人會放棄這種好男人嗎?」

  「沒差啦,反正我是寧缺勿濫。」她這人天生就是大愛主義,對於個人情感,尤其是男女情感並不是這麼渴望。

  「你這種人是最危險的。」

  冷月韻疑問:「為什麼?」

  「缺乏戀愛經驗的結果就是,哪天要是一頭栽入就再也爬不出來了,而且啊,就本人的經驗來說呢,戀愛就像得麻疹。」

  「麻疹?」

  「即使打了預防針也沒有辦法保證完全免疫,而且越早得比晚得來得好,國小該得的麻疹不得,拖到長大,甚至年紀一大把再得是很痛苦的,恢復期也長喔!」

  「是喔?」

  「所以∼就我知道的童學長是個有耐心、溫暖又溫柔的好男人喲!」

  「……」又來了!

  「臉蛋也不錯!身材嘛……」

  冷月韻把最後一口果茶喝完,背起大背包。「我該走嘍!」就算童靖軒是她男朋友的麻吉,她有必要這麼強力推銷嗎?受不了!

  「我還沒說完呢!」

  「我想走了。」

  走向停在路邊的車,邵薔不放棄的在她旁邊碎碎念,「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你終於承認自己是老人了嗎?」

  「誰是老人?沒禮貌!」

  上了駕駛座後,冷月韻轉動鑰匙發動車子,音響傳來新聞廣播——

  「以下插播一則新聞,鵬瀚集團總裁安赫緒……」

  兩人原本還在鬥嘴,可當冷月韻聽到安赫緒的名字時,她急急的向邵薔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怎麼了?」

  新聞主播清晰的聲音由音響中緩緩送出,「……在失蹤了十二天之後,赫然出現在今天下午陸續挖出、遭土石流活埋的罹難者之中,面貌模糊無法確認,家屬從死者穿戴物品初步確定……」

  「他……他死了?」

  「誰啊?」邵薔秀眉一蹙,方才忙著鬥嘴,根本沒注意到這則新聞的主角是誰。忽地,冷月韻臉上順滑而下的液體引起她的注意,「哎呀!小月韻你怎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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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冥冥之中真的有什麼看不到的線把她和這男人兜在一起,那麼她很想知道,這樣的緣分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到了土石流嚴重的災區已經第二天,冷月韻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一早醒來,她還在想著昨天初來乍到時所看到,令自己在原地足足怔了一分鐘之久的畫面——

  安赫緒?!

  安赫緒就坐在啞婆婆家門口的矮木凳上,看著她好奇的打量。

  「你……」她訝異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下一刻,她的嘴巴張得更大了。

  「你是誰?找啞婆婆嗎?」

  一個全世界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的男人,卻還活在這樣不為人所知的窮鄉僻壤。當然,他的情況……似乎不太好。

  他好像不記得她是誰?怎麼可能?

  他喪失記憶了,有可能嗎?

  回過神來,她發現窗子外面有道害羞又好奇的高大身影,探頭探腦了半天還是沒勇氣出聲,直到她披了件衣服下床,將木窗推開。

  「早啊!」山上的冷空氣令她瑟縮了一下,她打量他那張還有不少結痂傷痕的臉。這張始終掛著挑釁、不懷好意的笑臉,曾經讓她恨不得撕爛,而今……卻天真得像個大男孩。

  「早!」

  「這麼早來找我有事?」

  「啞婆婆煮好稀飯了,她叫我來叫你吃早餐,還有……」他搔了搔頭,「我們這裡的空氣很好喔,你要不要去散步?」見冷月韻訝異的神情,他的臉紅了,「那個……不去也沒關係,你們都市人可能不會喜歡。」

  他……他把自己「鄉野化」得真徹底!

  算了。「你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盥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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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鐘後,兩人並肩走在山上的小徑上。

  山上的水土保持做得不錯,不像山腳下過度開發,種了一堆檳榔樹,因此山下發生了土石流的慘劇,山上卻還好。

  「你睡得還好嗎?」

  「嗯。」安赫緒會關心人?真的很不習慣呢!

  「昨天……昨天你煮的義大利麵好好吃,我很喜歡。」

  「看得出來。」她昨晚辛苦了大半天弄了一大鍋義大利麵,可她只分到一小盤,啞婆婆因為吃不慣有奶油味的東西,回家吃飯了,剩下的全被這男人解決光!

  「味道很特別,好像除了番茄和起司融合出的味道外,還多了股很特別的香味。」

  這男人即使什麼都忘光光,可他靈敏的味覺還在。想想也不用太奇怪,人家可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自小訓練出來的鑒賞能力可是非同凡響。

  「我的確多加了一樣東西。」

  「水果類的吧?因為我覺得它多了一種果香。」

  冷月韻一臉打擊。這麼簡單就被他猜出來了,那可是她的獨門配方呢!

  算了,反正她又不打算開餐廳,留著這小訣竅也挺寂寞的,頂多只是在有人讚美她的義大面味道特殊、美味時,才會虛榮心作祟的爽了一下。

  「……是百香果。」

  「你好厲害呢!」

  「還好啦!」

  「嗯……我還有件事想問你,你是啞婆婆的什麼人?」安赫緒露出和善的笑容。

  「朋友。」

  「你為什麼會到這裡來?」他對她很好奇。

  冷月韻看了他一眼。「心情不太好,因為發生了很多事。」

  她大略的敘述了一下育幼院的事,以及被「鵬瀚集團總裁」欺負的經過。敘述過程她越講越激動、越想越生氣,原本因為聽聞安赫緒已經死了的消息而放下的深仇大恨,一下子全燎原了!

  「那個有錢的可恨的惡質的王八蛋!」手還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

  「世上怎麼有這麼可惡的人,好惡劣!」

  「你也這樣認為呀∼」她斜眼看著他,笑得很假。

  他是真的這樣認為啊!可……為什麼冷小姐看他的眼神好∼恐怖喔!

  「是啊!孤兒已經很可憐了,再怎麼樣,他也不該讓他們無家可歸。」

  「哼哼,就是說啊,在他眼裡孤兒流離失所還比不上他的購物中心呢!」

  「真沒同情心。」

  「就是說咩!」

  「這樣的人你一定要讓他嘗一下苦頭!」

  冷月韻笑瞇了眼,咬著牙。「我也這麼覺得,所以那時就在心中暗自立誓,那個爛巴辣要是有朝一日落在我手上,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你知道的吧?中國有句話說風水輪流轉,像他那麼可惡的人,好運不會一輩子跟著他的,到時候……到時候我會讓他知道我的厲害,可惡的死豬頭!」拳頭一握,她一臉恨極的表情。

  為什麼冷小姐說的明明是那個鵬瀚集團的總裁,可強烈的恨意卻可以直達他的心,彷彿……彷彿他就是那顆爛巴辣?!

  「你就是因為他而心情很糟,跑來這裡散心的吧?」

  「有很大的原因,不完全是。」

  「那也好過我什麼都不記得。」安赫緒在一顆大石上坐了下來,目光飄得很遠也很茫然。

  冷月韻看著他。「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嗯。是啞婆婆救了我,我只知道一醒來就全身是傷的躺在床上,腳還有點骨折。」他轉頭看她,「可是好奇怪,我對啞婆婆是全然的陌生,對你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們的確認識。」之前她對他恨之入骨,可因為能力有限,根本逮不到機會奴役他、欺負他,而現在……呵呵呵!

  機會來了。

  安赫緒驚喜的問:「真的嗎?」

  「你真的忘了我了?」她在心中盤算著,怎樣才能理所當然的奴役他,欺負得很理直氣壯。

  嗯嗯——聽說男人在女友、未婚妻、老婆面前是最具「奴性」的,不過她看過這男人對自己的准未婚妻也不假辭色,那就……那就下猛藥!

  「你是……」

  「我是你老婆。」

  「我……我的妻子?」

  「是啊!我們才新婚不久,你怎麼會把我忘了?!你在結婚時還說過,老婆是天,什麼都聽我的,想必你也一併忘了吧?」冷月韻的表情極盡可能的哀怨。

  「……對不起,我目前是什麼都記不得,可是我答應過的事,我會努力做到。」

  「我真是太感動了!」

  呵呵∼安赫緒你這可惡的暴發戶,受死吧!嘿嘿嘿……

  接著安赫緒又問了一些既然結了婚,他為什麼又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出了事被啞婆婆救了的等等問題,而她也順口胡謅敷衍他,約莫半個鐘頭兩人才慢慢的往回家的方向走。

  「那個……你雖然是我老婆,可原諒我現在忘了你的名字。」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這「老婆」自報名字就是。

  「你從來不叫我的名字,只叫我老婆。」為了避免以後的麻煩,她不在意當個無名氏。

  「喔,這樣啊!」

  「是啊。」

  「那……你既然是我老婆,應該知道我叫什麼吧?」

  叫什麼啊?這是個好問題。

  冷月韻惡作劇的回答,「你姓李,名叫道梅。」李道梅,你倒楣。沒錯!遇上了她,他是該倒楣了。

  本來呢,她是可以把他送回去,讓鵬瀚集團的總裁「死而復生」的,可一想到育幼院的事,她還是很不能原諒他,她要讓他也嘗嘗有家歸不得的感覺。

  能欺負到企業界最恐怖的悍將機會可不多,也許這輩子就這麼一次機會而已,她不能放棄,而且她又不是一輩子不放他回去,等她氣消了就送他回去。

  「李道梅?梅花的梅嗎?這名字真不錯。」

  「……你喜歡就好。」

  「對了,晚上我可以再吃你煮的義大利麵嗎?」

  「你還真喜歡吃義大利麵呢!」

  「其實……我好像對義大利麵也不是這麼熱中。」

  「那你還說想吃?」

  「你的不一樣,你的義大利麵真的很好吃!」

  「……」

第四章

  一部寶藍色的林寶堅尼在兩排櫻樹的擁簇之下轉入了達人街。

  原本該在達人街1號停下來的跑車繼續往前馳騁,在約莫五百公尺的位置放緩車速,最後停了下來。

  由車上步下一名長相陰柔的美男子,那張臉走到哪裡都引人注目。

  他手上提了個紙袋,姿態悠閒的拾級而上,在踏上最後一級石階時,他看到有個大美人由屋子裡頭走了出來,身上的香水味撲鼻而來。

  美人一抬頭看見花美男,未語先笑。「池大少今天怎麼有空來?」

  笑裡藏刀,奇怪,他有惹到楊羽真什麼嗎?八成「某人」又沒給她好臉色了。

  「很久沒來看赫緒,我們約了今天中午一塊用餐。」

  他和安赫緒交情還不錯,有時還會約著一起打高爾夫、小酌幾杯,不過沒一起把妹啦!安赫緒和他不同,女人對安赫緒而言還不及事業來得吸引他。

  不過,打從那小子在訂婚宴離奇失蹤後,他們有好一段日子沒見面了。

  「你們交情還真好。」楊羽真冷笑。

  「哪裡,朋友感情好,也好不過夫婦,你畢竟是他的妻子。」

  「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後,她步下台階,司機已在下頭等候了。

  倒楣的掃到颱風尾,池熙抿了抿唇,搖搖頭。

  其實早在一年前安赫緒和楊羽真訂婚時,他就不看好他們,因為以他對安赫緒的瞭解,他並不愛楊羽真,只是楊家雖然沒有安家的身家傲人,卻有安家一直想並下的企業大部分的股權。

  至於楊羽真,她也只是因為安赫緒是鵬瀚的總裁而嫁。也就是說,今天只要是鵬瀚總裁,不管是不是安赫緒她都願意嫁。

  所以,這兩人的結合真的只是企業聯姻。

  只是話說畫來,訂婚和結婚是不同的吧?

  安赫緒在訂完婚當晚就失蹤,隔了一段時間他的屍體離奇的出現災區,安家還為他辦了喪事,可隔了約莫一個多月,他居然又出現了,而且還忘了自己是誰,成天在找他「老婆」!

  安家兩老為了防止他出事把他關起來,還找人看住他,後來他趁著看守他的人不注意逃了出去,又要去找他老婆。

  看守的人發現後馬上追了出去,兩人在馬路上追逐出了車禍,那場車禍讓安赫緒昏迷了近四天,一醒來就恢復記憶了,而他失蹤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事他完全不記得,唯一記得的是——

  他結婚了。

  所以,當安家兩老說安赫緒娶了楊羽真,他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娶了她,也只是沉默。

  池熙並不知道安赫緒在失蹤的那段日子發生了什麼事,可他見過他在「找老婆」那段日子的焦急模樣,他想,他在喪失記憶的那段日子,應該是遇到了一個很愛的女人。

  他看著自家人和楊羽真的樣子是茫然而保持著距離的,可只要一提到「老婆」兩個字,他眸子裡頓現溫暖而溫柔的光彩。

  那樣子的安赫緒,是他這交心多年的老友沒有看過的。

  說實在的,比起楊羽真成為安赫緒的妻子,他還比較期待他「老婆」的出現。

  問題是,以安赫緒現在的情況,即使他「老婆」出現了,他只怕也不認得她吧?

  哎∼真可憐!

  池熙進到屋子裡,在傭人的指引下,上了二樓的書房。書房的門是虛掩的,他在門板上敲了數下,這才走了進去。

  「你來啦?」安赫緒站在落地窗前,他陰鬱、有著濃濃戒心的神情,一直到發現來者是好友時才緩了下來。

  池熙大大方方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順手將紙袋往桌上擱。「喂,我跟你約的是吃中餐,可不是喝下午茶。」他的穿著不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我現在不是很餓。」

  池熙聳了聳肩。「無妨,我也還好。那就約喝下茶吧!」他方才吃了一點東西,而且因為太合他胃口了,於是他還很厚顏無恥的要來紙盒,在一群人的抗議聲中,毫無形象的打包帶走,活似參加流水席的歐巴桑。

  「喂,你的情況好一點沒有?」

  安赫緒一揚眉,「你是指哪裡?如果是指身體狀況,應該很好,如果是指這裡……」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也不知道好不好。」

  「醫生怎麼說?」即使檢查一切都沒問題,可因為安赫緒有一段記憶是空白的,在醫生建議下他還是會每隔一段時間回診。

  「很好、沒問題。」

  「可你的表情看起來像很不好、非常有問題。」一臉快抓狂的樣子。

  「人生中有一段空白的記憶,你不覺得很恐怖嗎?」

  「不會,想必你現在也想不起你還是嬰兒時候的樣子,大概也想不起國小遇過的很多人、事、物,我想,那也算是一段空白的記憶吧?即使是這樣,我也沒看你不安過。人的一生中,不是什麼樣的記憶都會記得一清二楚的。」

  安赫緒吁了口氣。「池熙,我在意!我很在意我失去的那段記憶。」他走向沙發,無力的坐下,雙手交疊在胸口,「我什麼也記不起來,可是那段時間我遇到的事、遇到的人……我的感覺告訴我,它們都是很美好的。」

  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麼溫柔的表情,池熙感到驚訝。

  「曾經我以為和羽真訂婚,然後結婚是理所當然的事,我從沒有疑問。」像他們這種大企業名門,利益聯姻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嗎?他從來沒有掙扎過,他清楚,他的企業王國比兒女私情更重要,所以他從不浪費時間去談感情,「可是……現在的我,卻在清醒後發現自己娶了她而感到驚訝、憤怒!我……到底是怎麼了?」

  「也許你真的『清醒』了吧?」他幽他一默。

  其實以安赫緒的性子,即使有過一段想不起來的記憶,可只要沒有忘記他的事業、工作,其他事他大概也不會太在乎,然而現在他卻在保有原來世界的情況下,依舊十分在意那段空白的記憶,看來是真的有人住進了他的心。

  「找真的和她結婚了嗎?」

  「有些話你問別人可能比我清楚。」他也是出一趟差到美國,一回來就被安伯父告知,安赫緒結婚了,而且是很刻意的被提醒,如果安赫緒問起,就說他在喪失記憶的那段時間和楊羽真結婚了。

  「連你也不肯對我說實話嗎?」

  「比起我說的實話,我倒覺得你該用自己的力量去想起一切,如果沒有,那你就安於現狀,那也沒什麼不好。」他已經算點了他一些事,不能再多說了。

  怕安赫緒又纏著他追根究底的問,池熙站了起來,走到書架前拿了一本書。

  「喂,這本書我一直想看,你什麼時候買的?」這是一個他很佩服的財經教授寫的。

  「上個月到美國考察買回來的。」他也知道自己在為難池熙,猶豫了一下,就放棄追問了。

  正如好友所說,那段空白的記憶若不是自己想起,就不具意義,只是徒增紊亂而已。

  看著桌上池熙帶來的紙袋,他問:「喂,這是什麼?」

  池熙才看了一段就人為折服,他連頭部沒拾的回答,「義大利麵。」

  「和我約吃飯還買義大利麵?你孕婦啊,怕吃不飽?」

  「什麼話,那義大利麵可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好,這見解真好!他的視線始終黏在書本上。

  義大利麵他是不感興趣,不過能讓池熙這麼說,他實在很好奇。

  安赫緒拿出了紙盒,打開——

  這味道……這味道好像在哪裡聞過!

  拿起裡頭的環保筷吃了一口。

  這味道他吃過!而且很熟悉!是他常光顧的哪家義式餐廳的義大利麵嗎?

  不,不對!他本身對義大利麵並沒有特別喜歡,因此,即使到義大利餐廳,他點的主餐也通常不是麵,而是焗烤類的東西,而且,就算要點麵類,通常是點白醬或青醬麵,而不是茄汁義大利麵。

  那麼……對這味道的熟悉感又是打哪兒來的?

  他像是要把深埋的記憶挖掘出來似的,手上進食的動作一直持續著,細細品嚐口中酸甜的味道。

  池熙看了一章節後闔上書。「這本書借我。」

  「嗯!」

  「你知道嗎……」他轉過身去,發現安赫緒正在吃東西,嘴角還沾了一些茄汁。

  茄汁?他的視線往下調,發現自己不顧形象搶來的義大利麵——

  沒了!盒底見天,只留下一層薄薄的茄汁。

  「啊∼我的麵!剛才你不是說你不餓,還將中餐改為下午茶,你孕婦啊!都約了吃下午茶還把人家的麵偷吃光!」

  「再買一份就是了。」池熙什麼時候變這麼小氣了?

  「這義大利麵可是有錢也買不到的。」他可是不顧公憤才勉強打包了這麼多欸!

  「是挺好吃的,可有那麼珍貴嗎?」連他這個不太喜歡吃茄汁義大利麵的人都覺得好吃,可見真的不錯,但池熙的反應也太誇張了吧!

  「要吃這義大利麵得想盡辦法去「勒索」,或交易,而且還得看看大小姐她有沒有空、心情好不好,要吃到得要天時、地利、人和兼具。」池熙誇張的呼天搶地哀號。

  「這不是在餐廳買的?」

  「是一個很有個性的學妹煮的。」一想到那傢伙,雖然說有時候是很不可愛啦,可看過她工作時的模樣,他很贊同一句話——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那丫頭是個醫學天才喔,可你知道的,只要是天才,都是不怎麼可愛的傢伙。」

  「怪不得你也可愛不起來。」池熙的IQ也是很嚇人的那種。

  「喂喂,我不一樣的!」

  「是啊!不一樣的異常花心,真不曉得你一年換了十任女友是怎麼辦到的。奇怪,怎麼沒有女人在你身上捅個幾刀再分手?」

  「你!光是看你連我一年換了十任女友都記得,不必醫生,我都可以判定你的腦袋沒問題,你出運了!」可惡!什麼不記,這種事倒記得挺清楚的。

  安赫緒盯著他看了一下。「我聽裘莉說,你最近在打聽她死黨的事?你快『中箭落馬』了嗎?」他記得妹妹的死黨有個特別的名字,好像叫嚴恕。

  「我哪有那麼不濟?」

  「也就是還在硬撐?」

  這男人!「你還是在喪失記憶的時候比較可愛!」一清醒就伶牙俐齒得叫人招架不住。

  「也許在那段時間我才是最快樂的。」安赫緒看著那空紙盒,突然開口,「池熙……」

  「嗯?」

  「幫我一個忙。」

  「你說。」

  「我想再吃一次這種茄汁義大利麵,如果可能,我也想見見你那個很有個性的學妹。」

  「……我安排看看。」

  「謝了!」

第五章

  「根據一些精密儀器的檢查報告看來,安先生的腦部狀況很正常。」教學醫院的腦科權威孫耀明主任,在看過最新檢查報告後說。

  每次回診,幾乎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案,安赫緒在桌面上打著節拍的手倏地一停,抬起頭直視著醫生。

  「也就是說,我空白的那段記憶的存在也算正常嘍?」他的瞼上有著明顯的不耐煩。

  說真的,每次回診,他都希望報告說他有問題,這樣他還比較能對自我交代——因為有問題,所以他有想不起來的記憶。

  即使是腦科權威,在安赫緒這種大企業家面前,孫耀明還是得捺著性子解釋,「安先生的問題不大,其實像你這樣的患者,每個人的情況也不盡相同。有些人很快的就恢復記憶,有些可能隔了幾個月、幾年,當然,也有人終其一生都沒有恢復記憶。」

  安赫緒的神情更不耐了,他用手輕揉著微疼的太陽穴,睜開了冷眸,不客氣的質問:「所謂的腦科權威的程度就只有這樣?」他沒有辦法針對他的個案予以解釋,只能用其他患者的經驗給他一個「可能」的解釋。

  「……我很抱歉。」

  「請取消我之後的回診預約,我不會再來了。」他倏地起身,即使沒有大聲咆哮,但那張降至冰點的臉,任誰也看得出他的脾氣在失控邊緣。

  一直到他步出診療室,孫耀明才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出來吧,冷醫師。」

  在他位子的正前方有一面布幔,由裡頭走出一名長相秀麗的年輕女孩。

  「真不曉得你怎麼會對這號人物好奇?我可是每次在他回診的日子,都得先到一樓要個幾顆胃藥備用哩!」

  冷月韻算是他的學生,在她還是實習醫生的時候,他曾當他們那一組的指導老師。

  她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學生,年紀小、成績卻是一流的,而且膽大心細,這樣的孩子,她的未來令人期待。

  只是……如果沒有記錯,她好像因為私人因素而留職停薪了許久,至於什麼原因,既是私人因素,他這外人也不好過問。

  「老師,他的脾氣一向都這麼壞嗎?」雖然她現在也是醫生了,可她還是叫孫耀明為老師。

  在她的印象中,除了喪失記憶時安赫緒是個好好先生外,其他時候的他,頂多就是很壞心眼,可也沒像今天所看到的這樣,像只剌帽似的。

  「剛開始還好,可最近幾次的回診他脾氣越來越壞,而且還會作人身攻擊。」孫耀明是個好脾氣的醫生,很能體諒病患焦急時的口不擇言,「我想……他失去的那段記憶對他來說很重要吧。」

  「都已經喪失記憶,他怎麼還會知道重不重要?」冷月韻的語氣幽幽的、淡淡的,有抹刻意想隱瞞的憂愁。

  「欸,人呢,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不!應該說人的直覺、第六感雖沒什麼科學根據,可那樣的冥冥中的力量又不可忽視。」他是個醫生,照理說是科學的超級信徒,可接觸多了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漸漸的也就能接受一些非科學的東西。「所以呢,有時候腦袋無法記得的東西,也許被這裡記住了。」孫耀明比了下心臟的位置。

  「老師的答案令我訝異。」

  「哈哈哈……我只是覺得科學不是萬能,數據也不是真理,有時從不同角度看東西不是有趣得多嗎?」

  「老師,如果那段對他而言很重要的記憶,他一直想不起來會怎樣?」

  「就像現在這個樣子吧,焦慮、憤怒,很多負面情緒會一直累積,我遇過的病患還有因此而性情大變的。有時候,不要小看一些情緒反應,憂鬱、躁鬱症一開始的狀況也只是單純的情緒差而已。」

  冷月韻驚駭的瞪大了眼。「那怎麼辦?」

  「其一,祈禱他快快記起那段記憶;其二,他自己終於想開、能放下了。可說真的,接觸了安赫緒先生近一年,我發現他的性子是很執著的那種,只怕第二種情況發生在他身上是有點困難的。」

  冷月韻的小臉一瞬間刷白了,膽戰心驚絕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喂,冷醫生,你的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那麼難看?」空調這麼強,她額上竟然還有細細的汗珠!

  「沒、沒事。」

  孫耀明從下層的大抽屜裡拿了一瓶高單位營養果汁遞給她。「身為醫生,自己的健康可要管理好。」

  「謝謝。」

  「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呢,是什麼樣的經歷,讓安赫緒這樣有權有勢的大企業經營者,即使在喪失記憶的情況下還這麼在意?想必是一段刻骨鏤心的回憶吧。」

  是啊!那是一段快樂到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住的美好時光!

  可在錯的時間遇到對的人,那只能是遺憾。

  「老師原來是這麼風花雪月的人。」

  「哈哈,別看我老了,年輕的時候你師母那冰山美人,就是被我用一堆的情詩和情書硬給攻陷的!咳……雖然她老是對外說,她只是不希望台灣又多了一座垃圾山。」

  冷月韻笑了,因為感受到老師和師母之間深厚的感情。

  孫耀明看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色。「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對安赫緒有興趣嗎?」

  啜了口果汁後,她慢條斯理的說:「因為啊,他是護士們群集討論的對象,不看一眼就太對不住自己了。」她笑。

  早知道這問題一定會被問的,答案早想好了。

  「啊!原來冷醫生也開始懂得注意異性了嗎?哈哈哈……」

  「什麼意思?」

  「啊,我曾經以為你是蕾絲邊呢!而且和邵薔醫生是一對。一直到後來她未婚夫也到醫院來任職,我才發現原來你們真的只是好朋友。」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別生氣,你也知道醫生的工作是枯燥乏味且壓力又大的,偶爾總要來一點茶餘飯後的八卦增添樂趣嘛!」

  「……」她能說什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安赫緒還真的是長得挺帥的,除去他那越來越魔鬼的壞脾氣,外型、身家條件還真是女孩子憧憬的白馬王子,也怪不得成為護士們討論的對象。可討論歸討論、覬覦歸覬覦,人家是『已婚總裁』了,死會了啦!啊,他那美麗的老婆我見過本人喔!」

  是啊,他已經結婚了。一思及此,冷月韻的心糾結了起來。不能想!不能想……不是對自己承諾過,不要再在意他的事了嗎?

  錯誤的事就該讓它結束,當斷不斷,以後會很難了斷。

  「老師也跟流行去參加什麼時尚派對嗎?要不你怎麼會見到本人?」她用開玩笑的方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她的印象中,楊羽真常出現在一些時尚派對。

  「怎麼可能?那種膚淺的玩意兒!」孫耀明想了想,似乎在考慮什麼,猶豫了半天才說:「這也算是豪門秘辛吧!喂,你知道嗎?我上一次看到她,是在深夜時刻熊醫生的婦科診所。」

  「啊?」

  「那時我在老熊那兒泡茶,他神秘的說有個公眾人物待會兒要過來,後來看到人才知道是楊羽真。」

  「深夜看婦科?」

  「其實公眾人物怕惹人注目,有門道看深夜門診也沒什麼奇怪的。只是我原以為只是一般婦人病,了不起大概也只是想趕快懷孕,可令我訝異的是……」孫耀明神秘兮兮的看了看門口,「她要墮胎!」

  「墮……墮胎?」

  「是啊,老熊說胎兒約莫九周左右。」

  冷月韻愣了一會,才問:「為、為什麼?安赫緒是獨子,楊羽真懷孕對安家而言該是天大的喜訊才是。」

  「是啊,我和老熊也想不透。」

  兩人無語,皺著眉思索了半天,孫耀明先回過神笑了出來。

  「喂喂,別人的事我們想得這麼認真幹什麼?吃飽閒著!也許楊羽真只是想多享受幾年夫婦倆的浪漫生活。」真是!怎麼突然發現自己還挺八卦的!

  冷月韻這也才回過神的瞥了一下牆上的鐘。「天啊,下班那麼久了!完了,我和邵薔有約欸!」她匆忙的起身,「老師,我要先走了。」

  「等等!」

  她止住了步伐。「什麼?」

  「剛才我說的事……」

  「那關係到別人的隱私,我不會說出去。」說著她走出了診療室。

  走在醫院長長的通廊上,她仍想著方才孫耀明告訴她的事。

  楊羽真去墮眙?

  也就是安赫緒和她已經……上床了?她的胸口倏地揪得緊緊的,彷彿快窒息一般難受。

  她是傻瓜嗎?人家是夫妻欸!做這種事天經地義好嗎?沒發生才真的有問題!可明知道是這樣,她還是……這是……

  她真的是無藥可救了,努力了這麼久、硬撐著不讓「安赫緒」三個字出現在自己腦海,為此還到美國進修了半年,努力的用時空、距離和忙碌去忘掉,然而……

  成效還真差!

  不知不覺中她的眼眶紅了。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鈴聲大響,她急忙接起來。「喂。」

  「小月韻你到底記不記得和我有約啊?你在哪裡?」都遲到快半個小時了。

  「我馬上過去!」

  「我把車子開出停車場了,現在在門口,快過來吧!」

  「知道了。」冷月韻匆匆忙忙的回到休息室脫了白袍、拿了包包就往外衝。

  真是的!遲了那麼久,怪不得邵薔生氣。

  她以著跑百米的速度通過了大廳,奔出了醫院,在門口約莫五十公尺處看到邵薔的白色馬自達,她不耐煩站在車外等,還一臉的不高興。

  「薔∼」冷月韻喚了她的名字,見她沒反應,提高嗓門又喚了一次,「薔∼這裡這裡!我在這裡!」

  安赫緒方才在醫院遇到舊識寒暄了下,耽擱了一些時間,現在站在醫院門口的另一端,等著司機把車子開過來,突然聽到有人扯著嗓門在說話,那聲音、那呼喚人的調調——

  梅∼這裡這裡!我在這裡∼

  他匆忙的回過頭,只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鑽進一部白色馬自達雙門跑車,一直到車子消失在眼前,他仍沒回過神。

  「安先生……」司機把車門打開,見老闆仍是呆望同一方向,又喚了一次,「安先生,請上車,這裡是不能停車的。」

  「嗯。」

  梅?誰是梅?為什麼方纔那女孩喚著同伴的名字時,他的腦海中會出現她的聲音,而且是喚著另—個名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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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熙上下打量了一下安赫緒。這小子真的長得挺不賴的!

  池熙的長相偏陰柔,因此比較適合雅痞風格,或是優雅貴公子風的穿著,而安赫緒就不同了,他全身上下找不出陰柔的味道,感覺上就是很Man的男人,穿著正式的他,看上去就是大有來頭,沒有人會錯以為他是「小咖」。

  「喂,你確定今天要穿這樣?」上了車之後,池熙問安赫緒。

  「你不也穿得差不多?」還不都是西裝。

  「我跟你可不同,我等一下吃飽飯還要去約會。」

  安赫緒揚著眉看他。他聽妹妹說了,這傢伙最近可春風得意了!

  說的也是啦!難得有人可以讓他中箭落馬,現在他每天一下班就黏著那位「神箭手」,就算有時因為某些因素不克見面,他也會熱線不斷。有一回裘莉還忍不住抱怨,男人在發情時,真是什麼蠢事都幹得出來。

  「你好事近了?」認識池熙多年,第一次看他有這種幸福的表情,想必那位嚴小姐就是他的真命天女了。

  池熙一怔。「我發覺你這人真靈敏耶,原本我還不想讓人知道的。」好友都這樣問了,不說實話好像在欺騙他似的。

  池熙由口袋裡拿出一個漂亮的小盒子,一打開,裡頭是一枚即使不懂得珠寶的人也看得出來,其價值一定不菲的鑽戒。

  安赫緒笑問:「這麼快就訂下來,不會後悔?」

  「不訂下來我才會後悔!」嚴恕像朵清雅的百合,最近發現有越來越多男人的目光往她身上投,他看得很膽戰心驚呢!「而且啊,我們那位嚴小姐可有個性了,鑽戒亮出她還不見得會點頭呢!」

  「那就加油吧。」

  「喂,等我求婚成功,你當我伴郎。」

  「已婚的可以嗎?」

  「我沒什麼忌諱啦!」

  「再說吧。」安赫緒忽然又想到方纔的話題,「你還沒跟我說,為什麼我今天穿這樣不行,去拜訪人家不是該穿著合宜嗎?」這是基本禮貌吧?

  「因為,我們今天是要去人家家裡吃飯。」

  「是啊。」就因為這樣才要穿著正式點,不是嗎?「然後呢?」

  「那個……」池熙支支吾吾的。

  「嗯?」

  「你知道我那個個性一點都不可愛的學妹,是不會輕易下廚的吧?尤其是對我。我想就算我餓昏在她家門口,她也會任我在那裡冷到自然醒,壓根不會理我的。」就不知道為什麼,像他這樣的帥哥在她眼裡怎麼會活似害蟲?很傷的欸!

  「所以呢?」和池熙說話真的很累,就喜歡吊人胃口。

  「要她下廚,總要有個她可以接受的理由。」

  重點終於來了!「這樣啊,理由是什麼?」

  「一個『重症病患』想吃她煮的東西。」他感覺到安赫緒突然降了幾度的冷眸盯著自己。說真的,要是以前的安赫緒他才不怕哩!可對於目前的他,自己是有些毛毛的。

  現在的他性子和以前大不相同,脾氣變得很大,喜怒無常,若不小心惹到他衰的可是自己。

  「重症病患?」

  「重症病患。」

  安赫緒冷冷的看著池熙,臉上表情似笑非笑。「不是「即將」成為重症病患的患者?」

  他才不會讓自己成為那個重症病患哩!「喂!我會撒這樣的漫天大謊,可都是為了你耶!因為你說想吃她煮的義大利面,如果可能的話,也想見她的,不是?」

  「也不想想,我可是抱著學長學妹的情誼可能到此為止的決心在幫你呢!你就不知道,我那位學妹可是說翻臉就翻臉的。而且,達到目的就好了,過程又不重要。」

  安赫緒不快的橫了他一眼。「我這樣子像重症病患嗎?」

  「所以才叫你別穿得這麼『飄撇』啊!」

  「算了,有段記憶老撿不回來,這也算是病患了,至於是不是重症……也許那位小姐不會計較那麼多。」

  這也算是「無知」的快樂。

  池熙連忙轉移話題,「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為什麼對我學妹的義大利面有興趣?別告訴我,鵬瀚打算跨足餐飲業,你需要一個品管總監或大廚什麼的。」

  「別說笑了。」安赫緒沉吟了一下才說:「你知道的,對於喪失的那段記憶,一直以來我都尋找不到任何一個點去切入,可你學妹的義大利面卻讓我有種熟悉的感覺。」

  「你會不會把她誤認成哪個大廚的手藝了?」

  「不可能,那樣特殊的味道算是獨一無二了吧?」那面裡頭一股隱約的果香,是一般義大利面中所沒有的。

  「也對,只是……憑著一盤面去尋回記憶會不會太衝動?」

  「那只是線索,更何況,我相信我的直覺。」

  「如果你的直覺沒有錯,那還真是挺……不可思議的,難不成你遺忘的記憶會和我學妹有關?」

  實在是太勁爆了!冷月韻是安赫緒的「老婆」?

  「她可能是我開啟記憶很重要的關鍵。」他忽然對池熙除了女友外,最常提到的學妹好奇了起來。「你的學妹長什麼樣子?」

  「在病患面前是天使,在我面前是撒旦!她啊,雙面人啦!她最常對我們這些學長講的話是,「我啊,恨透了你們這些衣食無虞的公子哥兒!』」

  除去對他們這些公子哥兒很酷、很凶、很沒人情味外,她其實是個善良的丫頭。

  池熙補充,「那傢伙厚,是那種讓人『疼袂入心』,可說她壞話又覺得太Over了。」

  「她是護士?」

  「錯!醫生,而且是個天才醫生,可能因為長得娃娃臉的關係,第一次看到她,你會以為她是不是穿錯制服的可愛實習護士。不過,只要目睹過她拿手術刀快、狠、準的恐怖模樣,沒有人會懷疑她的專業。」

  「外科醫生?」

  「是啊。」

  「一個廚藝很好的醫生?挺讓人訝異的。」安赫緒有些好奇,「對了,她叫什麼名字?」

  「冷月韻。冷冰冰的冷,月亮的月,韻律的韻。」

  「冷月韻?」他喃喃的念著這名字。奇怪,這名字他好像聽過,是在哪兒聽過呢?

  他閉上了眼,一行行娟秀優雅的字跡在腦海裡浮現。

  啊!他想起來了!

  「她是不是和某間育幼院有什麼關係?」約莫一年多前他們見過面,姑且不說他有不錯的記憶力,單就他們第一次見面所發生的事和對話,只怕就讓他畢生難忘了。

  「她是孤兒啊……欸,你怎麼知道?」池熙驚訝的看著他。

  安赫緒一揚眉,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那笑容帶著一些些的惡作劇,和一些些的好心情。

  「這個啊……我突然更加期待今天的見面了。」

  「……」

  「啊,對了,她的丹頂鶴頭應該消失了吧?」

  「丹……丹頂鶴頭?」那是什麼東西?他以為安赫緒只是有些記憶忘了,可今天看來,他會不會其實已經瘋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3-17 14:09:55

第六章  

  原本該和樂融融的餐桌上,一片肅殺氣氛。

  「重症病患?」

  冷月韻方才一開門看到安赫緒,出於驚愕的本能反應,就想把門關上,不過池熙也很本能的就把腳「貢獻」出去,結果「卡」和「啊」兩種聲音同時發出,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終於得以進門。

  而現在,在冷月韻的眼裡就只有池熙,這無關愛戀、著迷什麼的,而是他欠她一個解釋,再者……她根本沒勇氣去看安赫緒。

  她怕自己會忘了他是安赫緒,不自覺的去追逐著一個不會再出現的人。

  「哈哈……重症病患吶,那個……貪吃也是一種病嘛!而特別貪吃的人……也算是重症嘛!」池熙方才被門夾到的腳還隱隱作痛。一定「烏青」了!他呀,對安赫緒還真是仁至義盡了。「好痛喔∼我的腳真是好痛啊!不知道會不會骨折厚?」

  「……」冷月韻咬了咬牙。算了!即使極度不爽,她還是動手替他們盛面。

  來者是客,更何況她煮了這麼多東西,要是沒人吃,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處理。

  各盛了一盤面後,三人默默的吃著,氣氛無比尷尬。

  有鬼!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鬼!池熙三不五時就收到冷月韻投來譴責他多事的眼光,而安赫緒則是一臉自在的吃著面,對於自己的不受歡迎好像早就有心理準備,而不是惴惴不安。

  「咳……兩位早認識了嗎?」沒人說話太安靜了,就由他來打破沉默吧!

  「不認識!」冷月韻瞪了池熙一眼。

  「怎會不認識呢?冷月韻小姐可是親手寫了三十二封信給我呢!平均每兩天一封,寫得可勤了。」

  「信?」池熙有些訝異的看著冷月韻。咦?沒否認,而且臉還紅了。「咳,是什麼樣的信?」

  「鉅細靡遺的闡述心事。」安赫緒故意說得曖昧。

  「安赫緒!」什麼叫闡述心事,那是一些陳情書好嗎?這男人……夠令人髮指的了!

  「終於想起我是誰了嗎?」

  「你……」

  池熙插嘴,「啊∼這些都不重要,總之你們兩人是認識的,而且看起來……關係匪淺呢!」

  冷月韻氣得漲紅了臉,而安赫緒則老神在在繼續不受影響的用餐。

  呵呵,這原本在他看來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好像還挺熟稔的,只怕是冤家路窄。

  就他知道的學妹,一向是個好惡分明、作風果決的人,方才在看到安赫緒非重症病患,且是看不順眼的傢伙時,即使是犧牲他一條腿,她也會把安赫緒推出門外,可她居然還是讓他們進門了。

  之後,她總是有意無意迴避著安赫緒的目光,這也令他好奇,而更有趣的是,一逮到機會,她偷看安赫緒的眼神……

  那複雜的情緒讓他很有興趣知道,背後到底藏了什麼秘密。

  說遲不遲,這時來了通電話,池熙接了起來。

  「喂?」是嚴恕的來電,不到一分鐘他結束通話後,就忙著起身告辭,「不好意思,我有事得先走了。」

  冷月韻幾乎在同一時間跳了起來,「是嚴恕打的對不對?」

  「你真瞭解我。」

  「喂喂,給我站住,你這見色忘友的傢伙!」

  「我以為這句話會是安赫緒說的哩!拜拜,兩人好好聊聊吧!」

  「喂!你今天是來亂的嗎?把人帶來了,要走也要一塊走吧!」她不要,不要和安赫緒單獨將處,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和他遇上,那種感覺令她不知所措。

  安赫緒啜了口茶,表明立場。「我還沒吃飽呢!」他向已經走到門口的池熙一揮手,「拜,代我向嚴恕問好。」

  「……」冷月韻為之氣結。

  現在是什麼情況?她覺得此刻的自己活似白癡,不但給狠狠的擺了一道外,還任人擺佈,更可惡的是,還不能說不!

  她坐回了位子,悶悶的用著餐。

  「冷小姐喜歡池熙嗎?」

  她正要吞下一口面,一聽到安赫緒的問話,一口面全噴了出去。「咳咳咳……」茶!她要茶!

  有人好心的遞來了一杯水,她咕嚕咕嚕的猛灌。

  「你這反應,我是否可以解讀成心事被料中的錯愕?」

  冷月韻含著給嗆出的兩泡淚瞪他。這男人是怎樣,怕她死不透嗎?「你、你別鬧了!」

  安赫緒再啜了口茶,馬克杯端在他修長的手裡,感覺上像突然變小了。在他壓低眼瞼時,密長的睫毛是唯一感覺得出他些許柔情的地方,那一直是她貪看的畫面,而今……她只能努力的不去看他。

  「從方纔我們進門一直到他離去,你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感覺上像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在追逐自己喜歡的男生。」

  「無聊!」

  像是感覺不到她的憤怒似的,他涼涼的說:「很可惜的,池熙已經有了論及婚嫁的女友了,你死心吧!」他優雅的用叉子捲起一口面放進嘴裡。這味道真的很熟悉。

  「你很奇怪欸!就跟你說我對他一點興趣也沒有,他的女友我還認識。」因為某天深夜被池熙徵召去為嚴恕看診,現在她們偶爾還會約了一起吃飯。

  莫名其妙的傢伙!

  見安赫緒的盤底空了,她自動的又為他加了些面,她記得他討厭吃蘑菇,很喜歡吃黑橄欖,而且起士粉要多一點……

  她一邊加面一面說:「你啊,不要這麼偏食,活像個小孩似的!吃蘑菇對身體好,學著吃點。」

  揀掉蘑菇,把黑橄欖往他盤裡放,末了還替他加入了許多的起士粉,這些動作都極為熟練,彷彿她本來就知道他的喜好。

  他靜靜的觀看,也不插嘴,目的就是想知道,她是否如同自己所想的一樣瞭解他。

  果然!她熟悉他的習慣、嗜好。

  冷月韻一回過神才發現安赫緒正用探索的眼神看著她。

  「你……你為什麼不吃?」倏地一怔。

  完、完了!她……「老婆」上身了嗎?

  安赫緒沒多說什麼,重新拿起叉子靜靜的吃著面,思索著冷月韻有些逃避又似戒備的眼神。

  他現在不能打草驚蛇,「這面真好吃。」

  之前他很在意在醫院門口聽到的那句呼喊,他曾為了那熟悉的聲音困擾不已,後來以為是因為她的聲音很特別,聽過一次就不容易忘記。

  再思考過後,他發現不是這樣。

  畢竟只是一個聲音,就在他腦海中蕩出一串言語,那就表示,不單單只是熟悉聲音,想必聲音的主人也常常說著這樣的話。

  「還很多,喜歡的話多吃點。」他應該沒發現什麼吧?冷月韻因心虛而心跳加速。

  「冷小姐,你好像對我頗有戒心,是因為之前育幼院的那件事嗎?」

  「那件事啊?我是很在意啊!」她啜了口茶,「遇到這樣的事,我想沒人忘得了吧?尤其末了的那丹頂鶴頭還困擾了我一、兩個月,最後還把蓄了四、五年的長髮剪了,那麼慘痛的經驗畢生難忘。」那也是後來她逮到欺負他的機會後,會這麼不顧後果的原因。

  去鵬瀚堵他的事,不但她印象深刻,就連邵薔也三不五時拿出來自我解嘲,說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有哪個人像她一樣,跌倒還能跌成大字形,「恨天高」還甩得東一隻、西一隻,活似車禍事故現場。

  「要我道歉?」

  「免了,現在道歉也於事無補了。」他的購物城都已經完工得差不多了,難不成還要把它全拆了不成?而育幼院的孤兒有些已找到認養家庭,有些在社會局的安排下找到了長期的居住環境,這樣的結果比她預想的好了很多。

  「我想你誤會了,我並沒有要道歉的意思。」安赫緒的濃眉揚高了一邊。

  「呃?」什麼意思?

  「所謂的道歉是發生在當事者感覺到對另一方有歉疚,可對於育幼院那塊地的事,我並沒有這樣的感覺。」

  這男人……這男人真是有夠可惡的!「要不你方纔那樣問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的戒心是因為那件事,我恐怕很難道歉,若不是,那就表示你只是習慣對一些有錢的公子哥兒不給好臉色看,我可以不必太在意。」

  「我的確是恨透了那些有錢的暴發戶。」冷月韻握著叉子的手青筋浮現。可惜她不是什麼練家子,也沒練過握力什麼的,要不手上的金屬質料的叉子可能會彎了。

  她真是有夠後悔,為什麼當初不把喪失記憶的他帶到深山放生,還好心的把他帶到他家附近送還。

  真是有夠後悔!

  「還好,不包括我。」他從容優雅的繼續用餐,完全不受她恐怖的模樣影響,「我家不是暴發戶,而是積富數代的豪門世家。」

  「不要臉的傢伙!」

  「啊,容許我提醒你,那傢伙剛才已經先行離去了。」

  「……」冷月韻氣到說不出話來。

  她領教過安赫緒的惡質,原以為他在經歷了一些事後會收斂,想不到他完全沒有,而且更加變本加厲。

  「你……你趕快吃完,我這裡不歡迎你!」氣死人了!她和他真是從頭到腳,沒一個細胞是相容的。

  「你討厭我?」

  「感謝天!你還有這點認知。」

  「我記得曾經受教於冷月韻小姐一句話——再醜的人看久了,也不這麼醜了。換句話說,再討厭的人接觸久了,也不這麼討厭了,啊,這叫『邊際遞減效應』,是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看著他優哉游哉的喝著茶,她有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安赫緒優雅的放下叉子。「我方才下了個決定。」

  「啊?」

  「我以後會常來叨擾你,久而久之,我想你可能就不會這樣看我不順眼了。」

  冷月韻驚訝的張大嘴。「不要和我開這種沒有水準的玩笑!」常來叨擾她?別鬧了!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忘了他,這樣下去還得了。

  「我很認真的。」

  「我明天就去找房屋仲介,把房子賣了。」

  。「你搬到哪兒,我就打擾到那兒,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你賣掉房子的速度快,還是我拜訪的速度快。要不,我也可以常去掛你的診。」

  冷月韻激動大罵,「安赫緒,你是變態啊?!」

  「人的一生中如果一直保持著常態,那也挺無趣的,偶爾當當變態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的一生到目前為止,偏離正常軌跡的事寥寥可數,可並不表示他安於安排好的一切。

  他有他的在意和執著,所以當他任由自己「脫軌」演出時,他往往不是任性,而是有著不同的堅持。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以往她所知道的安赫緒是很惡質沒錯,可絕對不是花癡!當然,她也不認為安赫緒想要常來打擾她的原因是因為看上她。

  她是沒多少戀愛經驗,可也感覺得出安赫緒看她的眼神,和路人甲乙丙是差不了多少的。

  對於這一點,她在鬆了口氣之餘,還有更多的……不悅?

  槽了!她自以為固若金湯的防禦工事又告急了,看來安赫緒的摧毀力真的很可怕呢!

  「秘密。」他笑,投給她一個看似無害,其實很具殺傷力的眼神。

  這男人……她還是小心一點好,危險危險,實在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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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韻一早到醫院,就在通廊遇見邵薔。

  「早啊!」邵薔在打招呼幾秒後,忽然「咦」了一聲,疑惑的問:「你今天早上不是沒有門診,到醫院來做啥?」

  「你今天不也輪休?」

  「是啊,可我昨天有一個重要的東西忘了帶回家,不走一趟不安心。你不會也有東西忘了帶吧?」

  「這個地方比家裡更讓我安心。」冷月韻自嘲的說。

  的確!很多人對醫院的感覺是充滿不安、焦慮和不適的,即使是醫護人員,若是沒有班,也沒有人願意在醫院多待一秒鐘。

  而她,也許是因為出自育幼院的關係,有了空閒也只是回到沒有人等她的空房子,家對她的吸引力還不如醫院,這也就是即使沒有班,她也常待在醫院的原因。

  除了這個,在昨天之後,她更排斥回家了。

  那個原本只屬於她的空間裡,如今充滿了安赫緒的影子,他用過的杯盤、走過的地方,甚至駐足欣賞的盆栽……

  一幕幕影像逼得她快瘋了!

  與其整天待在家裡胡思亂想,追著安赫緒的一切,還不如到醫院來。

  冷月韻的話令邵薔失笑。算了,這話的確是小月韻會說的。

  「喂,昨天你親自下廚,想必那位病患一定吃得眉開眼笑吧?」

  冷月韻僵了一下,咬牙切齒。怎麼到了醫院,她還是逃不過那傢伙的魔咒!「是啊,他眉開眼笑,我可是憋了一肚子火。」

  感覺到她的極度不悅,邵薔奇怪的轉過頭看她。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冷月韻走進了診療室,考慮著要不要換上白袍,猶豫了一下,決定放棄。

  「你知道那位『重症病患』是誰嗎?」

  聽起來像她認識的。「誰?」

  「安赫緒。」

  「啊?安……安赫緒?」邵薔接著又問:「他又生了什麼病?他會不會太多災多難了一點?」

  記得約莫一年前,一位身材和安赫緒差不多的男子遭土石流活埋,十多天後被挖出時肉身已腐敗,因為所穿戴物皆為安赫緒所有,而媒體為了搶新聞,等不及完整的鑒定流程即大肆報導鵬瀚集團總裁身亡的消息,而傷心過度的安家兩老甚至都開始籌辦喪禮,後來經更精密的鑒定,才證實為烏龍一場。

  之後他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自家附近,不過好像喪失記憶,而今好不容易恢復記憶,又得了重症,不會吧?

  「他除了自大之外,還能得什麼重症!」一想到他昨天的傲慢模樣,冷月韻還是忍不住生氣,她大致說了被騙的經過。

  「哈哈……也怪不得你會生氣,為了那個『重症病患』,你還和劉醫生調休呢!」邵薔為自己倒了杯水,「不過……你的面能喚起他什麼回憶?不會是老婆的味道吧?哈哈……咦?小月韻,你臉紅個什麼勁兒啊?」

  「你、你不要胡說八道!」她的心跳作賊心虛的亂了節奏。

  「他恢復記憶後,是有什麼記憶喪失了嗎?」

  「……嗯。」在山上的那些事,她沒有跟任何人提過,因此邵薔也以為她只是單純的在那裡度假。只是那件事,她原以為只有天知、地知、她知,卻萬萬沒想到……

  還是被人發現了!

  「是喔,我還以為他該是沒問題了呢!」想了想,邵薔像是突然挖出了什麼陳年記憶的看著她,「喂,提到了安赫緒,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這事放在我心裡面好久好久了,每次想問都覺得時機不對,後來你出了國,日子一久我也忘了,現在剛好又想起來。」

  邵薔的表情很嚴肅,可能因為有很多事瞞著她,冷月韻更心虛了。

  「你問吧!」

  「在你出國前的某一天晚上,我開車送你回家後,因為你有東西忘在我車上,於是我又繞了回去,我看到了……」

  冷月韻推算了一下時間,表情忽然一僵。「看到了什麼?」不會吧?她、她看的會是……那件事嗎?

  「我看到楊羽真在你家樓下摑你巴掌!」那晚的月光夠亮,那條街的街燈也多,楊羽真是個大美人,且又是公眾人物,她不會認錯。

  自己的好友就這樣被呼了好幾下巴掌都不回手,她當然看不下去,就在她打算出面阻止楊羽真時,就聽到楊羽真大罵冷月韻「賤人」、「一定會有報應」,而冷月韻不但忍了下來,末了還低低的說了句「我很抱歉」。

  掙扎了許久,邵薔終於還是等到楊羽真離開約莫半小時後,才打電話要冷月韻下來拿東西,至於此事猶豫再三後她還是沒問。

  「她打你,你卻沒有還手,我對這之間的理由很感興趣。」事隔年餘,這事應該可以問了吧?「如果你不想說,就當我沒問。」她明白,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有難以啟齒的事,只是,她真的不希望小月韻太壓抑了。

  冷月韻出國的時機決定得太倉卒,而且那次她從山上回來後,不但沒有「復活的感覺,反而覺得……傷得更重。

  甚至有一回她請假了近一個星期,再看到她時,連她都嚇了一跳,冷月韻臉色的蒼白不是用毫無血色可以形容。在那之後沒多久,她就出國了。

  人果然是不能做虧心事的!冷月韻在心中一歎。她以為已埋藏的記憶,竟會因為一個不小心,而發生了一連串骨牌效應。

  「因為我……對她做了很不可原諒的事。」

  小月韻和楊羽真熟嗎?能對她做什麼很不可原諒的事?「什麼事?」

  她的十指絞成一團,活似做錯事的孩子,做了好幾次深呼吸後,她的眸子才有勇氣對上好友。「我……我用很卑鄙的手段偷了別人的東西。」

  「偷?」

  冷月韻的語氣和眼神充滿了哀傷,令邵薔不忍催促她。

  她努力的壓抑著情緒,想把話說清楚。「我利用她未婚夫喪失記憶的時候……當了他一個多月的老婆。」

  未婚夫?不就是……是……邵薔驀地瞪大了眼。

  安赫緒在被媒體「賜死」,一直到「復活」這段時間好像也差不多一個多月,不會吧?!

  「你不要告訴我,安赫緒失蹤那段時間,你正當著他『老婆』!」

  冷月韻苦笑的垂下頭。「他讓孤兒們有家歸不得,我也讓他這失憶的大總裁有家歸不得,很幼稚的報復行為,對不?」

  這個消息太勁爆了,邵薔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冷月韻接續著說:「可能連老天都對我幼稚的行為看不過去,在我送喪失記憶的安赫緒回去時,我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可還是被楊羽真發現了。」

  「這是她後來找你算帳的原因?」

  「一部分吧。她發現未婚夫失蹤是因為一個女人的關係,反正他後來又記不得那女人是誰,並不會影響她成為安赫緒妻子的結果,她可以當未婚夫在外頭養了一個多月的野女人。」她照本宣科的把當初楊羽真對她說的話說了一遍。

  「她是真的愛安赫緒嗎?」

  「愛不愛我不知道,那也不是我能插手的,可我知道鵬瀚集團總裁夫人的位置她是志在必得。」

  邵薔發出疑問,「可沒道理啊!她既然可以當未婚夫在外頭養了一個多月的野女人,幹啥又在你出國前來挑釁?」

  「因為後來她發現了一個對她而言很可怕的事。」在她把安赫緒送回去,以為自己和他不會再有瓜葛的同時,沒想到她居然被楊羽真派人監控著。

  「可怕?」未婚夫被個女人綁了一個多月都無所謂了,她懷疑還有什麼事對她而言是可怕的,「她也有怕的事喔?」

  冷月韻歎了口氣。「我懷孕了。」

第七章  

  「你懷孕了!目前大約是第八周,還不算是穩定期……」

  懷……孕?「不!不行,我不能要這孩子!」

  「楊小姐。」老醫生很嚴肅的看了她一眼,「現在年輕人怎麼想我並不知道,可一再的墮胎,姑且不說對母體傷害甚大,以你的情況……這個孩子很有可能是你最後的機會。」

  楊羽真一怔。「你……你說什麼?」

  「你之前墮胎因為醫生處理不當的關係,照理來說你要懷孕並不容易,在這種情況下你卻懷孕了,幾乎可以說是奇跡,這個孩子你真的不想生下來嗎?」

  「……」她沉默了。

  「你回去好好的考慮一下吧!真的還是堅決不留,你再過來處理。」

  楊羽真還不到七點就醒來,這對她這向來不到近午不會醒來的人而言可是不太正常,可能是心裡有事一直困擾著她,說她醒來,不如說她還沒睡。

  一整夜她就這樣輾轉反側的想著婦科醫生的話,不能成眠。

  她懊惱的用雙手遮著臉。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又會這樣?!

  她打從第一次墮胎後就十分小心,為什麼還是懷孕了?!這叫她該怎麼辦?

  歎了口氣她坐了起來,一張大床又只有她一個人,那個男人昨天又睡書房了吧?

  男人在一早起來神智未完全清醒之際,自制力是最差的時候吧?一思及此,她忙下床打扮,換上最性感的睡衣後便往書房方向走去,書房的門是虛掩的,她輕輕的推開了門往裡頭一探——

  安赫緒果然是睡在這裡!她慢慢的走向他,在床沿坐了下來。

  感覺到床上多了個人,原本被有些濃郁的香水味嗆醒,但還有幾分意識未清的安赫緒幾乎全醒了,他睜開了眼,「羽真?」

  「緒,我好想你!」薄紗性感睡衣裡的美麗胴體若隱若現,她睡衣裡什麼都沒穿。

  這下他真的完全清醒了,他瞇著眼看她。「你在幹什麼?」

  下一刻她長腿一跨,就坐在他腰上,然後開始動手解開他身上的睡衣。她很清楚男人,知道怎樣可以完美的誘惑他!

  忽地一陣天旋地轉,兩人移位,安赫緒轉換位置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呵呵……終於要解禁了嗎?沒有男人拒絕得了她的!

  楊羽真正在得意,他卻出其不意的起身下了床,將被解開的扣子一顆顆扣了回去。「原來書房還是不安全的。」

  她一陣錯愕。「你、你說什麼?」他明明……明明就是渴望她的!為什麼可以這樣毅然決然的離開?

  「別鬧了,趕快起來!你穿成這樣,待會兒被傭人看到了多尷尬。」

  楊羽真恨恨的站了起來,眼中的媚焰還是試圖想熔化他。「我感覺到你也想要我。」

  「是想要。」

  「那為什麼……」

  「我想要你的原因是因為你是女人,不是因為這個女人是楊羽真,你覺得這樣好嗎?」他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也會有生理上的需求,畢竟打從喪失記憶到現在也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他過著比和尚更像和尚的日子。

  楊羽真感覺到莫大侮辱的紅了臉,可她必須忍,一咬牙,她說:「你是我的丈夫,這種事我可以不在意。」

  「可我很在意。」比起生理需求,他更在意心靈上的慰籍。

  現在想來,他突然驚覺自己怎麼會有不同於以往的想法?

  他一向不是以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可也不是什麼聖人,而今他竟然會清楚的知道,一個女人對他而言,比起生理上的需求,能給予心靈的慰藉更重要!他會有這樣的想法,與其說是性情丕變,不如說他曾經遇上了這樣一個女人。

  這種感覺是他在那個女人身上得到過的。

  楊羽真質問:「我是你的妻子!你這樣冷落我,對嗎?」他要是不碰她,那她肚子裡的孩子要如何解釋?!

  「很抱歉。」安赫緒只能道歉。

  「夫妻之間連這樣的親密行為都沒有,這樣不叫夫妻!」

  「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每一次你一接近我,我只覺得疏離,我清晰的記得你是我的未婚妻,之後的一切都是空白,包含你成了我的妻子一事。」

  他和楊羽真是未婚夫妻,之前當然有過親密行為,可那僅僅只是肉體的交歡,而在他的感覺中,他曾經感受過靈慾一致的饗宴!

  曾經滄海難為水,單純的生理需求已不能滿足他,他也不想要。

  「你後悔娶了我?」

  「羽真,我不想說傷人的話。」

  「你現在說的已經夠傷人了!你一直在懷疑,你喪失的那段記憶中的妻子不是我,對不對?」楊羽真不顧形象的激動大叫。

  「不是懷疑,我確定那個女人不是你!」他定定的看著她,「剛開始我的確只是懷疑,因為我自己也想不起什麼,可是越往後……」

  「你……你想起了什麼?」她的臉倏地刷白了。

  她的緊張神情太明顯,讓他更加確定。「目前我還沒想起什麼,可我很清楚,那個女人不是你。」他需要的、想念的、令他心疼、渴望擁入懷裡,讓她感受到他熱情愛戀的那個女人不是她!

  「你就這麼肯定?就只是因為一段可能永遠也想不起來的記憶,就把我犧牲了?」

  他會想起來的,一定會!

  安赫緒漠然的神情令她恨透了。「你愛懷疑東、懷疑西,怎麼想都隨便你!不過你最好明白,我是你的妻子,這是事實,永遠不會改變的。」說完她憤然離去。

  妻子嗎?

  兩個相同意思的用語,為什麼「老婆」給他的感覺是溫暖而舒服的,而妻子,卻讓他感到無比的疲憊。

  其實他累,楊羽真又何嘗不累,也因此,他對她在外頭的所作所為並不過問,她也只是個寂寞的女人。

  只是這樣貌合神離的兩個人,又為什麼要扯在一起?

  這樣的問題,為什麼他以前從來沒有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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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他出現了,開場白是——

  「我照約定來拜訪你了。」

  第二次,他再度出現時,開場白是——

  「我想吃你煮的義大利面。」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下午近六點,冷月韻一面開車一面還在想,安赫緒那傢伙不會今天又出現在她家門口等她開門,然後又說,我想吃你煮的義大利面吧?!

  她已經煮了近十天的義大利面款,他吃不膩,她煮得都想吐了!感謝安赫緒,讓她知道「義大利面」四個字,也能讓她有感覺到噁心的時候。

  一思及此,她忽然醒悟!她……她犯賤吶!安赫緒幾乎把她家當成他私人的飯館,她有義務煮東西給他吃嗎?而且還擔心他會不會吃膩!有得吃就不錯了,她管他會不會吃到吐。

  她天生帶有奴性啊!呿!

  看著副駕駛座上一大袋義大利面材料,她無語了。

  她前輩子一定是過勞死的奴隸。

  「王八蛋!今天一定要跟那男人講清楚,我這裡不是飯店,要吃飯到別處去!」

  車子慢慢的減速,以往遠遠的,她就可以看到安赫緒高大的身影坐在她家花圃裡的藝術椅上,可今天……

  沒有,他沒有來。

  車子停在家門口,她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小庭院,無論是花圃或椅子,少了那個高大的身影都顯得好寂寞,也許……

  真正寂寞的人是她吧?

  他沒來,原本她該鬆了口氣的,現在卻反而有點生氣。她呀,怎麼老是在玩這種欺騙自己的遊戲,這輩子即使兩人沒結果,只怕他還是會一直影響著她。

  拎著食材下了車,她慢慢的走向自家門口,然後掏出鑰匙。

  「對不起,我來晚了,今天公司有點事。」

  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冷月韻先是一怔,壓抑著莫名的驚喜,她頭也沒回就跩跩的說:「你解釋那麼多幹啥?你不來我還樂得輕鬆哩!」

  他接過她手上的食材。「你買那麼多東西一個人吃?」

  「是啊,也不想想你這麼會吃,我家的東西全被吃光了,當然要補貨。」推開了門,她將牆上的電燈開關打開,黑漆漆的空間瞬時燈火通明。

  冷月韻的家擺設很簡單,六坪大的客廳有一組舒適的沙發和一大張波斯厚地毯及電視外,就只有一些盆栽。

  安赫緒把東西提進廚房,走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杯溫牛奶。「喏。」他將一杯遞給她,見她一怔,他大方的說:「不必客氣。」

  「你這個人真的是……臉皮夠厚的了。」他還真把這裡當成是自己家了!一進門不必知會主人一下,就自行打開冰箱看有什麼可以吃的。

  「我這人其實是很客氣的。」除非是到像池熙這樣熟的朋友家,否則他不會輕易去動別人的東西。

  可冷月韻的住處給他一種很特別的感覺,他才來這裡騷擾了十多天,對於這個空間就像是熟到不能再熟了一樣,很習慣的打開電視、很習慣的打開冰箱自己找東西吃、很習慣的在她做菜時將椅背反轉過來,跨坐在椅子上看她忙碌著……

  他甚至有一天,看到有顆百香果在餐桌上滾來滾去時還問她,這顆百香果是要加入義大利面的嗎?

  也不知是驚訝於她的獨門配方被他一語道破還是怎麼,他的話一出口,就看到她拿在手上的空鍋砸到了地上,一臉打擊的回頭看他。

  總之一看到百香果,他就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好像有人告訴過他這件事,至於是誰告訴他的……

  他想了很久,就是想不起來。

  「我只看到你的全自動,感覺不到你口中的客氣。」手上端著他遞來的溫熱牛奶,她的心也給熏暖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你就是客氣不起來。」安赫緒啜了口牛奶,然後在沙發上坐下來,「這樣不是很好嗎?在現代的社會中,只怕很難得找到什麼對你不必客氣的朋友了,每個人待人都是保持距離的有禮,根本感覺不到真心。」

  她突然發覺,這個男人其實……很寂寞。

  他所處的位置既高又複雜,在山上時的那位「李道梅」先生,也許是他最渴望擁有的狀態吧?單純、天真、願意相信別人、溫柔善良……

  「咱們孤男寡女的,你又有妻室,常往我這裡跑不太好。下次你想來,約了池學長或他女友一塊來,我會歡迎你。」說這些話狀似為他好,其實她是為自己好。

  她還愛著這個男人,這種狀態再持續下去,她很怕,很怕自己會忘了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這樣是不行的!

  感情這種事並不是只要告知自己不要陷下去就好了,真的愛了,一切都會失序、會變得瘋狂,她不要自己變成這樣。

  成為別人婚姻中的第三者,光是想她背脊就涼了一半。

  「你……很討厭我嗎?」

  「這無關討不討厭。」她有些無力的搖搖頭,「就好像你也不是因為喜歡我才出現在這裡的,你只是……」

  「喜歡啊!我是喜歡你。」安赫緒大方承認。

  冷月韻杏眼圓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喜歡一個人對我來說並不容易,我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去拒絕承認。」

  這樣的話他怎能講得這麼理所當然?「你很任性。」

  「我很縱容自己的任性。」因為身為鵬瀚集團的總裁,他一向只能顧全大局,根本沒有任性的機會。

  「你只是……只是以為我就是你失去的那段記憶,這算是一種移情作用吧?」冷月韻歎了口氣,「其實沒有想起那段記憶,你不也過得很好,日子就這樣過下去,不也挺好的嗎?」

  「我的愛情見識過活在陽光下的溫暖美好,你還要我回去當瞎子嗎?」

  「所有的美好都只是你的想像,已經一年多了,至今你還是沒想起什麼,不是嗎?」

  「沒想起不表示不存在。」

  『這樣的你讓我……很困擾。」

  安赫緒犀利的眸子直盯著她。「說是困擾不如說你在害怕。」打從他出現在這裡的第一天,就感覺到她的不自在。

  一開始他注意到她的眼睛總是跟著池熙跑,他以為她喜歡池熙,後來才發現,她之所以會把視線黏在池熙身上的原因,是因為避免和他四目交集。

  她怕他。

  之後他密集的出現,他發現她對自己的一些習慣很清楚,而他則對於她的某些小動作瞭如指掌。

  他們倆單獨相處時一點也不尷尬,反而意料之外的合。

  「……你愛怎麼想那是你的自由。」

  「所以你只要配合就好了。」

  「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她只要配合就好了?

  「冷月韻小姐,我並不知道為什麼你要將和我的那段空白記憶撇得一乾二淨,我想你也有你的考量和不便之處,可是我很在意那段記憶,所以,我想想起那一切。」

  「有些事想起來又如何?」

  「你果然是知道什麼的。」安赫緒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

  「……我什麼也不知道。」她突然想起決定送他回去的那夜,她和「李道梅」說的話。

  梅,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忘了我也沒關係,那就由我來記住你。

  那時的他又是怎麼回答她的?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忘了你,那你也不要記住我,要你去記住一個已經忘記你的人太寂寞了。

  「看來喪失記憶的人不只是我。」

  「那樣才好,不是嗎?」如果真的能忘了,現在的她也許就不會這麼痛苦了。「比起一段也許永遠尋不回來的記憶,你不覺得往後的日子更重要?」

  安赫緒想了下,贊同的點了下頭。「也對。」反正山不轉,路轉。

  他爽快的回答倒令冷月韻訝異,因為感覺上他對那段記憶很不能放手。霎時間她也理不出個頭緒,本是該鬆了口氣,可現在反而又無法控制的感到氣惱。

  她呀她,原本是個最容易理解的人,如今卻變得連自己都越來越不懂了。不,也許不是不懂,只是在理智和情感之間很辛苦的拔河。

  好一會兒她才悶悶的開口,「我們終於取得共識了。」是別人的就是別人的,要放手也要放得漂亮。她在心中黯然一歎,高舉裝著牛奶的馬克杯一笑,「來吧!就為了這難得的共識,乾杯!」

  安赫緒舉起杯子碰上她的。

  「為了慶祝達成協議,我們今天就由你作東,請我這免費勞工大吃一頓吧!以後可能沒什麼機會再一起吃飯了,就開開心心的大吃一頓吧!

  「正有此意。」

  「好欸!陪你吃了十幾天的義大利面,說真的,我活到現在,第一次發現義大利面放在我面前會讓我感覺生不如死。」以前那可是她的最愛說。

  安赫緒濃眉一揚。「有人陪著死的感覺真好。」

  咦?「你說這什麼話!有人煮給你吃就很好了,你還嫌!」

  「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不這麼好吃了!你的『邊際遞減效應』還真好用。」

  一想到兩人初見面的情景,冷月韻噗哧一聲笑開了,可大笑後又不免想到後來的發展……她有些愴然的在心中一歎。

  及時行樂吧!明天會變成什麼樣誰又知道呢?起碼在此刻、在當下要製造快樂的回憶,那麼即使在明天會劃下句點,她還擁有快樂的理由。

第八章

  一家古色古香的包廂式茶館,安赫緒和一名穿著唐裝的年輕男子見面,男子剽悍的長相和魁梧的身材,在人群中很引人注目。

  「英赫的情況如何?」安赫緒啜了口香茗後開門見山的問。他時間寶貴,唐仁的時間一樣寶貴。

  更何況一個是大企業老闆,一個是徵信業的龍頭,兩人見面會引起太多的揣測,為了今天的見面,兩人還一前一後相隔近一個小時到此。

  「相當不樂觀。」唐仁將幾隻牛皮紙袋交給他。「打從你岳父以身體狀況不佳為由,力排眾議的把公司交到他兒子手上的這一年來,情況簡直是雪上加霜。」

  安赫緒點了點頭,情況在他預料中,不訝異。「壞到什麼地步?」

  「跟各家銀行超貸了近二十億。」他揮了揮其中一隻牛皮紙袋,「這裡面有他向各家銀行借貸的詳細資料。」

  安赫緒大略的看了一下那一張張有點誇張的資料,他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一大筆爛攤子,各家銀行對英赫還真有信心吶!」

  「大老闆,人家是對你鵬瀚有信心,不是對英赫有信心好嗎?」狡詐現實如金融業者,怎會不清楚英赫的實際狀況?

  「我?難不成英赫出了問題,我還得代還嗎?兩家雖是姻親,也各有各的運作體系,互不相干的。」除非值得或有必要,要不他不會伸援手。

  當初他早對岳父說過,英赫的基本面不差,可人事遲早會有問題,其實那時他是在警告他,要小心他那問題很大的兒子會是個大禍害,也提過,要不讓他兒子到鵬瀚待一段時間,由他親自帶他,可那不成材的傢伙根本一點上進心也沒有!

  「你那個小舅子可不這樣想。在向銀行借貸時,你『安赫緒』三個字可是比一堆動產、不動產更有用,而且其中有幾份資抖,他是以尊夫人的名義去向銀行借貸的,我想……這種情況很難不讓銀行認為你是幕後靠山吧?」

  「原來我的名字這麼好用,只要說出安赫緒三個字就可以借錢不還。」他嗤笑。

  看得出來,有這樣的小舅子讓他十分不快。

  「你打算怎麼辦?放任下去,問題會越來越大喔!」

  「……我會處理。」他該知會眾銀行一聲了。

  「另外還有件事,是我在處理你交付的事情時的意外發現。」唐仁把放在腿上的最後一隻牛皮紙袋遞給他,「算我多事吧!可這種事基於好友的立場,我覺得我該告訴你。」

  收下東西後,安赫緒不急著打開,裡頭是什麼,他也猜到七八分了。

  唐仁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明晚李老的八十壽宴我不過去了,代我問候一聲。」

  「喂,那是你外公耶!」真好笑,這小子還是習慣叫他外公李老。

  李忠是企業大老,明天的生日宴設在五星級大飯店,想必屆時一定是政商界名人齊聚。

  安赫緒打趣的說:「生日宴會李老可是指名要見我妹妹裘莉,而不是我,為了推她去,我還誆她說我明天有事呢!可既然你這麼說,我晚一點還是去露個面吧!」裘莉這回對於去參加宴會的事倒是答應得挺快的,一向低調到極點的她肯出席這種場合,倒令他有些訝異。

  「我家那位老先生吶,一看到我就會變得特別的雜念,他生日該讓他心平氣和些。」一見到他,外公的第一句話一定是「兔崽子」,受不了!唐仁看了下表,「我待會兒還有事,得先走了。」

  待他走後,安赫緒才將他最後遞給他的牛皮紙袋打開。

  拉開線繩,裡頭滑出了一疊親密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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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安赫緒到達飯店參加李老的生日宴已經近十點了,打過招呼和朋友寒暄一下,宴會都快結束了。

  他的車並沒有停在飯店的停車場,因此必須步行到較遠的地方取車,可現在卻天公不作美的下起雨來。

  反正也不趕時間,他就站著大門外一角較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等雨停。

  飯店另一個宴會廳的賓客們三三兩兩的走出來,其中有不少人喝得醉醺醺的。

  「下雨了呢!」一個步履有點不穩的中年男子,站在距安赫緒約莫五步的距離,對他旁邊的男子說。

  「是啊,怎麼辦沒帶傘?」

  「那就等雨停吧。剛才我來的時候車位滿了,我停在別處。」

  陸陸續續又有人走了出來,無不驚訝外頭的雨勢。

  一群人聚在外頭沒事做,也就聊了起來。

  「啊,今天才發覺,咱們醫院裡這個月出生的醫護人員還不少哩!」每個月中醫院總會為當月的壽星統一舉行生日慶祝會。

  這個月是院長的生日,因此才在這種大飯店慶生。

  「是啊,我也是壽星。」

  「好像共有三十幾個壽星吶!有院長、內科張主任、神經內科的趙醫生、劉醫生……婦科有邵薔、林敏泉,我記得外科的冷月韻好像也是。」

  「啊!你說到邵薔,她今天好像有點醉,講話超大嗓門,該說的、不該說的全說了,還會開黃腔!哈哈……我看韓醫生氣死了。」那對未婚夫妻檔一向很有趣。

  「我看冷醫生也喝了不少,一張臉紅通通的,不過她酒品比邵薔好多了,只是一路傻笑。真好啊,小月韻喝醉了,還是有護花使者呢!」在醫院裡的醫生年紀都比冷月韻大了許多,大伙常常跟著邵薔戲稱她「小月韻」。

  他興致一來話說得大聲,渾然不覺旁邊有人的身子僵了僵,臉色變得很臭,還哼了兩聲。

  「護花使者?誰啊?」

  「那個空降的童靖軒吶!」

  「童……童主任?」不會吧?他記得他好像才新婚,不是?

  「是啊!啊!來了來了,他們出來了!看到沒看到沒,你看他對小月韻多體貼,手還扶著她的腰哩!」也許是多喝了幾杯,平常不會說的話也溜出口了,「該不會……嘻嘻,今天晚上就鴛鴦帳裡效于飛了吧?」

  「噓,小聲點!」這人眼尖的看到一部認識的護士開的車,急忙攔下,請她載他們到停車處。

  兩人的位置空出,童靖軒旁邊約十步距離,就是某個臉色很不好看的男人。

  「下雨了呢!」童靖軒的手還是扶著冷月韻,見她沒什麼反應,他偏過頭看她。「你還好嗎?」

  「嗯,還……還好。」她覺得身體好熱,一顆心跳得好快。

  她第一次喝那麼多,其實她酒量並不好,而且外科醫生一向被告誡要遠杯中物,因此她幾乎不喝酒的,可……她最近心情真的真的很不好!

  從家裡來這裡之前,她才挨了楊羽真一巴掌。沒想到從外國回來後都搬了一次家了,她還是找得到她,想必自己這誘拐她失憶丈夫的女人,在她心裡一直是根拔不去的長刺吧!

  前陣子安赫緒一下了班就往她那裡跑,她就擔心會被楊羽真發現,果然……

  她找上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還狠狠的警告她,說要是她再繼續勾引她老公,就要鬧到醫院去,讓她連工作也沒了。

  勾引她老公?呵呵……楊羽真為什麼不說是她老公勾引她!

  真的好累,為了躲安赫緒的魅力,她躲得好痛苦!

  冷月韻的香腮微紅,一雙美眸迷濛如同勾魂般,童靖軒看得心動不已,只可惜他結婚了,不能再有非分之想,可是越看越是按捺不住。

  「月韻,你好美!」他心蕩神馳,忍不住傾訴愛慕,「我……我從很久以前就……就很喜歡你。」

  嘖!頭好暈,喝太多了!童學長在胡說什麼,他也喝醉了嗎?

  「學長,你不用送我回去,我搭邵薔他們的車好了。」邵薔怎麼還不出來?!她那低級的黃色笑話還沒說完喔?韓醫生真可憐。

  「沒關係,我……」肩上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拍了一下,童靖軒回過頭——

  安、安赫緒?!

  「我送她回去。」長臂一伸,將冷月韻納入勢力範圍,順便將某個不順眼的傢伙不著痕跡的擠掉。

  「安赫緒?」冷月韻甩了用頭。她今天真的醉得很厲害,否則他怎麼可能在這裡?

  他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把心儀的女性交給不熟的人?童靖軒淡淡的開口,「我必須先確定,你們……是什麼關係?」

  安赫緒還沒回答,邵薔已經醉醺醺的走了過來,很不巧的聽到了童靖軒的問題,然後很阿莎力的代答——

  「關係?他們關係可深∼厚了!」

  「關係深厚?」

  邵薔笑嘻嘻的,「他們有過三十二次的「信』關係。」她又開黃腔了。

  「性關係?!」童靖軒的臉紅了,無法置信的看著一臉呆相,顯然已經無法思考的冷月韻,和臉上也尷尬得充血的安赫緒。

  「呵呵呵……你看人家當、當事人都沒有否認了,就一定是咩!我說你啊!手……手腳有夠慢的,連告白都得考慮再、再三,考慮到人都被追走了,你還沒動手。我聽我阿娜答說,你這個人吶,什麼都慢,連尿布都比別人多包了好幾年說。」

  童靖軒一皺眉,面子有點掛不住,「你們都醉了,我先走了。」走之前還忍不住的看了一眼眼皮幾乎快張不開的冷月韻。

  邵薔看他一走,伸手猛招。「欸、欸,這樣就走了?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說呢!」

  韓子謙氣得說不出話來,強押著她上飯店侍者幫忙開過來的車子。「上車,你呀酒品真不是普通的差。」把未婚妻強押上車後,他看了安赫緒一眼。「真的不用我送她回去?」

  安赫緒和冷月韻的事,他聽邵薔提過不少。

  「可以麻煩你載我去開我的車嗎?」安赫緒看了下似乎短時間內停不下來的雨勢。

  身旁的女人大概撐不住了,也不管是誰,身子就這麼靠了過來,幾乎把所有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好。」

  「不好意思,邵薔多喝了些,講了些沒禮貌的話。」韓子謙邊開車邊道歉。

  「不會,邵醫生還滿幽默的。」信關係?真虧她想得出來。

  「你、你看……還是……還是有人會欣賞的!誰像你這樣?臭木頭!欸,像我這麼幽默的女人,怎麼會看上你這種一點也不懂幽默的男人啊?」邵薔不甘寂寞的插嘴。

  「你啊,趕快睡,不要再說話了。」真是的!

  「又不是跟你說話!」邵薔轉頭對坐在後座的安赫緒說:「我說啊∼你要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在意你遺忘的那段記憶啊,死纏著小月韻就沒錯了。」

  「邵薔!」韓子謙嚇了一跳,連忙制止她。這畢竟是安赫緒和冷月韻的事,而且他們之間的問題還不少,起碼就冷月韻而言,她選擇的是維持原狀、保持沉默,做為朋友他們就該尊重她的決定。

  邵薔根本不管未婚夫的制止。「如果我的朋友選擇了痛苦,那麼無論有多麼違背她的意思,我都要她快樂。」

  「安先生,不好意思,她喝醉了。」

  「是啊,我喝醉了,可是,有些人只在酒後才吐真言。」她坐正,感覺頭開始隱隱作痛。該死的!今天真的喝太多了。

  不過有些事還真是醉了才清醒,不,也許該說,平時她缺乏說的勇氣。

  看著一向不喝酒的小月韻,今天一改常態的找她拚酒,她就覺得奇怪,後來又發現她一邊的臉頰上有明顯的紅印,又想到前陣子安赫緒常出現在小月韻住處……她所擔心的事八成發生了。

  楊羽真那瘋女人!她老公那麼重要的話,她幹啥不買條繩子把他繫在她腰上?他有腳有意識,誰管得著他上哪兒?

  小月韻那傢伙,平時口齒伶俐得令人招架不住,可一遇到楊羽真,鋪天蓋地的罪惡感令她頓時成了啞巴,可憐!

  要是自己被這種潑婦三番兩次的找碴,還曾被推下樓害她流產差點死在手術台上,不管還愛不愛那個男人,她都要把他搶過來再說,氣死那潑婦最好!

  「我知道。」

  過了一會兒安赫緒以為邵薔睡著了之際,她突然又開口,「安赫緒。」

  小月韻差點死在手術台上的事,這傢伙一定得知道!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個孩子,你會怎樣?」

  韓子謙瞪她。「邵薔!」他們家的邵小姐今天是怎麼了?像是故意似的,一再說了不該說的話。

  安赫緒淺淺一笑。「不會怎樣,我不回答這種不可能的假設性問題。」可他卻無法不去想,邵薔為什麼冒出這些話?

  孩子?他怎麼可能會有孩子?

  「這樣啊,你最好開始想,還有,那個孩子死了,算是被害死的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3-17 14:11:37

第九章

  佳人熱情如火的吻上他的唇,皓臂就圈在他頸項上……

  他忍!

  佳人的修長纖指大膽的在他身上游移……

  他還是忍!

  好不容易把她送進房,安置上床,她還是不肯離開他身上,對他又親、又啃、又舔的……反正他以前也感受過這樣的熱情如火,雖然對方是條聖伯納犬。

  他還是可以忍!

  再度把八爪女扒開,就在他把理智提升到聖人境界,理著扣子掉了兩顆的襯衫時,一抬眼,他的目光像被三秒膠黏住,一張俊顏迅速染成了豬肝色。

  老天!過得了這一關,他就可以達到禪的境界了!

  他在穿衣服,而對方在脫衣服;他在辛苦的築起防禦工事,而對方卻請來怪手、地鑽,毫不手軟的盡情破壞。

  上半身僅剩白色的素面胸罩,豐滿的上圍令人無法不讚歎,她平常穿的衣服還真是糟蹋了曼妙的好身材,尤其是那件白色寬大的醫師袍。

  別懷疑,這位熱情如火、無所不用其極想對人家非禮的現代豪放女,就是冷月韻,而那位辛苦、努力的想保有貞操的男人,正是送喝醉的冷月韻回家,好心沒好報的安赫緒。

  也不知是過度震驚還是怎麼,他竟傻愣愣的僵在一旁,連扣扣子的動作也停了。

  下一刻,冷月韻一把撲向他,他來不及逃開,被撲倒在床上。

  「你……你給不給……我?」

  安赫緒的喉結滾了滾。她迷濛的神情,美好的身材……這樣的一切對一個許久沒碰女人的強健男人而言,簡直是種致命的誘惑。

  楊羽真也誘惑過他,可那種純粹生理的反應他要拒絕太容易,他一向不是個縱慾的男人。

  而對冷月韻,生理的反應自然免不了,最令他辛苦萬分的是,他連心理也渴望她!

  身心都在吶喊,他要她!他想狠狠的、放肆的、盡情的吻她、擁抱她、佔有她,他想看她在他身下香腮微紅、雙眼迷醉的滿足神情……

  汗水涔涔,他搖了搖頭像是想撇開心理的迷障。

  他是喜歡她,可現在她喝醉了,也許還醉到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在這種情況兩人上床了,別說她可能不會原諒他,就連他自己也無法對自己交代。

  在這種情況上床,和一些下流男人灌醉女人一逞獸慾有什麼不同?他實在無法忍受自己心儀的女人在一夜纏綿後醒來,看著睡在一旁的他活似看到強暴犯的表情。

  面對冷月韻的熱情,他強迫自己冷靜。

  「你醉了,早點睡。」房裡的氛圍太曖昧,連他都無法保證熏久了會不會出問題。他想挪開身子到客廳去,可身子才動,她又壓緊了他。

  「我……沒醉!」

  眼睛都無法對焦了還堅稱沒醉?「別鬧了,起來!」她僅著貼身衣物的上半身就伏在他胸口,偶爾還因為身體移動而在他胸口磨蹭一下,對他簡直是莫大的折磨!

  感覺到體內的騷動,在慾火和理智的拔河中,他的汗水直流。

  他怕這一咪咪的小火苗,一靠近他這桶冷汽油……連他都無法保證下一刻不會發生什麼事。

  「安赫緒……你、你不愛……愛我了嗎?」這種飄忽的感覺不像真實的,那這是在夢裡吧?既然是在夢中,她是不是可以不必再這麼壓抑,她是不是可以暢所欲言、無所顧忌?

  安赫緒怔了一下,一雙利眸訝異的瞪著她。

  「你說過,你愛我……好愛好愛我……只愛我一個。」她醉眼迷濛的笑了,笑中還帶淚。這些他曾說過的話都成了她最美好的記憶、最珍貴的寶物,否則剛送走他的那段日子,她很難熬過來。「李道梅……你倒楣,遇到我也不知道是你倒楣,還是我比較倒……倒楣。」

  李道梅?他的眉皺了一下。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

  「李道梅,好懷念的名字啊!」一想到那名字,她的心好痛好痛。那是一個錯誤的開始,午夜夢迴常讓她哭醒,她也後悔曾經做了這樣的事,然而她卻沒有辦法否認它帶給她的快樂和幸福。

  她竟然在別人的痛苦中,感覺到快樂和幸福?她沒有辦法原諒這樣的自己,所以……

  當安赫緒再度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快樂不起來。

  她鄙夷著還愛著他的自己,於是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很辛苦、很努力的壓抑著。

  在冷月韻喚著「李道梅」時,安赫緒的腦海中竟出現了一幕幕片段的對話記憶——

  梅,我要你說,你愛我。

  梅,這裡這裡,我在這裡!

  梅,欸,吃東西吃慢一點!就我們兩個人,沒人會跟你搶的……

  冷月韻出其不意的吻上了他,雙手在他身上游移。

  安赫緒努力的要避開,辛苦的想扶起已被鑒定為危樓的理智時,一滴滴灼燙的液體落在他臉上,他訝然的看著她。

  她迷茫的眼中滿含著淚!她……為什麼哭?他憐惜的伸出手為她拭去淚水,伸手將她拉向自己。

  「你拒絕我,是因為不愛我了嗎?」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他只能拍拍她光裸的肩當回應。

  他並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他,她……愛他嗎?老實說,他感覺得出來她對自己的態度是挺古怪的,像是為了什麼原因想把他推得遠遠的,可在推遠他的同時,又常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種憂傷。

  每當他發現她露出那種表情時,真的很想把她擁入懷中安慰,可又很怕她會突來一記猛拳擊暈他。

  畢竟這女人的脾氣有點陰晴不定。

  「我跟你說……我好愛好愛你,可是我……我根本不敢說。有時候我真希望,我們的緣分就停留在我被你剪成丹頂鶴頭那時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只恨你而不愛你,可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在那樣的時間遇上你,又為什麼這麼記恨的惡作劇……」

  安赫緒的眉越攏越緊,眉宇間的折痕越來越深刻。「什麼樣的惡作劇?」

  「我一直以為我這麼討厭你,要喜歡你根本就是太陽打西方出來再說的事,要不也要等個五百年。」她還是在哭,心裡有好多的事、好多的愧疚、委屈壓得她快無法呼吸。「可沒想到,不用五百年,甚至連五個月都免了,我居然在一個多月後就愛上你了。」

  一個多月?推算起來,也就是在訂婚宴後他失蹤的那一個多月?

  「愛上一個人原來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早知道、早知道……」

  愛上他很痛苦嗎?安赫緒的胸口悶悶的,她的話活似遇上他是件多麼倒楣的事,他有這麼糟嗎?「沒有什麼早知道。」

  最起碼,對他而言,那段空白記憶是彌足珍貴的,他在乎、努力的想記起,那就意味著那段記憶無論是甜、是苦,他都不願松放!

  「是啊,就因為無法早知道,我才……唔……」她的話未講完,紅艷的小口被堵住,這記吻無異於為方才稍平息的騷動再起焰火,她熱情的回應著安赫緒的吻,像是想找回一年多前那夜的熱情甜美。

  那一夜美得猶如天上的繁星,隨著天明的來到消失無蹤。

  安赫緒沒想到只是負氣懲罰的吻,會令自己失控,他吻著她軟柔的唇,然後猶似不滿足似的往下……

  他貪婪的沿著她有著漂亮弧度的下顎、曲線美麗的纖弱頸項而下,解開她胸口的束縛,她秀挺的渾圓美得令人屏息,他舌尖挑弄著,意外的在她右邊豎立的花蕾旁看到一顆小紅痣。

  他記得……記得在她在她大腿內側也有兩顆紅色的小痣。

  吻著她的曲線而下,褪下了她褪到腰間的洋裝,不意外的,他看到了那可愛朱艷的小痣。

  這具美麗的胴體是他所熟悉的!

  他現在很肯定,在他失去的那段記憶裡,所有的甜蜜、快樂都是和這女人同享的,他即使仍想不起來一切,可絕對是她,是冷月韻沒錯!

  帶著既驚喜又理不清是什麼滋味的心情,他重新抱緊了她,深情而纏綿的吻著。

  不管找不找得回那段回憶,不知道冷月韻因為什麼原故而疏遠他也沒關係,他要她!她是屬於他的!

  夜深了,外頭仍是星光點點,這一夜,連偷窺的月娘都忍不住羞得遮上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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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很容易造就美麗的錯誤。鮮艷的紅玫瑰、高雅的銀製燭台……在燭光的掩映下,對坐的男女即使不是情侶關係,在外人看來也是共度美好夜晚的情人。

  情人共餐時候,多半伴著輕語微笑,再要不眼波流轉的交換個眼神,或低聲的交頭接耳一番,也足夠令旁人嗅出蜜裡調油的戀人感覺,可角落的那一桌,氣氛還真有那麼點詭異。

  高挑俊美的男方心情似乎很不錯的用著餐,一大塊牛排轉眼間已吃去了一大半。

  氣質清純的女方心情似乎就不怎麼好了,她有些懊惱的叉起一塊牛肉,有一搭沒一搭的嚼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正吃著什麼難以下嚥的食物。

  這對奇怪的男女正是安赫緒和冷月韻。

  這是他們經過那「翻雲覆雨」的一夜後,第一次相約見面。

  那夜之後第二天冷月韻宿醉醒來已經中午,而且還是被邵薔的電話吵醒的。

  「不用怕上班遲到,我已經替你請假了。」邵薔劈頭就說這句話。

  「嗯,謝謝。」她的頭還是重重的。要命!昨天真的喝太多了,要是讓死去的恩師知道,一定不留情面的怒斥她,身為外科醫生,自我約制力這麼差。

  「不必謝我,我也是受人之托。」

  「誰?」冷月韻還是渾渾噩噩的。

  「安赫緒。他一早打電話來要我幫你請假。咳!他說話的聲音明顯的中氣不足,還說你一夜沒睡很累,要你好好休息。」後面是她自己加的啦!人家安赫緒只是說,她喝太多,可能會宿醉,請她幫忙請假。

  而且安赫緒是用小月韻家電話打給她的喔∼這表示他昨晚是在小月韻家過夜!嘿嘿嘿……怎麼想都不太可能沒發生什麼。

  「你在胡說什麼?他……」他中氣不足干她什麼事?冷月韻起身要站起來,一掀開被子,看著自己赤裸的身體,她怔了幾秒,忽地放聲尖叫。

  「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

  冷月韻一時間沒法子思考,脫口而出,「我沒有穿衣服!」她……她沒有裸睡的習慣啊!

  老天!而且……而且就現場情況,和身為醫生對自己身體狀況的瞭解看來,昨天的戰況想必相當慘烈!

  她的心怦怦跳的,想起了昨天她好像夢見安赫緒,而且是作了很……很A的夢!她先是說了一堆心裡話,還主動撲倒他,然後……

  安赫緒熱情的吻,修長的十指魔魅的撫觸,靈舌放肆大膽的舔舐挑逗……他對她做盡親密到難以啟齒的床第之間的旖旎事。

  有了切入點,她很快的就全記起來了,臉紅得像熱水直接潑灑在臉上似的。

  我的天!原來昨晚不是夢,而是真的?!而且還不只做了一場!

  死了!真的要死了∼

  之前信誓旦旦不再和安赫緒有什麼牽扯,結果她居然跳過過程直接上床?

  在電話那頭聽見她懊惱的呻吟,邵薔不停偷笑。

  要不是韓某人瞪了她一眼,催促她趕快吃飯,她還真想繼續聊。「喂,你繼續睡吧,我下午還有門診,不快吃飯我就沒時間吃了。」

  和邵薔結束通話,冷月韻又跌回床上。

  真的完了,現在問題變得更棘手了,天吶!她……她要怎麼面對安赫緒?光是想她都覺得臉燙得快燒起來了。

  埋在棉被的臉一側,她大大的歎了口氣,無意間看到床頭放了張紙,她拿過來一看——

  月韻:

  我今天要到美國出差,等我回來,我們再談談。

  安赫緒

  安赫緒一出差就是十天,他一回來就找她。原本她一直躲著他,可她身邊有個出賣她不遺餘力的邵薔。

  有一次她真的生氣了找邵薔抗議,她居然涼涼的說:「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她提醒好友,「他是別人的丈夫。」

  「那就搶過來啊!反而他那個老婆好像也玩得挺凶的。」前些日子子謙生日,他們到南部度假時,她看到了超級大八卦。

  楊羽真和一個高大的帥哥,狀似親密的和他們下榻在同一家飯店。兩人之間那種熱戀情人才有的眼神、親密的舉動,可別誆她說他們是堂兄妹、表姊弟什麼的。

  「你別胡說!」

  「我才沒有!不信,你問韓子謙。」

  「就算是這樣,那也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我……不想介入。」其實在她和安赫緒上床後,說不介入已經是不可能了。「對於感情我很認真,我不想成為被玩、或玩人的人。」

  「就是因為認真,你才要把安赫緒搶過來。」

  想法不一樣,她知道邵薔是為她好,也就不和她吵,只是默默的拿出一張申請獲准的通知書遞給好友看。

  邵薔一怔。「你……你又來了。」

  冷月韻只是沉默的笑笑,沒多解釋什麼。

  說她是鴕鳥也好,現在的她只想逃!

  總之,在邵薔的出賣下,她還是乖乖的和安赫緒出來用餐了。只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彼此一直沉默著。

  一直到侍者取了一瓶紅酒請示安赫緒,開瓶後倒了一些在杯子裡,安赫緒才開口問:「要不要來一點?」

  冷月韻現在最需要的正是放鬆自己,她很直覺的要點頭,可一想到上一回酩酊大醉惹的禍,她在心中一歎。「不了,喝了怕又惹禍。」

  安赫緒懂了她在說什麼,還是倒了一些些給她。「一些些不會醉人的。好不容易忙完一大堆惱人的工作,在結束了一整天的『咖啡餐』後,想好好的吃一頓,我可不想看到一個緊張到讓我消化不良的女人。」他歎了口氣,「月韻,我沒有那麼可怕。」

  說的也是,他工作已經夠辛苦了,是該在心情愉快的氣氛中用餐,那他幹啥找上她?他也夠自虐了。

  她心裡仍是悶,可還是緩了臉色。「你們這些大老闆,有時候能不能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三餐正常、營養均衡沒有那麼困難吧?」

  「有時一忙就忘了。」要有健康才有本錢致力於事業,這每個人都知道,可說真的,有時候一忙,會議一開,很多時候都是咖啡一杯杯的接著喝,一回神都已經下午三、四點,然後又是簡單的一杯咖啡、一塊蛋糕打發。

  「總有人會注意到你沒吃吧?」

  「也許有,這就是我一直努力的想找回那段記憶的原因。」如果是冷月韻,他相信她會,會像照顧不聽話的小孩一樣盯著他。

  也許是打小生活環境的關係,他被逼著快速獨立,小四就被丟到美國去了,照顧他的都是傭人,因此在內心深處,他很渴望有家人關心,他渴望溫暖、渴望被愛。

  這些心情一直是被他忽略的,因為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走過來的,一直到他出了事之後……

  冷月韻切著牛排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開口,「我以為這件事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他不是承諾她要放掉那段記憶,往前看了嗎?

  「我的確一直在往前看吶!」他看著她,「月韻,即使我放棄了那段記憶,我還是不會放棄你!」他百分之九十九肯定,他記不起來的那美好回憶是冷月韻給的。

  所以無論記得起來與否都不重要了,因為他重新愛上了她,也因此,他現在正著手一件以前從沒考慮過的事。

  對於這樣的答案,她十分訝異,一股酸楚湧上胸口。

  一個因為喪失記憶而記不得自己的男人,再相逢後還是愛上了自己,這份心意……夠了!真的夠了!

  「你……你今天幹啥約我吃飯?」有些事還是該面對。

  對於他的回答,她心裡有了底,八九不離十吧!

  她端起紅酒啜了口,她不懂得品酒,不過覺得味道還不錯。

  「想見你。」他的心情不錯,叉了塊牛排又往嘴裡放。

  冷月韻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她瞪大了眼。她以為他會提到那夜的事,而她也想好了怎麼去面對。

  她原本想好的台詞是——既然是不小心的,我是女人都不介意了,相信身為男人的你,對於那種事也沒什麼好尷尬的,就讓我們快樂的忘了它!

  「我想見你。」他怕她聽不清楚似的,又說了一次,「在美國的時候,我把十五天的行程和工作趕著完成,就是為了想早一點見到你。下一次出差,我會帶著你去。」

  他是個工作狂,以往在工作的時候沒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打擾得了他,可在美國,他第一次有這樣一閒下來,就想著一個人的經驗。

  冷月韻默默的注視了他很久,心裡翻騰得厲害。

  無論是喪失記憶時的李道梅,或是此刻忘了回憶的安赫緒,他的愛都是坦率而直接,赤裸裸的攤在陽光下強迫她正視,而她總是無法招架的給攻陷了。

  她笑了,笑得有點無奈、有點傷腦筋,還有些努力守住不讓他發現的深情愛戀。「安赫緒,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霸道!」

  「有嗎?」

  「我在還沒見到你的廬山真面目時,就曾聽說你是企業界最恐怖的悍將。」

  安赫緒自嘲,「真的是悍將就會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所向無敵,而不會像現在這樣連個女人都搞不定了。」

  「你是真的喜歡我?」

  「喜歡。」

  「那好,可是啊……我還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你呢!」

  這女人實在很不誠實!算了,看在她難得在他面前有這樣可愛的表情,他就既往不咎了。「要如何知道喜不喜歡?」

  「同居。」

  「同居?」他很訝異竟是這樣的答案。

  「其實同居是看出一個人的一切最好的方法,再假的人,時間一久都會露出真面目。」冷月韻笑了。

  她知道安赫緒會常常出現在面前,也知道楊羽真會借題大鬧,既然如此,那她為什麼不放開顧忌去過一段自己想要的日子?

  這回去美國可能會待上一陣子,又加上美國某醫學研究團隊邀請,那裡環境一流、薪資也一流,最重要是所提供的研究金額無上限,也許她會考慮……不回來了。

  她這個人有時候真的考慮太多,就如同邵薔說的,一輩子沒任性過,為什麼不就任性這麼一回,就算是給自己的「獎勵」呢?

  她不想當狐狸精,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但是若說上一次是無意的,那這一次就是故意了,請求上天原諒,就讓她在這短短的一段日子裡放開一切顧忌去愛一個男人吧!

  「怎麼,有困難?」

  安赫緒還是打量著她,像是想看穿她葫蘆裡到底賣的是啥膏藥,她的轉變太快,讓他措手不及。「不,是有點訝異。」

  「是嗎?我可是挺期待的呢!」

  期待嗎?「……好。」

  「嗯,我忘了說,我希望同居的地方不是你家,也不是我家,最好是神秘一點,閒雜人等不會隨意找上門的地方。」

  有什麼人去打擾過她嗎?

  安赫緒忽然想到有一天他要出門的時候,楊羽真在客廳喝著茶,冷冷的丟下了句——

  「有些男人吶,也不知是犯賤,還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呢,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還真是比香水更吸引他,你說奇不奇怪啊?!」

  當時他急著出門,也沒對她的話有任何回應,可現在一想起來……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她指的是冷月韻吧?

  以楊羽真的性子,如果知道月韻的存在,不可能忍著不找她麻煩。

  原因無關她愛不愛他,只是覺得別人妨礙了她的利益,而且也讓一向覺得只要是男人都逃不過她手掌心的楊羽真備覺侮辱。

  楊羽真的潑婦性子,家中的傭人沒有不怕她的,脾氣一來砸東摔西不足為奇,有失身份的破口大罵也不奇怪,她還曾經因為心情不佳,加上傭人忘了她剛起床時不喝冷飲的習慣,就將柳橙汁一把潑在對方臉上,還一巴掌甩了出去,讓那女傭鼻血直流。

  如果她真的找上月韻……一思及此,安赫緒的眸子冷了幾分。

  看來有些事他不趕快著手是不行了。

第十章  

  一曲流暢優雅的「似曾相識」流洩在舒適的原木空間裡,四十幾坪的歐式木屋寬敞而舒適,裡頭的昏黃燈光和角落裝飾用的藝術壁爐即使沒有什麼實際作用,可在視覺上卻使人感覺到溫暖舒服,尤其是在這種氣溫十來度的冬天。

  這房子是安赫緒當初為了妹妹裘莉買下的,距離他公司不會太遠,他可以就近照顧她。

  可她卻不領情,一句「只有老人才住那種『小木屋』把他給打發了。」

  老人?不過差了四歲,眼光有差那麼多嗎?

  後來他才聽池熙說,她明明就愛死了,可一想到魔鬼大哥三不五時就會過來關照,她當然要搬得越遠越安全嘍!

  裘莉拒絕住,後來倒是他自己常來。但喪失記憶後一直到現在,他也許久沒到這屋子來了,因此,當冷月韻提到想找個閒雜人等不會打擾的地方同居,他很直覺的就想到這裡。

  起碼這個地方,是楊羽真不知道的。當然,他並不是天真的認為她會永遠不知道,但他想,那個時候他該把事情處理好了。

  冷月韻很喜歡這棟小木屋,初來時就好奇的東看看、西瞧瞧,她尤其愛死了外頭那一片花花草草。

  她以為安赫緒會喜歡的地方八成是高樓大廈,或是那種貴到嚇死人的別墅,沒想到會是這麼具有美國鄉村味道的房子,綠地的面積比主屋還大。

  方纔吃過飯,她在廚房忙,安赫緒則在客廳彈鋼琴。

  她抬頭看著牆上的日期。已經二十天了呀!

  快樂的日子好像過得挺快的,每天為安赫緒料理三餐,有空閒時兩人就窩在一塊看DVD、打電玩,有時則到網球場打網球,要不就在書房裡背靠著背的各看各的書……

  和他在一起,即使是最無聊時候的彼此凝望,她都覺得好幸福,幸福到會不自覺的在煮飯、洗澡時哼著歌。

  兩人有時享受著平淡的日子,當然也會突發奇想的做一些自己一個人時,打死也做不出來的蠢事。

  譬如有一回,她要出門的時候看到一張五星級汽車旅館的夾報廣告,她抱著惡作劇的心態打電話給他,最尷尬的是那時候他在開會。

  像是故意找碴似的,她堅持要秘書把電話交到他手上,後來她果然如願的聽到他彷彿來自南極冰山的聲音。

  「我在開會。」

  意思就是有屁快放。「我知道。」

  「有什麼要緊的事趕快說!」

  她可以想像安赫緒的臉色有多麼難看,也可以想像那些主管的模樣有多麼如履薄冰,她不知死活的一揚眉。

  「那個……我想預約的晚餐要往後延了。」

  「隨便。」

  聲音更冷了,想必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可以不說的小事,她以這樣的理由來打擾他工作,在他心中八成連「香蕉你個拔辣」都飆出來了。

  「因為我發現了一個地方非去不可。」

  濃眉一皺。「什麼地方。」

  「汽車旅館。」

  「……你說什麼?!」安赫緒突然提高音量,下頭的與會主管脖子莫不是一縮。

  冷月韻不怕死的又重複了一次。「汽、車、旅、館。」

  「什麼?汽車旅館?!」

  眾主管聽到這四個字,方才緊縮的脖子個個拉得比誰都長,生怕漏聽了什麼「重點」。

  「啊,忘了說,那家汽車旅館叫『愛不完』。」

  「……」

  鬧完他之後,她得意的掛上電話,在床上笑到連眼淚都飆出來了,結果沒想到悲劇在幾個小時後發生了。

  安赫緒下班後,親自把她扛上車,真的來到那家汽車旅館,也真的在那家「愛不完」對她做了名副其實的事。

  嚇得她再也不敢在他工作的時候打電話去騷擾他。

  短短的二十天裡,她真的很快樂、很幸福,而看著安赫緒那張冷冰冰的臉上常常浮現大孩子般的笑容,他也是快樂幸福的吧?

  望著牆上的日曆發呆,她幽幽的一歎。

  距離她出國的日子已經不到一個星期了,她的一些行李也陸續寄到美國,任職醫院的工作交接也完成了。

  如果有一天安赫緒下班回來,發現人去樓空,他會怎樣?

  光是想她都覺得殘忍。

  搖了搖頭,她拒絕再多想,怕到時候會走不了。

  從冰箱拿出一盒特製的冰淇淋,她取來兩個漂亮的玻璃碗,各挖了兩球放在裡頭,然後走出廚房。

  看到安赫緒坐在鋼琴前,她一怔。「你會彈鋼琴?」她方才想事情想得入神,沒仔細聽,以為鋼琴聲是CD播放呢!

  「小時候學了一段時間。」後來因為彈得太好了,教過他的老師每個都嘖嘖稱奇,期待他能走上音樂這條路,正因為這樣,他的父親就不讓他繼續學了。

  鵬瀚未來的繼承人,怎可能讓他走上音樂這路子!

  「彈得真好!我認為你該是那種嚴肅的工作狂,音樂這玩意大概會被你視為「玩物喪志』的東西呢!」

  「原來我在你眼裡是這麼無趣的一個人。」他知道自己沒法子走上音樂這條路後就不太碰鋼琴,怕太沉迷會放不了手,因此知道他琴彈得不錯的人並不多。

  「是啊,看來我對你的瞭解還不夠多。」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把一碗冰淇淋推到另一邊。

  「沒關係,有一輩子的時間夠你慢慢瞭解。」看到飯後甜點是冰淇淋,安赫緒有點訝異。現在是氣溫十幾度的冬天耶!吃冰?

  一輩子的時間?冷月韻努力忽略心裡深處的某個地方被擊中的痛楚。不行!這個時候不要去想太多!她掌控情緒的能力一向不佳,敏感的安赫緒會發現的。

  深吸了口氣,她淡笑帶過,「我很喜歡吃冰淇淋。」

  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冬天吃冰淇淋?」不過還是拿起湯匙挖了一口往嘴裡放,「好冰!」

  「我很喜歡吃冰淇淋,夏天我常常到超商買了一桶又一桶,各家各種口味都試試。我可以一邊看電視一面挖著吃,一次吃掉一桶。」

  「這樣還吃不胖,算你的造化。」他認識的女人對於冰淇淋、蛋糕這些甜食雖喜歡,但都挺克制的,而她倒是有吃的本錢。

  「我是吃不胖啊,可說真的,一次解決一桶冰淇淋對我來說是太多了,因此,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有個人陪著我看電視,你一口、我一口的把一桶冰淇淋一次吃光光。」這樣來滿足成就感是挺奇怪的,可她很愛。

  「在夏天這是挺誘人的構想,可在冬天?有必要這麼拚嗎?」

  沒辦法等到夏天了……

  「冬天吃冰淇淋也不錯,印象深刻嘛!就好像有一次在氣溫三十幾度的夏天,我被迫喝下一鍋邵薔親手煮的麻油腰子,結果隔天喉嚨痛到說不出話來,她更慘,流了一夜的鼻血,最後還上醫院打點滴。」

  「果真印象深刻。」

  「是啊,逆向操作很容易有絕對的印象,以後你在冬天看到冰淇淋,一定會想到我。」很快的,她吃完了兩球冰淇淋,意猶未盡的住廚房移動。「啊,你還要不要?」

  「不了。」

  不久,聽到冰箱門開闔的聲音,冷月韻走出廚房,懷裡抱著一大桶冰淇淋,安赫緒頓時傻眼。

  「不要告訴我,你打算將剩下的全解決掉。」

  她有點不好意思。「我想吃嘛!」

  她最近的食量更上一層樓了,以往的她雖能吃,可不像最近,食量比一個大男人還嚇人,而且嚴重的偏食。

  還有,她也變得貪睡,以往他下班回來,她會笑吟吟的在門口迎招他,頊在卻常到他下班她還在睡。

  「你最近有什麼壓力嗎?」

  「壓力?」冷月韻一怔,有些不自在。他發現了什麼嗎?

  「有些人壓力大會靠吃和睡來減壓。你最近既能吃,又能睡,是怎麼了?」

  她眨了眨眼。「真的嗎?」她沒注意耶!有嗎?既能吃,又能睡?她還以為是因為不用上班,她心情又愉快的結果呢!

  「沒事就好。」月韻是醫生,她懂的比他這門外漢多,如果她覺得沒事應該就沒問題吧?他起身拿了外套準備出門。

  「你真的不跟我去嗎?」他和池熙約了去高爾夫練習場揮桿。

  「不了,我有點睏。」

  「好,那我要出門了。」

  外套穿上身,安赫緒走到玄關處準備出門之際,冷月韻忽然瞥見他放在桌上的車鑰匙。

  「等一等,你的鑰匙忘了帶。」

  那是備用鑰匙,他有另一把。「我今天不開車,車子的煞車好像有點問題,我會連絡維修的人過來看看。」昨天就覺得怪怪的,一忙就忘了打電話了。

  安赫緒出去了一會兒,就在冷月韻把吃剩的冰淇淋放回冰箱,準備回臥房休息時,廚房一角傳來陣陣的手機鈴聲。

  是安赫緒的手機,他忘了帶嗎?他應該還走不遠,她送去給他吧!

  她抓著外套就要出門之際,忽然門鈴聲大作。

  應該是他發現自己的手機忘了帶,回來拿吧?

  她飛快的將門打開,「你忘了手機……」看到站在階梯上的美人時,她一怔,作賊心虛的心慌慌。

  楊、楊羽真?!她……她怎麼會在這裡?

  楊羽真抬高下巴,揚著高傲的眉看著她,「冷月韻,咱們又見面了!」

  雖然知道楊羽真一向神通廣大,即使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和安赫緒生活著,被找到也是遲早的事,可是真正面臨的這一刻,冷月韻還是禁不住的膽戰心驚,畢竟,她的確是令人不齒的第三者。

  在彷彿要將她碎屍萬段的兩道怒目注視下,她僅能低著頭羞愧不已。

  歎了口氣,她強迫自己面對現實。

  「要到裡面坐嗎?」

  「到自己的丈夫和狐狸精共築的愛巢坐坐?嗤!你是在向我炫耀,還是故意想讓我難堪?」

  「不是的,我……」冷月韻沉默了,現在說什麼好像都不對,只是讓她更憤怒而已。

  楊羽真瞇著眼打量著她。「說真的,初見你時,像你這種勉強只稱得上清秀的姿色,我根本就不放在眼裡,可後來我發現我低估了你,原來用美貌不足以取勝的女人,手腕、心眼可比別人可怕得多了。」

  「赫緒的事我很抱歉,可是我……」

  「別假惺惺的裝出一臉無辜樣,真的感到抱歉就不會老纏著別人的男人不放。」她截斷了她的話,怒氣沖沖的開口,「你可真行啊!不但死纏著不放,末了居然還有辦法趁我出國散心的時候,把我的丈夫拐來同居,冷月韻,你可真是不要臉!育幼院長大、無父無母教養的女人還真是令人無法想像的下賤!」

  楊羽真說的話太難聽,冷月韻既尷尬又難過。

  「我……這次真的會離開他,請你不要再說了。」育幼院的院長一直如同父母般的疼愛著她,給她的慈愛和溫暖不會少於正常人家的父母,她做錯了事是自己的問題,和她的出身和成長環境是無關的。

  「你的保證值多少?」

  「信不信由你。」自己曾失信於她,她的不信任她可以理解。

  「我的確是信不過你,你在之前不也保證會離開安赫緒嗎?結果呢?」楊羽真咬牙切齒的怒視她,「結果你非但沒離開,反而纏得更牢!你到底把我這正牌老婆當什麼?!」

  「那……真的是意外,我沒想到……沒想到他會來找我。」更沒想到會在她喝醉的那一夜,把關係變得更加的複雜,一切出乎她意料的失控了。

  「你的意思是安赫緒纏著你不放嘍?」

  「……不是的。」

  「不是你纏著他,也不是他纏著你,那你是要告訴我,你們倆是兩情相悅的嘍?」

  冷月韻心中千回百轉。喜歡一個人有這樣天地不容嗎?她為什麼連喜歡一個人的心情都必須這樣壓抑得像藏住什麼噁心污穢的東西?

  她受夠了!即使知道必須放棄,她還是想說出口!

  她的心激動了起來,眼眶慢慢的紅了,深吸了口氣,堅定而不猶豫的說:「我愛他!我非常非常的愛他!」

  楊羽真不可置信的怒視著她,她那堅定、絲毫不猶豫的眼神,讓她想起了安赫緒對她說的話——

  羽真,我需要的人不是你!即使我想不起什麼,可是,我可以肯定那個我愛得極深的女人不是你!

  他們兩個……他們兩個……

  楊羽真妒火攻心的一巴掌甩向冷月韻。「不要臉的女人,搶人家的丈夫還有臉這樣堂而皇之的說愛他!」

  「我的確錯了!我也會把他還給你,可你無法阻止我正視我的情感!」

  第二巴掌又甩了過來,這一次她嘗到腥甜的血腥味,她的嘴巴破了。

  「因為你偉大的情感,我得賠了我好好的一段婚姻?!你的愛可真偉大啊!」

  「你愛他嗎?」

  「什麼?你說什麼?」

  「你是真的愛赫緒嗎?」冷月韻看著她,把一直想問的話問出口,「真的愛他,為什麼要把孩子拿掉?」

  這問題問得楊羽真面無血色。「你……你在胡說什麼?!」

  「這消息來源很可靠。」

  楊羽真努力的想表現自然,她仰高了臉。「那、那又怎樣?我還年輕嘛!為什麼要急著生小孩?」

  「真的愛他,就該為他養兒育女不是?而且想必為安家生下子嗣,你總裁夫人的地位會更加穩固,這也是當初你知道我懷有身孕,卻推我下樓的原因,不是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冷月韻搖了搖頭。有些話她只能點到為止,畢竟,人家夫妻間的事,她這第三者越管只會問題越大。「希望你真的能好好愛他。」

  「這不用你說!」楊羽真橫了她一眼,忽然像是懂了她在說什麼,她倏地抬頭瞪著她。「你知道了什麼?」

  「你要我知道什麼?」她果然是有問題的,可見邵薔的話是真的。

  「你到底知道了什麼?」冷月韻的模樣越是漠然,像是早知道了些什麼,楊羽真就越心虛。

  「我知道什麼並不重要,重點是你做了什麼。」

  「安赫緒說的?」

  「他什麼也不知道。」

  楊羽真一步步的逼近她。「很顯然的,你知道了什麼,你想用來威脅我嗎?嗯?」她慌了,冷月韻一定會告訴安赫緒她的事,要是他知道了,那她……

  不!不行!她不能讓這女人有機會對安赫緒說什麼……

  不!連見面都不能讓他們再見面!

  楊羽真這麼想的下一刻,她的手就用力的推出去。

  冷月韻原本就被逼到台階上,正要站穩腳步,可沒料到下一刻楊羽真會伸手推她,一個重心不穩,她跌下台階。

  在楊羽真推她的瞬間,一個怎麼想都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男人出現了!

  安赫緒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心跳、呼吸在冷月韻跌下階梯的剎那間停止了。

  雖說台階並不高,可冷月韻的手肘直接撞到下頭的石頭造景,「喀」的一聲,她秀眉緊皺了起來,心裡大叫不好!

  她痛到冷汗直流,直覺自己的手可能斷了,腦袋有幾分暈眩,一時間沒辦法自己爬起來。

  「月韻!」安赫緒拔足狂奔過來,「你還好嗎?還好嗎?」他急忙扶起她,「哪裡受傷了?」

  冷月韻苦苦的一笑,痛到說不出話來,汗水、淚水直冒。她受傷的明明是手,可她卻感覺到雙腿間有股暖熱的液體流出……

  她會不會……會不會懷孕了?

  他抱起她。「我送你去醫院!」一把抱起她,他心驚的看到她的白色長褲沾了血!「忍著點!別哭!」

  安赫緒慌亂的抱著她上車,從頭到尾沒看站在台階上也同樣嚇呆了的楊羽真。

  他返回是為了要拿手機,卻沒想到目睹這樣的事。

  上了車他一心只想趕快把冷月韻住醫院送,壓根忘了自己的車有問題,在往醫院的路上狂飆,一直到看見黃燈轉紅燈要踩煞車時,才發現速度慢不下來——

  煞車失靈了!

  車子不斷往前衝,任他即使將煞車板踩到底,也阻止不了車子高速前進。

  這種情況……這種情況之前好像也有過……

  霞光石火間,他想起了一些之前怎麼也想不起來的回憶——

  對了!他在訂婚夜驅車南行,在山區迷了路,由於雨勢實在太大,來時路段的溪水暴漲,使得他沒辦法回頭,附近又沒有飯店,在不得已的情況,到附近的民宅投宿。

  屋主老婆婆在將他身上的昂貴西服掛起來晾乾時,不斷的讚美那西裝的質料、款式真好。由於老婆婆兒子的身材和他差不多,基於感激,他把那套西服和身上值錢的東西都送給他們。

  老婆婆的兒子在試穿時,他到外頭要把車子往山上移,因為雨下得太大,低窪地區已經在積水。

  他還記得車子開到一半,土地開始滑動,他猛踩煞車……對!他猛踩煞車……可車子還是連人帶車的往下衝。

  冷月韻!

  他記起來了!他在後來救了他的啞婆婆那裡,遇到了冷月韻。

  他還記得他看見她的第一句話是——

  你是誰?找啞婆婆嗎?

  有些片斷他也記起來了!

  我是你老婆,你從來不叫我的名字,只叫我老婆。

  你姓李,名叫道梅。

  梅,我要你說,你愛我。

  回憶一古腦湧出來,就像現在失速的車速。

  「砰!」兩車相撞發出了一聲巨響。

  一切安靜了下來,然後有人七嘴八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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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赫緒在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一聲緊接著一聲,那尖銳剌耳的噪音像把銳利的刀刃穿過了他渾噩的意識,猛剌他知覺,將他拉回現實中。

  他倏地坐了起來,由於動作過大牽動了傷口,來自四肢百骸的痛覺讓他忍不住皺眉。

  「安先生,你受傷了,請躺回去!」近五十幾歲的護理長頗有威儀的說。「除了外傷之外,你可能有腦震盪,需要觀察一下。」

  安赫緒顯然沒把她的話聽進去,他忙著環顧四周找人。「和我一起送過來的那個人呢?她怎麼了?」

  「你是說冷月韻醫師?」這裡是冷月韻任職的醫院。

  「她……她還好嗎?」

  「手骨折了,還有……有點流產的現象,孩子目前算是保住,可……咦?!安先生,我不是說過你還不能下床,請躺回去!」

  安赫緒雙腳已踩在地上了。「我要見她。」

  「請不要為難我們。」

  他動作一刻也沒停,冷著聲音堅決的說:「我要見她。」

  「可是……」護理長面有難色。

  「你就讓他見一下小月韻吧,如果接下來的時間你希望他聽話的話。」邵薔從外頭走了進來,對這種都進了醫院還不聽話的病人有些無奈。

  這段時間和安赫緒接觸了幾回,她發現這男人的罩門就是小月韻,除了她之外,他不在乎任何人,也不聽誰的。

  當然,即使面對的是小月韻,這男人還是任性。大概也因為這樣,他才能堅持著他的選擇,守護著他的愛吧?也因為這樣,她才不惜違背好友的意願也想幫他。

  「我帶他去看看她,很快就回來了。」邵薔看了安赫緒一眼,「不過,從此時此刻起,你得什麼都聽我的。」

  「……好。」

  幾分鐘後,安赫緒生平第一遭坐上了輪椅,沒有任何自主能力的任人推來推去。

  該死的!他就知道這女人沒安什麼好心!

  咬著牙,他說:「我受的只是一些外傷。」

  「嗯哼。」

  「我的腳沒問題。」

  邵薔點頭。「我知道。」

  他深吸了口氣,忍住想揮拳相向的暴力衝動。「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坐輪椅?」

  「你可能有腦震盪。」

  因為這點「可能」,他就必須坐這鬼玩意滑來滑去?去他的!「你想得可真周到。」

  「還有就是……」

  久久等不到她的聲音,他奇怪的回頭看她。

  她一臉賊笑的說:「我想看看不可一世的安赫緒先生坐在輪椅上的蠢樣。」

  安赫緒額上的青筋倏然浮現。

  邵薔不怕死的笑了。「喂,這樣好多了!拜託你不要太擔心小月韻好嗎?你該看看你剛剛那個樣子,好像認定了她可能怎麼了似的,哇,晦氣!」

  她在轉移他的注意力?他有些懊惱的抹了一把臉。「很抱歉。」

  「我可以知道除了上班之外,小月韻為什麼是以這種不同的方式進醫院的嗎?」她本來以為是單純的車禍,可小月韻的臉上有明顯的指印,他該不會打了她吧?

  安赫緒把之前發生的事,大略的講了一遍。

  在進冷月韻的病房前,邵薔問他,「楊羽真的事你打算就這麼擱著,而小月韻就這樣一輩子見不得光任由人家光明正大的找她麻煩?」

  未婚夫韓子謙也算名門出身,她從他那聽過一些讓她很無法理解的事,豪門男女結婚很多是企業聯姻,即使不愛對方也是各玩各的,說什麼也不離婚,因為那有失豪門顏面。

  安赫緒的家世是豪門世家的典型,他也是那種離不了婚的男人嗎?以他的性子和對小月韻的用情之深,會讓她見不得光一輩子嗎?

  如果是這樣,他只怕會失去小月韻。

  她不是個會習慣「黑暗」的女人。

  「我一直在著手辦理離婚的事,只是我沒想到羽真會這麼快找上門。」

  他的婚姻是場騙局,甚至涉及了偽造文書,又因為楊羽真有不少事傳到他父母耳中,他們對她很不諒解,因此離婚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他只是在收集更齊全的證據。

  「你最好動作快了,因為……」

  「什麼?」

  「小月韻打算出國了,而且這次去有可能算是職業移民了。」

  邵薔送他到病房門口,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安赫緒自己推著輪椅進房門。

  冷月韻一看到他,先是一怔,然後給他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你還好嗎?」邵薔大致說了他的狀況,還好,不嚴重。

  「很好,你……你和孩子好嗎?」

  她的臉紅了。她忘了交代,不要讓安赫緒知道她懷孕的事。

  「……嗯,還好。」那孩子也算命大,這樣還保得住。

  「孩子多大了?」

  「一個多月。」

  「看來是上一次你喝醉的那一晚有的。」

  她的臉紅得連耳根子都泛紅了。「那個……那回我醉了。」

  「我卻是滴酒未沾,因此,沒有避孕也是我的選擇。」

  「你……為什麼?」

  「我說過,即使我記不得你是誰,我還是愛上你了!為了讓你屬於我,就算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安赫緒笑了,「我承認,這有點卑鄙。」

  她該慶幸自己是愛他的,否則這男人霸道狂鷙的性子,真的很強勢、很嚇人。

  「早知道不該喝那麼多的。」她現在後悔得要死。

  「看來連老天都幫我。」

  「你……」

  他修長的大掌撫著她略微汗濕的髮際,幽幽的、滿是情感的說:「第一個孩子,我無緣見著,第二個……你想他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只是一句話,冷月韻的眼眶卻紅了。如果是安赫緒,他一定會是個好爸爸!「傻瓜,才一個多月怎麼知道是男生還是女生。」

  「你會讓我知道吧?」

  她的心跳了一下。「你……怎麼這麼說?」眼底滿是心虛。

  「在我還是李道梅的時候,你撇下了我飛到美國去了,而這一次,你又打算飛到哪裡?」

  這下她的心情可不是驚嚇兩字可以形容的了。

  「你、你、你恢復記憶了?什麼時候的事?」她的心臟快停了!

  「車禍前幾秒。」

  「那你記起一切了?」

  「你想聽哪一段?你給我亂取名字、假冒我老婆的事,還是奴役我為你上山下海、在你看書時還得幫你馬兩節,或是……在山上最後一夜的事?我都可鉅細靡遺的描述清楚。」

  「不、不用!」那也就是說……她騙他的事,他都知道了?而且也許還知道她又準備離開的事……

  「月韻,我不想再被遺棄了,無論是喪失記憶時的李道梅,還是現在的安赫緒!你知道嗎?當我在恢復記憶,卻看不到你的時候,恐懼的感覺包縛得我快窒息了!我怕!怕我好不容易記起了,可卻沒有人和我分享這一切!」

  他決定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情感、自己的喜怒哀樂,也許那樣的純真性子才是他,只是讓所在的環境壓抑住。

  「我……一直是個很習慣寂寞的人,可你讓我知道了有人陪、有人在乎、有人愛的感覺是這樣的溫暖,所以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如果你曾經寂寞過,你會懂我,你會知道即使付出再大的代價,我都不會放手!」原來再堅強的人一遇到這樣的事都會變得軟弱,這是他以前從沒有過的感覺。

  冷月韻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流下。

  「你所擔心的事我會處理,別再一聲不吭的離開,你就這麼不信任我的能力?」

  他溫柔的替她拭去眼淚,見她不語,他又說:「我記得在下山的前一夜我說過,『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忘了你,那你也不要記住我,要你去記住一個已經忘記你的人,太寂寞了。』很明顯的,你沒有做到,不是?」

  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這個,可她還是回答,「真正動了心,怎麼是說忘就能忘得了?」

  「你有沒有想過,在你靠著回憶過日子時,我又是如何度日如年?我記不起你,可又無法接受別人。你還有回憶,我連回憶都沒有,支持我的就只有曾經深愛過一個人的信念,如果……如果有一天這信念倒了,也許我會毀滅。」愛情真可怕,原來它要毀掉一個人是這樣的易如反掌。

  冷月韻的眼淚掉個不休。愛一個人可以愛到入骨、發狂,安赫緒就是這樣的人吧!

  「遇到我對你而言不是件好事。」他的人生亂了!他原本是個冷漢、高高在上的企業家,卻栽在這種兒女私情上。

  「是啊,可在遇見你之前,我也沒遇過什麼好事就是。」也就是說遇上她還是好的。

  「安赫緒,我這個人很難纏的,真的讓我纏上了,你可能終其一生都擺脫不了,我可是給過你機會跑掉的。」

  「我有心理準備了。」

  冷月韻眼泛淚光的笑了。「我愛你。」

  「我也愛你!」

  安赫緒吻了一下她的額,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尾聲  

  「邵薔!邵薔!她要不要緊?要不要緊?她……」

  安赫緒嚇得臉色發白,甚至連雙手都還顫抖著,一看到邵薔由診療室走出來,他忙趨前詢問,只差沒去搖晃她的肩膀要答案。

  「她沒事,我看你都比她還嚴重,要不要我幫你打支鎮定劑?」每一次只要小月韻一有事,瞧這「企業界最恐怖的悍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第一次看到他這副德行是在三年前,那回他自己也因為車禍,和差一點流產加手骨折的小月韻被送到醫院來。

  再來則是小月韻要生第一胎的時候。

  小月韻是搭安裘莉的車到醫院,然後才麻煩她打電話給安赫緒。聽說那時他正在開會,立刻丟下工作就直奔醫院。

  也不知道她對他而言,是失而復得所以格外珍視,還是懷孩子這事對小月韻而言一直是個災難,因此安赫緒對有孕在身的她非常在意,簡直已經到了過敏的地步。

  小月韻第一胎堅持自然生產,結果從她到醫院待產,到順利生下孩子居然痛了一天一夜。

  安赫緒堅持陪產,可惜過程並不完美,因為——

  當小月韻努力了一天一夜,最後慘叫了一聲,好不容易把孩子推出體內,醫護人員開心的直呼,「啊!出來了出來了……來,爸爸,你看……呃?」

  眾人就看見安赫緒白眼一翻,筆直的往後倒。

  企業界最恐怖的悍將就這樣在產房裡昏倒了。

  這件事還成為醫護人員茶餘飯後的笑話,誰也沒想到堂堂一個大企業家會陪產,而且還會在產房昏倒。誰叫安赫緒對誰都是一貫疏遠、冷冷的神情,感覺才會這麼好笑。

  他呀,大概只有在面對小月韻時,那張鐵面具才會剝落。

  「她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昏倒?」即使邵薔說沒事,他還是不放心。

  「大概想替想你家的哥哥添一個弟弟或妹妹吧!」

  「她……懷孕了?」

  「是啊,她沒病,只是有點貧血。你啊,太緊張了。」

  安赫緒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

  邵薔打量了一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小月韻說你今天才回來,剛下飛機吧?」

  「嗯。我一回到家,她來開門就在我面前倒下來,我真是嚇死了!」

  看來嚇得不輕吶!「進去看她吧,也許醒了。」

  他正要往裡走時,邵薔忽然想到一件事,「啊,你知道前幾天我看到誰嗎?」

  「誰?」

  「楊羽真。」見他的臉色變了變,她笑著說:「別這麼急著表達你的厭惡,現在的她和幾年前有一些些不同了。」

  幾年前發生了她把冷月韻推下台階的事後,安赫緒和她攤牌了。

  楊羽真外遇且肚子裡的孩子不是安赫緒的,安家這樣的豪門無論如何都嚥不下這口氣、丟不起這個臉。

  兩人的婚姻在楊羽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中籤下離婚協議書結束了。

  安赫緒也不趕盡殺絕,對英赫還是有相當程度的援助。其實兩家聯姻失敗,對於凡事想靠別人的英赫新領導人而言,也許不失為一個好好自我反省的機會。

  「有什麼不同?」他對英赫的援助是基於道義,而不是對楊羽真舊情難忘。

  她三番兩次的傷害月韻,令他無法原諒。

  邵薔因為冷月韻的關係,和楊羽真有過一面之緣,而那天在百貨公司遇上,對於她會主動過來打招呼頗感訝異。「她問我你好不好,小月韻好不好?啊,好像和你離婚後,她就和她再婚的對象移民到澳洲了,每年只回來個一兩趟。」

  他口氣酸溜溜的說:「那很好啊!」

  這男人真會記恨,欸,誰叫楊羽真傷害的是小月韻呢?認識安赫緒久了,她才明白,他不是那種輕易動心的男人,可一旦動心,那份濃情烈愛就是活在血骨中,一輩子不更改了。

  也怪不得他在喪失記憶的那段時間,還是死纏著小月韻。

  「她要我向你們說聲對不起。」

  「……她還真的改變了不少。」

  她朝他點點頭,「你進去吧,我去巡房了。」

  安赫緒輕輕的推門而入,輕手輕腳的來到冷月韻身邊。

  她密長的睫毛顫了顫,慢慢的睜開了眼,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時,她笑了。

  「你回來啦!」

  「好些了嗎?」她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家裡昏倒的事,他解釋道:「這裡是醫院,你在家裡昏倒了。」

  「什麼?」

  他撫了一下她漂亮飽滿的額頭。「邵薔說你貧血,而且……懷孕了。」

  「啊?」

  他又好氣又好笑。她自己是醫生,照顧病人照顧得不遺餘力,可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卻老是粗心大意。

  「讓人放心不下的傢伙!」結婚已經三年,她已是一個孩子的媽咪了,可還是這麼令人操心。

  他還真是巴不得二十四小時把她綁在身邊照顧。

  冷月韻對他溫柔的一笑。「方纔我作了一個好長的夢呢!」

  「夢見什麼?」

  「夢見……我在山上見到你,以及之後的事。」她笑了。那段日子真的很快樂。

  「等你身體狀況穩定些,我們回去看看啞婆婆。」每年他們都會抽空到山裡住一個星期左右。

  「好。」

  「不過……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到山上就叫我「梅』?」

  「為什麼?之前你不還挺習慣的?」

  「因為後來我發覺一件事,「李道梅』和「你倒楣』的音還滿像的。」

  冷月韻很努力的忍著笑。「啊,是這樣啊?」好吧,反正當初惡整他的目的也達到了,現在他們感情好得很,是可以不叫「李道梅」了,「沒關係,那就叫老公吧!」

  「老婆。」在公共場合只能介紹這是我的妻子或是夫人,可說真的,老婆還是他最呷意的稱呼,私底下他們都是這樣稱呼對方的。

  「老公,我愛你。」

  「我也愛你,老婆。」

  誰說互看不順眼的成不了姻緣?瞧,他們這對可是模範範本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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