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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個跟她有老鼠冤的傢伙不但徹底忘記她
還花大錢請她當管家負責買便當煮消夜?
既然他想當肥羊僱主,她又何必跟錢過不去……
優雅又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全都是屁啦!
他腦袋空空,除了搞破壞和把美眉的把戲一流外
根本是沒氣質沒禮貌,任性又自閉的繡花枕頭!
明明他大少爺花名在外,換情人就像換衣服
怎會轉性不去找眾女友拍拖,卻像牛皮糖纏著她不放
大男人比三歲小孩還番,瞬間變臉更是他的絕招
搞得她不得不舉手投降並「割地賠款」任他纏
好吧,她承認自己是「外貌協會」資深且忠實的會員
他桃花氾濫的禍水長相讓她忍不住想「惡虎撲羊」
但識人不清、遇人不淑一次就夠了
她才不想再次讓蛤仔肉糊住眼睛,傻傻的對他動心…
楔子
初秋,炎熱的氣溫並未隨著夏季的腳步遠離而稍降,小可愛仍是最受歡迎的打扮,俏麗的五分或七分褲,再加上五花八門的小陽傘,輕快的顏色與裝扮讓人心情整個飛揚起來。
所以,這個全身上下非灰即褐,就像一個黑洞和週遭的明亮格格不入的女人一出現在這臨海小鎮,讓人想不注意到她都很難。
她穿得其實不難看,又灰又暗的衣服搭配清一色黑配件,單論質料與樣式可以說是很有品味的,只是在以鮮明色調當道的這個季節顯得相當突兀。
女人握著手中的名片,站在這棟漆成蘋果綠、一樓和二樓陽台都種滿了綠色植物的房子前已經十幾分鐘了,相對的也惹來鄰近幾戶人家頻繁的關注與張望。
離開?或是硬著頭皮按下門鈴?她心底第一百次天人交戰,但依然沒結果。
伍白梅!你在幹什麼?她暗罵著自己,已經有點受不了站在這裡當人形看板讓人觀賞,幸虧大門前有天棚,人行道上也有樹蔭遮陽,要不然在這種太陽大到可以煎雞蛋的天氣,她不中暑才怪。
不過是……不過是個在八年前跟她有老鼠冤的傢伙,而且憑他那顆只對美女才會稍微靈光一些的腦袋,八成早把她忘得一乾二淨了。
沒錯!都八年了,而且只有她自己莫名其妙把時間記得那麼清楚,她幹嘛那麼猶豫?於是伍白梅抬手點住門鈴,差零點零一秒就要往下按。
可是……
天底下這麼大,這麼多人,她犯得著逼自己在一個曾有過節的人身邊工作嗎?
沒錯,犯不著!於是她又縮回手,轉身準備離開。
但是……
現在工作這麼難找,她學經歷是不錯,卻也沒有好到人人搶著要的程度。
而且專業管家是一種要能以客為尊、隨遇而安的職業,她連推了三份工作的紀錄恐怕會讓往後的僱主對她的專業產生質疑。
難得學姐推薦她過來,而且這份工作的福利真是好得讓人羨慕,薪水高又包吃包住,對正好搬離舅舅家的她來說真是再好不過了。
所以,把屁股對著大門的伍白梅又轉過身。
就當作先面試唄!反正也不一定會被錄取,介紹她來的學姐和她說過,接連幾任有著豐富經驗的專業管家在他身邊都待不久,沒有一個超過三個月,伍白梅立刻認為這傢伙十成十是個龜毛又難伺候的人,她心裡這麼想,又抬起手準備按電鈴。
但是……伍白梅又縮回手,然而這回她來不及想什麼「但是」,蘋果綠洋房的白色大門就被打開了。
「咦?你來了?」有些沙啞而乾澀的嗓音,男人頂著一頭挑染著幾撮白色的紫紅色發,蒼白的皮膚像是幾百年沒曬過太陽,一身特別打扮過的衣著,卻無法掩飾他佈滿血絲的眼。
「太好了,這樣我就不用出門了,麻煩你先去幫我買個便當,我肚子快餓扁了。」他說著從皮夾裡掏出一張千元大鈔遞給她。
伍白梅有些微怔,盯著他。
現在是啥情形?會不會太突然了點?哪有人見面不到三秒鐘,就掏出千元大鈔要她買便當?
不,其實那一瞬間讓她更吃驚的,是這傢伙禍水般的相貌不只沒改變,八年不見,他更多了幾分男人味,那過於漂亮的眼磨練出冷冽的鋒利,眉間更見沉鬱的顏色——雖然後來伍白梅才知道那是因為他忘了戴隱形眼鏡出門,可就算是這樣,還是比他當年清秀美少年的模樣更能妖惑人間。
伍白梅的靜默讓男人怔了怔,片刻後才道:「你不是新來的管家嗎?」他早上接到電話,說新任管家中午會到。
「呃……」伍白梅匆忙回過神,眨了眨眼,臉上有些臊紅,連忙移開視線。
「是啊!我是。」真丟臉,她剛剛的表情一定像熊看到蜂蜜一樣,眼睛都發直了。
伍白梅完全沒心思去想在這一刻前她對這個工作的猶豫不決。
「那就對了,快去買,再拖下去我就要進醫院打點滴了。」倚在門邊的男人忽然一臉委靡不振的頹廢狀,像下一秒就要被閻羅王抓去當女婿。
伍白梅只好接過他手中的千元大鈔,匆匆忙忙地轉身要去買便當,雖然腦袋對眼前的情形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根本不是她預想過會有的情形啊!她以為她至少會經過面試,或者最少也該要先有自我介紹……
「喂!」身後的男人突然喊住她,伍白梅停下腳步,轉身的同時,混亂的思緒也逐漸歸位。
男人像有些困惑地抓了抓頭,眉心打了兩三個結,最後才像放棄掙扎般地問:「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啊?」
伍白梅感覺腦袋裡有根筋被繃斷,她把握拳的手藏在身後,微微一笑。
「沒有吧,我是大眾臉嘛!」呵呵……
她幹嘛生氣?早就說這傢伙根本不可能記得她的!
可是她還是有股想拿鎯頭捶他的衝動。
她當年竟然那麼的難過,簡直像白癡一樣!
「哦!」男人像恍然大悟一般,上下打量了她半晌,「也對。」他一邊喃喃地說著,一邊轉身進屋。
伍白梅只覺有一桶油打她頭頂正在狂燒的怒焰澆下。
「對了,趕快去買便當,我真的快餓死啦!」合上門前,他又不放心地探出頭道。
伍白梅回給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她決定,騎車到半小時車程外的市區,去找一間人最多、隊伍最長的自助餐慢慢排隊!
第一章
嚴格講起來,要伍白梅回想徐安揚究竟有什麼優點、有什麼魅力讓她記得他這麼久,還讓當年的她如此傷心?答案是——
沒有!
好吧,如果把徐安揚那天生桃花氾濫的禍水長相給算進去的話,勉強算是一個原因,不過這也證明了伍白梅自己總是堅決否認的事實——她是「外貌協會」資深且忠實的會員。
餐桌的兩邊,一邊是以風捲殘雲的神速掃光便當的徐安揚,另一邊則是一開始錯愕,接著無言,最後沉默地看著餓鬼投胎般吃相的伍白梅。
直到便當裡最後一粒米被意猶未盡地吃進嘴裡,徐安揚才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滿足地打個飽嗝。
其實一開始,伍白梅還是有點罪惡感的,因為她足足讓徐安揚等了一個多小時才把便當買回來,而他什麼抱怨也沒有,看到便當就像小鬼頭看到糖果玩具,開心得不得了。
可是那些罪惡感隨著他難民般的吃相變成無言以對。
她聽說,這男人依然和以前一樣,是個換情人像換衣服、花名冊比百科全書還厚的花花公子,認識他的人無不用一種有些戒懼卻又難掩嚮往的口吻形容他的優雅——
像魔鬼般會讓人毀滅,卻又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伍白梅挑眉看著眼前男人吃飽喝足後,比痞子還痞子、比無賴還無賴的模樣。
什麼優雅又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全都是屁!
那些為他傷心流淚的女人真該看看這一幕,保證比去看心理醫生做專業咨詢,或是藉酒澆愁,閱讀什麼心靈雞湯還來得有療傷神效。
「飽了,可以開工了。」徐安揚說著便起身。
伍白梅跟著站起來,「徐先生,關於我的工作……」她忽然不曉得該怎麼說下去。
其實她一開始還有點想藉著買便當,讓他對她產生不滿,決定打發她回去的打算,這想法是有點不知好歹啦,可是天知道她猶豫的腸子都要打結了。
「哦。」徐安揚像忽然想到她似的,愣了一秒鐘,才搔了搔頭,「你……看你要幹嘛吧,我等一下要出去,很晚才會回來,不用幫我準備晚餐了,但最好有消夜。」他講到最後一句,露出一個期待的笑,頰邊梨渦大剌剌地跑出來見人。
伍白梅又傻眼了,一半原因是這個上一刻吃相像餓死鬼投胎的傢伙,竟然可以一轉眼又笑得這麼可愛,另一半原因則是,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可以對一個見面不到一小時的人說,把自己的家交給她?
雖然她是來應徵管家的,但他難道不怕她是金光黨嗎?
這傢伙是太隨便還是少根筋啊?
「那個……我是說,徐先生,難道你不用面試我?」好歹該談談,才知道兩人對不對盤,畢竟他是僱主,也得請一個看得順眼的管家吧。
「啊?」徐安揚的表情又寫滿了困擾,接著才像小學生硬著頭皮上台報告般,坐回椅子上。「面試啊?那……好吧,咳!」他輕咳兩聲,想了想,才道:「伍小姐今年幾歲?」
怎麼他的反應像她提出了個很奇怪的要求似的?只是伍白梅沒花太多心思去計較這個問題。
「二十六。」很多人都會先入為主地認定太年輕的管家會不適任,可是她有信心能跟其他資深管家做的一樣好。
徐安揚點點頭,咧嘴一笑,「哦,那很好啊。」接著他換了個姿勢,又想了一會兒,才再開口,「從事這工作幾年了?」
「從大學畢業到現在,將近三年,不過我有大學時期飯店經理人實習的經驗。」
徐安揚露出一個寫滿驚奇的表情,點點頭,這回想得比較久才道:「嗯,很好,就這樣。」擺明懶得再想那些浪費他時間的問題,他站起身,「你今天就開始工作。」有事不必奏,無事請退朝!
哇咧……伍白梅被他打敗了。
「你就這樣決定要僱用我?」如果不是跟同行前輩的好關係,讓她確定徐安揚的前幾位管家都是被他給辭走,而不是因為他有什麼怪癖讓被他聘用的人嚇得收拾細軟落跑,她可能會覺得自己上了賊船。
而且說實在話,她比較想被打回票。
「對啊!」徐安揚像她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事實上,你來之前我就說過要請你了。」不然要她來幹嘛?
所以他才會對她提出面試的請求感到錯愕,不過既然她堅持,他也不介意配合,只要她答應留下來就好,因為……
「為什麼?」伍白梅難以理解,哪有僱主會隨隨便便請一個陌生人和自己二十四小時生活在一起?
雖然不是每個管家都和僱主住在一起,不過徐安揚開的條件包括吃住由他負責,而且要能二十四小時照看他。
徐安揚一臉被問倒的表情,支吾了半晌才道:「你等等……」他踱到客廳,再折回來時手裡拿著一個像風車又像風扇的東西。
四片扇葉只有一片是紅的,其餘三片是白的,桿子和底座都是金屬製。
「這是我發明的東西,嚴格來講它的原理不是我發明的,我的重點是,你有沒有玩過大轉盤?」
伍白梅點點頭,不明白這和她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這就對了,每次我有什麼疑難雜症,就用大轉盤來解決。」他把那座小風車放在桌上,「你一定覺得它長得很像電風扇對不對?」
不知是否是錯覺,伍白梅覺得此刻的他跟方才判若兩人,一掃前一刻內向得像多說一個字會出糗一般。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其實它有個機關,你看到支桿的頂端上是不是有一隻小瓢蟲?當然這不是真的瓢蟲,我只是故意把它做成瓢蟲的樣於,不要問我為什麼是瓢蟲而不是蝴蝶或蜜蜂,重點是,無論怎麼轉,到最後一定只有一片葉子會朝向正上方,也就是小瓢蟲的地方,它跟風扇或風車不一樣的地方就在這裡,因為風扇轉到最後葉子不一定向上,你懂嗎?」
說了一大串,伍白梅總算有點頭緒,跟著覺得頭暈了起來。
不要告訴她……
「而葉子只有一面是紅的對不對?它代表BINGO,我現在問它:該不該僱用你?」他伸手轉動扇葉。
伍白梅根本沒心思看結果,只覺得自己遇到了難以理喻的「怪咖」!
為何她以前從沒發覺徐安揚根本不是個正常人?
扇葉快速轉動了幾秒鐘,最後緩慢地停了下來,紅色葉子指著正上方。
「啊!真是太神奇了,你瞧,又是BINGO!」徐安揚把風車收走,像是這個話題已經沒有繼續的必要。而在他說這句話的同時,伍白梅覺得自己像是被他給耍了。
「就這樣,記得幫我買消夜。」他丟下話就快速地衝上樓。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伍白梅決定放棄要徐安揚請她走路的念頭。
反正她也需要工作,而且他一點也不記得她,她則是在看清他的「真面目」後感覺自己過去像個白癡,竟然會暗戀這種腦袋裡不知裝了什麼,要氣質沒氣質,要禮貌沒禮貌的繡花枕頭!
是的,她曾經暗戀他,不過那都過去了,現在他只是一個提供優渥條件的肥羊僱主,她又何必跟錢過不去?
打定主意後,伍白梅決定等他下樓,確定今天第一天工作的內容和她所被允許的出入範圍。
有些僱主會特別要求管家不要進入臥房或他們工作的地方,這些畢竟都跟個人隱私有關,還在合理的限制之內。
在等待的空檔裡,她在一樓繞了繞,檢視了一下環境。
只有一個宇能形容,那就是「亂」!
一樓除了客廳,也就是客人走進來目光所及的範圍之外,其他地方都像亂葬崗一樣可怕。
很好,不管今天他要出門多久,她有得忙了。
接下來兩個小時就在伍白梅不耐煩與疑惑的等待中晃過,她幾乎要懷疑徐安揚直接從樓上開了一道任意門離開了。
在她等到幾乎想衝上樓去一探究竟時——其實一個小時前她就想這麼做——但基於職業道德、基於她還不想這麼快看到二樓可能比亂葬崗更可怕的景象,她忍了下來。
一陣濃郁的古龍水香味伴隨著輕快的腳步聲踏進客廳,徐安揚一身裝扮和行頭簡直比雜誌上的模特兒更氣派優雅,徹頭徹尾換了個人似的。
「我出門了,家裡就交給你了,一切自便,Bye!」徐安揚撥了撥整理得帥酷有型的頭髮,抄走門後掛著的鑰匙就要出門。
「等等。」伍白梅好不容易才從錯愕中回過神。
老天!她終於知道以前老套的愛情電影總愛演的女主角麻雀變鳳凰、男主角看得目瞪口呆時的感覺。
只不過如今角色對換,麻雀變鳳凰的是個男的,而她則是那個看得瞠目結舌的笨瓜。
雖然先前徐安揚打算自己出去買便當時也特意打扮過,不過和現在還是有一段差距,如果要再對比他剛才在飯桌上的模樣,那落差可能跟聖母峰與馬裡亞納海溝有得拚。
什麼是優雅又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如果不是知道他腦袋異於常人,她相信現在自己一定舉雙手雙腳贊成這樣的形容。
看來,她果然還是重外貌勝於一切,伍白梅在心底苦笑地承認自己的膚淺。
他很懂得裝扮自己,在髮型與服裝飾品的精心搭配下,再加上先天的好條件,本來形象全失的邋遢男搖身一變成為超級萬人迷,每一個眼神都帶著魔鬼的邪惡魅力,每一個動作都猶如天使般的超然脫俗。
整裝後的他是藝術品!伍白梅這麼告訴自己,所以她的讚歎並不是一種罪過,人本來就善於欣賞美的人事物。
「我……」好不容易從驚艷中回過神,伍白梅臉上不禁一陣臊紅,期期艾艾地道:「徐先生,我今天可以做些什麼?有什麼是我必須注意的?」至少把這些交代完再走吧。
「叫我安吧,或安揚也行,我不習慣人家喊我徐先生。」這一刻的徐安揚與兩個小時前又回然不同,自信而優雅,風度翩翩,有種難言的魅力。「屋子裡每個角落你都可以暢行無阻,我把房子交給你,你就當自己是它的主人。二樓樓梯口右手邊第一間房間是你的,有衛浴設備,你今天就可以搬進來。當然我想你知道我的工作內容,所以可以的話,我放電腦的房間你盡量別出入,也別碰它們。」
「我明白了。」伍白梅也很快地回復她的專業賦予她應有的樣子。
「還有別的問題嗎?」他微微挑眉,隨意一個動作都性感無比。
伍白梅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又要被迷住了,感覺從他「變身」後,一舉一動都像有意無意地在放電,道行淺一點的早就屍骨無存了。
幸好,她一向以自己高超的專業能力自豪,不到一秒鐘就收起不該有的散漫與恍惚,「我瞭解了,我會準備好消夜等您回來,請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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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點的鐘響。
與出門時的意氣風發相反,徐安揚踏著沉重的腳步,像精力已在和女伴耳鬢廝磨中耗盡,只剩一具空殼機械式地回到家。
今天依然是充實的一天……大概吧!要不然他想不出有什麼比瘋狂地揮霍生命更有意義的。
雖然工作和發明是他的興趣,但一堆程式寫得再精密再困難,也不是他自己想要才去寫的,偶爾他忍不住懷疑自己不斷寫程式,再不斷寫一個更高明的去破壞它,簡直就像傳說中黃泉河畔那些永遠在重複相同的事、卻永遠會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的鬼魂一般,重蹈著相同的卻注定被破壞的輪迴。
而他的發明則從來沒有人認可過,旁人不是認為他盡做些荒誕又無聊的蠢發明,就是專想一些讓人搖頭歎氣的鬼點子,從他國小第一次的發明——家庭作業自動掃瞄器,那簡直是尖端科技的結晶,至少在那個年代是如此,將參考書的光碟放進電腦裡,再把作業簿格式與當天老師出的題目輸入電腦,接著電腦會仿照他的筆跡將作業列印出來。
想當然耳不到幾天就被抓包了,那台電腦還被老爸沒收,從此他不管發明什麼都會被歸類為偷懶、離經叛道、沒營養……
他唯一會被認同的,就是他那張帥臉。
沒錯!他真是有夠帥!走過鏡子前的徐安揚瞥見鏡中反射的影像,心裡如是想,原本像槁木死灰般的身體立刻挺得筆直,自戀地端詳著鏡中那張有些疲累而憔悴的臉,一手比了個七字拖住下巴,對著鏡中的宇宙無敵美男子露齒一笑。
就算他認不出每個人的長相有何不同,但每回和女友們約會時,或者他不那麼邋遢的時候,身邊的人總會情不自禁地表現出對他的欣賞和驚艷,久而久之,他也就認定自己帥到一走出門就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花了一個下午加晚上的時間,打掃完一樓和自己接下來要住的房間的伍白梅,下樓來看到的就是這景象——徐安揚欣賞著鏡子裡的影像猶如正在觀賞世界名畫一般專注出神,讓她一時間不曉得該不該打斷他的自我陶醉。
直到徐安揚瞥見鏡子裡出現在他身後的背景兼壁花。
「還沒睡啊?」他一向大方地展現自戀的一面。「有幫我準備消夜嗎?」
他轉過身,問出這句話的同時,才發現屋子似乎有些不一樣。
也不是太明顯的改變,因為他一向把客廳弄得乾乾淨淨,畢竟這裡是所有來客第一眼、也是唯一會待的地方,以他的好面子當然會打點的妥妥貼貼。
讓他覺得怪異的,是他感覺整間屋子的氣味未免也太乾淨了一點。
徐安揚忽然大步走向玄關,朝廚房和其他房間張望,接著氣急敗壞地跑回伍白梅跟前。
「你!」他指著她,瀟灑的花花公子已不復見,此刻的他像個被踩到尾巴的恐龍。「你做什麼把我房子搞成這模樣,這不是我家!」難怪他一踏進屋裡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一塵不染,窗明几淨,這還有人氣嗎?簡直像供人觀賞的樣品屋!他不喜歡這樣。
伍白梅有些錯愕,以為他好歹會感謝她打掃半天的辛勞,當然這或許有點自以為是,可是明明是他告訴她把自己當成房子的主人。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工作,這房子比垃圾場還恐怖。」差別只在於別人不會老遠就聞到那股餿味。
經過這半天的大掃除下來,伍白梅僅剩一點點對徐安揚的好感,以及被她歸類為錯覺、他臨出門前那場電力亂竄,如今已蕩然無存。
哪個女人會對一個住在豬窩的男人有好感?就算這男的長得多帥……
「垃圾場?!」對她批評自己的愛窩為垃圾場,徐安揚非常有意見。「你看過哪裡的垃圾場像我的房子這麼……這麼……」他氣到辭窮。
「這麼氣派嗎?」伍白梅挑眉,有些似笑非笑。「的確沒有,這麼氣派華麗的垃圾場,就算英國女王或美國總統家裡有專門倒垃圾的地方,一定也比不上。」
白癡都聽得出這些話有多麼的諷刺,可徐安揚的舌粲蓮花是專門用來討女人歡心的,對這種答辯一向最拙於應付,因此只能指著她的鼻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如果因此讓他把她攆走,伍白梅也不後悔,要她在垃圾場工作,她還寧願去當大樓清潔工。
她實在沒辦法忍受看到髒亂卻完全不予理會。
沒錯,把她辭了吧!下午時會決定留下來就是個錯誤,這男人除了外表,其他行為習性都糟到不行,要為這樣的人工作簡直是跟自己過不去。
許久後,徐安揚的臉色卻緩了下來,爬亂一頭紅髮,像在提醒自己似的,他沉吟著,接著討好地對她笑了笑。
「我請你來又不是讓你當清潔工,你不動手我薪水照樣給你啊,所以你以後別再弄了……啊,二樓沒慘遭你毒手吧?」
伍白梅挑高一層。
慘遭毒手?說得好像她大掃除是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似的。
「很遺憾,你這間房子實在太亂了,光是整理一樓就花了我大半天的時間。」
如果不是她手腳俐落,普通人大概整理到一半就投降了。
「而且身為管家就是要打理你的生活起居,我也有我的職業尊嚴,我們雖然不像你們這種程式設計師或工程師那麼有頭腦,但在跟家庭管理有關的方面也絕不馬虎。」髒亂會導致疾病和精神委靡,一個專業管家絕對不可能放任自己工作的地方淪為垃圾場。
「是是是……」聽到二樓還沒被「蹂躪」,徐安揚著實鬆了一口氣,仍然是一臉討好地道:「可是出來混嘛,我給你方便,你也給我方便,大家都方便,不是很好嗎?」這會兒他又變成標準流里流氣的口吻,簡直和小混混沒兩樣。「你只要替我買便當和消夜就行了,何必跟我房子裡的東西過不去?」嗚……光想到她不知丟了他多少寶貝收藏,他就心痛不已。
伍白梅瞇了瞇眼睛,幾乎是咬著牙道:「你每個月花五萬多塊請我來幫你買便當和消夜?」
「這很好啊!吃飯皇帝大,我請你來替我打點這皇帝般大的事,多偉大啊!」光想到他都要痛哭流涕了,每天能有熱呼呼的便當可吃,人生多美好!
伍白梅深呼吸,順了順氣後才開口。
「徐先生,我覺得這是對我工作和專業的輕蔑,就像你一個程式設計師,人家花錢卻只請你破解一個小學生都能輕鬆過關的遊戲。」她挺直背脊,不給一點轉圜餘地地道:「如果你不滿意我的做法,那麼我可以離開。」
領了讓一般白領階級欣羨的薪水,卻只是三餐買便當?這跟領薪水不做事的米蟲有什麼兩樣?對自己工作感到自豪的她無法容忍這樣的妥協。
徐安揚張口結舌,沒想到她會這麼嚴肅的回應,支吾了半晌,就像白天時他「面試」她時的情況。
有這麼嚴重嗎?他搔了搔頭。
其實……她說得也沒錯啦!只不過他一點也不介意有凱子花錢請他玩「超級瑪莉」。
伍白梅以為這下她總算可以擺脫這個住在垃圾場的懶鬼兼怪咖,卻不料他抬起頭,笑了笑。
「那好吧,你說怎樣就怎樣羅。」他迅速又換了張凝重且嚴肅的臉,「不過可不可以拜託你,我的房間你千萬千萬別動,好嗎?」
她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原以為他會氣得要她走人,誰知他卻反過來討好她?這男人的原則是不是太廉價了點?
伍白梅卻不知道,徐安揚過去幾任管家從來沒能讓他乖乖妥協,他會故意跟管家唱反調,而且以此為樂,順便比比看誰能堅持到最後,而結局通常是管家投降,或直到管家離職前都還難分勝負。
她更沒想過這個嚴禁任何人把他房子變成樣品屋的徐安揚,為何寧願破例讓她整頓垃圾山也不辭掉她。
第二章
其實,追究起徐安揚和伍白梅之間的老鼠冤,也沒什麼特別了不起,簡單來說只是一段青春校園的插曲,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伍白梅相信徐安揚老早就忘了這回事。
徐安揚國中念了四年,高中也念了四年,還差點畢不了業,原因很難說清楚,總歸一句話就是「罄竹難書」,意外的是聯考分數爛得讓師長想吊麵線自殺的他,在拿到麻省理工學院入學資格後,從大學到碩士只花了四年的時間就念完了。
所以,徐安揚其實是伍白梅的學長,但因為上述原因,兩人高中同班了三年,而且也相鄰而坐了三年。
伍白梅記得剛好是他們那一屆,學校取消了能力分班制,據說這得歸功於他們偉大的校園白馬王子兼萬人迷學生會長——厲光恩,當然從來沒人知道厲公子堅持取消能力分班的原因其實與政府大力宣導無關,僅僅是為了他個人小小的私心,所以高中聯招以吊車尾成績進入學校的徐安揚,才得以跟成績還不錯的伍白梅同班。
以徐安揚的好面孔,應該會引起一陣校園偶像的旋風,尤其當年他們學校校園偶像風氣頗盛,學生會長厲光恩與足球隊長江浩,就是親衛隊人數最多的兩位。
可是入學不到一年,大家知道這位前華中四大美女之首的弟弟,也就是徐安揚其實腦袋空空,除了搞破壞和把妹妹的把戲一流之外,簡直像個不入流的小癟三……不,搞不好連學校裡的小癟三都想和他撇清關係。
就算徐安揚有個開創華中校園偶像風潮的姐姐,傳說中文武雙全的徐校花竟然有一個阿斗弟弟,大家就更加看不起徐安揚了。
再加上他們那屆有個一入學就因為某件社會事件被記了大過,又因為空手道全國比賽冠軍而記了大功,有著不輸徐安揚好容貌的楊昀騏,以及被方圓百里內十所高校稱為「朝舞櫻」與「石之薔薇」的雙姝,相比之下只有皮相的徐安揚簡直比草包還令人不屑。
伍白梅實在記不得為什麼會暗戀那個痞子三年,雖然他女友眾多,想必很會討女孩子歡心,但像伍白梅這樣的好學生通常是看不起他這種草包公子,他交的也儘是小太妹一類的不良少女。
可是見鬼的,她就是喜歡這痞子三年!簡直像吃錯藥、像頭腦發昏、像神經短路……
高三那年,她推甄上了理想的學校,在最後一次到學校上課的那天,她突然決定做一件她曾以為這輩子打死都不可能會做的事——
告白。
伍白梅原以為那痞子就算不喜歡她,以他對女生的好脾氣與風度,也不會笑她,或有讓她太難堪的反應,所以她在對自己做了一千萬次的精神打氣後,終於鼓起了勇氣,約他到空教室後那片楓香樹下。
可是她錯了!那該死的痞子,竟然不是自己一個人赴約,他甚至在一堆人面前取笑她認錯人,一臉壓根不曉得有她這號人物的模樣。
伍白梅真是氣炸了,也傷透心了。
雖然她不用再到學校去了,但她永遠都不可能忘記,也不可能原諒徐安揚。
這就是她與徐安揚世紀老鼠冤的經過,用一張紙來描述都嫌浪費的青春芭樂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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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白梅整整花了兩個禮拜的時間,才把房子整理得像人住的——事實上如果不是某個「番王」老愛打擾她工作,拿些讓她想翻白眼的事煩她,她的整頓會更有效率。
接下來的工作就真的輕鬆很多,只需要維持房子的整潔,照顧徐安揚的三餐便成,所以除了頭兩個禮拜的辛勞,徐安揚開出的條件真的是錢多事少的好肥缺。
不過伍白梅很快便發現徐安揚為什麼需要一個管家在身邊。
這男人的生活步調完全與正常人的作息不同,常常過了中午他還在呼呼大睡,凌晨四點卻在頂樓陽台測試他的最新發明,工作起來可以三天不出房門一步,其他非工作時間,他少爺則是打扮的光鮮亮麗出外「狩獵」。
她看過他一次接三通電話,用中文、英文、日文和不同女友周旋。伍白梅在飯店實習時就見識過一些大公司的老闆有這樣的能耐,不過人家是用在公事上,這傢伙卻是用在哄女人上,而且手腕比起那些一秒鐘進出幾百萬上下的大人物毫不遜色。
深夜十一點半,屋外下著滂沱大雨,雖然屋內點著小燈,但當漆黑天際閃過一道刺眼的強光,把搖晃的樹影照映在牆上,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隆聲,一個人待在屋子裡還真有些毛骨悚然。
伍白梅泡了一杯熱可可,將鍋裡煮著青菜白魚粥的瓦斯爐調成小火,驚心動魄的雷聲又響起,她若無其事地喝著熱可可,踱到客廳看電視。
高中還沒畢業,她就習慣一個人生活,自己照顧自己,早就不是會害怕打雷的小女孩了。
那鍋粥當然是替徐安揚煮的,他通常吃完午飯就跑出去約會,廝混到晚上才回來,而且一定要吃消夜。
他真是個得天獨厚的傢伙,多少女人晚上九點就急著睡美容覺保養皮膚、害怕吃消夜身材變形走樣,他卻是反其道而行,也沒見臉上多一點東西,或身上多出一塊肉。
窗外的雨聲幾乎蓋去了所有聲響,間或一聲聲的雷鳴閃電,有人按門鈴,伍白梅好一會兒才聽清楚。
是徐安揚回來了嗎?可是她記得他有帶鑰匙。
也許是鑰匙搞丟了也說不定,於是她走到大門前。
這棟小屋因為位在熱鬧的臨海小鎮,夏季遊客多,為防範不速之客和宵小,除了保全系統外,大門也有三層保護,可以先打開一個小窗口看清訪客。
伍白梅打開那扇小窗,看見徐安揚那顆濕得像掉進水裡的暗紅色發,他側臉對著門板,發上的水珠滴落在他高挺的鼻樑和蒼白的臉頰上,當電光驟閃,那立體的五官有種詭魅卻淒清的俊美。
「你忘了帶鑰匙嗎?」她的聲音被轟然雷聲掩蓋,緊接著她只聽到一聲驚叫聲,徐安揚的人影消失在小窗口所能觀望的範圍內。
她連忙開門,卻看到徐安揚衝到馬路上。
「你做什麼?」她呆站在門口。
誰會在這種雨水打人都會痛的夜裡,抱頭蹲在馬路邊?而且身上連雨衣都沒穿,難怪他會濕得像落水狗。
徐安揚沒回答她,也不肯動,伍白梅有些頭大了,左右思量著,讓他一直淋雨也不是辦法,只好轉身拿了把看起來應該很可靠的雨傘,撐著它走出去。
「徐安揚?」她喚著他,把傘撐在他頭頂上。
這種鬼天氣,就算是撐傘,其實也起不了多大作用,雨水像山洪爆發一樣由天上猛灌下來,頂上的雨傘只能勉強讓她的頭髮不被淋濕。
「你有屋子不躲,躲到馬路上來?」
良久,伍白梅才聽到他似乎在說話。
「我要砍掉……」
「什麼?」
「那兩棵樹!人家說站在樹下會被雷劈!」徐安揚提高分貝道,仍是沒打算起身。
「你進屋子裡,保證不會被雷劈。」她冷靜地道,然後慢慢地意識到這男人有著某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弱點。
她猜想,他應該是怕打雷。
突然有點想笑,不過基於管家的職業道德,她還是斂起了唇角的笑意。
「快點進屋去,被雷打到可不是只有站在樹下……」她話還沒說完,白色閃電當空橫劈而下,徐安揚原本已經站起來的身體又是一震,下一秒,在她來得及反應之前,濕漉漉的落水狗已經整個撲上她。
伍白梅瞪大眼,徐安揚的「偷襲」簡直是猝不及防,加上他人高馬大的,她向後踉槍了幾步,傘跟著掉在地上。
「你瘋啦!」她幾乎要尖叫了,本來一身剛洗完澡的清爽,現在跟他一樣像只落湯雞。
她氣呼呼地想推開把她當尤加利樹的無尾熊,卻掙不開他的手臂。
「徐安揚!你最好馬上放手!」
抱住她的大無尾熊雙手圈得死緊,緊咬著牙不說話。
轟隆!雷聲像世界末日般將至般地震懾耳膜,但真正讓伍白梅覺得耳膜快要破裂的,是徐安揚的驚叫聲。
「啊!」
「閉嘴!」她皺眉大吼,可是這男人簡直像退化成三歲小鬼,仍是喊得像被狗咬到一般。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伸手摀住他的嘴巴。
徐安揚嘴巴被蓋住,原本性感成熟的一張臉,因為頭髮貼在頰上,眼睛潮濕而顯得萬般無辜,再配上他每次要賴時招牌的孩子氣表情,活像被欺負的小可憐一樣盯著她。
夠了!她不想在這種像是會釀成水災的大雨夜,和不是情人的他在馬路上相擁。
深深吸了口氣,她決定先讓他聽話配合她。
「乖,我們進屋去,這樣閃電絕不會劈到你。」雨聲太大,她得拉高嗓門說話,眼睛被雨水打得有些難受,她開始佩服起徐安揚還能睜著一雙閃亮的電眼裝可憐。
還是,這就是睫毛長的好處?她忽然這樣想,有些想笑。
小可憐無尾熊總算聽話了,眼睛閃亮亮地點頭,拉著她以跑百米的速度衝進屋子,甩上門,中間可能不超過三秒鐘。
伍白梅沒力氣去計較那把在大雨中被拋棄的雨傘,拜徐安揚所賜,現在她只想好好洗個熱水澡。
「我們現在最好都去洗個澡。」說完,她打算越過他上樓去。
徐安揚抓著她的手卻沒有鬆開的打算。
伍白梅不知道他大少爺又怎麼了,仍是捺著性子道:「你放心,剛剛的事,我絕不會跟別人說。」他應該會在意這件事吧?她不曉得有多少人知道,至少學姐沒告訴過她,甚至也不像知道的樣子,而那些會用誇張的詞句與迷戀的語氣形容他魅力的人八成也不知道。
「說不說出去都無所謂……」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也許是因為打雷,也許是因為寒冷。「可是你能不能陪我一下下……」
伍白梅心跳有一瞬間失速,「我……我等會兒下來陪你吃消夜,現在我們都需要洗個澡。」她以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聲音哄道。
「不要等一下,要現在。」他任性道。
伍白梅想說不,但她望著他,那個字卡在喉嚨。
他的頭髮淌著水珠,暗紅色的髮絲貼在他頰上和額上,再配上那雙不知為何水汪汪閃亮亮時眼,活生生就像個受虐待的美男子……
閃電又劈開了闈黑天幕,這回她覺得徐安揚簡直像要哭出來了,再次抱著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扶木般,發上的水珠因為他的顫抖而滴落在她頰邊。
這男人會不會太沒膽了點?
歎口氣,伍白梅只好轉而以雙手摀住他的耳朵。
「只是打雷而已,沒什麼好怕的。」她的語氣不自覺的像在安撫。
當轟然雷聲再次響起,徐安揚身體雖然仍是一震,但總算安靜了點,他眨了眨眼,直盯著她。
「沒事了,只是打雷……」他害怕緊繃的模樣讓她的心像雨水般柔軟,等到意識過來時,才發現自己正柔聲安慰著他。
兩人身體緊貼著,就像情人相擁,她的臉頰突然熱了起來,不過真正讓她開始手足無措的是徐安揚的眼睛,像吸住了她的視線,讓她無法從他凝視的眸光中移開。
那是一雙惡魔的眼,明明這男人是那樣的糟糕,她甚至見過了他最怯懦、最沒形象的一面,可是他有著一雙惡魔的眼睛,邪惡的網藉由凝視悄悄滲入獵物的四肢百骸和血液裡,直透骨髓,直達心臟,只要被捕獲,聖潔的天使也會像中了蠱,迷失而不自知。
她望著那比夜空更闃黑更深邃的眼,早已似水般柔軟的心起了陣陣漣漪,由她的心口開始,那悸動傳遍全身,足以教她忘了呼吸、忘了世界的存在,她甚至沒發現他的頭慢慢低了下來,他的臉緩緩逼近……
唇間感受到冰涼而柔軟的撫觸,那是他輕如綿密細雨的淺吻,一滴一滴,一口一口,有一種誘人卻致命的甜在勾引著她。
伍白梅貼在他耳邊的手並沒有推開身前放肆腧矩的男人,胸口窒息的躁動仍然沒完沒了,那是世間最教人無法抗拒的迷藥,中毒般的戰慄讓她的每一根神經都微微顫抖著,她的手指撫過他的耳廓、他的發、他的頸,竟也變得像情人的愛撫,然而這些變化她完全不自知,只是著魔地嘗著惡魔送到她唇邊的蜜……
輕輕的,徐安揚在她唇邊吹了口氣,像羽毛撫過她敏感的唇瓣,於是瞬間她記起了呼吸,他卻傾身向前,溫熱的唇舌再次大膽地宣示侵略意圖,纏綿的吻像蜘蛛的網,將被迷惑的獵物再次牢牢地網住。
伍白梅不是沒有過親吻,而是這樣的時間地點,讓她不想防備;這樣的處境,讓她同情且不捨放下眼前的人;這樣的男人——一個當他將女人鎖定為獵物,就從未有過失手紀錄的男人,上一刻她還情不自禁迷失在他眼裡的漩渦之中,來不及抽離自己。
當徐安揚慢慢地收回那個吻,不捨的、遲疑的、留戀的,他抬起頭,靈巧的舌頭舔過她艷紅的唇,又像小動物撒嬌般地輕輕在她唇上啃咬,她有一種想要愉悅地笑出聲的衝動。
眼前的男人忽然讓她覺得好可愛,好想再繼續剛才那個吻,趁理智尚未歸位時。
他側著頭,在她掌上蹭著,一雙勾魂的眼仍瞅著她。
「我好像生病了……」他低聲喃喃地,然後額頭抵著她的,「怎麼會這樣?」他像孩子般地問。
「嗯?」她被問得一頭霧水,但眼裡的笑意沒有消失。
「我……」他又貼向她,灼熱的呼吸、灼熱的胸膛、灼熱的男性,緊緊地與她貼合,他再次吻上她。
他不明白為什麼,只覺得他的心臟像不是他的,那種詭異的疼痛與悸動,並不會讓他難受,卻會讓他覺得自己好寂寞好寂寞。
明明找到她了啊!明明她在他身邊了啊!為什麼還是覺得寂寞?
「我想要把你吞了。」緩蜷難分之中,她依稀聽到他這樣的呢喃耳語。
又一陣閃光和雷鳴同時出現,吻得忘我的男人身體一震,他頰邊溫柔的手再次安撫地輕揉他的髮鬢,他失控的靈魂開始渴望得到更多,將身下的人兒壓在門板上,身體與她緊密地貼合,像要與她合而為一。
他加深了那個吻,因為寒冷而有些顫抖的身體需索著她的體溫,他開始緊緊擁抱住她,那樣的貼合、那樣的溫度、那樣的曲線,燃起了一些渴望。
衣服潮濕地貼在身上,像另一層不自然的皮膚,原本該有的隔閡反而變成一種誘人的連結,讓他們更強烈地感受到彼此的身體。
徐安揚不斷蹭著身下的伍白梅,他們不再感覺到寒冷,他體內的火勾引了她的。
有個聲音在叫她回頭,可是她發現自己陷在一張無邊無際的網當中,網中有甜美的香氣與溫柔,她甚至微笑地拒絕那個叫她回頭的聲音,於是另一個聲音越著急,因為那個代表理智的她知道,她暈得太嚴重了,簡直像迷失了方向又墜入漩渦之中。
徐安揚的吻是讓她迷亂的原因之一,那高超的技巧畢竟是過盡千帆而來,就算她不是生手,也沒有經驗豐富到足以招架那樣的狂烈挑逗。
他沉重地逸出一陣呻吟,開始粗魯地拉扯她的衣服,伍白梅的腦袋和知覺像嗑了迷幻藥般渾沌,但她仍是下意識地推拒著,這喚醒了男人體內的野性與征服欲。
徐安揚是個技巧純熟高超的獵人,伸進她衣內的手動作流暢而無礙,即使她穿著內衣,他沒有費心去解開暗扣,大掌一推一扯,便推開那件束縛,很快地握住柔軟而敏感的雪乳,永遠懂得如何在一瞬間挑起女人慾火的他肆無忌憚地開始一連串的撫弄挑逗。
伍白梅的背後是結實的門板,無處可逃,面對他的挑逗,她甚至連做出反應都沒有辦法,被吻得暈頭轉向之後面對的是刺激而陌生的感官情潮。
她輕喘呻吟出聲,這聲音總算喚醒了她的一點神智,她嬌羞地發現自己竟然有著想被他佔有的念頭!
她瞬間對這樣放浪的想法感到驚駭,宛如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徐安揚卻在這時推高她的上衣。
伍白梅驚呼出聲,那聲音明顯帶著讓人臉紅的呻吟。
想抽身,但純潔的羔羊怎能逃得過魔鬼的手掌心?他挑起她的慾望,也挑動她的情潮,即使她總是一再被現實驚醒,回頭嘲笑自己的膚淺。
轟然雷聲打醒一部分瑰色迷夢,徐安揚身體微微一僵。
他永遠也無法戰勝心裡那黑洞般會吞噬他勇氣的夢魘,而伍白梅則是終於有機會能逃脫魔掌,她推開他,火燒屁股似地逃離他十步遠,又羞又窘地拉緊衣服。
他沒再撲上她,她也沒掉頭離開,只有雨聲伴隨著曖昧卻尷尬的靜默。
許久後,徐安揚先開口,「對不起。」他的聲音乾啞,話尾在窗外一閃而逝的白光中強抑顫抖的衝動,顯得緊繃而無助。
雷聲響起時,他忍耐著,看起來卻更顯可憐兮兮,而他要應付的還有自己體內那團高張的情火,但顯然對此他駕輕就熟得多。
伍白梅心軟了。
要說她的精明幹練有什麼缺點,就是對苦肉計完全沒抵抗力,何況誰知道那是不是苦肉計?搞不好對方真的很可憐、很需要幫助。伍白梅總是這麼想,所以也總是很快地對看起來特別悲慘落魄的人放下心防。
何況一個巴掌拍不響,她剛剛簡直是沉溺其中。
「快去洗澡吧。」她害怕再想下去,她的眼神與臉紅會洩漏心底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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