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查看: 928 | 回覆: 9 | 跳轉到指定樓層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 23:32:32

前言:

人人都知道他這只「惡狼」是業界好手,
開計程車只是在度假之餘順便打發時間的娛樂,
沒想到會撿回一隻渾身是傷又張牙舞爪的小貓咪,
他最討厭別人拿槍指著他,不過美女向來有優待,
只剝光她治傷,沒有打爆她的頭,瞧瞧∼他多有風度!
可惜小貓咪沒有感受到他釋出的善意,
每次見面都非要手來腳來的表示她熱烈的情緒反應,
唉,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了,
怎麼就覺得倔強又嗆辣的她很有味道、很吸引人呢?!
只是想得到她的信任並不容易,那過程甜蜜又折磨人,
陪睡時要安撫作惡夢的她,還要帶她去做義工重建自信心,
他喜歡為她下廚,和她分享過去以便瞭解彼此,
當她像只乖貓咪一樣的纏著他撒嬌時,他的心都融化了,
雖然現在不用出任務,不過他不介意成為她一個人的騎士……


第1章(1)  

  綠燈,直行。

  黃燈,衝過去。

  紅燈……左看右看,警察————沒有;車輛、行人————沒有。

  OK,開過去。

  一輛亮黃色的小客車剛從亮著紅燈的路口緩緩駛過去,駕駛光著一雙腳丫,配合收音機傳出的音樂,一腳踩油門,另一腳分心打著節拍。

  範子駿邊吹口哨,邊打節拍,半身倚在車窗邊,優哉遊哉地吹著晚風兼賞夜景。

  「賽啦!不是說台北是不夜城?」一路過來,小貓見不到幾隻,更別說今晚都兜了老半天了,還沒半個客人上門。

  範子駿拉了下脖子上討人厭的領帶,邊嘀咕著。

  回台灣半個月了,好不容易弄好住處和車子,買了幾套上班穿的正式西服,他荷包都失血到快貧血送醫了,開工近一個禮拜,他昨天至少還載到三組客人,難不成今天就要刷新紀錄掛鴨蛋?

  腦中雖這麼想著,單手倚在窗邊的他看起來還是沒半點危機感,車速依舊保持著龜速緩慢滑行,在淩晨兩點的台北街頭形成一幅奇異景象。

  「啊啊∼∼愛人∼∼你系滴——佗位∼∼無留著批信∼∼無留半ㄟ字∼∼」

  反正路上空無一人,沒生意可做,他乾脆拉大嗓門,隨著廣播內的歌曲唱起卡拉OK自得其樂。

  「樹∼∼枝∼∼孤∼∼叫!」用力嘶吼∼∼

  「樹——枝——孤——叫!」賣力大喊∼∼

  「樹∼∼」吱——

  正當這位危險駕駛自我陶醉、奮力高歌的當下,路邊突然衝出一道黑影,尖銳刺耳的煞車聲忽地響徹夜空——

  「砰!」物體撞上了引擎蓋。

  突如其來的緊急煞車讓範子駿身體受作用力反彈了一下。「幹!」他用力捶打了下方向盤,奮力將整個上半身探出窗外。

  「三更半夜要攔車不會招手,你是趕投胎還是怎樣?!」他對著突然從路旁衝出來的傢夥叫罵。

  呼,看來中文雖然久沒用了,還是溜得很,至少罵人的詞他都還記得。罵完後,範子駿感到一陣得意。

  衝出來攔車的傢夥似乎沒受半點傷,他沒倒在地上,在範子駿朝他大聲叫罵的時候,已快速來到車旁,自行開了車門進到車內。

  「你——」

  「閉嘴。」

  一樣冰冷堅硬的物體抵上範子駿的腦門,他如對方所願的立即安靜下來。

  「開車。」那人冷冷命令。

  在槍抵上自己腦門時,範子駿立即舉起雙手表示投降,聽見聲音後,他也由後照鏡中見到了連帽外套底下的一張細緻瓜子臉,瞬間確定了,原來衝出來的傢夥是「她」。

  靠!他被一個女人劫車?

  這說出去會笑掉一票傢夥的大門牙!

  「那個,這位小『兄弟』——」他一臉可憐,試圖開口與她溝通。

  穿著連帽外套的女人擰起眉。

  「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小要養,不過出來混口飯吃——」

  正當那位活似常參加演講比賽的男人滔滔不絕地發表感言之際,蘇普直接舉起槍托,快狠準地猛力敲下——

  就在她以為即將能重得安靜之際,那只高舉投降的手竟瞬間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往前座扯,黑暗中,一雙沒情緒的黑眸突然與她對上。

  「你——」喉嚨被扣住,她聲音倏地止住,取而代之的是難受的悶哼。

  「親愛的,半夜持槍劫車是不好的習慣哦。」兩人情形霎時對調,範子駿朝這位不受歡迎的乘客笑了笑,指上的力量與那溫和的笑容完全相反。「我很久沒被人拿槍指著頭了,也不想在我的車上打爆別人的頭,不要逼我破例,嗯?」乖乖,台灣治安什麼時候糟成這樣了?連女人都來搶出租車?

  蘇普感到自己眼前開始發黑,視線也一片模糊,低沈的男聲在她耳中漸漸糊成一團詭異的音調。

  她根本弄不清楚事情是如何發生的就陷入這般處境,她竟被一個出租車司機給制伏了?!

  她掙紮著發出痛苦的微弱悶哼,範子駿只是冷眼看著一張標緻的瓜子臉在微暗的車內漸漸扭曲發紫,突然,一股腥味竄入鼻息,他進而發現了她手臂上不尋常的地方。

  「你中槍了?」他挑眉,稍稍放輕力道。

  雙眼翻白,蘇普痛苦地呼吸著,壓根無法回答。

  見狀,他完全放鬆了力量,手輕輕架在她脖子上,以確保她有任何動作時他能第一時間反應。

  帶著腥味的液體染濕了她身上的黑色衣料,連寬大的外套也沒能倖免地黏貼在她手臂上,他研究了下她的傷勢後,又擡眼瞧她。

  那張看似冷然倔強的表情下,眼神空洞得幾近絕望。

  範子駿蹙眉,但還來不及思考,遠處出現的幾道黑色人影便讓他稍微分了心。

  他當機立斷地做出了決定。「坐好,別試圖攻擊我,否則我會把車開回來,在那群人面前丟你下車。」

  放開她的瞬間,他也卸下了這隻小野貓的槍,動作一氣呵成,交代完,車子同時也飛射出去。

  沒有測速照相——嗯,繼續加速。

  ***

  「真他媽的好大一坨屎……」回到位於郊區的住所,範子駿抱怨著將昏倒在他後座的女人抱進屋內。

  「噢、幹!我一千六的新襯衫!」將人放在客廳地板上後,赫然發現襯衫多處都沾染上她的血跡,他差點氣瘋。

  賽啦!這筆帳非記下來不可!

  他大為光火地邊在屋內尋找需要的工具,邊脫下染血的襯衫,隨手丟在地板上。

  他打著赤膊,將客廳方桌的暗鎖打開,拉長到一個人的長度後,再將那女人抱上桌,以剪刀剪開那只染滿血的衣袖,很快發現了彈孔。

  「去你的,中彈還跑出來給車撞,想死也不用那麼費工。」將刀具以及她的傷口先消毒,他一邊嘟囔。「歹勢啦,療傷不是我的專長,會痛的話就忍一忍。」

  語畢,他一刀直接劃入不斷湧血的傷口,將傷處挖得更大,桌上的女人因而發出痛苦的哀號。

  「知道痛就不要做傻事。」他碎碎念,手上的力道完全沒減輕。

  沒一會兒,金屬彈頭被取出,昏迷中的人兒也因極度的痛楚而被痛醒,她半睜著眼,眼神失焦,似夢非醒地看著前方。

  範子駿只是覷了她一眼,沒多加理會,接著清洗傷口周圍並止血。

  他知道自己的動作很粗暴,這小妞肯定得多挨些皮肉痛,可他也不是什麼大善人,幫這半路衝出來找死的傢夥處理傷口,讓她免於失血過多致死已經算很偉大的義舉了,痛死也只能說是她自作自受。

  但出乎意料地,桌上的女人眼神開始慢慢聚焦。

  她望向他的方向,臉蛋因痛楚而扭曲,卻沒再發出太大的聲音,只有偶爾幾聲忍痛的悶哼逸出。

  他不可置信地哼了聲。這女人有沒有那麼倔?這也要忍?

  「會痛就叫,這裡只有我聽得見,又不會笑你。」他又嘟嘟囔囔著道。

  動作迅速的縫合傷口,將棉片覆上後,他開始纏固定用的紗布,此時桌上的女人已是渾身冒汗,眼神又逐漸失焦。

  蘇普望著頭上的白色燈光,視線一片矇矓。

  白光漸漸包圍住她的意識,將她帶到了另一個地方——

  我很高興有了你,你讓我重生……她看見抱著自己的女人露出慈愛的表情。

  小普,媽咪希望你能跟普通人一樣長大……她聽見那女人好似祈禱的盼望。

  我覺得我好髒……她看見那女人在自己面前崩潰,哭得像個小孩一樣。

  對不起……最後,她對她如此說道。

  淚,從眼角迸出。

  「對……對不起……」她對著天花板啞聲輕喃。

  空氣瞬間凝結了。

  動作止在半空,範子駿渾身僵住。

  幾秒後,他才終於擡頭,望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他看見了滑下她眼角的那滴淚,確認那聲音只是夢囈,但他的嘴唇仍是繃得死緊。

  那充滿罪惡感的道歉像根針紮進了他心窩,觸動了他深埋在心底,禁止碰觸的回憶。

  僵住的手緩緩動了幾下後,他又再度低下頭,繼續替她包紮起傷口。

  和剛才唯一不同的是,包紮的動作,輕柔了許多。

  ***

  好重的汽油味……

  意識朦朧中,刺鼻的味道不斷竄入蘇普的鼻內。

  腦中的警戒一直催促她清醒,好不容易戰勝了暈眩,她掙開了腦內沈重的壓力,逐漸轉醒。

  睜開眼,首先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手臂傳來辣燙劇痛,她眉心忍不住擰成一團,困難地撐坐起身。

  她現在在哪?

  顧不得手傷,蘇普警戒地想環顧四周,然而強烈的暈眩伴隨反胃的噁心感來得又快又猛,迫使她不得不閉上眼抵抗。

  待暈眩過去後,昨晚的記憶也一一回籠。

  她記起她跳上一台出租車,有個出租車司機……制住她、拿了她的槍,在他放開掐住她脖子的手後,記憶就此一片空白……

  想起了出租車司機,她接著一併憶起正在追逐她的那群傢夥,腦中記憶出現短暫的混亂。她繼續閉著眼,費了些工夫,重新將記憶依序串起。

  那出租車司機救了她?

  眼睛睜開一道小縫覷向手臂上的紗布,最後得出這結論的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想起昨晚自己差點在那司機手中斷氣,雖然知道他是出於防衛,可面對一個差點掐死她又救了她的人,一時間她實在很難有多感謝,更何況也還不能確定是不是真是那傢夥救了她。

  既然排斥,她決定將那問題先丟至腦後。

  緩緩睜開眼,她再度強撐起虛弱的身體,警戒地環視四周。

  全白的油漆牆面、一眼就能望盡的空間、沒有廚具的廚房……房間內唯一的傢俱是一台可能只有裝飾功能的古董電視和一張黑色方桌,沒椅子,還不錯的是屋裡是木頭地板而非冰冷的大理石,而她就躺在地板上。

  這地方只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如果這是個「家」的話。

  屋內還有兩扇門板後的空間她看不到,但從這裡空蕩蕩的情形來看,裡頭恐怕也樂觀不到哪去,可能頂多多一組床,搞不好還只有空床架。

  想到這,蘇普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剛才聞到的不是汽油味,而是屋裡還未散去的油漆味道,她真的是睡傻了,竟然把兩種味道混在一塊。

  她想確認屋內情況,想確認這裡究竟是誰的地盤,想確認有沒有人躲在小房間內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又或者她所在的地方才是小房間?她不清楚,也無法去確認,因為才剛醒來就被迫賣力運轉的腦袋開始發出抗議了。

  她感到腦袋開始發暈,手上的劇痛一直持續,身體其它部位的大小傷口也不斷叫囂著提醒它們的存在,眼前畫面漸漸旋轉了起來——

  她難受地倒回地上。

  就算腦中有萬千想法,只要身體和腦袋不願意配合,她就只能像砧板上的待宰豬肉般躺在這,只差不是全身光溜溜的——至少她還有一件T恤和薄被——對,她原本的衣服好像消失了……難怪會全身涼涼的……

  蘇普難受到感覺全身沒一處是完好的,意識卻又開始混亂鬆散。

  或許……在這裡暫時不會有危險……在再度陷入黑暗前,她只能如此希望並相信著。

  無論如何,都得先養足體力,才能做接下來的打算。

第1章(2)

  ***

  當蘇普再度醒來,這回見到的不是純白的天花板,而是一張距離極近的放大臉孔。

  她嚇了一跳,自制力卻不容許她表現出來,所以她雙眼睜得像牛鈴般大,死命瞪著那張臉。

  範子駿因她的表情噴笑。

  「咳……」他咳了一聲。「我只是想看你醒了沒。」

  前晚幫她處理傷口時,這小妞幾度痛醒,半昏迷中還是擺著一臉倔強不服輸的表情,看起來超難搞。秉持著輸人不輸陣的原則,他原本打定主意要板著大便臉和她槓上,誰曉得話都還沒說上一句就破功了。

  「果然,我在想你也該睡夠了。」重整態度後,他勾勾唇,有如逗弄寵物般地揉揉她的頭髮。「餓的話桌上有粥,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再談談。」他指向客廳內唯一一張小方桌,上頭有一袋印有店家LOGO的白色塑料袋。

  直到他將手由她頭上移開,蘇普還是全身僵硬地瞪著他。

  對眼前男人的印象,還停留在黑暗中那雙沒情緒的眼眸,以及被掐住的脖子上那差點令自己送命的力道。她努力壓下心中的驚慌,強迫自己鎮靜。

  「我……現在可以談。」不想讓自己看起來虛弱無力,她強撐著坐起身。

  可一根指頭抵上她的額頭,稍加施力,千辛萬苦撐起身的她便再度往後倒。

  「噢,看起來是不行。」他聳聳肩,一臉無奈遺憾。

  「你——」

  無視那道錯愕目光,他笑得無賴地壓住她肩膀。「先吃飯,我剛下班,等我洗完澡再理你,OK?」他一臉這麼說定的表情,語畢,直接起身離開。

  聽在耳中的語氣雖然輕鬆,蘇普卻清楚那是命令。

  看他進了屋內其中一扇房門,她又轉頭望向桌上的塑料袋,知道現在的自己沒本錢挨餓,更不可能和他硬碰硬,因此認命地努力將自己撐起身,往食物的方向前進。

  袋子裡有兩碗粥,她用活動自如的那隻手將碗拿出袋子,花了些時間拉開扣緊的軟蓋。

  氤氳熱氣瞬間模糊了眼前視線,她拿起湯匙,慢慢喝著熱粥,動作很慢、很慢。

  不只是身體不適的關係,同時她也在確認這粥有沒有被下藥,意識模糊和失去意識,前者的復仇機率較大。直到第三口,她才放心地繼續填飽肚子。

  適當的休息讓她能更有效地整理思緒。她想起那晚自己躲在那地方好一會兒了,有兩輛出租車和幾台轎車在那男人之前經過,她是聽見歌聲才臨時決定要跳上這台車。隨機抉擇的狀況下要遇上那些傢夥派來的人,機率原本就相當低,加上他後來的行為及剛才對待她的方式,都足以讓她提吊的心稍稍放下來。

  只要這男人不是那些傢夥的人馬,她最擔心的情況便已解除,只差還不知道他是否會傷害她——畢竟她拿槍指過他的頭。

  不久,範子駿從房裡出來,他穿了簡單的T恤短褲,頭髮還濕漉漉的,在頭上蓋了條毛巾就步出房間。

  壓下緊張與恐懼的情緒後,直到現在,蘇普才總算看清了他的長相。

  濃眉大眼、看起來很適合笑的寬唇、整齊的短髮。這男人有張能讓人放鬆戒心的娃娃臉,可只限於那張臉,他的身材完全讓人輕鬆不起來。

  原本被襯衫包覆著時,只看得出他的胸、肩頗壯,脫下襯衫後,他驚人的身材線條才完全展現出來。

  T恤被撐得緊繃,他的手臂至少是她的兩、三倍粗,那胸肌在女人堆中也能稱得上是個波霸。這傢夥壯得簡直不像台灣人,加上身高又高,光是站在那,就能帶給人很大的壓迫感。

  這傢夥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對象,若能先看到他的模樣,她肯定不會挑那台車跳上去。

  慢步來到桌邊,範子駿拿過自己那碗粥,打開蓋子讓熱煙飄散。他隨便用毛巾在濕漉的頭髮上亂抹亂擦,接著乾脆用毛巾把頭包覆綁起。

  「看傻了?」將湯匙放進碗內,開動前,他瞟了眼正在觀察他的傢夥,挑眉問。

  「要談什麼?」突然對上他的臉,蘇普表情沒多大變化,輕聲迴避他的問題。

  「吃飽才有體力。」他瞧了她碗內才消失約一半份量的粥一眼。

  「我沒問題。」

  「哦?」真的沒問題嗎?「OK,你說沒問題就沒問題。」他聳聳肩,一臉不在意的隨興。「來吧,你要跟我談什麼?」說完,他自顧自地扒起粥來,還不忘露出洗耳恭聽的神情。

  蘇普愣了下。相較之下,自己的備戰姿態顯得相當可笑。

  「為什麼不報警?」她直問。

  「為什麼要?」

  「我有槍。」

  「哦——我也有。」

  蘇普蹙眉。

  這男人的語氣太隨興,她聽不出他說的是真的或只是黃色笑話。

  「我的槍傷是你處理的?」最後她決定裝作沒聽見,跳過這話題。

  「沒錯。」他點頭。

  「你是醫生?」

  「當然不是。」他表情有幾分好笑。「你是上了出租車,不是救護車,忘了嗎?」他很合作地邊吃邊回答,找空檔扒粥。

  蘇普臉上盈滿不信任。「正常人會報警。」

  「哦?」把粥吞下後,他才有辦法繼續開口。「好吧,那我們先把帳算一算,」他邊吃邊道,「你想要我報警的話……我就報。」他把粥呼嚕嚕地全倒進口中。

  「來,讓我想想——」將垃圾丟到一旁,他突然從桌底下抽出紙筆和一台計算器,這舉動嚇了蘇普一跳。

  剛才她摸過這張桌子了,底下沒有抽屜可以放置物品,所以……他手上的東西是哪裡來的?

  「前晚的車資685,你的血沾了我整車,超難洗的,清潔費1200,你手上包紮的藥材520,那件T恤199,粥你還沒喝完,可是也不能退了,65元不能賴掉……」他動作利落地邊寫邊敲計算器。

  「總共是5949,看在我見義勇為的情形下,給個整數六千好了,OK?」

  看著推到自己眼前的「賬單」,裡頭連住宿費、他染血的新襯衫,以及幫她洗澡、上藥的工本費全都算上了……蘇普冷眼看著長長一串的價目表。

  這傢夥的目的是要錢?

  「我的衣服裡有現金。」

  「我知道。」看來買家願意合作付款。範子駿的笑容頓時變得十分和藹可親。「我是做良心生意的,當然不會偷拿客人的錢。」他又從桌底下抓出一隻袋子,將裡頭的東西全倒出來。

  蘇普不禁覺得他的舉動像哆啦A夢一樣。

  「來,你清點一下,現金六萬二,七張金融卡,三張假證件——你是國際犯嗎?一盒止痛藥,一包海洛英——這是自用還是要賣的?還有……」他一一清點了她的家當,順便把想問的問題也問一問。

  蘇普被他連珠炮似的轟炸法搞得頭隱隱作痛。

  「我的衣服。」她截斷他。

  「丟了。」

  「丟了?」她蹙眉。

  「只剩下半身。」他從袋子裡拉出一件三角褲。

  她冷靜地直視著他,彷彿要他給個理由。

  「你的外套和上衣全是血,又破了好幾個洞,」他聳肩,一副丟掉它們理所當然的模樣,「至於你的內衣——它很好,沒染血、沒破洞,不過它對你的傷口沒好處,我把它剪爛了。」

  蘇普的眼睛瞇了下。

  「放心,我以前有個法國女室友,她的興趣是在家天體遊行,我只是幫你恢復良好的血液循環。」他再度聳肩,表示他裸體看多了,並未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

  當然,他不可能老實告訴她,拆禮物的過程還是帶給他很大的樂趣。

  砰地一下,布料裂開,兩團柔軟彈了出來,她膚色非常白,那兩顆小櫻桃看起來極為誘人——撇開藏在內衣夾層內的刀片不談的話,那畫面確實很棒。而若非她的內衣材質含金屬纖維,她的身上肯定會再多出幾個洞。

  幸好他雖然不怎麼上流,但也還不到下流的地步,眼睛吃吃冰淇淋就算了,搜光了她身上所有具攻擊性的東西後,他的重點還是放在處理她的傷口上,除了擦澡時必要的接觸外,他並未有過分的舉動。

  「不過我還是想給你個良心的忠告,你的胸部很漂亮,綁著它不道德。」他還是很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還有,那證件質量不太好,毒品也少碰為妙——」

  「白粉不是我的。」蘇普覺得要是再不開口打斷他,這男人一定有辦法自言自語一整天。

  被看光就算了,那種情況下自己別無選擇,反正事情過了,也不重要了。

  「我要我的槍。」

  他又聳聳肩,從桌底下抓出一把槍,放到桌上。

  蘇普正想伸手去拿,卻被對方搶先一步將手壓在槍上。

  她瞪著他。

  「再給你個良心的忠告,手傷好之前最好別玩槍——」他拿起槍,突然動手拆起彈匣,並重新上匣拉滑套,動作快速流暢,一氣呵成。「也建議你最好換一把槍。」

  瞪著眼前對準自己並上膛的槍,蘇普倏地全身僵硬。

  「這把槍對你而言太大了,後座力太強,尤其改過的槍特別容易失靈罷工。」嚴重一點膛炸,不用射殺敵人就先炸斷自己幾根手指,多帥氣。

  「放心,我沒開保險。」發現她的緊張,範子駿好心解釋,但下一秒他隨即開了保險,「這樣才能用。」

  他聳聳肩,將隨時可以擊發的槍又放回桌上。

  對於他輕率隨便使用槍枝的態度,蘇普的手心因緊張而沁出冷汗。

  「你不是出租車司機。」嚥了口口水,她艱難地指控。

  「不,我當然是。」

  一臉笑意地俯身向前,範子駿抓住她削薄及肩的一小撮發尾,好玩地在她臉頰上掃了掃。

  「你不就攔了我的出租車?」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
回覆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 23:33:22

第2章(1)  

  任他繼續近乎挑釁的舉動,蘇普不曉得是全身僵硬抑或不為所動。

  「一般人不會懂這些。」許久,她才再度吐出話。

  「是不需要。」他笑了笑。「可是我當過兵,親愛的,職業軍人能學到不少東西。」

  蘇普半信半疑,她沒當過兵,但多少聽過當兵的事情。

  「台灣的阿兵哥打靶不是使用手槍。」難不成自願和非自願役的訓練課程有差?

  「噢,」他突然噴笑。「對,沒錯。」

  在台灣當兵時,他學到最厲害的技能是「擦槍」和「保養」,就是沒「使用」這項。

  「在台灣服完義務役後,我到法國當了七年兵,領法國政府的薪水,學他們的技術,替他們的國家打仗。」他朝她眨眨眼。「在我的單位,槍炮彈藥類的東西,至少都會是每個人的第二或第三專長。」

  難不成醫療也是必學專長之一,所以他才會挖子彈?

  蘇普不確定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她不瞭解他所說的。

  但若他真的在國外當過兵,就能解釋他怎麼會將身材練得那麼壯。她知道在一個複雜的環境裡若想要減少被找麻煩的機率,最好的方法就是將自己包裝成不好惹的模樣。

  而且就算他說謊,對她而言也沒多大關係。

  「親愛的,都告訴你那麼多事了,禮尚往來一下吧。」在眼前人兒還陷在思緒中時,範子駿又玩鬧地勾了勾她的下巴。「你的名字?」

  「……」

  呿,沒上勾。

  範子駿無所謂地再度聳肩,自行拍板定案。「那我就叫你小櫻桃。」

  這傢夥要不是個性原本就愛開黃腔,就是故意想惹惱她。蘇普心想。

  「小櫻桃,付錢吧,付完後你若想要我報警,我不介意配合。」他伸出手朝她勾了勾。

  不知是因他的態度和語氣都很目中無人,或「小櫻桃」這三個字太刺耳,蘇普有些惱怒地拆開捆住的一叠鈔票,抽出六張千元大鈔給他。

  「我要衣服。」她不可能穿著一件T恤加一件薄被就離開這。

  「再給五千。」他又勾勾手。

  當她以想殺人的目光將一叠大鈔遞給他後,範子駿很快的又從桌底下抽出一大包購物袋。

  「兩套運動服,一套普通內衣褲,加送一套小櫻桃情趣內衣,謝謝惠顧。」他將鈔票收進口袋。「你可以再住一晚,槍裡的子彈我拿掉了,離開時再來找我要吧。」

  衣服他早就買好了?!

  已經被這男人莫名其妙的舉動和談話搞得精神耗弱,蘇普顧不了他有徒手掐死自己的能耐,忍不住激動地朝他低吼。「把子彈還給我!」難怪他剛才玩槍完全不怕走火!

  這男人從頭到尾根本就把她當猴子耍,她胸口怒火頓時引燃。

  「好讓你轟我兩槍嗎?」他笑。「親愛的,別鬧了,我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出租車司機,總要自保。」他站起身,順便抓走桌上一大包價值不菲的白粉。

  「你說這不是你的,我就倒掉了?」

  「隨便你!」雖然憤怒,但蘇普還是對這壯漢很忌憚,只能拉高音量表達自己的不滿。

  「小櫻桃,睡覺前不要動怒,你會睡不著。」離開前,他又很不識相的朝她咧開微笑。「如果睡不著想運動,可以來敲我房門——免費服務。」

  她抓起購物袋朝他砸過去。

  ***

  蘇普穿著一身方便行動的運動服和一件寬大的運動外套,提著新買的大包包,來到市區內的某家商務旅館。

  進到旅館,她與櫃檯人員輕點頭招呼後,隨即步入一旁的電梯。

  她已經預付了一個月的金額,並事先交代櫃檯她會臨時需要南下工作幾天,若沒回來,要清潔人員別去碰她房內物品。

  在還沒找到新的住所前,她暫時棲身在各大飯店及旅館,她偏好高檔的地方,雖然比較花錢,但出入的人不會與她有交集,服務人員也較尊重客戶,不需擔心房間會在她離開後被闖入。

  回到自己位於六樓的套房內,她將包包往床上拋,檢查起留在房內的物品。

  在那怪異的出租車司機家裡又多休息一天後,她全身疼痛的情況已改善許多,唯獨手臂上的傷依舊會痛,但只要動作稍加留意,盡量少去拉扯,這一點痛她還能忍住。

  事情快完成了。

  一件……兩件……只要她完成得越多,對那些傢夥越不利……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到什麼時候,但只要能多完成幾件,無論最後自己下場會是如何,都無所謂了。

  確認東西一樣都沒少後,她將物品分裝成兩袋,重要的放進隨身背包內,其它全塞進小型行李箱。

  之後她撥了通電話。「二十八號淩晨三點,基隆……」

  沒招呼也沒自我介紹,在電話接通後,她簡潔地將事情交代完,不到五秒便結束了通話。

  她取出藏在寬大外套下的手槍,確認彈匣是滿的,突然,一張略帶稚氣的男性臉龐躍入腦中,她想起幾個小時前他們道別的景象。

  那男人是個怪咖。

  他沒她以為的有攻擊性,雖然他有那能力,可顯然他嚇過她一次後就已不把她放在眼裡,似乎把她當成小動物般在戲耍。

  發現這點,讓她在面對他時不必那麼戰戰兢兢,但取而代之的是惱火,尤其是那張止不住黃腔的嘴,以及像是任何事都與他無關的聳肩舉動。

  小櫻桃,沒和我上床是你的損失……

  「損失個頭!」她強迫自己遺忘那傢夥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和動作。

  他肯定是故意在她早上去敲門要子彈時全身光溜溜地來開門,她才不相信他天天裸睡!

  想起那畫面,蘇普驚訝的發現自己臉頰發燙。

  「哼,又不是沒看過男人……」她暗罵自己。

  可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看過的傢夥,確實沒人有他那般壯觀,身材也沒那麼誘人。那傢夥肯定知道自己的條件對女人的影響,而且靠這方式釣過不少女人。

  想到這,蘇普冷靜了許多。

  哼,滿腦精蟲的大猩猩!那傢夥該去鴨店上班,看一堆女客人為他大打出手,肯定能滿足他的虛榮。

  在心中將「救命恩人」貶到一文不值,她感到全身舒暢,終於能將那垃圾從腦中消除。

  再度檢查所有物品,確認房內門鎖全鎖上後,蘇普熄了燈,將槍放到枕頭底下。

  小普,媽咪希望你能跟普通人一樣長大……

  腦中又響起那幽幽盼望的聲音,在閉上眼的同時,她忍不住在心中回應——

  我已經脫離普通人太久了,媽媽……

  平凡安穩的人生……下輩子吧。

  ***

  將車子停在路邊,範子駿到超商買了三明治和飲料,倚在車旁,隨意看著四周,邊啃他的早餐兼中餐。

  嘖,這城市的人就像螞蟻一樣勤勞。

  他無聊地看著路上的車流及人潮,發現行人個個健步如飛。現在明明不到中午,應該還不到下班趕著要回家的時段,工作不就是要慢慢來嗎?

  在法國侍了好些年,範子駿也染上了些法國人的悠哉散漫,他能樂在工作,可若非有迫切的必要,其實他更喜歡挑好良辰吉時——也就是他睡飽、吃飽、心情也不錯的時候——才上工。

  但熟識他的好友曾對他這論點持反對意見,說他的個性原本就十分懶散,和法國無關。

  嗯,這麼說或許也沒錯,但當初要是他沒到法國去,而是繼續待在台灣或跑去日本的話,看到身邊一堆停不下來的工蟻,或許他的散漫不會這麼嚴重,所以這點他持保留意見。

  啃著三明治的同時,他的手機響了。

  「誰?」他看也沒看的直接接起。

  「惡狼?」

  「打錯了。」他直接掛了電話。

  等他啃完早午餐,將垃圾拿回超商丟完回到車邊時,手機再度響了。

  「誰?」他又同樣地接起電話。

  「嘿,台灣小子。」電話那端是口音很重的英文。

  「噢,老白,」他聲音意興闌珊。「我的手機很久沒那麼勤勞工作過了。」

  「有人打給你?」

  「對,麻煩告訴那些傢夥我不幹了。」

  「有些工作很輕鬆,無聊可以玩玩。」顯然老白不是站在他這方。

  「哈,別鬧了,我怎麼可能無聊。」他懶懶地將上半身掛在車頂上,盯著對街瞧。「計程車司機很忙,我像只工蟻轉個不停。」他偷偷打了個呵欠。

  嗯……好像有點太早起了。

  「等你改信主後我就相信你。」

  「咳……說不定會有那一天。」他呵欠打到一半就笑岔了氣。「你也知道,我現在正在尋求平靜安穩的生活,說不定哪天我會在真理的世界中遇見牠。」在戰場上他沒見過上帝,但說不定日後會在百貨公司遇見。

  嗯,等等去百貨公司繞繞好了。

  電話那端的老白也笑了。「小夥子,上帝是——」

  「阿門。」他打斷他。「別向我傳教,你知道我不吃那套。」

  老白髮出一聲咕噥,似乎代表了妥協。「尼克受傷了,現在缺人手,如果你想賺外快可以聯絡我。」

  「噢,可憐的小尼克——」範子駿原木還打算跟昔日老戰友耍耍嘴皮子,但眼尾驀地掃到一道有點眼熟的身影。「喔,資料寄給我,我有興趣再跟你聯絡。」他將話丟下後迅速收了線,接著瞇起眼,仔細往遠方瞧。

  呃……看不太清楚。

  他將手伸進車內,摸到吊掛在後照鏡上的迷你單眼望遠鏡吊飾。

  望遠鏡小歸小,相隔一兩條馬路,也是能看得非常清楚。

  啊,台灣真是小,才分別不到三天,又遇見小櫻桃了。

  看到那套熟悉的運動服,他不禁想,她衣服底下是否也穿著他加贈的那套小櫻桃情趣內衣?

  不過機率應該等於零,因為她把小櫻桃情趣內衣丟在他那了。

  想到她當初離去時的表情,範子駿忍不住微笑。

  這小妞真的很倔,不只倔,還很嗆辣,雖然她努力裝得冷靜淡定,但眉宇間的憤怒還是洩露了她的脾氣,她蠻起來恐怕不輸一票男人。

  依他猜測,這小妞可能和台灣當地的某些地下組織有點問題,她看起來不像毒蟲,但也有可能是毒販或中間的聯絡人,搞不好她私吞了別人的貨,才會一直被人追……但她看起來似乎也不怎麼想要那些貨,否則不會讓他把白粉倒掉。

  真是讓人捉摸不定的小傢夥。

  他取下望遠鏡,懶懶地趴靠在車頂上,看著小櫻桃像競走選手般快速前進,而她身後不遠處,也有兩個——呃,是三個傢夥,像追著飼料的魚般緊跟著她。

  雖然這個城市的人們走路已經很快速了,但他們幾個還是更勝一籌,突兀得好像巴不得大家都知道他們有問題一樣。

  以指尖敲了敲車頂,他在腦中盤算著。

  「……先生……司機先生?」

  慢半拍地發覺後頭的人叫喚的對象是自己,範子駿轉過頭,朝身後的小姐微笑。「有事嗎?」

  「請問是空車嗎?我要到……」對方將她的目的地告訴了他。

  「啊,抱歉,對面有人叫車了。」他笑容中有著遺憾。「不過你要去的地方對面才是順向車道,我免費載你到對面去吧。」

第2章(2)  

  ***

  「普仔。」

  從旅館出來,正打算去買吃的和藥品,突然聽見熟悉的台語稱呼,蘇普心中立即發寒。

  從中部逃到台北,沒想到一早在市中心也會被認識的人遇見。

  更慘的是假日及下班時間人來人往的這條街上,現在卻見不到幾隻小貓,她得趕快往大馬路上移動。

  她裝作沒聽見,腳下維持同樣的速度,直到對方擋住她的去路,她才一臉驚訝地望向來者。

  「先生……你叫我嗎?」她一臉對方認錯人的訝異。

  兩個人,一個是呆子,另一個看來比較有經驗,她默默盤算唬弄過對方的機率有多高。

  「別來這套,認識你的都知道你最會這招。我們董哥要找你。」

  董……她想歎氣,又想尖叫。這傢夥不是追她的那批,而是另一路的。現在是怎樣,鬼月到了,各路牛鬼蛇神齊聚開Party?

  「我不認識叫董哥的。」她還是一臉莫名,表情無邪得像個學生。

  對方露出一絲懷疑,語氣變得暴躁。「認識蘇啟文吧?你的愛人。」

  愛人?惡——她寧願死,或他死。

  眉頭緊鎖,她表情相當困擾地再度搖頭。「也不認識。」

  對方瞧了她一會兒,突然像理解了什麼似地點頭。「喔——你知道。」

  知道什麼?蘇普這下真的莫名其妙了。

  「我們董哥想要他手上那五家酒店。」另一個男人開口,「那傢夥還不夠本事,賣粉又開店,那麼多餅,他吃不下。」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她一臉為難與歉意。

  「聽說他很疼你。」對方似乎已認定要找的對象就是她,不理會她的推托之詞,笑得詭異地朝她逼近。

  媽啦!蘇普在心中咒罵。

  自己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現在又得多應付被另一個人的戰爭掃到的颱風尾。

  她露出慌張害怕的模樣,不忘將戲作足,丟下一句「對不起,我真的不認識那些人」後使打算拔腿逃跑。

  可她晚了一步,一隻手已經先抓住了她的手臂,剛好掐在她的傷口上。她痛得悶哼一聲,身體自然動作,擡起膝蓋朝對方下體狠狠招呼。

  此時,一把刀從另一旁揮了過來——

  ***

  「噢,眼力不錯。」

  時間算得剛剛好,送走了一個免費搭乘的乘客,外加寒暄兩句,那客人才剛轉身,另一名從遠方拔腿狂奔的乘客就趕在下一秒鑽進車內。

  在蘇普鑽入車後,範子駿率先朝她打了招呼。

  「又見面了,小櫻桃。」他笑。「照表收費,現在非夜間時段,沒有加乘。」嘩嘩,他按了幾個鈕,鮮紅色的數字出現在電子跳表上,開始記錄後頭的乘客得支出多少費用。

  沒對他的話有任何回應,蘇普將身體橫躺在後座,不讓窗外的人見到,閉上眼,胸口急促因呼吸而快速起伏。

  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真的又是他!

  車子早在她關門後的幾秒內切入最裡邊的快車道,並在一堆爭先恐後想收到超速罰單的車潮簇擁下,迅速離開了鬧區。

  「看來你生意做很大。」他忍不住開口調侃。

  他將車子停得有點遠,多少抱著賭賭看的心態,想測試看看這小姐有沒有辦法順利上車。

  想不到人來人往的鬧區裡,她竟能一眼看見他的車,時間掌握得分秒不差。

  這證實了一些事。這女人能活到現在肯定有她的道理,她夠警戒機靈,隨時都在觀察四周變化。這也顯示出她絕對不是普通的上班族,恐怕她生活的環境就是需要這些保命技巧。

  對行家,他總是不吝嗇付出自己的讚賞,這女人很有本事,他欣賞她。

  面對他的調侃,後頭的女人半點動靜也沒有,吭也不吭一聲,當車子離開鬧區至少超過三個大路口後,範子駿忍不住藉由後照鏡檢查後座的人兒是否還在呼吸。

  只見她像具死屍般躺在後座,雙唇幾乎沒了血色,一手橫放在前額,一手垂在椅墊旁,鮮紅的血液正滲過她黑色的衣物,在他的皮椅及踏墊上染出點點紅花。

  看她了無生氣的瀕死模樣,他脫口咒罵了聲。

  「欸,先拿衛生紙壓著止血,沾到很難清。」

  蘇普閉著眼,動也不動地喘息,過了會才惡聲惡氣的回應,「清潔費一千二!」

  她記得價碼,而且心情非常惡劣,只差沒嗆他就算拆了他的車,她都有錢賠他。

  「老客戶有優待,這次算你一千。」他沒好氣地低笑。「哪裡又開花了?」看情況也知道不可能只是原來的傷口裂開。

  她沈默了會兒,陰沈道;「你跟蹤我?」語氣聽起來像下一秒就要跳起來和他拚個你死我活。

  「小姐,你知道你在哪嗎?鬧區,旁邊有辦公大樓、百貨公司。」他一嗤。

  蘇普知道,這個時段那地方有一堆趕著洽公或逛街的人潮,是人群聚集的地方,計程車司機出現在那裡理所當然……但未免也太巧了。

  她忍著痛到發白的唇,硬坐起身,掏出藏在衣內的槍,指向他。

  「別耍我。」

  她太天真了,以為只需要提防和她鬧翻的那批人渣,卻忘了其他等著把她那同父異母關係的男人拉下馬的傢夥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就算她討厭蘇啟文那扭曲變態的愛戀,也改變不了他在意她的事實,那些人一定會聯手抓住她或弄死她來影響他,更可能內神通外鬼,所以就算她現在在台北,不在自家的地盤,也不安全。

  這男人也有可能是別路的眼線,她不得不提防。

  「小妞,別再來一次。」範子駿完全不在意指向自己的槍口,只是從後照鏡中朝她微笑。

  感覺得出她的態度和幾天前不同,看來她剛才遇上的不是原本追她的那批人,可能又受到了新的刺激。

  這小妞到底有什麼本事,能惹來各路人馬追殺?

  她絕不可能是殺手,她蠻起來或許夠狠,但她沒殺手的冷肅,她的情緒反應很大,而幹那行的人感情神經都已經壞死得差不多了。

  「除非你第一時間立即開槍,否則就別浪費力氣拿那東西恐嚇我。」他自信十足的神情正在提醒她,他絕對有本領重演兩人頭一次見面的情況。「現在,你可以躺回去,想辦法不要讓你的血沾到我的皮椅。」

  蘇普很火大的發現,他的態度讓人很難反駁,也令人想照著他的指令行動。

  可她拒絕讓人唬弄。

  「你在哪發現我的?」她槍沒離手,另一隻手伸到後頭將整包衛生紙抓了下來,胡亂抽了一大疊壓在傷口上,同時發出忍痛的抽氣。

  「會痛就躺回去。」他不住翻白眼。「小姐,是行家就會知道不能被對方發現槍的位置,不然你就得確認自己的位置在對方反應範國外,例如你躺在後座,我要轉身才碰得到你,那時你就可以選擇要不要開槍,而不是把槍放在我一把就搶得到的位置,不然持槍還被殺就只能怪自己呆。」

  蘇普被教訓得臉色青紅交錯。

  「去你的!」她惱羞成怒。

  「乖,我們可以談點有建設性的話,我也不想看你丟臉。」

  臉頰又發燙,蘇普進退維谷,槍放與不放都不是。

  「好吧,不然我換個說法。」知道自己害淑女——嗯,就算不是淑女,也是個美女——尷尬了,範子駿發揮騎士精神的找了台階讓她下。「如果你不放下槍,我就要和你搶了,可是我在開車,不能保證一次得手,出車禍的話我們兩個都倒楣。」

  蘇普總算憤恨地放下武器。

  「嗯,這才乖。」

  但下一秒,她突然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從後方勒住他的脖子。

  「第一時間是吧!」她現學現賣,讓出其不意被襲擊的駕駛發出低低的慘叫。

  「靠!你這瘋婆子!」他一手努力維持著車子的穩定,一手反擊。

  幾秒後,攻擊人的傢夥再度和幾日前的夜晚一樣,渾身是血地昏倒在後座。

  「Fuck!」範子駿揉揉自己差點被咬掉的耳朵,痛得齜牙咧嘴。

  媽的,這女人真是個神經病!

  可是嗆得夠味極了!

  揉著自己幾乎快掉的耳朵,他忍不住心想,自己肯定也是神經病,竟然會覺得這妞很可愛。

  他轉頭看了倒在後頭的傢夥一眼。

  唉,他差點打斷她漂亮的鼻子。不過打昏她總比兩人出車禍來得好,他現在只希望她之後醒來不會再像這樣無預警的亂髮瘋,否則就算他覺得她嗆得很可愛,若是瘋個不停,他還是只能用武力解決。

  他遇過不少女性狠角色,因此對有攻擊性的女人動手可沒心理障礙。

  揉著耳朵,剩下單手控制方向盤,看著前方道路,範子駿在心裡盤算接下來該拿這小妞怎麼辦。

  在馬路那端看見她有麻煩時,沒想太多,身體就先有了動作,誰知道會見到她陷入更瘋狂的情況。

  看來她的麻煩可不只一樁。

  剛才她沒直接開槍射他,也沒試圖搶方向盤,攻擊他應該只是想發洩.她也知道攻擊他,他不會對她客氣,在他看來,這傢夥比較像是想讓自己打昏她,省去清醒時胡思亂想。

  他知道這下意識的舉動背後所代表的意思——她本能的在尋求幫忙,而他自己則是直覺地想幫她。

  「這下可好,載到一個大麻項。」

  輕輕歎了口氣,範子駿搖搖頭。

  反正都遇上了,一切隨緣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 23:34:25

第3章(1)  

  小女孩穿著可愛的洋裝,手上抱著紙盒包裝住的布偶,任一個不熟識的叔叔牽著手,彎進一條小巷,走進平房。

  她看著那叔叔將布偶交給了另一個男人,對方拿刀子劃開了娃娃的背,取出好幾包的淡褐色粉末。

  收下錢後,那叔叔再度牽起她的手,由另一條路線離開這裡。

  大馬路旁,有輛巡邏車正停靠在路邊。

  叔叔突然笑臉盈盈地彎下身,問她要不要吃麥當勞。

  她乖順地任那不熟識的叔叔抱著,聽他的話,有問必答地從兩名員警前經過。

  女孩大一點後,漸漸不再只擔任掩人耳目的花瓶,開始單獨行動。

  她喜歡上了可以武裝自己的黑色衣裝,必要時,她也能化妝,將自己打扮得跟時下喜愛流行的少女一樣。

  那個人稱讚過她好幾次,說她媽把她教得很好,氣質跟普通人越接近,條子越不容易盯上。

  那個人指派她到國外將需要的貨用盡各種方法帶回來,也指派她和各個買家、賣家接洽。

  她被偷襲過,險些被黑吃黑做掉,死裡逃生不少次,但那個人的手下眾多,有錢有勢,和他作對的傢夥通常都不會有好下場。

  那個人,是她爸爸。

  她不是他唯一的小孩,她的母親,只是他眾多情婦之一。

  說實話,他對她不差,小時候他逗過她,給了她不少溫暖的擁抱。他也很凶,他的手下對他又敬又怕,但他出手也相當闊綽,任何人都會愛上事成後找他討賞的喜悅,包括她。她一直在他的讚美和認同中找尋父愛,直到他死去。

  總是叫他「那個男人」的母親,在他死後,情緒由一開始的看似鬆了口氣,轉變為一天比一天低落,最後,病倒了。

  她變得精神恍惚,瘦得只剩皮包骨,女孩不得不將她送到療養院,在療養院內,她常自言自語地訴說過去的回憶。

  原來,母親是被人口販子賣到歐洲去的小女孩。

  那年母親九歲,有不少和她年紀相仿的小孩一起被賣過去。

  她說,大家都很害怕,但小孩們也相當堅強,為了有飯吃,為了不被毒打,他們乖乖聽話,那些人要他們做什麼,他們便照做,週而復始,日復一日,環境麻痺了她,她成了酒鬼、煙槍,染上了毒品、大麻。

  「我會說中文……我還記得怎麼說中文……那男人很高興……他把我買下,帶回台灣……」

  「我懷孕了……我嚇了一跳……醫生說煙酒對小寶寶很不好,他給我看了很多照片……我很害怕……我不想害小寶寶變成那樣……」女聲緊張了起來。「我戒毒了……煙酒全戒掉……我……我……看到小寶寶……醫生說她很健康時……我高興得哭了!」

  「我想當一個好媽媽……」女人笑得很溫柔。

  任母親繼續說著,女孩起身,到洗手間洗淨雙手。

  回到床邊後,端起了削好的蘋果,遞給她。

  「媽,吃點蘋果。」她輕聲喚。

  女人緩緩轉過頭。「……小普?」眼神空洞且疑惑。

  「對,我是小普。」女孩點頭,「我幫你削了蘋果,多少吃一點好嗎?」她拉著那雙枯瘦的手,輕聲道。

  「小普……」女人顫抖著雙手,將掌心覆上她的臉頰,「你長大了……好健康……好漂亮……」她笑了。「媽媽好開心……」

  女孩靜靜地看著她,任她撫摸。

  「不要再幫他們了……不要了……不要了……」她猛地搖頭。

  聽著母親近年越來越常掛在嘴上反覆復誦的三個字,蘇普心中其實是沒感覺的。

  她和母親一樣,甚至更糟,母親有過九年的正常成長,她沒有。她從小就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她現在所做的事,是她從小就熟悉、平常且被誇獎的。

  她知道怎麼利用食物或其他工具掩蓋白粉的味道,知道怎麼開槍,怎麼打人和被打,知道怎麼躲警方,正常的世界就像電視上夢幻的偶像劇一樣,她看得到,卻知道那是虛構且誇飾的幻想。

  而她沒有幻想的習慣。

  夜裡,蘇普依一位長輩的交代,帶了些貨到他的山間別墅去。

  入門不久,她就聽見屬於女性的淒厲尖叫聲。

  她眉頭蹙緊,往客廳走,裡頭非常熱鬧,有好幾張她熟識和不熟識的面孔。

  接著,她看到了尖叫的源頭——

  步伐止住了,怔住了。

  那佈滿血淚及各式液體的面孔,掙獰地朝她哭喊。

  「救我——」

  她的呼吸瞬間梗住,瞳孔緊縮,腦門發麻……她無法動彈。

  「拜託——」

  地板上的那個女孩年紀很小,身旁有破碎且染血的制服布料,有人壓在她身上,有人扯住她的手腳,更有一群人圍觀……

  他們正在破壞她的正常……

  「阿姨——救我——」

  ***

  對不起……

  「嘿,小櫻桃,醒醒,你在作惡夢……」

  對不起……對不起……

  「喂,醒醒!」有東西拍打她的臉頰。

  「對……對不……」蘇普的呼吸被梗住,泣不成聲。

  「喂!」

  臉頰被狠狠拍了幾下,她終於醒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也剌痛腫脹的眼,她在朦朧中緩慢對焦,彷彿見到了記憶中的臉。

  「對……」鼻水梗住了呼吸,她一口氣上不來,無法言語。

  「對對對,不要再對了,清醒一點。」範子駿又輕拍她。

  蘇普的眼神由迷濛逐漸轉為清醒,許久,終於平靜了下來。

  她坐起身,低頭對著地板發呆。

  範子駿在她身旁坐下,他知道她現在極度脆弱,需要有個活生生的生物陪著。

  她傷口發炎,高燒昏睡三天了,那天在車上流的血,大部分來自她腰上的一道新刀傷,這小姐身上傷痕纍纍的程度,連看慣傷口的他都忍不住皺了下眉,這女人,簡直就像是被捧爛了卻依舊電力十足的破娃娃。

  四周很安靜,可以感受到空氣緩慢的流動。

  他靜靜地陪著她坐在一旁,等待她自我調適,或開口求援。

  反正大不了就是再發個瘋,現在的他不用擔心撞車,能更快弄昏她。

  「我……」她試著張了張口。「我爸是台灣的毒品大盤。」低著頭的她,對著地板道。

  「我運毒、交易,這些事對我來說很平常,我自己不碰,我看過毒蟲的慘樣,覺得他們自作自受。」她語氣平板地自白。

  「我開過很多次槍,但沒有人真的死在我的槍下。我也中過槍,子彈沒那麼容易打中,被多射幾次後,膽子會越來越大,感覺也越來越麻痺。

  「還沒被射中前,我沒任何感覺,中彈後才感到痛。事情聽說、還沒發生前,我對一切沒感覺,親身經歷了,親眼見到了,才明白其中感受。

  「那些傢夥,在我爸死後開始走私人口,他們專抓十幾歲、甚至更小的未成年女孩,以各種手段斷了她們的求生意志,以毒品控制她們……

  「我害了那些女孩,也害死了和她們有相同遭遇的我媽。」聲音,空洞得彷彿會出現回音,眼淚落到實木地板上,蘇普覺得自己體內的某一部分,也壞死了。

  「我真的不正常……」她輕聲低喃。「我以為我會很痛……痛到死掉……可是我很好,非常好……我還很冷靜的跟那些傢夥見了兩次面談人口走私的問題……」

  範子駿大概猜得出她被人追殺的原因了。

  「我爸一部分的財產分到了我手上,東南亞的線信任我這張熟面孔,我還有價值,他們需要穩定的貨源……可是談判破裂,他們上癮了……人口買賣風險高,比毒品難賺多了,但他們對過程上癮……那些傢夥全是人渣!」她咬牙恨聲吼。「我放火燒了他們一間工作站和貨倉,對信任我的貨源放假消息,把他們走私的情報丟給警方。」

  她極盡所能破壞,她恨這一切,她想斃了他們,但看見過母親在自己面前崩潰舉槍自盡後,扳機,突然變得好重……

  「對不起……」她輕聲道。「我不想拖你下水……」已經夠了,她害死的人已經夠多了……「對不起……」低頭望著地板,她一直重複著這句。

  伸出手,範子駿將她攬在懷中,摸摸她的頭。

  「……對不起……」水霧逐漸在眼前彙集,蘇普閉上眼,讓無力阻止的淚水落下。「對不起……」閉上眼的她,感覺身體有如被抽乾般,無力絕望。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任她在胸前落淚。

  懷中人兒的情緒,他太熱悉了。

  罪惡感。

  那是自己應該要有,卻又最忌諱的東西。

  在戰場上多年,他們這種人早已經失去了平常人擁有的道德觀,他們的手沾染了太多血腥,道歉對他們來說已經太輕,卻也太重。

  重到無法說出口。

  甚至不用說,光是在腦中浮現,它們就會在心中萌芽,並將人一步步帶向滅亡。

  想避免,只能忽略這一切,學會遺忘與放下。

  而她,才剛學到。

  低頭,看到沾染在那對長睫毛上的淚珠,蒼白的臉蛋比他第一次見到時更無生氣。他明白她是本能的在逃命,卻又不停招惹對方,並等待死亡。

  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他將她按進懷中,給了她一個紮實且溫暖的擁抱。

  「沒關係。」他抱著她輕聲哄,「沒關係……」

  他不會讓她就此毀掉。

  ***

  憤怒的一記巴掌重重甩落,一個大男人的臉頰瞬間腫脹。

  男人嘴角掛著血絲,頭卻垂得低低的,不敢抹掉。

  「下見了?」怒甩巴掌的那男人,語氣和下手力道全然相反,輕柔且帶點嘲諷地開口。「我不過去義大利半個月,要你看個人,也能看到不見?」

  「前天我還有看到她……」

  「嗯?這麼巧?我今天回來,她昨天不見。」他揚起微笑。「你卻沒回報。」

  「我……我以為……她只是出門了……」垂著頭的傢夥支支吾吾。

  蘇啟文挑眉,點點頭,瞭然的笑容閃過殘酷。「白毛,你也和他們一樣,等著看我笑話?」

  「沒、絕對沒有!文哥!」白毛擡起臉,上頭寫滿驚恐,急著否認。「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普仔不見——」

  蘇啟文朝他靠近,對方咚地一聲立即跪下,但他也跟著蹲下,與之平視。

  「文哥!我真的沒有!」

  「沒有什麼?」他微笑。「沒有背叛我?沒有跟那些傢夥一樣,等我轉身捅我一刀?我爸一不在,你們的貪樣全出來了。」

  「都沒有!」白毛聲音顫抖。

  「白毛,在你沒通知我消息的那刻,你已經選擇靠邊站了。」蘇啟文靠他靠得相當近,聲音很柔、很柔。

  白毛嚇得整個人都趴下了。「文、文哥……對不起!」

  「給我理由。為了什麼,錢?」

  「他……光哥他……他抓了我女兒……」他聲音抖得嚴重。「我沒辦法……」

  蘇啟文蹙了蹙眉,在原地沈吟了會兒,接著站起身。

  「文……文哥……我想要回我女兒……」跪在地上的大男人,顫抖哽咽的開口。

  走了幾步後,他轉身,抽起身旁人腰間的槍,朝趴跪在地上的傢夥肩膀開了一槍,仍在抽泣的白毛瞬間發出淒厲哀號。

  「如果這事是真的,我會處理。」蘇啟文冷聲道。

  在對方尚未露出驚喜表情時,他將槍交還給身旁的人,並以手勢下了命令。

  「不過一碼歸一碼,背叛就是背叛。」他這個人最忌諱背叛。

  讓人將白毛拖出去解決後,蘇啟文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一旁的手下上前詢問指示。「文哥,接下來要怎麼做?」

  「找人查他女兒是不是在那老不休那,活的救,死了也帶回去,問白毛他老婆要葬在哪。」他簡單明確地交代。「再找人去查,三天,我要知道小普在哪。」

  底下的人領命離去,獨留蘇啟文呆坐在沙發上陷入沈思。

  早知道那些傢夥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可以打擊他的機會,他該強迫小普陪他去義大利的。

  可是她討厭他,討厭得巴不得永遠別再見到他,所以才寧願一直做那危險得要命的工作,離他遠遠的,死也不肯待在他的羽翼保護下。

  每次想起那張臉,他總會一陣心絞。

  那雙眼……眉……嘴唇……曾經對他笑得好溫柔,他是多麼眷戀,卻又得不到那一切……

  可現在,這張臉的主人討厭他,他沒辦法再從她身上得到曾讓自己心動的那一切。

  但至少,他得把她綁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

  她是他的寶貝。確認她的安全,是他的責任。

第3章(2)  

  ***

  早晨,當蘇普轉醒的那刻,濃烈的羞恥感立即深深包圍住她。

  昨晚的一切歷歷在目,宛若慢動作重播,清楚地告訴她,昨晚她是如何在一個男人的懷中哭到睡著。

  身上蓋著柔軟的羊毛被,她不肯睜開眼,將臉繼續埋在地板上。

  未曾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得如此脆弱過,她覺得丟臉,還像個神經病。

  她也記得,在自己倒在那男人懷中哭之前,最後一幕畫面是像個瘋子一樣地跳上去攻擊他。

  她討厭他自以為能幫助她的嘴臉,討厭自己真的受到了他的幫忙,更討厭自己當初怎麼會選擇跳上他的車,把一個陌生人捲進危險之中。他的存在及再次出現,不斷地提醒她自己做了些什麼。

  恭喜你,蘇普,你可能又會害死一個無辜的傢夥。

  一股失控的衝動讓她就是想攻擊那男人,想藉此讓自己更痛。

  截至目前為止,只有被他回擊時,她曾感到一股痛快解脫,但現在卻又悔不當初,還覺得異常羞愧。

  她煩躁地抓亂一頭黑髮。

  倒在地上等死可不是她的作風,至少得要把更該死的人渣踢下地獄才行。

  身上的傷口經過休息後反而更痛,她依舊不理會地忽略它們,強撐起身子,尋找她的私人物品。

  這地方還是該死的空曠,而她的東西又該死的全消失了!

  蘇普發現桌上有一份冷掉的早餐,肯定是那男人出門前留給她的。

  她從塑膠袋內取出了一根竹籤和竹筷,姿勢難看地朝那傢夥的房門蛇行過去。

  「媽的……這什麼鬼鎖……」她跪坐在那扇門前嘟嘟囔囔。

  上次在這裡的時候她就摸過這屋子的狀況了,牆壁上下都有暗櫃,敲擊的聲音明顯有異,但就是找不到可以打開的地方。

  廚房有極少量的鍋碗餐具,可是沒菜刀,冰箱裡也只有筒單的即食食品,完全找不到可以利用的工具。他收拾得相當徹底,徹底到令人大開眼界,也徹底到讓被關在裡頭的她超級不爽。

  是他救了她的命又如何?她可沒拜託他。

  那傢夥也沒權利把她像只小白鼠般的關在這。

  ***

  扣——扣扣——扣——扣——

  才剛洗完澡的範子駿甫踏出浴室,就聽見房外傳來一陣奇怪的敲打聲。

  他揚揚眉,手上抓著毛巾在頭上亂抹一把,走到了房門邊打開門,就見到一隻超大型的老鼠一手抓著筷子,一手抓著竹籤,跪坐在房門口。

  而她眼睛的高度,正好對上他還沒覆上任何遮掩物的下半身。

  哦,希望她不會拿竹籤攻擊他的寶貝。

  動作停在半空中,蘇普瞪著眼前突然出現的東西,接著視線慢慢往上移,看見一張她希望下半輩子再也見不到的臉孔正朝著她挑眉。

  她以為他出門了……

  「找我嗎?」他挑眉,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渾身赤裸。

  「你——」她愣了下後,硬是忽略掉雙頰發燙的感覺,將臉色一沈。「我在試著開鎖。」這男人似乎有裸體應門的習慣。

  真誠實。「想偷我的貞操?」他故意露出有些靦腆的微笑。

  「拿回我的東西!」狠狠瞪了他一眼,她動作粗暴的丟下她的開鎖工具後轉身離去。

  範子駿彎腰拾起她的犯案工具,也跟著步出了房門。

  「小櫻桃,這東西開不了我的鎖。」他笑著將東西丟回桌上。

  覷了身後光溜溜的傢夥一眼,蘇普惡聲惡氣地回道:「隨便。」

  他聳聳肩,雙手抓著毛巾繼續擦呀擦,直接坐到地上。

  「你不能先穿件衣服嗎?」

  「等一會兒嘛,我頭髮還沒擦乾。」

  「那你就回你自己的房間去!」她實在不想像個小朋友般大吼大叫,但這男人讓她浮躁。

  吼完的下一秒,罪惡感驟升,她只能在心中催眠自己,這男人不過是個無賴。

  她可沒求他救她、拜託他處理她身上的傷、幫她換藥、出借肩膀、還像哄小孩一樣地哄她……

  對,是他自己雞婆。她可沒欠他。

  而且他可能是哪個傢夥的眼線……雖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不是嗎?對,等她說服自己相信後再說……這男人搞得她快精神分裂了!

  「小櫻桃,我在自己家裡,」他笑著提醒她。

  「我付房租了,死錢鬼!」動不動就扣壓她所有的財產。

  「親愛的,我還沒跟你算帳。」他故意笑道,「人家說一回生,二回熟,我們彼此都袒裎相見過,也夠熟了,這次就免費借你住。如何,很夠意思吧?」

  蘇普知道再繼續跟他對話下去,自己總有一天會氣瘋,她只能努力深呼吸。

  顯然這男人並不覺得惹惱她會有什麼危險,悠哉微笑地繼續在她眼前自在輕鬆的擦頭髮。

  他擦拭的動作非常緩慢,卻又該死的顯眼,蘇普無法控制視線不瞪著他,無法不去注意那藝術品般的完美線條。

  她看著那結實強壯的手臂及胸肌,不斷隨著擦拭的動作在自己眼前拉扯晃動,水珠從髮梢悄悄滑落,沿著他隆起的胸膛滾下稜角分明的結實腹肌,沒入毫無半點遮掩的雙腿間——

  「小櫻桃,我令你慾火焚身嗎?」

  「你去死吧!」

  他大笑出聲。「放心,總會有那麼一天。」他不以為意。

  可當他回應後,蘇普卻後悔了自己脫口而出的衝動話語。

  她腦子混亂,又羞又憤地瞪著他,煩躁的感覺梗在胸口,不知該如何回應。她別開頭,心煩意亂地在客廳內踱起步。

  而擾亂她的罪魁禍首則任她像顆陀螺到處亂轉,繼續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

  過了會兒,那顆陀螺終於慢了下來,表情十分難看地坐到他身前。

  「……對不起。」她表情難看得活似有人拿著刀架在她背後一樣。

  範子駿忍著不笑出來,他知道,清醒時的小櫻桃可不習慣對人道歉,他最好收斂一些。

  「對不起什麼?」

  「我收回……剛才那句話。」她勉強說。

  「哪句?」他裝傻。「我可以不用穿衣服?」

  「去死的那句!」他到底有多愛裸體?!

  「哦——」他恍然大悟。「老實說,那句還挺友善的,我不在意。」他又聳肩。

  蘇普懷疑這男人知不知道什麼叫「惡意」。

  連當初拿槍抵著他,攻擊意圖那麼明顯的人,他都敢帶回家挖子彈了,他體內肯定少了害怕的神經。

  「你——」她感到有些挫敗。「你到底想要什麼?」錢嗎?這個她有。她肯定他沒任何傷害她的打算,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其他了。

  「我要去吹頭髮。」

  「我還有事情要做!」蘇普再度抓狂。

  「嗯?」他挑眉,聳了聳肩。「請。」

  「你得把東西還我。」請個頭!她已經準備好再跳上去和他大打一場——或被打——無所謂,反正她快抓狂了。

  「哦。」他不以為意地應了聲。「不行,」他站起身,準備離開戰場。「那些東西沒收。」

  語畢,他朝房間走去,尋找能把頭髮吹乾的工具。

  坐在原地的蘇普傻眼地看著他離去,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沒收?

  他憑什麼沒收?!

  「為什麼?」因為太過震驚,她竟然呆愣在原地,傻傻地追問。

  「你的任務完成了,暫時不需要那些。」

  該做的她已經做了,繼續下去也只是沒完沒了。

  她不是聖人,也沒人有辦法當聖人,世界上的罪惡太多了,那麼多犯罪,她沒辦法全部往身上扛,沒人有辦法。

  她需要有個人強迫她停止。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 23:35:25

第4章(1)  

  呆愣了片刻後,她終於發現不對,起身追了過去。

  「你憑什——噢!」衝進門的她,正好與回身的他迎面撞上。

  範子駿急忙伸手扶住她,卻不小心壓在她的傷口上,惹來她更大的痛呼。他迅速換了個地方扶好她。

  「嗯哼。」但他的表情顯然沒半點抱歉或同情的成分。「小櫻桃,我很想稱讚你忍痛的功夫,可是找死不值得鼓勵。」

  「我只是要拿回我的東西。」她痛得表情扭曲。

  「我說了,沒收。」他微笑地再度一字一句清楚重申。「在你傷好之前,最好乖乖的不要亂跑。」

  「那是我的事!」

  「哦,那好。」他無所謂地放開了她。「請便。」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請便個鬼!

  「我連大門都打不開——」這鬼地方到處都是鎖!她不喜歡自己處在這種弱勢狀態。

  「那就別出去。」丟下了毛巾,他轉身尋找衣褲。

  「你憑什麼這麼做?!」

  「憑我討厭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自殺,」他從衣櫃內抓出幾件衣物丟向床上。「你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自殺」這兩個字刺耳的在蘇普耳內不斷迴盪,她彷彿又見到了那些血腥的畫面。

  「我沒有!」她渾身發抖。

  「噢,你就是有。」他嗤笑地哼了聲。「若沒有,你就不會製造機會讓我打你,也不會把自己搞成現在的模樣.你以為你是九命怪貓嗎?

  「等你過去的那些同夥和貨源重新接上,你給假消息害他們損失慘重的這筆帳,到時是誰要負責?你現在的情況還不算太糟都搞成這樣了,聰明人就該知道趁還有後路時趕快跑。」

  根本聽不進他說的,蘇普突然發狂地衝上前攻擊他。

  還來不及穿上衣褲,範子駿手中抓著自己的內褲,迅速擋掉她揮過來的一拳。

  「靠。」他咒罵一聲。「小姐,你的傷還沒好。」

  蘇普壓根不理會他,抓狂地掄起拳頭就揮,雙腿不斷找空隙襲擊他的下盤,只想撂倒他。

  最後範子駿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內褲,光著屁般應戰。

  兩人瞬間在房內打了起來,蘇普使出全勁,不斷揮拳掃腿,有系統地藉由分散攻擊的範圍尋找可以撂倒他的破綻。

  她簡直不像傷患,動作飛快,範子駿只是被動地接下她的攻勢,幸而她動作快,他卻比她更快,無論手腳都能一一輕鬆化解。

  蘇普手被擋下,腳被抵開,她擡膝,意圖攻擊他脆弱的男性部位。

  「嘿。」他動作更快地將大腿擠進她的腿間,利用強健粗壯的雙腿架開她的攻擊方向,並限制她的行動。

  雙手被箍禁,腿被架開,她被迫撞進他的懷中。

  「唔——」她用力想扯回自己的手。

  「那招犯規。」他微笑,釘死了她所有動作,誰知她竟使勁用頭撞他,幸好範子駿臉別開得夠快,否則他下巴大概也歪了。

  「唔,你這隻小老虎。」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老天,這小傢夥到底是哪來的旺盛戰鬥力?明明就快掛了,只要最後一口氣在,絕對會繼續拼?

  這女人令他佩服。

  蘇普繼續使勁與他拉扯。

  她知道這男人一直沒主動攻擊,連防禦也盡力避開她的傷處,她明白自己只是在白費力氣,她根本不可能打得過他,她像是馬戲團的猴子被耍得團團轉,只能垂死掙紮。

  可是……除了垂死掙紮,她還剩什麼?

  她什麼都沒有了!

  這個認知讓她更發了瘋似的又扯又跳,不斷扭動全身,試圖將他的腿擠出自己腿間。她像只離水活魚般不斷扭動彈跳,想掙紮開捕魚人,重新得到自由,但緊箍住她的力量絲毫沒放鬆,反而越來越強。

  漸漸地,她發現他身體變得僵硬,臉上愜意笑容不再,眼神也黯了下來……而且,有個東西……頂著她。

  「王八蛋——」

  「嘿,這不公平。」他為自己辯駁。「你一直磨擦它。」

  這是自然的生理反應。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她吼。

  「這我同意。」他回答的倒是乾脆,手上繼續緊抓著她,近距離與她對峙。「可是壞東西也有分等級。有些沒那麼壞,有些已經腐爛了,吃有點過期的東西頂多拉肚子,吃腐爛掉的東西可能會送命——噢,Shit!」他被她的頭撞到下巴側邊。「媽的!總之不是所有男人都那麼爛!」

  該死!讓他把話講完很困難嗎?!

  「你們都喜歡強迫女人!」

  「賽啦!」他可不同意。「人渣才強迫女人!我活那麼大了,從沒強迫過女人。」

  「啊!」已經陷入混亂狀態中的人才不理會他的說詞,蘇普逕自尖叫,不斷地彈跳。

  亢奮的男性被一再刺激,範子駿終於受不了地將她壓倒在一旁的床鋪上。

  「夠了!」這樣壓制的狀態讓他能更有效的控制住她,也能盡量移開自己的驕傲,以免再受刺激。

  被壓倒在床上的蘇普被他一吼,突然全身一僵,目光呆愣地望著他。

  懸在她身上的範子駿僵硬且小心翼翼地低喘氣。這小妞的表情讓他覺得不妙,腦中的警報開始嗡嗡作響。

  「好了,小櫻桃,你聽著——」

  救我……

  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拜託……

  她毀了大家……

  救我……拜託……

  不,她不值得拜託……她不配……

  「抱我。」她眼神空洞地打斷了他。

  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範子駿懷疑他聽錯了,但眼前慘白無神的面孔,說明了一切不是他的幻覺。

  「嘿,小櫻桃——」他試圖與她溝通。

  可對方不領情,她朝他怒吼。

  「抱我啊!」

  那用盡全力的嘶吼,盈滿傷痛。

  尖銳的吼叫像穿透了心臟,範子駿能感受到她的痛,胸口跟著隱隱發疼。

  「別這樣,你——」

  身下的人兒拒絕和他溝通,再度掙紮起來。

  和剛才的掙紮不同,她不斷擡高臀部意圖觸碰他,像條滑溜小蛇,極其魅惑地以女性的力量想將他拉近。

  「你不是想和我做愛嗎?來呀!」

  「噢,Shit!」範子駿頓時像被燙到般鬆開了她。

  但安全距離尚未拉開,蘇普已經整個人攀上他。

  「吻我……」她努力將唇湊上。

  「小櫻桃——」

  「抱我……」

  她第一次主動想親近男人,只因那些痛苦的回憶,讓她覺得自己就算此刻被毀了也無所謂。

  「嘿——」

  情況頓時顛倒過來,身上掛了只無尾熊,範子駿這下頭大了。

  他該甩開她,可她纏得很緊,身上又一堆傷,加上她的柔軟正好抵在他的硬挺上不斷磨擦……老天,哪個男人甩得開這情況?!

  「小妞,聽著——」

  「抱我……」

  蘇普不想再去思考那些過去,只想放縱自己忘記這一切。

  儘管下腹緊縮,全身發燙,但範子駿依舊抓著最後一絲理智。「小櫻桃,別這樣,你現在情緒不穩。」

  他一直避開,她吻不到他的唇,所以改為啃咬他的脖子,然後舌頭溜下那強壯又柔軟的胸膛。

第4章(2)  

  這下,範子駿真的有擁抱上帝的衝動了。

  他不是柳下惠,不是聖人。

  但他對女人也很挑,不是誰跳上來他都願意脫下褲子迎接。

  可現在掛在他身上這個……他不否認,他對她有興趣,她長得其實像個鄰家女孩,只是冷然的氣息掩蓋掉了吸引人的那面,而且她很堅強,真的很堅強。

  生長在汙穢的環境中,她心中還有殘存的道德,遇上事情,她沒有崩潰,而是努力且冷靜地去解決,一直很努力的盡己所能想辦法去處理那些問題。他明白罪惡感可以壓垮多少硬漢,但她沒垮掉,即便混亂痛苦,她還是努力前進,這小姐真的值得他的敬佩與掌聲。

  所以他願意幫她,一百萬、一千萬個願意,但不是用這種方法。

  他使勁推開她,跳離床。

  蘇普摔回床上,疼痛的皺了下眉,可很快就再度爬起身,伸手脫去身上的衣物,露出蒼白卻又染著各色藥水的肌膚,與那兩朵誘人的瑰紅。

  站在床沿看著她,範子駿大口喘氣。

  他的亢奮在見到她全身赤裸的那刻,就緊繃到快爆炸。

  該死!她真的很瘋狂!

  他瞪著她,控制呼吸,床上的人兒在他眼中宛如中邪了一般。

  她是如此蒼白,身上一堆外傷,肉體下的靈魂也是傷痕纍纍,但那絕望無助的背後卻又有著無窮的生命力。她是美麗又堅強的小鬥士,是在極大的壓力與逆境下依舊能擁有令人欽佩意志的勇士,只是暫時混亂了,才會用這種方式向他求援。

  他會幫她……但不是用這種方法。

  他最好馬上找褲子穿上!

  腦中的聲音強烈地警告自己,但範子駿移動不了腳步,只能看著那個瘋狂卻又無比魅惑迷人的小東西脫得和他一樣一絲不掛後,朝自己爬過來。

  他嚥了口口水,失神地站在原地。

  該死……她真的很美!

  而且她需要他。

  蘇普看著前方那陽剛健壯的男性軀體,如磁石受到吸引般前進,雙眼緊盯著他硬挺的昂揚,他全身肌肉結實緊繃,如藝術品那樣美麗無瑕,令她腦子一片空白,有點混沌,無法思考。

  她來到他面前,半跪著挺直了上半身,讓自己任他一覽無遺。

  她看見他滾動的喉結,壯碩的胸肌及手臂,肌膚平滑,他的眼窩像原住民般深邃,鼻子高挺,帶點稚氣的五官此時沒了笑容,卻顯得性格又帥氣。她跪立在床上,微微仰頭,朝前方伸出雙臂。

  「抱我……」

  他不為所動。

  「求你……」

  範子駿閉眼,無聲低咒。

  千斤重的步伐緩緩向前,在蘇普伸手可及之處,她一手握住了他無法忽視的慾望——

  「拜託……」

  他腦門一抽,制住了那隻手,並欺身壓上她。

  「該死……不需要拜託。」他將她壓在身下。

  他沒有那麼好。

  「抱我。」她雙手撫上他的臉頰,表情透著哀傷。

  感覺一切正在失控,範子駿知道,自己無法放手了。

  「小櫻桃,告訴我你的名字。」他將臉靠得很近很近,直至抵在她的鼻尖上,輕問。

  「名字?」她表情出現短暫迷濛。

  「對,我沒有和不知名的女人上床的習慣。」

  「名字……蘇普……我叫蘇普。」她有些呆愣地回應。

  小普,媽媽希望你跟普通人一樣長大……

  「普……普通的普。」她眼角驀然落下了淚。

  他表情溫柔地吻掉了她的淚水,並沿著她的眼角往下,來到耳畔,再輕吻著她的額際、臉頰,一邊輕喃。「我叫範子駿,記住了。」

  「範……」

  「子駿。」他重複。「駿馬的駿。」

  「子駿。」

  「對。」他吻著她的耳垂,輕笑。「我從小就像馬一樣,喜歡到處亂跑。」

  她眼神恢復了些許清明,眨了眨。

  「子駿。」她緩慢復誦,「子駿……」

  「對,子駿。」他輕輕地覆上她,小心地不壓壞這身上一堆傷的小傢夥。

  「子駿……抱我……」

  「會,我會抱你。」他輕輕吻著她的耳垂、鎖骨、臉頰,暫緩她聲音中顫抖的不安。「但是我要申明,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叫做『做愛』,不是強暴。」

  水霧迷漫的眼像個單純的小孩般,直直望著前方,彷彿不懂他話中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當人渣的習慣。」他懸在她身上,雙眼明亮地與她對望,「我不會強暴女人,可是我喜歡你,蘇普。你很漂亮,我喜歡你,所以我跟你做愛。」

  蘇普眨了眨眼,唇微微敞開,似乎在慢慢消化他的話。

  他趁勢吻上她。

  她順從地任他侵略,雙手環上了他的腰。

  「小櫻桃,記著,我們是在做愛。」他再度重申,唇緩緩往下,吮住了那誘人的紅莓。

  突如其來的陌生刺激讓她仰起頭吟叫了聲。

  你很漂亮,我喜歡你,所以我跟你做愛……

  他喜歡她……有人喜歡她……這念頭在腦中不斷旋轉,蘇普放鬆地閉上了眼,將一切交給身上的男人。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 23:36:52

第5章(1)  

  叮咚——

  便利超商的自動門開啟,鈴聲伴隨著冷氣,一同迎接客人的到來。

  範子駿進超商買了簡單的早餐,回到車上,讓兩人果腹。

  「喏。」他將袋子遞給了副駕駛座的女人。

  對方直視前方,面無表情,沒有半點反應。

  這只電力十足的娃娃終於沒電了,範子駿聳聳肩。小櫻桃自從和他上過床後,這一個多禮拜來簡直像行屍走肉,原始的戰力全消失,只剩空殼。

  身為一個對自己頗有自信的男人,這情況看在他眼中還挺複雜的。她和他上了床,然後全身洩氣——這真傷人。

  「小櫻桃,吃吧。」他將裡頭的三明治拿出來,直接交到她手上,不管她有沒有動作,便開車上路。

  蘇普看了手上的食物一會兒,慢慢拆起包裝。

  連日大雨在南部地區傳出嚴重災情,多處低窪地區至今依舊泡在水中……

  收音機內,傳出記者播報新聞的聲音,蘇普靜靜地咬著手上的食物。

  除了廣播,車內非常安靜,兩人皆不發一語。

  她看著車開上了高速公路,往南下方向前進。

  「要去哪?」開了許久,經過了桃園、新竹……快到台中時,她終於開口問。

  「屏東。」他回。

  「屏東淹水。」她應。

  「去救災,順便觀光。」

  「喔。」沒半點情緒地應了一聲,車內再度陷入沈默。

  車子繼續行駛,過了台中、彰化……

  「你車牌真的是假的?」

  「對。」

  「這也是假的?」她眼睛瞪著前方貼有他大頭照的立牌。

  「對,是假的。」範子駿不厭其煩的第N次解釋。「我從法國坐飛機坐到屁股快爛了回到台灣,好不容易房子車子都弄好,那該死的辦事員卻告訴我,台北市的計程車太多,暫緩辦理。OK,反正弄這些東西都不難,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模樣了。」

  所以追她的那些傢夥,不可能因為記住他的車牌而查到些什麼。這些在兩人上床過後的隔天他全向她解釋過了。

  他也不是什麼奉公守法的善良百姓。

  「喔。」她面無表情地又喔了聲。

  終於,車子下了交流道,範子駿熟門熟路地繼續往前開,灰黑色的柏油路面漸漸被覆滿汙泥的褐色取代。

  「我們在一起真的好嗎?」

  「親愛的,這些我都跟你解釋過了。」他忍不住微笑。

  他的屋子雖然不是無堅不摧,但絕對比一般高官的宅邸安全,差別只在他那沒有警衛。

  其實一個多禮拜來,小櫻桃並非一開始就這死氣沈沈的模樣,原本她還試圖逃跑,醒來後的第一句話,甚至是擔心他幫助她,車牌可能會被人記下,會有危險,家人可能遭受牽連……

  他當下差點笑出來。

  都自顧不暇了,還能分心擔憂別人?

  但看著那張蒼白的臉蛋抹去了崩潰情緒後,再度恢復冷靜堅強,他胸口卻隱隱發疼。

  即便累了、倦了,想要不顧一切地斷電休息,但因不想連累他人,她仍是強撐起身體前進。

  一股衝動讓他開口,要求她以情人的身份留在他身邊,也因此不得不告訴她這些,讓她知道和他在一起安全無虞,要她安心。

  而她似乎……過於震驚,但最終則欣然接受……或者是迫於他的死纏爛打才按受?他不知道,或許都有一點,可至少經過一夜瘋狂,冷靜下來的她承認了原本的舉動確實是意氣用事,不只愚蠢,更是在找死。

  她是聰明人,而且不打算步上母親的後塵,決定找個地方躲過這風波,從頭來過。

  而他便努力說服她相信,留在他身邊,是從頭來過的最好選項。他能提供住處,也能照顧她。

  要比頑強,他可不輸任何人。總之,幾番交戰後,小櫻桃終於投降,但不再逃跑後就斷了電,變成這模樣。

  「嗯。」她不情願地又應了聲,再度回歸安靜。

  車子最後開進市區,他找了家旅館訂房,再帶著她另外招了計程車往目的地前去。

  到了管制路段下車,司機知道他們來當義工,阿沙力地將車資打了五折。蘇普站在泥濘的路邊,看著帶她到這來「約會」的男人到一旁找人聊天,不久後,他們上了另一輛傳動車,像要被載往市場販售的仔豬般,往管制區內移動。

  天空,在他們到達該地前已開始飄起了毛毛雨。

  在車上,她被動的穿上雨衣和雨鞋。

  同車還有其他不認識的陌生人,她看著那男人輕鬆和人打成一片。

  平時的她也行,但現在的她連堆出笑容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空洞、不帶半點情緒地看著眼裡映出的一人一物

  她聽見那男人向別人胡謅她是歸國子女,中文不太行,正好給了她不開口的理由。現在的她,確實需要這點體貼。

  抵達目的地後,人們一一下了車,雨鞋踩過厚厚的爛泥,每陷下一步,都得花更大的力氣拔起腿。蘇普任身邊男人牽著,像條幽魂般跟在後頭,藉著他強而有力的手,有些搖晃、有些顛簸地安靜前進。

  週遭儘是嘈雜,她卻只感受得到牽引著自己的粗糙指掌,與其下蘊含的強大力量。

  他有雙歷經苦難的手,那繭和疤不是普通的勞動工作就能磨出來的。這雙手,可以帶給人恐懼,也能讓人感到安心。

  她像道遊魂跟在他後頭,腦袋,飄飄浮浮,腳步,也飄飄浮浮,不真實的感覺一直籠罩著她。

  途中,他幾度停下步伐與人交談,又繼續前進,到了某棟建築物,再度停了下來。群聊製作

  蘇普呆站在原地,看著他上前與負責人攀談。

  她感覺自己搭乘的船,在腳下破碎支離。

  慌亂中,她只抓住了一塊浮木,在茫茫大海載浮載沈,頓失方向。

  而他,是控制了一切的洋流。

  他送了浮木到她手上,逼迫她的求生本能抓牢,在這片汪洋大海,她只能任他將自己送往未知的遠方。

  那男人要求她成為他女朋友的話言猶在耳,她覺得不太真實,卻又不得不接受。或許他不只是洋流,也身兼了那塊浮木。

  她不確定這片薄木是否能撐住她,但現在,自己似乎也只能抓著它了。

  蘇普站在原地等待,等著範子駿回來後繼續帶著她再往下走去。可這回,他帶了雙手套回來給她。

  「喏、戴上。」

  她抓著手套,擡頭,一臉木然地等著他繼續和她說話。

  他親匿地朝她挨近,捧起她的臉吻了吻,又和她磨了磨額頭與鼻尖。

  她閉上眼,任他擺佈。

  「來吧,親愛的,工作才有飯吃,我們得動手賺取待會兒的午餐了。」

  ***

  鞋,踩過發出惡臭的爛泥,一旁幾十公分處有條直硬的死魚,一路走來,各式奇怪的生物與非生物在泥濘的地面上隨處可見。

  蘇普現在所在的地方,原本並非災區,卻因昨夜突如其來的暴雨,瞬間淹過半層樓高,水來得又快又急,肆虐一夜,積水終於在一早退去。

  這是第五日了。連日來她被拉著東奔西走,一天一處,從屏東到高雄,征戰數個鄉鎮,清淤泥、洗傢俱、搬東西、從泥堆中挖到不能食用的發臭大魚,甚至是一堆她懶得去想像原本面貌應該是什麼樣的東西。

  範子駿稱這為賺取食物之旅。或許他說的沒錯,幾日下來,他們確實因勞動得到不少吃的東西。

  現在所在的地方,早上很熱,可沒了太陽就開始冷,還不時無預警的飆大雨。

  她忽熱忽冷,豆大的雨隔著超商販賣、薄如蟬翼的輕便雨衣打在身上,偷偷鑽進了雨衣內,和著汗水,搔癢她幾乎快癒合的傷口。

  她勞動身體,幾日下來,發現這舉動能讓自己感到平靜,所以即便肌肉酸疼,她  還是努力地持續不停。

  「媽媽……我想回家……」

  耳邊竄入孩童的哭聲與大人的安撫,她充耳不聞的繼續工作著。

  那男人不過陪了她兩天,之後便放任她自己孤軍奮鬥賺便當,而他則留在市區開車賺錢去。

  那傢夥明明扣壓了她所有財產,她甚至絕望的把金融卡密碼全告訴他,本來還暗自期待會發生他領光她的錢後便將她甩開,放任她自生自滅的戲碼,可至今似乎還未發生。

  心底有道聲音,希望自己被放逐毀滅,可又依稀有另一道聲音告訴她,既然那傢夥想接收她這個麻煩,何不成全他?反正他扣壓了她所有財產,那些錢夠買他好幾條命,她不需要為了自己可能帶給他的麻煩感到愧疚。

  更何況,至今依舊如他所保證的,一切平安,不是嗎?

  這些聲音一直在她腦海不斷盤旋打架,最後她乾脆什麼都不要想。

  這段時間,勞動幫她找到更多平靜,她彷彿找到了目標,藉由不斷擺動四肢肌肉找到放鬆的方式。若這能成為正式工作,她希望一直做下去。

  她奮力地彎腰、走動,將工廠內泡水爛掉的貨物連同埋住它們的泥巴,一袋袋的搬到工廠外的空地。

  這是家糕餅工廠,大袋子內全是爛掉的麵包和糕餅,幾名工人在另一邊清洗卡滿汙泥的機器摸具,工廠裡隱約還聞得到奶油和麵粉的香味,只不過現在摻雜了泥味以及不該出現在這的魚腥味。

  在搬運過程中,她見到應是工廠老闆的中年男子在外頭不斷對著電話大吼,兩個小朋友拉著身為老闆娘的母親哭鬧,其他和她一樣來幫忙的人則獨自或三三兩兩的做著不同的清掃工作,這些畫面與她這幾日所見到的相差無幾。

  忙碌了一個上午,中午吃著這日獲得的免費便當,下午,她繼續投入未完的工作。

  肌肉經過一個上午的運作與乳酸堆積,達到接近麻痺的程度,她很熟悉這種感覺,這代表只要有指令,就算體力耗弱,她的本能還是會帶領著她的身體持續運作,就像逃命時一樣。

  鐵皮屋頂被強烈雨勢轟得砰然作響,她繼續工作,繼續讓腦中一片空白,任豆大的雨打在雨衣上、皮膚上,享受疲累底下的安穩。

  很快的,一天的工作結束,來幫忙的人員陸續離開,發現快到那傢夥指定的時間,蘇普也脫下了工作時的手套與雨鞋,簡單清理過後便站在工廠門邊.看著灰白色的天空與轉小的雨勢發呆。

  「妹妹、妹妹……」

  後知後覺的發現別人叫喚的對象是自己,蘇普側過頭,看見工廠的老闆娘。

  「嗯?」她發出聲音。

  老闆娘手上提了個塑膠袋,一手輕搭在她肩上.「聽說你從北部過來的,真的很謝謝你來幫忙,你叫什麼名字?」

  「蘇普。」她平靜地回答。

  雖然話依舊不多,但她已恢復與人溝通。那男人是在她不再拒絕發聲後,才放任她獨自工作。

  「蘇普哦……」老闆娘用南部口音復誦著,可發覺不太好念,露出抹笑,最後又換回了原先的稱呼。「妹妹,謝謝你來幫忙呴,我們整間的貨和原料幾乎都泡爛了,清起來很辛苦哦。」

  她搖搖頭。「不會。」

  老闆娘陪她站到了門邊,看向她剛才仰望的天空,語氣感歎。「唉,怎麼會下成這樣……」

  蘇普也擡頭仰望。

  「原本要出的訂單都出不去了,有的是大活動要用的,我們對人家也很不好意思,這些爛掉的蛋糕哦,看了足心疼。」老闆娘聲音無奈。

  這類感歎,連日來蘇普已聽了許多,有人氣憤抱怨,也有人無奈接受,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輕聲應著。

  「我們家裡那邊也淹了,可是生意要緊,都還沒回去清啦。你看這樣子,幾百萬的貨都沒了啊,機器嘛好幾千萬,租金要錢,人工嘛要錢,貸款嘛要繳,沒辦法開工厚,每天要了幾十萬,這種生活要怎麼過下去啊……」老闆娘輕歎。

  「對了啦!我們還是有兩籠在架子上的蛋糕沒事,這些是我們的海綿蛋糕,已經有套好袋子了,我吃過了,啊也沒有什麼可以送的,如果你不棄嫌,就帶兩個回去吃。」她說著便將手中的塑膠袋塞給蘇普。

  蘇普被動地接下,幾乎同時,外頭響起汽車喇叭的聲音,來接她的人到了。

  「來接你的呴?」老闆娘笑著拍拍她的肩膀,「感謝你今天的幫忙哈,啊我去忙了,不送了哦。」

  視線由不遠處的黃色車子轉回工廠,蘇普看見老闆娘在轉過身後,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淚。

  細細的雨絲伴隨著風,吹拂著她的臉頰。

  輕輕的,涼涼的,淡淡的,還帶了點哀傷。

  她感覺,心中的某團黑影,也被這縹緲的風雨,輕輕吹開了。

第5章(2)  

  ***

  回到市區下榻的旅館內,範子駿洗完澡,從浴室走出後,見到頭上還包著毛巾的傢夥坐在梳妝台前,對著便當和礦泉水發呆。

  他從她身後走過時拍了下她的肩膀。「過來,我幫你擦藥。」

  蘇普繼續呆了幾秒才緩緩站起身,來到床邊,自動躺上床。

  範子駿因她的自動自發扯動唇角。他掀開她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腹部及大小不一的新舊傷。

  原本的刀傷已經結痂,開始脫落,一部分露出新生長的粉紅嫩肉,一部分還黏著粗糙的痂。

  他幫她上藥。

  在家時他也天天替她換藥,來了南部後更小心監督傷口有無扯開,也得防止勞動時可能出現的新傷或感染。

  他把她照顧得好好的,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

  蘇普眼神直直地看著天花板,感覺肌膚上溫柔的動作,發現自己已對此感到熟悉,安心自然的閉上眼。

  「今天的戰利品又是便當?」他問。

  閉著眼的蘇普輕輕點頭。

  這點互動對他們而言已是天大的躍進。一開始,小櫻桃像全身神經壞死般,壓恨不理會他,他也不心急,慢慢的讓她習慣他、接受他。

  他看得出她一絲一點、慢慢的改變,可以感覺得到她又打開心房,有了知覺與反應。

  處理完腹部的傷,他改檢查她手臂上的舊槍傷,一道拉鏈狀的紫紅色疤躍進眼簾。

  每每見到這道蜈蚣般的疤,都會令他歎氣。

  這漂亮的手臂被他給毀了。他彎身,在疤上落下一吻。

  「我不能保證這疤能完全淡掉。」他道,但還是特地買了淡疤藥膏,持續幫她上藥。

  「不擦也沒關係。」她輕應。這並非她身上唯一的疤。

  「親愛的,女人身上不應該有疤。」除了上藥,他還順道幫她按摩糾結的肌肉。「脖子還會痛嗎?」他問的是她前天的拉傷。

  她搖頭,身體翻動,讓他能按摩到另一邊的手臂。

  「明天是最後一天了,我載你到處繞繞,吃完中餐就回台北。」

  原本還舒服的任他擺弄,可聽到接下來這句,蘇普的眉心悄悄攏起。

  「不工作了?」她的臉恰好埋在他肚子前方。

  「當然要。我還得開計程車,載客、收費、把錢拿去換油、吃飯,然後再繼續開車。」他揉捏著她的手臂,輕聲道。

  「……我呢?」

  「你?你不是我的工作。」他笑。「小櫻桃,這邊該告一段落了。你回台北可以繼續當義工,不管到哪都會有一堆工作讓你做。不過,你最重要的工作不是這些,而是當我的女朋友。瞭解?」他不忘繼續洗腦。

  她眉頭緊鎖,似乎不能接受。

  範子駿也沒在意,只是輕拍她手臂,暫時離開床邊,拿來了吹風機,稍稍將她架在他腿上,線長剛好讓他幫她吹乾頭髮。

  他動作不甚專業,但已盡量輕柔。

  發上持續的輕柔撥弄,讓蘇普的眉心緊了又鬆。

  或許是放空太久,也或許是這段時間已習慣任他擺佈,腦中異議的聲音在他溫柔的觸碰下很快消失,再度恢復成空白。

  這邊該告一段落了……她的工作,是當他的女朋友……心中無意識地,重複著他強而有力的話語。

  將枕在自己腿上的一頭秀髮吹得差不多全幹後,再拿梳子幫她梳順,待一切完成,範子駿將她搬回原本的位置,下了床,把吹風機放回桌上,開始收拾兩人的行李。

  「小櫻桃,便當不能放到明天,會壞。」

  蘇普閉著眼,還在發呆神遊。

  她不是沒神經,不是沒感覺到這男人對她付出的一切。這段日子來,他對她的安排時而緊盯,時而放任,距離剛好能讓她思考,又不會想太多。

  因為有他,她才有辦法任性的放空,什麼都不去理會。

  貪戀這能輕鬆喘息的感覺,她讓自己陷入了他的掌控內,卻也不想再逃開。

  「這裡的水你要全帶走嗎?」

  她全身放鬆,覺得床鋪好溫暖、好舒服,剛才經歷上藥兼按摩SPA的她,眼皮漸重。

  「這兩個蛋糕再不吃也會壞哦。」

  她意識開始渙散,準備進入夢鄉。

  自言自語了好一會兒,範子駿轉頭一瞄,發現床上的人兒似乎已經睡著,便不再發出問話。

  獨自整理完行李後,他拿了一堆食物回到床上,拿起遙控器轉動電視頻道。

  塑膠袋的窸窣聲傳進耳內,讓蘇普眼皮跳動一下。

  朦朧中,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她強迫自己睜開眼。

  只見一隻人手上拿著黃澄澄的一塊四方型物體,透明的塑膠袋已被拆開.她雙眼睜大,眨了眨。

  發現她的動靜,他捏了一塊蛋糕,朝她詢問。「要吃嗎?」

  她嘴張了張。

  他將蛋糕塞進她嘴巴,接著沒再理會她,逕自看著電視,幾口就吃光了整塊蛋糕。可當他想要拿第二塊時,蘇普就發了瘋似的跳到他身上,掄起拳頭打他。

  「喂?」範子駿嚇了一跳,但反應迅速地箍住她的手,制止她的舉動。

  「我的!」她生氣地喊。

  好久沒看到她這般激動,範子駿忍不住笑了出來。

  「嘿,東西送你了就是要吃,放到壞就浪費人家一片好意了。」他好言好語地向她解釋。

  「我的!」她聽不進去。

  「好好好,你的就你的,對不起。」為了避免她一直想扯動拳頭打他,他將她按在自己胸前,不讓這小傢夥有機會亂動,並輕拍她的背安撫。「對不起,我不該偷吃,這些東西是大家對你的感謝,你幫了他們大忙……」他馬上轉變台詞安撫她。

  「人家送給我的!」她又生氣又難過地指控。

  想起連日來收到的道謝,聲音及畫面在腦中重播,蘇普覺得鼻子像被人打中,一股酸楚湧上。

  「只剩那一點了!」什麼都沒有了!她激動地喊。

  「好,我知道,對不起,原諒我好嗎?」他親親她。

  看來小櫻桃來幫忙後,不只身體勞動,連內心也入戲過深受到影響。他按著她的頭,另一手在她背上輕拍。

  唉,她不只學到罪惡感,連同理心也產生了,不知道這對她是不是件好事。

  蘇普生氣的在他懷中扭動,淚無聲的由臉上滑落。

  見狀,範子駿乾脆放開了她,讓她發洩個夠。

  她坐在他身上,朝他亂捶亂打。「討厭……」

  「對,我知道我很討厭.」他擋掉幾個差點揮到自己臉上的拳頭,落在身上的則不理會。

  「討厭你……」她的聲音夾雜濃濃的鼻音,像要哭了一樣。

  「好,我讓你討厭。」他溫聲哄。

  他那包容她抓狂任性的模樣讓蘇普忍不住哭了起來。

  這次落下的不是拳頭,她整個人彎腰倒下,撞進他寬厚的胸膛,像個脆弱的小女孩,放聲大哭。

  「把蛋糕還給我……」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 23:37:43

第6章(1)  

  站在自家酒吧內,替自己倒了杯酒,蘇啟文在昏暗的室內倚著吧台,轉動手中酒杯,陷入沈思。

  不久前,他收到手下的報告說找到小普了,而且讓人訝異的是,她身邊有個男人在照顧她。

  他眉心深鎖。

  那男人……價碼不低。就算小普有錢,他也懷疑她會花錢買保鏢,因為她喜歡當獨行俠、而那男人……他的專長也不是保鏢。

  他聽過那男人的聯繫人,老白在歐美似乎很有名,黑白通吃,所有人都知道他底下有票火力強大的傭兵。

  對於這種介在灰色地帶,認錢不認人的傢夥,各路人馬都會避免招惹,而且大家都可能會有需要幫助的一天,沒人會想惹上這種大麻煩。

  他不知道小普怎麼找到那男人的,他的心裡並不贊同他們出雙入對,住在一塊,那畫面讓他非常不高興。沒有人可以隨便碰他的寶貝。

  但他不能插手,因為小普和那男人在一起很安全,而他要她安全。現在的他,身邊敵友難辨,太危險了,他沒辦法給她完整的保護,可那男人有辦法,所以他只能讓小普繼續和那傢夥在一塊。

  蘇啟文表情冷沈地將杯中液體一口飲盡,空蕩的水晶杯在下一秒與大理石地板撞擊,碎片飛濺。

  若消息正確,小普還是可能會有危機,那傢夥可能會查到台灣來。

  那傢夥太強大,光靠他自己不可能應付得了,但小普身邊那男人可能有辦法。

  他得好好盤算接下來的棋局。

  ***

  悶熱的秋天不知在何時悄然退場,由益發冷冽的晨間霧水宣告冬天已來報到。

  即使是萬�無雲的晴天,空氣中的濕冷水氣依舊將人們包圍。

  範子駿將車子駛往某家育幼院,準備去接那個一早被他如同托嬰般交出去的女人。

  他提早半小時到,車子卻在行經育幼院不遠處時被迫停下。

  在後方來車疾速超車時他已經注意到情況不對,那輛黑頭車自前方橫擋在路中央,後方則被兩台車堵住。

  他眉毛挑高,腎上腺素已經做好準備。可在還沒弄清楚狀況前,他沒打算像個呆子一樣隨便衝撞,只是不動聲色地將手伸進椅座旁,以防有任何狀況時能第一時間反應。

  後方其中一台車緩緩往他駛近。

  這速度看來十分平和,至少裡頭的人沒打算立即賞他幾顆子彈。他將警戒程度稍微降低一些。

  來車與他並排,直到後座車門對上他時才停下。車窗降下,那台車裡頭只有駕駛和乘客,共兩人。

  範子駿也跟著降下車窗。

  「有事?」他臉上揚起吊兒郎當的笑。

  「惡狼。」

  他揚眉。生意找到這來?「那傢夥洗手不幹了。」

  「蘇普。」那男人道。

  範子駿頓時瞭然於胸。他們查到他了。

  「誰?」他故意問。

  「和你住在一起的那個女的。」坐在黑色高級轎車裡的男子臉上戴著墨鏡,教人看不清表情。「蘇普,我妹。」

  他妹?

  「要尋人,我會建議你報警。」他微笑。

  「我知道她在哪,」墨鏡男很平靜的說。「她毀了我三億多的貨。」還不包含其他財物損失。

  「三億?你開古董行?」

  「我們裡頭有人壞了規矩,她誤會了一些事。」不理會那聽似嘲諷的笑,墨鏡男的視線望著前方,繼續說下去,「我在義大利待了半個月,回來才知道她把家裡搞得雞飛狗跳。」

  「我很抱歉你妹砸了你的古董。」範子駿狀似同情。「女人每個月總是要抓狂一次,我習慣把易碎物品收到她們看不到的地方。」

  「這件事我可以不和她計較。」

  「哇,真大方。」

  墨鏡男緩緩轉過頭來。「她麻煩大了。」他聲音肅寒。「她報警抄了兩批貨,其中一批抓到泰國莫佬的手下。」

  範子駿心想,他又不認識莫佬,當然更不可能知道他的什麼鬼手下。

  「那白癡該講不該講的全吐了,警方查回金三角,」金三角是位於泰國、緬甸、遼國交界最混亂的地區,由那運出的毒品遍佈整個東南亞。「好死不死抓到莫佬。莫佬是曼達卡在泰國的頭。」墨鏡男緩緩解釋。

  這個範子駿就認識了。

  曼達卡,墨西哥第一毒梟,那傢夥擁有自己的一支私人軍隊,數量幾乎快和政府軍有得拼。聽到這名字,他知道麻煩真的大了。

  「現在美國緝毒局接手追回墨西哥,雖然抓不到他,不過他氣炸了。」

  他覺得自己腦袋也快炸了,範子駿想。曼達卡耶!美國聯邦調查局應該重金禮聘小櫻桃過去工作,隨便放兩個情報也能抓到口風最差的大漏洞,她的運氣真是去他媽的好!

  「貨被抄了的事我不計較,但只有我。接下來的事,你和她就自己看著辦。」墨鏡男聲音平板的告知。

  「老兄,說老實話……」範子駿將手肘靠在車窗上,身體倚近。「我不習慣和看不到眼睛的人說話。你要不要把墨鏡摘下,我再聽你繼續講故事?」

  「哼。」墨鏡男看了他一會兒,哼笑一聲。

  下一秒,車窗在範子駿面前緩緩升上,車子往前駛離,隨後三台車都開走了,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留下他在原地繼續頭大。

  可是十分鐘後,範子駿的頭大在見到某個女人和一位中年婦女邊聊天邊從育幼院出來,臉上掛著的微笑時,全部灰飛煙滅。

  管他什麼鬼的,墨西哥離這裡天高皇帝遠,就算那傢夥在泰國、台灣都有人馬,只要小櫻桃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冒牌貨的哥哥不給消息,想查到他這還有得等。

  且不論那男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他知道那人對自己沒敵意,他在這方面很敏感,而且沒人跟蹤他回家,可以推斷是他載蘇普出門時被人發現的。

  剛才在路上堵他也是,極大的可能是早上送小櫻桃過來時被發現,對方才等在那守株待兔。

  那男人知道小櫻桃在這,卻沒行動,反倒是耗時間堵他,他相信那傢夥會把消息洩露出去的機率也不大,他現在只希望那傢夥是真的出於手足之情保密,而不是小櫻桃的愛慕者。

  就算人在自己身邊,但知道有另一個男人覬覦自己的女人,還不得不受他幫忙時,是男人都會覺得領域遭到侵犯。他可以保護自己的女人,但有那傢夥的幫忙,能讓這一切不會太快變得複雜,甚至失控,為了小櫻桃,他可以暫時忍受別的雄性生物踏入他的領域,只希望對方不會是個暗戀妹妹的變態。

  待範子駿接到了人,他特別將平時開車會留意的範圍擴大,直到到家的那刻,再度肯定絕對沒人跟蹤,就和過去兩個月風平浪靜的每一日一樣。

  到家梳洗完畢後,他無視氣溫,還是穿上如同在夏日海邊度假般的輕薄T恤和梪褲來到客廳。

  客廳的那女人,維持著十分鐘前他進房時的動作。

  打他接她回來起,一路上她就一直對著手上的小東西發呆。

  這是她這段時間的習慣舉動,從一開始帶她到南部災區幫忙的那個被她瞪到餿掉的第一個便當起,直到現在她依然會對著得到的東西發呆,也不許他碰家裡冰箱那幾瓶當時帶回來的曠泉水。

  他後來才發現這是她的心靈重建儀式,若能早點發現,他就不必被毆打一頓了,不過至少她打了他那一頓後就開始能和他正常對話,甚至也會笑了。

  她笑起來很美,完全感覺不出她之前的興趣是拿槍威脅著要轟掉別人的腦袋。第一次看見那笑容時,他整個人傻住,差點融化。

  早知道被打一頓能換來她的笑,他會早點惹火她。

  來到她身旁,他瞧了眼吸走了他的小櫻桃所有注意力的東西。

  「大姐姐,謝謝你……謝謝善良的大姐姐,你好漂亮。」那是兩張手工制的卡片,他將卡片翻開來,並將上頭的注音文字拼湊念出,「哇,現在的小孩眼光真好。」他挑挑眉,將卡片放回原位。

  蘇普瞟了他一眼,垂著頭將今天收到的小禮物收到地板夾層底下。

  「繼續呀,我沒阻止你。」他一臉無辜地聳肩。

  「我要買洗衣機。」

  「那邊沒洗衣機?」

  「快壞了。」她今天去幫忙洗了一堆厚重的冬被,那台洗衣機只能負荷少量的衣物,過重就轉不動。

  「嗯哼,明天買。」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拿起放在一旁的便當盒,將幾樣快炒配菜打開,排列在桌上。「先吃飯吧。」他親暱地揉揉她的頭髮。

  她柔順地回給他一個微笑。

  看著她的笑容,範子駿覺得,要不是自己有著非常人的自制力,很可能就會被她的笑容擊倒。

  他的小櫻桃笑起來怎麼能那麼漂亮?像天使一樣!

  他忍不住彎身向前,偷親了她一下。

  蘇普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眼睛眨眨後,笑了出來。

  「幹麼?」

  她看起來笑得很開心。

  「親自己的女朋友還需要理由?」

  她嬌瞋地瞪了他一眼。

  範子駿頓時感到下腹一陣緊縮。

  靠……他有反應了?

  褲子裡正在脹大的傢夥害他不自然地咳了聲。

  「咳,好啦,吃飯。」隨便一點刺激就興奮成這樣,他覺得自己最近簡直像回到毛頭小子的時代一樣。

  雖然體能狀況依舊完好,但他也三十好幾了,早過了女人勾勾手指小弟弟就跟著點頭的年紀。

  兩人在電視的聲音陪伴下吃著飯,用完餐後,範子駿收拾殘局,蘇普則回到他房間的浴室梳洗。

  她現在已經會開他屋內的櫃子及門鎖了。

  兩個月來,他向她講解了屋內各式的奇怪構造,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讓她學會了開門的方法。

  瞭解他的大門構造後,她才知道自己當初妄想用工具撬開它有多呆。

  那鎖縫是假的,門內嵌鋼板,裡頭有個靠磁力扣上的鎖,得藉由門把解開。

  她敢打賭,十個高手裡,有十個都會試著去戳那個裝飾用的鎖縫。這鎖真是簡單,又非常高明。

  洗完澡,換上他幫她新買的冬季舒適家居服,她步出浴室,那男人已經收拾完東西回到房內。

  房間和客廳的風格非常一致,整齊乾淨,視線可及之處幾乎看不到多餘的贅物和擺設,唯一的差別只在沒那麼空曠。蘇普是後來才發現,或許當初他不是為了防她才把東西收光,這男人本身就有相當程度的潔癖。

  他整個人就是這樣,俐落、有條理,雖然有時不太正經,但他所做的決定都一定有原因。她就是如此沈溺在他的掌控下,安心地任他安排一切。

  看見他,她沒半點遲疑的朝他所在的床鋪走過去,爬上床,躺平。

  「想睡了?」範子駿瞧了她一眼。她鑽進被子裡後,自然地朝他縮了過來,他張開手臂,將她環住。

  她圈住他的腰,頭在他肚子旁鑽了鑽,搖頭。

  覺得自己的小兄弟因她這舉動又快起立,他急忙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這疤怎麼還沒消?」他拉高了她的衣袖,露出那道每每看見都會想歎氣的疤痕。

  「會再淡一點吧。」她笑。但不可能完全消失。

  過去在她身上留下的戰果已相當輝煌,她不在乎那些疤。

第6章(2)  

  「你該繼續讓我上藥。」上禮拜,最後一條淡疤藥膏擦完後,她就拒絕再做無謂的浪費。即使他不覺浪費,但也不得不尊重當事人的意見。「如果能事先知道跳上車的是個甜美的小可愛,我會想辦法發揮我僅剩的美感,把這道傷縫得好看些。」他側身,將唇吻在那道已變成紅褐色的痕跡上,低沈飽滿的聲音及語調像濃郁的蜜糖,隨著吻沾上她的肌膚,滲入她的感官,將她包圍。

  蘇普閉上眼,感到一陣愉悅顫慄,之後又笑出來。

  「如果你轉行去當醫生或開藥局,肯定大排長龍。」而且排隊的人潮有九成會是女生,另一成則是同性戀。

  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她不得不佩服他隨時都能吐出情話的能力,這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壯漢很會調情。

  「可惜我對當醫生一點興趣也沒有。」任她縮在懷中,他側著身子享受這甜蜜的折磨,一手放在她的腰上輕揉。

  「只有興趣開計程車?」

  「嗯……事實上,我喜歡掌控方向盤,也喜歡在駕駛的同時吹吹風,讓腦袋冷靜。」放在她腰上的手揉著揉著開始探進衣內,繼續與她肌膚摩挲。「我在國外待太久了,想回台灣,可是台灣沒有直昇機和遊艇給我開,還要能賺錢,只好選擇計程車。」

  他的手指在她腰身上打轉,接著慢慢往上滑,觸碰她渾圓的胸線。

  她沒有反對地任他觸碰,只是更往他懷裡縮。「台灣有些地方能開遊艇,說不定那會比你開車好賺。」

  依這男人上工的隨興,她懷疑他賺得了多少,而且他把提款卡和現金都還給她了。

  他低沈的笑聲滾出喉嚨。「小櫻桃,你擔心我?」

  「很奇怪嗎?」他處處替她打點,她又不是木頭人。

  他以笑聲回答了她的反問。「我身邊有你這金主,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水費繳不出來的話,你會幫我繳,對吧?」

  語氣是全然的玩笑,可蘇普完全感受得到這男人全身散發出的那種「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兒頂著」的隨興。

  即便他幾乎就是最高的那一群了,他還是肯定東西掉下來,絕對會砸中比自己還高的那幾個。

  「當然,我最不缺的就是現金。」不是說大話,除了父親的遺產和自己過去的收入,她的母親從小就為她買了不少金融理財商品,她就算不工作也餓不死。

  「哇,救人一命果然會有好報,以後我會多做功德。」他誇張的語氣換來她一記捶打。他笑聲轉緩,將下巴靠在她的頭頂上,拍拍那可愛的翹臀。「小櫻桃,別和男人搶工作,女人的錢得留著寵愛自己。」

  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一會兒後,蘇普才輕聲回應。「嗯。」

  他明明知道她有錢,但除了她捐款或購買各種捐贈的東西外,生活中的一切開銷全是他買單,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很奇怪,似乎也讓她……越來越依賴。

  「謝天謝地,你真好說話。」

  「嗯?」

  「噢,我遇過一些女權擁護者,她們會對我曉以大義——男女絕對平等,我們女人獨立、自主,賺的錢已經可以超越男人,還可以做得更多!所以我們帶小孩、照顧家庭,同時還能出去工作賺錢給老公花!」

  總算意會過來,她埋在他胸前輕笑。「法國女人?」

  「不,對我咆哮這些的是個美國女人。」他故意逗她。

  「咳,我沒有那麼強,不過我確實能打倒幾個男人——看對方身手。」她又捶了他一下,警告他,她的身手可不差。

  「好吧,我承認我有點大男人主義,我希望我的女伴不會有辦法把我過肩摔,我的男性自尊會受傷。」他抓住了那隻手,輕輕咬住她的手指。

  她睜開眼縫,看見他隔著衣料的胸口,懷疑有女人能辦到那點。

  手指被放開後,她繼續圈住他的腰,但這回,手掌卻不安分地偷偷溜進他的上衣裡,緩慢遊移。

  「你去過很多國家。」

  指尖滑過光滑的肌膚,肌理分明的肌肉線條上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疤。

  有些只看得到,有些用手就摸得出來,可以想見當時受傷的嚴重程度,他身上的精采和她相比,不遑多讓。

  「不少。」他享受她輕柔的撫摸,指尖也持續流連在她背後。「工作需要,和你一樣。」

  「我再怎麼跑也是東南亞,」她以為自己再也不願憶起過去,但經過兩個月的沈澱,之前的一切回憶突然變得很簡單,就像故事般輕易被說了出來。「最遠到印度,有一次在柬埔寨被坑了兩千萬,那時我經驗還不夠,中了暗算,差點被擡回來。」

  「噢,我對柬埔寨也有很糟糕的回憶。」他摟緊她一下。

  她拉開他的上衣,露出健身型錄上才看得到的完美腹肌與胸肌。範子駿非常主動的讓她脫掉了衣服。

  就算她剛才沒發現他的變化,現在也肯定知道了,他的亢奮已經控制不住地頂在她身上。

  原本擔心自己近來求歡次數過於頻繁,會惹來她的不適,才極力壓抑,但以現下的情況看來,他暫時還不必擔心,她沒露出不悅的表情,所以他安心地讓自己更貼近她,但也僅止於此。

  最近真的要她太多次了,他提醒自己克制。

  蘇普的手指往上滑,來到一道將近她一個手掌長的疤。他曬得黝黑,很容易就能分辨傷疤新舊,越白的疤越新,久一點的,就是深淺不一的褐色。

  「你的傷不比我少。」

  手下的筆直長疤看起來像是刀傷,一旁的腰上有被刨掉一塊肉、組織重新生長的痕跡。他背後有刺青,手臂和肩上各有一個圓形的疤,除非有人拿圓錐戳他,否則那八九不離十是彈孔。

  這些是比較嚴重的,而他從頭到腳還有各式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疤痕。

  就算他曾是職業軍人這件事是真的,但身上有槍傷的機率也應該微乎其微,這男人讓她感到安心、依賴的同時,也令她疑惑。

  「想問嗎?」他注意到她的舉動。

  頭上傳來低問,她搖搖頭。

  當初他沒問,是她自己說出口的,所以除非他主動提起,否則她也不想問。

  蘇普伸手圈住了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胸膛。

  「我會說的。」

  蘇普知道,但她仍是不想問,於是點頭後又再度搖頭,阻止他。

  兩人相擁了會兒,她驀地翻身壓到他身上,坐在他的緊繃上頭,主動脫去身上的衣物。

  範子駿想伸手,卻被她制止,並將他的雙手拉高到頭頂。

  「不準動。」她輕聲命令。

  他挑眉。「我盡量。」

  她幫兩人褪去了身上衣物,直到袒裎相見。

  她早就注意到他的變化了,但他相當自制,知道這男人並沒把她當洩慾工具,不只呵護她,也尊重她……她抵擋不了他。

  彎下身,她模仿他剛才的舉動,在她看得見傷疤的地方,一一落下輕吻。

  肩膀、手臂、胸、腰腹……小腿……大腿……

  激情褪去,一切回歸平靜,她趴在他身上,感受仍在體內的悸動與驟升的體溫,聽著兩人擂鼓般的心跳和止不住的喘息。

  「謝謝……」聲若蚊蚋的一句感謝淹沒在他的胸前,她滿足的閉上了眼。

  直到悸動平息下來,範子駿依舊埋在她的體內。

  他的腦中警報作響,他從沒在沒戴保險套的情況下辦事過。

  但這次他不只做了,還一路做到最後……他腦子有點發暈。

  若他還有理智,就該退開,而且全力防止相同的事再發生第二遍。可是在她體內的感覺很好,真的很好,他無法欺騙自己,他喜歡和她完全沒有隔閡的接觸。

  輕撫著她,他低頭察看她的情況。

  趴在他胸前的那張臉蛋雙頰泛紅,長長的睫毛蓋住明亮的雙眼,直挺的鼻子底下是小巧豐滿的嘴唇,唇角則掛著像是幸福和滿足的微笑。他心臟用力撞了下。

  已釋放的慾望驀地在她體內甦醒,他要她,一次不夠,他的小老弟想再戰第二回合。

  他的理智警告自己退出她的柔軟,他得戴上套子才能繼續——如果她沒拒絕的話,才能繼續。

  他很清楚腦中想的。

  他抱住小櫻桃,翻身,與她互調位置,讓她躺在床上。

  步驟到這裡都沒錯,接著他該伸手,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取他要的東西。但他翻身後卻直接壓在底下的人兒身上,完全沒離開她。

  「小櫻桃。」他找到她的耳朵,在上頭啃咬,惹來她抗議的吟叫。「累了嗎?我們還可以繼續。」

  她伸手環上他,他則完全沒離開她的直接又動了起來。

  他引以為傲的理智,在這一刻,拉不住他。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 23:39:13

第7章(1)

  電腦螢幕的亮光在昏暗的室內閃爍,範子駿快速輸入一行網址,再登入帳號資料,畫面瞬間跳轉,出現了長長一串的樹狀資料。

  快速瀏覽過資料後,他移動滑鼠遊標,點開了電子郵件。

  一一看完所有郵件,他在電腦前沈吟思索。

  就在此時,他手機響了。

  「駿!」

  嚴肅的表情瞬間放柔,他笑問:「你在哪?」

  「我錄取了!」那聲音有著壓抑的興奮。「我錄取了!錄取了!」

  「哇喔,」他感受到她那股開心。「今晚絕對要好好慶祝,開瓶香檳?」

  「好!我去買!我想去買!」蘇普在電話那端就快要手舞足蹈。「你現在有載客嗎?」

  經過三個月像貨物般被載來載去、上貨卸貨的義工行程後,蘇普開始有了自由行程,搭公車、走路、逛街,一天一點地慢慢增加時數,風平浪靜地又過了一個月,家裡的男人才給她新的指令,讓她開始尋找工作。

  現在她就像被放出籠子的小鳥。

  「我在家。」他老實道,「弄一下電腦。」

  蘇普知道他的電腦室。「在浴室另一邊?」那間陷阱和機關更多的密室。

  「對。」他笑。「你要去哪買?我等等直接到那接你。」

  她報了一家百貨公司的名字,並和他約好時間。

  結束通話後,範子駿眼神回到螢幕畫面,又沈吟了會兒,他拿起手機,播了通電話。

  「吉羅爾薩卡被抓了?」電話接通,他劈頭就問。

  「對。」電話那端道。

  「知道原因嗎?」

  「小子,你要兼差嗎?」

  「再考慮。老白,回答我。」

  「可真有禮貌。」老白在電話那端咕噥。「泰國的莫佬和聯邦交易,要求免除死刑和聯邦保護。」

  「他們答應了?」

  「不然你以為人怎麼抓到的。」老白低笑。「曼達卡的兒子,曼達卡集團的下位接班人,墨西哥政府可以慶祝了。」

  對,但曼達卡肯定要噴火了。

  「白癡。」他忍不住罵。

  「嘿,小子,話不是這麼說,」老白有意見。「雖然我們都肯定聯邦護不住他,曼達卡要弄死他像捏蟲子一樣,不過反正他在泰國也是死刑,為什麼不賭一把?」搞不好這只蟲跑得夠快。

  「我不是指——」唉,算了。

  「你想接這傢夥的案子嗎?那傢夥應該還在泰國,你在那附近對吧?」老白語氣聽起來頗玩味。「你有興趣我可以去問問價格。」

  「免了。」那傢夥是生是死他才沒興趣。「沒事了,我趕著約會,再聯絡。」

  等不及聽完對方又想對他抱怨些什麼,範子駿逕自結束了通話,一併關了電腦螢幕,準備出門。

  他穿過浴室,回到房間,再來到客廳,拉好脖子上歪斜的領帶,套上大衣,出門接自己的女人去。

  照目前情況,曼達卡會先和美國與墨西哥的緝毒單位互鬥一陣子,極有可能先買殺手做掉莫佬,接下來的一切就是未知數了。

  有可能莫佬掛了後就天下太平,也有可能他沒掛,但被追個幾年,他不在意這些,只擔心曼達卡繼續追查這件事。

  那傢夥是個報復狂,應該說十個毒梟裡有十個都是.而他特別嚴重。現在莫佬那大嘴巴的手下從台灣被引渡回泰國了,無期徒刑,若無意外,死在牢中的機率相當大。他只能祈禱他們認為這事一開始只是意外的失風披捕,接下來的一切樓子也是始於蹲在牢裡的那個大嘴巴,否則……可能會有點麻煩。

  搞不好也不太麻煩,誰知道他們查得到多少?

  按掉空車的燈,驅車來到百貨公司,範子駿將車子駛入地下停車場,再回到樓上找人。

  小櫻桃和他約在百貨公司內,那小傢夥悶壞了,雖然他天天載她出門,但她沒自由。即便沒抱怨,他還是看得出自己告知她能自由行動的那天,她整張小臉發亮,就像中了樂透獎頭彩。

  他的小櫻桃發起火來可不是普通的嗆辣,但也很理智、很溫馴,她的一舉一動都讓他想為她鼓掌。

  提早十五分到了指定地點,現在是上班時間,人潮並不多,繞了一圈後,他在某個櫃位找到她。

  在走近的過程中,他注意到她身前的那位男店員正亮著「你不買也沒關係,但就讓我為你做最詳盡完整的介紹」的笑容,熱情地為她解說。

  他找到了適合拿來做成拳擊沙包的圖案。那張臉的模樣,相當適合印在上頭。

  「小櫻桃。」範子駿由身後摟住了她的腰,打斷她與店員的談話。

  「我買好了。」蘇普笑容燦爛地將袋子舉高。

  「恭喜你。」接過有重量的紙袋,範子駿動作自然地將她圈在身前,在她頰上印下一吻。

  「謝謝。」她表情先是有些訝異,接著因在大庭廣眾下展現親密而顯得有些靦腆。

  「為了慶祝這個重要的日子,今天我下廚。」他又在她唇上偷了個香吻。

  「你會煮飯?!」她訝異。

  「而且不會燒掉房子。」他俏皮道。「走吧,去看有什麼好買的。」

  蘇普只來得及對剛才為她介紹商品的店員說了聲謝謝,再見還沒出口,就被拉進地下街的生鮮超市。

  範子駿一手圈著她,一手提著籃子,他們先到肉品區買了兩塊厚厚的牛排,接著又找到幾樣簡單的調味醬及蔬菜。

  看身邊男人挑食材時的講究,蘇普發現,他是真的會做菜。

  「你要煮多少?」隨著籃內東西越來越多,她問。

  「差不多介在很飽但還撐不死人的量之間。」語畢,他又丟了包義大利面進籃內。「有特別想吃的東西嗎?」

  「沒有。」以身旁男人的食量,蘇普想,要吃到撐死人,他們不知道得買多少東西才夠。

  「那就我決定。」他又偷親了她一下。

  蘇普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嗯?」

  「我以為是我找到工作。」他的心情看起來比她這當事人好上太多了吧。

  「親愛的,你快樂,我就會比你快樂。」

  「滿嘴蜜糖。」真是服了他。她笑出來。

  「嘴的功用不應該只局限在吃飯,對吧?」他笑得曖昧,掐掐她的腰。「我們可以繼續開發人體極限。」

  她掄起拳頭捶了他一記,阻止對話往越來越奇怪的方向發展。

  「我錄取的地方,上班得穿裙子或洋裝耶。」她道。

  「別告訴我你去應徵什麼奇怪的店家.」他馬上露出危險的表情。但他知道不可能,他和她一起討論過應徵的工作。

  為免日後遇到過去認識的人,他們第一個就先剔除出入分子太廣又太雜的一般超商、賣場,接著又刪掉門檻較高的公司行號,所以她前去應徵的工作,性質都很單純。

  「哪會奇怪。是一家咖啡廳,裝潢像是童話故事一樣,很夢幻,客人也幾乎全是女生。」她笑著解釋。

  「那就好。」聽到全是女生,他欣然接受。「今天先慶祝,衣服明天再載你來買?」

  「嗯。」她點頭。

  「啊,或許我們可以一起買,等等慶祝完,你剛好可以穿給我看。」他似乎對這餘興節目很感興趣。「我可以一件件地幫你脫。」他笑得相當開心,但又被身旁的人捶了一拳。

  「明天再買!」受不了,這色鬼。

  兩人結束採購,付完帳,回到地下停車場。

  快來到車邊時,範子駿察覺到空氣中有絲怪異,他集中精神,發現到身後有人以輕慢的步伐朝自己靠近。

  圈住蘇普的手臂加重力道,他繼續有說有笑地摟著她朝停車的方向前進。

  蘇普因他加重的力道回掐了下他的腰,範子駿低頭看她,在她深褐色的眼眸中見到了然與警戒。

  一瞬間,他明白這女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心中閃過訝異與驚喜,他差點腿軟。他從沒在任何女人身上遇過這情況。

  「我的老天爺。」他笑。

  「你以為我是笨蛋嗎?」她壓低音量,好似在撒嬌。

  「偷掐一下也要和我計較。」

  「當然。」

  「一點便宜都占不得。」他狀似抱怨地聳肩咕噥。

  幾乎同時,後頭的人離他們只剩幾步遠,那瞬間,範子駿將購物袋塞給身邊的女人後旋身,扣下差點碰到自己的那隻手。

  對方身手不弱,反手掙開,兩雙手近距離的過了幾招,雙方互相扯住了對方一隻手臂,範子駿直接掐住對方的口鼻,對方也扣住他的咽喉,他眼睛瞪大。

  「你——」

  一聲被掩住的痛呼從範子駿的手下炸開,只見蘇普狠狠往這偷襲者的腹部招呼了一腳。範子駿急忙放開手。

  「Fuck!」嘴巴重獲自由,又被多補了一腳的傢夥往後跌坐在地上,曲著身子,壓抑著痛苦的呻吟,抽空咒罵。「Oh!Bull  Shit!」

  「小櫻桃,住手!」範子駿急忙扯住動作迅速俐落的小辣椒。

  「Fuck!」跌坐在地上的男人,是個擁有褐色頭髮的高大老外,他正以極詭異的姿勢掩住自己被踹了兩腳的肚子,不斷咒罵。「噢,不對!是幹!這時候在台灣要說『幹』,沒錯吧?」他問。

  「完全正確,老兄。」範子駿不客氣地笑了出來。「天呀,你幹麼鬼鬼祟祟跟在我後面?」

  「我沒有鬼鬼祟祟。」外國男子操著帶點口音,但仍非常標準的中文回應。「我不確定是你——至少在你想扁我前都還不確定。該死!扶我一把!」

  「被我的小可愛踹兩腳就起不來了?」範子駿戲譫,伸手拉了他一把。

  「你的小可愛一定是職業足球選手。」他揉著自己的肚子。「媽的!我的胃肯定炸開了。」

  「那就恭喜你了。」拉起他後,範子駿直接和他來了個擁抱。「你怎麼在台灣?小櫻桃,跟你介紹一下,尼克。尼克,這是蘇普。」

  蘇普呆愣的看著他們,一臉狀況外。

  尼克又揉揉肚子,喘口氣後才再度發出聲音。「舒服?真是個好名字,我現在非常需要舒服。」

  範子駿大笑著走回去接回購物袋,一併圈住自己的女人。「是普,蘇普,不是舒服。」又補充。「只有我才能讓她舒服。」說完這句,他肚子得到一拳。

  尼克跛足蹣跚地走向他們。「看來惹她不開心,就會非常不舒服。」他朝蘇普伸出手。「你好,我是尼克。」

  「你好,可以叫我小普。」雖然搞不清楚現在是怎麼回事,至少他們的互動看來不像仇家,蘇普與他握了手。

  尼克握著她的手,幾乎是反射性地揚起笑容。瞬間,狼狽的模樣消失,那帥氣十足的臉蛋讓他頓時變成極富魅力的優雅型男。

  「小普,你有雙美麗的眼睛,像琥珀色的海洋。」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雙眼,他以極富磁性的嗓音低喃。

  蘇普這下確定他們兩個是朋友了,他們同樣住在色情的國度。

  「握夠了就可以放手。」範子駿一提醒,尼克便雙手投降地放開她。群聊小波校對「你的腳怎麼回事?四五個月前我接過老白的電話。」他意在詢問,是否為當時的傷。

  他們邊講,一邊往車子移動。

  「對,大腿斷了。」尼克動作優雅,但仍一跛一跛地跟在他們後頭,在範子駿打開後車門,將購物袋丟進去時,理所當然地也跟著跳上了車。「差點抱著斷掉的腿逃命。」

  「真嚴重。」沒對他跳上車的舉動發表任何意見,範子駿直接回到駕駛座。「跑到台灣養傷?」

  「我是這麼想,不過我懷疑你想再弄斷他。小普,抱歉,借我搭個便車。」尼克再度對蘇普揚起電力十足的微笑。

  「沒關係,車主是他。」她聳聳肩,指了指身旁的駕駛。

  由兩人的互動,她看得出他們不僅熟識,感情還非常好,並且信任對方,範子駿平時看來慵懶,似乎對人沒什麼戒心,但朝夕相處後,她知道這男人比她更不容易對人付出信任。

  「不不不,」尼克搖頭。「你是女主人,女主人決定。」

  他低沈輕柔的聲音聽來十分悅耳,彷彿對話的對象是他的情人。這傢夥八成是個活動調情機器。

  她笑了出來,懷疑他的中文理解有誤。「我不是女主人。尼克,我是駿的女朋友。」

  「女朋友?」尼克挑眉。剛才範摟她時表現出的佔有慾,可不像普通的「女朋友」,他這老朋友對女人向來可有可無。

  「有問題嗎?」駕駛問。

  「完全沒有。」

第7章(2)  

  蘇普發現這兩個男人的對話很寶。「尼克是哪裡人?」

  「美國。我是美國人,但我常常不在美國。」

  「你們兩個是同事。」她猜,語氣卻相當肯定。

  「對,曾經是。」尼克不確定好友告訴他的小可愛多少事情,回答得保留。「他很沒良心的提早退休,跑來開計程車,留給我一堆做也做不完的工作。」

  「中文有句話,叫能者多勞。」一旁的駕駛笑著說。

  「我知道這句。」尼克回,接著又轉向蘇普。「這句是狗屎。他也是能者,可是只有我在勞動,跑掉的人輕鬆,我留下來像笨蛋。」

  這外國人在跟她抱怨工作?蘇普懷疑。他說狗屎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說巧無力冰淇淋,而他是得到冰淇淋的笨蛋。

  「閉嘴,尼克,你有錢賺。」

  「沒錢賺是笨蛋都不會留下來。」他哼。「好,這很無聊,我閉嘴。」

  「沒關係,我想聽。」蘇普微笑,換來身旁男人的一眼。

  「真的?」尼克深邃的眼神發亮。

  「你很有趣。」尤其是語調和聲音。

  「我也可以很有趣。」自己的女人當著他的面讚美另一個男人,範子駿老大不爽地扞衛自己的地位。「你要去哪?」

  「小普,不要在你的男人面前稱讚我,否則我會被趕下車。」褐髮帥哥一臉哀怨。「華登飯店。」他報了地點。

  蘇普呵呵笑。「不是,我是說他講話的語氣很有趣。」她知道身邊的男人誤會了。

  「尼克,我的小可愛叫你不要發情。」他特別加重「我的」二字。

  「哈!跟你此,我還——那個怎麼說?差很大?差很多?」

  「差得遠。」蘇普說。

  「對!差得遠。」尼克向他的中文老師道了謝。「他才是King。」

  「我是禽獸,你就是披著羊皮的禽獸。」半斤八兩,不過少了層羊皮。

  「披著羊?」尼克發出疑問,待範子駿以英文解釋後他才恍然大悟。「你們不是有句話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我要羊皮,這沒錯。」

  蘇普被他的邏輯逗得直發笑,但一旁的駕駛可不太開心逗她笑的是另一個男人,所以接下來的路程,兩個大男人中英文夾雜的唇槍舌戰持續,直到目的地,尼克下了車,來到駕駛座旁。

  「謝了。」他倚在車窗旁,朝車內兩人使了個眼色。

  範子駿和他握手,兩人剛才的唇槍舌戰彷彿沒發生過。「有問題找我。」

  「我會。」尼克笑。在離去前,他突然改用法語笑著對範子駿說.「我看過她的照片。」

  範子駿挑眉。「什麼時候?」

  「我還在住院時。有人在查她,金額不高,資料很快就消失了,我不清楚是撤銷還是被接走。」

  聽見日期,他鬆了口氣。「那件事過了。」那應該是小櫻桃她哥,或那票人。

  「過了?」換尼克揚眉。「聽起來不太妙。」

  「一切都還是未知數。」他撇唇。

  「天,剛才那句應該是我對你說。有問題找我。」尼克噴笑。「你不介意我少掉一條腿的戰力吧?」

  範子駿也笑了。「再聯絡。」

  再度互道再見,尼克和蘇普揮揮手,車內的兩人看著他舉著微跛的腳步離去。

  車子再度上路,範子駿發現身邊的小傢夥陷入沈默。「怎麼了,小櫻桃?」

  蘇普看了他一眼,聳聳肩。「突然覺得……有點羨慕。」

  「羨慕?」他不解地瞧了她一眼。

  「你和尼克。」

  「我和尼克?」

  「你們互相信任,他認識你。」她輕歎。「我羨慕他。」

  ***

  牛排在燙熱的鍋底發出滋滋聲,伴隨香味飄散在空氣中。

  範子駿看著牛排,腦子裡想著剛才發生的事,心不在焉。

  羨慕?小櫻桃羨慕尼克?

  心底有一道聲音拒絕自己去多想,但又有另一道聲音十分清楚地告訴自己答案。

  他只是對那答案感到煩躁。

  將料理一一上桌,兩人回到準備慶祝的熱烈氛圍,彷彿剛才的意外插曲全沒發生過。

  他們吃飯,開心的聊天、嬉鬧,之後瘋狂做愛。

  最後兩人雙雙癱在床上,喘息著無法動彈。

  範子駿待喘過氣後,雙臂便開始尋找身旁的人兒。

  「小普。」他撈到她,將她抓回自己身前,在那纖細的白頸上落下無數細吻。

  「嗯……」餘韻尚未退去,她持續喘息。

  他抱著她,在嘴唇經過的部位不斷啃咬,來到她的耳畔。

  「投降了?」他輕呲她的耳垂。

  「你才投降了……」她深深喘息,鑽進他懷中咬了他的胸部一口。

  範子駿低笑。這不服輸的小妞。

  空氣中瀰漫著汗水蒸騰的熱氣與濃烈的費洛蒙,他將她圈在身前,思緒逐漸清晰。

  他很清楚,自己對她的佔有慾一天天地表現得越來越清楚,那是不自覺的改變,等到發現時,已經累積到相當程度了。

  就像她對他的依賴,一點一滴的直到現在。不同的是,他知道是自己刻意介入她的生活,將自己擺在她眼前,半強迫的讓她選擇靠上來。

  「小普……」將下巴倚在她頭上,他突然輕歎。「別對我抱太大的期待。」

  蘇普呼吸暫停了下。

  範子駿知道歡愛後說這話時機很差,也很混帳,但他不能再拖下去了。

  「要結束了嗎?」語氣微喘,可她聲音已冷靜下來。

  「不是,小櫻桃。」她的態度讓他心揪,他輕拍她緊繃的背。「小櫻桃,我們關係很好,感覺很棒。」

  她不懂他的意思、但他的語氣和動作讓她再度放鬆,靜靜地靠在他懷中。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是職業軍人,記得嗎?」他在她頭上問。

  她點點頭。

  「我是半個法國人。」他已準備好讓她認識過去的自己。「我在台灣土生土長的長大,後來進了法國外籍兵團,前後簽了七年約,拿到法國籍。」他現在擁有雙重國籍。

  「嗯。」她應。

  「我在台灣唸書、當兵,出社會工作不到一年就離開自己的國家,跑到別的國家賣命。我拿到法國籍後,把我爸媽接過去定居,接著對軍旅生涯膩了,有人介紹我去打零工,便又離開了法國,在世界各地飛,我和尼克是在那時認識的。我上一份工作是傭兵。」

  他主動的解釋令她感動得緊抱住他。

  「我像野馬一樣定不下來。」他道,「小櫻桃,我很難在同一個地方久待,我不確定會不會在這裡待下來。」

  她搖頭。「沒關係。」

  「小櫻桃,我喜歡你,也希望幫你解決一切問題。」他摟緊她。「你很美好,但我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回來。」

  這些年來他不斷飄蕩,累了,也倦了,他試著回到台灣,回到這塊最初孕育自己的土地,但不確定的感覺依舊,他還在尋找屬於自己的那個地方。

  他來自一個務實的公務員家庭,母親三十八歲才生下他這獨子,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沒遺傳到父母的穩定,即便他愛他的雙親,即便他們向來支持他做的所有決定,他就是無法在那舒適安穩、生活一切規律的家中找到歸屬感。

  他喜歡蘇普,這女人有太多地方讓他心動,但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他的流浪症狀何時會再發生。

  她的適應能力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好上太多,她信任他,也可以擺脫過去一切,努力當個普通人,反觀他自己,因無法待在同一個地方而做了這份工作,為了工作世界各地亂跑之際,又渴望有個地方能回去。

  和她相校之下,他才是那個適應不良的半調子。

  「小普,你真的很棒。」他聲音低啞真誠。他可以給她安全,但在她努力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後,他卻給不起所有女人渴望的穩定。「不想耽誤你的幸福這種話聽起來像狗屎,但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你就該把我當狗屎一樣丟掉。」

  在他懷中,聽著他穩健心跳聲的蘇普,由一開始的激動,隨著他的聲音逐漸冷靜下來。

  她可以藉由他字裡行間的語調得知他的感受。

  這男人的心中有個洞。

  過去的她認識非常多這種人,那種唯獨自己與旁人格格不入的弧寂盤踞在他們心中,不論理由為何,總是有人走上了岔路,尋找慰藉。

  她感覺得到他的痛。由壓抑堆疊出的孤寂悶在心中,成了病,成了痛,久了,化膿裂開。他尋找方法治療,得到暫時的舒緩,但問題的根本還在,成了作繭自縛,積久成疾,也蛀出一個傷口。

  他還在那個繭裡,還沒找到治癒的方法。

  她緊緊抱住他。

  「沒關係。」她說。「我會一直在這裡。」

  這句話令範子駿瑟縮了下。

  「我不確定我會不會走,也不確定走了會不會再回來。」他摸摸她的頭。「但如果要走,我會說。」

  「好。」她察覺到他的細微反應,知道這話是出於他的責任感。

  她喜歡他,也感謝他,但她不想成為他包袱般的責任。

  如果飄泊是他唯一的止痛良方,她願意靜靜地在這等他,等到他不痛了,見面時再送上深深的擁抱。

  如同他救了她,她也想成為他能信任的倚靠。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 23:40:15

第8章(1)  

  「這層是手槍,下面是機槍、狙擊槍和子彈……計程車內裝有無人偵察機的自動及遠端操控系統,如果車被偷了,就回來這處理,這是車裡的攝影鏡頭……」

  一一將屋裡最後的隱密空間全逛遍後,蘇普正式成了接掌這屋子的第二主人。

  「當傭兵的收入和販毒有得拼。」蘇普看完他的一切裝備後得出這感想。

  「小櫻桃,差得多了。」範子駿笑。「我有額外收入。」

  「開計程車?」她挑眉。

  「我有不少專利。」他笑。「機械是我的專長。」

  「我還以為你的專長是挖子彈。」

  「你在提醒我把你的手臂弄得多難看。」

  「沒有,我不覺得難看。」她圈住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他摟住她。「我不在時,有問題可以打給尼克。」

  「他瘸了一隻腳。」

  範子駿哈哈大笑。「你可以當面告訴他,他在復健。」

  「等他復健好再說吧。」蘇普聳聳肩。

  「相信他吧,他那雙手比兩條腿厲害多了,他是槍械專家。」他吻吻她。「自己小心。」

  「嗯。」她乖順地窩在他懷中。

  「有問題要問嗎?」他笑。

  「沒有。」她搖頭。

  即便他完全沒交代要去哪,或去多久。

  「小——」

  話,被她貼上的唇輕輕壓住。

  「我知道。」她輕喃。「我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她不想嚇壞他。

  範子駿心中一陣複雜。

  「若不是那傢夥,我沒打算走,至少不是現在。」他道。偏偏他也知道,若走了,他不一定會想回來。

  「不用跟我解釋。」蘇普搖搖頭,阻止他。「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而且我免費賺到一棟房子、一台車,和一堆可以炸掉半個台北的火力,怎麼看都很劃算,對吧?」

  他笑了笑。「聽這說法,我應該每個月再匯給你一筆贍養費。」

  「現金就不必了,我戶頭很多。」她輕笑。

  他深深地吻住她。「小櫻桃……」

  濕氣環繞,身處在黑暗中的範子駿腦中突然閃進的景象令他分了神。

  他想起那個已經半個月不見的女人。

  很快地將雜念拋到腦後,他瞧了眼表上時間,繃緊每一根神經,待時間一到,立即行動。

  腦中已演練過無數次,他循著深刻在記憶中的路線迅速前進,閃過所有監視器及警衛,摸到已買通解了鎖的一扇門前,安靜無聲地閃身入內。

  「誰?」床上的人被厚重門板的移動聲驚醒。

  「阿甘。」他念出對方的名字。

  「你是誰?」床上的人警戒地站起身,從床旁摸出一雙磨尖的筷子防衛。

  可電光石火間,他手中的筷子便連同他的一雙手,被瞬間欺身而上的男人給制住。

  「想出去嗎?」範子駿換說英文。

  「你是莫佬派來的?」阿甘的眼神在黑暗中顯得害怕。他看不見這男人被遮掩住的臉孔,只看得見對方在黑暗中映出詭異波光的眼睛。

  「他很生氣。」他道,接著緩緩放開了他。

  阿甘顫抖地退後幾步。

  「告訴莫佬,不是我……不是我……一定有人搞鬼……台灣那有人搞鬼……」

  「見到他,你自己跟他說吧。」男人冷冷地說,從身上拿出一片薄刀片。「會用嗎?」

  「你不帶我走?」阿甘看到一雙筷子般寬的細長刀片,上前去接,慌亂的腦中已開始盤算該從哪個地方下手,大概得花多久才出得去。

  「不。」

  「好……我自己想辦法……我出去後會告訴他,一定是台灣那——」

  才接過刀片,阿甘雙手即被強勢的力道緊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地往他胸口刺入。

  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悶哼,接著寫滿不可思議的眼緩緩垂下,看到自己手上的竹筷和刀片,齊沒入自己的左胸。

  壓在他手上的大掌再度拖力。

  體內空氣瞬間被抽光似的,他呼吸困難。

  覆著黑色手套的手這才緩緩鬆開。阿甘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

  「台灣……」他溢血的唇顫抖地一開一闔。

  「不。」黑暗中的男人朝他靠近,蹲在他身前。「曼達卡要兇手,兇手就是你,畏罪自殺。」

  「曼……」

  「對。老兄,我這是在幫你。」黑暗中僅能見到的雙眼持續閃著異樣的光采。「你不會想被他抓到的,到時你會後悔萬分,生不如死,最後還是會死掉。我幫你省掉中間步驟。」

  「你……」瞪著他,阿甘意識逐漸渙散。

  「感謝我吧。」男人道。

  繼續在原地待了會,確認對方斷氣後,黑衣男子如來時般靜悄悄地再度離去。

  ***

  「小普、小普……」

  聽見叫喚,蘇普疑惑地擡起頭。

  「你的愛慕者來了。」

  幾經面試後,蘇普成了一間裝潢夢幻甜美、以女性為主要客群的咖啡廳兼職員工。

  而這家咖啡廳——也就是「朵拉盒子」的店長,美美,正以螃蟹般的姿態,從櫃檯緩緩側移到吧台區,朝蹲在地上擦拭蛋糕櫃的她偷偷打Pass。

  透過蛋糕櫃的玻璃,蘇普看到店面外頭有台貨車停下。

  那是朵拉盒子叫貨的食品公司,負責送貨的陳姓業務見過她兩次面後,就開始向店內其他員工打探她的資料。

  沒想到除了正常人的生活和工作,她還有了正常的追求者,當蘇普得知這件事時的第一個反應,除了驚訝,有更多的好笑與荒謬。

  據那男人的說法是她看起來柔柔弱弱,讓人很想保護她。

  真不曉得若他知道,她有辦法徒手將他打到趴在地上起不來時,還會不會覺得她很柔弱。

  「嗯。」她輕應了聲。

  「今天你是吧台,要和我換嗎?」向來是吧台人員做進貨確認,美美知道她有個同居男友後,便時常自告奮勇幫她擋蒼蠅。

  「我來就好。」蘇普微笑感謝她的好意。

  陳姓業務搬著朵拉叫的貨進來後,蘇普跟著他,來到後方的廚房確認貨品。

  她禮貌又客氣地與他核對完所有貨品,並在單子上簽名。

  將單子交還後,她開始將東西分類,一一歸位,該冰的冰,該放櫃子的放櫃子,日期較早的,需要先用的,就擺靠外面一些。

  「那個……小普。」

  「嗯?」

  「需要我幫忙嗎?」她動作太俐落,站在一旁的大男人實在找不到空隙插手。

  「不用,謝謝。」她沒回頭,繼續整理,拒絕的嗓音輕輕淡淡,不至於太冷瘼,聽在愛慕者的耳裡,甚至覺得像公主般優雅。

  「那個……」杵在後方的巨型障礙物鍥而不捨地再次嘗試溝通。「聽說你有男朋友了?」

  「嗯。」

  「是這樣呀……呃……你們交往很久了嗎?」

  「還可以。」

  啊?還可以是怎樣?「是……是這樣呀……呃……你們一定很相愛呴……」

  「還可以。」

  又是還可以?「哦……是、是這樣呀……」經過一個月的心理建設才鼓超勇氣開口,沒想到出師未捷就先詞窮了。

  蘇普往他這邊拋來一眼。

  老實,是她對這業務的第一印象。他條件看來不差,老實又穩定,正常情況下,或許這種男人才是好對象。

  第一次遇上正常的異性追求,她感到新鮮,也滿好玩的,但她可沒打算戲弄人家,還是早點讓他清醒,別耽誤對方時間比較好。

  「謝謝你的關心,我自己收拾就可以了。」她禮貌地擡起頭,給了等同拒絕的回應。「請回去工作吧,再見。」

  「哦……再、再見。」老實的男人一臉落寞、在佳人不予理會的情況下默默退場。

  待他離去後,蘇普重重籲了口氣。

  原來,拒絕一個正常的好男人,壓力那麼大。

  「對了——」就在蘇普鬆口氣時,男人突然又彎進來,將一個小紙盒塞進她手中。「這送你!」語畢,他匆匆跑掉。

  蘇普愣了下,急忙追出去。「等——」

  她來不及叫住他,反倒是在他之後推門而入的身影使她瞬間僵住。

  心臟猛然一抽,她全身如冰塊般地僵硬。

  那全身黑的男人進到這與他格格不入的夢幻空間,墨鏡後的眼眸掃過櫃檯,來到她身上。「小普,過來。」

  蘇普臉色刷白。

  ***

  藍天,人海,沙灘。

  溫暖的日陽高掛天空,頭枕著手臂,仰躺在濕涼的沙堆上,望著海,望著天,本該是人間樂土的享受,但對一個心不在焉的男人而言,只像躺在鹽堆中醃漬的魚乾。

  他快乾枯了。

  躺下沒兩分鐘,範子駿就決定閉上眼,讓南加州春天溫暖的太陽烤乾他全身。

  他忘記他躺了多久,原本溫暖的太陽成了炙熱的火球,帶著涼意的沙灘也變得火熱乾燥,空蕩的海景如今多了許多比基尼辣妹。

  或許,他從春天躺到夏天了吧。

  「今晚過去墨西哥?」有人來到他身邊坐下。

  「明天。」

  「需要幫你辦送行舞會?」

  「省省吧。」閉著眼,他唇角揚起。

  身邊的人捶了下他的肩。「我以為你一去不回了,誰知道你一回來就專挑大票的幹。」

  「這不正合你的意?」他將掛在頭上的墨鏡勾回原位。「說吧,還有什麼?趁我還沒跑前,有什麼案子快講,老白。」

  「我不確定你需要。」老白坐在他身邊,和他一起遠眺海洋。「傷好了嗎?」

  「我們都像蟑螂一樣。」

  「你這蟑螂也該回蟑螂窩了。範,你的女人在台灣。」

第8章(2)

  範子駿沈默了會兒。

  「我知道。」他說。「我回去過,泰國那邊結束後,我回去過,三天。」他聲音啞了。「她過得很好,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眼前浮現她見到他時的驚喜表情,她像只無尾熊跳到他身上,對他又親又咬,但激情過後,她還是照樣上下班,對他消失的那段時間去了哪依舊沒多過問,彷彿他從沒離開過。

  老白看了他一眼。「這不是棒透了?」不用分神擔心她。

  「或許是。」他的臉倏地繃緊。「我不知道……該死!」他睜開眼,坐起身。

  一旁的老白被他瞪得一臉無辜。

  「我和她剛認識時,她非常脆弱、需要我,我們兩個處得很好。但她真他媽的太棒了,你瞭解嗎?」範子駿一臉像要殺人的模樣。「才幾個月而已,她現在自己就能過得很好,不需要我也沒問題!我他媽的上次回去還想留在那!」

  老白制止這只暴躁的獅子,「兄弟,你被自己嚇壞了。」

  「老白,你不懂。」他一手擋在臉上。「她該過正常的生活,我定不下來。」

  他們全都知道,他說要退休的話是狗屎。他頂多安分一陣子,或許幾個月,或者一兩年,除非他老到動不了,否則體內的過動血液就是會帶著他亂跑。

  「你說過我天生適合吃這行飯。」

  一手壓在暴躁雄獅胸前,微笑拒絕了幾位比基尼辣妹的秋波,老白有些擔心這匹惡狼待會兒會不會在沙灘上像個男孩般大哭起來。

  他經歷過這種事,他懂,再鋼鐵般的硬漢遇上愛情,都會脆弱得不堪一擊。

  「你愛她。」

  躺在沙灘上的人沒回答。

  「她愛你嗎?」

  「我不知道。」範子駿語氣煩躁。「或許有,或許沒有。她信任我,畢竟她一團糟時只有我在那,說不定那是感謝。」而他他媽的最不需要的就是感謝。

  「而且有又如何?老白,你沒聽懂嗎?她需要的生活我給不起!」他粗魯地揮開抵著自己的手臂,直接爬起身。

  「小子,不要輕易放棄這段感情,說不定她在等你回去。」

  「閉嘴,老白。」他拍拍身上的沙,頭也不回的離去。

  老白起身追了上去。

  「我當過縮頭烏龜,結果那成了我這輩子永遠的痛。」他跟在他身邊,不死心的繼續勸道。

  「範,你不能那麼自私,說不定她不需要那什麼鬼生活,她只要有你——Fuck!」老白被揮中一拳。

  「抱歉,朋友,不要再來煩我。」丟下警告,範子駿冷峻離去。

  ***

  黑夜,無止境的槍林彈雨和爆炸聲,建築物不斷崩塌,煙硝瀰漫。

  範子駿躲在遮蔽物後,目標的彈藥依舊持續不斷掃射。

  「他到底有多少子彈?」他朝身後的人大吼。

  「數不完!」後方回吼。「那裡是他的彈藥房!」

  「噢,Shit!」差點被反彈的流彈打中,範子駿咒罵了聲。「崔斯坦在哪?」那是他們的狙擊手。

  「他們躲在建築物裡看不到的地方。」耳機傳來崔斯坦的聲音。

  聞言他再度開罵。

  遠方射不中,他們這裡距離太遠,手榴彈發揮不了作用。

  「等等我做餌,兩秒鐘要是擺不平那挺機槍,我沒死回去就殺了你!」他朝身後的夥伴吼。

  吼完,他立即鎮定預備,倒數完畢便朝另一邊的遮蔽物拔腿狂奔。

  奔跑過程,他聽見自己猛烈撞擊的心跳呼吸聲,子彈飛嘯而過,爆炸、吼叫,每一道聲音都如慢動作播放般清楚可聞。

  子彈劃過耳邊。

  噗——一顆子彈埋進他手臂,他不理會,繼續奔跑。

  又一顆子彈擦過他的小腿。

  不到三秒,到達目標處,他身上已經多出了幾個洞,正在發燙疼痛,可對他而言並無大礙,重點是他們重新取得控制權。

  「範!」後方的人往前衝。

  「沒事!」他吼,立即跟上。

  爆炸聲持續,他們的小組已經攻進對方堅守的陣地,迅速解決掉一堆煩人的蒼蠅,將已受了傷的目標壓制在地,範子駿從袋子裡翻出TNT和雷管,但被一把奪走。

  「他們要清點!」隊友朝他吼。

  「炸了他們就不用點了。」他嗤了聲,放棄在這放煙火,改到後方翻找,發現了手持式火箭筒。「狗屎,有這不早點拿出來玩!」

  他扛起火箭筒往外走去。

  「他還好吧?」有人湊過來,低聲問。

  「回去後得告訴老白,別再讓他接案子了。」被詢問的人翻白眼回答。

  這傢夥總有一天會搞死自己。

  ***

  「在你的腰和手臂上的彈孔與『惡狼發瘋』的傳聞還沒消失前,抱歉,你不能工作。」老白擡眼瞧了一下,又立即轉回電視上。

  「狗屎!我沒有發瘋!」剛從醫慌待了三天才出來的範子駿聞聲怒吼。「好,我承認,我承認最近的行為比較火爆,但我……該死!」他洩憤地踹一旁的傢俱。

  「別在我房子裡砸東西,惡狼,崔斯坦告訴我,你差點用火箭轟死他。」

  「他鬼扯!」他吼。「我很清楚他在哪,那些傢夥故意這麼說,他們不想讓我工作!」

  「對。」老白又瞧了他一眼。「惡狼的行動向來快狠準,不拖泥帶水,可你最近的行為讓和你一起行動的人覺得像顆不定時炸彈,是我也不會想和你一起工作。」

  他站在原地咒罵了一陣。「那又如何?老白,你不讓我工作,我可以自己接!」

  「請便,」老白聳聳肩。「去害死其他人。去,別來碰我的兄弟。」

  他踹倒一旁的椅子,甩門離去。

  老白看著電視裡努力奔跑碰撞的運動員,哼了聲。

  沒一會兒,門又開了,範子駿回到屋內,來到他身邊,窩進沙發內。

  「她身邊有人了。」他挫敗地開口。

  老白歎了口氣,關掉電視。

  「兄弟,是你自己不回去的。」

  「我不能回去,我會想留下。她現在很好,有房子、有工作。」還有男人。「我回去,她或許一開始會很開心——現在我不確定她會不會開心了——但之後她就會問我,為什麼不好好待在家裡?為什麼一定要做這種工作?為什麼不為她著想?狗屎!」

  然後他就必須面對她的責難和不諒解的眼神……為什麼要讓一切走到那個地步?趁現在回憶還是美好時止住,是最好的選擇。

  「兄弟,我不想這麼說,但你真是個懦夫。」老白搖頭。「這也不能怪你,我也當過儒夫,女人很可怕。」她們只要稍微一點暗示或幾句話,就會把他們嚇得連夜逃跑。

  「狗屎!」

  老白起身來到冰箱旁,拿了兩瓶啤酒,丟了一瓶給他。「你現在的情緒不適合工作。」

  「隨便。」他不再和他辯論。「讓我在這待一會兒。」他灌了一大口啤酒,接著全部喝光。

  「請便。」老白擺手,來到電腦旁,點點滑鼠按了一陣。

  「三小時太趕……要六小時或八小時後的機票?」他問。「別喝太多。」

  範子駿從冰箱再拿了兩瓶啤酒,回到沙發上,又打開一瓶。

  「或許喝多一點比較好做決定。」老白聳聳肩,不再阻止他。「如果你想大醉一場,我會建議你訂明天的機票。」

  喝開水般地接連將三瓶冰啤酒全倒進胃裡,範子駿將啤酒瓶捏扁,丟進一旁的址圾筒內,爬爬黑髮,接著陷入呆滯。

  他眼前出現蘇普的笑臉。

  「三小時。」他道,趁他還沒改變主意。「載我到機場。」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 23:41:10

第9章(1)

  六個月過去了,那男人沒再回來過。

  蘇普天天作息正常的上班、下班、睡覺,日復一日。

  這份工作很輕鬆,雖然薪水不多,但她最不缺的就是錢,她在朵拉盒子待得很愉快。

  而且少了那男人的這段時間,她多了另一位司機。那傢夥剛好在台北且有空時,偶爾會繞過來接送她。

  上完班,回到家,家裡東西應有盡有。

  有健身房,有家庭劇院,有電腦,還有可以接收衛星的設備——當然她不會使用——她的生活愜意到一個極致,只除了房子空蕩了點。

  過了一開始的幾個月,她已經想到解決方法——自己動手佈置裝潢這個家。

  如果那男人不再回來,這屋子理所當然是她的沒錯吧?

  受了店長、店內員工和客人的影響,她也開始認為女孩都該要有自己的主題房間,只不過她的範圍大了點,可以擁有一間主題平房。

  「謝謝。」被接送到家,蘇普下了車,朝駕駛座那端的人道。

  「我幫你把東西搬上去。」

  「嗯。」她點頭。

  駕駛將後座沈重的傢俱貨物一把拎起,陪她走入家門,

  「放這邊就好。」通過一樓車庫來到二樓,她指示對方將東西擱在客廳地板。

  「這棟屋子看起來不錯,就格局怪。」這是駕駛環顧了室內一圈後的感想。

  「對。」蘇普笑了出來。

  「你多休息,我回台中了。」

  「嗯,謝謝。」她揚起淺淺的笑,與他道別。

  待人離開後,她四處摸摸弄弄,做做簡單的體操,洗個澡,待上床時間到,側身躺上床,習慣性地摸摸肚子,緩緩入睡,一覺到天明。

  黑暗又被陽光取代,早上一關掉冷氣,不到三分鐘蘇普就感到全身躁熱,幸好只要到了咖啡廳就能恢復涼爽。

  她今天穿了件可愛的高腰公主洋裝,額上的汗水在到達上班地點後也逐漸消失,套上工作時穿的圍裙,她和店內員工說說笑笑,忙完手上工作,就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忙的時候再站起來走動。

  很快的,上午忙完,中午也過去,原以為這天又會如往常般結束,豈料下午卻有了始料末及的突發狀況。

  「歡——」

  招呼的聲音倏地停頓,蘇普疑惑地往櫃檯望去。

  見到三個黑衣男突兀地由玻璃門擠進店內,美美的表情及肢體和斷掉的招呼聲一樣,驀然僵住。

  蘇普腦中警鈴大響,她當機立斷地將手伸進圍裙內,按下了手機通話鍵。

  久違的緊張感在體內飛竄,可她知道自己不能亂來,現在的身體禁不起劇烈打鬥,她得搬救兵。

  趁黑衣人的注意力尚在櫃檯時,她急忙依印象中設的快速鍵又撥了另一通距離這較近的電話。

  「老闆娘,欠的錢該還了吧?」

  三個黑衣男往櫃檯移動,壓迫感十足地擠在童話般的木製櫃檯前。

  「我說過了,欠你們錢的不是我!」美美臉色驚恐,還是硬撐著應對。

  「父債女償,天經地義,你都開店當老闆的人,那點小錢早點付了了事,我們就不會再來了,不是皆大歡喜?」

  黑衣男將上半身倚向櫃檯,美美害怕的退了兩步,直到蘇普撐住她。

  「我開店還有貸款要付,一個月只能還你們三萬……」她的聲音因害怕而越漸微弱。

  「呸!三萬?!你老子欠的可是三千萬!三萬連利息都不夠付!」

  被這三個傢夥一鬧,恐怕接下來一段時間生意會慘淡到連三萬都付不出來。蘇普心想。

  這下她總算知道,每次發薪水時,美美為何總會以薪水微薄為由向她表示協意,問題的根本就在這。

  「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不然你們去找那個欠錢的人呀!」美美激動低叫。

  「說那麼多幹麼,沒錢就拿人來抵啦!」黑衣男恐嚇地伸手進櫃檯抓人,另外一個則由後方繞進了吧台內。

  美美嚇得失聲尖叫,蘇普在那傢夥伸手進來時,身體直覺反應的做出行動。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扳斷那傢夥的中指。側身踹向由後方溜進來想要包夾的男人腿間要害,在那男人痛得彎下腰時,擡腿一壓,腳後跟重擊上那傢夥的後腦,令他當場倒地。

  她將美美往身後拉,同時閃過第三個男人從櫃檯外揮進來的拳頭,扣住他手臂,借力使力往內拉,對方骨盆猛力撞上櫃檯,發出慘叫,她順勢反折他手臂,使勁一扳,骨頭喀啦一聲,更賣力的慘叫頓時響徹店內。

  對心臟劇烈撞擊的感覺已感到有些陌生,雖然動作依然俐落,可身體狀況不比過往的蘇普,幾個動作下來已經開始喘氣。

  她警戒的看著那群人,明白對手看她是個女人,肯定不會收手。

  果不其然,除了倒在地上的那個,另外兩人忍痛繼續撲了上來,一個又跑進了櫃檯,另一個在外面亮出了刀。

  她先扣住持刀的傢夥,但發現衝進來的那個會先撞上美美,她以腿將她往後勾,大喊著要她蹲下,一顆拳頭也揮了過來。

  她舉起手肘架開那拳,順勢將肘骨往對方臉上撞,扣住的手趁勢掙脫,被手肘擊中臉的男人鼻骨歪了,血流滿面,但還是忍痛抱住她。

  在兩人角力的同時,蘇普知道自己會來不及擋下外頭揮過來的那把刀,為了避免對方擠壓自己腹部,她只能努力蹲下並轉動身體,希望藉由改變方向閃過要害。

  被刀插中背部,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她得看見刀揮過來的方向,才有辦法避陽鬧要寶:

  鋒利的刀鋒在她還未來得及轉過頭的情況下劃過她的臉龐,她為了閃避,迅速別過頭,還是感到一陣銳利的刺痛。她挺身撞擊抓著自己不放的黑衣男下巴,旋身以背部撞進他懷中,蹬腳,肩肘齊撞他的胸骨,瞬間擺脫八爪章魚。

  當她回過身時,一道令她意外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我以為你變成淑女了。」範子駿臉上掛著微笑,持刀的傢夥已被他壓制在不規則狀的木頭櫃檯上哀哀叫。「不過,身手沒有退步。」

  他視線刻意避開她隆起的小腹,但在看到她臉上的傷時,眼睛微瞇。他微笑,手下力道卻加重,喀啦一聲,被壓制住的傢夥肩膀脫臼,發出淒厲慘叫。

  見到他,蘇普一臉掩不住的驚喜,就要揚起微笑,拉起的唇角卻在半途止住了。

  刀傷,在她臉上劃出鮮血小河,她臉色慘白地抱著肚子,身體顫抖、冷汗直冒。

  「叫救護車……」她瞬間倒下。

  刷的,範子駿臉上的血色也被抽乾。

  ***

  坐在醫院長廊上,範子駿臉色蒼白如紙,兩眼無神地蹬著地板。

  來到醫院的蘇啟文見到坐在長廊椅上的男人,二話不說,先揪起他就狠狠給了一拳。

  拇指擦過麻燙的頰,範子駿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好久不見,故事高手,」墨鏡男,也就是自稱小普哥哥的傢夥。

  「過得好嗎?惡狼。」蘇啟文一樣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還不壞,至少還活得好好的。」他勾勾唇角。

  蘇啟文又餵了他一拳。

  「搞大我妹的肚子就跑掉,你好樣的。」他放開了他,讓他跌坐回椅子上。

  那句話令範子駿瑟縮一下。

  「我不知道她懷孕……」他低喃。

  「你不在台灣,她不告訴你,你要怎麼知道?通靈嗎?」蘇啟文嗤笑。「醫生怎麼說?」

  「動了胎氣,在檢查。」他老實回答。「可能……早產。」他困難地吐出這句。

  蘇啟文沈默。過了會兒,又揚起嘲諷的笑。「這叫什麼?衰尾?」

  他麻木地接受他的話,沒回應,好半晌才突然開口。「你是昨天開車送她的那個人。」

  天色暗,加上他不想仔細看清對方的長相,怕日後在路上遇到會忍不住做出什麼不合宜的舉動,所以現在他才將他們的身份連接起來。

  「對。」蘇欣文挑眉。

  「她肚子看起來不明顯……」她看起來……像懷孕不久。

  而他離開超過半年了。

  蘇啟文再度揪起他。「你給我聽著,她懷孕八個月了,八個月前,她和誰在一起你心知肚明,她自己住的這段時間也沒有別的男人。我不懂你在搞什麼鬼,既然在台灣,就不要鬼鬼祟祟躲著,如果剛才你在,她就不會打電話給遠在台中的我!」

  不需要再補上一拳,蘇啟文由他僵硬的表情和肢體,也知道這男人被擊倒了。他再度丟下他。

  電話,是尼克打給他的。範子駿頹廢地癱在椅上。

  任身邊的人來去,任那男人對他叫囂怒罵,任尼克對他說了一堆根本就聽不進去的話,他現在完全無法思考,只有醫生出現時才能激起他的反應。

  他美麗又堅強的小傢夥需要安胎,連續吊了兩天點滴依舊痛苦難受的她,還是在第三天上午送進了產房。

  隔著玻璃,看著保溫箱內安靜的小東西,他腦子依舊渾噩。

  他不過忍不住想看看她……飛回台灣,只想遠遠看她幾眼就好。

  然後他看到她了,同時也看到她身邊有另一個男人,那男人進了原本應該是他的地盤,他應該可以放心了,有人取代他的位置照顧她,但他只感到心痛、煩亂,甚至想衝上前去搶回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到底什麼是屬於自己的,他還在思考,心裡嘈雜的聲音還在叫囂,但他還未釐清這一切時,一通電話來了。

  他無法思考,毫無猶豫的就衝到她面前,看到她在自己眼前倒下……接著見到這個小傢夥,他的兒子。

  她和他的兒子。

  「老天……」範子駿看著保溫箱裡動也不動的小東西,霧氣倏地襲上眼眶。

  剛來到醫院的尼克走到他身旁。

  「我差點沒能見到自己的兒子……你相信嗎?」

  「你見到了,我也看到了。」尼克拍拍他,「很可愛,這傢夥肯定會是個小帥哥。」

  他閉上眼。「我把自己搞得一團糟。」

  「我若說同意,會讓你好過一點嗎?」

  「我不知道。」他抹臉。「或許你揍我一頓會比較好。」

  「有人揍過你了。」尼克努努眼,指向他掛綵的臉。「我覺得你該進去陪她。」

  「她願意理我嗎?」

  「老兄,她是願意生下你兒子的女人。她若不想埋你,就不會生下他。她在等你回來。」

  範子駿搖頭。「當初我要離開時……她只說她自己能過得很好。」

  尼克翻白眼。「我現在才知道你是個死腦筋。」那個火永遠燒不到自己屁股的傢夥到哪去了?

  最後,尼克直接使用蠻力將人給推進病房去。

  範子駿來不及逃跑,身後的聲音就將他的腳步吸了過去。

  「看到寶寶了嗎?」躺在床上的蘇普,聲音虛弱地問。

  步伐自動往她的方向走了過去,範子駿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

  「看到了,尼克說他會是個小帥哥。」他握住她的手,聲音不自覺暗啞。

  「幫他取個名字,好嗎?」她朝他微笑。

  「我取?」

  「嗯。除非太難聽,我再考慮要不要換掉。」不若之前三天難受到難以言語,現在的她已經可以開玩笑。

  「這對我會是個挑戰。」他強迫自己也露出笑容。

  蘇普伸出手,他主動靠近,讓她摸摸他。

  「嘿,你瘦了。」

  他突然失控。

  「老天……小櫻桃,你想嚇死我嗎?!」要不是她身體還很虛弱,他肯定會狠狠地抱住她,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裡。「你知道自己肚子裡有寶寶還——你知不知道我心臟差點停了!」

  「我不知道你會出現。」她還是微笑。

  「你應該要先報警!你是孕婦,怎麼會以為自己能一次應付三個男人?!」

  「舊習慣還沒改掉吧。」她笑著搖搖頭。「當下我沒想到要聯絡警察。我也知道自己沒辦法一次打三個,所以才打電話給尼克。看來他的復健還沒好,是吧?」

  「你——不要笑了!」濃濃的挫折感包圍了範子駿,他不能接受自己快被搞瘋時,這害他擔心到心臟快停止跳動的女人還笑得出來!「要是我——」

  聲音被纖細的指尖抵住,她搖搖頭。

  「我有告訴你,我很高興見到你了嗎?」

  他親吻她的手指,搖頭。

  「駿,歡迎回家。」她衝著他笑。「我很想抱抱你,可是我累得動不了,可以讓我抱一下嗎?」她張開雙臂。

  他傾向前,讓她雙手圍住自己,小心別壓到她。

  「對不起……我該早點回來。」濃濃的自責壓倒了,他在她耳邊低喃。

  「不,我說過了,我自己可以過得很好,不用擔心我。」

  「你這樣要我不用擔心?」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她輕笑。「女人沒那麼脆弱,你知道這只是微不足道的皮肉傷。」

  範子駿真的覺得這女人雲淡風輕的描述方式會害他瘋掉。

  「女人,我說了我有大男人主義,這種傷在男人身上是皮肉傷,在女人身上不是,更不應該發生在孕婦身上!」他臉頰用力地貼上她,感受她的肌膚和體溫。「你該告訴我……」

  她親吻他,和他磨蹭著臉。「我不想綁住你。現在的生活我過得相當自在,駿,我不想給你壓力,強迫你停在這。我過得很好,也希望你快樂。」

  心裡的撼動難以形容,範子駿一時講不出話。

  「我想睡一下,陪我,好嗎?」她輕聲道,神色疲憊。

  「……好。」他困難地吐出一個字。

  蘇普再度磨蹭他的臉頰,一臉滿足地閉上了眼。

第9章(2)  

  ***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生產完後,守在蘇普身旁三日,就已第二度遇上那墨鏡男來探視,在他離開後,範子駿終於忍不住問。

  「那是啟文。」吃著月子中心準備的餐點,蘇普一邊回答男人的問題。

  「啟文?」他蹙著眉。叫得真親密。

  「對。」

  「他是你哥?」

  「對。」

  「你沒告訴過我你有個哥哥。」

  喝了口湯,蘇普略帶無奈地回答,「我之前不喜歡他。」

  「他不計較你燒了他三億的貨,還一副保護者姿態的處理你的事。」他挑眉。「這種同父異母還不被喜歡的哥哥真大方。」更讓他看不順眼的是那傢夥過於強烈的保護欲,對一個不親近的妹妹,他的態度讓人覺得別有居心。

  「嗯……」她拉長音思考。「長兄如父。」她道,「而且三億是市值,進價沒那麼多。」

  範子駿當然知道,但這並非重點。

  「小櫻桃,你知道你總共有幾個兄弟姐妹嗎?」顯然他不接受這種答案。「而且你一開始在逃時就沒聯絡他的打算。」

  蘇普在心中歎了口氣。

  「大概四個吧。」她先回答了一個自己也不是很確定的問題。

  床邊的男人仍舊一臉打算追根究底的表情,讓她真的歎出聲來。

  「好。我之前不喜歡他,是因為他不是想當我哥,而是比較想當我爸。」見範子駿一臉訝然,她接著道:「對,他喜歡的人不是我。」她聳肩。

  「我沒聯絡他,是因為我爸過世後他接手了所有生意,一堆人想弄死他,他都自顧不暇了,我沒必要再去湊一腳。」

  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腹背受敵的程度絕不亞於她,加上自己很久前就相當排斥他對她母親表現出的一些態度,因而不愛與其有所牽扯,在發生事情的當下,自然把這號人物完全排除在外。

  聽見那男人的目標不是他的女人,範子駿對他的敵意瞬間降低許多。

  如果那傢夥是以父親或監護人的角色自居,他覺得自己被揍那幾拳也無可厚非。「他什麼時候聯絡上你的?」

  「你上次回來前。」

  「而你完全沒告訴我?!」他眉毛就快飛上天了。

  上次回來時,她態度自然得彷彿他從沒離開過一般。

  這男人像在秋後算帳。「我告訴你這些做什麼?」她反問。「我沒事,他不會對我開槍,只是和我聊聊天,我說了只是讓你造成不必要的擔心,這沒必要。」

  「我覺得有必要,那時你已經懷孕了,我是寶寶的父親!」

  「好,現在寶寶生下來了。你要帶走他嗎?」她一臉無辜地問。

  「小櫻桃,你在轉移話題。」

  「對。」她大方承認。「駿,你沒必要這樣,保持原本的模樣就好。」伸出手觸碰他的肩膀,她試著安撫他。「我很好,你也很好,一切都沒問題,沒什麼好緊張的。你可以來看我和寶寶,也可以去工作,我在這裡不會跑掉……」

  「你能相信她這樣告訴我嗎?」醫院裡頭的餐廳內,範子駿忍不住向好友抱怨。

  「很舒服的風格。」尼克做出評論。

  「是蘇普!尼克!」

  「我知道。我是說那種感覺很好,你怕被綁住,她不想綁住你,這不是很棒?」他們都怕被綁住。

  「賽啦!」他罵。「這簡直就是反了!」

  「反了?」尼克一臉疑惑。

  「她生了我的孩子,還不想把我留下?我擔心她,她還叫我不要緊張?我看起來很緊張?!」

  尼克點點頭,得到一記狠瞪。

  「她應該需要我!」這樣他才有理由留下來!

  「不,她不需要你。」尼克搖頭。「她過得很好,你只是和她做過愛,是她自己決定生下小孩。」

  「噢,賽!」他低咒。

  「對,老兄,你得承認這很賽。」尼克悶笑。「你的擔心是多餘的,那女人根本不在意這些,你像只毛毛蟲把自己綁起來。」

  「是蠶,那句叫『作繭自縛』。」範子駿意外在自己想殺人的當下,還能幫好友上中文課。

  「喔,蠶。」尼克挑高眉,點點頭,一臉受教了的表情。「對,你在作繭自縛。範,她不在意那些。」

  他極度不爽。「所有女人都該在意那些!」

  「那就暫時別把她當女人。」尼克道,「你被自己困住了,老兄。想想過去,你是怎麼遇到她的?」他聽過好友對自己提起蘇普的背景。「她不是普通女人,她沒那麼脆弱。」

  範子駿有股想對好友動粗的衝動,但他終究忍住了,他知道自己只是遷怒,只能試著讓自己冷靜。

  「她很堅強沒錯,但你知道我們的工作……我們出了門,不一定回得來。」他壓低音量。「普通朋友是一回事,不見了就當少個朋友。男女朋友也是一回事,一起生了小孩等級又完全不同,哪個女人能夠忍受孩子的爸出去後就少條手臂斷條腿的回來?」

  終於聽出端倪,尼克驚訝地瞪大眼。

  「等等,範,你在考慮和她結婚?」他沒聽錯吧?

  「不,我在考慮把所有財產過戶給她。」他翻白眼。「我沒想那麼多!」語氣聽來有些羞惱。

  「哇噢,你愛慘她了!」尼克一臉驚嚇。

  一開始他就看得出好友對這女人不是玩玩的那種,可畢竟範也不是定得下來的人,他以為他對蘇普頂多是由感情很好的男女朋友到更進一步想建立「穩定」關係的那種煩惱,可那離結婚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範子駿表情一沈,坐在他對面的傢夥立即舉雙手投降。

  「好好好……是我的錯。」雖然現在在醫院裡,急救很方便,但他可不想無故被海扁一頓。「先讓我釐清一下……你不是單純把她當女朋友或同居人的關係對吧?」乖乖,惡狼結婚耶?他真不敢想像。

  「她是我兒子的媽,」覺得對話再度陷入輪迴,範子駿沒好氣的翻白眼。

  「範,你得搞清楚這是不一樣的事。」尼克搖搖頭,「如果你們只是單純一起生了個孩子,你們只要談好誰養他,誰付錢,時間和金額訂出來就沒問題了。」

  這匹狼不工作時是懶惰出了名的,他有錢,又有時間,很適合帶孩子,只需要擔心小孩會不會被帶壞。

  範子駿抿唇,不發一語。

  這話背後的意思,先前老白就試著告訴他了,但當時的他完全聽不進去。

  「如果她不只是你兒子的媽,你愛——」話脫口後,尼克又緊急改口。「呃,你覺得這個女人對你而言不一樣,而且她會影響你的話,你就該和她好好聊聊,這不只是為了你,也為了她。

  「蘇普是獨立又堅強的女性,範,你沒辦法替她做決定。你不和她溝通,她就做自己的,和你一樣。」

  最後四個字狠狠敲在他的腦門上,突然間,範子駿腦中回憶起過去。

  從一開始的見面到走出那段渾沌。總是自己強硬地下達所有指令,要她絕對執行。

  那時的蘇普陷在一團迷霧裡,需要有人拉她一把,給她方向,他不認為自己當時的舉動有問題。

  可現在呢?

  表面依舊不動聲色,他腦中已湧現了不同的聲音。

  尼克看著他發呆的表情,揚眉,不確定要不要喚醒神遊的好友。

  考慮了幾秒,他還是決定讓好友繼續發呆。戀愛中的男人都像顆不定時炸彈,尤其這傢夥殺傷力那麼強,還是避免亂碰,以防爆炸。

  過了好一會兒,發呆完畢的範子駿看向前方的人,說了一句,「你真幸運,尼克。」

  「怎麼說?」

  「之前老白試著要告訴我這些,只不過那時我心情超級糟,完全聽不進去。」他低下頭,將桌上未吃完的餐點扒光。

  尼克揚眉。「你扁他?」

  「沒有。」他毫不心虛的否認。

  他肯定打人了。尼克拍額,歎氣。「兄弟,你脾氣真的很糟。」這才是他惡狼綽號的由來。「我懷念綽號還是『懶熊』時候的你。」能力一流又好相處,除了不工作時懶了點。

  那時還沒人知道,一踩到這頭熊的地雷,就算他在冬眠,還是會跳起來咬死人。這傢夥翻臉不認人的速度真是快到嚇死人,也幸好他的地雷不多。

  範子駿聳聳肩,對好友的指控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要回去了。」抱怨也抱怨完,該回去陪小櫻桃了。

  他將尼克像擤完鼻涕就丟的衛生紙般丟在原地。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3-1 23:42:43

第10章(1)  

  室內燈光驟亮,照亮了一室木製裝潢與無數的貝殼、珍珠裝飾。

  蘇普抱著寶寶,在男人的攙扶下進了家門。

  原本她預計這男人見到乾淨整潔的家被弄得像海邊度假小屋時會大發雷霆,或加減抱怨幾句,結果他只是說了句「很漂亮」,而後注意力就一直專心地放在她和寶寶身上,什麼事也沒發生。

  被安置在房內後,她又開始了累人的餵奶和照顧工作,無暇理會他,只知道他每天都會回家。

  第一天他抱了台學步車回來,家裡冰箱也堆滿了青菜和肉品等食材。等蘇普發現自己已經連續一個禮拜的三餐有大半都是出自這家庭煮夫之手時,屋裡已經被這生活規矩嚴謹的前職業軍人重新收拾回簡潔乾淨的風貌。

  他似乎重新回到她的生活中了。

  在坐月子中心足足躺了一個月,回家繼續被強制臥床,她現在得趁那男人不在家才能爬起來在屋內亂走亂逛。

  推著嬰兒床來到客廳,她環顧週遭依然存在的幾樣擺設,很開心那男人收拾歸收拾,沒將她原先做的一些貝殼或其他裝飾丟掉,只是將一切收拾得更有條理。

  她打開電視,做起簡易的伸展操。

  沒多久,那神出鬼沒的男人回來了。

  「嘿,你亂跑。」

  對於他聽起來沒特別嚴厲的指控,蘇普微笑打哈哈帶過。

  「你去哪了?」

  「去申請合法的營業登記證。」他將手上的袋子丟到門邊新增的原本櫃上。「哈羅,小傢夥。」他來到嬰兒床邊和兒子打聲招呼,但沒碰他,而是轉向浴室去洗手並換衣服。

  「你要繼續開車?」

  「說不定。」模稜兩可的回答。「總會用到。」

  這回答,代表他有可能留下?

  蘇普想問,話卻在見到他折返時又吞了回去。

  她不想因為孩子或其他事把他關在這。也抵擋不住自己想多和他相處一些時間的貪念,所以,最好什麼都別問,都別講,讓他自己決定。

  「肚子餓了嗎?」回到客廳,範子駿抱住她,在她臉上輕吻。

  「一點點。」她揚起微笑。

  「我先隨便弄個東西吃,晚點餓了帶你出去吃飯?」他將她抱到自己腿上。

  「寶寶呢?」她訝然。

  「叫尼克來照顧。」他勾起壞壞的笑容。

  「他會嗎?」她的訝異更深了。

  「當然會,他還背著小孩在戰場上躲過子彈。」他笑了出來。「別看他看起來只像會泡妞的樣子,那傢夥的愛心比誰都氾濫。」

  「你的意思是,你比較沒愛心?」

  「嗯……和他比的話,我得承認,是。」他捏捏她的鼻子。「親愛的,我不是大善人,身上全是自私自利的細胞,向來只做利己的事。」

  「噢,壞蛋。」她笑了出來。

  美麗的笑靨在眼前綻放,他情不自禁地吻住她。

  吻著吻著,蘇普被壓在木頭地板上,不容錯認的亢奮抵住她,但他動作卻逐漸趨緩,直到停下。

  「還不行,對嗎?」他懸在她身上,鼻尖輕輕抵著她的,粗糙的手掌則在她腰間摩挲。

  「嗯。」一聲幽歎。「再兩個禮拜好嗎?」

  「當然。」他笑,聳聳肩。「我忍耐的功夫還不錯。」

  「謝謝。」她親吻他。「我忍耐的功夫也還可以,否則我會先撲倒你。」

  笑聲滾出喉嚨,他將她拉起身。「我會期待那一天。你先把寶寶的東西準備好,換個衣服。我打給尼克,我們直接出去約會。」

  ***

  時光匆匆,一個月又過去了。

  蘇普回到朵拉盒子上班,範子駿則在家裡當起了保母,偶爾載著小傢夥去給媽咪探班,朵拉盒子裡的員工也終於見到了寶寶未曾露面過的父親。

  「小普,你老公好厲害哦,自己帶著小孩坐在店裡都不會覺得奇怪。」美美趁蘇普到廚房拿東西時,偷溜進來和她咬耳朵。

  朵拉盒子的夢幻風格,令大多男性顧客就算陪同女性前來,只要同桌女性上個洗手間、不在位子上,就會明顯坐立難安。

  而那身高超過一百八的超級壯漢還帶著一個小朋友,點了簡餐和一壺茶就在那坐著看書,畫面突兀得要命,他卻像在自家般的自在。

  「美美,他不是我老公。」蘇普笑著第一百零一次重申。

  那男人不管在哪都能那麼悠哉。而且他不只是帶小孩出來逛逛,他在家裡發現之前送貨的陳姓業務堅持不肯收回的小禮物後,不悅地嘟囔了好一陣,到店裡來坐,十之八九也是為了宣示主權。

  「他是你兒子的爸呀,這就叫老公了嘛!」美美堅持,搞不懂她看起來明明清秀漂亮,像個老實的鄰家妹妹,怎麼會在男女關係上那麼開放。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去登記?」在美美的觀念裡,生了小孩怎麼能不結婚呢?就算不舉行儀式,至少也該將法律上該有的程序辦完。

  蘇普這回但笑不語,迅速拿完需要的東西就步出廚房,而美美則再度挫敗地跟在她身後走了出來。

  經歷過之前的事,她知道小普的背景和普通人不同,一個月才領兩萬多的薪水,卻借了她三百萬解決父親的債務問題,更教人訝異的是,那些死命糾纏她好些年的吸血鬼竟然接受三百萬抵三千萬的還債方式,再也沒來打擾過她。

  不論背後原因為何,她已認定小普是她的救命恩人,而自己絕對有義務為她擔憂終身幸福。

  既然救命恩人不理她,今天擔任外場的她決定自己找另一條管道下手。

  她端了盤小餅乾,來到店裡畫面最突兀的一張桌子旁。

  蘇普看到了她的舉動,只是笑著搖搖頭就隨她去了。

  原本在看書的範子駿察覺有人停在自己身邊,擡起頭來。

  他只不過擡高眉毛,美美就得忍住不讓雙腿發抖打顫。

  這男人好壯……壓迫感好恐怖……

  「那個……店裡招待……」她盡量維持正常語氣,將小餅乾放下。

  「謝謝,但我不喜歡甜食。」範子駿合上書,知道這女人有話想跟他談。「有事?」

  不怕不怕,這傢夥是小普的老公,而且他會帶小孩,肯定脾氣不會太壞。

  「我——」美美按住胸口,一邊拚命心理建設一邊深吸了幾口大氣,接著在他對面坐下。

  「店長,我沒請你坐下。」他似笑非笑的揚眉。

  美美屁股沾上椅子,嘴才剛打開,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被尷尬的情緒擊潰。

  「呃……對不起……」她急忙再站起來。

  「沒關係,你想坐就坐吧。」他聳聳肩。「請說,我洗耳恭聽。」

  美美一時尷尬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猶豫一會兒才再度坐下。

  「我覺得你應該和小普結婚。」這次坐下,她努力壓下不請自來騷擾客人的羞愧,一口氣將想說的話說完。

  「小普告訴你的?」

  「不是。」她壓低音量。「可是你們都有小孩了!女人應該要有家庭,不然沒保障呀!」說著說著,憤憤不平的她忘了害怕。「你們男人隨便留情,生幾個小孩對你們而言又沒差,女人就不一樣了,要工作賺錢又要養小孩,老了如果小孩不理大人的話,就要自己孤苦無依的度過餘生,如果沒錢的話就更慘了!如果你們結婚,至少在法律上你也得負養育責任,她生病或小孩的教育基金付不出來時,還有個男主人可以支撐家裡不是嗎?」

  「我喜歡你這番言論。」範子駿認同地點頭。

  「呃、真的嗎?」沒想到對方那麼乾脆的贊同,美美愣了下。

  「對,去跟小普說,去。」他笑。終於有個正常的女人了,他還以為在自己離開的幾年,台灣的民情已轉變成生小孩和結婚是兩碼子事了。那小傢夥強韌得完全不需要男人,害他總覺得自己沒什麼用處。

  「呃……不是你不想結婚?」美美被搞糊塗了。逃避這種事的不都是男方嗎?

  「這——」

  「美美。」

  一聲叫喚由頭上落下,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美美差點跳起來。

  「你該工作了。」蘇普直接將她拉離座位,強制她離開。

  美美離去前還不忘試圖將她的理念傾訴給蘇普瞭解,不斷嘟嘟囔囔。

  「別告訴我她是你同父異母的姊妹。」又來個保護欲明顯的人物,範子駿打趣道。

  「她只是熱心過頭。」蘇普笑著搖頭。「別理她。」

  這小姐不需要別人的保護,偏偏吸引了一堆想將她納入羽翼底下的人圍繞在她身邊,他也是其一。

  「她的熱心沒用錯地方,你該去讓她洗洗腦。」他認真的說。

  蘇普微笑地白了他一眼,沒多做停留,轉身回去工作了。「繼續看你的書,孩子的爸。」

  拿起書本。範子駿一臉奇特的笑意。

  孩於的爸?他喜歡這稱呼。

  ***

  他走了。

  幸福又充實的日子又過了幾個月,蘇普擔心的事終於再度發生,他要離開了。

  「我不在時一切小心,我請人來照顧靜休了,我請他們早上八點到,你再和他們溝通。」帶了簡單的一個背包,範子駿在門口對她交代。

  「好。」安心又帶點失落的情緒襲來,蘇普極力避免讓自己流露出任何可能牽絆住他的反應,

  她喜歡他留在身邊,卻也不想限制他,如今他要離開,代表的意義是好的,他很自由,她該感到高興。

  「別讓我回來又看到那種危險場面。」

  範子駿依然沒交代要去哪,這不變的行為模式讓蘇普安心,唯有一點和之前不同的,這次他離去時交代的事情變多了,似乎也預告了他會回來,她察覺了,可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他對小孩有著難以割捨的責任感。

  她要自己別想太多,專注眼前的幸福時光就好。

  「沒有機會了。」她笑。

  「那就好。」他上前抱住她和兒子,各給了他們一個道別吻。「小傢夥,要乖乖的。」

  「他乖得不得了。」被他爸爸取了「靜休」這名字,範靜休果然是個模範乖寶寶,不吵不鬧,好帶得很。

  送走那男人後,蘇普帶著小孩惆悵了一晚,隔天早上迎接她的,是個能將她心裡的低壓情緒立即炸光的震撼。

  「你……是小普對嗎?」門外一對老夫婦問。

  「對。」想必這就是駿說要來幫忙帶小孩的人。「你們好,請!」她打開門,想讓兩位老夫婦進門,手卻在半途被婦人握住。

  她不解地望向她。

  「你真漂亮,和我們子駿在一起,辛苦你了。」老婦人眼中盈滿淚水。

  蘇普登時怔住。「你們是——」

  老先生點點頭,字正腔圓的說:「那小子就是壞習慣,什麼都不講。」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嚇傻了。

  「想不到我們兩個老的有生之年還能抱孫。」

  兩老雙手緊握,也握住她,臉上寫滿欣喜激動。

  「快讓我們看看孫子,他叫靜休,對嗎?」

  她只能點頭。

第10章(2)

  ***

  走了一個男人,來了兩位長輩,蘇普以為那做任何決定都不先通知的傢夥會嚇死她。

  可經過一開始的震驚,她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快就接受了一切改變。

  新生命讓她徹底擺脫過去的黑暗與心結,小寶貝讓她的心變得柔軟,完全被溫暖充斥包圍,她很快接受了新的家人,並在這過程中感覺自己脫胎換骨,成了一個全新的、再平凡普通不過的、名喚母親的角色。

  這一切,全始於他,範子駿。

  在這些日子裡,她也體會到了母親對父親的複雜情緒。但她對駿沒有仇恨,沒有抱怨,只有單純的感謝與愛意,她想為他生兒育女,也不想綁住他,只希望他自在快樂。

  這股想為他奉獻一切的心情,經過了很久,直到她得知懷孕,並決定要將孩子生下來的那刻起,她才明白,這感覺就是愛情。

  她愛這個男人。

  得知時的心情相當震撼,但她很高興,每當看著他,心裡想著這就是自己所愛的男人、這就是自己孩子的父親,都會讓她心跳加速,幸福洋溢得想昏厭過去。

  是多麼大的幸運,才能在那一夜讓自己選擇跳上了他的車?

  「怎麼了?」聽見笑聲,範子駿轉頭看身旁的人兒。

  這次不過消失一個月他就回來了。

  「沒,我只是在想,當初怎麼會跳上你的車。」她正餵著寶寶喝母奶,「你差點掐死我。」

  「天呀,惡夢。」他倒回枕頭上。以當時的情況,他真的有可能掐死她或把她丟在路邊等死。

  「我那時遠遠就聽見有個駕駛三更半夜沿路製造噪音,誰知那個沒神經的阿呆真的神經壞死了,竟然不怕槍。我早該想到一個三更半夜不怕太吵被打的傢夥,要不是阿呆,另一個可能就是他有恃無恐,對吧。」她笑。

  「身為當事人,我不便發表任何言論。」他埋進寶寶的身旁,和他一起在母親胸前取暖,順道裝死。「嗨,小傢夥,分我一口好嗎?」

  蘇普胸口因笑聲而震動,下一秒,她話鋒倏地一轉。「你爸媽暫時都要住在台灣嗎?」

  「在看到小孫子長大前,他們恐怕都會在這裡。」

  兩老原本是照例回台灣探視親朋好友,住在桃園老家裡,範子駿在出國前已經買下了附近的一棟房子,並打點好一切,直到出國前一天,才告訴他們可以到這裡來住,順道看孫子。

  現在,兩老幾乎已定居在新房子,每天步行不到五分鐘就能見到乖孫。

  「你在報復我上次嚇你,所以也想嚇死我。」她嬌嗔道。

  「我才不是報復心重的那種人。」他打死不承認。

  「我不相信。」

  兩人相視低笑,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笑聲早已消失,兩雙眼都沒離開彼此身上。

  他們住在一起,養育共同的孩子,聊著彼此的生活,兩人是如此的親密,卻又有份隱微的疏離。

  她從來不問他的去留,或許小櫻桃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一直在等待他離去的那天。看著她,範子駿心裡冒出了這個想法。

  在那道探詢的眼神下,蘇普發出疑問,「怎麼了?」

  「我只是在想……你好像希望我三天兩頭就到處跑。」他揚起淡淡的微笑。

  她一愣,接著搖頭。「不,我沒有這麼想。」頓了下,又老實地回答。「我只是……希望你別勉強自己。」

  「小櫻桃,我不想做的事,沒人勉強得了。」他可是有名的大懶鬼。

  他換了個姿勢,一手橫過她的腰,將頭枕在她腹上,發出長長的沈吟聲。「嗯……小普,我覺得我們都太緊繃了。」

  他在意她,她在意他,兩人看似平穩,卻有個禁地,彼此都不敢觸摸。在他放棄了先前的自尋煩惱,決定順其自然發展看看後,這問題很清楚地就跳出來。

  他和她,群聊,彼此都框住了自己。

  蘇普靜靜地等著他繼續說。

  「小普,我喜歡你。或許已經不叫喜歡,而是愛了吧。」他決定照尼克所建議的,解開毛毛蟲身上的繩了。「我定不下來,可是我發現回到你身邊時,感覺很溫暖、平靜。我猜,這感覺大概就是歸屬感。」

  他像只愛流浪的動物,但他發現自己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地盤。不管走了多遠,最後總是會想回到這裡。

  「一開始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有相同的感覺,前陣子我差點被這情緒搞瘋了。

  「我擔心我們再繼續下去,這影響會越來越深,直到不可自拔,我想要停住,直接消失,比起日後我們兩個都陷在泥巴裡來得好。雖然你很堅強,但感情會讓人脆弱,我想我受不了自己躺在手術台上聽著你哭泣的聲音,我不想害一個可以過普通幸福生活的好女孩,接下來的人生全沈浸在擔心害怕裡。我寧願當只縮頭烏龜,一開始就避免這一切。」

  直到看到她倒下的那一刻,他才發現當只縮頭烏龜的代價超出自己所能想像的太多了,他承受不起。

  這是蘇普第一次聽見他坦白自己的心意,心臟因歡悅加速了跳動,她嘴唇闔了又張。

  她不知道,原來他擔心的是這種事。「駿……你忘了我生長的環境嗎?」

  連自己都幾度差點回不了家,從小就習慣聽到家裡有誰進出醫院,這些事對她來說早已稀鬆平常。「我知道你工作的危險性,你是行家,做了那麼多年,我知道你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他不會因為和她在一起就忘了自己的一身本領,也不需要她嘮嘮叨叨地提醒他這工作的危險性,她所能做的,只是信任。

  「我看過自己的骨頭,也看過不少人的,雖然我不希望你受傷,但我不會因為見到血就歇斯底�,我信任你能駕馭自己的工作。」她試著用輕鬆的口吻說。

  他也該信任她。

  「真高興我勇敢踏出溝通的第一步。」他枕在她腿上,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我只希望你能快樂。」她真誠道,「只要你喜歡這工作,它讓你找到自己,覺得開心,我就支持你。」

  心中被無以名狀的感動包圍,範子駿看著她,久久不能言語。

  除了戰場上的兄弟,從來沒有人能給他這般全心的信任,就連他的父母也不行。

  他無法怪他們,父母擔心孩子天經地義,但他害怕見到他們的眼神、神情,那會像道鎖鏈拖住他的腳步,甚至成為他心上一塊沈重的大石,在他離去後繼續鞭撻著他身為人子的良心。

  不知不覺中,他自然地選擇了迴避,因為無法還給雙親一個正常聽話的兒子,他對父母始終存有愧疚,無法抹去。

  而小普……她填滿了他心中有如黑洞般的缺憾。

  她接受他的一切,完全地、包容地、接受他的全部。

  他阻止不了自己衝口而出的心意。「小櫻桃,我愛你。」

  蘇普看著他,見到他眼眶中閃爍的水光,驟然掉下淚來。「我也愛你,駿,很愛很愛……」

  小寶寶隔在他們中間,範子駿爬起身,將她和孩子一併擁入懷中。

  「小普……」他以臉摩挲她的臉頰,在她耳畔輕聲請求。「我們結婚吧。」

  錯過這個女人,他找不到另一個能讓自己停泊的港彎了,她就是他苦苦追尋的依歸。

  「好……」她微笑,眨去了眼角淚水,輕輕點頭。

  被包夾在兩個大人懷中的小不點完全感受不到雙親的激動情緒,吸吮著母親乳房的嘴打開,安適地睡著了。

尾聲  

  關島的海浪、白沙,座落在海邊的透明教堂。

  碧海藍天,風和日麗,蘇普身穿夢幻的白紗,長長的裙擺曳地,站在教堂外,讓溫暖的陽光如鑽石粉末般灑在她身上,閃閃發亮,美麗得像位女神。

  這日,是她遲了許久的結婚典禮。但她才剛從長禮車下來,現在站在教堂外,無法前進,因為有兩隻鬥牛,似乎要打起來一般阻擋了她的去路。

  「老實講,我反對小普嫁給你。」身為女方家長代表的蘇啟文擋在妹妹身前,拒絕將新娘交出去。

  今日身為新郎的範子駿面露微笑,但額上青筋隱隱跳動。

  「老實說,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意。」

  一旁的海景遼闊,與藍天白雲交織成綺麗美景,天與海,在遠端的那頭連成一線。

  蘇普專注望著身旁的美景,不去理會那些莫名的嘈雜聲。

  她仰頭,看著蔚藍美麗的天空。這裡好美,但身邊的人有點吵。

  打從他們決定結婚的那天起,這兩個傢夥便一路從台灣吵過來,她從不知道原來啟文也能那麼聒噪。

  她又環顧了下四周。

  今日這場婚禮出席的人不多,全是至親,女方親友甚至只有啟文一個,其實不只,還有他附帶的好幾名保鏢——嗯,其實那些人,許多也稱得上她的「舊識」吧。

  噢,應該還有半個,就是已經三歲的靜休——他一半算是她的,沒錯吧?那小傢夥和爺爺奶奶坐在車內,因為不曉得這兩隻鬥牛還要吵多久,所以有人請他們先在車內稍坐。

  新郎那邊「真正」的親友就比較多了。

  除了雙親及一半有份的兒子,她還見到尼克以及駿的幾位夥伴,當中最令她訝異的是老白。駿時常與他通電話,她聽過這名字很多次,卻沒想到老白竟是一個比駿還高壯許多的黑人,還頂著顆大光頭。

  一隻頂上無毛的黑色大熊?

  老白?

  噢,對,這肯定是在開玩笑。

  在當中,她還見到一位女性,尼克的老婆本來也要來,但她快臨盆了,被那容易大驚小怪的活動調情機器鎖在台灣,不準她搭飛機。等婚禮結束後,他肯定會直奔機場。

  她沒有邀請美美她們過來,除了她們得顧店,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這些人可能會嚇壞她們,為了那些純潔的小女孩著想,她決定另外再找個時間補請她們。

  站了一會兒,溫暖的太陽也漸漸變得毒辣,當蘇普發現太陽似乎換了一顆後,她的眉心悄悄蹙緊了。

  「哼,小普已經幫你生了個兒子,你少得寸進尺。」

  「生我兒子的娘就會是我老婆,你才少番顛。」

  「她懷孕時你在哪?」

  「賺奶粉錢兼確保她的安全。我在墨西哥時你在幹麼?躲在家怕人追殺?」

  被刺中痛處,蘇啟文火速掏槍,瞬間對準新郎。

  喀啦喀啦喀啦地,現場頓時亮出了十數把槍,壁壘分明地互指著對方。

  對,就是這原因,她才不邀請美美她們過來。看著眼前畫面,蘇普心想,也幸好這海邊除了他們再無人煙,否則看到這畫面,肯定會有人報警。

  「小子,你別忘了自己現在住哪,台灣是我的地盤。」蘇啟文皮笑肉不笑地警告。

  被槍管指著腦門的範子駿是現場少數沒武器的人之一,因為他是新郎,但沒關係,他這個人最不怕威脅了。

  「哈!」他狂妄的笑。「試試看。我還沒跟台灣的黑道交手過,你可以當第一號。」

  他身後的夥伴經過一兩名翻譯,對於跟台灣黑道火拚的可能性極感興趣地互使眼色。

  這畫面很好笑,兩方人馬數量相當,女方親友這邊雖多了幾個,但更明顯的,另一邊的傢夥個個高頭大馬,一個人就足以抵兩個,加上持槍的穩定性,一看就知道全是在槍口下討生活的行家。

  勝負一眼便分曉,但這些幼稚鬼似乎還僵持不下。

  蘇普失去耐性地一把撥開前方擋路的兄長。「讓開!」接著一併撥開眼睛發亮、準備迎上的新郎。「你也是!」

  身為新娘,同是沒武器的人之一,她拎起裙擺,獨自踩著高跟鞋,大步穿越一堆槍口往教堂裡走。

  一身雪白西裝的範子駿趕緊追上,接著其他人也全收起槍,急忙跟上。

  在新娘風雨欲來的表情下,婚禮總算迅速且平靜的進行,而新郎討饒的模樣總算換回新娘的笑臉,她揚起笑容,與他在親友及神的見證下互換戒指、親吻,完成了這場簡易的神聖婚禮。

  婚禮完成後,大夥各自解散,兒子跟著爺爺奶奶,讓爸媽這對新婚夫妻能共度兩人世界,蘇普也一腳把兄長踢上飛機,送回台灣。

  蜜月的夜晚,兩人躺在飯店陽台躺椅上,看著夜空,聽著底下尚在活動的人群,蘇普忍不住問:「你和啟文怎麼那麼能吵?」

  「他把你當女兒,捨不得你嫁。」而他是非娶不可,所以和那變態互看不順眼是正常的。「他刁難我娶老婆,我就叫他去看心理醫生。」

  蘇普翻了個白眼。

  難怪。原本這兩人相處雖然不到融洽,但也不至於針鋒相對,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突然吵了起來。

  「年紀都那麼大了,還像小孩子一樣吵架。」

  「嘿!」範子駿抗議。他翻身翻到了另一邊的躺椅,壓在她身上。「親愛的,我還很年輕,而且我們沒有像小孩子一樣。」

  「這——」

  不讓她回應,他以纏綿的熱吻將她的話全封住。

  很快地,她就融化在他的吻下。

  歷經了窗邊,牆上,地板,又回到床上,最後一次釋放,兩人筋疲力盡地倒在一塊。

  喘息許久,範子駿將倒在一旁、癱軟得像顆棉花糖的女人撈回自己身邊。

  「小櫻桃……你輸了。」他壞壞地笑。

  蘇普想反駁,但話到嘴邊卻成了不成話語的嗚咽。她低嗚一聲。

  「嗚……」不公平!

  「親愛的,我體力比較好。」他親吻她,低笑。

  她喘息了好久,終於能再開口說話。「老白說……我有興趣的話……他可以……找到……適合我的工作……」

  原本志得意滿的表情丕變。「我不準!」死傢夥,竟然把主意打到他老婆身上來!

  「你笑我……我現在只是穿著裙子煮飯、端盤子、照顧小孩的黃臉婆。」體力當然比不過他。

  「我哪敢笑你。」就算日子平靜下來了,他的小櫻桃體內依舊有著十足的戰鬥力,永不認輸。他馬上舉雙手投降。「裙子很棒。親愛的,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美的小櫻桃,我的女神,我孩子的媽……」他緊緊靠在她身旁,親吻她的手指,「不準和老白打交道,不然我會去找他,打個你死我活。」

  她笑了出來。「你威脅我?」

  「不,這是請求。」他姿態柔軟,繼續啃咬她的手指。

  他貪戀她身上的每寸肌膚。

  「你得在家,在我們兩個和小傢夥的家,我回家時才找得到你。」他嗓音低沈地懸在她身上,捧著她的臉蛋。「小櫻桃,知道嗎?得要有你,那才會是個家。」

  那低沈又富含感情的嗓音瞬間就讓蘇普投降了。她也捧住他的臉,將自己的唇送上。

  「好,我會在家。」在他們的家。「家裡有我。」

  「對。有你,所以我才會回到那,別讓我找不到你。」他請求。

  蘇普感到全身上下每個細胞全沈浸在喜悅之中。過去,這男人還曾害怕家庭的牽絆,現在的他不同了,他將她當成最終的依歸,徹底將自己交了出來,在她面前,毫無保留。

  「我不會。」她緊緊地抱住他。「駿,我愛你。」

  「我知道。」他自信的笑聲惹來一個拳頭。「我也是,親愛的。所以我們才在這,我愛你。」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