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夜夜在百花樓賣笑當花魁就夠苦了，原以為遇上他便能「從良」，沒想到卻被這強盜頭子騙到山寨裡當丫鬟，不但要幫二十幾個盜匪煮飯洗衣，還要從早忙到晚……遇人不淑啊！都怪自己壓錯了寶，笨到放棄「王爺」卻跟了個「寨主」……也罷！當不了「押寨夫人」，那等她鬧夠了，再逃出去「重操舊業」……
　　多少男人一擲千金，只為了博她一笑；而他花了一千兩見她一面，是來討債的！胞弟為了她自縊身亡，想不到這筆帳她非但不認，還忘得一乾二淨……不值得呀！雖說他從不對女人「出手」，但此仇非報不可！她要公開競價賣身？這回有趣了，他不僅能賤價標到她，而且還能任憑他「使用」……


第1章(1)

　　清康熙年間　揚州

　　一排排的大紅燈籠把揚州城最有名的青樓——百花樓，照得宛如是個不夜城。夜幕才剛低垂，百花樓裡就已經是人聲鼎沸，熱鬧得不得了。說話聲、樂音聲、嘻笑聲，還有不停穿梭在酒客間的煙花女子們，讓這裡成了另一個世界，一個能讓男人得到最多歡樂的美妙世界，一個只屬於男人的快樂天堂。

　　這麼出名的百花樓的當家自然不能是個簡單的人物，她的真實名字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她姓花，因此大家都叫她一聲「花娘」。這位三十有五的美貌婦人也曾是個紅極一時的名妓，後來年紀大了，就花盡積蓄開了這間百花樓。

　　算一算日子，百花樓也開了近十年的時間，頭幾年的名氣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傳遍街巷，充其量只能算是間小有名氣的妓院；直到最近幾年，百花樓出了一位艷冠群芳的花魁——水仙，才讓百花樓這三個字廣為人知，躍身一變成了揚州城最有名的妓院。百花樓能有今日的威風，可以說完全是水仙的功勞啊！

　　如今，水仙成了揚州城的尋芳客最想一親芳澤的對象，因此百花樓每天晚上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上門的客人多是想要與水仙喝酒談心，只是這麼好的機會並不是常有，不管一個晚上有多少人想見水仙一面，決定權都在水仙手上；而且不是花大把銀兩就能見著她的，因為水仙每晚只見一個客人，至於誰能雀屏中選，就要憑個人的本事和運氣了！

　　「花娘，你過來，喏，我出一百兩，今晚就讓我和水仙見上一面吧！」陳員外遞上了銀兩。

　　「花娘，我出一百一十兩，怎麼樣，沒有人比我出更高了吧！水仙姑娘今晚是不是能夠陪我啊？」楚大爺得意地說。

　　「啐，一百一十兩算什麼？花娘，大爺我出一百五十兩，快把水仙帶到我這裡來吧！」張公子說。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娘以笑臉迎向說話的各位大爺，「各位大爺請稍安勿躁，我這就去問問咱家水仙的意思，大家先喝酒，來，我花娘敬各位大爺一杯。」敬完了酒，花娘拉開嗓門喊：「百合、玫瑰、桂花，還有蓮花，你們通通過來陪各位大爺，讓大爺們開心點啊！」

　　好不容易安撫好這些想見水仙的大爺們，花娘才鬆一口氣地走上二樓，往水仙住的水仙閣走去。

　　在水仙閣的內室裡，水仙正坐在鏡子前面，讓丫鬟石榴幫她梳理一頭烏黑的髮絲。

　　靜靜的看著鏡中絕美的容顏，水仙的嘴角浮現一絲微笑。

　　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雖然老天爺給了自己一個悲慘的家庭和際遇，卻也同時給了她這麼一副美麗的容貌來彌補她，讓她得以用自己的美色來拯救窮困的家庭，來填補她人生的缺憾。只是她有時也會懷疑，老天爺究竟是對她殘忍還是對她仁慈呢？

　　「我的好水仙，你真的是太美了！把頭梳好後，我看連西施都比不上你呢！石榴，動作快一點，樓下那些男人等得快坐不住啦！大家都想一睹你美若天仙的容貌呢！」花娘一進來就忙著稱讚水仙。水仙是她的搖錢樹，只要能哄得水仙開心，她的錢就會滾滾而來啊！

　　她的百花樓能有今天這種景象，水仙是頭號大功臣。想水仙十四歲那年被賣到百花樓時，她一眼就看出水仙將來一定能成氣候，一定能將她的百花樓發揚光大，也因此，她破天荒的讓水仙成了百花樓裡第一個賣藝不賣身的清官。

　　現在想想，她當年的決定真是正確。自從水仙十六歲那年成了揚州最著名的花魁以來，百花樓可以說整晚都坐無虛席啊！就算現在水仙都過二十了，每晚來看她的人還是這麼多。

　　男人就是這麼賤，愈得不到的東西他們愈想要，他們除了覬覦水仙的美貌之外，最想要的還是這位花魁的清白之身；可這點卻正中她的下懷，只要水仙一日在她百花樓，她就要好好保護這塊瑰寶，不讓那些臭男人動她一根寒毛。水仙可是她的財庫，豈能輕易就讓人奪去，她還想在她身上多撈一些呢！

　　「花娘，我還沒打扮好呢。你再等一會兒吧！」水仙淡淡的一笑，花娘諂媚的這一套用在男人身上或許管用，用在她身上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她向來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如果她不願意做，就算花娘哭著求她，她也不會當一回事的。

　　「好，沒關係，你慢慢來不要急。」不敢說「不」的花娘小心討好著。這幾天水仙由於身體不舒服都沒有接客，她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今晚好不容易她心情好肯接客了，她該燒香拜佛謝謝老天爺的保佑才是，哪敢惹這財神爺不高興哪。

　　「對了，水仙，花娘有幾句話一定要說。」花娘突然想起非常重要的事，「我算過了，今晚大概有五位客人出價要見你，最高的出到一百五十兩。可是前幾天我已經答應王員外，就是做南北貨的那個富商王員外，他之前有幾次想見你總是見不到，如果這次你再不見他的話好像對人家說不過去，所以我想……」

　　「他出多少呢，花娘？」她懶得聽花娘廢話，直接問重點。

　　「三百兩呢，是不是很多啊！」花娘眉開眼笑的說。

　　竟然出到三百兩，看來這位王員外對她是勢在必得。水仙微微一笑，說：「好吧，今晚我就挑這位王員外伺候吧！花娘，你請他再等一會兒，我再準備一下就好。」

　　「好，好，好，我這就去啊！」見目的已達成，花娘滿心喜悅的出去。

　　「石榴，幫我插上這枝金雀髮釵，今晚有只肥羊等著我們呢！」水仙看著鏡中美麗的自己，不由得得意的笑了。

　　在豪華舒適的水仙閣內，王員外的一張嘴始終沒合過，今晚可以算是他活到這把歲數以來最開心的一天了。

　　「王員外，水仙敬你。」

　　在燭光下的水仙美得如詩如畫，有此絕色佳人陪在身邊，王員外才喝了三杯酒就醉得眼朦朧了。

　　「好，好。」王員外乘機摸摸水仙柔嫩的小手，一張多肉的臉浮現滿足的笑容。「我說水仙啊，你的手又嫩又好摸，一定有很多人想要摸上一把吧！」他邊說邊再摸了一次、兩次、三次。他可是花了三百兩才能摸到小手，他不摸個夠怎麼行呢？

　　「王員外過獎了！」水仙笑吟吟的把酒杯舉到王員外面前，藉著敬酒不著痕跡的把被他握住的手收了回來。「王員外，請嘗嘗我特地為你準備的紅燒肉，來，把嘴巴張開，我餵你。」

　　「哦，好吃好吃。」王員外吃完肉，眉開眼笑的說：「能讓揚州第一花魁餵我吃菜，就連天上的神仙也沒我這麼快活啊！我的好水仙，你真讓人著迷啊！」說完，他輕輕地往水仙臉上捏了一把。

　　「王員外，不要這樣，你喝醉了！」她臉上帶著笑的把臉一偏。

　　這個王員外真愛動手動腳，要不是看在他出手大方給了三百兩，她早就把他趕出去了！唉，沒辦法，看在白花花的銀子份上只得再忍耐些，不過要是他再得寸進尺的話，就算再給她五百兩她也會不客氣的賞他一個耳光的。

　　「嘻嘻，我是醉了，因為你比美酒還要醉人啊！來，再讓我摸一下嘛！」王員外的一雙肥掌又對水仙伸了過去。

　　水仙霎時臉色一變，站起身來疾言厲色的對他說：「王員外，我看你是搞錯了吧！今天我水仙只是陪你喝酒聊天不是賣身給你，你三番兩次的對我動手，你把我看成什麼啦？來人啊！」

　　她對外高喊了一聲，馬上就有兩人走進來並恭敬的說：「水仙姑娘，有什麼吩咐？」

　　「把這個人給我帶出百花樓。」她厲聲的說。

　　「是。」

　　「水仙，不要這樣……」王員外本來以為水仙只是嘴巴說說而已，沒想到這兩人真的過來架走他。他邊走邊對她求饒：「水仙，我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我下次不敢了……」

　　「哼，沒有下次了！」她瞪王員外一眼，卻又突然嫣然一笑。「為了懲罰你，下次可要六百兩才能見到我了！咱們下次見，王員外。」

　　「六百兩？六百兩太多了啊，水仙，對不起，饒了我……」王員外的聲音消失在門後。

　　「哼，老色鬼，想要用三百兩就摸到我的小手，回家去摸自己的妾吧！看你還敢不敢看輕我！」水仙大口喝完一杯茶，讓自己消消氣。

　　過了一會兒，花娘便匆匆的來到水仙閣。

　　「我說水仙啊，你怎麼把王員外給趕出去了呢？人家花了三百兩，卻坐不到半個時辰就趕人家走，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雖然這不是水仙第一次趕客人出門，但花娘還是要過來說個幾句。她是不想得罪水仙，可是她更不敢得罪客人啊！

　　「他不夠尊重我，這個理由行嗎？」她不疾不徐的說。

　　「這……當然行羅！只是人家好歹是客人，你用不著趕他出去，頂多往後不接他的客就是了，下次不要再這樣了，可以嗎？」

　　「嗯。」水仙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花娘鬆一口氣，然後再說：「其實這樣也好。你知道嗎？奕慶貝勒在外頭等著見你呀！」

　　水仙愣了一下，「奕慶貝勒來了？什麼時候的事？」

　　這位奕慶貝勒是蘭郡王的第二個兒子。這一年來奕慶貝勒成了她的常客，一個月至少會上百花樓三、四次，每一次都指名要找她。能被一個貝勒爺另眼相看自然是件好事，不過在水仙眼中，這位奕慶貝勒和其他愛慕她的客人沒什麼兩樣，只要美色當前就忘了自己是誰了。男人就是這樣，想要和她喝酒，沒問題，只要出得起讓她滿意的價錢，不管是貝勒還是王爺，她都一概接受。

　　「貝勒爺剛剛到呢。我正想跟他說你今晚沒空，只是還沒來得及說，王員外就教你給趕走了，這樣正好，你就見一見貝勒爺吧！」花娘覺得自己的運氣真好，還好王員外走了，要不然非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惹奕慶貝勒不快，人家可是個貝勒呢，不是隨隨便便可以打發走的平民百姓。

　　水仙想了一下，雖然她不太喜歡一個晚上和兩個客人周旋，不過看在是奕慶貝勒的份上，她就勉為其難地賣給他一個面子吧。因為比起王員外那種愛毛手毛腳的老色鬼，奕慶貝勒比他好太多了，簡直就是君子與小人之比。

　　「好吧，我就陪陪他。花娘，請貝勒爺進來吧！」

　　「好，我這就去。」花娘歡天喜地的跑出去。

第1章(2)  

　　不一會兒的工夫，奕慶貝勒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水仙眼前。

　　「貝勒爺吉祥。」水仙上前盈盈一拜。

　　「快起來。」奕慶上前扶起她，帶笑的雙眼緊緊看著她。

　　「水仙，好好的伺候貝勒爺啊！」花娘笑著說完話就退下了。

　　「貝勒爺，請坐。」水仙挽著奕慶的手邀他入座。

　　「貝勒爺，請喝酒。」

　　「好。」奕慶笑看她一眼，然後一口飲盡杯中的酒。

　　「貝勒爺最近這一個月都沒有到百花樓來，都在忙些什麼呢？」水仙好奇的問。

　　「是，最近是比較忙。」他猶豫的看看水仙，沒有繼續往下說。

　　水仙更好奇了，「是很重要的事嗎？貝勒爺不方便說？」

　　奕慶考慮了一下，才決定開口說：「這件事本是朝中機密，我是不便告訴你，不過……」

　　「貝勒爺既然不方便說，那就不要說了！」她雖然想知道，不過既然人家都說不方便，她也不會再追問下去。

　　「不，我想告訴你也無妨，因為你不是個會造謠生事的人。」對水仙，奕慶百分之百信得過。

　　認識她的這一年多來，他深深地為她著迷，更在他心中有著特別的地位，認識她愈久，她的地位就愈來愈重要。

　　「貝勒爺這麼看得起水仙，水仙太感動了！」水仙嬌笑的說。

　　奕慶微笑點點頭，「是這樣的，近幾年在揚州和杭州都出現了一幫盜匪，這幫盜匪個個武功高強，並且專找官糧官銀下手，幾乎每一次都成功得手，官府也拿他們沒轍。因為他們實在是太猖狂了，所以皇上下令要我和阿瑪著手調查，包括他們的藏身處、還有他們的成員有多少人；不過這一個月來我毫無所獲，因為這幫人實在是太神秘了，而且最近他們沒有再犯案，所以真不知道該從何追查起……」

　　「原來如此。」水仙體貼的看著奕慶，難怪他臉上帶有倦容，想必是件非常辛苦的工作。「貝勒爺，你不要擔心，惡人終會有惡報的，我相信遲早有一天你會將那幫惡人繩之以法的。」

　　說完，她回以溫柔的微笑，站起身來。「到我這裡來就不要去想那種煩人的事了！貝勒爺，我彈琴給你聽好嗎？」她到裡面取出一把琴，然後撥弄琴弦地彈奏起來。

　　優美的琴音緩緩地在水仙閣飄送著，奕慶凝神靜聽，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柔和多了。

　　一曲終了，水仙又彈奏了一曲。奕慶只是靜靜地看著她柔美的五官，心中卻是澎湃洶湧，就像有把火在燒似的，頓時熱烈的讓他不想再沈默下去，只想讓她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

　　他霍然起身，水仙則不解地停止彈奏。「貝勒爺……」

　　「水仙！」奕慶一把握住她的柔荑，語氣激動地說：「嫁給我，嫁給我好嗎？」

　　「貝勒爺……」水仙驚愕的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話才好。

　　「我知道這麼做委屈了你，但是我真的喜歡你呀！」奕慶握緊她的手，熱情的雙眸直盯著她。「我實在無法忍受和別的男人分享你，我想要獨佔你，我想讓你只屬於我。水仙，當我的側福晉吧，你答應我好嗎？」

　　他早在十八歲那年就娶了同是郡王的女兒為正室，雖然他愛水仙勝過正室夫人，可是水仙是個青樓女子，再怎麼樣也不能成為正室，不過他願意讓她成為他的側福晉，這樣水仙應該能夠接受才是。

　　「貝勒爺，請不要這樣。」水仙掙開他的手，一臉平靜的說：「貝勒爺你太擡愛我了！我雖然是個花魁，但我的身份還是妓女，一個妓女怎麼能成為貝勒爺的側福晉呢？蘭王爺和王爺夫人會答應嗎？我不敢奢想，所以請貝勒爺放過我吧！」

　　對，她是愛錢，她是視錢如命，不過這不表示她會不自量力，像她這樣的出身還想成為皇室的人，她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奕慶沒想到她連考慮也不考慮地就回絕自己，他眼神木然的問：「你要我放過你，難道說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你不喜歡我？」

　　「不，不是這樣的。」水仙連忙解釋，「我並不是因為不喜歡貝勒爺才這麼說的，我是……我是認為自己配不上貝勒爺啊！」

　　「我不在乎你的出身，我在乎的是你對我到底有沒有感情。」他又抓住水仙的手，堅定的眼眸再認真不過了。「水仙，你老實的告訴我，你對我是否有像我對你一般的感情呢？你喜歡我嗎？喜歡我嗎？」他一句又一句的問她。

　　「貝勒爺……」水仙自認應付男人對她而言並非難事，只是這麼多年來她看過太多男人，也看透了他們；她不相信男人，不相信這世上有真情，她認為男人對女人好都是有目的，都是虛情假意的。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奕慶才不會傷了他的心，她能夠告訴他，她對他和其他的男人一視同仁，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不，她不忍心這麼做，雖然自己愛的是他的錢，但她仍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她不願傷害一個深愛著自己的男人。

　　「算了！」水仙的猶豫重重地打擊了奕慶。他鬆開她的手，自嘲的笑道：「我想我是太心急了，突然對你吐露情意，你一定讓我嚇到了吧！」

　　水仙勉強擠出笑容，「不，貝勒爺沒有嚇到我，我只是……」

　　「不用說了，我明白了！」他的眼神雖然落寞，不過口氣並無苛責水仙的意思。「我沒有怪你，我會給你時間的，請你答應我好好的考慮，給我一個照顧你的機會，好嗎？」

　　「好。」她這次沒有猶豫，隨即點點頭答應。

　　「謝謝你。」奕慶疼惜地摸摸她的臉。「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恭送貝勒爺。」水仙恭敬的目送他離去。

　　等到奕慶走遠了，她才稍微喘口氣，這時花娘又進來了。

　　「奕慶貝勒怎麼這麼快就走了，一個時辰的時間都還不到呢！你們之間沒問題吧？」花娘擔心的問。

　　「當然沒問題。」水仙伸伸懶腰，裝出一副累慘的樣子。「一個晚上接了兩個客人，我累死了！花娘，我要休息了！」

　　「休息？不，還不能休息，不能休息的。」花娘趕緊擺出一副笑臉低聲下氣的說：「我的好水仙啊！你今晚就辛苦一點，好不好？外頭有個新來的客人說一定要見你一面，他說是慕名而來，今晚非見到你不可。這位客人出手好大方啊，你知道他出多少嗎？說了你可不要嚇到哦，他出了一千兩呢！」

　　「一千兩？」水仙瞪大了美目。花一千兩只為了和她喝酒、聽她彈琴？這麼闊氣的客人她還是頭一回遇到。看來這個客人不是太有錢就是個傻子，一千兩都可以買下一間不錯的房子了，他會不會太誇張了啊！

　　「沒錯，就是一千兩。」花娘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上面的確寫著一千兩。「你瞧，這不就是了？看在一千兩的份上，你就見他一面，不過就是喝幾杯酒而已，舉手之勞，你不會跟一千兩過不去吧！」

　　水仙無奈的蹙著蛾眉。說真的，她累得想休息了，可是花娘說的也對，她用不著跟一千兩銀子過不去。既然有人出了大錢，她何不成全他呢？只是喝個酒彈個琴，不會要她的命的。

　　「好吧！花娘，麻煩你去帶這位新客人進來吧！」她歎氣的說。

　　「是，馬上來。」花娘興匆匆地下樓去帶客人。

　　水仙揉揉額角，對著外頭叫道：「石榴，你在不在？」

　　「小姐，我在這兒。」石榴聽到叫喚聲連忙進來。

　　「再換上新的碗盤筷子，又有一位客人要進我的水仙閣了。」

　　「什麼？又有新客人？」石榴驚訝不已。「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客人全跑到這裡來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麼大日子。」水仙莫可奈何的說：「幹我們這一行的就是這樣，客人肯找你就是你的福氣，有客人找總比沒客人找好吧！好啦，快幹活，客人就要進門了呢！」

　　「是。」

第2章(1)  

　　郭旭鋒置身在水仙閣中，突然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彷彿是走入了另一個綺麗多彩的美妙世界。

　　打從他踏進這個名滿揚州城的百花樓後，他週遭的空氣就變得不一樣了。這個地方處處可以聞到女人身上特有的那股幽香，他不能否認這對男人來說是迷人的、是充滿吸引力的，也難怪自古以來有難以計數的男人會在這種地方掏空了身上所有的財產，只為了求得美人兒一笑，連他那死去的弟弟也不例外。

　　「郭公子，裡面請。」走在前面的花娘不住地回頭看著郭旭鋒。她在這煙花之地打滾也快二十年了，還不曾見過像這位郭公子般長得這麼俊俏。

　　細緻的五官有如女人般美麗，不過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英氣卻這麼的咄咄逼人，讓人忘卻了他那陰柔的一面。漂亮卻又不失男子氣概，看似矛盾的組合卻又讓人感覺很協調，這位郭公子可真是萬中選一啊，她花娘今天算是開了眼界。

　　「水仙啊，這位就是郭公子，好好伺候啊！」花娘笑著對水仙使使眼色，然後就離開了。

　　「郭公子，水仙這廂有禮了！」水仙欠了欠身後走到郭旭鋒面前。

　　他緊盯著水仙。她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美，難怪會有這麼多男人不惜一擲千金只為見她一面，紅顏禍水，說的應該就是她這種女人。

　　「傳言水仙姑娘的容貌賽過西施、勝過貂蟬，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從來不善奉承他人，他說的是實話。

　　「哪裡，郭公子過獎了！」男人的讚美她聽多了，只是這次她很難得的臉紅了。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因一個初次見面的人的讚美而臉紅，或許是此人長得太過俊美，讓她不能不對他另眼相看吧！

　　這位郭公子看起來應該有二十五、六歲了。他的個子挺高的，雖然看起來瘦瘦的，不過體格該是不錯，不是文弱書生那一型的，說不定還是個會武功的人。而他身上穿的衣服倒是很普通，完全不像會出一千兩銀子買她一夜的男人；不過這也不一定，並不是每個有錢人出門都一定要穿金戴銀的，也許他就是那種財不露白、深藏不露的男人吧。

　　「郭公子是第一次來百花樓吧！」她為他把酒杯注滿。

　　「嗯。」水仙的一舉一動都看在郭旭鋒的眼裡。

　　她的聲音甜美不膩人，談吐輕鬆、舉止優雅，她的一顰一笑都能吸引他的目光，艷若桃李、風姿綽約，所謂的揚州第一花魁，他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

　　「郭公子第一次來就指名要見水仙，為什麼呢？」

　　「百花樓就你一個花魁，不是嗎？」

　　「郭公子說的是。」水仙見他不太說話只顧著喝酒，她當他是第一次來所以比較生疏，為了不讓氣氛變僵，她於是說：「郭公子，水仙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為公子彈奏一曲呢？」她有把握等他聽了自己美妙的琴音後，就會敞開心胸與她談天說地了。

　　「你要彈琴，好吧！」郭旭鋒淡淡的說，似乎興趣不大。

　　他的冷淡讓水仙有點不高興，不過她不會表現出來讓他知道。

　　彈琴時，她的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動人的琴音不斷地從她指間流瀉而出。

　　郭旭鋒面無表情的聽著。他承認她的確彈得很好，不過這對他來說是不具吸引力的，因為他之所以來到這裡不是為了聽她彈琴，也不是為了要和她說上話，他真正的目的是來向她討債的。

　　一曲奏畢，水仙的手緩緩從琴弦上離開，對方的毫無反應讓她失了再繼續演奏下去的興致。

　　「郭公子，你不喜歡聽我彈琴嗎？」她臉上雖然帶著笑容，可心裡卻是不悅到了極點。

　　這個人不是在她的身上花了一千兩嗎？怎麼不笑不說話也不聽她彈琴，那他到底來做什麼？難道說他只是來喝酒吃菜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頓飯菜未免也太昂貴了吧！

　　「你彈得很好聽。」郭旭鋒定定的看著她，「可以請你過來坐下嗎？我有話要問你。」

　　「是。」水仙這才鬆了口氣。他肯說話最好，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呢。

　　水仙坐回原來的位置，重新對他展露甜美的笑容。「郭公子想問什麼儘管問，水仙都會照實回答的。」

　　「好。」郭旭鋒俊美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不過他的目光卻變得銳利些了。「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進這一行嗎？」

　　原來是要問她這個啊！水仙笑在心裡。不知有多少客人問過她了，她的答案千奇百怪什麼都有，而她每次都依照自己心情的好壞來回答，不過這一次……

　　看他好像很認真的樣子，剛才與她說話還有聽她彈琴時都沒有這麼認真，害她也變得正經起來，覺得好像不告訴他實話就會對不起他似的，這種莫名其妙的心態讓她破天荒的說了實話：

　　「自我懂事以來，我爹就長年臥病在床，家中全靠我娘替人做些打雜的工作來維持生活，我們一家三口常常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在我十四歲那年，我娘因為工作太過勞累也病倒了，家裡面有兩個病人，當時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哪來的錢請大夫呢？而我才十四歲，能做什麼呢？為了我爹娘，我不在乎自己變成怎樣，所以我就叫娘把我賣了，就這樣進了百花樓，兩年後成了花魁，一直到現在。」她看他一眼，笑笑說：「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在你。」

　　郭旭鋒臉色凝重。這和他想像的有很大的出入，如果水仙說的是實話，那她也算是個孝女了，原本以為她是個視錢如命，玩弄男人於股掌之中的壞女人，他到底該不該相信她說的話呢？

　　「那麼你爹和你娘現在如何？」他接著問她。

　　水仙美麗的臉上頓時滿面愁容，「我爹一年前死了，我娘也在三個月前過世！」

　　「哦！」郭旭鋒仍緊緊的看著她，冀望在她臉上找到一絲心虛。「既然他們都不在了，你怎麼不離開這個地方呢？」

　　水仙苦笑的說：「你以為我不想離開嗎？我爹娘的病讓我欠了花娘好多錢，我得把錢還清才能離開這裡。」

　　水仙之前說的都是實話，不過這句說的就是假話了。其實她欠花娘的錢老早就還清了，她仍留在這裡無非是為了自己的後半輩子做打算；她早就認清自己不太可能會有好的歸宿，如果她不趁自己還年輕貌美多賺點錢，那等她老了不就要到街上去要飯？她過怕了三餐不繼的日子，她要自己的下半輩子衣食無缺。只要現在還有男人願意為她花錢，她何樂而不為呢？

　　郭旭鋒的眼中有著疑惑，不過他也不打算再追究，不管水仙說的是不是真話，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認識她，而她也認識了他，這對他來說算是好的開始。

　　「郭公子，你別顧著說話，菜都涼了，你先吃菜吧！」水仙幫郭旭鋒夾菜，剛才嫌他話太少，現在又覺得他太多話了。不懂他問得這麼清楚做什麼？他們不過是酒客和妓女的關係，有必要問得這麼深入嗎？

　　郭旭鋒沒有動筷，反而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她。「我想這些年來你應該在男人身上撈了不少吧！」

　　水仙突然聽到這句帶有諷刺意味的話，她先是一愣，不懂他為何口出此言，但她還是很快就反應過來，心平氣和的接口道：「幹我們這一行的，若不從男人身上撈錢，難道要從女人身上撈嗎？郭公子，你說是不是呢？」

　　郭旭鋒冷笑一聲，「我完全明白你說的。我只是不懂，如果你對某個男人沒有意思，為何還讓他在你身上投下大把的金錢，甚至搞得家破人亡，你對自己這樣的行為一點愧疚感都沒有嗎？」

　　她冷靜的看著突然變得很奇怪的郭旭鋒。敢情這個人是故意來找自己麻煩的，要不然怎麼淨說些讓她難堪的話呢？或者是以前自己曾經得罪過他？這不可能啊！他長得這麼俊，她怎麼可能會忘記這個人呢，明明今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這個人真是太古怪了，得要小心應付才行。

　　「郭公子，你這話可言重了！」她捺著性子，強顏歡笑的說：「我承認不少男人對我有好感，而他們也都願意在我身上花大把的銀兩，可是我可從沒強迫過任何人啊！我的工作就是把你們這些客人伺候得開開心心的，讓你們心甘情願為我付出，這可是有來有往的。不喜歡我的人自然不會這麼做，喜歡我的人要為我散盡家財弄到家破人亡，我也不能說什麼啊！當然，愧疚是一定有的，可是這是他們自個兒要這麼做的，我又能如何呢？老實告訴你吧，我曾經勸過一些人不要再為我花錢了，但是他們不聽，我怎麼勸都沒有用……」

　　「哼，你會勸別人不要在你身上花錢？」郭旭峰用鄙夷的目光看著水仙，她說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信。

　　水仙被他這樣的眼神傷害了，讓她感覺他看不起她，讓她感覺自己在他面前是個無恥下流的女人。

　　哼，看不起她！沒關係，如果以為這樣就可以傷害她的話，那他就錯了！她可不是軟弱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在這一行一待就是六年的時間。想打倒她，沒那麼容易！

　　水仙咬緊牙關，擡高下巴傲然的對他說：「我不是貪得無厭的女人，想要我的男人多得數不清，我何必去逼某些人為了我而弄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呢？我不需要啊！再說這也不是我所樂意見到的。我再說一次，我要男人為我心甘情願的付出，我也會相對的帶給他們歡樂，如果你對我的所作所為還有疑問的話，我也不想再解釋了，隨便你怎麼想都行，我這樣的回答你還滿意嗎？」

　　郭旭鋒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看來，我惹你生氣了，是吧？」

　　「不，我沒有生氣，我也不敢生氣。」水仙露出她的招牌笑容，「來者是客，客人永遠都是對的，如果有錯的話也是我們的錯。郭公子，你還要喝酒嗎？來，我敬你一杯。」

　　「不了，再喝下去我就要醉了！」郭旭鋒說完就站起來，「我該走了。水仙姑娘，謝謝你的招待。」

　　「你不再多坐一會兒嗎？你幾乎沒吃什麼呢。」雖然這個人的態度讓她不是很愉快，可是不知為何她並不想讓他走，只要他不再說些讓她不快的話，她會樂意陪他喝酒聊天，就算聊到天亮也沒關係。

　　郭旭鋒對她微微一笑，這是她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笑容。

　　「後會有期，水仙。」說完，他轉身便走。

　　「郭公子，請留步。」水仙不由自主地叫住他，「郭公子，可以告訴我你的大名嗎？」

　　他回頭看她一眼，「郭旭鋒。旭日的旭，鋒芒畢露的鋒。」半晌，他突然又問她：「你對這個名字有什麼印象？覺得耳熟嗎？」

　　「嗯。」她突然陷入了一陣沈思。經他這麼一說還真覺得有點耳熟，她是記得有過幾位姓郭的客人，不過因為她都只管稱呼對方少爺或公子，至於名字她倒是沒有每一個都知道。不過她好像有點記憶，似乎有位客人也叫作郭旭什麼的，不知道是不是他這個旭日的旭字。

　　「看來你是沒有印象了！」郭旭鋒在心中冷笑。他那個傻弟弟這麼做到底值不值得！瞧，人家連他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了，還為她送了性命。愛情突竟是個什麼可怕的東西，居然能讓一個好好的人無端送了性命。他真恨愛情這個東西，更恨眼前這個美得過分的女人。

　　「郭公子……」水仙看著郭旭鋒頭也不回的走了，她的心情突然變得沈重起來。

　　他剛才的臉色好難看，看來她又說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話了。

　　「唉！真是奇怪的客人。」她頭一回對客人感到無力。她一直對自己駕馭男人的本事很有信心的，看來她這次是遇到對手了。

第2章(2)

　　郭旭鋒離開百花樓後，立即前往揚州的友人紀燦宇的住所。

　　「真是難得啊，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紀燦宇用歡愉的笑容來迎接他。

　　他們是多年的好友，在郭旭鋒還沒有成立「斬清寨」以前，和他是同門師兄弟，他們拜在同一個師父門下。自從郭旭鋒成了專門打擊清兵的寨主，而自己也繼承家業成了生意人後，他們兩個就很少有機會見面了。這次郭旭鋒居然會主動找上門來，讓紀燦宇是又驚又喜。

　　「一年沒見，你好像胖了一點，生活過得挺愜意的嘛！」郭旭鋒在老友面前笑容就多了，不像平日冷酷的模樣。

　　「唉，我哪能像你滿山遍野的跑，我整天吃飽了睡、睡飽就吃，不動當然就胖羅！」紀燦宇笑看著他，「你怎麼一點都不顯老，而且還愈來愈俊。你不知道我家的紀璃每天都念著你，老是吵著要我帶她上山去找你。你等著，我去把她叫來，她見到你一定會高興得飛上天去的……」

　　「不急，我有事要告訴你。」郭旭鋒歛起笑容，表情嚴肅的說：「你還記得我寫信告訴你有關百花樓的水仙的事嗎？」

　　「水仙？哦，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花魁水仙，我想起來了！」聞言，紀燦宇的表情也跟著沈重起來，他拍了拍郭旭鋒的肩膀，安慰他：「事情都過去了！人死不能復生，你可要看開點啊！」

　　那件事距離現在也正好半年了。郭旭鋒有個小他五歲的弟弟，他的名字叫郭旭林，今年才二十二歲，他們兄弟雖然長得不是很像，不過卻都長得很英俊；郭旭鋒愛武，郭旭林愛文，他相當疼愛這個愛唸書的弟弟，因此兩兄弟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可惜不知發生了何事，郭旭林在半年前突然自縊身亡，而他臨終時留下一封遺書，上面寫著因為迷戀百花樓的水仙，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錢，結果還是無法得到美人垂青，他痛苦不已，所以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這個打擊一度讓郭旭鋒成了不會哭不會笑的活死人，他花了快半年的時間才從那份傷痛跳脫出來。他們兄弟從小相依為命，感情深厚，好不容易振作起來的郭旭鋒寫信告訴他水仙的事，要他到百花樓去替他探探水仙的底細，信才剛收到不久，他正想找時間過去百花樓看看，沒想到他還沒去郭旭鋒自己就先跑來了。

　　「旭鋒，我正打算去百花樓幫你看看那個花魁水仙……」

　　「你不用去了，我才剛從她那裡回來。」

　　「啊！你已經去過了？」紀燦宇一臉不可思議的揚起一道笑，「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行動特別快，不愧為一幫之主。對了，那個水仙真的很美嗎？人家都說她比天上的仙女還漂亮，這是真的嗎？」

　　「她是很漂亮，而且漂亮得太過分了點。」郭旭鋒看著他，痛苦的說：「今日看到她，我才知道為什麼旭林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就是因為有那種專騙男人錢財的女人，才會有像旭林那樣的傻子，我……我說不出有多恨她，要不是看在她是女流之輩，我想我一定會親手了結她的。」

　　「這種事可不是開玩笑的，旭鋒，你可別亂來啊！那個水仙可能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能把旭林的死全算在她頭上，這樣對她也不公平啊！」紀燦宇擔心他真的會把水仙給殺了。

　　「你放心，這個我知道。」他咬牙切齒的說：「可是不能說她完全沒有責任不是嗎？你知道旭林的，他從小到大就是個乖孩子，如果不是水仙，他又怎麼會變成另一個人呢？為了她，他每天什麼事都不做，書也不念了，一到晚上就跑到百花樓，如果不是水仙慫恿他，他怎麼會愈陷愈深呢？如果說她不必為旭林的死負責，那旭林的死就是他活該自找的了？不，我不同意，在我看來是她間接殺了旭林，我不會殺了她償命，可是我也不會讓她好過，我要讓她知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吃她那一套，我要讓她自食惡果。」

　　「那……你打算怎麼做呢？」紀燦宇不安的問。

　　「我現在還沒想到，不過這幾天我會監視她，再看看要怎麼對付她。」

　　紀燦宇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心意已決，說服不了你。不過我還是要勸你小心為上，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據我所知，現在官府的人已經在注意斬清寨了，那迷霧山是很隱密沒錯，可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不管做什麼事之前都要先考慮到自己和你那些弟兄的安危，知道嗎？」

　　「謝謝你的忠告，我會小心的。」郭旭鋒感激的拍了拍紀燦宇說。

　　「郭大哥、郭大哥！」這時紀燦宇的妹妹紀璃衝進書房，當她看到郭旭鋒時高興得不得了，立刻奔到他的面前。

　　「郭大哥，真的是你！我聽下人說你來了，我不敢相信便趕緊過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你，我太高興了！」紀璃興奮的嚷嚷著。

　　「你好像長高了是不是？我記得一年多前你的頭才到我的胸口，現在已經到我的肩膀了，你今年是十七還是十八？」他微笑地比了比兩人的身高。

　　「十八啦，你連我幾歲都忘啦？」紀璃嘟著小嘴十分不滿。「你二十七了對不對？瞧，我都記得你幾歲，你呢？哼，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都過了這麼久你都狠心不來找我，你這算哪門子的大哥啊？你自己說你對得起我嗎？」

　　「唷，小璃的嘴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啦？」郭旭鋒對著紀璃又看又點頭，「嗯，我看不只是嘴巴、身高變了，仔細一看人也長得更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哼，你才知道啊！」紀璃臉紅的低下頭。

　　紀燦宇指著她的臉笑著說：「臉紅了呢！咦，怎麼低著頭呢？你不是每天嚷著要見郭大哥嗎？喏，現在人就在你面前，你好好看個夠吧！要不然過幾天又沒得看了！」

　　紀璃擡起頭來連忙問道：「郭大哥，你什麼時候要走？」

　　「不一定，可能幾天，也可能一個月後吧！」

　　聽到他有可能一個月後才會離開，紀璃臉上頓時有了笑容。

　　她快樂地挽住郭旭鋒的手，「那就一個月後再走好不好，你難得來一趟，我帶你四處去玩好不好？看你想去哪裡玩我都帶你去……」

　　郭旭鋒無奈的看向紀燦宇，而他則回以同情的眼光。「唉，我看你就認命吧！我這個寶貝妹妹好不容易盼到你來，她是不可能輕易放你離開的。你就當是做善事，捨命陪君子吧！」

　　「什麼做善事？你的嘴真壞了，看我怎麼教訓你！」紀璃不甘心被消遣，她掄起粉拳追著紀燦宇跑。

　　「救命啊！虎姑婆發威啦！」

　　「別跑，看我撕爛你的嘴！」

　　看著這對兄妹打打鬧鬧的，郭旭鋒心中有著無限的感慨。

　　以前，他也會和旭林這樣鬧著玩，但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他最疼愛的弟弟已經化為白骨，再也不可能出現在他眼前。

　　「水仙……」他低聲念著水仙的名字，一股恨意立即湧上心頭。

　　他不會殺她，不過他要她付出代價。

第3章(1)  

　　每個月的十五，花娘都會帶百花樓的姑娘前往揚州近郊的一座尼姑庵進香拜拜。百花樓裡四十幾個姑娘和丫鬟分乘好幾十輛的馬車，這聲勢十分浩大，每次都引來不少民眾圍觀。

　　和往常一樣，水仙和丫鬟石榴單獨乘一輛馬車。因為水仙喜歡安靜，所以她們的馬車總是走在最後，這一次也不例外。

　　「石榴，還要多久才會到呀？」水仙感覺已經坐了很久卻還沒到目的地？

　　「應該快到了吧！」石榴也覺得久了，她掀開窗簾一看，這一看可不得了。

　　「小姐，外面的景色好像不是去尼姑庵的路上，你看看！」

　　「什麼？」水仙往窗外看去，臉色立即變了。「這不是去尼姑庵的路，這是怎麼回事？馬伕，停車，我們要下車。」

　　水仙喊完後馬車果然停了下來。她和石榴互看著彼此，兩人都鬆了口氣。

　　「一定是走錯路了！」水仙話剛說完，車後的簾幕即被拉開來，接著，有個男人跳上了馬車。

　　「哇！」水仙和石榴都嚇得大叫。

　　這時來人嘻皮笑臉的說：「水仙，你不要怕，是我啊！」

　　「你是……」水仙驚魂未定的看著這張並不陌生的臉孔。

　　「你是辜公子。」她能這麼快就記起這個人，實在是因為他留給她的印象太深刻了。

　　這位辜公子是個有錢人，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錢。剛開始他的表現還算可以，沒有對她做出過分的要求，但是到最後他愈來愈沒有耐心，每次見到她不但對她動手動腳，言談之間也會吃她豆腐。對這樣的人她自然是敬而遠之，之後不管他出多少錢她說什麼都不見；他吃了幾次閉門羹後，居然惱羞成怒在百花樓門口大吵大鬧，還說要放火燒了百花樓，最後還是出動了官府的人才讓他離開百花樓。不過那是兩個月前的事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原以為終於擺脫這個可怕的男人，沒想到今天又讓他給逮住。水仙不由得心生恐懼，現在她不在百花樓，她要怎麼應付這個人呢？

　　「我就知道你還記得我。」辜公子垂涎的看著水仙，「一段時日不見，你更美了！我的好水仙，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說著，他往她們的方向慢慢移動。

　　水仙和石榴被逼到了角落。

　　「小姐，我們該怎麼辦啊？」石榴害怕的在水仙耳邊說。

　　水仙想了一下，附在石榴耳邊小聲的說：「等一下我跟他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你就乘機逃走吧！」

　　「那小姐你呢？」

　　「不要管我了，能逃一個是一個。誰要是逃出去就去找人來救命，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

　　「喂，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啊？」此時，辜公子已經來到她們跟前。

　　水仙故作鎮定的問：「辜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難道說你串通了馬伕？」

　　「你真聰明，一猜就中。」辜公子得意洋洋的說：「為了見你一面，這件事我計劃了好久。駕這輛馬車的馬伕是我花好多錢才買通的，我要他悄悄的把馬車從車隊中脫離，等你發現的時候馬伕已經換成是我了，你說，我這個計謀妙不妙啊？」

　　「很妙，妙極了！」水仙趁辜公子說得開心，讓石榴躲到她身後，用她的身體掩護石榴逃出車外。「石榴，快跑！」

　　「喂，你要逃到哪裡去？」辜公子見石榴跳下馬車，他立即跳下馬車去追人。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水仙緊接著跳下馬車，朝石榴的反方向跑去。

　　「你怎麼也溜了？」辜公子看到水仙也跑了，放棄追石榴回過頭來追水仙。

　　「啊，不要啊！」水仙雖然拚命的跑，不過她還是逃不掉，一下子就被辜公子抓住。

　　「放開我啊！」辜公子一抱住她，便讓她全身都覺得不舒服。

　　「放開你？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你，怎麼可能放了你？」辜公子抱著水仙，一臉的幸福狀。「現在好不容易我們可以獨處，我太高興了！水仙，讓我親一個吧！」

　　「不要！」水仙用力的推開他的臉，沒想到用力過猛，自己反倒摔倒在地。

　　「水仙，你摔疼了哪裡？」

　　水仙看到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又靠了過來，她想都沒想就往他小腿用力的踢去。

　　「哎喲！」辜公子痛苦的彎下腰抱住腿，水仙則趁這個機會站起來就跑。

　　「可惡，你這個臭婆娘敢打我！」這一踢並沒有讓他放棄追水仙，他很快又把水仙抓住。

　　「哼，敬酒不吃你偏要吃罰酒，好，我成全你！」他使勁地抓住她的頭髮，欣賞著她露出痛苦表情的臉。

　　「好痛，放開我！」水仙痛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怎麼辦？他一定會欺負自己的，在這荒郊野外誰能來救她呢？

　　「我叫你放開，你聽到沒有？」水仙怒瞪著他。

　　「嘿，我就偏不放，看你能拿我怎麼辦？」辜公子的大嘴就在水仙眼前蠕動著，她厭惡地別過臉不看他。

　　她絕望的想——

　　完了！難道就這樣被他毀了？不要啊！拜託誰來救救她吧！

　　「我勸你還是把她給放了！」

　　這個聲音讓已經絕望地閉上眼睛的水仙再度張開雙眼。天啊，真的有人來救她了！

　　「郭公子救救我！」她一眼就認出來人就是三天前花一千兩要和她見面的郭旭鋒。她一直相信他們還會再見面，尤其高興他在她最危險的時候出現。

　　「什麼郭公子？」辜公子用鄙夷的眼光把郭旭鋒從頭看到腳，接著不屑的說：「你睜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誰，我可是鼎鼎大名的辜大少爺。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這個女人是我的，你敢插手的話我就打死你！」

　　「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話聲剛落，他的人已經站在辜公子的面前。

　　辜公子被他的快動作嚇了一跳，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就讓郭旭鋒把水仙搶了過去。

　　「你……」辜公子頭皮一陣發麻，立刻明白此人有著深不可測的功夫。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還是乖乖走人的好，都怪自己太大意，身邊沒帶高手。今天就算了，改天要是讓他再逮到她，可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

　　「哼！」辜公子恨恨地瞪了郭旭鋒一眼，然後很快地跑走了。

　　「沒膽的東西！」郭旭鋒低頭看著被自己抱在懷中的人兒。「水仙姑娘，你沒事吧？」

　　「我……」水仙渾身忍不住的顫抖著，她緊緊依偎在他溫暖的懷中。「還好有你，要不然我真的會被他……」她擡起頭來，感激萬分的看著他。「郭公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你才好……」

　　「小事一樁，別放在心上。」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並輕輕地將她推開了些。

　　水仙對他這個舉動感到有些錯愕與不解。她本來以為他會抱住她安慰個幾句，誰知道他居然硬生生的將她推開，難道她身上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嗎？她的每個客人都想得到她的垂青，而他卻親手放走能擁抱她的大好機會，他是討厭她嗎？若真的討厭她為什麼還會為她花一千兩呢？她真不明白。

　　水仙幽怨的看著面無表情的郭旭鋒，而郭旭鋒也看著她，只是自己的心卻不像他臉上的表情那樣的平靜。

　　本來，他是不想救她的，他一路跟蹤卻發現她所乘坐的馬車出了狀況，他追上來只是想看個究竟，沒想到居然讓他看到她身陷險境。救還是不救，他猶豫了好久，到最後他還是不忍，所以才會出手救她。

　　他做不到見死不救，可是救了她之後卻又覺得後悔，因為他有一種背叛旭林的感覺。自己口口聲聲說要替他報仇，可仇還沒報卻先救了水仙一命，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救她是對的選擇嗎？他沒有答案。

　　「那個人你認識嗎？」

　　「嗯，我認得他，他是……」水仙看他一眼，低聲的說：「他曾經是我的客人，我跟他之間有一些過節，他是想報復我才會做出這麼卑鄙下流的事來！」

　　「原來是這樣。」郭旭鋒冷笑一聲，「看來你的工作也算挺危險的嘛！客人一個不高興就會對你們造成困擾，甚至會危及到你們的性命。今天若不是我，恐怕你這位花魁會有很悲慘的下場，以後若再發生這種情形，你想你該怎麼應付呢？」

　　水仙的背脊倏地挺直。她杏眼圓瞪，牙關緊咬，她聽得出他的語氣不善，和上次一樣，他分明要找她的麻煩。只是上次她忍住沒有爆發，這次她忍不住了，就算他救了她一命，她也不能饒他，不能讓他看輕她。

　　「我不懂郭公子的意思。」她恨恨地說：「沒錯，我的工作是讓人看輕，就像剛才那個辜公子，他以為我是可以用錢買的，他以為只要花大錢就可以買到我的心，因為我拒絕他才會令他對我動手。我承認我很害怕，如果沒有你，我的下場可能真的會很慘，可是我不認為這是我的錯，可聽你話裡的意思好像這是我咎由自取似的，我可不這麼認為。

　　不錯，我是拿過他的錢，可是我也有付出啊！我讓他開心地度過一個晚上，我不認為自己還欠他什麼。如果說每個男人都像他一樣，那我也就認了，但是事實並不是這樣，大部分的男人都能和我逢場作戲，為什麼他不可以呢？難道你不認為他有錯嗎？」

　　「他當然有錯，可是，你認為自己一點錯都沒有嗎？」郭旭鋒目光淩厲地看著她。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錯。」她挑起眉笑了笑，「不過你認為我有錯，而且是犯了嚴重的錯誤，對吧？」

　　郭旭鋒不語。他開始有點瞭解她了，這樣也好，看清她是個多麼厚顏無恥的女人，往後對她不會再心軟了。

　　「我不敢說你有錯，我算什麼東西？我只是個曾經光顧過你的一名客人，不是嗎？好了，我該告辭了！」說完，他掉頭就走。

　　他怎麼說走就走？水仙呆了一下，然後快步追在他後面。「郭公子，你不送我回百花樓嗎？」她不會駕車，又不知道石榴能不能找到人來救她，難道他真的忍心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個荒郊野外嗎？

　　「我現在不是你的客人，沒必要討你歡心。」郭旭鋒頭也不回的說。

　　「你……」水仙一肚子的氣。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是他先惹她不快的，她又沒有得罪他。現在他救了她卻又棄她於不顧，他到底想要把她怎麼樣嘛！

　　郭旭鋒愈走愈快，水仙追不上他，一急之下不小心絆到了石頭，整個人向前仆倒。

　　聽到她的叫聲，他總算停下腳步。他回過頭，便看到她坐在地上，表情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好痛哦！」她摸著左腳腳踝，全身不敢亂動，因為一動就痛。

　　郭旭鋒在心中歎一口氣，看來他還是不能見死不救。

　　「你的腳怎麼了？」他折回她的身邊。

　　水仙睨了他一眼，笑在心裡。「我的左腳好像扭到了！」她也不清楚自己在高興什麼，不過能讓他關心自己，就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了。

　　聞言，郭旭鋒在心中又是一歎。「你能走嗎？」

　　「我試試看。」她把手伸向他，他一把拉起她。

　　「好痛啊！」她一動左腳就痛。「不能走，怎麼辦？」她滿臉歉意的看著他。

　　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頓時忘了她是個名妓。他不禁心想，如果她不是花魁，也不是間接害死郭旭林的兇手，如果她只是個平凡的女子，那該有多好呢？

　　「看樣子只能我抱你羅！」他不放心的看看她，「我可以這麼做吧？」萬一她要跟他收錢怎麼辦？

　　「當然可以。」水仙害羞的低下頭去。

　　既然人家都說可以了，那他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郭旭鋒一把抱起她輕盈的身軀，帶著複雜的心情往馬車走去。

　　水仙雙手托著腮幫子，美麗的大眼盛滿了哀愁，紅潤的小嘴不斷的發出歎息聲。

　　唉，她的心情好糟啊！

　　雖然她已經二十歲了，不過對男人她自認還是很有吸引力；瞧，今晚又有人為了要跟她喝酒在競相出價，這就表示她這個花魁還是很有魅力不是嗎？可是，自從郭旭鋒出現在她的生命後，她的自信心好像統統都消失了，令她開始懷疑自己對男人是不是沒有吸引力了。

　　唉，說起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郭旭鋒，她就一肚子火。她感覺得出他不喜歡她，可是他卻救了她，還把受傷的她帶回百花樓；現在她的腳已經好了，可他卻不再出現，他就像一陣輕煙，無聲無息的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說真的，她應付過各種類型的男人，但就是沒遇過像他這種人。他愛來便來，愛走便走，她無法留、也沒有資格留他。她很清楚他們是主客關係，他們之間只有金錢交易，其他的什麼都談不上，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唯獨對他，她居然會放不下。

　　自從他出現後，她的腦海中經常會出現他的影像，「思念」這個名詞開始與她糾纏。每當午夜夢迴、夜深人靜時，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她知道自己變了，她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看到男人就想到錢的花魁水仙；在郭旭鋒面前，她只是個平凡的女子，已不是那個高高在上、視男人如糞土的大女人，而是一個對愛情充滿渴望、也同時充滿恐懼的小女人。

　　可悲的是，就在她開始對他認真、開始認真看待他們兩人的關係時，他卻再也不來百花樓了。他不給她機會讓她告訴他，只要他肯來，她可以不收他的錢，之前的一千兩她也可以還給他，只要能同他說說話，就算是聽他的冷嘲熱諷她也不介意，只要他肯讓她見他一面，讓她稍解相思之苦……

第3章(2)  

　　「水仙，你到底是怎麼了？」花娘聽石榴說今晚水仙又不想接客，焦急的跑來問個清楚。「我真不明白，都已經十天了，你還不想接客。頭幾天我知道你腳痛，不接客是應該的，可是現在你的腳不是已經好了嗎？為何今天還是不接客呢？」

　　她看了神色緊張的花娘一眼，慵懶的開口：「不為什麼，就是沒那份心情。」

　　「啊？」花娘的臉馬上垮下來。「我的大小姐，這不是有沒有心情的問題！這可是攸關百花樓的生計，就算我求你吧！你是百花樓的台柱、是我花娘的財神爺，求你行行好，賞我們大家一口飯吃吧！求求你了！」花娘低聲下氣的說。

　　「你求我也沒用，我就是沒那份心情。花娘，你省省事別逼我了。」水仙不是鬧著玩的，她是真的沒心情去應付客人。

　　花娘重重地歎著氣。她都這麼委屈自己了，水仙還是不領情，看來今晚她真的不見客了。「好吧，那我不逼你了，今天晚上你就好好休息，有什麼話等明天再說吧！」

　　水仙認真地看花娘一眼，表情凝重的說：「我想，明天晚上我還是不想接客。花娘，我就跟你老實說了吧，我不想再當花魁了！」

　　「你說什麼？」花娘臉色大變，緊張地撲向水仙，激動的喊道：「你說不想當花魁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你不想留在我百花樓？你要跳槽了是不是？」

　　「我是不想留下來，不過我也不去別的妓院。」水仙決定說清楚，「總之，我不想當妓女！花娘，對不起，我不能再做花魁了，我想做回真正的自己。」

　　花娘聽了水仙的話有一瞬間不能呼吸。嗚……她最擔心的狀況終於發生了，水仙要離開她了，怎麼辦？百花樓沒有了水仙會如何？她還能找到和水仙一樣會賺錢的花魁嗎？百花樓會不會因為失去水仙就一蹶不振？天啊，她真的不敢想像往後沒有水仙在她身邊的生活啊！

　　「水仙，你再考慮一下，這件事關係到你後半輩子的幸福，不能隨隨便便就決定，你一定要想清楚才行。雖然你的年紀是稍大了些，不過這對你的行情並沒有影響啊！每天還是有這麼多客人找你，如果你現在就放棄的話，那未免太可惜了。聽花娘的話，再做個兩、三年吧！兩、三年後，花娘保證給你找個好婆家，讓你下半輩子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好不好？」花娘努力說服水仙改變心意。

　　「花娘，你說得對，也說得不對。」水仙幽幽的道：「我也知道自己還可以再做個兩、三年不成問題，可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何況我如果現在就收手，我一樣可以過著富足的生活，那何必再委屈自己苦苦撐下去呢？」

　　「現在？你現在哪有能力過好的生活啊！你這幾年所賺的錢都花在你爹娘的醫藥費上了，你現在手邊有多少錢，我還不清楚嗎？水仙，沒有人會嫌自己的錢多，聽花娘的話再多賺個幾年，啊？」

　　「雖然現在手邊的錢還不能讓我過富裕的生活，不過……」水仙輕聲一笑，「我還有一個利器。花娘，你幫我放出風聲，說我水仙要找一個歸宿，誰都有機會，只要他出的價錢能讓我滿意。」

　　花娘不由得張大了嘴，「你是說……你要把自己給賣了！」

　　「沒錯！」她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我現在仍有這個行情，不是嗎？再說我仍是個處子，我相信一定可以替自己掙一大筆錢的。花娘，你放心，我保證這最後一筆你也有份，我不會虧待你的。」

　　「好吧！」花娘聽到自己仍可撈點好處，她也就打消了說服水仙的念頭。

　　其實這樣做也好，趁著還有身價的時候把自己賣了，總比過了兩、三年沒那個身價後再從良要好吧。而且，如果水仙可以給她一筆好價錢的話，她倒可以利用這筆錢再去買些資質不錯的小姑娘，說不定再熬個幾年，她的百花樓又可以再出個花魁。凡事要看遠一些，只求近利的話是不能長久的。

　　「好吧，明天我就把消息傳出去，我看就給個七、八天的期限好了，你選夫婿的日子就定在下個月初二吧，相信屆時一定會有很多人爭相出價要你當他們老婆的。」花娘想通後，自信滿滿的說。

　　「那就麻煩你了！」水仙微笑著。

　　這天，是百花樓水仙選夫婿的日子。百花樓一開門營業，就擠進了一群人，偌大的大廳一下子就擠滿了人，來的人幾乎全是揚州城的有錢人，不用說，這些人當然全是為了水仙而來，他們每一個人都想得到水仙，每個都抱著一絲的期待，就希望水仙能看上自己出的價錢。因此，大家都各懷鬼胎，不願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價錢。

　　時間一到，花娘就出來把紙和筆分給在場的每個人。「來，請各位大爺把決定好的價錢寫在紙上，自己的大名也別忘了要寫上去，這樣水仙才知道是哪位大爺出的價。寫好了就折好別讓人看見，然後再交給我拿進去讓水仙看啊！」

　　「花娘，水仙人呢？她怎麼不出來？」有位客人覺得奇怪的問道。

　　「哦，水仙她也在啊！喏，她就在那個簾幕後面。」花娘手指著身後的一道簾幕。

　　此刻，水仙確實如花娘所說的坐在簾幕後面。厚厚的簾幕遮住了她姣好的臉蛋和身材，外頭的人看不到她，坐在簾後的她也瞧不見外面有些什麼人。她的內心相當不安，不知道自己所期待的那個人是否也來了。

　　她沒有辦法看到外面的情況，只好要石榴幫她到外頭看看。

　　石榴出去探過情況回來說：「小姐，我沒有瞧見郭公子，他沒來耶！」

　　「是嗎？」水仙好不失望。

　　石榴看到她沈了下臉，便小聲的說：「小姐，你真的希望郭公子出價買下你嗎？」

　　水仙沒有心思回答她，美麗的眼眸穿過厚厚的簾幕，期望能找到她想見的人。

　　她自認看透了男人，也以為沒有男人可以讓她動心，可是她卻對郭旭鋒動了心。為了他，她對自己目前的地位毫不眷戀；為了他，她願意孤注一擲，賭上自己終生的幸福。她希望他今晚能出現，更希望他能帶她走，不管上哪裡去她都願意。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冒險，她有可能會因此被其中一個男人帶走，可是她非這麼做不可，因為只有如此才能逼他表態，才能逼他要她。如果說他真的對她沒有意思，那麼她就認了，她會認命孤獨的過完後半輩子，除了他，她再也不想對其他的男人動心，她是這麼打算的。

　　沒想到他居然沒來，會是已經離開揚州了嗎？如果是的話，那就是天意要她如此，總之她就是賭了，不顧代價的賭了。

　　「小姐，如果郭公子沒來，你是不是想選奕慶貝勒呢？」石榴關心的再問。

　　「奕慶貝勒？」要不是石榴提起，水仙壓根兒忘了有這號人物。「怎麼，你希望我選擇貝勒爺嗎？」

　　「難道小姐不這麼認為嗎？」石榴一臉天真地分析給她聽，「和其他人比起來，貝勒爺年輕英俊，他對小姐細心又體貼，雖然說嫁給貝勒爺只能當側福晉，不過這總比嫁給那些有錢的大爺去當他們的小妾好吧！這樣比較之下，貝勒爺算是最好的人選了，不是嗎？」

　　水仙聽了微笑不語。石榴說的沒有錯，如果真要她從外面的那些人裡面選擇一個，那奕慶貝勒算是最好的人選了。

　　唉，也許她該選擇奕慶貝勒，如果郭旭鋒真的不出現的話……

　　「水仙，來來來，各位大爺出的價錢都在這裡了，你自己琢磨琢磨吧！」花娘把一堆紙條交到水仙手上後又出去招呼客人。

　　「小姐，我幫你看。」石榴逐一攤開紙條並一個個念出來：「黃公子出三千五百兩，怎麼這麼少啊；陳公子出八千兩，嗯，這個也嫌少了；程老爺出了一萬五千兩，是還可以啦，不過人是老了點，小姐應該不會選他……接下來這個孟公子出九千兩，不行，還是太少了。奕慶貝勒，哇！小姐，奕慶貝勒出十萬兩耶！是十萬兩哦，小姐。」

　　奕慶貝勒出十萬兩買她？水仙臉上浮現一絲微笑，女人都是虛榮的，有個男人能為自己花十萬兩，不管對方是誰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小姐，只有奕慶貝勒出十萬兩，其他人都在五萬兩以下。」石榴看完後說。

　　「是嗎？」水仙心中的得意很快便被落寞給取代。

　　看來只有奕慶貝勒有誠意娶她為妻，其他人都把她看得太沒有價值了。十萬兩她還能勉強接受，至於那些人，她算是看清他們，不會再對他們抱有任何期望了。

　　「小姐，你決定好了嗎？」石榴好奇地問道。

　　「我不知道……」水仙一臉的茫然，「如果他也來就好了……」

　　「他？小姐指的是郭公子嗎？」

　　「嗯……」水仙兩眼茫然若失的看著簾幕。她的心好亂，他到底會不會來呢？難道真的是她自作多情嗎？

　　「還有沒有人要出價的？要不然就要結束了哦！」花娘在外頭大聲喊著，「沒有人了是不是，好，那我就宣佈……」

　　「花娘，等一下！」

　　這個聲音是……此刻在簾幕後面的水仙驚喜的探出頭，她一眼就從眾多的人群中找到了郭旭鋒。他來了，真的來了！

　　「原來是郭公子啊！」花娘看到郭旭鋒出現，臉上堆滿笑容的迎上前去。「郭公子你怎麼這麼晚才來，還好現在還來得及。郭公子，這個紙和筆給你，你在上面寫上你要出的價吧！」

　　「大家都寫過了嗎？」郭旭鋒問花娘。

　　「都寫了，現在就只差郭公子你一個人呢！」

　　「好，我來寫。」他拿起筆在紙上劃了幾下，然後交給她。「好了，給你。」

　　「請你和大爺們一起在這裡等會兒。」她拿著紙條興匆匆的回到水仙身邊。

　　「水仙，這是郭公子寫的價錢，你看看吧！」

　　「小姐，你快攤開來看啊！」石榴和花娘一樣好奇郭旭鋒出的價錢。

　　「你們都出去，我要一個人看。」

　　「好吧！」兩人很失望的出去了。

　　水仙把手按著胸口，她的心跳從來沒有這麼快過。

　　郭旭鋒會出多少錢呢？如果他對自己勢在必得，他會出多少錢買下她呢？

　　她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把紙攤開，一看之下她頓時傻眼。

　　上面居然才寫著五千兩，她揉揉眼睛再看一遍，真的是五千兩而不是五萬兩。

　　「郭旭鋒，你……」她氣得想衝出去抓住他，狠狠地甩他兩巴掌。

　　他是故意來找碴的嗎？他既然來了，不就是代表他對自己有意嗎？既然有意，怎麼只肯出五千兩，他不是曾經花了一千兩只為了跟她喝杯酒嗎？只是喝杯酒就花了一千兩，而現在她可是要賣身，而他卻只肯出五千兩，難道說自己在他心中只值五千兩嗎？

　　可惡！她氣不住，不假思索的，她怒氣沖沖地掀開簾幕衝了出去。

　　「哇，水仙姑娘出來了！」她的突然出現引起大廳所有的人一陣嘩然。

　　「水仙，你決定好了嗎？」花娘眉開眼笑的問她。

　　「是的。」水仙帶著怒氣的目光落在郭旭鋒身上，他站在離她最遠的一處角落，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哼，居然還笑得出來。他這副死樣子就是明擺著要看她生氣。好，她決定了，她就偏不讓他得逞，她要反擊。五千兩是嗎？沒問題，她決定繼續跟他耗下去！

　　「各位大爺，水仙已經決定好要把自己賣給誰了！」她的聲音清脆響亮。

　　「是誰啊？」在場有出價的人都很興奮，大家都想當這位幸運兒。

　　水仙微微一笑，美麗的眼睛假裝向場內四周梭巡著。

　　大夥兒隨著她的目光看來看去的，場內喧鬧不已。

　　「這個人就是……」水仙擺動著纖細的腰，笑吟吟的走向目光最後落定的人。

　　郭旭鋒接收到她的目光，他揚嘴輕笑，只有他的心裡才知道自己的笑是喜出望外還是意料中的事。

　　水仙一直走到郭旭鋒面前才停住，大夥兒看到是位年輕俊俏的生面孔，不禁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水仙以後要跟的人，就是這位郭公子。」她微笑的向郭旭鋒伸出手。

　　郭旭鋒看她一眼，也有禮的伸手與她相握。「這是郭某的榮幸，水仙姑娘。」

　　「彼此彼此。」水仙在眾人的注目下笑得嫵媚極了。

第4章(1)  

　　三天後，水仙就要離開百花樓，跟著她選中的男人一起去過他們的生活。

　　水仙的離開著實讓花娘萬分不捨，尤其是當她知道水仙只把自己賣了五千兩，她的心就好痛好痛。

　　「水仙，你怎麼這麼笨哪！人家奕慶貝勒出十萬兩你不要，居然選了只出五千兩的郭旭鋒，你這不是太吃虧了嗎？」

　　水仙一面聽著花娘的抱怨一面看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她沒有上任何胭脂水粉，白白淨淨的臉上找不到半點在風塵裡打滾的痕跡；鏡中這個陌生的美麗臉龐就是最真實的自己，沒有多餘的裝飾、華服，也沒有翡翠珠寶，她將以這個最真實的自己跟著郭旭鋒。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從今以後他上哪兒，她就上哪兒，她不再是花魁水仙，而是他一個人的水仙。

　　「水仙，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呀？」見水仙不吭一聲，花娘忿忿不平的說：「你真的要跟那個姓郭的小子啊？才五千兩，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值不值得啊？」

　　「花娘。」水仙把一張銀票遞到她手上，「這裡是四千兩，我知道數目不多，不過你還是留著吧！」

　　「這……」花娘看到銀票就笑開了。她高高興興的收下來，可是隨即又搖了搖頭，「不行呀！你不過才收五千兩，卻把其中的四千兩給我，這樣怎麼好呢？不行不行，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花娘，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呢？這幾年下來我手邊的錢已經夠讓我下半輩子不愁吃穿了，所以這四千兩你還是收下，就當是我報答你這幾年來的照顧吧！」

　　「唉，這……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花娘握著水仙的手，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柔和表情。「水仙啊，以後你就得自己照顧自己了，你這一走我們不知道何時才能見面，如果那個姓郭的待你不好，你儘管回到我這裡來，這裡就是你的娘家，你可不要跟我客氣哦！」

　　「嗯，謝謝花娘，我會記住你說的話。」不管花娘是真心或是假意，水仙還是被她說的話感動了。

　　「好了，你好好準備，我先出去了！」花娘臨走時還擦了擦眼角，好像真的要流淚的樣子。

　　花娘一出去後，石榴就急著走進來了。「小姐，你真的不帶我走嗎？」石榴哭喪著臉問。

　　水仙搖了搖頭，「不，你還是不要跟著我比較好。」畢竟她不知道自己這一走是福是禍，她不想連累無辜的石榴。

　　「石榴，這是一千兩的銀票。我已經先跟花娘說好了，她說你隨時可以離開百花樓，你就帶著這筆錢過往後的日子吧，希望你能順利的找到好的歸宿，不管我人在哪裡，我都會祝福你的。」水仙把剩下的那一千兩全給了石榴。石榴一直很照顧她，這筆錢是她應得的。

　　「小姐，你對我太好了！嗚……」石榴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她只能抱著水仙拚命的哭。

　　「石榴，別哭了，你應該為我高興才對啊！」水仙溫柔地摸著她的頭安慰道。

　　「可是……以後我不在小姐身邊，誰來照顧小姐呢？」石榴邊哭邊說著。

　　「你還怕我沒人照顧嗎？」水仙笑著說：「別擔心我了！我已經找到幸福，你應該祝福我才是。」

　　「我……」石榴擡起一雙淚眼看著水仙。她是想祝福水仙，但問題是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祝福的話才好。那個郭旭鋒來歷不明，她實在不放心把水仙交給他。唉，要是水仙選擇的是奕慶貝勒就好了，那她就不用那麼擔心了！

　　「水仙水仙……」這時花娘突然跑進來對水仙說：「奕慶貝勒來了，他說想見你最後一面，你要不要見他呢？」

　　水仙想了一下才點頭，「好，我就見他一面。」既然要和過去的花魁水仙斷個乾淨，那就必須和奕慶貝勒把話說明白，反正以後也不可能再跟他見面了。

　　奕慶貝勒進來後，她連忙迎上前去。「水仙給貝勒爺請安，貝勒爺吉祥。」

　　「水仙，你真的決定了嗎？」奕慶滿臉的不捨。

　　「是的。」水仙感激的說：「貝勒爺肯為水仙出價十萬兩，水仙有說不出的感動，貝勒爺太厚愛我了……」

　　「可是我還是得不到你。」奕慶歎口氣，「我想，那位郭公子一定是出了天價才能贏得你的芳心，對嗎？」

　　水仙笑而不答。要是讓他知道郭旭鋒只花了五千兩，那他一定會很生氣！就讓這件事埋藏在她內心深處吧，花娘和石榴那裡她已經交代過她們一個字都不許說，免得日後有麻煩找上門來；而且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是郭旭鋒用五千兩買下的，她不想成為別人口中的話柄。

　　「貝勒爺，你對我的好我會永遠記得，如果有緣的話，我想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她柔聲的說。

　　「但願如此。」奕慶捨不得的直盯著她。「但願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我衷心的祝福你。」

　　「謝謝貝勒爺。」水仙微笑答謝，而奕慶卻看不到她燦爛笑顏下的不安。

　　她只能在心中對自己說：希望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正午時分，水仙在姐妹們的目送下走出百花樓。

　　水仙回頭看了百花樓一眼，這個曾經囚禁了她幾年歲月的美麗牢籠，從此刻開始她已脫離了籠子，她將恢復成原來的自己，那個不再把男人當作玩物的自己。

　　「走吧！」郭旭鋒牽著一匹高大的馬走向她。

　　「咦，郭公子，你怎麼只牽了一匹馬？馬車呢？」花娘莫名其妙的看著郭旭鋒問道。

　　「沒有馬車，我們騎馬。」郭旭鋒平淡的說。

　　「可是……」花娘看看水仙，水仙也是一臉的不解。

　　「郭公子，那我的行李怎麼辦？」水仙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喊他郭公子，畢竟要她一下子改口喊他的名字她也不習慣。

　　「你要把這些全帶走？」郭旭鋒皺著眉看著擱在地上的五口箱子。

　　「這些全是我的家當，我當然要帶走。」水仙奇怪他怎麼會問這種蠢問題，絕美的臉上透著些許的怒氣。

　　「只要帶幾件換洗的衣服就行了！」郭旭鋒生硬的說，「至於你那些珠寶首飾，我看就分送給百花樓的姑娘，自己留一點就行了！」

　　「啊？」水仙呆住了，在身邊的花娘和石榴也同樣感到訝異。

　　「小姐，你真的要跟他走嗎？」石榴小聲的在水仙耳邊說。

　　「水仙，我看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花娘也不安的勸著她。

　　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有什麼好考慮的？水仙清澈的眼眸對上郭旭鋒冷淡的黑眸，她深吸一口氣，不許自己退卻。若第一天就認輸的話，那她以後還怎麼在他面前立足？

　　「花娘、石榴，你們幫我把東西搬進去。郭公子，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出來。」

　　她們三人合力把箱子全搬進百花樓，然後她用最快的速度挑了幾件衣服和一些首飾銀兩，將它們包裹在一起後，她就提著這個包袱出去見郭旭鋒。

　　「郭公子，這樣可以嗎？」她指著背在肩上的包袱說。

　　「可以！」郭旭鋒躍上馬，對她伸出手，「上來吧！」

　　她把手交給他，接著覺得身子一輕，瞬間便安穩的落在他的身前。

　　「駕。」郭旭鋒大叫一聲，馬兒應聲揚蹄，快速的往前跑去。

　　百花樓，花娘，石榴，還有過去的我，永別了！水仙在心中默念著。

　　「我們晚上就在此住上一宿吧！」郭旭鋒把馬停在一家客棧前面。

　　水仙讓郭旭鋒抱下馬，默默的跟他走進客棧。

　　他跟客棧的掌櫃要了兩間房，等他們用完簡單的晚膳後就各自回房休息。

　　水仙在房裡洗淨了一身的塵土和疲憊後就坐在床上發呆，她一點睡意都沒有，即使現在已經過了二更。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桌上的燭火，直到聽到外面響起了三更的打更聲，她才霍然從自己的思緒中回到現實。

　　她還是睡不著，憋了一肚子的話如果不說出來，她是不可能有心思睡覺的。

　　她不願再沈默了！她毅然地走出房間，來到隔壁郭旭鋒住的房間。

　　她一連敲了三下的門，等待時的沈默就像會令人窒息般難受。

　　還好這股難受沒有持續太久，郭旭鋒很快地就把門打開。

　　「是你。」他沒有意外更沒有驚喜，有的只是他一貫的冷淡。「這麼晚了有事嗎？」

　　「我有話要跟你說。」她鼓起勇氣看著他。

　　「現在？」

　　「是的。」

　　「進來吧！」郭旭鋒沒有拒絕她，這點令她有點意外。

　　「你也還沒睡？」她看到床上沒有動過的痕跡。

　　「你不會是睡不著，所以才來找我聊天的吧？」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不，我是真的有話要問你。」她定定的看著他，「我們在一起已經兩天了，這兩天來你帶著我不停的趕路，什麼話都不跟我說，我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不覺得你對我太冷淡了嗎？」

　　郭旭鋒瞟她一眼，臉上沒了笑容。「你是嫌我冷落了你，是嗎？」

　　難道不是嗎？水仙咬了咬牙，故意忽略他眼中的輕視。「如果你不這麼認為那就算了，不過至少要告訴我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這一點並不過分吧！」她想，她已經開始後悔選擇他了。

　　「你想知道？好，那我就老實的告訴你吧！」郭旭鋒正色的說：「我住的地方就在揚州和杭州的交界，一個叫迷霧山的地方。」

　　「迷霧山？」

　　「因為那座山終年都是迷霧繚繞，所以那裡的居民都管它叫迷霧山。我的家，就在迷霧山上。」

　　「那你的家人也住在迷霧山上嗎？」

　　「家人？」郭旭鋒慘然一笑，「我早就沒有家人了！住在那裡的都是我的朋友、兄弟，我們這幫人替自己取了個寨名——斬清寨。」

　　「斬清寨？」水仙臉色一白。她突然想起奕慶貝勒對她說過有一群專搶清人官糧官銀的強盜，難道奕慶貝勒說的盜匪和郭旭鋒還有他的斬清寨有關？

　　「你……你是強盜的頭頭？」她蒼白著臉問。

　　「沒錯。」郭旭鋒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我的斬清寨從來就沒有俘虜過女人，不對，應該說是從來沒有俘虜過花魁才是，這次帶你回去，我想大夥兒一定會很高興……」

　　「不！」水仙尖叫著往門口跑，可郭旭鋒高大的身軀早她一步擋在前面，大手抓住她掙紮不已的身子。

　　「放開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你捉我做什麼？」

　　從一開始的一千兩以及後來的五千兩都是誘餌！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強盜，他從一開始就在設計她，這是一場騙局！

第4章(2)

　　「你跟我無冤無仇？」郭旭鋒加重手指的力道，把她的手臂掐得緊緊的。

　　「好痛，你放開我！」她不想哭，可是她真的痛得快哭出來了。

　　「哼！」郭旭鋒提起她往床上一丟，她痛苦的蜷曲在床上說不出話。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等你上了迷霧山就會知道！」郭旭鋒故意不看她，因為他發現自己居然會有揪心的感覺。不愧是揚州的第一名妓，只需一個楚楚可憐的眼光就足以讓男人意亂情迷，此刻他是深深地感受到她無窮的魅力。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用極具威嚴的聲音說：「不要妄想逃走，你是我花了六千兩買來的，要是你敢逃的話，我就回去把百花樓夷為平地，我說到做到，聽到了嗎？」

　　水仙拭去眼角的淚，心中的痛楚比身上被摔痛的感覺還讓她難受。

　　「聽到了嗎？」他轉過身看著她再問一次。

　　「聽到了。」她躺在床上翻過身去，心碎的不想再看他一眼。

　　她好傻，傻到了極點。她怎麼會對他一見鍾情呢？她不是最懂男人的嗎？怎麼會讓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呢？她好後悔，她恨他，更恨自己。

　　嫁給乞丐也比嫁給他好，他是盜匪啊，說不定他會讓他的兄弟蹂躪她之後就把她給殺了，就算沒有被殺也一定會過著暗無天日的悲慘生活……

　　天啊，以後的日子該怎麼辦？她再也承受不了，躲在被窩裡哭了起來。

　　看著顫抖的棉被，聽著斷斷續續的哭泣聲，站在門口的郭旭鋒心中百味雜陳，不知是悲是喜。

　　他應該要高興的，他總算找到害死旭林的元兇，終於可以幫旭林報仇，這不就是他這半年來最想要做的事？如今他完成了一半，他應該高興的，只是……

　　只是什麼他也說不上來。看著床上那個咎由自取的女人，同情與憐憫油然而生，現在他還可以努力壓抑著，但是他不能保證往後還能一直克制住。

　　不管怎樣，他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往後只要想著旭林是怎麼死的，那他就能忘了她是個多有魅力的女人。

　　是的，他一定要這麼做才行，為了死去的弟弟，他絕不能對她寬容。

　　兩天後

　　水仙驚訝地瞪大眼睛望著前方的濃霧，果然就如郭旭鋒所說的，他們即將要爬上這座被層層濃霧所圍繞的迷霧山，難怪官府老是抓不到斬清寨的人，這個地方實在是個適合躲藏的地方。

　　「坐穩，我們要上山了！」郭旭鋒在她身後說道。

　　「要怎麼上去，前面根本就沒有路啊！」他們的前後都讓白霧給包圍住，水仙看了老半天就是沒見著上山的路。

　　「要是連你這個外人都找得著路，那我的斬清寨早就完了！」郭旭鋒不禁笑了出聲。

　　他……對她笑？水仙稀奇的看著他的笑容。這一路上不要說是笑了，他就連說話都是冷冰冰的，早已心灰意冷、不想理會的她萬萬沒想到能看到他的笑容，讓她感到驚喜不已。

　　不過這不表示她會原諒他對自己的欺騙。想到自己即將進入一個恐怖的世界，而這一切都是他設計的陷阱，她對他的感情早已蒙上一層陰影，甚至不知道自己對他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些。

　　雖然走的是山路，不過水仙在馬背上倒是坐得很安穩，他們只花了半個多時辰就來到半山腰。

　　「進去這個山洞就到了！」郭旭鋒抱水仙下馬。

　　山洞很小，一次只能讓一個人通過，因此水仙跟在郭旭鋒後面進了山洞。

　　出了山洞後的世界讓她眼睛為之一亮，沒想到洞外居然是一個山谷，而且是一個好大好壯觀的山谷。

　　「這裡好美哦！」她看著眼前青綠色的山谷，懸掛天際的太陽把這裡染成了一片金黃色。外面是濃霧密佈，裡頭卻是陽光普照，不遠處還傳來了流水聲和鳥叫聲，這個彷若世外桃源的仙境讓她大開眼界。

　　「大哥，你回來了！」首先發現他們的是兩個青年人，這兩人一高一矮，看到郭旭鋒都露出興奮的表情。

　　「小趙，阿丁，你們有沒有好好守著山寨啊？」郭旭鋒的語氣雖然嚴厲，不過聽得出他的話裡有著笑意。

　　「當然有羅，大哥你可不要看不起我們。」

　　比較矮小的那人說完話後，一雙眼睛就直勾勾的看著水仙，而另一個長得比較高的早已被水仙的美麗迷得忘了郭旭鋒的存在。

　　這兩個小子。郭旭鋒沒好氣的瞪了小趙和阿丁一眼，然後對水仙說：「他們兩個是山寨新進的弟兄，高的叫小趙，矮的叫阿丁。」

　　「你們兩個聽好了，這位姑娘名叫水仙，她本來的身份是花魁，不過現在是我們斬清寨的丫鬟。」

　　花魁？丫鬟？小趙和阿丁面面相覷，兩人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位長得美若天仙的姑娘是他們斬清寨的丫鬟，這怎麼可能？

　　水仙則是瞪著郭旭鋒，氣得說不出話來。要她這個花魁做他的丫鬟，他是哪根筋不對？「你花了五千兩買下我就是要我當你的丫鬟？你這個人有毛病啊？」

　　「沒錯，我就是有毛病！」他笑看著她，「五千兩買一個丫鬟是太昂貴了些，不過如果買一個曾經是花魁的丫鬟，那就太值得了！」

　　「你……你太過分了！」她氣急敗壞的叫道。

　　哦，大美女生氣了！阿丁和小趙對兩人的鬥嘴看得是津津有味，不過最吸引他們的還是水仙生氣的表情。不愧是花魁，連生起氣來都這麼迷人，有這麼一個美人當他們斬清寨的丫鬟，他們真是太幸運了！

　　「我勸你不要浪費力氣生氣，把力氣留到明天吧！」郭旭鋒冷聲對水仙說：「明天你就得開始做丫鬟的工作，所以你應該趁今天好好休息，走，我帶你去你的房間。」他對她伸出手。

　　「我不要去！」水仙一掌拍開他的手，「如果我不做丫鬟，你打算拿我怎麼辦？」她挑釁的對他說道。

　　「你想知道我會拿你怎麼辦嗎？」他輕笑一聲後湊近她的臉，「你不當丫鬟也行，我斬清寨的弟兄一共有二十多個，我想一定有很多人想要你這個花魁當妻子，你意下如何？」

　　「你……」水仙緊咬著下唇，卻紅了眼眶。

　　「你不要看不起我！」她氣憤地急喘著氣說：「說不定我就找到一個比你好千百倍的人當我的丈夫，你等著瞧吧！」

　　「哈哈哈——」郭旭鋒一面笑一面點頭，「好，我就等著瞧！不過在你找到之前，就要麻煩你委屈一點當我的丫鬟！走吧！」他拉住她的手，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的把她拖走。

　　郭旭鋒帶水仙離開後，小趙和阿丁的嘴巴還是張得大大的。

　　「阿丁，你看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簡直太驚人了！我來這裡快一年了，還是頭一回看到大哥和女人在鬥嘴呢！真的是太稀奇了！」小趙嘖嘖稱奇。

　　「沒錯沒錯，真的是太稀奇了！不過我看大哥好像很討厭那個女人似的，怎麼把人家好好的一個花魁當成丫鬟在用，不知道這個女人和大哥之間有些什麼過節？」阿丁好奇的說。

　　「不，我和你的想法正好相反。」小趙搖著頭，「大哥嘴上雖然說狠話，可是我總覺得大哥看那個女人的眼神怪怪的……」

　　「怪怪的，哪裡怪我怎麼看不出來？」阿丁不解地搔搔頭。

　　「因為你比豬還笨，當然看不出來！」小趙一面想一面點頭道：「依我對大哥的瞭解，如果他不是對那個女人有意思，他才不會跟她說這麼多話。阿丁，你知道咱們大哥是個悶葫蘆，平日話少得可憐，要不是讓他感興趣的東西，他連多看一眼也不肯。所以依我看，大哥對她可能是又愛又恨，對了，應該是這樣沒錯。」

　　「可是愛一個人怎麼會讓她當丫鬟呢？」阿丁就是想不明白。

　　「所以才說他對她是又愛又恨嘛！」阿丁的笨讓小趙忍不住歎氣，「我看我再說一百遍你也不懂，不管那麼多了！反正現在我們的身邊有個大美女，這才是重點。」

　　「對對對，這才是重點。」阿丁一臉陶醉狀，「小趙，她真的長得很美，大哥說她是花魁，我看應該不假。本來我以為這個斬清寨全都是些臭男人無趣極了，現在來了這麼一個大美人，你說其他兄弟會不會和我們一樣被她迷得暈頭轉向的？」

　　「廢話，這是一定的。有了她，我們的生活不會再無趣了！」

　　小趙和阿丁不約而同地帶著微笑，兩人腦中想的都是水仙那張絕美的臉龐。

第5章(1)  

　　在斬清寨的大廳裡，郭旭鋒正被他的兩位好友蕭衍和潘虹追問著水仙的事。

　　「我沒有聽錯吧！你說你花了六千兩去把百花樓的花魁變成斬清寨的丫鬟？老天，你是瘋了不成？」只小郭旭鋒一歲的蕭衍不停的搖著頭，無法理解他的行為。

　　「你是覺得六千兩太少還是太多？」郭旭鋒慢條斯理的反問。

　　「對水仙來說當然是太少，人家是個花魁耶。」蕭衍瞪視著郭旭鋒，語氣酸溜溜的，「不過對你來說未免太多了吧！你以為你是有錢人嗎？六千兩不是六百兩耶，我花一輩子也花不完啊！」

　　「你放心，我用的是我爹娘留給我的錢，我沒用到斬清寨的一分錢。」

　　「這個我知道。可是你不覺得你把你爹娘留下來的錢全部花在一個妓女身上，不是個明理的做法嗎？」

　　「明不明理由我自己決定，與你無關。」郭旭鋒冷冷的說。

　　「好，我不管就是了！」蕭衍無奈地雙手一攤。他和郭旭鋒都認識這麼多年了，他還不瞭解他的脾氣嗎？他這個人只要一固執起來誰說的話都不聽，自己還是識相一點少惹他生氣為妙。

　　蕭衍不再說話，不過他的戀人潘虹卻有話要說。

　　「郭大哥，我和蕭衍一樣不明白。現在官府已經在注意我們斬清寨了，我們應該要更小心才是，這種時候你怎麼還帶一個外人進來呢？而且還是個如此貌美的女人，難道你不怕她會影響我們山寨的人嗎？」

　　郭旭鋒皺了皺眉，「影響？你的意思是說她的存在會造成我們之間的混亂嗎？」

　　「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潘虹極為不滿的說：「剛才你也看到了，當你把她介紹給大家時，弟兄們那副興奮的樣子，你該不會忘了咱們斬清寨的弟兄大多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你把一個曾經是花魁的女人放在這裡妥當嗎？我看不用等敵人來打我們，這裡就有很多人會為了爭奪她而爭得頭破血流了！」說完，她意有所指的看了蕭衍一眼。

　　蕭衍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仍嘻皮笑臉的說：「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剛才可是一句話都沒說哦！」

　　「你不說話就表示你對她沒有心動嗎？一個長得這麼漂亮的女人站在你面前，你能不多看她幾眼？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好色鬼，你已經有了我還想要別的女人，你找死呀！」

　　潘虹看得可清楚了，她看到蕭衍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水仙瞧，只差沒有流口水而已。哼，男人都是一個樣，見到漂亮的女人就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枉費她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他就從來沒有用欣賞的眼光看她。她知道自己不算漂亮，可是他也不能當著自己的面對別的女人感興趣啊，氣死她了！

　　「欸，你說的是什麼話呢？天地良心啊，我心裡只有你，就算她長得再美，我也不敢移情別戀，因為我有你了嘛！」蕭衍說得心虛。對啦，他是有多看水仙幾眼，不過這是很正常的反應嘛！何況也不是只有他如此，幾乎所有的人都盯著她瞧，他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純粹欣賞罷了。

　　「哼，我才不信你的鬼話！」她別過臉，還在生氣。「誠實的面對自己吧，你喜歡她就去找她呀，郭大哥說她現在只是個丫鬟，你當然可以去追求她，去呀，我不會阻止你的！」

　　「你這是幹什麼呀？」他實在拿亂吃飛醋的潘虹沒轍，只好抱怨的對罪魁禍首郭旭鋒說：「你看，都是你幹的好事！沒事找個花魁來做什麼呢？這下好了吧，才第一天她就跟我鬧脾氣，要是真的讓水仙待下去，你說我還能有好日子過嗎？不行不行，你還是趕快趕她走吧！」

　　郭旭鋒有趣的笑道：「這是你們小倆口的家務事，與水仙無關。再說我是讓水仙來做丫鬟，而不是當花魁。一個丫鬟能有多大本事？你不要找藉口了，只要你的心術正，水仙哪能讓你沒好日子過？事情沒有這麼嚴重，不要自己嚇自己了！」

　　「哼，什麼叫不要自己嚇自己，我看到時候不只有我遭殃，恐怕你這個罪魁禍首才是被水仙連累最多的一個。」蕭衍在心中嘀咕著。

　　唉，她水仙難道真的命中注定要苦命一輩子嗎？

　　從百花樓的花魁變成強盜的丫鬟，她就好像由天上飛的鳳凰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落差之大讓她欲哭無淚、真想自我了斷算了！

　　她知道當丫鬟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有這麼的困難。天還沒亮她就得起床生火煮飯，二十幾個人的飯不好煮，她花了一個時辰才把早飯做好。

　　等大家吃完飯她還要忙著洗全部的碗盤，洗完之後她只能休息一下，休息完便要開始打掃所有人的房間，這項工作又花去她許多的時間，等她全部清理完畢又要做午飯了；做完午飯、洗完全部的碗盤後，下午的時間她也沒有休息，既要打掃馬廄和雞棚，還要喂牲畜吃東西，等全部喂完之後她又要做晚飯了；洗完所有的碗盤，接下來是燒熱水讓大家洗澡，等大家洗完才能輪到她洗，等到她洗完澡回到房間時，已經累得沒有感覺，一碰到床鋪馬上就睡著了；然後睡醒了又要起床準備早飯……

　　她完了，她死定了！她知道自己遲早會被郭旭鋒那個惡魔給折磨死。她拚命忍耐卻只過了三天，這種度日如年、每天都累得像條死魚的生活，她還要過多久呢？才三天她就覺得自己只剩下半條命，這種日子再繼續熬下去，可能不用一個月她就會累死。

　　不，她不能讓郭旭鋒這麼作踐她，不能再讓他為所欲為。逃吧，她一定要逃離這個鬼地方。

　　她要逃，她非逃不可，但是問題是她要怎麼逃呢？山寨的入口只有一個，那裡早晚都有人在站崗，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她必須找人幫她逃走，但她能找誰呢？

　　第四天的午後，她好不容易有空檔可以休息，本來她想回到自己的房間，可是她實在是太累了，沒有力氣回到自己的房間，只好在後院隨便找個地方就坐下來。

　　「唉，我的骨頭都快散了！累死我了！」水仙拍著酸痛的肩膀埋怨著。

　　「水仙，你怎麼坐在這兒？」

　　這個聲音是……她擡起頭，立刻站起身來。

　　「蕭公子，是你啊！」

　　「叫我蕭衍就行了！」蕭衍微笑的看著她，「你一定很累吧，我看你每天都要做這麼多事。」

　　「沒辦法啊，誰教我遇人不淑呢！蕭衍，你都忙完了嗎？」她也回給蕭衍一個笑容。對於蕭衍看她的目光她太熟悉了，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產生興趣，就會流露出他那種目光；事實上不只是蕭衍，她發現這裡大部分的人都對她有興趣，除了郭旭鋒和蕭衍的情人潘虹以外。

　　「哪有什麼好忙的？如果沒有清兵運送東西，我們就沒事可幹。你看我現在不是閒得發慌？」

　　「你們真的是盜匪啊？」水仙有些害怕的看著他。

　　「要不然你以為我們是什麼？」

　　「可是為什麼你要跟著郭旭鋒做壞事呢？你看起來不像是壞人啊！」水仙疑惑的問。

　　「我們哪是做壞事，我們這是做好事。」蕭衍解釋道：「你一定不知道我們斬清寨是專門搶那些可惡的貪官汙吏吧！我們把他們從百姓身上壓搾得到的錢還給可憐的百姓，這有什麼不好呢？而且我們只是搶，又沒有殺人放火，也算是替天行道，替老百姓懲罰這些可惡的清官，我們做的可是太快人心的事，和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盜匪不同。我這樣說你應該清楚了吧！」

　　「可是，你們是……」水仙搞不清楚了！蕭衍這樣說好像也有道理，他們雖然是賊，不過卻比那些貪官汙吏還要正直；他們雖然行搶，卻又把搶來的東西救濟窮人。他們是壞人，卻又像是好人，那麼他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蕭衍看了看她，突然問道：「對了，你想不想知道旭鋒為什麼要成立斬清寨？」

　　「嗯，我想知道，請你告訴我。」

　　「這我也是聽旭鋒說的。」蕭衍緩緩道來：「旭鋒說他的父親原本是明朝的官吏，在他十五歲那年，他父親因為不肯歸順大清而慘遭殺害，母親則因為承受不了這個打擊而病逝，從此他們家只剩下他和小他五歲的弟弟。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立誓要學好武功，將來要替死去的父母報仇。

　　後來他帶著他弟弟四處流浪，兄弟倆過了一段很艱苦的日子，等到他終於學得一身的好本領，便在四年前成立了斬清寨，為的就是要替我們漢人出一口氣，狠狠地打擊那些欺負我們漢人的滿人。

　　我和潘虹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他，我們都是因為佩服他的為人，才會加入斬清寨。一開始這個斬清寨只有我們三個人，後來慢慢的愈來愈多人加入我們，現在已經有二十幾個人，這都是旭鋒他一個人的功勞啊！」

　　「原來如此。」水仙瞭解的點點頭，「他能為我們漢人著想是很好，不過用這種方式我怕你們遲早會被官府捉到，難道你們都不擔心嗎？」

　　「我倒沒想過這個問題，可能是因為有旭鋒在，所以我們一點都不擔心，只要有他在一切就搞定了！」蕭衍自信滿滿的說。

　　水仙默然的看著蕭衍，不禁心想——

　　看樣子蕭衍他們對郭旭鋒是完全的信任，但是如果郭旭鋒真的如蕭衍說的那麼好，那他為什麼要跟自己過不去呢？他若真的是救苦救難的大英雄，怎麼會為難她這個弱女子，真是讓人想不透啊！

　　「怎麼，你還有什麼事沒做的，要不要我幫你？」蕭衍體貼的說。

　　「你要幫我？你不怕郭旭鋒生氣嗎？」

　　「他不會生氣的，他雖然表面上對你很殘忍，可是他是瞞不過我的。」

　　「他什麼事瞞不過你？」水仙不由得好奇的問。

　　「看樣子你是一點都不知情。」蕭衍笑看著水仙，坦言說：「我覺得旭鋒對你是有好感的，雖然他表現出來的態度是憎恨你的，但我相信你在他心中一定有特別的地位。不過有一點我一直想不通，他怎麼會要一個嬌貴的花魁來當我們斬清寨的丫鬟呢？自從半年前他的弟弟郭旭林自殺後，他的脾氣就變得更古怪了，真是讓人摸不透啊！」

第5章(2)

　　聞言，水仙全身一震，她急聲問：「你說郭旭鋒的弟弟叫郭旭林，他半年前自殺死了？」

　　蕭衍點點頭。「對，郭旭林，旭日的旭，樹林的林。怎麼，你認識他嗎？」

　　「我……」水仙乍聽到郭旭林三個字，她突然想起一個人。

　　對，沒有錯，大概是一年前的事了！她記得這個人的個頭和郭旭鋒差不多高，長相斯文秀氣和郭旭鋒完全不一樣；那時候他三天兩頭就跑到百花樓來找她，印象中是個不錯的人，談吐很有禮貌從來不吃她的豆腐。

　　關於他的記憶她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他突然問自己如果他要帶她走，她會願意嗎？當時她以為他在開玩笑，所以沒想太多就告訴他可以，只要他出的價錢讓她滿意的話。他聽了她的回答好像顯得很失望，不過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不曾再見過他了。難道說他真的是郭旭鋒的弟弟？他自殺死了？為什麼呢？該不會是為了她吧！

　　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週遭的空氣變得寒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怎麼了？你會冷嗎？」蕭衍瞧她臉色有異身體又在發抖，關心的問道。

　　「不，我是想到了一些事……」她愈想就愈覺得心寒。郭旭鋒是郭旭林的哥哥，如果郭旭林真的是因她而死，那郭旭鋒會這樣待她就完全不奇怪了！難怪他有意無意會說話帶刺地諷刺她妓女的身份，難怪他會讓她變成他的丫鬟，原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的親弟弟，他是來報仇的。

　　「蕭衍，郭旭鋒現在人在哪裡，我有事要問他。」她急急的問蕭衍。

　　「他現在應該是在自己的房間，要不就在他的書房，你去找找看應該找得到他。」

　　下一刻，水仙便丟下一臉疑惑的蕭衍飛奔而去。

　　「奇怪，她怎麼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發生什麼事啦？」他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

　　「怎麼了，她走了你很失望是嗎？」

　　「你怎麼來了？」蕭衍一轉身就看到滿臉怒氣的潘虹，他雖然自認沒有做什麼虧心事，不過還是覺得有些心虛的摸著自己的腦袋。

　　「哼，你還會知道我有沒有來嗎？你的眼中只容得下她，哪還看得到我？我早就來了，真不巧讓我看到你們親熱的一面……」

　　「什麼親熱，你不要亂栽贓好不好？」蕭衍大喊冤枉，「我只是跟她說說話，這樣也不行嗎？我說潘小姐，你的醋勁也未免太大了吧！」

　　「我醋勁大？你怎麼不說你花心呢？」潘虹怒氣騰騰的說：「你自己心裡明白，不要怪我沒有警告你，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要是敢負我，我就要你的命，你聽明白了沒有？」

　　「唉，怎麼又來了呀！」蕭衍完全拿她沒辦法，他歎氣的說：「我們在一起都這麼久了，你還要處處冤枉我，你要我怎麼解釋才信我呢？我是看她可憐，一個人在這裡無依無靠的，所以才會稍微關心她一下，我真的心裡只有你啊！」

　　「哼！什麼心裡只有我，反正以後我再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潘虹生氣的把話說完就走。

　　「她的醋勁怎麼這麼大啊！」蕭衍搖搖頭，莫可奈何的喃喃著。唉，他真的不是故意去招惹水仙的，誰教水仙生得這麼漂亮、這麼的我見猶憐。男人嘛，就是喜歡看美麗的女人，這是本性使然，女人是不會瞭解的。

　　水仙在郭旭鋒的書房找到他。

　　她的突然出現讓郭旭鋒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來這裡做什麼？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嗎？」

　　「我有話要問你。」水仙急切的看著他，「我知道郭旭林是你的弟弟，也知道他已經死了，你認為是我害死他的，對不對？」

　　郭旭鋒吃驚的看著她，「是誰告訴你這些的？是蕭衍嗎？」

　　「是誰告訴我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認為是我害死郭旭林的，對不對？」水仙冷靜的說出心中的疑問。

　　「對！」郭旭鋒斷然的回答她。既然她都知道了，他就把一切都攤開來說吧！「因為旭林迷戀你，為了你，他完全變了一個人，他不斷的從我這裡偷錢去見你，後來他可能是知道自己錯了，覺得沒有臉見我，再加上他知道自己得不到你的心，所以他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他慘然一笑，接著說：「他的死讓你很意外是嗎？還是你早就習慣男人為你付出一切，甚至是他們的命？我想你根本就沒有感覺，因為對一個已經沒有利用價值的男人，你早就忘了他是哪根蔥哪根蒜了……」

　　「不對，不是這樣的！」水仙著急的打斷他的話，「我怎麼可能會沒有感覺呢？妓女也是人，花魁也是人，聽到他的死我很難過，因為我記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是個溫和善良的好人，他那麼年輕，我真的不知道他會為我想不開呀……」最後，她的聲音變得哽咽，說不下去了。

　　「就算讓你知道又怎麼樣，你要的是男人的錢，怎麼會去在乎他們的死活呢？」郭旭鋒目光冷酷的盯著她。

　　水仙的眼眶迅速盈滿淚水，她用一種很陌生的眼神看著他，她真的希望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

　　「我知道了！」她擡高下巴，努力不讓眼中的淚水落下。「你就是不肯原諒我對不對？你一定要把郭旭林的死算在我頭上是嗎？你早就計劃好要怎麼對付我了吧！你要我做你的丫鬟，我就做你的丫鬟，這是我的命，也是我咎由自取。好吧，隨便你要怎麼對付我，我不在乎。」

　　郭旭鋒默默注視了她好一會兒，嘴角才隱隱浮現笑容。「不要把自己說得像是個無辜的受害者，你我心知肚明，雖然是我設計你，不過你也不是百般不願意的，不是嗎？」

　　水仙怒瞪著他，「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郭旭鋒靠近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自己的身價值多少，你會不知道？我出五千兩不是看扁你，而是我只能出這麼多，本來我是不抱一絲希望的，但沒想到我錯了，你居然會選擇只出五千兩的我，這時我才知道你對我有情意，原以為要讓你對我另眼相看需要一段時間，沒想到……」

　　「你說夠了沒？」水仙打斷他的話，眼裡全是對他的恨意。「能讓我這個花魁對你另眼相看，你很得意吧？對，你說的完全正確，是我笨，誰不好喜歡居然喜歡上你，不過你也不要得意太久，因為我現在一點都不喜歡你，我恨你，恨你恨你恨你！」

　　水仙一連說了好幾次，惡劣的心情才變得比較好一點。不過她還是很生氣，她太笨、太傻，居然愛上一個打從心底恨著自己的人。她一面生氣一面替自己感到悲哀，想不到她初次喜歡一個人居然是這種下場，真是太悲慘了！

　　「與其讓你喜歡我，我寧可你恨我！」郭旭鋒嘲弄的說：「你要是繼續喜歡我的話，我才傷腦筋呢！你就儘管恨我吧，這樣我倒覺得自在些。」

　　「我會的，我會恨你直到你死的，你等著看好了！」水仙哀怨的看他一眼，便轉身衝出書房。

　　她拚命的跑，眼裡的淚水爭先恐後的從眼眶泛出，落在她的臉上。

　　可惡，他太可惡了！他以為把她捉來當丫鬟就算是報復她了嗎？哼，沒這麼簡單，她一定要讓他後悔他所做的一切，會讓他知道他小看了她。她不是別人，她可是揚州城第一花魁啊，等著瞧吧！

第6章(1)  

　　自從郭旭鋒和水仙攤牌後，便對彼此更加的不理不睬，他們兩人已經有五天沒有和對方說過話了。

　　時間一久，郭旭鋒才覺得自己低估了水仙。原以為水仙遲早會吃不了苦而跑來向他求饒，沒想到他派給她的工作她都做到了，完全沒有要跟他示弱的意思，沒想到她的韌性這麼強。

　　「旭鋒，你到底要把花魁水仙當丫鬟使喚到何時才肯放過人家啊？」蕭衍忍不住替水仙抱不平。

　　「她不當丫鬟，難道讓她在這裡當花魁？」郭旭鋒沒好氣的說，「我看她挺適合當丫鬟的，她這麼愛丫鬟的工作，我幹嘛不讓她做？五千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當然要物盡其用了！」

　　「你真的以為她愛做丫鬟的工作？」蕭衍不由得覺得好笑，「我看你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她現在人在菜園澆水，你自己親自去看看吧！」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郭旭鋒斜睨著他，覺得他的話說得不清不楚的。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蕭衍笑得詭譎。

　　聽蕭衍說得神秘，於是他好奇的親自跑了一趟菜園。

　　這一看之下，他驚訝的差點讓眼珠子從眼眶裡掉出來。

　　他看到丫鬟水仙正舒服的坐在椅子上，小趙和阿丁一左一右的伺候著她，而菜園裡是有人在澆水，不過卻全是他的手下在做。難怪她可以甘之如飴地做著他指派的工作，原來有這麼多人心甘情願的幫她的忙，她會做得不愉快嗎？

　　「水仙，這茶好不好喝，會不會太燙了點啊？」阿丁討好的問水仙。

　　「不會，剛剛好，阿丁，你泡茶的技術愈來愈好了耶！」水仙對阿丁甜甜的一笑。

　　「真的嗎？」水仙的稱讚讓阿丁好開心。

　　「水仙，你嘗嘗這個杏仁酥，很好吃的哦！」小趙也跟著討好說。

　　水仙咬了一口，笑著說：「真的很好吃呢！小趙，這是你做的嗎？」

　　「對呀，是我娘教我的，這裡還有很多，你盡量吃。」

　　「謝謝。小趙，你也坐下來吃啊！」

　　「不，等一下你就要做晚飯了，我現在先去幫你洗菜切肉，要不然等一下你會忙不過來的。」

　　「那你要不要先幫我洗腳，要不然等一下你也會忙不過來的。」看不下去的郭旭鋒終於打破沈默地走向他們。

　　「大……大哥？」小趙和阿丁瞬間臉色大變，在菜園裡的人也跟他們一樣，全看著彼此，不敢說話的站到郭旭鋒面前。

　　「大哥，我們……」

　　「你們還真會體貼人啊！」郭旭鋒銳利的目光輪流掃視著他們。「你們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嗎？還是你們自己沒有工作嗎？看來你們是太閒了，現在都給我去紮一個時辰的馬！」

　　阿丁他們聽到要紮馬紮一個時辰都哭喪著臉，不敢為自己辯解的四人低著頭很快地離開。

　　「你真是厲害！」郭旭鋒轉頭看向水仙，「我太低估你了！怎麼忘了你勾引男人的本領有多厲害呢？你一面當丫鬟、一面還可以發揮你當花魁的本事，照這樣下去，我的斬清寨很快就可以學百花樓開店做生意了！」

　　「郭大寨主，你太擡舉我了。」水仙淡然一笑。現在不論他怎麼嘲諷都不會再讓她傷心，因為她已經對他死心了。

　　她站起身嬌聲的對他說：「你何必對他們那麼凶呢？反正我看他們也都沒事可做，他們幫我做事，我開心，他們也開心，這樣不是很好嗎？再說你分給我的工作這麼多，每天都虐待我，他們是看不下去才來幫我的……」

　　「我虐待你？」郭旭鋒看了她一眼，隨即笑出聲來，「哈哈，笑話，我什麼時候虐待你了？你不是丫鬟嗎？」隨後他語氣一凶，嚴厲的說：「別人家的丫鬟做得比你更多，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份。你現在是丫鬟，不是花魁，別把你在百花樓的那一套搬到我的斬清寨來！」

　　「你以為是我在勾引他們？」她嫣然一笑，「郭大寨主，你真的太看得起我了！我當然知道自己是丫鬟的身份，可我沒有勾引他們，是他們自願要幫我的，你要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他們呀！」

　　郭旭鋒益加森冷的說：「我不需要問，我只要用眼睛看就行了！對，你是不需要勾引他們，因為你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他們就被你迷得忘了自己是誰；你是無意的，卻不見得是無心的，因為這已經是你的本能了！」

　　她聳聳肩，還是一臉無所謂。「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抹煞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我對男人還是很有吸引力的。如果你管不住你的手下，請你也不要把帳算到我頭上，就像你說的，這是我的本能，他們要被我吸引我也沒有辦法。好了，我還有事要忙，你請便吧！」

　　水仙說完就不再理會郭旭鋒，她轉身往廚房走去。

　　哼，走著瞧吧！既然她沒有辦法離開這裡，那她就非要把斬清寨鬧得雞飛狗跳不可。既然郭旭鋒已經將她當作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女人來看待，那她就要讓他看看自己的能耐，她已經不在乎他怎麼看她了，所以她也就無所謂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一回合，水仙是勝了。因為就算有郭旭鋒的威脅，但對她有好感的人絲毫沒有減少，大家還是搶著幫她做事，就算被發現了，他們還是偷偷摸摸的幫她；這些人對她的愛慕之心只有愈來愈強烈，沒有減少的份。

　　但水仙還不滿足，她要讓郭旭鋒更生氣才行。她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覺得蕭衍是最佳人選。因為蕭衍和潘虹是郭旭鋒的好朋友，如果她成功誘惑蕭衍的話，潘虹一定會和他吵架，他們兩個若吵起架來，那郭旭鋒一定不能置身事外，他肯定會傷透腦筋的。雖然這麼做對潘虹過意不去，不過為了看到郭旭鋒生氣的樣子，只好犧牲這對情侶了。

　　「蕭衍，你在做什麼啊？」不知道是不是怕惹潘虹生氣，蕭衍最近都沒有來找她聊天，既然他有心躲著她，那她只好自己找上門了。

　　「水仙……」蕭衍沒想到水仙會找到他的房間來，他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的迎接她。

　　「我可以進去嗎？」水仙明知故問的說道。

　　「可以呀！」他不好意思不請水仙進去，於是讓水仙進房後，便問她：「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呀！」她大發嬌嗔道，「這幾天都沒見到你的人，想來看看你好不好，這樣不行嗎？」

　　「行，當然行。」她的嬌媚笑容突然讓蕭衍不知所措。他支支吾吾的說：「我只是沒想到你會找到這裡來，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這樣你就受寵若驚啦？」水仙緩緩靠近他，語氣柔媚的開始對他展開攻勢。「如果我說想你，那你不就要高興得飛上天了嗎？」

　　「你……你想我？這……」他尷尬的笑著，「不會吧，你不要開我玩笑了！你是旭鋒的人，怎麼會對我……這怎麼可能呢？」

　　「你在說什麼啊！什麼叫我是旭鋒的人，你才在開我玩笑呢！他把我當丫鬟使喚，你說我會對他好嗎？倒是你……」

　　水仙柔嫩的小手蓋住他的大手，蕭衍頓時呆住，慌張的看著她。

　　「水仙……」

　　「自從我來到斬清寨後，你處處幫我說話，難道我會看不出你是真心關心我的嗎？蕭衍，不要瞞我了，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對，不，不對不對。」他差點被水仙催眠了，他慌忙地搖著頭說：「水仙，你真的不要尋我開心了！我對你只有朋友之情啊，而且我已經有了潘虹，我不能對不起她呀！」

　　「你不要再欺騙自己了！」她溫柔的凝視著他，「現在只有我在這兒，你沒什麼好顧忌的。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我？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我……我沒有啊……」蕭衍苦著一張臉。

　　「騙人，你要是不喜歡我，怎麼會用含情脈脈的眼光看著我呢？」水仙覺得蕭衍著急的模樣好好玩，便忍不住的繼續逼問他。

　　「那是因為我欣賞你呀，除此之外真的沒有什麼了！」

　　「只有欣賞嗎？你騙人！」水仙話剛講完，外面立刻傳來潘虹暴怒的聲音。

　　「蕭衍你這個大騙子！」

　　「潘虹？」

　　蕭衍看到潘虹衝進來，趕緊把水仙的手放掉，可是太遲了，她全部都看到了。

　　「你們還手牽著手？」潘虹怒瞪著兩人，咬牙切齒的說：「你們孤男寡女的竟然共處一室！蕭衍，你真對得起我啊！」

　　「潘虹，你誤會了，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什麼……」他急切的要解釋。

　　「不用說了！今天我就一起解決你們兩個！」她的手從背後伸出來，一柄擦得晶亮的長劍在蕭衍和水仙面前晃動著。

　　不會吧？水仙不禁目瞪口呆。有這麼嚴重嗎？潘虹真的要殺他們兩個啊？

　　「潘虹，你在幹什麼？快把劍收起來！」蕭衍臉上冒著冷汗。

　　「哼，我今天就要你和這小賤人的命！」潘虹手持著長劍不由分說地對著他們倆衝了過去。

　　「喂，你不要鬧了啦！」蕭衍看潘虹是認真的，便趕緊拉著水仙躲著她的劍。

　　「去你的，你還護著她？」潘虹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這次她對準水仙用力地刺過去。

　　「水仙，快逃！」他一把將水仙推到門口，要她先逃命。

　　「可是你……」水仙猶豫著，她怕蕭衍真的被潘虹刺中。

　　「不要管我，你先逃吧！」蕭衍一面和潘虹對抗，一面回頭對水仙喊道。

　　水仙看兩人戰得激烈，心想自己也幫不了蕭衍，還是不要變成他的累贅較好。

　　「蕭衍，你撐著，我去找郭旭鋒來救你！」水仙說完就跑了出去。

　　糟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只不過和蕭衍開個小玩笑，要是因此害他們兩個受傷的話，那她就太對不起他們了！

　　她用了全身的力氣跑著，突然，後面一股力量將她拉住，她轉身一看，差點沒被嚇得魂飛魄散。

　　「潘虹，你怎麼……」居然是潘虹，難道說她已經把蕭衍解決了？

　　「哼，現在輪到你這個狐狸精了！」她將水仙扳倒在地，冰涼的長劍緊貼在她細緻的臉龐。

　　「你……你想要幹什麼？」水仙害怕的問。

　　「我想要幹什麼？」潘虹陰冷的笑著，「好美的一張臉，要是我在上面劃上幾刀，你說你還能用這張臉到處勾引男人嗎？」

　　她要劃花她的臉？水仙的臉刷地變得慘白。她搖著頭，顫抖的說：「潘虹，你真的誤會了！蕭衍他沒有對我做什麼，是我不好，是我引誘他的，我知道我錯了，對不起！」

　　「哼，現在才說對不起，太遲了！」

　　潘虹怨恨的目光令水仙絕望的閉上眼睛，沒想到她的現世報來得真快。

　　「你受死吧！」潘虹的長劍一抖，水仙的心中一顫，這一刻她想自己一定死定了！

　　「水仙，你沒事吧？」

　　「嗯……」

　　水仙雙眼無神地躺在自己的床上，頭暈得好像陷入另一個世界般。

　　唉！郭旭鋒看到這樣的水仙忍不住在心中歎氣。分明是她咎由自取給自己找罪受，一點也不值得人同情，可是看到她這副被嚇壞了的模樣，他實在不忍心再出言嘲諷她。

　　「你現在知道玩火自焚的滋味了吧！要不是我及時趕到，現在你可能已經下地獄去了！」這不是諷刺話，這是他對她的關心。

　　水仙幽幽的看著他，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回想起剛才那一幕，她就忍不住發抖。潘虹是真的要她死的，她恨死自己了，如果郭旭鋒沒有及時出現，她很可能早就與這個世界告別了！

　　郭旭鋒在潘虹的劍下及時救了她，她被救之後全身失了力氣，不要說走路了，就連站都站不起來，最後還是郭旭鋒抱她回房的。

　　「郭旭鋒，蕭衍他沒事吧？」她不安的問。

　　「他沒事，只是讓潘虹給敲暈了。」他用責備的眼光看著她，「你們到底做了什麼讓潘虹看到，她才會氣得要殺你？」

　　「真的什麼都沒有。」水仙心虛的低聲說。

　　「沒有才怪！」郭旭鋒沒好氣的瞪著她，「你心裡在想什麼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藉著勾引蕭衍來報復我吧，你以為自己的計劃很完美，但是卻沒想到潘虹的醋勁大到足以置你於死地，這下你嘗到苦頭了吧？不是每件事都能如你所願的，這回還好有我救你，算你幸運，只是你的壞習慣若不改掉的話，我看你遲早會自食惡果。」

第6章(2)

　　「你說夠了沒有？」水仙淚盈盈的瞪著郭旭鋒，心中的那股怨氣終於爆發。「你以為我天生就愛勾引男人嗎？是，我以前是花魁，我以前是靠著勾引男人為生；可是我現在已經不是花魁了，自從遇見你，我就不想勾引男人了！因為我的心裡只有你，我是真的喜歡你，可是你呢，你是怎麼對我的？用五千兩買我，讓我尊嚴掃地，可是我不怪你，心甘情願的跟著你，沒想到我全心的付出換來的卻是一場空。你只是要報復我，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買下我是為了懲罰我，還要我在這裡當丫鬟，完全無視我的感受。既然你如此無情，我又何必為了你守身如玉，既然我在你心中只是個賤女人，我又何必為你裝高貴、裝淑女，嗚……」她再也忍受不了，把臉埋進手心裡痛哭起來。

　　郭旭鋒愣愣的看著她哭泣，哭聲雖然小聲，卻是聲聲刺痛他的心。

　　「不要哭了。」他啞聲的說。

　　「嗚……」水仙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仍沈浸在自己的悲傷中。

　　「不要哭了……」他緩步走向她。

　　這次水仙聽到了。她擡起淚痕斑斑的臉看他一眼，吸一口氣，但眼中的淚水還是止不住滾滾落下。

　　「你不要管我，我哭死不是正好稱了你的心嗎？」她再次低下頭邊哭邊說。

　　「我說不要哭了！」郭旭鋒突然大聲喊道。

　　水仙大吃一驚地擡起頭來，正好對上他憤怒的眼神。

　　「你……你要做什麼？」他幹嘛要這麼生氣，她傷心難過是她自己的事，與他何干？

　　「你以為自己很可憐、很委屈嗎？」郭旭鋒語氣激動的說：「你以為我是故意要讓你不好過嗎？你以為我愛看你受苦？你以為這樣我會好受嗎？你口口聲聲說我無情，你又懂什麼？你知道我的痛苦嗎？你知道那種想恨又不能恨，想愛又不敢愛的感覺嗎？」

　　「我……你說什麼？」水仙杏眼圓睜的望著他，一臉的不置信。怎麼，這是真的嗎？郭旭鋒說又愛又恨，想愛又不敢愛的人是她嗎？難道說是她誤會他了，他對她……其實是有感覺的，他買下自己不只是為了要報仇，他也是喜歡她的？

　　郭旭鋒因為太衝動，使得腦中一片混亂。他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可是他沒辦法，他就是忍不住。他無法再忍受她背著自己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的，不管他對她的感情如何，他就是不許她和他以外的男人在一起。她是他的丫鬟，她的主人只能是他，他必須讓她明白這一點。

　　「你給我聽清楚了！從現在開始你的眼中只能有我，只能有我這個主人，我不許你再勾引寨裡的其他男人，你聽到了沒有？」他字字句句用力地說道。

　　水仙不服氣的嚷道：「就算是主人也不能這麼霸道，我要勾引誰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你只要管好你那些手下就好了，少來煩我！」

　　「你說什麼？」郭旭鋒瞪著她，人已經來到床邊。

　　「我說你不要煩我！」水仙不服輸的迎上他惱怒的眼眸，突然，他的手按住她的後腦，下一刻，她發出的尖叫聲則淹沒在他的唇下。

　　她的嘴唇緊緊的被吻住，這前所未有的經驗讓她一時之間忘了反抗。她瞪大眼睛，在他的親吻下忘了呼吸。

　　這個吻一開始是溫柔的，有如春風一樣輕拂著她，軟軟的、癢癢的，她不自覺地閉上眼睛，享受這份未曾經歷過的甜蜜。

　　慢慢的，她感覺到他的吻變得有如狂風一般，舌尖在她唇裡唇外舔弄著，這時她的腦中仍是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的只能緊緊抓住抱著自己不放的男人，任他親吻著她的唇、她的臉，任他挑逗、刺激著她的觸覺……

　　「嗯……」她在他懷中發出甜美的呢喃。

　　「水仙，水仙……」他不停的吻著她，不停的叫喚著她的名字。她的甜美讓他迷失了自己，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什麼報仇、什麼愛恨，這些他都管不著了，他只想抱住她，只想要她……

　　「旭鋒……嗯……」水仙意亂情迷的看著他離開自己的唇瓣，而當他再度低下頭，濕潤的嘴唇碰上她的胸口時，她突然驚醒，並用力地推開他。

　　「不可以！」她雙手抱在胸前，驚慌不已的看著他。

　　水仙這一推也讓郭旭鋒頓時清醒過來，雖然罪惡感立刻充斥著他，卻也讓他在心中直呼好險，因為他差一點就做了背叛旭林的事。

　　「對不起，我失態了！」他抱歉的對她說。

　　水仙幽怨的看著他。剛才的甜蜜感受他只用一句失態就帶過，他到底當她是什麼？他真的把她看成是那種人盡可夫的女人嗎？

　　郭旭鋒別過臉不再看水仙，「我保證剛才的事不會再發生了，希望你別介意，對不起。」

　　「你走！」水仙咬著下唇低著頭，「現在就給我走，走啊！」

　　郭旭鋒在心中歎著氣。是他的錯，她生他的氣是應該的，她有權利生氣。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因為心中有愧，郭旭鋒難得對水仙這麼低聲下氣，可是水仙一點也不領情，她恨死他了！

　　聽著郭旭鋒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水仙倒回床上埋頭痛哭。

　　兩天後，郭旭鋒率領斬清寨十五個弟兄下山，他們打算搶劫一筆官銀，這一來一回的路程只需要一天半的時間。

　　郭旭鋒不在斬清寨，水仙本來以為這是個逃走的好機會，誰知道他臨走前卻交代潘虹看好她，這下子有潘虹在，她肯定是萬分之一的逃走機會都沒有，只好放棄這個念頭，乖乖的待在斬清寨做她的丫鬟。

　　潘虹可能是怕她逃走吧，不但日夜不分的跟著她，連晚上睡覺的時候她也在門外守著。現在快入秋了，晚上還待在外面是很冷的，這讓水仙覺得過意不去，於是她開門請潘虹進房。

　　「潘虹，你進來吧，外面很冷，小心凍著了。」說真的，上次的事讓她們之間多多少少還存在著尷尬，要不是真的怕她凍著，自己也不會有勇氣和她說話的。

　　「不用了，我待在外面就好。」潘虹好像還在恨她，表情很冷漠。

　　「那你去睡吧！我保證我一定不逃走，好不好？」

　　她搖搖頭，沒有離開的意思。

　　水仙心中對她的歉意更深，於是她把門全部打開，說：「那你進來，要不然我就出去陪你一起吹風，你選擇一個吧！」

　　潘虹默然的注視她良久，然後她走進屋內。

　　「你這個人真奇怪，幹嘛對情敵好？」潘虹奇怪的看著水仙，難道她忘了自己曾經想要殺了她嗎？

　　「情敵？」水仙噗哧一笑。「我們怎麼會是情敵呢？上次的事是我不好，你是真的誤會蕭衍了，他對你真的很忠心，不管我怎麼誘惑都沒用，你看到我們的手疊在一起完全是我主動的，他沒有背叛你，請你一定要相信。」

　　「你說的都是真的？」潘虹半信半疑的看著表情認真的水仙。

　　「是真的，全部都是真的。」水仙拚命點頭，「我老實跟你招了吧，我已經心有所屬了，怎麼還會喜歡別人呢？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你要怪我，我不會怨你的，不過蕭衍真的是無辜的。」

　　潘虹看看水仙，臉上終於有了笑容。「看你說得真誠，好吧，我就相信你。」蕭衍說破了嘴她都不信，現在既然連水仙也這麼說，她就沒有理由不信了。

　　「太好了！」看到潘虹笑了，水仙也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這幾天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解釋，可是我怕你不肯聽，又好擔心你會一直誤會蕭衍，現在能把話講明白，壓在心中的大石頭終於卸下，心情突然變得好輕鬆。潘虹，謝謝你肯聽我的解釋，謝謝你沒有讓我變成罪人。」

　　「只要你對蕭衍沒有意思就好了！」此刻，潘虹已經不把水仙當作敵人，心情很好的她是愈看水仙愈順眼。「其實我也有錯，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對你動手的，當時你一定嚇壞了吧！」

　　水仙連忙搖頭，「事情過去就算了！只要你不再怪我，我也沒有理由去怨你的。」

　　潘虹不得不用欣賞的眼光看著水仙，沒想到水仙的個性並沒有如她想像的壞，她也有善良的一面。

　　她以前會討厭水仙是因為她主觀的認為水仙是屬於人美心不善的人，現在看來她的心地好像還不錯嘛！

　　「你說你有喜歡的人，這是真的嗎？」她好奇的問。

　　「是真的。」水仙想到吻過她卻不當一回事的郭旭鋒，愉快的心情又瞬間變得低落。「可是人家根本不把我當一回事，我想大概是我自作多情吧！」

　　「你喜歡的人，應該就是郭大哥吧！」

　　水仙臉一紅，「你怎麼知道是郭旭鋒？」

　　潘虹大方的笑著說：「因為蕭衍在求我原諒他的時候，就一直告訴我你們都對彼此有情，只是你們之間可能有誤會，所以都不願意比對方先跨出那一步，到現在還在原地打轉猜測對方的心意。我本來還以為是蕭衍在唬我的，沒想到真的是如此。」

　　「連蕭衍也知道啦？」水仙搖了搖頭，無奈的說：「我是不知道郭旭鋒是怎麼想的，不過我現在已經不想再跟他攪和下去了！既然他這麼想要我當他的丫鬟，那我就認命地當下去吧！我不敢奢望他會喜歡我，現在只希望他能盡快放了我，這樣我就滿足了。」

　　潘虹聽得一愣一愣的。「你的意思是說，你現在不喜歡郭大哥了？」

　　水仙沈默不語。喜歡又怎樣，不喜歡又怎樣，人家根本就不想真心的對她，就算她再喜歡他又能怎樣？明明吻了她，卻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這口氣教她如何嚥得下？她是人，不是傀儡，不能任他擺佈自己的人生，不管他喜不喜歡她，她都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了！

　　就在此時，小趙遠遠地從外面一路喊了進來。「潘虹，水仙，不好了！大哥他、他……」小趙跑得太急，來到她們面前時氣喘個不停。

　　「小趙，你快說，郭旭鋒怎麼樣了？」水仙緊張的抓著他。

　　「還有蕭衍呢？他有沒有受傷？」潘虹也擔心的問道。

　　小趙順了順口氣，焦急的叫道：「大哥他受傷了！我們中了官兵的埋伏，大哥為了救阿丁讓人砍傷了……」

　　小趙還說些什麼水仙已聽不進去，她臉色蒼白，身體一陣僵硬，一顆心不知道沈落到何處了。

第7章(1)  

　　向來都能順利搶到東西的斬清寨這次栽了大跟頭，除了郭旭鋒肩膀受了傷之外，還有五個弟兄也掛了彩；其中郭旭鋒的傷勢最重，右肩上被刀劃了一條又深又長的傷口，當水仙看到他的傷口時，差點沒暈過去。

　　水仙從來沒看過一個人流了這麼多的血，她從來不知道被血染紅的傷口是這麼的恐怖。尤其看到郭旭鋒受傷，她覺得自己彷彿也受傷了；看他皺眉，她也跟著皺眉，想到他該有多痛，她的心就好疼。

　　「旭鋒，我看你的傷還是讓大夫來診治比較好，這可不是小傷，我下山去給你請大夫吧！」蕭衍這一路上一直勸他去看大夫，但他就是不聽，此刻蕭衍不放棄地再勸他。

　　「我說過不用了！這點小傷隨便包一包就行了，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囉唆，像個婆娘一樣。」郭旭鋒忍痛裝出不在乎的樣子。怎麼可以叫大夫來，現在杭州和揚州一定都有官兵在搜尋他們的下落，現在去請大夫不是自投羅網嗎？

　　「郭大哥，蕭衍是為你好，你不領情還罵他像女人，你太過分了啦！」潘虹替自己的愛人抱不平。

　　「潘虹，你……」蕭衍看她為自己說話，心裡感動不已。「你原諒我啦？」

　　「對啦、對啦！」潘虹睨了蕭衍一眼，「你要好好謝謝水仙才行，要不是她一直幫你求情，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就算你再等上一年我也不會理你的。」

　　他驚喜的看向水仙，「水仙，你幫我說好話啊？太感謝你了！」

　　「哪裡。」然而水仙的眼睛卻沒有看蕭衍，她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郭旭鋒的傷口上。

　　蕭衍和潘虹互看彼此一眼，然後兩人很有默契的往門外走去。

　　「水仙，旭鋒就交給你照顧了！旭鋒，你好好休息，我們要到外面去說情話，這個房間就留給你們羅！」蕭衍邊走邊說，一下子兩人就不見人影了。

　　這兩個傢夥！郭旭鋒轉頭看了水仙一眼，神色自若的說：「你去忙你的事吧，我會照顧自己的。」

　　水仙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反而走到床邊，垂下眼簾凝視著他肩上的白布條。

　　「流了好多血呢，你真的不用看大夫嗎？」

　　「不用。」郭旭鋒回以嚴肅的面容。她愈是關心他，他就愈無法以平常心來面對她。

　　幾天前的那一吻，他承認完全是自己的錯。他不應該衝動，不應該把持不住自己。吻了她之後，這段日子他一直受到良心的苛責，可是和她相處愈久，他對她的恨意就愈不存在，他對她的情感早已經將自己的理智淹沒，他……已經深深地陷入一種人稱愛情的陷阱了。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你一定很痛吧……」水仙的眼中只看到他正在流血的肩膀，看不到他眼中的矛盾。

　　「這點小傷不會痛的。」郭旭鋒無奈的看著她。她怎麼還不走，她不知道她待在這裡只會讓他心煩意亂嗎？「你還不走？該做午飯了不是嗎？」

　　「你肚子餓是不是？」水仙說完就往外跑。「我去做午飯，你再忍耐一下吧！」

　　郭旭鋒哭笑不得的看著她跑掉。她到底是怎麼了？都對她這樣冷淡了她卻一點都不在意，要是換作以前的她，一定會對他生氣的，但她今天卻沒有，是因為他受傷了嗎？還是有其他的原因呢？莫非她這次的歪腦筋動到他身上，她要誘惑他嗎？

　　過了約半炷香的時間，蕭衍突然面帶微笑的走進郭旭鋒的房間。

　　「旭鋒，你猜誰來看你了？」

　　郭旭鋒皺了皺眉。在外面他只有紀燦宇這個朋友，難道是他來了？

　　「是紀燦宇來了？」

　　「錯，是紀燦宇的妹妹來了！」紀璃跳進房間，明亮的眼睛帶著笑意看著郭旭鋒。

　　「小璃，你怎麼來了？是燦宇帶你來的？」他見到紀璃是喜出望外，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會上迷霧山來找他。

　　「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你們，我先出去了！」蕭衍笑著退了出去。

　　紀璃一臉天真地笑著，「才不是大哥帶我來的，是我自己找來的。他以為沒有他，我就會迷路嗎？我才沒那麼笨，以前你有畫過地圖給我看過，我記得可清楚呢，不用他帶路我也上得來。」她頓了一下，看到郭旭鋒受傷的肩膀，臉色一變叫了起來。「啊！郭大哥，你怎麼了？你的肩膀……」她奔至他的身邊。

　　「沒什麼，只是點小傷，不要緊的。」

　　「不要緊才怪！」紀璃心疼的看著郭旭鋒，「是誰傷了你？你們的行動失敗了嗎？」

　　「說來話長，的確是失敗了沒有錯。」他看著紀璃，聲音冷淡的責備她。「你是偷溜出來的是不是？你這丫頭真是的，你不知道姑娘家隻身在外是一件很危險的事嗎？聽郭大哥的話馬上下山，我叫蕭衍送你回去……」

　　「我不要回去，郭大哥你不要趕我走嘛！」她哀求的嚷道，「我有留信給大哥，大哥知道我在你這裡就不會擔心了！而且這一路上有家裡的僕人跟在我身邊照顧我，我什麼危險都沒有遇到啊！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裡來，你就讓我在這裡住一陣子好不好。」

　　郭旭鋒又生氣又好笑的瞪著紀璃。他是很想馬上叫她回去，可是看她苦苦哀求的模樣，他又覺得不忍心。

　　「郭大哥，你不要生我的氣嘛！」紀璃再接再厲地說服他，「你現在右手一定不能動吧，這樣正好，我可以幫你啊！你口渴不渴？我去幫你倒茶，你等一下啊！」

　　紀璃急忙去倒茶，然後把茶端到他面前。「郭大哥，請喝。」她嘻皮笑臉的看著他。

　　「你喲！」郭旭鋒搖著頭，無可奈何的說：「罷了，你就先在這裡住上幾天，等我的傷好了我再送你回去，這樣你高興了吧！」

　　「哇，好棒哦，我就知道郭大哥最疼我了！」

　　紀璃興奮得抱住郭旭鋒，兩人相擁的這一幕正好被進來的水仙看到。

　　水仙端了碗熱湯，想讓郭旭鋒先填填肚子，想不到她一進來就看到他抱著一位年輕的少女，她頓時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咦，你是誰啊？」紀璃錯愕的注視著站著不動的水仙。怎麼會有這麼美的女子出現在此？郭大哥怎麼從來沒跟她提過斬清寨有這樣一位美女？

　　「她叫水仙，是我的丫鬟。」郭旭鋒輕描淡寫的說。

　　「丫鬟？」她看看郭旭鋒再看看水仙，驚訝的問她：「你是郭大哥的丫鬟？你長得這麼美，怎麼會當郭大哥的丫鬟呢？」

　　「這你就要問他了！」水仙仔細看著紀璃。這是一張甜美、充滿年輕活力的臉蛋，而她也在這張臉上讀到了些許的敵意，那種目光她並不陌生，因為她在潘虹的眼裡也見過。

　　「問郭大哥？」紀璃看向郭旭鋒，嬌笑道：「你竟然有事瞞著我和大哥，還不快從實招來？」

　　郭旭鋒聳肩笑道：「你要屈打成招嗎？別忘了我是個受傷的人，手下留情啊！」

　　「哇，瞧你把我說成了女暴君，屈打成招，我哪有那麼壞啊！」

　　「你沒有嗎？」

　　郭旭鋒笑著戳了戳紀璃的頭，她不以為然地吐吐舌頭，兩人都笑得很開心。

　　水仙皺著眉頭看著他們。這兩個人究竟是什麼關係？郭旭鋒居然會和這個女孩又說又笑的，讓她看了心裡頗不是滋味，她開始嫉妒起這個女孩了。

　　紀璃帶著微笑走向水仙，「我叫紀璃，你好。」

　　「你好。」紀璃友善的態度讓水仙對她報以微笑。

　　「水仙，你這碗湯是要給郭大哥喝的嗎？」紀璃看著她手上的湯。

　　水仙點點頭，「你想喝嗎？我再去端一碗過來。」

　　「不忙，等我想喝我自己會去拿。」紀璃轉頭問郭旭鋒：「郭大哥，你要喝湯嗎？」

　　「好吧！」

　　看他點頭說好，紀璃便順手接過水仙手上的湯。「我來喂郭大哥喝，你去忙你的事吧！」

　　水仙呆呆的看著她把自己煮好的湯端到郭旭鋒面前，呆呆的看著她親手喂郭旭鋒喝湯。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放下，我自己來。」郭旭鋒不想讓紀璃餵他。

　　「你右手不能動，怎麼喝湯啊？」

　　「我用左手喝。」

　　「左手喝不方便嘛！來，張開嘴巴。」紀璃堅持一定要喂，郭旭鋒一時拗不過她，只好喝下她餵他的湯。

　　水仙此刻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了。太可惡了，他居然對紀璃百依百順，可惡至極，而且這個紀璃居然可以在郭旭鋒面前撒嬌耍賴，她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簡直可惡透了！

　　他們親密的畫面她不願再看，她憤慨的掉頭就要走。

　　「水仙，等等。」

　　「你還有什麼事？」水仙沒好氣的轉身看著叫住她的紀璃。

　　紀璃理所當然的說：「我帶來的行李還擱在大廳，你去幫我搬到客房吧！」

　　這個女人真把她當丫鬟？她憑什麼？

　　水仙微微一笑，斷然的說：「真對不住，我是郭大寨主的丫鬟不是你紀大小姐的丫鬟，你自己搬吧！我還有一大堆事要做，失陪了！」語畢，她頭也不回的走了。

　　紀璃瞪大眼看著郭旭鋒，用吃驚的語氣說：「郭大哥，她真的是丫鬟嗎？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牌的丫鬟耶！」

　　郭旭鋒看紀璃一眼，臉上的表情卻是讓人捉摸不定。

　　接下來的日子對水仙而言，有如度日如年般難捱。

　　她每天都要看郭旭鋒和紀璃親熱的模樣，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的，每次看到他們時都是笑嘻嘻、很快樂的樣子。郭旭鋒的肩傷更讓紀璃有留下來的理由，因為有紀璃在，她這個丫鬟根本就派不上用場。他的食衣住行紀璃全包下了，都是她在照料著，而她這個丫鬟只有跑腿、看他們親熱的份，半個月下來，她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潘虹，我不行了，你救救我吧！」她無計可施，只好向潘虹求救，「這裡我待不下去了，你帶我離開斬清寨好不好？」

　　「你要離開這裡，為什麼？是為了紀璃嗎？」

　　水仙情緒激動的說：「我覺得自己快要被撕成兩半了，要我不吃味、不吃醋，我做不到；每天看著他們兩個在一起，我就好難受好難受。我放棄了，我要離開他，我要出去過我自己的生活……」

　　「水仙，你冷靜一點。」潘虹怕水仙太激動連忙安慰她，「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郭大哥待紀璃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樣，我不覺得他對紀璃的感情是愛，我相信他真正喜歡的人是你。」

　　「我？」水仙絕望的看著潘虹，「我不相信是我，他到現在還在意我花魁的身份，還記著我辜負他弟弟的恨，就算他心裡明白他是喜歡我的，他也不會對我有任何表示的。就因為他心中對我有恨，他才會不顧我的感受整天和紀璃黏在一起，他是存心要氣我的，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潘虹同情的看著水仙，她歎氣的說：「我真不明白郭大哥是怎麼想的，他和紀璃明明就沒有什麼，可是為什麼他不跟你解釋清楚呢？」

　　「你說我要解釋什麼？」朝她們走來的正是郭旭鋒和紀璃，水仙看到他們又黏在一起就有氣，她拉著潘虹就要離開。

　　「潘虹，我們走！」

　　「等一下。」郭旭鋒叫住她們，「潘虹，你剛才說我要跟誰解釋什麼？你把話說清楚再走。」

　　潘虹存心要替水仙出氣，便挑釁的說道：「我是可以把話說清楚，不過我現在不想說。」

　　「為什麼？」

　　她微笑的看著他，挑明的說：「因為只要你的腦筋不清楚，我說再多也是沒用的。水仙，我們走。」

第7章(2)

　　「等一下。」這次換成是紀璃叫住她們。她走到水仙面前，笑道：「水仙，你現在有空吧！你去幫我打掃房間好不好？昨晚我和郭大哥在房裡喝酒，那些酒杯碗盤都還沒收拾呢！」

　　紀璃的這番話讓水仙聽了好刺耳。他們昨天晚上一起喝酒？只有他們兩個？她是故意說這些來氣自己的嗎？

　　水仙瞄了郭旭鋒一眼，憋著怒氣說：「好，我有空就會過去收拾，這樣紀大小姐可以放心了吧！」

　　「怎麼，你生氣啦？」紀璃抱歉的對水仙笑笑，「其實我並不想麻煩你的，只是郭大哥說你是丫鬟，叫我不要客氣儘管叫你做事，如果你不喜歡做就算了，我自己收拾好了。」

　　「我有說我不喜歡做嗎？」水仙極力的忍耐著，她想自己如果再多待一會兒就要爆發了。「你說得對，我是丫鬟，丫鬟本來就該做事的。你還有別的事嗎？要不然我要去忙其他的事了！」她氣呼呼的往前走去。

　　她太生氣了，氣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當她意識到自己的腳下被東西絆住時，她整個人已經失去重心往前撲倒。

　　「水仙！」郭旭鋒心一急大叫她的名字，但他離她太遠了，來不及扶她。還好潘虹就在水仙旁邊，看到潘虹及時扶起水仙他才鬆了口氣。

　　「水仙，你沒事吧？」

　　「呼，我沒事。」水仙長籲一口氣。好險，她差點就跌下去了，她嚇得心跳飛快。

　　「水仙，你不要緊吧！」紀璃走過來，她關心的伸手去摸水仙的手。「你差點就跌倒了呢，你沒有受傷吧？」

　　紀璃的關懷讓水仙作嘔，她不認為她是真心關心自己，是因為有郭旭鋒在場，她才會做給郭旭鋒看的。

　　「不用你操心。」她冷漠的拿開紀璃的手。

　　「你說什麼？」紀璃張著無辜的眼看著她們。

　　這個時候，郭旭鋒開口說道：「小璃，算了，你不用管她們的事，回來吧！」

　　「哦！」紀璃很快地回到他身邊。「郭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我做錯了什麼嗎？」

　　潘虹搖了搖頭，拉著青著一張臉的水仙。「水仙，我們走吧！我看不下去了！」

　　「好。」水仙用又愛又恨的複雜眼神看了郭旭鋒一眼，然後帶著破碎的心讓潘虹帶她離開。

　　幾天後，斬清寨又有行動了！這次他們打聽到有一批上好的絲綢要從揚州運到京城，途中會經過迷霧山附近，但郭旭鋒傷口尚未完全癒合，所以這次就由蕭衍帶隊埋伏在山下，準備把這些珍貴的絲綢給搶下來。

　　只是沒想到這次他們又失敗了！不但沒有搶到半匹絲綢，還被對方傷了四個人；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沒有讓官府的人發現他們的行蹤，很順利地逃回迷霧山。如果他們真讓官府的人發現的話，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奇怪，怎麼又被官府的人事先料中？」郭旭鋒憂心忡忡，他怕斬清寨已經不安全了！

　　「旭鋒，這一次事態真的嚴重了！連續吃了兩次敗仗，我看這其中一定有鬼！」蕭衍肯定的說。

　　「有鬼？你是說斬清寨出了內賊？」

　　「有這個可能不是嗎？」蕭衍皺緊眉頭說，「我實在不願意懷疑自己的兄弟，可是如果沒有人把我們這裡的消息透露給官府知道，那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何時會出現，並且準備妥當地等著我們呢？」

　　「可是如果真的有內賊，這個內賊為什麼不把我們的正確位置透露出去，讓官府的人直接殺上迷霧山，這對官府的人來說也比較省事不是嗎？」郭旭鋒提出了心裡的疑問。

　　「嗯，你說得有理。」蕭衍想想，又陷入迷惑中。「這個我就不明白了！現在我們只知道可能有內賊，卻不知道這個內賊是誰？再這樣下去的話我怕斬清寨遲早會完蛋的，旭鋒，你要想出個對策才行啊！」

　　「郭大哥，蕭大哥，你們能聽我說幾句話嗎？」這時在旁一直沒有開口的紀璃說話了。

　　「你說。」郭旭鋒示意她說。

　　「這是我自己猜測的啦，我想這個內賊應該不是斬清寨的人。」

　　郭旭鋒心中一凜，「你的意思是，這個內賊是外來的人？小璃，你認為水仙是內賊嗎？」

　　「我可沒有這麼說哦！」紀璃輕笑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量說：「而且，郭大哥，你不是說水仙很想離開這裡嗎？除了她，在這裡的每個人都不希望斬清寨沒了，朝這個方向想，除了她會這麼做之外，好像也沒有別人了對不對。」

　　蕭衍斜睨著看似說得合情合理的紀璃一眼，然後再看向不發一語的郭旭鋒。「旭鋒，我看你還是去找水仙問個清楚再下定論，萬一要是冤枉了她就不好！」

　　「這個我知道。」郭旭鋒表情平靜的看著兩人，「我這就去找她問個明白，如果她真的是內賊的話，我會要她負起責任的。」

　　「你說什麼？你說我是內賊？」水仙的眼睛瞪得好大，她不敢相信的看著郭旭鋒。

　　天啊，她賭上性命愛上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要她當丫鬟她認了，他不回應她的愛也就算了，現在，他還要把她當內賊看。老天！她上輩子到底是欠他多少情，這輩子要讓他這麼糟蹋她。

　　「你不是嗎？」郭旭鋒事不關己的反問她。

　　「廢話，我要真是內賊，我早就勾結外人把你的斬清寨毀了，哪還會等到現在？」

　　郭旭鋒定定的看著她，而後才點點頭，「好，我相信你不是內賊。」

　　這還差不多！水仙才剛開始慶幸他總算說了句人話，沒想到他接下來的話讓她聽了差點吐血。

　　「就算你不是內賊，我的斬清寨也不能留你了！明天我讓蕭衍送你回揚州的百花樓，看你要繼續當你的花魁還是要怎樣都隨便你，總之明天天一亮你就離開，知道了嗎？」

　　「你還是不肯相信我？」水仙喃喃念道，「你打從心底認定我是那個內賊，是不是？說什麼相信我，你騙我，你又騙了我……」沒有傷心，沒有失望，她只是心碎而已。

　　「隨便你去想，反正你不能留在這裡就是了！」他面無表情的說：「你的丫鬟身份已經結束，現在你已經是自由之身，我和你還有你和旭林之間過去的種種全都一筆勾銷，從今以後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沒有瓜葛？水仙眼眶泛著淚水的看著眼前這個她深愛的人，是的，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瓜葛了！他不要她了，而她，也要不起他！

　　「你真的肯放我自由？」她輕聲的問。

　　「是的。」

　　「從今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了，是嗎？」

　　「是。」

　　「好。」水仙的眼角雖有淚，不過她的嘴角卻帶著笑意。「我聽你的話，我走。」

　　水仙答應得這麼乾脆讓郭旭鋒有點意外，他原本以為她會大鬧一場的，如果她不鬧至少也會罵他幾句才是，結果她什麼都沒有做，這實在不像是她的作風。

　　「不過，我有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我。」水仙突然提出最後的請求。

　　「什麼要求？」

　　「你讓我打你一拳，可以嗎？」

　　郭旭鋒訝異的看著神色自若的水仙，他想了一下，點點頭。

　　「你打吧！」她的心情他瞭解，她恨他，若不讓她打他一拳，她心中的恨意不會這麼容易就消的。

　　「麻煩你閉上眼睛。」她柔聲的說。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不說話地把眼睛閉上。「打吧！」

　　她貪婪的看著他，彷彿要好好把他看個夠似的，因為以後他們就不會再見面了。

　　「你還不動手？」郭旭鋒等了許久還等不到水仙動手，他有些不耐煩的對她說。

　　「你急什麼？」水仙悄悄的靠近他，迅速的拉下他的脖子用力地吻住他的唇。

　　「你……」郭旭鋒連忙張開眼睛，水仙燦爛的笑顏映入他的眼中。

　　「與其打你，我寧可吻你。好了，你不欠我什麼了！」水仙對他露齒一笑，然後轉身離開。

　　郭旭鋒像顆石頭似的一動也不動，久久他才輕聲的喃喃道：「水仙，對不起，原諒我……」

第8章(1)  

　　翌日天一亮，水仙便準備和蕭衍一同下山，斬清寨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她要離開，知道的人只有郭旭鋒、蕭衍、潘虹，以及紀璃。

　　「水仙，你真的要回到百花樓嗎？」潘虹不免擔心的問道。

　　「嗯。」水仙強顏歡笑的說：「我沒有一技之長，能做什麼呢？我想了一夜，覺得還是回去當我的花魁好了，當花魁總比當丫鬟好。你不要哭喪著臉，你要是想我的話就到揚州找我，這樣我們不是又能見面了嗎？」

　　「說得也是。」潘虹頗有深意的看向蕭衍，笑著說：「不過我們還是不要在百花樓那種地方見面好了，那種地方對蕭衍的誘惑太大，太危險了！」

　　「怎麼又扯到我這裡來了？」蕭衍不滿的抗議，接著一改怒容笑著對水仙說：「不過，你自己要好好保重，我保證我們一定還能再見面的。」

　　「嗯。」水仙失望的看著前方。郭旭鋒還是沒來，她還以為他會來送行，看來他對自己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連見她最後一面也不肯。罷了，她就走得瀟灑些，不要再留戀什麼了。

　　「我們走吧！」她故作開朗的對蕭衍說。

　　蕭衍帶著水仙離開斬清寨還不到半天的時間，郭旭鋒就對全部的弟兄說出他想了一夜的決定。

　　「各位，我決定暫時解散斬清寨，因為這兩次的行動失利，我懷疑咱們斬清寨已經不是個安全的地方。為了大家的安危著想，我不得不忍痛做出這個決定，希望大家能體諒我這不得已的決定。」

　　「大哥，你是說我們不能再跟著你了？」小趙代大家問道。

　　郭旭鋒沈重地點點頭，「我不想連累大家，往後你們愛上哪裡就上哪裡，待會兒我會分給大家一些銀兩，數目雖然不多，不過應該可以讓你們撐個一年半載的。大家先忍耐避避風頭，等我覺得安全了，我會再回迷霧山重掌斬清寨，到那時想回來的人就回來吧，我們再重新開始。」

　　「是，大哥。」在場的人雖然個個都捨不得離開斬清寨，不過他們還是願意聽從郭旭鋒的命令。

　　「潘虹，這幾個月要麻煩你和蕭衍留守在這裡，萬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的話，你們就放棄這裡到揚州紀家找我，知道嗎？」他對蕭衍和潘虹的武功有信心，他相信真有危險的話他們一定可以順利脫逃的。

　　「你真的要待在揚州紀家？」潘虹聽了好失望，她多希望郭旭鋒說的是揚州的百花樓。

　　「我有非待在揚州不可的理由。」郭旭鋒肯定的說。

　　「是什麼理由？」

　　「以後你就會知道！」郭旭鋒俊美的臉上漾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揚州　紀家

　　紀燦宇聽到下人稟告郭旭鋒帶著紀璃回來了，他趕緊到大廳迎接兩人。

　　「燦宇，你瞧我帶誰回來了？」看到好友，郭旭鋒笑著說。

　　「你還敢回來？」紀燦宇生氣的上前指著紀璃的鼻子罵道：「你不是喜歡離家出走嗎？還回來做什麼？給我出去，我沒有你這個妹妹。」

　　「大哥，你不要這麼生氣嘛！」紀璃自知理虧，說話也不敢大聲，便小小聲的說：「我知道錯了嘛！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燦宇，你就饒了她吧！」郭旭鋒出聲幫紀璃說話，「她一直都待在斬清寨，哪裡都沒去，也沒有給我添麻煩，表現還算不錯，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一馬吧！」

　　聽到郭旭鋒這麼說，紀燦宇也就不那麼氣了。他用力地點點紀璃的頭，警告她：「哼，這次有旭鋒幫你說話就算了，下次你要敢再離家出走，看我還饒不饒得了你！」

　　「好啦，人家知道了！」

　　「回你的房間閉門思過去！」

　　「哦！」紀璃不捨的看向郭旭鋒，心不甘情不願的回房去。

　　接著，郭旭鋒把斬清寨解散的事告訴他，他聽了也點點頭贊成。

　　「我覺得你做這個決定完全正確，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就放心的在我這裡住下，永遠住下去也不成問題。」

　　「不，我只能在這裡待幾天。我若在這裡待太久恐怕會連累你和小璃，我看我還是盡早離開的好……」

　　「你說的是什麼話？難道我還會怕被你連累嗎？」紀燦宇不高興的說。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還是不能這麼做。」郭旭鋒感激的對他笑笑。「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再說我也不會離開揚州，你想找我的時候隨時能找到我……」

　　「你該不會要住到百花樓去吧？」剛才郭旭鋒已經把他和水仙的事告訴他，讓他不由得懷疑的問道。

　　郭旭鋒覺得好笑，「那裡都是女人，我去做什麼？」

　　「你少騙我了！你一定會去的！」紀燦宇想到自己的妹妹，忍不住歎氣的說：「唉，我那個傻妹妹要怎麼辦呢？她可是對你一往情深啊！」

　　他正眼看向郭旭鋒，心急的又開口說：「旭鋒，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我沒見過水仙，所以無法對她做出任何的評價，不過我是認為若要娶妻，小璃不見得會輸給水仙，而且漂亮的女人不見得就適合當賢妻良母，我知道小璃是驕縱了些，可是她是真心喜歡你的。那個水仙可就不一樣了，她才回百花樓沒幾天，就對外宣佈要重操舊業，像這種眼中只有錢的女人，你和她在一起怎麼會幸福呢？」

　　「水仙要重操舊業？你怎麼會知道的？」郭旭鋒不太能接受這個消息。她果真還是這麼做了，難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就這麼愛當花魁嗎？她不從男人身上撈錢，她的日子就過不下去嗎？她到底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啊？

　　「整個揚州城早就傳得人盡皆知，我想不知道也難。自從她回來之後，百花樓的生意又像以前那麼好，不，是比以前更好，聽說她比以前更放得開，作風更大膽。我還聽說以前她一天都只招待一個客人，現在一天可以來上好幾個……喂，旭鋒，你上哪裡去？」

　　郭旭鋒沒聽完他的話就往外衝。

　　紀燦宇納悶的想：他該不會是去百花樓吧？他的性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急了？

　　紀燦宇告訴郭旭鋒的話並不假，也不誇張。

　　水仙回到百花樓不到一天就開始接客，以前愛慕她的客人聽到她回來了，都爭先恐後地來捧她的場；她也沒有令客人失望，和以前相比她現在熱情多了，不但客人們都很滿意，連她自己也很滿意，因為她又開始幫百花樓和自己賺大錢了。

　　對於水仙的改變，花娘心中疑問不少，不過她不敢問她和郭旭鋒之間的事。她當然看得出水仙是在強顏歡笑、是在硬撐，她替水仙心疼，卻苦無方法安慰她，只好由著她去。反正只是多接一點客人也沒什麼，說不定日子過得忙碌一點可以讓水仙沒有時間去想過去的不愉快，這又有何不可呢？

　　今晚，水仙只有奕慶貝勒這個客人，其實是奕慶貝勒花了一千兩包她一整夜，這對她來說也算是件好事，因為她可以輕鬆一點，況且奕慶貝勒對她有情有義，她也樂意陪他一整夜。

　　「貝勒爺，我敬你。」水仙笑吟吟的對奕慶貝勒舉杯。

　　奕慶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水仙嬌艷無比的臉蛋。「幾個月不見，你變得更美了！」他由衷的說。

　　「謝謝貝勒爺誇獎。」水仙對他又是一笑。「這麼久不見，貝勒爺想不想水仙呢？」

　　「當然想，我每天都想著你。」他深情款款的看著她，「告訴我，你和那位郭公子真的已經結束了嗎？」

　　「結束了！」水仙心中一酸，美麗的容顏蒙上些許陰影。「反正是鏡花水月的感情，有或沒有都是一樣的。」隨後，她揚眉開朗的說：「現在我又是自由之身了，貝勒爺，就望你和以前一樣多多關照羅！」

　　「沒有我，你不是一樣忙得很？」奕慶突然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貝勒爺……」水仙驚呼一聲。

　　「你真的想再過以前那種日子嗎？」他深情的看著她，「我保證我不會和那個人一樣負你，水仙，做我的側福晉好嗎？」

　　他怎麼還沒死心啊！水仙心中一歎。她是很感動他對自己的好，可是她對他的感情沒有深刻到要嫁給他的地步，再說她才剛失去一份感情，心中的傷口尚未癒合，她把自己賣過一次就夠她受的了，她絕對不要再來一次。

　　「貝勒爺，我們不要談這個了！對了，我記得你說過你在追查盜匪的下落，現在追查得如何了？」她轉移話題，問她所關心的事。

　　「總算是有一點眉目了！」奕慶不解的看著她，「你對這種事會有興趣，為什麼？」

　　「為什麼？不為什麼啊！我只是突然想到就問問看，你不想告訴我也沒有關係。來，我們喝酒吧！」

　　「你若對這件事有興趣，我告訴你一些也無妨。」他在水仙期待的目光下說道：「目前所知的是，那幫盜匪可能在揚州或杭州的其中一個地方落腳，那幫人有個寨名，叫作斬清寨。」

　　「斬清寨？」水仙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波濤洶湧。

　　「應該是叫斬清寨沒錯。」奕慶若有所思的看著她，「我還查到斬清寨的當家姓郭，就和買走你的那位公子的姓氏一樣。」

　　啊！水仙差點就驚叫出聲。

　　不會吧，他居然已經知道這麼多了，斬清寨一定有人洩密，那郭旭鋒和他的弟兄不就有危險了！

　　「怎麼了，你的臉色怎麼突然變得好蒼白，你身體哪裡不舒服嗎？」奕慶柔聲關心道。

　　「我……貝勒爺，真對不住，我可能是喝多了，頭有點暈。」她摸著額頭，就怕奕慶貝勒會起疑心，連忙裝出一副很累的樣子。

　　「頭暈？那你快去躺下來休息……」他連忙扶水仙起來，「進去裡面休息吧！」

　　「貝勒爺，你這樣讓我過意不去啊！」水仙嬌聲的說：「你為了我花了一千兩，我才陪你喝幾杯酒而已……」

　　奕慶笑著打斷她的話，「不要緊，來日方長，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你可以自己走路嗎？」

　　「可以。」

　　「那我就告辭了！改天我再來看你。」

　　「嗯。」

　　奕慶看著水仙走進內室後，才轉身離開水仙閣。

　　「呼，總算擺脫他了！」水仙的心情才剛放鬆，可進了內室後她的神經又開始緊繃，整個人頓時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你……你怎麼……」她驚嚇過度，一時之間無法清楚的說話。

　　「我怎麼來了是嗎？」坐在床上的郭旭鋒站起來走向她，高大的身軀帶給她極大的壓迫感。「如果我說我想你所以來找你，你會相信嗎？」

　　「啊？」水仙直覺反應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想她，會有這種事？他是特地來逗她的嗎？

　　「你剛剛和奕慶貝勒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郭旭鋒瞪著她說：「看樣子你們之間的關係相當不錯嘛！他要你做側福晉是嗎？原來你有這樣的身價，我的五千兩真的是太委屈你了。不過話說回來，你算是苦盡甘來，從丫鬟變成側福晉，你就要過好日子了。」

　　又來了！這個人怎麼死性不改呀！「你大老遠跑到百花樓就是為了要嘲諷我嗎？哈，你還有這個閒工夫啊！你已經讓人盯上了，現在趕快夾著尾巴逃命比較要緊吧！」水仙學他的語氣以牙還牙。

　　「你以為他要捉住我是很容易的事？」郭旭鋒哼了一聲，「水仙花魁，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對，我是小看了你，那又怎樣？你都自身難保了，我看你還是趕快滾回迷霧山去吧！」她的口氣雖壞，但她全在為他著想。她真的怕他的身份會被奕慶貝勒發現，所以才會冷嘲熱諷地要趕他走。

第8章(2)  

　　郭旭鋒微笑的看著好像在生他氣的水仙。她瞞不了他的，她的眼睛裡除了對他的恨之外，還有更多對他的愛，她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她仍是愛著他的。

　　「你……你笑個什麼勁兒啊？」水仙沒好氣的說道。

　　郭旭鋒嘴邊的笑意更濃了，「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回百花樓重操舊業？」

　　「為什麼？你是傻了是不是？你忘了是你要我回百花樓的嗎？你說我是內賊就把我趕走，你還說不管我要怎樣都可以，你現在不會是想反悔，要再把我捉回去當你的丫鬟吧？」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回百花樓。」他注視水仙的眼光是憐愛的。「你是太生我的氣了！你對我的恨無處發洩，所以你就自暴自棄，想要折磨自己好忘了對我的感情，是不是？」

　　「哼，你少自吹自擂了，誰會為了你而自暴自棄啊！你真的以為天底下就你一個美男子嗎？你太自大了！」盛怒下的水仙根本沒有察覺到郭旭鋒注視她的眼光跟語氣和平常不同，仍氣呼呼的說：「你只有說對一件事，那就是我太生你的氣了！我氣你、恨你，恨不得把你殺了！你還是趕快走吧，要不然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拿刀來殺你，快走吧！」

　　「我從來就不認為你是內賊。」郭旭鋒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說。

　　「騙人！」水仙憤怒的看向他，「你趕我走不就是認為我是內賊嗎？現在又說我不是，拜託，你到底想要怎麼樣，看我生氣你很高興嗎？」

　　對於水仙的憤怒，他完全可以理解，於是他耐心的解釋給她聽：「我會趕你走，是因為我不想再和你這樣耗下去！你痛苦，我也痛苦，我想乾脆就趁這個機會讓你走出我的生命，我要你恨我，因為我以為這樣你就能很快地把我忘了。沒想到，我還是失敗了！你離開斬清寨不到一個時辰，我就後悔了。看不到你，我的心在淌血，這才發現我可以失去任何東西，包括我的生命、我的尊嚴，但是我就是不能失去你。再告訴你一件事，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我已經解散斬清寨，解散斬清寨之後，我就來到揚州，而我來揚州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你呀！」

　　他深情的看著滿臉驚訝的水仙，「你曾經給我機會愛你，是我自己要放棄的，現在，我要你再給我機會，這次換我來愛你，好嗎？」

　　郭旭鋒的話說完了，但水仙卻還是處在無比的震驚中，只是用她清澈的雙眼愣愣地凝視著他，不說話也不做任何反應。

　　「水仙，你怎麼不說話？你說話呀！」他看不出來她是歡喜還是生氣，於是緊張的催促她開口說話。

　　「你要我說什麼？說我愛你嗎？」水仙忍著哀痛看著他說：「就算我還喜歡你，那又怎樣？今天你說你愛我，你不嫌棄我了，那明天、後天呢？你能保證你永遠不嫌棄我曾經是花魁，能保證你會永遠忘記你弟弟是為了我而死的，你能向我保證這些嗎？」

　　「如果我說我可以，你會信我嗎？」他語氣充滿歉意的安撫她，「我從來沒有嫌棄你的出身，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認為你間接害死了旭林，我為他抱不平才會恨你；不過現在我已經不恨你了，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你給我機會讓我證明我的真心吧！」

　　她氣憤難消的說道：「不，我不要冒這個險。郭旭林因我而死是事實，我不相信你忘得了，誰知道你會不會哪一天想起這件事又開始恨我，不，我不要過這種擔心受怕的日子。」

　　「不，你聽我說。」郭旭鋒急切的說：「我不會讓旭林阻礙我們了，我已經顧不了他，因為我要你的心是這麼的強烈，往後絕不會再怪你。我知道我這麼做，旭林在九泉之下或許不會原諒我，那就讓他怪我、恨我吧，我不在乎，因為現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重要，我最在乎的人是你呀！」

　　水仙呆住了。好動人的一番情話，郭旭鋒居然會對她這麼說，她該相信他嗎？

　　不，他一定是騙她的。

　　她在心中拚命對自己說：水仙，不要上他的當，難道這種苦你還沒有受夠嗎？他一直在欺騙自己的感情，這一次也不例外，若相信了他，遲早有一天還是會被他趕出來的。

　　「我還是不能相信你。」水仙無力的道：「你就放過我吧！去找你的紀璃，你不是也很喜歡她嗎？」

　　「我是喜歡她沒錯，可那不是愛，我對你的感情才是愛啊！」郭旭鋒開始急了，她的固執讓他傷透了腦筋。

　　「什麼愛？我不要你的愛，你的愛把我傷得遍體鱗傷你知道嗎？」

　　「我……」郭旭鋒對她是既心疼又愧疚。天啊，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是他親手摧毀了她對自己的愛。

　　「我想，就算我說再多的對不起，你也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你明白就好。我是不會原諒你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她是認真的，她不想再讓自己痛苦下去了。

　　「不行，你一定要原諒我！」郭旭鋒被她逼急了，他不顧一切地上前抱住她。他不能失去她呀！

　　「水仙，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呀！」他在她耳邊激動的喊道。

　　「你幹什麼？你放開我！」水仙拚命的在他的臂彎中掙紮著，想要逃開他的懷抱。

　　「不，我不放開！」她愈掙紮他就抱她愈緊，他深深地埋進她的頸窩，喘著氣說：「我要你，你是我一個人的，我曾經讓你逃過一次，這次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你瘋啦！快放開我啊！」他噴出來的熱氣環繞著她的身子，她開始感到無力，雙腳也開始發軟。

　　「你不可以碰我，我已經不是你的丫鬟了！」在他的霸道下，她的力氣和堅持正漸漸的軟化。

　　「你不是我的丫鬟，你是我郭旭鋒的女人。」他輕咬著她的耳垂，這麻癢的感覺讓她心中傳出陣陣的戰慄。

　　「不可以……」她微弱的抗議聲消失在他的唇齒間，他用力地覆上她的唇，舌頭更肆意地挑動她的脆弱，他的熱情就像大海一樣很快便將她淹沒，讓她站不住，癱軟的靠在他身上。

　　下一刻，她的人已被橫抱起來。

　　「不……」水仙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服，試圖阻止他將自己放在床上。

　　他強壯的軀體隨即壓在她身上，她呼吸困難的叫道：「你不可以對我這樣，快住手！」

　　郭旭鋒粗聲的說：「我不住手！你是我的！別忘了你是我用五千兩買來的，你早該是我的人了！」她的抵抗讓郭旭鋒很不高興，難道她不知道他有多想要她嗎？

　　「不對，不是這樣的，啊……」她忍不住申吟了一聲。該死的郭旭鋒又重重地吻住了她。

　　他濕潤的唇在她臉上遊移，她的奮力掙紮對他根本就起不了作用。他不停的親吻著她的臉和脖子，他的手更是不安分的在她玲瓏有致的同體上摸索著。

　　「不要，你不可以……」她用手推他，他怎麼可以這樣待她，她還在生他的氣，她還沒有原諒他啊！

　　「我知道我可以的，因為你愛我不是嗎？」郭旭鋒隔著衣服揉捏她柔軟的胸脯，感覺著她身上傳來的陣陣顫抖。

　　「不，我不愛你……」她快要沒力氣了，她好恨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快就臣服於他。

　　「你說謊。」他扶著她的臉，讓她的眼中只看得到他。「你再說一遍，用你的心說，如果你說你不愛我，我就住手，馬上離開你，只是這一次我不會再回頭。你說吧！」

　　「你……」水仙哀怨的看著他，嘴唇輕顫地說：「你好過分，為什麼要逼我？你要欺負我到什麼時候，我恨死你了啦！」她掄起粉拳用力地捶打他的胸膛。

　　「對不起，對不起。」郭旭鋒抓住她的手不停的吻著，「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愛你，愛你愛你愛你……」

　　聽郭旭鋒一連說了十幾句，讓水仙頑固的心融化了。她淚眼汪汪的看著他，拉下他的脖子主動親吻他的唇。

　　接著，他整個人再次壓上她的身體，對著她白皙的頸項就是一陣狂吻。

　　「啊，旭鋒……」水仙弓起身體，不斷的喊他的名字。

　　「說你愛我，我要聽你說這句話。」他忙碌的大手逐漸的往下移，來到她的兩腿間……

　　「啊……」水仙意亂情迷的瞅著他，嫣紅的小嘴輕吐著愛語。「我愛你，你明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郭旭鋒溫柔的解去水仙身上的衣物，他目光熱切的欣賞著這副即將成為他一個人的美麗軀體。

　　「你好美……」他發出了歎息聲，「我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發現你是這麼美麗，美得令人窒息，你知道嗎？」

　　水仙害羞的低下頭，紊亂的心跳說明了她現在有多緊張。

　　「你……真的要我嗎？」她偷瞄他一眼。

　　「你說呢？」郭旭鋒再次吻上她的嫩唇，張臂將她柔軟的身體擁入懷中。

　　在這個美好的夜晚，他們之間不再有芥蒂，不再有誤會，他們終於擁有了彼此，不僅是身體，還有心，以及對方的一切。

第9章(1)  

　　「為什麼天還沒亮就要趕我走？」硬是被水仙拉離溫暖被窩的郭旭鋒滿臉睡意，他心不甘情不願的讓水仙為他穿上衣褲。

　　「趁現在大家還在休息，你不這個時候走要等到什麼時候走？」她用最快的速度幫他穿好衣服。「我帶你從後面出去，記得不要出聲啊！」她拉著他的手往外走去。

　　「等一下。」他反手一拉，抱住水仙就吻了上去。

　　「幹嘛啦，不要鬧了！你還親不夠啊！」她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又來了，他到底要吻幾次才會滿意啊？

　　郭旭鋒放開她，不捨的說：「當然不夠。我還想親你一百次、一千次，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當然要把以前沒有親的份給補回來呀！」

　　水仙給他一個白眼，「都已經是你的人了，你還怕我會逃掉嗎？」

　　「多謝你的提醒。」郭旭鋒輕擁住她，一臉的幸福陶醉。「我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水仙，我真的得到你了嗎？」

　　昨晚的經歷美得像一場夢，他怕自己醒來後什麼都會消失。

　　「你還說這種話？」水仙不禁臉紅了。昨晚的不適感還留在身上，雖然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不過她覺得他好像太過激烈了，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也不想想她的身體能不能承受。現在他居然還說什麼不真實，她可是痛得很，這讓她覺得心有不平。

　　郭旭鋒擡起她紅通通的臉，笑著問：「怎麼，現在還會痛嗎？」

　　「你好討厭哦！」水仙舉起手來作勢要打他，結果卻反而被他抓住，又被他擁入懷中。

　　「第一次都是這樣的，我保證你會漸入佳境。」

　　「你還說！」水仙大發嬌嗔，「不要說我沒有警告你，你最好對我好一點，你要是敢再欺負我，我就把自己賣了，能拿出五千兩銀子的人多的是，我不一定要跟著你的！」

　　他搖搖頭，正色的說：「錯了，你非跟我不可。要是有人敢跟我搶你，我一定會把那個人除掉，你是我一個人的，明白了嗎？」

　　她深深地望進他的眼底，然後輕聲歎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我可是會認真的，以後你要是負了我，我可能會活不下去的……」

　　「我保證永遠沒有那一天。」郭旭鋒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我的心、我的人只屬於你，我用我的性命向你保證。」

　　水仙眼中帶淚的點點頭，「我也是，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別人了！」她緊緊的抱住他。

　　回到紀家的郭旭鋒不想吵醒紀家的人，他把腳步放輕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輕輕地打開門，卻赫然發現紀璃居然就坐在椅子上。「小璃，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等你回來。」紀璃瞪著他，臉色很難看。

　　郭旭鋒心中有數，「你是醒了還是還沒睡？」

　　「你說呢？」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大哥說你去了百花樓，我本來不相信，沒想到你竟一夜未歸。郭大哥，你真的去找那個女人了嗎？」

　　「是的。」郭旭鋒坦承道：「小璃，我愛水仙，經過這段日子我好不容易才認清這個事實的。」

　　她聽了臉色大變，「那我呢？你難道不愛我嗎？」

　　他抱歉的看著她，「對不起，我對你從來不曾有非分之想，我一直把你當妹妹一樣的看待……」

　　「我不要當你的妹妹，我要當你的妻子。」紀璃哀怨地大聲喊著。

　　「對不起……」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她接受這個事實。「小璃，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紀璃捂著耳朵，一面叫一面跑出屋外。

　　「唉！」郭旭鋒從水仙那裡回來的好心情瞬間便化為烏有。

　　他想，是時候離開紀家了，為了紀家兄妹好，此地不宜久留，他得盡快帶水仙離開揚州才行。

　　郭旭鋒還來不及把水仙帶走，當天晚上，水仙就突然被奕慶貝勒的人請到王府去了。

　　水仙本來是不想去的，她答應郭旭鋒會等他來找她，可是王府的人說奕慶貝勒突然染上重病，情況很危急，還說他無論如何都要見她一面。聽到奕慶貝勒病重，她擔心之餘也覺得如果不去看他的話好像太無情了，她沒辦法只好答應前來探望病重的他，就當是還他對她的這份情吧！

　　「貝勒爺，你不是生病嗎？」她來到奕慶貝勒的房間看到他人還好好的，一點也不像生病的樣子，她頓時有受騙的感覺。

　　「對不起，我非得這樣說你才會來，我不是有心要騙你，請不要生氣。」奕慶溫和地笑著。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水仙生氣的瞪著他，「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回去了！」她掉頭就走。

　　只是她人還沒到門口，門外忽然出現好幾個帶刀武士，水仙嚇了一大跳，她轉過身吃驚的問：「貝勒爺，你這是做什麼？」

　　「不用擔心，他們的目標不是你。」奕慶揮揮手，下一刻這些武士便一個個退出門口。

　　「那麼他們的目標是誰？」水仙有不好的預感。

　　他從容不迫的說道：「你應該猜到了吧！沒錯，就是你的那位郭公子，郭旭鋒，也就是斬清寨的寨主。」

　　水仙心中一驚，緊張的說：「你知道他的名字，難道你……」

　　「我讓你刮目相看了，對不對？」奕慶不禁得意洋洋，「老實跟你說吧！從你被郭旭鋒買走開始，我就對他起了疑心。你在斬清寨的時候，我也沒閒著，我花了大筆的銀兩買通裡面的一個人，不過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且他為了自保，也不肯說出斬清寨的正確位置，他只肯告訴我斬清寨的人什麼時候要行動，人數有多少，所以他們才會連吃兩次敗仗，最可惜的是那個人突然不見了，這條線索就這麼斷了，真的是很可惜啊！」

　　水仙心想，旭鋒說的果然沒錯，斬清寨真的有內賊。可惜連奕慶貝勒也不知道內賊是誰，還好斬清寨現在已經解散，就算不知道內賊是誰也沒什麼關係了。

　　「你把我騙到這裡來，是為了要捉郭旭鋒吧！」她對奕慶貝勒怒目相向。他說的沒錯，她是對他刮目相看，他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厲害，不過也因為這樣，她對他的好感也跟著消失了。

　　「標準答案。」他愈說愈得意，「我現在只知道郭旭鋒為了找你來到揚州，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昨天晚上就現身了！現在我已經知道他在何處落腳，只要你的人在我這裡，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會自動出現。你知道嗎？我已經要花娘告訴他你在我這裡，我想再過半個時辰他就會出現了吧！」

　　「貝勒爺，你到底想要對他怎麼樣？」水仙緊張的問。

　　「一個朝廷要捉拿的要犯，你說我會把他怎麼樣呢？」奕慶笑著反問她。

　　「可是你沒有證據證明他做過什麼，你要怎麼定他的罪呢？」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是什麼身份，我阿瑪又是什麼身份，我隨便捏造一條罪狀給他就足以把他定罪，就算弄不死他，他也是活罪難逃，只要我動動嘴勾勾手指頭，就能讓他在牢裡關上十年都不成問題。他是死是活，全在我的一念之間啊！」

　　水仙氣得全身發抖，她咬牙切齒的說：「你好卑鄙！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小人，我真是錯看你了！」

　　「我是為了你才變成卑鄙小人的，水仙，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用心嗎？」奕慶緩緩靠近水仙，目光溫柔的看著她。「我跟他無冤無仇，要不要放他一馬，這對我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事。只要你肯答應嫁給我，永遠不再見他的面，那我就放他一條生路，如何？」

　　水仙恍然大悟，原來他對郭旭鋒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要得到她。現在郭旭鋒是生是死就由她來決定了。

　　天啊，她的心好痛，老天爺為什麼要對她這麼殘忍，她才剛得到郭旭鋒的愛卻馬上又要失去，她還以為自己能和心愛的人廝守到老……

　　「怎麼樣，你意下如何？」

　　水仙厭惡的別過臉，她不願看到他那可憎的嘴臉。

　　見狀，奕慶不由得動怒了，「你不願意？好，那你就等著看他走上死路吧！」

　　她連忙轉過臉，急切的說：「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他，你還要我做你的側福晉？娶一個不愛你的人你會得到幸福嗎？」

　　「當然會，因為你一定會愛上我，我有這個把握。」他對自己很有信心，他深信只要水仙願意委身於他，她遲早會把心交給他的，因為他比郭旭鋒優秀太多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小山賊怎能跟一個貝勒比呢？簡直是天壤之別不是嗎？水仙遲早會明白這一點的。

　　此時水仙腦中一片混亂。她該怎麼辦？她不能不救郭旭鋒，可是救了郭旭鋒他們就不能在一起了，她不要這樣，她不能想像自己沒有他的生活。不救郭旭鋒，郭旭鋒會死，可是救了他，死的人就是她。

　　水仙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後才開口問：「你能保證以後都不會找他的麻煩嗎？」

　　「當然能。」奕慶忍不住興奮的說：「只要你答應留在我身邊，我就答應你不碰他。如果你日後發現我違背承諾，那你大可離開這裡，腳長在你身上，你要走我也攔不住你不是嗎？」

　　那可說不定。

　　水仙對這個人的保證實在沒什麼信心，但是現在她又想不出其他的辦法，為了郭旭鋒的安全，看樣子只得先答應這個卑鄙小人。

　　「貝勒爺，外頭有位叫郭旭鋒的男子說要找水仙姑娘，他堅持要進來，守衛快攔不住他了！」奕慶的手下慌慌張張的進來稟告。

　　他來了！水仙的心猛地一震，腦中頓時一片空白。

　　「讓他進來！」

　　「喳！」

　　「他來得還真快，看來他對你用情很深啊！」

　　水仙冷冰冰的說：「我會照你的話做，希望你能遵守對我的承諾。」

　　「沒問題。哈哈，我終於得到你了，真是太高興了！」奕慶開心的笑得合不攏嘴。

　　「水仙！你果然在這裡！」這時郭旭鋒飛快的衝了進來，他看到水仙無恙當然很高興，不過他同時也看到笑得得意的奕慶貝勒，臉上不禁露出狐疑的表情。

　　「貝勒爺，你可以讓我們單獨說幾句話嗎？」

　　「好，你跟他把話說清楚吧！」奕慶以勝利者的姿態看了郭旭鋒一眼，然後就走出去了。

　　「水仙，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郭旭鋒的直覺告訴他情況不對。

　　他去了百花樓找不到水仙，花娘告訴他水仙讓奕慶貝勒的人帶走，他擔心水仙會被欺負便馬上趕來。想不到奕慶貝勒看到他一點都不驚訝，好像早就料到他會來一樣；還有水仙，她看到自己時一點高興的表情都沒有，剛才她和奕慶之間的對話也很奇怪，反正這一切都令他很不安！

第9章(2)  

　　水仙面色凝重的看著他，「旭鋒，你來得正好，我有話要告訴你。」

　　「你說。」郭旭鋒的表情也是凝重的。

　　「是這樣的。」她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說：「我還是覺得我們不適合在一起，我們分開吧！」

　　果然有問題！郭旭鋒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聲的喊道：「我就知道有問題。奕慶跟你說了些什麼？是他威脅你的對不對？」

　　「不是的，是我自己的意願。」水仙低下頭看著地上，匆促的說：「是我自己想清楚了！我若跟了你，不知道還會吃多少的苦，我不認為自己能放心地跟著你過苦日子。但是我若跟著貝勒爺，我的下半輩子就不用怕會吃不飽穿不暖，你要說我現實也好，說我水性楊花也罷，總之我就是這樣的女人，這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對！」

　　「你到底是怎麼了？」他不敢置信的看著一直迴避他視線的水仙，「不過才一晚上，你就要和我劃清界線？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你是怎樣的女人我會不清楚嗎？你這是在開我玩笑還是要試探我？你擡起頭來，怎麼，你心虛不敢看我嗎？」他激動地搖著她的肩膀。

　　「我說的都是真的！」水仙擡起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你一定要逼我說出實情嗎？好，我就老實告訴你，我後悔了！我是喜歡你沒有錯，可是喜歡你是一回事，要和你共度一生是另一回事，我不敢去想和你在一起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不想冒險。我選擇貝勒爺是因為他能給我安定的生活，而且和他在一起我會覺得很安心，這些是你所不能給我的，我這樣說夠清楚了吧！」

　　「我不相信，一個字都不信。」郭旭鋒搖著頭，面如死灰的說。

　　「你最好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千真萬確的。」水仙忍住心痛地說。

　　「不！」郭旭鋒拉她入懷，用力地親吻著她的臉。

　　「住手！」水仙快受不了了。她的忍耐已到了極限，郭旭鋒再不走，她一定會露出馬腳的。

　　「你是愛我的，你是愛我的……」他瘋狂的吻著她。

　　「不要！」她拚命的掙紮，「來人啊，貝勒爺，你快來救我啊！」慌亂之下，她只好向奕慶貝勒求救。

　　「水仙！」奕慶幾乎是立刻就衝了進來，「混蛋，放開她！」他怒氣沖沖的拉開他們。

　　「貝勒爺，我好怕，救我……」水仙把臉埋進奕慶貝勒胸前，害怕的說道。

　　「水仙，你……」郭旭鋒看到水仙對奕慶貝勒投懷送抱，整個人幾乎快瘋了！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水仙真的已經決定不要他了，不管她有什麼理由，她就是不要他了！

　　「我明白了！」他心灰意冷的看著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我祝你們往後的日子能過得幸福美滿，我這個不相干的人告退了！」

　　他毅然決然的轉身就走，他走得好快，如果他再慢一點的話，他就會聽到水仙絕望的哭泣聲。

　　郭旭鋒就像一隻戰敗的公雞，回到紀家的他馬上就讓紀燦宇感受到他全身散發出來的絕望氣息，紀燦宇立刻追問他出了什麼事。

　　他沒有隱瞞的將發生的事統統說出來，紀燦宇聽了也覺得奇怪。「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事？就算是水性楊花的女子，也不可能僅僅一天的時間就改變心意愛上別人，我猜水仙一定有什麼苦衷才對。」

　　「她是有苦衷，她是為了保護我。」郭旭鋒想來想去只有這個可能。「我想可能是奕慶貝勒抓到我的什麼把柄，水仙為了保護我，才會屈服於他的。昨晚我偷聽到他們的談話，奕慶貝勒應該是查到了一些關於斬清寨的事，說不定他已經知道我就是斬清寨的寨主，才會以此要挾水仙嫁給他，水仙一定是為了讓我死心，才會對我演那齣戲的。」

　　「那現在該怎麼辦？看樣子水仙是非嫁給奕慶貝勒不可了，人家是個貝勒爺，你有辦法對付他嗎？」

　　「不管怎樣我都不能讓水仙為了我而犧牲自己，我一定要救出她。」郭旭鋒肯定地說道。

　　當天，郭旭鋒便下定決心即使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他也非救出水仙不可。第二天開始，他和紀燦宇就輪流躲在暗處觀察百花樓和王府的動靜。他的猜測是對的，水仙回到百花樓的時候是讓二十幾名官兵護送的，這些官兵就這樣留在百花樓，把百花樓看守得密不透風。就算郭旭鋒武功再高強，他也沒有辦法突破重圍進去見水仙一面。

　　連續三天都是這種情形，到了第四天，紀燦宇打聽到奕慶要在五天後迎娶水仙的消息。

　　「旭鋒，怎麼辦，五天後水仙就要嫁給奕慶貝勒了，我們得在這之前救出她才行，可是防守這麼嚴密，該怎麼救人呢？」

　　郭旭鋒想了想，說：「如果這五天還是沒有辦法把人救出來，我們只好等到婚禮當天再救人了！」

　　「婚禮當天？」

　　「沒錯，我們可以等水仙從百花樓上花轎時下手。你想想看，依水仙的名氣，她出嫁時百花樓外面一定是擠得水洩不通，到處都是圍觀的群眾，我們可以趁亂下手，我相信一定可以救出水仙的。」

　　「嗯，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就這麼決定了！」郭旭鋒看向窗外，心中對水仙喊道：「水仙，你再忍耐幾天，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自從郭旭鋒離開後，水仙的臉上就不再出現笑容。

　　即使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即使她已穿上貴重的新娘裝，她的臉上仍是一絲笑容都見不到。

　　「水仙，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你要開心一些啊！」不知情的花娘一邊替水仙打扮一邊笑著說：「本來我以為你已經下定決心要跟著郭公子，想不到你繞了一大圈還是選擇了奕慶貝勒，算你有眼光，跟著奕慶貝勒你什麼都不用愁了！好了，花轎來了，咱們出去吧！」

　　水仙像個不會動的木偶般任人擺佈，她緩步的走著，心裡面想的不是她以後會變成怎麼樣，她想的全是郭旭鋒的事。

　　不知道他離開揚州了沒？他現在平安嗎？他是還在恨自己，還是已經不恨了？他知道她要嫁給奕慶貝勒之後，有沒有回到紀璃的身邊去？他現在和紀璃在一起嗎？他已經忘了她嗎？

　　此時此刻，百花樓的外面就像郭旭鋒想的一樣，到處擠滿了人。不要說官兵了，就連騎著白馬的新郎官奕慶也被人潮擠得離水仙的花轎老遠，一時半刻根本靠近不了花轎。

　　「哇，新娘子出來了！」在場看熱鬧的人都想一睹花魁水仙的風采，大家都興奮地上前擠去，現場是一片鬧烘烘的嘈雜聲。

　　就在水仙即將上轎時，突然傳出刺耳的鞭炮聲，不知道是哪一個缺德鬼把一串串的鞭炮亂丟，大家驚慌的四處逃竄，這個時候到底是誰踩到了誰，誰推了誰沒有人知道。好不容易等到混亂結束，花轎還在，新郎也在，可是新娘子卻已經不見了。

　　「貝勒爺，不好了，新娘子不見了！」花娘花容失色的叫道。

　　奕慶又驚又怒，「是誰這麼大膽敢來劫走水仙，你們立刻給我找出來，找不到她我就要你們的命！」

　　「喳。」現場又陷入了混亂。

　　頭覆著紅巾的水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聽到好吵的聲音，然後她的身子就突然被人抱住，她嚇得拉下紅巾想要大叫，卻看到她最想見到的容顏。

　　「旭鋒！」她緊緊的摟著郭旭鋒的脖子，讓他抱著她騰空飛越人群，讓他帶著她在街上狂奔。

　　由於時間太過急迫，郭旭鋒什麼話都沒有跟水仙說。他抱著水仙跑到停馬的地方，跳上馬背後立即全力奔馳起來。

　　「旭鋒，你真的來了！」水仙深深地看著他，「我以為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我對你說的那些話，其實是奕慶貝勒他……」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郭旭鋒憐惜的回望著她，「如果我信了你那些話，那我就不配說我愛你了！你放心，奕慶貝勒不會逮到我們的。天地這麼大，總有我們容身之處，你說是不是？」

　　「嗯。」水仙緊緊的靠在他的身上。狂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不過她的心情卻很平靜。只要有他在，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旭鋒，你要帶我去哪裡？」

　　「我們南下去大理好嗎？在大理有燦宇的朋友，何況那裡位置又很偏僻，相信奕慶貝勒應該不可能找到那裡去的，而且聽說大理是個非常漂亮的地方，有好山、有好水……」

　　「旭鋒，紀燦宇也要跟我們去？」水仙打斷他的話。

　　「是的。」郭旭鋒點點頭，「因為我的關係，他和紀璃不能再待在揚州了。燦宇這個朋友真是好得沒話說，剛才就是他亂放鞭炮我才能趁亂救你出來的，我們已經說好要在城外會合，我們四個一起去大理，好嗎？」

　　「紀璃也要去啊？」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柔聲的說：「我的心裡只有你，她只是妹妹。我知道你們合不來，為了我，你多忍讓她一些，好嗎？」

　　「好。」水仙對郭旭鋒嫣然一笑。既然她已經決定今後要跟著他，那她怎麼會在意紀璃呢？

　　一個有著任何可能性的未來，還有個和她一樣愛著郭旭鋒的情敵，她以後的日子想必是多采多姿、充滿挑戰性的，她開始覺得自己好幸福。

　　以後，她將是他一個人的花魁，他一個人的丫鬟。想到這裡，她看著郭旭鋒的臉不由得笑了。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