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查看: 781 | 回覆: 9 | 跳轉到指定樓層
zerosmall
王子 | 2011-8-6 18:09:28

前言:

  哪裡來的小丫頭這麼霸道!
  他……他的初吻
  就這麼被一個九歲大的小女孩給強行奪走了
  這等糗事還是藏在心裡保險一些
  沒想到強吻完,她竟還以一個小大人的口吻
  撂下一句:「他是我的!」
  好吧!他承認對她的霸氣有著莫名的好感
  對她超齡的演出以冷若冰霜的態度
  甚至可以說是……心疼,呃,簡單的說就是愛啦
  可是她竟是個「冷感的超級酷妹」
  害他夜夜抱著沮喪入眠
  還好在他奮不顧身替她擋了一刀之後
  事情似乎有了轉機……


楔子

  一九八○年

  這是一場隆重的喪禮。

  來往於會場上的人們臉上都帶著一份哀淒,但如果再仔細看,會發現那一份哀淒帶了些許的不真實,就像是演技極差的三流演員正卯足了勁為自己那微薄的演員費努力般的可笑。

  「要節哀順變啊!真是的,這麼小就死了父母,你將來怎麼辦吶……」

  我要怎麼辦是我的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操心。

  「唉,真是可憐,才十四歲而已啊……」

  十四歲又怎樣?

  跪在家屬席的男孩,始終低著頭不讓任何人看見他的表情,打從喪禮的第一天開始,他就這麼做,對於是誰來祭拜一點也不在意。

  「怎麼會這麼倒黴呢?夫妻倆一起出國玩,誰知道竟會搭上那班死亡飛機!唉,真是可憐。」

  有什麼好可憐的。男孩暗自抿抿嘴,他們這番像是同情卻又更像是在慶幸自己的話實在是令人生厭。

  在他看來,生老病死是人生難免的境遇,只是誰快誰慢而已,誰也逃不開,那麼早死晚死又有什麼差別?只不過都是活著的人在庸人自擾罷了!老實說,他實在無法像這些人一樣痛哭流涕——雖然祭壇上兩張遺照是他的雙親。

  父母親死了,他合該要哭的;但是眼淚卻怎麼也擠不出來。但他也不想裝得很悲傷,學人家五子哭墓,他知道要是自己真的這麼做,父母親肯定會從棺材裡跳出來罵他裝模作樣,他可不想讓父母親死不瞑目。

  更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必須要好好想想自己以後的出路。

  他的父母親因為生前有投保的關係,讓他在一夕之間成了個小富翁,今天來的遠親——不用說,為這筆錢來的人佔了大多數。

  他不想變成他們的金童,也不想當搖錢樹,讓父母親留下的錢變成別人的囊中物,任他們擺佈揮霍。

  但以目前他的情況來說,一個十四歲大的孩子在法律上是不能自立的——這一點他還懂。

  那他該怎麼辦?

  男孩始終低著頭煩惱自己今後的生活,一直沒有注意到站在他膝蓋跟前俯視他的男子。

  「姜磊嗎?」男子開口問。

  姜磊擡頭,背對光的男子像是面大牆似地擋住他所有的視線。

  「你是誰?」他問,雖然心裡對這個高大的男人心懷懼意。

  「你父親的老闆。」男子說。

  「我聽爸爸說過。」父親曾告訴自己他的老闆是個很厲害的人。

  男子側過頭看了遺像一眼,又回頭低下視線。「你跟他不像。」

  「是的,我比較像媽媽。」

  男子揚起一抹淺笑。「要跟我走嗎?我會負責栽培你到能自立為止。」

  姜磊站了起來,膝蓋因為久跪而有些僵硬發麻,他得把頭拾得高高的才能看清他父親生前的老闆。

  隔著一副墨鏡,姜磊看不見他的眼睛,沒有辦法用父親曾教他的觀察法去看他,更不能揣測出眼前這個男人是否也是覬覦他所繼承的遺產。

  活像有超能力似的,男子開口回答他的疑慮:「你放心,那一點小錢我還看不上。」

  姜磊心臟猛地一跳!他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接不接受我的建議?」男子似乎不打算給他太多的時間思考,下了強硬的命令:「回答我。」

  姜磊點了點頭。「你要遵守約定。」他指的是不染指他父母親留給他的遺產。

  「沒有人敢跟我談條件。」男子又笑了,「但是你這樣讓我更想投資你。」

  投資?姜磊聽不懂。畢竟他只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孩罷了。

  男子無視於滿場的人以及該守的禮儀規範,只跟姜磊說了句:「跟我走。」說罷便自行邁闊步伐離開。

  姜磊只能跟著他走,不知道為什麼,他篤定這個男人會替他把喪禮的事辦好;而他因為這一份篤定所以放心地跟著他走。

  事後證實,他的這份篤定確實無誤,他跟隨的男人幫他替他的父母找到了墓地,也包辦了喪禮所有事宜。

  但他想不到的是,也因這份篤定,他送上了自己的一生,陷入理不清的愛戀糾纏之中——

第1章(1)

  一九八七年

  夏日炎炎的午後躲在橡樹蔭下乘涼打盹是他最享受的事。這個習慣不知道足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知道自己早已行之多年——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樹蔭下做他

  最悠遊自在的白日夢,一直到現在,他一天不在這裡打個盹就一天覺得不對勁;當然,雨天除外,他不會笨到在大雨天裡躺在草地上睡覺。

  「姜磊!」遠方傳來一聲呼喚。

  只是,這名字的主人仍兀自沈溺在自己的白日夢中,不理不應。

  「姜磊!」聲音更近了。

  唔……誰在叫我?朦朧的意識尚未清醒,午後的陽光射人他惺忪的睡眼,感覺分外刺痛。

  「姜磊!」這回聲音近在咫尺,連同聲音的主人——擁有一頭淩亂、參差不齊、活像被狗啃過般的短髮少女——直挺挺站在他平躺的頭頂前。

  「小姐?」他連忙坐起身子。「找我有……你的頭髮!」原本要說的話全因入眼的新潮髮型而拉高八度音。

  「頭……頭髮呢?」天!像是被狗啃過一樣。

  「剪掉了。」女孩一派瀟灑自若。

  「自己剪的!?」他可以如此肯定斷言,忍不住歎起氣來。    「都說了多少次,你還是不改,老喜歡自己動手。」

  相對於他的搖頭歎息,女孩顯得很開心,即使只是唇邊微微地提高了些許的角度,她似乎以看姜磊的歎息為樂。

  「小姐……」姜磊無可奈何的聲調又娛樂了女孩。「你這樣教我怎麼跟老爺交代呢!?」

  「他不會在意。」女孩露出超乎她年齡所能有的冷笑,拾手順了順頭髮。「去找他吧!」這才是她到這兒來找他的原因。

  「老爺找我?」姜磊站起身。

  「嗯。」女孩鳩佔鵲巢地霸下他方才躺過的草地。

  「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聳聳肩。「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她的雙眼合上,已然準備接續他方才打盹的工作。

  姜磊轉過頭俯視她好半晌,搖頭輕笑了笑,才起步退開。

  她還是老樣子,對自己的父親還是那麼冷淡。就像那時候一樣……

  一九八○年

  黑色的中華賓士停駐在一道鐵柵門前,隨著門的開啟緩緩駛入,約莫十分鐘後停在一幢豪宅門前。這樣的氣派姜磊還是頭一次見到。

  姜磊走下車,童稚的心不免被眼前的豪門庭院所震撼。活像是電視上所見到的別墅……不!這裡比別墅還大!

  他環視了一下,發現四周以中間這幢大宅為中心分了好幾區,這好幾區又以同心圓的排列方式由內到外再分成四個圓環,每一區都種了不同的植物,在他的右手邊是不分區的草坪,其中種了一些高大的樹木,很突兀卻不會讓人覺得不相襯。

  至於後面,因為大宅邸擋住的關係他沒辦法看見,如果他被安排住在這裡的話他會有機會看的。

  「從現在開始你就住這裡,有問題嗎?」

  「沒有。」

  季仲宇點了下頭,此時門扉打開,走出一個中年人。

  「老爺,一切都準備好了。」看樣子是個管家。

  「很好。」他低下視線看著姜磊。「你跟他進去。」

  姜磊沒有出聲,只以點頭作為回答。

  季仲宇也沒說什麼,轉身又坐進車內便駛離了。

  姜磊直視管家,一言不發;管家也好像跟他對上似的,一口氣都不吭。

  最後,管家還是輸了,因為他可沒那麼多時間跟一個小鬼頭耗,他還得張羅晚餐哩——「跟我進去。」說完,他便逕自往前走。

  姜磊只能跟著走,一面環顧四周環境,由外到內,將周圍的景物記牢。

  他必須盡快習慣這裡才行——如果這裡是他的「家」的話。跟在管家後頭,他一面聽著管家介紹各個房間的用途,一面記下管家偶爾穿插的所謂「規矩」。

  「記住,以後看到老爺要叫季先生,還有大少爺、二少爺和小姐,都要很尊敬地向他們打招呼知不知道?」

  姜磊點了點頭,雖然心下對這種活像五○年代主僕關係的稱謂不以為然;但他還是會照他的話做,畢竟是寄人籬下,一切得照他們的規炬來。

  「還有,你在這裡要負責的工作是照顧小姐。你和小姐年紀差不多,老爺的意思是要你好好看著小姐,知道嗎?」

  什麼?要他去照顧一個女孩?

  「我——」

  「這裡就是你的房間。」不讓他有開口的餘地,管家帶他到他今後的落腳處後便轉身離去。

  「沒想到寄人籬下的結果是當個保母。」進了自己的房間後,他一邊打理自己帶來的行囊、一邊口中唸唸有訶。

  他會不會做錯決定了?他忍不住自問。

  本來是想自己獨立更生的,怎麼到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竟然成了個傭人?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職稱?他搖頭輕笑。

  十四歲的他已有大人的沈穩,更難得的是他有凡事無慾於心、無憂於心的悠然天性,這使得他即使是面對父母的逝世也能以平常心看待,免了一場又一場的悲愴。

  死了的人已是活不了,活著的人再怎麼悲痛都無濟於事,以後的日子還是得過下去——這是支持他度過這些日子父母惡耗傳來時所生的極度絕望的信念。

  他要好好地活下去,活給父母看,他要讓他們能安心在另一個世界生活——如果真有另一個世界的話。

  雖然以前對極樂世界總是嗤之以鼻,但現在他希望真有這麼一個世界能讓他的父母在那裡開心過日子。甩甩頭,他撇開那些神學靈魂的說法,讓思緒回到即將面對的事。

  他得當一個女孩的保母。

  天!一個女孩的保母!

  接下來幾天,他並沒有見到他得服侍的千金小姐;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得到這一家子似乎對這位他尚未謀面的小姐並不怎麼在意,要不然怎麼會在他見過季家所有成員後,獨獨缺了這位小姐。

  老爺季仲宇——不在家的日子比在家的時間多,再說得貼切些,是他根本就不把這裡當家;像是例行公事似地,一個月他才露一次臉和大少爺、二少爺見面,至於小姐——連他這個住在這裡的人都見不到了,更何況是一個月才回來一、兩次的老爺。

  大少爺季劭傑,大他兩歲,是個外表帶點——簡單的說,這位少爺的臉上擺明就寫著「我家有錢」四個大字,整個人看起來就是流里流氣,但相貌還算長得不錯,可是他承襲了老爺的一些個性——看不起人、喜歡拿自己的家世壓人,這點教他最反感。

  二少爺季劭倫,和他同年紀,大概因為同年紀的關係,加上二少爺個性灑脫不羈,而二人又就讀同一所學校、同個班級,因此和他處得很好,很有話聊,彼此算是相見恨晚的好朋友。

  老實說,他並不認為大少爺比二少爺懂事,因為在他這段日子的觀察下,發現家裡的事幾乎是二少爺一手包辦處理。

  然後是小姐——他到目前為止還沒見過她。他曾經問過二少爺,但是並沒有得到答案。

  奇怪,明明住在一個屋簷下,但是連續幾天下來卻沒見到一面,這實在令人覺得可疑。

  但他只不過是個外人,也不方便介入太多,反正見不到也好,他可以省了充當保母的差,全心放在學業和幫管家老吳打理房屋上,他好不容易才和老吳建立起算是融洽的關係,得小心維護才是。

  這個屋子除了這些人外還有二個女傭人,負責打掃內外,一個叫阿雪、另一個是小惠,都滿好相處的,只是阿雪比較安靜、小惠比較愛講話而已。

  大致上說來,他待在這裡還算愉快,一切都平穩得讓他能專心吸取知識,好做將來獨立的打算。

  夏天的夜晚特別涼爽,讓喜好自然的他忍不住在三更半夜、每個人都呼呼大睡的時候,跑到中庭來乘涼。特意挑了棵大樹,他半臥在樹下,調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假寐,享受陣陣的涼風。

  「應該也叫劭倫來才對。」他低喃道。

  私底下他們倆沒有主僕之分,這是季劭倫自己要求的,他說他不習慣讓人家這麼叫他,而姜磊也就照著做。

  深呼吸了一口空氣,隨後享受地吐了一大口氣來。難得優閒嘛!而且期末考才剛考完,他也得輕鬆輕鬆才是。

  「哈……」舒服的申吟聲自口中逸出,他雙手置於腦後挪了挪位置。

  突然一陣窣窣窸窸的聲音響起,他判斷聲音離他不遠。

  小偷嗎?他心驚地想,最近治安的確不太好,電視上也常出現搶劫偷竊的新聞。

  他半蹲起身,盡量壓低身子匍匐地朝聲音來源處栘近,窣窸的聲音仍持續著。

  他鼓起所有勇氣,朝那一團黑影一撲。「哪裡跑!」

  黑影立刻成了他的身下囚,一絲掙紮也沒有。

  「你——」姜磊呆愕地俯視身下那名「小偷」——那是個小女娃!「你……」他驚訝得連「你是誰」三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時,碰巧月光十分合作地推開薄雲,將它暈黃的光芒柔柔地灑射在他們四周,讓他們倆彼此看了個清楚。

  小女孩有一雙冷靜的眼睛,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就是無動於衷的安靜,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只是睜著一雙眼直視他。

  姜磊可以感覺出她在看他,但是他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這是繼老爺之後第二個讓他無法從眼睛看出思緒的人,而她——竟然只是一個小女孩!

  「你壓夠了沒?」小女孩的聲音平穩得像壺冰開水,澆醒他的神智。

  「你是誰?偷跑進來我家想做什麼?」

  「你家!?」小女孩的表情有了些許的變化,小小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裡是你家?」

  她的表情像是在問他這裡真是他家嗎?

  「這裡是我借住的家……不行嗎?」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就這麼回答。

  「雖然是這樣,也不代表你可以隨便偷跑進別人家,尤其現在是三更半夜,你一個小孩子——」不對!他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搖搖頭,他穩住自己的情緒。「說!你是誰?為什麼跑到別人家來?」

  女孩似乎不急著回答他,像看戲似地看他一臉的警戒加緊張,然後微微咧開嘴笑了。

  「你笑什麼!」偷跑到別人家裡來還有膽子笑!

  「不要一直壓著我。」

  小女孩命令似的口吻讓他覺得不高興,但他還是退開讓她坐起身來。

  「快說!」只不過是一個小女孩就沒什麼好怕的了,所以他能這麼冷靜地坐在她對面,等她回答他的問題。

  「你是新來的?」小女孩幾乎是以肯定的口氣說著話。

  「你沒見過我?」

  難道……「你是小姐?」天!這麼小!他得當這麼小的孩子的保母?

  「你很驚訝?」面對他的吃驚,小女孩抱著一副樂於見到的神情——屬於輕蔑嘲諷的那一種。

  她的表情、反應一點也不像個小女孩。姜磊看得出她臉上的表情代表什麼,也怎麼喜歡。

  「你才幾歲而已,不要小看大人。」

  「大人?」女孩反問:「你是大人了嗎?」

  「我——」姜磊挫敗地吐了口氣。

  「當然不是。但是我比你大總是事實。」

  「如果只有年齡大那也沒什麼用處。」

  這種嘲諷再聽不出來他就不是姜磊了。

  「你……」

  「好了。」女孩站起身子,無視於他的咬牙切齒。

  「你可以進去了。」

  「咦?」

  「記住,就當作沒看見過我。」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清冷,站起身後的視線恰好與他平齊。

  「還不走。」

  「我為什麼要走?」她莫名其妙的逐客令讓他起了興趣。

  「這裡又沒有寫「請勿逗留」四個大字,你憑什麼趕我走?」

  女孩的視線再回到他身上,是他的錯覺嗎?他覺得自己好像看見她在笑。

  「說得也是。」她的回答讓他更加迷惑。

  「那你就留在這兒好了。」反正她也無所謂。

  接著,她回頭做她自己的事,沒有再理他。

  「你在畫畫。」他終於知道她在做什麼了,但是……

  「三更半夜畫畫?」

  女孩沒有理他,他倒也樂得自言自語:「這麼晚又沒有燈,很容易近視的。」

  其實他更疑惑的是她怎麼看得見自己在畫什麼,雖說今天的月亮還算滿合作的,但是這樣的光線還是不夠。

  她還是沒有理他,姜磊只好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她在畫布上東畫一筆、西畫一筆。

  說也奇怪,那畫倒還不錯,以一個小孩子的技術來講,至少看得出那是一張畫,而不是純粹的塗鴉。

第1章(2)

  「你喜歡畫畫?」姜磊又忍不住開口。

  「為什麼不在白天畫呢?這裡白天也很漂亮不是嗎?」

  本來以為這次還是他自己唱獨腳戲,但她卻開口了:「我討厭白天。」

  討厭白天?「你是吸血鬼啊!」他打趣道,卻換回女孩回眸的曖昧一笑,頓時讓他覺得尷尬。

  「我討厭白天是因為會見到人。」她討厭人。

  「你是奇怪的小孩。」算不上是大人的他自然也談不上懂得修辭,說話很直接。

  「我的確不正常。」女孩又說出驚人之語。

  「嘿,你到底是幾歲,怎麼說的話總是那麼古怪呢?」這時他才想起來他還不

  知道她的名字。「我叫姜磊,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柔霄。」

  「季柔霄……」他低喃這個名字。

  「可能是吧!」

  「咦?」什麼叫可能是?他凝著眉頭看著方才丟下疑問給他的小始作俑者。

  「什麼叫可能是?本來就是不是嗎?」

  「也許吧!」

  算了。他決定放棄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那你幾歲?」他猜大概七、八歲吧!

  「九歲。」

  比他猜的還大了一歲。即使這樣,他還是比她大了五歲,應該有權利叫她去睡覺吧!他不確定地想,因為她似乎不怎麼理會他。

  可是她這種不理會又不像是大少爺那種囂張跋扈的不理會,而是單純的不理人,那種應該算是冷淡的不理人,所以不至於讓他討厭,更何況她還小不懂事,也不能怪她。

  「小姐,這麼晚你也該回房間睡了,明天還要上學不是嗎?」

  季柔霄停下手邊的畫筆,回頭帶些錯愕的表情看他。

  「我有說錯什麼話嗎?」他不認為叫她上床睡覺有什麼錯的地方。

  她搖頭,放下筆走到他面前。「你真有趣。」

  這話讓姜磊又皺起了眉頭。「不要老說些不是你這年紀該說的話。」

  「那我應該說些什麼呢?」她一手已搭上他的肩頭,小小的臉上透露著好奇,視線來來回回的巡視著他的臉。

  應該說些什麼?這個問題也不像是九歲大的孩子會問的話。

  「反正不要問這種奇怪的問題就是了。」說實話,他也答不上來,她的問題很哲學,不是他這個年紀可以回答的。

  「那什麼樣的問題才算正常呢?」

  「這個……」這會兒他又答不上來了。

  季柔霄噗哧一笑,空著的另外一隻小手也爬上他的肩膀。如果他夠注意的話,他會發現他們的距離只差了幾寸,彼此非常的貼近。

  「你真好玩。」她說。

  「第一次遇見這麼有趣的人。」

  「小姐,我不是在開玩笑。」真是奇怪的小孩子。

  「快點回去睡覺吧!」

  一般正常的孩子這麼晚了一定是在床上呼呼大睡,怎麼她偏偏是個例外!

  季柔霄當作沒聽見,一個勁兒地瞧著他的臉。

  「小姐!」真是不聽話,他以後日子難過了。

  突然,一張小臉湊近他,童稚的唇貼上他的。

  「唔……」姜磊當場僵在原地。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單純的唇貼著唇持續了幾秒鐘後,季柔霄栘了開來,然後當什麼事也沒發生似地收拾畫具,走開之前在他耳邊說:「你是我的,要記住哦!」

  姜磊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他是不是可以接受自己做她的保母呢,如果只是這樣的話。

  但是,一個九歲大的小女孩把他的初吻搶走……

  他還是別說出去的好。

  正式成為季柔霄的保母是一個禮拜後的事,原因是——他一個禮拜後才在她的房間裡找到她。

  這一段時間她到底跑哪兒去了?他問過,但是她沒有回答。

  唉,面對這樣的一個小孩子,實在教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也問過季劭倫她為什麼會這樣,但得到的回答是——

  「你已經不錯了,至少她還會理你,平常她根本不甩人的,你該高興了。」

  「這麼說她是從小就這樣了?」

  「大概是吧!」

  聽到這樣的回答讓姜磊明白了一件事——這屋子的人似乎都不怎麼在意她,好像她的存在是可有可無,沒有必要去在意似的。

  如果真是這樣,也難怪她小小年紀就這麼討厭人了。而他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把她見光死的個性改正過來!

  「你做什麼?」季柔霄看他在她房內,一會兒拉開窗簾、一會兒又打開通往陽台的落地窗,讓她的房間充滿亮得刺眼的陽光。

  忙了一陣後他才回答:「我要讓你學會欣賞太陽。」

  欣賞太陽?「你有病。」

  姜磊絲毫下以為意,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聽她這麼揶揄他。

  看著他在陽台上鋪上一層布巾,然後在上頭放了他之前準備的野餐籃,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過來啊!」姜磊朝她招招手。

  「不要!」這時候她的回答就像個孩子了。

  「過來啦,我又不會害你。」

  「不要!」她撇開臉不看他。

  「你是要我過去抱你呢?還是自己過來?」真是個執拗的孩子。

  「都不要!」她還是低頭看自己的書。

  這會兒才像是個孩子。姜磊在她常常拒絕他為她所做的事之後,才發現她只有這時候才會有孩子般的任性行為出現。

  所以他故意做出她不喜歡的事讓她表現出小孩子的一面,不過到頭來都是他一個人遭殃,她會以不理他作為懲罰他的方法——而這時候她會更像一個小孩子。

  但是她不理他就和她理他的時候沒什麼兩樣。唉,真是捉弄人。

  「喂!你做什麼!」

  「抱你出來曬太陽。」他不理會她的掙紮。「小孩子要多曬太陽才會健康。」姜磊輕而易舉地就把她抱放在鋪巾上坐定。

  「來!」他遞給她一顆蘋果。「雖然野餐的距離近了點,不過沒關係,下一次我會挑遠一點的地點。吃吧!」說完,他率先咬了一口乎上蘋果。

  「你是神經病。」小孩子的詞彙不多,再怎麼說也只有那幾句,對姜磊來說根本一點殺傷力也沒有。

  「吃吧,蘋果很好吃的。」

  季柔霄畢竟是小了他五歲,見他這麼堅持,只有乖乖的份,但她卻以沈默來表達無言的抗議。

  可惜姜磊並不怎麼在意,因為她早讓他學會自言自語,儘管她一直不答腔,他還是能講得興高辨烈、恰然自得。

  「舒服吧!」他說著:「偶爾曬曬太陽可以讓人體自然合成維他命D,對身體健康有很大的幫助,雖然你不知道維他命D是什麼,不過你長大就會學到了……」

  真吵!季柔霄一邊吃著蘋果、一邊這麼想著。

  他怎麼可以不聽她的話,老是做些她討厭的事給她看?他是她的傭人耶!

  但是——算了,她不想跟他吵這些。

  「很舒服對吧?」姜磊不死心地再問,依然得不到回應。

  季柔霄別開臉,擡頭看了看天空,然後順勢枕在姜磊的腿上,閉上眼睛讓陽光輕灑在她小小的身子上。

  姜磊像個大哥哥似的順順她的頭髮,一手撐在地上半躺著,擡頭仰望天空,太陽有點熱又不會太熱,算得上是舒服吧!

  他低頭看著躺在他腿上的季柔霄,她的小臉上很難得的竟掛著一小朵笑容。

  果然還只是個孩子!他笑著想。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已經過了五個寒暑,季柔霄進入了她的哥哥們就讀過的名校國中,姜磊則如願成功地考取台大企管系,目前已升上大二。

  十四歲的季柔霄已邁入少女發育的時期,這讓他這個男性保母面臨尷尬的局面。

  雖然她從沒有拿生理問題來捉弄他,但是面對她這種小少女的情況,多多少少令他滿尷尬的,尤其是他有時候一時忘了,仍習慣拿她當小孩子,抱她上床、命令她睡覺。

  而現在,就是他「老毛病」又犯的尷尬情況。

  「對不起,小姐。」他在替她蓋好被子後連聲抱歉。

  季柔霄則面無表情地回應,這幾年的時間讓她出落得更秀麗,卻也更加沈靜,如果用冷漠來形容她倒不失貼切。

  姜磊不明白為什麼這幾年下來她不但不改這種個性,甚至變本加厲,但他無權再涉及更多,雖然有心但也只能盡到讓她正常飲食作息罷了。

  只是,對於保母這份工作他似乎太過投入了,這已經成了他難以改正的習慣。

  「姜磊。」季柔霄的聲音傳來。

  「什麼事,小姐?」

  「你還待在這兒做什麼?」她想睡了,可是他一直站在這裡她怎麼睡?

  「啊?」他這才醒悟。「我馬上出去。」

  他那和藹的笑臉從她第一次遇見他時就一直沒變過。

  「等一下。」她叫住他。

  「什麼——唔!」來不及反應,他的嘴唇被她的蓋住。

  「小姐!」姜磊氣急敗壞的拉開她環在他頸上的手,「你不可以這麼做,聽到沒有!」

  「為什麼?」她就是要吻他,不行嗎?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姜磊——」她坐起身子,仰首凝望他。「你是我的,這句話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說過了,不是嗎?」

  「那時候你才九歲,小姐。」姜磊站在離她床側一尺之遙的位置。「小時候說的話你不應該當真,那只是說著玩的。」

  「說的人是我,你又怎麼知道我是說著玩還是認真的?」她的聲音因為青春期的關係變得更女性化,但又不失她性格中潛在的冷淡,這樣的聲音只能算得上是清冷,讓人感覺不到任何一絲情感起伏。

  「我先出去了,晚安。」

  她突如其來的親暱不只一次,但他每次都逃不過,每次總是來不及迴避。情況不該是這樣的。他心裡很清楚。

  「你心裡很清楚我說的話是真是假。」季柔霄冷淡的聲音並沒有因為他的回答而有任何波紋。「你只能待在我身邊。」

  「我會待在你身邊——」他打開門,「因為我的工作是照顧你。」門合上,他走了。季柔霄一手支著頭,低喃:「那卻不是我要的結果……」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
FB分享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
回覆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8-6 18:10:54

第2章(1)

  依照往常一般,姜磊站在季柔霄的學校門口等著接送她,這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他看著她從學校裡緩步走出,旁邊的人都是成雙成對、呼朋引伴地走在一起,只有她一個人走,遠遠看去,小小的身影顯得十分孤單,讓他看了著實不忍心。

  就在離校門口只差幾步路的地方,一個男孩擋在她前面攔下她。

  「小——」他本來要插入的,但看見那男孩臉頰發紅的窘態,他知道他的目的了,所以也就任由著他去,小姐是該多認識其他人才對。

  當然,他會在一旁看著,如果那個男生對她有什麼不禮貌的舉動,必要時他會出手幫助小姐。

  在另一方面——

  季柔霄皺了皺眉頭,不感興趣地睨了眼前的男同學一眼。

  「季……季柔霄!」小男生窘困地叫了她一聲。「我有話耍跟你說。」

  「嗯。」她只是輕應了聲,沒有拒絕、更沒有同意。

  顯然的,他當她是同意了,沒經過她的允許就牽著她的手,拉她到一邊較不起眼的地方。

  姜磊當然也跟了過去。

  「你要說什麼?」她沒那麼多時間搭理他。「有話快說。」

  男生鼓起所有勇氣說:「請你做我的女朋友!」呼!終於說出來了。他暗自籲了口大氣。

  「你憑什麼?」季柔霄雙手交掃於胸前,微皺了下眉,起因是胸部發育期間的漲痛所致,她討厭這個身體,更討厭眼前擋她去路的小鬼頭。

  「你憑什麼喜歡我?」冷淡的聲音裡加了些許嘲弄,好像剛才聽到的是笑話一樣。

  「我……我家和你家有生意上的往來,還有,我和你一樣有錢,還有……還有我的功課和你不相上下,而且我長得不錯。」

  「就這樣?」季柔霄訕笑地斜睨他。

  「你這樣就喜歡我?你又憑什麼認定我會接受?」真是有趣!

  「你講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拒絕。」她不避諱地看他被拒絕後的生氣模樣,甚至可以說是樂於見到。

  「再見。」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他拉住她,不讓她走。

  「你憑什麼對我說這種話!你憑什麼拒絕我?」他從小到大還沒有像今天被這樣羞辱過。

  「憑我討厭你。」即使在面對一個身高一百七十幾公分的男生,她還是面無表情地說出比之前更惡劣的話。

  「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吧!」

  「季柔霄!」男生的一隻大掌已高高揚起,隨著他接下來的話對準她的臉落下。

  「你以為你是——」

  突然,他的手在半空中被人攔下。

  「對女孩子動粗不是男人該做的事。」姜磊怎麼也想不到季柔霄是這麼拒絕別人的追求的。

  「你要真打下去就不是男人了。」

  男孩甩開他的手,一臉的怒氣和姜磊不變的笑容成了反比,怒瞪了好一會兒才憤然地跑開。

  「小姐,你要拒絕男孩子的追求也要有方法啊!」真是的,這樣子只會結怨,一點助益也沒有。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還來做什麼?

  「我說過以後我自己回去,用不著你跟前跟後。」

  「這是我的工作。」他依然跟在她後頭走著。

  「看到今天這情況,我更必須每天接送你上下學了。」他擔心她會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你還真是奴才命。」她毫不留情的頂了他一句。

  姜磊仍是一派自若地笑著。

  「你還在生氣嗎?」和她相處這麼多年,她刺傷人的功力他已能抵禦個十成九。

  季柔霄不理他,逕自走在前頭不答腔。

  他為什麼總是一張笑臉,對她的話一點也不在意?他難道不明白她一定要刺得他遍體鱗傷才會平息怒氣嗎?

  這個笨蛋!

  「小姐!」姜磊拉住她。

  「再走就被車撞死了。」她當真走得忘了自己在紅綠燈前面了。

  「我倒寧願這麼死去。」她說,一樣是不帶感情的聲音。

  「這種話一點也不好笑。」他收起笑臉看她。

  「好不容易長這麼大,就這麼的被車子給撞死,那多不值得。」

  不值得!?「在你是,但我不是。」

  「怎麼這麼說?」

  「總之,我的事不用你管。」說完她加快步伐越過馬路。

  「這樣的個性真不知道是福是禍啊!」他搖了搖頭,也加緊腳步跟了上去。

  搶先在季柔霄前頭替她開了季家大門,姜磊側過身讓她先行進入。

  季柔霄一進門,走至玄關處,還沒走幾步路就停了下來。

  「怎麼了,小姐?」姜磊不明所以地問,視線離開她朝客廳望了望,「老爺,您回來了。」他知道她突然停住的原因了。

  季仲宇從沙發上站起來,回頭望向他們。

  「好久不見了,柔霄。」他的聲音一如當年的低沈。

  「看你的樣子似乎過得挺不錯的。」

  「過得好不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季柔霄拉了拉背帶,朝客廳左方通往二樓的樓梯走去。

  「你這是對待父親的態度嗎?」這個小女孩年紀越長也越冷吶,呵呵!

  季柔霄在第五階處停下,頭也不回,聲音依然讓人聽不出起伏地說:「你確定你是我的親生父親?」

  「哈哈哈……」季仲宇不怒反笑。

  「你真是可愛啊,柔霄。」和她母親就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季柔霄沒再搭理他,上樓的腳步加快了許多,但無論她走得再快,他的笑聲還是像病毒似的在空氣中傳播著,想揮也揮不開。

  令人厭惡的聲音。她就是這麼討厭他——他的臉、他的四肢、他的一切、他的存在……她都憎惡。

  憎惡。是的,就是憎惡。

  她無法停止不討厭他;對他,她是厭惡至極。

  「小姐!」真是傷腦筋。「老爺,小姐絕對不是有意的。」姜磊急忙為她辯解,卻也找不出任何話來解釋季柔霄為什麼會這樣對他。唉,跟班不好當啊!

  「沒關係。」她用這個態度對他才算是正常,要是哪天她突然對他恭敬了起來,那才要命。

  「正因為她這樣,我才能活得久一點。」

  「咦?」他剛才說什麼?什麼叫「才能活得久一點」?難道小姐會對老爺怎樣?

  沒道理吧?他們是父女,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到仇人相見那種地步不是嗎?他想不通為什麼一對父女會用這種奇怪的方式相處,在他的印象中,老爺和少爺們相處倒還挺像是一家人的,為什麼唯獨和小姐……

  算了,這也不是他能介入的事情,他只負責照顧小姐而已。和季仲宇微微點了點頭,他跟著上樓去了。

  一進入她房間,本來是想好好勸勸她,但是進門後看到她倚在陽台的欄杆上,他知道那是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有的舉動,想說教的話一時全吞了回去。

  他跟著來到她身邊。「怎麼,心情又不好了?」在他的記憶中她的心情很少好過,真的很奇怪,一個女孩子家怎麼會鬱鬱寡歡到這種程度?

  季柔霄在他靠近她之後,幾乎是立刻就倚進他懷裡,姜磊沒有做任何反應,任憑她將頭枕在他胸口,像個大哥哥似地任她倚偎——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

  「為什麼心情不好?」

  季柔霄不答反問:「為什麼躲在一旁看我的好戲?」她不是沒發現,只是當時不怎麼想問,但現在——她要知道。

  姜磊嚇了一跳。「你知道?」他以為他藏得很好,沒想到還是被她發現了。

  「回答我。」又是一如以往的命令語氣。

  「我以為小姐也該談談戀愛,都十四歲了嘛,我——」

  「哈哈哈……哈哈……」戀愛?他要她談戀愛?多可笑啊!

  姜磊低頭看懷裡笑得發顫的少女,如果她是真的覺得有趣才大笑,那就算他笨,沒辦法瞭解現在的小女孩在想些什麼;但是,如果不是呢?

  她的笑聲為何讓他聽起來覺得像是自殘,感覺到的不是像孩子般天真的笑意,而是令人膽寒的畏怯。

  「不要這樣笑了!」他伸出手環住她腰際,疼惜地將她圈入他懷裡,以往這樣的舉動都能令她冷靜下來,希望這回也不例外。「不要用這種方式代替哭。」

  季柔霄推開他。「我沒有哭,也不會哭。」她甚至懷疑自己根本沒有淚腺,一個沒有淚腺的人怎麼會哭?

  「可是……」

  「不要自作主張替我決定事情。」她轉過身,冷冷地瞪著他。「我的事不是你能替我作決定的,別忘了,你是傭人,我才是主人。」

  傭人、主人!「你難道非得這樣刺激我才能開心嗎?」平日擺在臉上的笑容因為這句話而斂起,他雙眉緊鎖。

  季柔霄終於露出和平常一樣的笑容。

  「就算是吧,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的確,他是不能怎麼樣。

  她再度轉過身,像是滿足了似的又偎進他懷裡。

  而他,也很沒出息地任她如此對待。

  他其實捫心自問了很久,為什麼對她,即使是被激怒也無法就這麼揚長而去?

  他唯一得到的答案是——因為這是他的工作,他必須做好照顧她的工作,這般敬業的態度實在教人敬佩吶!

  「姜磊,」她開口呼喚他的名字。

  「你知道嗎?我是不會談戀愛的。」

  「為什麼?」才十四歲,所謂的青春期不就是要談談戀愛的嗎?他當初也談過幾場,只是因為她年紀越來越大,他的責任隨之加重,每一回都被迫在女友和照顧她之間作抉擇,而每一次他都選擇她,也因為這樣使得他的愛情總是無疾而終。

  「小孩子不就該談談幾場純純的戀愛來襯托青春的嗎?」

  「你有病。」她嗤之以鼻。

  「什麼叫純純的愛?蠢蠢的愛我倒是聽過。」

  「為什麼你不像一般的女孩一樣做個漂亮的夢,小姐?你實在很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小孩子,我有時候真的不明白你在想什麼!」

  「你有明白過我在想什麼的時候嗎?」

  「這個……」她抓住他的痛處了,五年來他的確沒有一次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每每總是會錯意,然後被她冷嘲熱諷一番。

  「至少我希望自己能懂你在想什麼。」他一直很努力在這一點上。

  「不可能。」季柔霄離開他的臂彎,「現在的你絕對不可能。」她說完,又習慣性地啄一下他的唇,移身至床上躺著。

  姜磊撫住自己的唇,他實在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對他,從她九歲超就養成這種習慣,實在是不好。

  他也跟著走進來,坐在她床沿。

  「不要再有這個壞習慣了。」

  季柔霄側著身子一手撐頭躺著,斜眼睨他。

  「你這樣還想瞭解我的想法,就算努力一輩子也不可能。」他和她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不是她差他,而是他比不上她的速度。

第2章(2)

  「你怎麼這麼說?」他一直在嘗試不是嗎?

  「別忘了我是個大人了。」

  「大人除了年紀比較大以外也沒別的了,別想用這種東西來壓我,你知道那是沒用的。」

  「是呀!」他點頭同意她的話,因為這是事實。「你的思想比一般同年齡層的孩子來得成熟多了。」這大概就是她一直快樂不起來的原因吧!

  「不要用你天真的想法來評斷我,姜磊。」他就是一直用他自己的想法來思考她的行為才一直無法瞭解她,即使他可以算是最親近她的人。

  「小姐!」姜磊吃驚地俯看突然將頭枕在他大腿的季柔霄。「你——」

  「我累了。」她只吐出這三個字就再也不說話了。

  姜磊只能任由她這麼躺著,一動也不動地看她入眠。沒辦法,照顧她是他的工作,他得做好才行;而且——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孤獨。

  十九歲的姜磊,體格已趨進成熟,身高已經有一百七十八公分,俊秀儒雅的外型讓他在大學的校園裡擄獲了不少少女的芳心;照理說,像他這樣出眾的外表應該在男孩子裡倍受排擠,但是拜他溫文的個性所賜,即使曾經有過,也會因為他的個性而化有為無,想整他的人到頭來也會因為他的個性而被感化。

  但也正因為如此,使他更形出色,校園裡隨便抓個人問,沒有人不知道商學院有個姜磊。所以季柔霄才這麼輕易就找到他。

  「小姐!」她的出現令他意外。「你怎麼會來這兒?」真是稀奇,小姐竟然主動來找他!

  季柔霄皺皺柳眉,厭惡地看了眼他教室內叫囂不斷的嘈雜景象。

  「今天校外教學,目的地是你的學校。」

  「校外教學?」啊,他想起來了。「可是其他人呢?」怎麼只有她一個?

  她沒有回答,只是淡淡說了句:「送我回去。」

  「呃?」

  「還不快走。」

  「可是我等一下還有課。」下一堂是經濟學,是他滿有興趣的科目。

  「是這樣嗎?」

  怒氣在她眉宇之間隱隱表露,即使表面上看不出來,但他也可以從週遭空氣的流動中感覺到,因為她不會隱藏;換言之,她唯一會讓他看見的情緒就是生氣。

  「我走了。」季柔霄不再說什麼,幾乎立刻轉身就走,飄揚的長髮劃過半空。

  「小姐!」他急忙拉住她。「等我一下。」終究是拗不過她。

  看見他一副委屈的模樣,她又露出得意的冷笑,她站在教室外等他收拾好他的東西一起離開,不料一名女學生走出教室站在她面前。

  「你憑什麼勉強姜磊?」她看不下去了。

  「你不知道他要上課嗎?」

  季柔霄擡眼看她,是個美人胚子。「你是誰?」面對陌生美女的怒氣,她的表情無動於衷。

  「我叫何芊晴,你又是誰?」

  季柔霄雙手環抱胸前,冷冷一笑。

  「你不夠資格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什麼意思?」這個小女孩只不過是十來歲而已,為什麼講的話竟讓她不寒而慄?

  「芊晴。」姜磊一出教室見到的就是這等陣仗,趕緊居中協調。

  「你快進教室準備上課,明天還得拜託你借我筆記好嗎?」

  「要借哪一天的都可以,唯獨今天的不行。」怎麼這麼沒原則,一個小女孩也能讓他蹺掉自己最喜歡的經濟學。「她是什麼東西!你幹嘛為了送她回家而蹺課,多不值得。」

  「你少說點話免得出錯。」他瞄瞄季柔霄——果然火氣又上升了一倍有餘。

  多不值得?季柔霄看了看眼前的美女,雖然說話難聽卻是有膽吶,她是第一個敢在她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罵的人。

  一想到這兒她忍不住揚起唇角。「你很好玩。」

  「少瞧不起人!」何芊晴怒瞪她。

  「我告訴你,你不要害姜磊連課都上不下去。」

  一真是令人討厭的女孩。

  「我害他課都上不下去?」她微微一哂。「你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何芊晴紅了臉。「那又怎麼樣!」

  「你喜歡姜磊?」季柔霄的語氣幾乎是肯定的。

  「學校裡的每個人都喜歡他,我也不例外。」

  「好一個你也不例外。」這樣坦率的女孩子不多了!「你確定能得到他嗎?」

  「這不關你的事吧,小女孩。」連毛都還沒長齊就想管大人的事,真是自不量力。

  「好了啦,芊晴。」再這樣下去他不能保證她會有留下全屍的機會。

  「我要走了,筆記的事就拜託了。」

  「姜磊,就算你受她家照顧很久了,她也不應該這樣對你,你是個人,她憑什麼對你呼來暍去?」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芊晴!」

  「說得好。」

  「小姐!」姜磊訝異地側過臉看著她面無表情的白皙臉龐。

  「你說得的確沒錯。」她會喜歡她——喜歡看她被自己折騰得死去活來。

  「但他是我的,我不容許任何人對他有遐想。」

  「你……」

  「小姐!」天!真是一團亂!

  「走了。」說著,季柔霄立刻轉身,也不管姜磊是否會跟上她。

  但事實證明他還是會跟著她走的。

  「芊晴,記得筆記明天借我。」他交代完,立刻趕了上去,一點也沒將何芊晴的表情看在眼裡,一心只記掛著他必須照顧的小女孩身上。

  何芊晴傻住了,她怎麼也想不到姜磊會真的為了一個小女孩蹺課。

  這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女孩——她剛才的神情在在告訴她,姜磊是她的,休想從她手中搶走,她絕不允許!

  老天,姜磊到底知不知道那個女孩對他的佔有慾啊?

  「小姐!」她走那麼快做什麼?「小姐、小姐!」不理會週遭路人的眼光,他一心只想著如何才能消除她的怒氣。

  終於,他拉住了她。「總算抓到你了。走那麼快對你的心臟不好。」他提醒道:「你該不會忘了自己的老毛病了吧?」

  「是嗎?」她甩開他的手,到一旁草地坐下。

  「等一下。」他馬上拉起她,脫下自己拿來當外套的薄襯衫鋪在草上。「坐吧!」

  季柔霄極自然地坐在上頭。

  姜磊跟著坐在她身旁。「剛才芊晴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比較容易激動,沒什麼惡意。」

  「是嗎?」

  「當然是。」要讓她消氣恐怕很難吧!她看起來實在是怒不可抑。

  「你覺得這裡怎麼樣?」試試轉移話題吧,或許有效也不一定。「以後會想來這裡唸書嗎?」

  「不會。」

  「為什麼?」

  「沒有什麼東西能吸引我的注意——你該知道我很難取悅。」言下之意是別企圖讓她消氣,至少目前很難。

  「不要為這種小事生氣好嗎?」他不自覺握住她的手,像小時候安撫她的脾氣那樣。「生氣對自己有弊無利。」

  「她不值得我發脾氣。」她的口吻淡得像縷輕煙,聽不出輕重緩急,找不到抑揚頓挫。

  「那為什麼繃著一張臉?一個女孩子老是繃著一張臉不好看。」他還是忍不住婆婆媽媽了起來。

  「是嗎?」她瞟了他一眼。「即使繃著一張臉還是有人追求的不是嗎?」她指的是上回那一件事。

  他也想起了上回那件事。「為什麼說自己不可能談戀愛?」他得讓她更像個年輕的小女孩,這樣沈重的過日子實在不怎麼好。「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很簡單,我不需要那種虛浮不實的東西。」

  「虛浮不實的東西?」他實在覺得訝異。「你認為愛是一種虛浮不實的東西?」

  他一直認為她很特別,沒想到會這麼特別。

  「不是嗎?」

  「當然不是!」他想也沒想就加以否決。「你錯了。」

  「何以見得?」她的笑像極了在嘲笑他的否認。

  「愛可以讓一個人學會堅強,可以讓一個人變得溫柔,可以讓一個人學會體貼別人,更可以讓一個人徹頭徹尾完全改變;它的力量比什麼都大。」

  「你是在那種世界長大的嗎?」雙親在同一個時間去世的他,在住進那幢房子後還能保持這樣的想法?真是不容易。

  「我曾經是。」

  「現在不是。」她說。「失去之後你可曾快樂過?如果沒有,可見愛這個字眼

  只不過是一種把人騙向所謂的幸福裡的說詞罷了,被騙的不是白癡就是笨蛋。」

  「小姐!」

  「對我來說,沒有什麼事比金錢權勢來得誘人,我就是這樣的人;對我而言,毀滅季仲宇的一切並取而代之,那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老爺是你的父親,不可以這麼沒禮貌!」她竟然直呼老爺的名字,還揚言要毀掉自己父親的一切!

  「他不會是,永遠不會是。」她冷冷地道。

  「為什麼?」他問,換回她冷冽的一瞪,那是他自與她接觸以來最令他覺得心寒的一瞥。

  為什麼要這麼冷淡呢?難道在她心裡真的沒有半點暖和的地方?

  為什麼每每所觸及到的她都是這樣的冰冷,像極了萬年不化的寒石,尤其是在談到她父親的時候。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呢?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8-6 18:11:45

第3章(1)

  姜磊來到季仲宇的專屬書房。

  輕輕敲了門扉,裡頭傳出回應:「進來。」

  老爺的書房一直是他能不來就不來的地方,不是因為膽怯,只是他不能接受這樣冷漠的氣氛,即使是他現在已經二十一歲了也一樣。

  散發黑亮光澤的書架與天花板連接成為一體,十數坪的空間除了書櫃就只剩窗邊那張灰黑的大理石辦公桌,桌子左右各擺了一隻黑色的杜賓犬石雕——這就是老爺的書房,空寂得令人窒息。

  「老爺找我有事?」他進門後站在離桌子尚有一段距離處,小心翼翼地問著。

  一直面向窗戶、背對姜磊的季仲宇回過頭,淡淡開口:「柔霄的婚事我已經決定好了。」

  婚事?「老爺——」

  季仲宇彷彿沒聽見他的呼喚似的,繼續說:「是賈氏企業董事長的獨子。」

  賈氏企業?難道……「您打算利用小姐來達成企業聯盟的目的嗎,老爺?」

  「你這是在質問我嗎?姜磊。」季仲宇坐回椅子上。「我可不記得給過你發問的資格。」

  他知道自己無權過問,但是——「小姐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賈氏的小開已經快三十歲,而且還——」

  「姜磊!」季仲宇沈聲低暍:「我找你來不是問你的意見,而是告訴你我的決定,你不要搞錯了。」

  「是。」

  「至於你,因為柔霄要嫁人了,所以你也不用再照顧她了。」季仲宇兩手交握,手肘撐在桌面微笑。「我想你的工作能力應該不輸給你父親,所以我打算把手裡一家公司交給你負責,或是你想利用你那筆遺產自行創業,兩條路任你選。」

  遺產?時間不知不覺過了七年,這七年之中他幾乎忘了自己還有一筆父母留給他的錢;這七年來他只是一心一意想著如何照顧那個冶漠的小女孩,一直到現在都還是這樣。

  可是她即將嫁作他人婦,這消息無疑是青天霹靂,震得他一時頭昏腦脹。

  「姜磊,你的決定呢?」這兩條路無論是哪一條對他而言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這種機會不是一般人能求得到的。

  「請給我一點時間想想好嗎?」短短的幾分鐘裡接收太多驚人的消息,他需要時間釐清才行。

  「可以。」季仲宇點頭,難得的給了姜磊所謂的緩衝時間,他向來是不等人的,就連要別人作抉擇的時候也一樣,他一向是不等答案的。

  但今天卻特別開恩。「你先出去,決定好了再來找我。」

  「是,老爺。」向季仲宇微微頷首,姜磊離開了書房。

  季仲宇拉開左手邊的抽屜,拿出煙斗、添了些煙草,點燃之後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淡淡白煙。

  姜磊,你會做何選擇呢?

  「呵呵……」空氣中迴盪著冷笑。

  他期待聽到他的抉擇,二選一的遊戲他百玩不厭,他喜歡丟這種選擇題給別人。

  再度笑出聲,是因為他終於處理掉身邊最大的禍患——他最「親愛」的女兒,想不到還有可以運用的價值,對於這種既能丟掉燙手山芋又能達到擴大他事業命脈的好事,他是衷心地喜悅啊!

  打開右手邊的抽屜,他取出一張照片。「看著吧!他們一個個都是我的棋子,一個個都得受我的擺佈!」看著照片的眼神裡透露著五味雜陳的情緒。

  有恨、有憤、有怨、有悲,卻也有更多不欲人知的情愫,全部都寫在他注視照片的眼裡。

  繼承遺產自行創業?或是接管老爺名下的產業之一?姜磊的思緒隨著步伐一步步為之沈重,但令他心情更沈重的是——小姐要結婚了!

  真令他不敢相信,身為父親竟然如此安排自己的女兒,才十六歲而已啊!

  十六歲的新娘與二十九歲的新郎——十三年的差距是條濠溝吶!而且賈氏那個小開又是個聲名狼藉的富家子弟,他不認為小姐嫁過去會幸福。

  但,她待在這裡可曾幸福過?他不敢說她幸福,因為他從來沒看過她快樂的樣子,最明顯的證據是他從沒看過她打從心底笑過:而今她就要嫁人了。

  「姜磊!」

  一聲呼喚打散他的思緒,一回頭是他方才心繫的人。

  「小姐?」

  「我要到海邊走走。」季柔霄說完便走向玄關處。

  姜磊只得緊跟在後。

  約莫半小時後——

  他把車停在堤防上,黃昏的北海岸風雖然大,還不至於讓人覺得冷,他細心地扶著她步下堤防,任她在沙灘上漫步,這大概是他現在唯一能為她做的了。

  他還是不改習慣地緊跟著她,但這回拉長了兩人距離,就這麼遠遠地看著她的背影,她走一步他跟一步,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走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和夕陽餘暉相映的是兩道沈默的斜影。

  最後姜磊忍不住先開了口:「小姐聽說了嗎?」他沒說是什麼事,不為什麼,只因為他開不了口說出那兩個字。

  「嗯。」季柔霄回他一記悶哼。

  「那你決定怎麼做?」

  「他不會因為別人而改變決定的!你應該很清楚。」剛愎自用是那人的本事。

  「這是不公平的,你才十六歲。」

  「法律規定結婚年齡是十六歲不是嗎?只要有法定代理人同意就可以結婚了。」

  「是沒錯,但是你——」他頓住,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你想嫁給那個人嗎?」

  漫無目地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她轉身回頭看他。

  「我會嗎?」

  他搖頭。「不會。」

  他的回答讓她揚起嘴角。

  「難道沒有其他辦法?」總有能讓她不必葬送自己幸福的辦法吧!

  她帶點蒼白的唇慢慢的吐出一個字:「死。」唯有這樣才能真正擺脫他的控制。

  死了,就一了百了。

  姜磊倒抽一口氣,錯愕地瞪著她。

  她的步伐又動了起來,卻是一步步的接近海,不一會兒,海浪已經拍上她腳踝以上的一截小腿。

  「要和我一起死嗎?」

  姜磊加快步伐追上她,使勁將她半拉半抱離海浪。「我不想死,也不要你死。」

  這是他說過的話中算是帶有強迫意味的一句了。

  「放心。」季柔霄拍開他的手,擡眼望他。

  「我不會死,我沒笨到放過他。」

  她死了,他便可以高枕無憂,她不會讓他這麼好過。

  「那——」

  「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力量,目前就先把身體借給他去交易,我無所謂。」是啊,她一點也無所謂。

  她的話聽在他耳裡,無疑又是另一種自殘,聽起來很悲哀。莫名的,心像被人用手揪住猛力一扭般,一股教人窒息的暈眩由胃中升起,直衝上腦門。

  「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他只能這麼說,事實上他也知道已經是毫無方法可想了。

  「沒關係。」有沒有辦法對她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她還無法擁有法律上的獨立自主權,在此之前她只能任由他擺佈。

  「真的沒關係嗎?」他問,俯視她時,他發現她避開了他的視線。

  「這一點不用你操心。」

  「我只是希望你能快樂。」

  「快樂?」季柔霄冷哼一聲。

  「那是什麼東西?」她從來沒看過。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快樂過,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擁有,不要像個雕像一樣,什麼情感都沒有。」

  「情感?」她在他眼裡是個沒有情感的雕像?

  「你真的是從來都沒有好好看過我。」她要真沒有情感的話就不會讓季仲宇想到用這種方法來對付她,這時候,她倒真希望自己沒有感情。可是這怎麼可能,她也是人啊!

  但在他眼裡似乎不是如此。真是可憐呵!她心想。

  「什麼時候離開?」她提了另一個話題。

  「勸你選擇自行創業,脫離季仲宇的視線對你比較好。」是的,絕對會比較好;誰教他是那個人的兒子,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危險。

  「我還在考慮,但是這些事沒有你的事來得重要。」他說的是實話。

  「我現在只想替你找個好方法回絕這件婚事。」

  「不必了。」她斷然拒絕。「我的事不用你管。」

  「但是我不能不管。」溫文的笑容依然不變,這幾乎已成了他的招牌表情。

  季柔霄踮高腳,一七二的高姚身材讓她在吻他時並無阻礙。

  「怎麼又——」下一秒她已再度偎進他胸前,他只好噤聲不語。

  就這樣站了許久,直到夕陽的最後一道光線也消失無蹤,他才出聲:「該回去了。」但他的話得不到回應。

  「小姐?」

  輕輕將她向前拉開了些許距離,「這樣也能睡得著。」他輕喃。

  「這件事給你的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了。」而她卻還不要他幫她想辦法。

  輕手輕腳地將她打橫抱起,他緩步定向車子停放處。

  她這樣在他懷裡睡著的次數到底有幾次了?

  結論——是數也數不清。

  五天後,他做出了決定——

  他要離開,但不會帶走什麼,就連雙親的遺產他也不帶走。

  本來他該等小姐出嫁後再走比較合乎常情,畢竟她算是他帶大的,但在這五天裡,他發現自己無法在得知這件事後,還像往常般待在這裡照顧她,沒來由的,他就是做不到。

  「你不告訴柔霄?」送行的是和他相交莫逆的季劭倫。

  「她會恨死你的。」

  姜磊微微一笑。「她不會。」他之於她也只不過是個傭人罷了,走了再請一個就好,他不認為她會因為他的不告而別有什麼情緒波動。

  「相信我,她會,絕對會。」季劭倫意味深長看他一眼,他這人什麼都好,就是神經大條了點,都七年了還是不明白自己在這裡的重要性,他是唯一能制得住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的人吶!難道他一點概念也沒有?「你還是跟她說一聲比較好。」

  「不了。」姜磊搖搖頭。

  「不必這麼麻煩。」

  一這一點也不麻煩。」如果他不這麼做才真的有麻煩。

  「為了這裡的人的安全,我勸你還是去跟她道別一下比較好。」天曉得她一旦發現他不告而別之後會有什麼反應,也許會讓她長久以來的壓抑解放,到時可就難以想像了。

  他倒是無所謂啦,反正明天他就要回倫敦再進修了,可是他也不希望回來後這裡成了廢墟,只因為姜磊的不告而別。

  「你不要這麼誇張,小姐沒那麼可怕。」姜磊睨他一眼,瞧他把自己的妹妹說成什麼,好像他一走她就變成怪物似的。

  「其實她很好相處,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的乖僻。」

  「是哦,但那只針對你啊!」這可是千真萬確的實話。

  「而且我不是在意她的乖僻。」

  「那你擔心什麼?」奇怪了,他以為他認識的季劭倫是個什麼都不怕的人,沒想到他也會有擔心的事。

  「我擔心的是——」季劭倫的話在看到姜磊背後朝他們倆走來的人後消了聲,馬上改口:「她來了。」他下巴朝姜磊後方略擡。

  姜磊轉身。「小姐?」這下用不著不告而別了。

  季柔霄看著他,視線下栘,望見他手中的行李。「要走了?」連向她說一聲也沒有。面無表情的臉上罩下一層寒霜。

  「我有事先走了。」季劭倫拍拍姜磊的肩,先行開溜。

  他和妹妹本來就不親,甚至可以說一年見不到三次面,他的存在與否對她沒有一絲重要性,所以即使他先行離開她也不會說什麼,也許她從來不曾把他看在眼底。

  姜磊維持著平常的笑臉,雖然眼前的她肯定沒他這份好心情。

  「你要走了?」季柔霄再次重複地問道。

  他終於點了頭回應:「我要離開這裡了。」

  「很好,恭喜你。」為什麼要一聲不響的走?表面上她雖是風平浪靜,實際上她的情緒早已波濤洶湧。

  「你終於要走了。」想說的並不是這些,但在這裡她只能這樣說著違心之論,這裡不容許她說真話。

  「你很高興我要離開?」這是氣憤還是難過,他對這相處七年至今仍對他回以冰冷的女孩競有著椎心般的痛楚。

  「看來我在你眼裡什麼也不是。」他得到了結論。

  她冷哼一聲。「我只是要告訴你,那個姓賈的出車禍死了。」

  「咦?」她剛才說什麼?

  「我不用結婚了。」她說,轉身離去前留下一句:「煮杯咖啡給我。」

第3章(2)

  結果,姜磊沒有走成。

  季劭倫坐在廚房調理台上看著他煮咖啡。

  「你不是要走嗎?」他不得不佩服柔霄,簡單幾句話就能讓姜磊留下來繼續為她賣命。

  「應該說你很好說服,還是得佩服她對你的影響力頗大?」

  「照顧她是我的工作。」

  「別忘了之前是誰說要走的?」季劭倫點點下巴。

  姜磊放下攪拌棒,籲了口氣。

  「那是因為她結婚後就不需要我在旁邊,所以我才會要離開;但是現在,雖然不應該幸災樂禍,但是我真的慶幸她不必嫁給那種人,她值得更好的男孩子。」

  「你說話的語氣好像你才是她老爸一樣。」

  姜磊聳聳肩,不以為意。

  「可能吧!誰敦我打十四歲開始就照顧她到現在。」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放不開她,才會總是為她的事煩心。

  「但是……」季劭倫突然曖昧一笑。

  「老實說,你有沒有想過你是那一個「更好的男孩子」?」

  「你別開玩笑了!」沒一句正經話!

  「你滾回你的房間去念你的書算了。」

  「你從來沒想過?」季劭倫不死心地再問。

  「柔霄長得不差。」

  「豈止不差,她是我看過最清秀的女孩子。」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但也最清冷。」季劭倫接口。他從沒看過一個比他妹妹更冷冽的女孩子,有時候他還會懷疑她是不是從南極來的,上輩子是南極寒冰。

  「或許吧!」除卻平日最常見的冷笑外,其實他還看過她另一種笑容,那時候的她一點也不冶,只是那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那你現在想怎麼樣?你要怎麼回答我老爸?」

  「我想試著再讀個碩士、博士,這一讀下來順利的話也要四年的時間,我也可以繼續照顧小姐,我想她一定可以考取台大,對她來說這是輕而易舉的事」

  「這樣聽起來好像你是為她活的一樣,你不是一直要早點獨立嗎?這樣做和你的計劃不是有很大的出入?」

  「這……」一時間他答不上話。

  「對你來說柔霄到底是什麼?」他搞不懂姜磊是怎麼想的。

  「你為她做的這些事,好像是身為一個男人為心愛的女人做的,不是嗎?」

  「我只是善盡照顧她的責任而已。」

  「但是你未免也太盡責了點,你自己從來沒想過嗎?還是,你對她——」

  「沒這回事!」他打斷季劭倫的懷疑。

  「那為什麼——」

  「不要問了。」姜磊的聲音疲憊地像被人抽乾精力似的。

  「我只是覺得她看起來很孤單,從小就總是自己一個人,完全不像個小孩子,所以才捨不下這份工作。」

  「是這樣嗎?」算了,再問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既然他要這麼迴避,他也不好再逼問下去。

  「喂,咖啡快燒乾了。」他提醒道。

  姜磊回過神,感謝他適時鬆口不再逼問;老實說,再逼問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冒出什麼答案來。一切看來還是那麼地模糊難辨,好比終年雲霧繚繞的廬山一樣,因為身在其中所以反而不能辨識清楚。

  身在這團謎霧當中而不去解開它或許對彼此都好吧?

  這個答案誰也無法斷定。

  「搭乘長榮航空往倫敦的旅客請在三號登機門等候登機。」

  季劭倫笑著拍拍姜磊的肩膀。「我該走了,你可要好好保重。」

  「你也是。」姜磊回拍他肩膀,掛著一樣的笑容。

  「知道嗎?你是我家唯一正常的傢夥,你可得好好保持你的正常啊!」

  「你講那是什麼話!」姜磊推了他一下。

  「哪有人把自己家裡的人講得跟怪物一樣。」都幾年了老毛病還是不改。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季劭倫一改平時嘻嘻哈哈的嘴臉,忽然正經八百起來。

  他突如其來的改變讓姜磊起了警戒。

  「你是說有事即將發生?」

  「不是。」他當他會未卜先知啊!

  「這些事早就已經發生了。」

  「早就已經發生?」姜磊無法瞭解他的意思。

  「不用急著知道沒關係,只要好好守在柔霄身邊,總有一天你會清楚的。」

  「你在打什麼啞謎,明白講出來不是很好嗎?」在要搭上飛機的時候才丟給他一團謎霧,這傢夥果然是不安好心。「你明知道我向來有事一定要求個水落石出的。」

  他這樣只會害他好幾天睡不著覺。

  「哈哈哈!」季劭倫爽朗的笑聲蕩漾在機場大廳。

  「不要這樣嘛!人生要多點神秘感才有趣啊!」

  「是嗎?我怎麼不覺得。」姜磊露出無可奈何的笑,算是服了他。

  「好了好了,我不浪費時間了。」揮揮手,他唇角揚起了笑,「拜了。」

  「再見。」姜磊目送他進了出境大廳才舉步離開。

  他臨別的話究竟有何意義?記憶中的季劭倫不是個喜歡吊人胃口的人,有話就說是他最欣賞他的地方,這回怎麼會變了個樣?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只要好好守在柔霄身邊,總有一天你會清楚的!

  季劭倫的話在姜磊心裡迴盪著。

  他是一定會待在她身邊的,只因為他答應過她,要以保母的身份陪著她,也因為他無法漠視她讓他感覺到的孤獨。如果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的話,那她就真的太可憐了。

  十八歲的季柔霄展現她的實力,以第二高分的成績進入台大國貿系。

  得知這項消息後最高興的,莫過於正在研究所攻讀碩士學位的姜磊了,他一直認為她有那個本事考上理想學校;而這其中,也有因為這項消息而氣惱的人。季劭傑就是其中一個,而且是最氣惱的一個。

  放榜的那一天,姜磊陪著季柔霄——不,說是他硬拉她去比較貼切,因為季柔霄本人並不特別在意,可以說是胸有成竹,或說是她已經放棄,不過前者的可能性較大,事後也證明的確如此。

  消息在季家傳開,季劭傑頭一個做出反應——

  「一個野種也會有這種本事!?」他冷哼一聲。

  「算是上天厚愛你是不是?哈哈哈!」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姜磊為她抱不平。身為兄長怎麼可以這樣說自己的妹妹,而且還說她是野種!

  「她是你妹妹,你不要胡言亂語。」

  「我有亂說嗎,「妹妹」?」季劭傑將「妹妹」兩字說得極為曖昧。

  季柔霄回他冷冷一笑。「一個正牌貨只能在國外的野雞大學蹲個學歷也不怎麼高明啊,親愛的哥哥。」

  「你!」被反唇相稽,季劭傑惱羞成怒。「你這個野種,不配冠上季家的姓!」

  「要拿請便。」她的聲音依然冶冰。

  「我很樂意雙手奉上。」

  「你!你你……」季劭傑氣得說不出話來。

  「姜磊。」季柔霄神態自若的叫了站在她身後的姜磊一聲,「泡杯咖啡送到我房裡。」說完,連看季劭傑一眼也沒有就轉身朝樓梯走上去。

  該死的季柔霄!季劭傑咬牙切齒、狠狠地瞪著上樓的人影。他總有一天會將她趕出這個地方,總有一天!

  步上樓梯的季柔霄則暗自冷笑。自不量力的傢夥,他以為憑他那張嘴就能贏她了嗎?也不秤秤自己有幾兩重。她的對手是季仲宇,不是季劭傑那個一事無成、只會依靠家裡勢力作威作福的敗家子弟,他那一點本事憑什麼跟她鬥!

  想著想著,她又冷笑了一聲。他以為她會因為他那幾句話而失意消沈嗎?她會讓他知道用這些話刺激她的結果。

  在不久的將來,他會知道的。

  幾乎每一次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枕在他的腿上——姜磊在累積了這些年的經驗後得出這個結論。也因此他不再搬出男女授受不親這類的論調來叨念她,他也不忍心在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還說教來加深她情緒的惡劣。

  「好一點了嗎?」他問,腳已漸漸發麻。

  季柔霄無語。

  她心情的惡劣他可以想見。被自己的親哥哥說成野種——要換作是他也會如此的,更何況她是個女孩子家。只是,她似乎太過堅強了些,竟然一滴淚也沒有!

  他突然想起自己從來沒有看過她流淚,倒不是他希望她流淚,只是有些時候流流眼淚會比強忍住還要來得容易抒發情緒,壓抑情緒是不健康的。

  但要她不壓抑自己似乎也是難上加難。他暗自歎了氣,習慣性將手放在她髮際,隨著柔順的髮絲遊走。這幾年她已經沒有再自己剪頭髮了,任頭髮留長的結果是讓她看來更加秀麗,再加上一貫的冷漠,讓她無形中添加了些許的神秘感。

  不知不覺都過了九年。

  「你在想什麼?」季柔霄的聲音突然響起。

  姜磊低下頭。「我以為你睡著了。」

  她搖頭,坐起身。「你有事想問我!」她的口吻是肯定的。

  他拉她重新枕回他腿上。「我不想問你什麼,你想讓我知道的事你自然會告訴我,不想讓我知道的事即使我問了也沒有用。」她的脾氣他很清楚,他唯一能做的是接收她想給他的一切訊息,不管是好是壞。

  「呵呵!」她吃吃一笑。

  「你開始張開眼睛了。」

  「咦?」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季柔霄草草答覆他,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一雙眼已合上,這代表她不要被打擾。

  姜磊也沒有辦法再問更多,只能自己在心底反覆猜測她那句話的涵義。

  為什麼說他開始張開眼睛了?她指的究竟是什麼?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8-6 18:13:25

第4章(1)

  季柔霄的大學聯考成績為她得到了季仲宇的召見。

  她走進他的書房,沒有經過他同意就落座在他桌前的高背椅上。

  季仲宇皺了下眉,並沒有對她的行為說些什麼。「聽說你考進了台大。」

  「這不是你要的嗎?」他找她來不可能只為了談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有話快說。」她不想和他共處一室太久。

  「你越來越像芝雅,她——」

  「不準你提我媽的名字。」她打斷他,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情緒——恨意,濃稠得教人膽寒。

  面對這種情況,季仲宇不怒反笑。「也好,那個女人的名字我也不想再提。」

  季柔霄雙眼微瞇,像要看穿他似地緊盯著他。

  「你沒資格提她。」他一輩子都沒那個資格。

  季仲宇沒有對她的挑釁表示任何意見,他說道:「聽劭傑說你冒犯他。」

  「那種人不值得我浪費時間理他。」

  「的確不值得。」他的兩個兒子確實連她的腳趾都比不上,唯一的好處是他們兩個都很容易就能控制得住;而她,注定出世與他對盤,添加他生活樂趣,讓他有急欲掌控的目標。

  「聽他說你不想姓季?」他打趣地看著她。

  「那你想姓什麼?」她該不會忘了自己的母親姓什麼了吧。

  季柔霄當然懂得他的話裡的意思,眼睛透露出強烈的欲殺之而後快的恨意。

  「一切都是你害的!」她無法不恨他。

  這個將自己的大嫂占為已有的下流男人,將死去兄長的一切,包括妻兒都取而代之的卑鄙男人!是他讓她的母親冠上不貞的罪名!是他害得她面對亡父只能叫一聲伯伯—是他害她有親生父親卻不能祭拜、有母親卻只能在精神病院見面、最後病死在那裡——這一切只是因為他的好玩、他的遊戲!

  多年以前她就知道了,他要的不是她的母親,他想佔有的也不是她父親的一切,他之所以這麼做只是為了添加生活樂趣,看別人在他一手創造的痛苦裡打轉就是他的娛樂,這個該死的男人!

  「你想不到我媽死之前會突然恢復意識吧?」就是這樣她才能知道所有的一切。

  「而你也絕對想不到她會知道原來你一輩子想占為已有的人是——」

  「你閉嘴!」季仲宇再也冷靜不下來,得天獨厚、未受歲月刻劃的臉因她的話而轉紅。

  「任誰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企業大亨竟然是個——」

  「季柔霄!」

  「同性戀!」她不因他的怒吼而中斷自己的話。

  「你抽屜裡的照片是姜磊他父親,不是嗎?」

  「季柔霄!」她是怎麼知道的!

  「可惜他們夫婦倆一起死於空難,你只好改變計劃讓姜磊代替他父親,誰知道他一點也不像他父親,反而比較像母親,是吧!」

  「你!」

  「你放心,對於你的癖好,我沒有拿它來做文章的打算,我只要看見你因為被人知道你隱藏已久的秘密而痛苦的表情就夠了;但是記住,這只是我的第一步,下一步兩年後你會知道的,我不會讓你太好過的。」    一旦她二十歲獨立,她會讓他從高高在上的季氏企業董事長的位置重重摔下來。

  「很好。」季仲宇已然回復原有的冷靜。她既然允諾不會說出去他就相信她不會,因為他明白,依她的個性她不會讓自己和他有一樣的地方,例如——說話不算話。「我等著看你兩年後如何扳倒我。」

  「你等著。」季柔霄說完,立刻起身朝門扉走去,迅速離開。

  「哼。」她以為他不知道她在打什麼算盤嗎?兩年之後她就是獨立的個體,不再受他這個法定代理人的約束了。他不是不清楚她一心一意要擺脫他的打算。

  「沒那麼簡單,季柔霄。」他沒那麼容易讓她擺脫掉他。拿起電話,他飛快地按了號碼。

  「王律師嗎?我有事要交代你去辦……」他不會輸的。

  望見滿地破碎的畫布,姜磊知道她的心情十分惡劣。

  「畫得不錯。」他彎身拿起其中較完整的一張。「為什麼不裱框起來?」他看著畫,上頭是他從未看過的山水,以油畫的手法將風景用深淺不同的漸層色調表現出來,她的畫完全是無師自通。

  「為什麼不留起來?」她從小到大,沒有一幅畫留下來,每一次總是在完成後便銷毀,他不明白為什麼她要這麼做。

  季柔霄放下手邊的畫筆及顏料。「這種東西再畫就有了。」她不能表現出她的喜惡,她不要季仲宇抓到她的弱點,所以她從不留下任何畫,為的是不讓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她的一切必須在他看不見的黑暗中進行,包括復仇也是。

  她要他輸得不明不白!

  「小姐。」姜磊喚了一聲。

  「你在想什麼?」

  「你沒有告訴他我會畫畫的事吧?」

  姜磊知道,「他」是她對老爺唯一會用的稱呼。

  「你要我不說我就不會說。」

  季柔霄讚賞似地點了點頭。

  「剛才老爺找你是為了什麼事?」

  「你不用知道沒關係。」

  方纔和季仲宇的爭吵她不想讓姜磊知道,這是她和季仲宇的爭戰,與他無關,她不要他被扯進來,讓他知道只會增加不必要的負擔,她一個人活在地獄中就夠了,不必連他也賠進去;再者,他父親的事她也會一併找季仲宇清算,包括她父母親的那一份。

  「你的表情好陰沈。」姜磊扳過她的臉,仔細專注地看她。

  「在想些什麼才讓你有這種表情?」

  他越來越容易解讀她的情緒,對他而言是件值得慶喜的事;但對她而言卻是個麻煩。一旦她無法在他面前隱藏心事,想必會有更多不堪的往事經由她的嘴洩露出來,雖然她曾一心希望他能有理解她想法的能力,但如今這恐怕成了另一項擔憂。

  一想到這兒,她撇開臉,退了一步好擺脫他捧著她臉的雙手。

  「我沒想什麼。」

  她拒絕他的關心比用話刺傷他還令他難受。

  「你就這麼不信任我?不願意把心事告訴我,讓我為你解決?」雖然心裡很清楚自己逼問她是沒有用的,但希望她能倚靠他的想法卻讓他做著這徒勞無功的事情。

  「你沒有辦法的。」他的個性是這麼溫和,就像是沐浴在太陽光底下的光明體一樣。這樣的他怎麼會有辦法承受她這麼黑暗的一面?她只要他待在自己身邊,讓她在身心疲累的時候能有個緩衝的地方就夠了,至於其他——他不用知道。

  「還是不肯跟我說嗎?」她總是這樣,總是自己一個人一味地承受負擔,從不肯讓他知道,他從來沒有聽她抱怨過什麼,什麼事情在她眼裡全都是毫無價值——就像他雖知道她會畫畫,但從她每畫一張就撕毀一張的行為來看,他根本無法瞭解她究竟是否喜歡畫畫;相同的,從過去到現在,他只知道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做到別人再努力也不一定能做到的事;還有,她很孤獨。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自始至終都陪著她;但當長久以來的陪伴無法換得她對自己的信任的時候,即使溫文如他也會因受不住而感到難過。

  「我一直以為我會得到你的信任,但是看來我好像錯了。」

  「我並沒有不相信你。」她訝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

  「可是也沒有說相信我不是嗎?」為什麼她的防禦心會這麼重?她才十八歲啊!

  「即使相處九年,我還是無法讓你相信我是嗎?」

  「姜磊,」她輕喚他的名字,壓低聲音:「你是我唯一容許待在我身邊的人,這樣還不夠嗎?」說完,她離開自己的房間,把自己唯一也是最厭惡的世界留給他。

  他站在原地靜思她的話。他是她唯一容許待在她身邊的人,那他是不足可以把這句話解讀成他是她唯一信任的人?既然如此又為何不讓他為她做些事呢?他要她過得快樂點難道錯了嗎?

  在這幢宅院的後方山坡上睡著的是她的母親——季芝雅,一個只有名字沒有姓的孤兒,在遇上她父親後才真正擁有屬於自己的姓,卻也因此落入不幸。

  這座墳,當初也讓季仲宇因此博得癡心好男人的美譽,讚揚他對妻子的深摯情意。

  深摯情意?呵!可憐的盲目世人,更可憐的是她的母親。她對父親的車禍死亡一直感到懷疑,母親臨終前喃喃自語著一些支離破碎的話,拼拼湊湊起來是她對自己丈夫死亡的不相信——

  他……不會的……車、車子是他最喜歡的東西……絕不會的,怎麼可能會……出事……

  季柔霄見母親最後一面時,她的嘴裡是這麼自言自語的。

  難道季仲宇真的連親生大哥都敢下毒手?因為和他的仇恨太深,季柔霄可以說是單方面地將這件事也一併算在他頭上。

  「總有一天我會毀了他!」她在她母親面前立誓。「總有一天我會將您和爸爸葬在一塊兒,這樣您就不會孤單了。」

  那她呢?獨留在世上又怎麼辦?

  不由自主的,她想到姜磊。九歲和他第一次相遇,她就決定將他留在身邊並給予他最多的信任,因為他是打從第一次見面就主動對她好的人。

  那一張無畏無懼的笑臉溫暖了她內心深處的一角,也因此她強行將他留在身邊,一方面讓他和季仲宇隔離,一方面陪她。

  她需要他,這是她早已知道的事實,她不會料理自己的疲憊和傷口,但只要在他懷裡偎靠一會兒,那些傷便不藥而越;在她覺得累的時候,只要他在她身邊、在她眼界可見之處,她就會覺得好多了。

  她是這麼地需要他,而他卻還當自己不信任他!

  「真是笨蛋。」如果她不相信他,她怎麼會讓他看見她的疲憊?怎會讓自己的眼界容下他這個人?如果不信任他,她又怎麼會要他待在她身旁?

  明明是一個聰明的男人,為什麼會這麼遲鈍?

  「真的是個笨蛋。」她餘怒未消,以這樣的方式去氣一個人她還是頭一次。

  看著墓碑上母親的遺像,她只記得當初偷偷跑到精神病院看母親時,她抱著她痛哭失聲的模樣,那是她第一次看見自己的母親。

  第二次,就是母親死的那一天,她從陽台上摔下來,她見的是她臨終前的最後一面。她永遠忘不了當她踏進病院門口,擡眼望著從高空下墜的母親,那年她才七歲。從此,她每天晚上都會做惡夢;於是她開始不在晚上睡覺,也不在床上睡覺,一直到姜磊的出現,他每晚都在她床頭坐著看她入睡,從此她不曾在夜裡做惡夢。

  但他對每一個人都一樣的好,不知道什麼緣故,她不要他將她當一般人看待,她是季柔霄,他對她不能像對一般人一樣!所以她不斷地拿話刺傷他,因為只要看他以對她的笑臉去面對別人,她就會難以遏抑地生氣;她難過,也絕不讓他好受,她知道不管她再怎麼傷他,他一定不會離開她,所以她一次又一次地傷他,他也一次又一次地包容她。

  她知道這對他不公平,但她就是受不了。冷靜表象下的她,有的是絕對的獨佔欲,他是她的,不許別人搶走。

  「小姐!」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回頭,果然是他。

  「我知道你在這兒。」姜磊揚著平常的笑容,恭敬地雙手合十拜了拜逝去的夫人。

  「對不起。」是他太笨,讓她生了這麼大的氣。

  「你對不起我什麼?」

  姜磊無言。

  「走吧。」她不等他回答,事實上,她並不需要他的答案。她只要他能明白她的意思就好。

  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住。

  「怎麼了?」跟在後面的姜磊不明所以地問。

  她轉身。「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吧?」

  「當然。」他不假思索便回答。

  「即使我的所作所為讓你無法接受?」

  「你不會的。」他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信心如此篤定地道:「一直到現在你還沒有做過讓我無法接受的事情,以後也不會。」

  「如果呢?」她追問,臉上出現難得的不安。

  「我還是會在你身邊。」他右手環抱過她右臂。

  「我說過我會待在你身邊,不管發生什麼事。」

  「以保母的身份?」她問。

  以前他能毫不考慮地點頭,但最近他對自己找的名目開始起了疑心。

  「姜磊?」

  他微笑。

  「如果你要我這麼做的話。」這答案他給得有點忐忑,以她的個性是不會容他說出這麼模稜兩可的答案。

  但這回他錯了,她並沒有要求他給她明確的答案。

  或許是兩人部有意迴避吧!很多事情說穿了不見得是好的,不是嗎?

第4章(2)

  一群人,像化外之民一樣,擠在教室門口只為了瞧瞧那位既是豪門千金、又是繫上榜首、又是美人胚子的季柔霄,他們是好奇加羨慕。擠在門外,他們遠遠地以視線膜拜著;然後,被她一身的寒氣給凍在十里之外。

  這就是為什麼圍在外頭這群清一色的男生到現在還不敢上前和她打招呼的原因。

  而「冰山美人」的名號,一天之內在台大校園不逕而走,大家都知道國貿繫上出了個活像千年寒冰卻又出奇美麗、聰明過人的富家千金。

  這個消息連研究所的研究生也知道。姜磊自然也不例外。

  一聽到消息,用不著別人告訴他,他就猜到是她。還是老樣子,他搖搖頭,一臉服了她的表情。

  「姜磊!」何芊晴走過來拍了他肩膀一下。

  「你家那個小妞考上這裡來了。」

  才第一天開學就能引起軒然大波,真服了她。

  「是呀!」姜磊隨手整理方才上完課的書籍。

  「要去接公主了?」她問。

  「嗯。」

  「真服了你!你這個白馬王子也未免當得太稱職了吧!」她笑道。

  當年見到季柔霄之後,她對他的心就死了一半,在得知他為了方便照顧她而繼續在研究所攻讀碩士的決定之後,剩下一半的心更是死傷殆盡。更絕的是,他壓根兒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的動機何在!

  她真的是敗給他了。而且,他們之間看起來是這麼的牢不可破,雖然當時表面上看是季柔霄無理取鬧的蠻橫,但姜磊那時寵溺的表情也不容忽視,彷彿她的要求是天經地義,他的順從是理所當然。這樣的兩個人怎麼拆散得了,她也不認為季柔霄會任她介入——十四歲的小女孩竟然有那種防衛的表情,她忘不了當時季柔霄瞪著她的那一雙眼睛。

  在仗還沒開始打之前她就有認輸的想法出現,那這場仗也甭打了是不?取而代之的,是她想看看他們到最後會是什麼局面。所以她也跟著姜磊考上研究所,可以的話她還想將來跟著他們的出路一路走下去。沒辦法,第一次遇到這麼令她好奇的兩個人,她忍不住想緊跟在後看個究竟,尤其是那個小女孩。

  「這個禮拜的股市分析你做好了嗎?」

  「早就完成了。」何芊晴揚揚手上的資料夾。

  「這一兩年咱們合夥的生意倒挺有進展的,賺了不少。」

  「那不是很好嗎?」她的語氣聽起來好像還是不滿意。

  「你真奇怪,明明有一家公司和一大筆錢等你使用你卻不要,偏偏要把自己累個半死,用那些靠勞力賺來的錢玩股票作投資。」怪人。

  「白手起家不是很好嗎?」

  「那也要看準時機才行。」她倒也佩服他,時機抓得真準,在前幾年股市慘跌的情況下,買下不少後來漲停板的類股。

  「事實證明我的眼光不差不是嗎?」他瞇起眼笑著。

  「難道你還不滿意?」

  「滿意,滿意極了。」

  「等一拿到學位再來談開公司的事。」

  「喂,你是真的不想在季氏企業做事啊?」那可是人人搶著進去的大企業啊!

  「我只想自行創業。」他揮揮手不想多談。

  「我先走了。」

  「嘿!別忘了替我向「冰山美人」致敬啊!」她高呼,換回他一記白眼。

  要他替她向季柔霄致敬,他猜她八成已經忘了何芊晴這個人是誰了。

  結果——

  「她還在?」

  季柔霄的反應讓他大感意外。

  「你記得芊晴?我以為你已經忘了。」

  「我不可能忘的。」是她讓她頭一回有他會被搶走的錯覺。

  「她還在這裡唸書?」

  「嗯,和我一樣。」他拿起她上課的用品。

  「她也在念研究所。」

  「是嗎?」原來如此。

  「她是個人才。」也許能為她所用也不一定。

  姜磊不理解她的反應,他頭一次聽她談起對人的觀感。

  「你覺得芊晴不錯?」

  「她是不壞,將來會是個好部屬。」

  「我第一次聽見你談有關將來的事。」

  季柔霄回他淡淡一笑。

  「我從現在開始才有將來。」

  她的話涵義太深,讓他聽不明白卻又好像隱約知道一些。

  她率先走在前頭。

  「你會知道的,接下來的日子你會很忙。」她要開始行動了。

  無視於教室內外投注的視線,季柔霄再度揚起唇角。

  他的確是忙慘了!

  他沒想到,十八歲的她竟然以他的名義投下一百萬的資金進入股票市場。

  「因為這種錢最好賺。」這是她給的答案。

  在一夜之間,一百萬的資本立刻回收了兩倍,她的能力再一次令他感到訝異。

  但更令他質疑的是她哪來的這筆錢?

  「錢從哪兒來不用你管。」

  「但是這來路不明的錢——」

  「它絕不是來路不明。」轉動椅子,她面對他,一臉的漠然。

  「你不用擔心。」

  「我越來越不懂你了。」最近的她是如此汲汲營營於金錢之中,完全和她過去的行為大相逕庭。他也許不喜歡她一貫的冶漠,但他更不喜歡她現在的樣子。

  「你不會懂的。」她必須站穩她的腳步,而唯一的方法足立刻建立屬於自己的舞台。

  季仲宇近來對她的限制越來越多,看來他也開始在防範了,為此,她必須加快腳步。

  「我是不懂,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她對他的信任一旦與她對他隱瞞的事相比,那份信任簡直微薄得像是勉強施捨來的。

  「你要我告訴你什麼?你又想知道些什麼?」季柔霄仍是一派的冷漠。

  「你認為自己有資格問我問題嗎?別忘了——」

  「我是傭人,你才是主人!」他替她接話,像受了傷似地淒然望著她。

  「即使是這樣我也沒有關心你的資格嗎?」多少年了,是傭人或朋友的身份對他而言早已下是問題的癥結,真正的重心在於她對他投注了多少的信任,他要的只是在他關心她時能得到些許回應罷了,就是如此簡單而已,為什麼對她而言會這麼難?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很擔心你。」

  「我知道。」第一次,她回應他的擔心。

  「你可以不用這麼累的。」

  「小姐……」

  「還記得那天在我母親墳前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他說過他相信她絕不會做出他無法接受的事情。

  「你只要繼續相信就好。」她不能對他吐露太多,為了他的安全著想,這是必須的。

  「姜磊。」

  「什麼事?」

  「你相信我嗎?」

  他相信她嗎?而隨著他遲疑的時間越長,季柔霄的眉頭鎖得越緊。

  「當然。」他終於說了。

  「我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

  「那就好。」

  她笑了!姜磊驚訝地發現季柔霄竟出其不意地笑了。

  不同於平時的冷笑,她這回笑得非常真;雖然一個男人的心思不會敏銳到哪裡去,但他卻能發現她此刻的變化。

  所以他也笑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8-6 18:17:25

第5章(1)

  「嘿,帥哥!」何芊晴趕上前,拉住走在她前面好長一段距離的姜磊。

  「什麼事?」

  「最近小心點。」她聽到了不怎麼好的蜚短流長。

  「什麼意思?」

  「聽說有人對冰山美人只在你面前融化不太滿意。」不止是不太,簡直是非常不滿!

  「你聽誰說的?」

  「八卦王子。」除了他還有誰會那麼閒。

  「雷子平嗎?」

  「就是他。」

  姜磊皺緊眉頭。

  「你怎麼叫他那麼難聽的綽號?」

  「他啊,名副其實。」她擺擺手。

  「不說他了,我叫住你就是為了這件事,你不信就算了。不過,還是小心點好,別忘了三天前的教訓。」

  三天前,他才被一群人圍住恐嚇。

  「想不到季家妹妹那麼受歡迎哩!」她知道,其實是因為大家頭一次看到這種冰到極點的女孩子,所以大家亂成一團,碰不得她也見不得有人能在她身邊。

  「你這個白馬王子可累壞了羅!」他身邊的公主是個佈滿荊棘的薔薇公主。

  「不要拿我跟小姐開玩笑。」他像平常一樣很認真的提醒。

  「你難道不想叫她的名字嗎?」她實在佩服他,聽他的語氣他好像真的叫了九年的小姐哩!

  叫她的名字?柔霄……嗯……

  「姜磊!」何芊晴叫喚失了魂的他。嘿!敢情神遊太虛去了!「姜磊!」她加重分貝。

  「不用那麼大聲我也能聽見。」他搗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你確定?」

  她的反問讓他遲疑。

  在這遲疑的當頭,何芊晴突然揪住他。

  「你看!」

  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公主有麻煩了。還不快去!」她的話聲甫落,身邊的人早已追了過去。

  「真是幸福啊,薔薇公主。」何芊晴羨慕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看來真的是沒有她介入的餘地呢!

  「還是去找個騎驢的王子吧!」說著說著,她也不擔心姜磊能不能完成救美的使命,嘴裡哼著小毛驢朝反方向走去。

  那傢夥空手道三段、劍道二段,沒理由打不贏吧!

  為什麼她老是遇到這些事?

  看著面前這四個女人,季柔霄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耐性聽她們說完不關她事的廢話。

  「總之,不準你再霸著姜磊!」其中一個女生惡狠狠地說道。

  「你礙到他的路了你知不知道!」

  她礙了他的路?

  「就是說嘛!你以為自己是誰,憑什麼要姜磊替你做東做西的?」另一個接著幫腔。

  這樣類似的話她好像也曾聽過……何芊晴!對,她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那麼,眼前這四個女人也對姜磊有好感是嗎?很遺憾,她不允許。

  嘲弄似的笑了笑,季柔霄繞過她們。今天提早下課,她要姜磊陪她到母親墳上祭拜,今天是媽媽的冥誕。

  「等一下。」四個女生快步追上,擋在她前面。

  「沒膽子對付我們就想一走了之?哼!門都沒有。」

  薄唇開啟,季柔霄吐出四個字:「不知死活。」

  「你!」一個巴掌揮下,硬是烙印在季柔霄白皙的臉上。

  啊……她打人了……揮巴掌的女學生一臉的怔愣;反倒是挨巴掌的季柔霄冷靜得像什麼事也沒有,連叫也不叫一聲,好像全身的痛覺神經早不知遺失到哪裡去。

  「快、快走!」被她面無表情的臉一嚇,四個女學生落荒而逃。

  「小姐!」姜磊趕到,但為時已晚。她白皙的臉上明顯留下五指烙痕。

  「你的臉!」情急之下,也不管逾不逾越,他扳過她的臉檢視。

  「她們為什麼打你?」那群女生好像在哪裡看過。

  「因為你。」她毫不在乎他會作何感想。那四個女人,她不會讓她們好過。

  「我?」他不懂。

  「為什麼是我?」

  「她們喜歡你,所以對付我。」季柔霄撫著自己的臉頰,火辣的感覺直襲上她四肢百骸。

  「對不起,都怪我。」姜磊沒有想到自己會替她帶來不必耍的麻煩。

  「對,都是你。」她毫不客氣地怪起他來。

  「這全是你的錯。」

  姜磊只能以苦笑對應。

  「走吧!」

  「去哪兒?」

  「祭拜我母親。」

  母親的形影在她的記憶中,只有穿著藍綠色的病服在精神病院的模樣,那是她不願想起卻又得記在心底的記憶,因為那是她對母親唯一的印象。

  「我母親在我七歲的時候死了。」她面對著墓碑,說話的對象是身後的姜磊。

  姜磊微微一愣。「你第一次跟我說起你母親的事。」

  「第一次……」他的出現讓她做了很多自己以為永遠不可能做的事,包括今天的談話。

  「你想她嗎?」

  「不。」她搖頭。

  「她帶給我的負面意義多過正面。」她讓她成了復仇的羅剎。

  「那為什麼你會時常來祭拜她?」

  「她是和我唯一有交集的血親。」是啊,母親是她唯一看過、抱過、說過話的血親;另一個,早在她未出世前就死了。

  唯一有交集的血親?他細細品味這句話,腦子裡突然浮現兩人曾說過的話——

  他曾告訴她對老爺不可以那麼沒禮貌,他好歹是她的父親。

  他記得她的回答是——他不會是是,永遠不會。

  是了,她一直在傳達訊息給他,她和老爺沒有血緣關係,是他太笨才一直想不通,還自作主張、自以為是地認為是他們父女關係惡劣,原來……事實是這樣的。

  「我母親被他逼瘋,住進精神病院;七歲那年,她從四樓摔下來——就在我面前摔死了,像一個摔壞的玩偶,壞了、不動了,從嘴巴流出血,你知道血是什麼顏色的嗎?是刺眼的紅色,吐血的嘴巴還能說話,你知道她說什麼嗎?」她的表情平板得嚇人,像是在說故事一樣,沒有一絲感情。

  「她說她好恨,說我父親死得好冤枉……」

  「不要再說了!」他上前,從後頭一把抱住她,明知道這種舉動越規卻不得不這麼做。如果他不這麼做,他擔心她會突然消失。

  「不要再說了!」他重複要求。

  「拜託,不要再說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她垂下視線,看著鎖骨處環繞的兩隻大掌,掌下的皮膚暖暖的、好舒服;但是卻溫暖不了她現在的透心寒。「怎麼?我現在要告訴你了,你才叫我不要說,為什麼?」

  「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早知道是這樣,即使再怎麼好奇、再怎麼沮喪,他也不會要求她再去碰觸她過去不堪的記憶。「我的錯、全部都是我的錯!不要說了,拜託你不要再說了。」

  「我要說!」她必須說,這些事在她心裡沈澱了好久,本來想就這麼一輩子藏下去的,但是,她發現她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脆弱,她想說給他聽,想藉此洗滌自己的身心,想藉由他來得到某種程度上的安慰。「想知道我為什麼急著賺錢嗎?」

  「我不想知道了,不要再說了好嗎?」

  她恍若未聞。

  「我是為了讓自己有能力對抗他,我要讓季氏毀在他手上。」

  此刻他終於知道她恨他的原因了。

  季柔霄在他雙手圍成的圈圈中轉身,擡眼望向他。

  「你肯幫我嗎?」

  幫?幫她對抗老爺?姜磊遲疑了一會兒。

  「你會幫我嗎?」她再問,似乎不打算給他考慮的時間。

  「如果我說我會在你身邊,那算不算是幫忙?」他會在她身邊的,為了實踐諾言,他說過要陪她的。

  季柔霄伸出手環住他的腰。

  「這樣就夠了。」她低聲輕喃。

  「這樣就夠了。」

  仇恨對一個人的影響力真的很大。

  從她身上,他體會到以往從不注意的事。

  當年父母的乍然逝世讓他突然成了孤兒,他不以為意的表情為自己博得堅強的滿堂彩;但是有誰知道他到季家的第一天夜裡哭了一整夜。

  原本以為自己這樣算是堅強的了,但比起季柔霄,相形之下又更脆弱了些。這樣子的他要如何保護她?他的堅強不足以與她比擬;他的能力又不如她的卓越,唯一贏得過的,可能只剩下男人與生俱來比女人大的力氣了吧!

  一想到這兒,就讓他覺得挫敗。

  難得今天的太陽這麼暖和,他卻沒有心情打盹、睡個好覺。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天天都跑來這裡睡午覺,難道這裡真比床舒服?

  「小姐。」姜磊半坐起身。「找我有事嗎?」

  季柔霄搖搖頭,落座在他身旁,習慣性地倚在他肩上。

  「有心事?」

  她心裡真的是藏滿了心事,可惜從來不是一般女孩子想的事。她想的,除了為自己的母親出口氣外好像就沒有了。如果她能再想一想其他,比方說將來喜歡的男孩子或什麼的,那或許能比較像個女孩子。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想什麼?」

  「我在想什麼樣的女孩子最適合你。」

  「為什麼想這種事?」這種事,他壓根沒想過。

  季柔霄坐正身子,視線眺望遠方。

  「總有一天你得成家立業的不是嗎?」

  「我目前沒想這麼多。」

  「總會想的。」她朝他笑了笑,沒有嘲弄但感覺上很虛弱。

  「你怎麼了?」她今天看起來怪怪的。

  「我想——」她像是沒聽見他的關心似的,一味說著自己的話。

  「等我能自立以後你就可以卸下照顧我的擔子了;到時候你就可以找個情投意合的女人結婚,生一堆孩子好熱鬧熱鬧。」

  「你在說什麼!」他的反應就像是她方才叫他去死一樣。

  「再忍耐兩年吧!兩年過後就什麼事都結束了。」兩年後她也會從台灣這個小島上消失。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她剛才的意思是要他離開她!他怎麼可能離開她?

  「記得嗎?我向你保證過會一直待在你身邊,這也是你的要求,你該不會忘了吧?」

  「你是因為我的要求才陪在我身邊?」

  「我會陪在你身邊,是我自己要這麼做的。」

  「完全出自內心?」

  他點頭。

  「完全出自內心。」

  「萬一將來遇到喜歡的人——」

第5章(2)

  「恐怕很難。」他打斷她的猜測。

  「為什麼?」

  「因為我眼光太高。」答案說出前他遲疑了一下。

  「是這樣嗎?」他的眼光會高嗎?不多想,她重新偎近他,將頭枕在他手臂上。

  「如果你愛上不該愛的人,你會怎麼辦?」

  愛上不該愛的人?他苦笑。

  「難得你也會對這種問題有興趣。」

  「你的答案呢?」

  「我也不知道。」如果真愛上不該愛的人該怎麼辦?都已經愛上了難道還能收回來?他不認為自己有這種收放自如的本事。

  「你也不知道?」

  「你呢?」他不甘示弱地回問:「換作是你又會怎麼做?」

  「我?」她擡眼看看他,又隨即轉望向前方。

  「我不會愛上任何人,還記得嗎?我說過我不知道愛是什麼,也不相信這種東西真的存在。」

  真的不存在嗎?其實他自己也無法確定這答案正確與否;一般說來這個虛幻的字眼應該是存在的,否則又怎會有這麼多人爭相歌頌愛情的偉大。

  雖然他自己也挺懷疑的。

  季柔霄在二十歲要獨立的計劃被一場車禍給徹底破壞殆盡。

  王律師在季仲宇的屍體化成一壇骨灰後將季家大小召集起來。

  「很遺憾,季先生他英年早逝。」季仲宇雖然是他所有委託人中最難伺候的,但也是讓他賺最多錢的,如今一大財源的隕落實在教人傷心。不過,或許下一任的繼承人會繼續聘他當法律顧問也不一定。「雖然如此,還是希望各位節哀順變。」

  「拜託你廢話少說好不好!」季劭傑滿臉的不耐煩。

  「我還有事要辦。」

  王律師愣住了,這哪像個做兒子的?老爸死了竟然一點傷心的樣子都沒有!回頭他要教教他那個寶貝兒子什麼叫孝順,免得哪天他嗝屁了還得遭兒子白眼。對!

  兒童教育很重要!他得回去跟他家裡那隻母老虎說去。

  不過那也是待會兒的事,現在他得做好季仲宇生前交代他的事——公讀遺囑。

  「今天召集各位,目的是為了宣佈季先生生前在敝人的律師事務所立的遺囑。」

  「遺囑!?」在場連同姜磊在內的四個人,只有季劭傑眼睛雪亮了起來。

  「老爸定了遺囑?」

  回去後要把自己預定遺囑燒掉,免得他死的時候要在棺材裡聽兒子們搶分家產。

  嗯,回去得向太座說去。當然,還得教兒子百善孝為先的道理。王律師心想。

  「那我就公佈遺囑的內容。」他環顧四周,季劭倫的臉上掛著哀淒,季柔霄則是面無表情,站在她身後的姜磊亦然。

  只有季劭傑一個人可以用「興奮莫名」這四個字形容。

  王律師搖搖頭,果真是豪門出劣子!季先生在九泉之下只怕會哭得昏天暗地,恨自己幹嘛那麼早死。真慘!

  「那我就開始宣讀了!」清了清喉嚨,他開始念:「本人於民國七十八年立下此遺囑,內容如下——本人季仲宇將名下所有產業交予獨生女季柔霄接管!」

  「什麼!?」季劭傑從沙發上跳起來。「你剛才說什麼?」他衝上前,一把搶過王律師手上的紙,從頭到尾快速掃過一遍。

  「怎麼可能?」他不相信。「這怎麼可能?」

  他不相信,季柔霄本人也不相信。

  季仲宇竟然把所有產業交給她!就憑她和他之間的仇恨,他會將他畢生的事業交到她手上?不一會兒,她想通了,露出氣憤的表情。

  他想藉此表示她這一輩子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想以此作為嘲笑她的工具,嘲笑她當初說兩年後要扳倒他的計劃不能實現了是嗎?他就連死了也還耍對付她?

  可惡!「我放棄繼承。」她說。

  她的聲明獲得的唯一贊同是正咬牙切齒的季劭傑。

  「很抱歉!」王律師拿回遺囑。「季先生在立遺囑時寫明,如果季小姐不繼承,那姜先生便無法拿回他當年委託季先生保管的那筆遺產。」

  他念出的但書為自己換回一記狠瞪,瞪得他差點跌坐到地上。

  季仲宇竟敢拿姜磊要脅她!季柔霄耳朵裡不自覺響起他得意的笑聲,好像就連死後他都要在地獄看她在他的佈局下苟活,在他眼底下殘喘。

  「還有——」王律師被她嚇得噤聲。

  「請繼續說下去。」季劭倫適時以溫和的語氣緩和王律師的害怕,他是自始至終未對父親遺囑發表任何意見的唯一一個。

  「好的。」王律師吞了吞口水,繼續道:「在季小姐接掌季氏的五年中將由季氏企業副總裁任昊天先生負責協助。」

  協助?季柔霄冶哼一聲。說是監視還比較貼切。他真的是連死了都還想跟她玩上一回。

  「小姐,你可以不用考慮我,我並不想拿回什麼。」姜磊看得出她的遲疑。

  「那是你的東西,是你的就該拿回來。」她說,心裡已下了決定。「王先生,交接的事就交給你去辦,今後你仍是季氏的法律顧問。」

  在一般公事化的儀式後,王律師收拾公事包退了出去,留下家中的四個人。

  「季柔霄!」季劭傑指著她的鼻頭罵:「你憑什麼拿走我的東西!」可惡!繼承人竟然不是他!

  「季氏在你手中只會馬上垮臺。」

  「這倒是真話。」季劭倫摸摸下巴,柔霄說的確實沒錯。

  「季劭倫!到底我是你親兄弟還是她是你親妹妹!」她根本什麼都不是,憑什麼得到季氏!

  季劭倫雙手交叉置於腦後。「無所謂,反正只要老爸的事業有人管,不會倒就行了。」他也樂得輕鬆。

  「而且我還有工作在倫敦等著我。」他情願回倫敦當個教書匠。

  季劭傑氣惱地狠瞪所有人。

  這時,季柔霄開了口:「我會安插個職位給你,餓不死你的。」他的本事只能釣釣那些拜金女人,她會找個坐享高薪又沒事可做的職務給他。畢竟,她恨的是季仲宇,與他兩個兒子無關。

  季劭傑死瞪著她,卻得不到一絲回應,最後只得挫敗地坐回位子上不發一言。

  一直在旁邊看著的姜磊十分驚愕。她不是打算脫離季家的一切嗎?

  他還記得當老爺因車禍送進手術室時她才說他死了也好,省得她得等到二十歲才能脫離魔掌。然而今天她卻要往老爺的陷阱走去,難道她是為了他父母留給他的遺產嗎?

  但,為什麼呢?

  「季小姐。」季先生為什麼會把季氏交給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她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任昊天疑惑著,在還沒明白已故總裁為何將棒子交給她之前,他不會對這件事表達任何意見,所以他公事公辦地為眼前的女孩介紹公司的高級主管。「這位是企畫部的何經理、會計部的趙主任、人事室的江主任……」

  季柔霄突然打斷他。「任先生,這些人我都知道,你不用一一介紹。」她不要聽廢話。

  「季小姐?」這個小女孩有那個本事嗎?這裡的高級主管不下二十來個,她能一一記住嗎?

  「你不信?」他的表情是這麼告訴她的。

  「那就讓我來證明如何?」

  她也不等他同意,便開口將眼前站立的二十來人一一點名:「站在左邊角落的是營建部主任林上明、再過來是推廣部經理陳立義、接下來是……」

  一個一個,清清楚楚地連名帶姓道出,沒有任何錯誤。

  「這樣可以了嗎?任先生。」

  任昊天呆了呆,回過神。

  「當然可以。」他終於稍棺瞭解為何季仲宇會指任她為接班人的原因了。

  叩叩!會客室門板傳來兩聲敲擊聲。

  「文娜,進來。」任昊天發號施令。

  一個身材婀娜多姿的紅衣美女娉婷而入。

  「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季先生生前的秘書,文娜。」任吳天示意文娜走上前。

  「文娜,這位是新任總裁,季先生的女兒,季柔霄季小姐。」

  文娜微微頷首示意。「請多多指教。」

  「不用指教。」她不需要其他人。

  「姜磊會是我的助理,就讓文小姐轉任你的秘書吧!」初來乍到,她立刻頒了個人事命令。

  文娜當場傻住,但薑是老的辣,她馬上回復鎮靜。

  「季小姐是認為我幫不上你的忙嗎?」這對她是最大的侮辱!

  「你不適合我。」她這類秘書的功用是專門針對男人;而她不需要這類功用的女秘書。

  「任先生,你無所謂吧?」

  她想做什麼?任昊天發覺自己竟猜不出她想做什麼,眼下只有配合她,等著看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不過,這個女孩不簡單。

  「我正好缺一位女秘書。」他答應了。

  「季小姐!你——」文娜欲出口的話被任昊天給暗暗瞪了回去。

  「但是季小姐……」他雖然有興趣瞧她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可他也不會同意季氏養一個草包,站在她身後一直不說話的男人又有什麼本事?不讓他知道他是不會接受的。「我們公司不允許對公司毫無建樹的人加入,這一點我得事先聲明。一他身為公司的副總裁,而且季先生的遺書上又交代他要看管她,他必須小心。

  「你放心,姜磊比這公司任何一個人都有用。」當然,也包括眼前身為副總裁的你。

  「小姐。」才第一次和員工見面就這麼沖,將來怎麼管理啊!

  「注意說話的態度。」姜磊在她耳畔細語。

  季柔霄自然當作沒聽到,故作沒事地發佈來這裡的第一個行政命令:「一個禮拜後將公司上半年度的營利所得做份報告給我,各部門同一時間交上所屬部門的運作概況報告。」她起身,表明離去之意。「最後,下禮拜一召開各級主管會議,時間我會讓姜磊發佈。」說完,也不等人回應,自顧自的走了。

  姜磊則緊跟在後。

  一群高級主管就這樣被一個十九歲的少女給嚇愣在當場,久久不能言語。

  那就是他們的新老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8-6 18:18:09

第6章(1)

  「你剛才那樣的作法會掌握不到人心的。」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你沒看見剛才那些主管的臉色丕變,你把他們各個都弄得情緒失控了。」

  「那麼容易就情緒失控的話也沒什麼用處可言。」季柔霄安之若素,繼續看她的雜誌。

  姜磊熟練地控制方向盤,讓車子迅速地轉了個彎。

  「話雖如此,但是他們的老臉會掛不住,多少對你有不好的影響。」

  「無所謂。」她一點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

  「你會待在季氏幫我吧?」

  「當然。」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的事業可以交由何芊晴代管,眼下比較重要的是,如何幫她取得各級主管的信任與佩服,這對一個領導者來說是必備的兩個要素。「回到家之後我會交給你一份人事資料,無論如何你都要看過一逼,我相信對你會有幫助。」

  「對我會比較有利嗎?」

  「絕對有利。」他信誓旦旦的保證。

  季柔霄合上雜誌。

  「你都這麼說了,我會看的。」

  姜磊讚賞地笑了笑,礙於他正在開車,所以沒法子轉頭面對她,但他想她一定知道他所要表達的意思。

  「姜磊。」

  「嗯?」

  「你和何芊晴合夥的公司怎麼樣了?」

  顧不得自己正在開車,他撇過臉。

  「你怎麼知道的?」

  「你以為你能瞞得過我什麼事嗎?」

  他只手搔搔頭,她說得沒錯。

  「我很訝異你的消息會這麼靈通。」

  「不靈通辦不了大事。」這是社會生存法則。

  「京淩雖然規模很小,但那是我和芊晴的心血,截至目前為止一切都還算上得了軌道。」

  「是這樣嗎?」她輕喃。

  車內陷入無聲狀態。突然——

  「停車!」季柔霄難得放任自己大聲一暍。

  幾乎是立刻的,姜磊方向盤打右,車子迅速地滑向人行道旁停下。

  「發生什麼事?」

  季柔霄提手示意他噤聲,神情專注地凝視遠方的一點,而後了然一笑。

  「小姐?」

  「沒事。」原來是這樣。呵呵,這下可有趣了。

  不可能沒事。他心裡明白得很,循著她凝望的方向看去,是一家西餐廳。

  忽然,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簾。

  「你是不是在看大少爺?」

  「用不著叫他叫得那麼好聽。」季仲宇都死了,他不需要再受這些束縛。

  「他的少爺生活已經畫上句點。」

  「你不會真讓他就這麼難過日子。」他篤定她不會做得那麼絕。

  「他還是可以過他大少爺的生活,一個月十萬夠他揮霍了。」

  十萬,姜磊勉強點頭,十萬這數目對一般人而言很大,但對季劭傑來說,可能只是他眼中的一百元吧?他的奢侈是有目共睹的。

  「再提高一點可能比較好。」

  「你在替他求情?」季柔霄冶睨了他一眼。

  「沒有!」這哪算是求情?「他有女朋友要照顧不是嗎?」餐廳裡坐在他對面的女人應該就是他女朋友吧,最近剛上任的。

  「你該去配副眼鏡了。」他竟然看不出季劭傑對面的女人是誰。

  「為什麼?」

  季柔霄不答話,車裡又陷入沈靜。他聳聳肩,只好再度上路。

  半晌,「小姐!」姜磊試探性地叫喚。

  「嗯?」回答的聲音摻了些許鼾息。

  「你接管了季氏之後要怎麼辦呢?你不是一直想離開老爺的掌握嗎?」這幾天他一直在想這些問題,她答應接下它無疑是和自己過不去,而且她才十九歲,要她這種年紀接下一間大公司實在是過分了些。

  「你放心……」她有的是辦法,即使有個任昊天在後頭觀察她、監視她。

  「我自己知道該怎麼辦……」呼——

  「小——」側頭看見副駕駛座上已然入睡的俏佳人,姜磊搖搖頭,繼續專心開車。這幾天她實在累壞了。

  公司的股東在一得知她接手季氏後,馬上急如星火的衝到公司要求召開股東大會,她難得配合地召開,這得歸功於事前他費了不少唇舌分析事態;結果在股東大會上她大放異彩,幾句話就讓那群年過半百的股東們個個噤口不語,幾分鐘後一改先前的態度,對她又是推崇又是阿諛;說穿了,她只用了一個字——利。

  「真是可愛的人性。」事後她這麼告訴他。

  「只要一遇上利這個字,很少人不投降的,人真是再單純也不過的生物了。  」他還記得她是一邊說一邊笑。

  讓一個十九歲的女孩看成這樣,他不知道那群所謂的前輩是哪裡年高德劭了?

  還是他們年高德劭的條件來自於對「利」的貪得無厭?

  在離開台灣的前一天,季劭倫依照慣例總會和姜磊到這家PUB喝點小酒、聊聊天,以作為告別台灣的紀念,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柔霄就交給你了。」季劭倫對姜磊說。

  「你每次要回倫敦總會這麼說。」用不著他交代,他當然會好好照顧她。

  「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

  「你每一次都這麼答。」季劭倫笑了,笑他還不是跟他一樣。

  「老爺的死對你打擊很大吧?」姜磊看得出來,這幾天他過得很沒精神。

  季劭倫搔搔頭。「還好啦!我只是剛好碰上煩心的事。」老爸的死對他而言沒什麼影響力,這可能得歸咎於他打小就和他不親近的緣故。

  「煩心的事?什麼事讓你心煩意亂?」這世上也有事讓他心煩的?這可新鮮了,他倒想知道。

  「嗯……」季劭倫考慮了一下,想著該不該說。

  「說啊,我們一向無話不談不是嗎?」

  一杯烈酒下肚,季劭倫擦拭嘴角的酒漬。

  「不提了。談談你跟柔霄的進展如何?」

  姜磊像看怪物似地盯著他。

  「我和小姐還會有什麼進展?她是她,我是我。」

  他極力的澄清。

  「說謊的小孩會受懲罰哦!」就像他一樣,現在就在受罰中。唉!

  「你在歎什麼氣?」

  「啊?你聽見了?」

  姜磊點了點頭。

  「不能告訴我嗎?難不成我這個好朋友不值得你信任?」

  「你知道不是這樣的。」傷腦筋,他被心裡的牽掛給弄得心煩意亂。

  「要不是哪樣?」

  「嘿!小子,剛才是我在問你話耶!你反倒問起我來了,少故意岔開話題。」

  季劭倫玩笑似地揪住他領子,「說!你和我妹妹進展如何?」

  「你還不知道嗎?」季劭傑都知道的事他會不知道嗎?

  季劭倫鬆開手坐回位子上。

  「你指的是柔霄不是我親妹妹的事嗎?這事我早就知道了。」只要有他那個大哥在,什麼消息,就算是不想知道的也不得不聽他囉嗦個老半天。「她出生的第二天劭傑就說了。」

  「那為什麼——」

  季劭倫朝他咧嘴一笑。

  「對我而言,誰是我妹妹並不重要,只要我看得順眼的都可以當妹妹,更何況柔霄她就算不是我妹妹也是我堂妹,結果還不是一樣。」既然結果一樣,也無所謂親不親了。

  「是這樣嗎?」姜磊低喃。

  「姜磊,其實你和她有些地方挺相像的。」

  「咦?」

  「比方說,她是冷著一張臉在人與人之間築了一道圍牆,你則是用公事化的笑臉和所有人拉開距離,一樣是不與人親近,只是你比較會裝和善而已。我想柔霄會同意你接近她八成也是看出這一點。」

  「我是這樣的人嗎?」

  「你的確是。」季劭倫用力的點點頭。

  「所以我認為你是唯一一個能守在她身邊的人,因為你們有類似的氣質。」不同的大概是她帶了太多的仇恨,而他比較雲淡風輕。

  他是唯一能守在她身邊的人?

  「我沒那麼重要。」

  他的話為自己換回季劭倫的一記響頭。

  「少來,不要裝白癡,這一點也不像。」

  「是真的。」本來不想說的,但既然對象是劭倫,也許說出來會比較好,起碼他能替自己分擔一點。

  「對她來說,我只是像大哥哥般的存在罷了。」

  「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你不是跟我說過,你只想像個大哥哥一樣照顧她?」

  自打嘴巴了吧!臭小子。

  「我——」

  「老實點!」季劭倫搭上他的肩膀。

  「你愛她。」

  「是嗎?」姜磊捧起杯子貼在額頭上,「是這樣嗎?」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很迷惑?」

  姜磊點頭。

  「我發現自己無法只滿足於當她的大哥哥這樣的身份。」他聳肩一笑。

  「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說過了她的魅力無窮。」

  「劭倫。」他惱怒地瞪視季劭倫。

  「算我說錯、我說錯了。」真是惹不得!

  「但是,你愛她嗎?」

  愛?他搖搖頭。

  「我說過我不知道。」

  「那我幫不了你。」他明天就要回去了,能做的只是趁現在還在台灣的時候勸他看清事實、看清自己的心而已。

  但是如果姜磊還不願意看清自己,他也無能為力;而且他自己的問題還有待解決,那傢夥真的是鐵了心不來嗎?一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又是二璣。

  姜磊被他這麼一攪和,也不得不開始思索自己的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他是不滿足只當一個大哥哥的角色,但這就表示愛她了嗎?這個問題似乎不太正確,可能某些地方出了錯,一定有的,只是他還找不出來。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呢?」

  「什麼出錯?」

  季劭倫一問,姜磊才知道自己無意中把問題說了出來。

  「沒什麼。」他這麼說是為了不讓季劭倫再說一些讓他心志搖擺的話,至於為什麼會心志搖擺,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沒什麼才怪。季劭倫瞥他一眼,但他也沒什麼好追問的,剛才說過了,他本人都沒有想要挖掘的意願,那他也沒有置喙的餘地,可是……

  「你在找什麼?」從剛才一進PUB,他就看季劭倫不時擡頭左右張望,不知道在看什麼。不!或許說在找什麼人比較貼切。

  季劭倫無言的搖搖頭。真的不來嗎?唉!

  「你另外有約人嗎?」姜磊問。

  「大概吧!」如果那個人來了的話。

  姜磊皺眉,表示不接受他的答案。

  「哪有人這樣回答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大概是」這種答案。」

  「我人是約了,但是來不來就不知道了。」回頭再看了大門一眼,門被打開了,但不是他在等的人,季劭倫忍不住又歎了一聲。

  「為什麼不來?你們吵架了嗎?」

  「是吵架了。」該不會還在生氣吧?

  「不應該吵的。」

  「還沒和好?」看他的樣子八成是和女朋友吵架,他的表情這麼告訴他的。

  「大概吧!我一向粗神經,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生氣的人息怒。」今天見不到人是他罪有應得吧!還是無法答應他的要求嗎?

  「你又在歎氣了。」姜磊不明所以。

  「老爺死了以後你就常常在歎氣。」原來真的是有影響的。

  「不是因為他,我不是因為他才常常歎氣。」季劭倫再度重申。

  「那是因為誰?」

  「這……」要說嗎?季劭倫遲疑了。這個埋藏已久的秘密,要告訴他嗎?

  他招招手,叫了服務生過來,點了杯Rusty  Nail,待服務生拿來,他接過,喝了一大口才又開始說話:「記不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要你好好保持你的正常,那時你的反應是什麼?」

  「我說你幹嘛沒事把自家人都說得像怪物一樣,你那時還說總有一天我會知道。」

  「只要你跟在柔霄身邊。」季劭倫替他將話說完。

  「嗯。」

  「現在你知道我說的話沒錯了吧!」

  「是沒錯,但你提這些過去的事做什麼?」

  「也許是該告訴你的時候了。」他再喝一口。

  「再瞞下去,對你也過不去。」

  「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要吊人胃口也不用這麼神秘嘛!

  「我是個同性戀。」

  聽他說完的姜磊笑容僵硬了三秒,馬上又恢復正常。點點頭,回答一聲「嗯」。

  「嗯?」季劭倫以不可思議的表情接受他的回應。

  「就只有嗯?」

  「要不然你希望我怎麼反應?」

  「好歹也表現得吃驚一點,好讓我有點成就感。」他當真不介意?

  「你用不著什麼成就感了。」姜磊又是一貫的笑容。

  「為什麼想要告訴我?你可以一直瞞下去的。」

  「你是我的好朋友,瞞你是件很辛苦的事。」也因為他想賭,賭他和他的友誼是否如此脆弱。

  姜磊雙手交掃置放胸前,重重思了聲。

  「就憑你這句話,我原諒你的隱瞞。」

第6章(2)

  「就這樣?」他當真不在乎?

  「為什麼你——」

  「不在意?」姜磊替他接下去。

  「你想問這個是不?」

  季劭倫點頭。

  「我該在意嗎?」姜磊不答反問。

  「你希望我在意嗎?」

  他搖頭。

  「你不要我在意我就不在意。」

  「你這麼好商量倒讓我受寵若驚了。」

  「是你才有的啊!」他說,兩人視線膠著了一會兒不由得同時發出大笑。

  「謝啦!」

  「沒什麼。」也許乍聽之下他有些錯愕,但除了錯愕於這項消息外,他沒有更多其他的想法。

  「嘿,老實告訴我,你心裡是不是覺得我不正常?」季劭倫臉上的表情在在告訴他,他要聽真話。

  「要聽真話?」

  「廢話!」季劭倫想知道姜磊是否真的不介意。

  「你正不正常我是不知道,畢竟你打小就是個集怪癖於一身的怪孩子。」姜磊這番話讓季劭倫忍不住惡狠狠地瞪他,而他只是回以一笑,從季劭倫對面的位置栘身到他旁邊。

  姜磊的動作意味著,他不在意他是個同性戀,這點體貼季劭倫能感受得到。

  「我無法瞭解你喜歡男人的原因,但只要你覺得自己快樂,我會樂見其成。每個人有選擇自己另一半的權利,你當然也有,你很愛那個人吧?否則我猜你會瞞我一輩子。」

  季劭倫睜大眼睛,錯愕的看他,他猜對了。

  「是哪個幸運的傢夥呢?」姜磊突然領悟了。「原來你一直在等的人就是——」

  「嗯。」

  「他是——」

  「對不起。」

  一個服務生打斷姜磊要說的話。「請問哪位是季劭倫先生?」

  「我是。」季劭倫回答。

  服務生放下手中餐盤上裝著紅色液體的酒杯,「有人請你喝這杯酒。」

  季劭倫看了看桌上的杯子,熟悉的記憶在透光的紅色液體中迴盪。是他!

  「他來了!」原來他沒有生他的氣。太好了!「那個人在哪裡?」

  服務生指著酒吧的方向。

  季劭倫失態地衝了過去,連小費也忘了給。

  姜磊笑看著他往酒吧方向跑去,代他給了服務生小費後才跟了過去。一跟去,他才知道他這個好友為何會陷入這種社會目前還無法完全接受的同性情感之中。那個男人——不,那個大男孩,柔美得教人忍不住想好好保護他。

  「不替我介紹介紹?」姜磊靠上前,對那男孩點頭示意。

  陌生男孩看也不看他一眼。

  季劭倫摟過男孩的肩,輕捏他的下巴讓他正面對上姜磊。

  「他就是我常跟你說的姜磊。姜磊,他叫未央。」

  未央?「好名字。」如果天使真的無性別的話,可能就是眼前的這個男孩了,

  當然,如果他能笑一笑的話。而他面無表情的態度競和季柔霄有些類似。

  從季劭倫的臉上不難看出對他的呵護,而未央也只有面對他的時候才稍梢柔和了表情。看來他也是很愛劭倫的。姜磊是旁觀者,當然看得再清楚也不過了。

  「願意和我去倫敦?」

  未央點了頭。

  「太好了!」季劭倫忘情地抱起他大呼。

  「放我下來!」未央白皙的臉迅速泛紅。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真丟人!

  季劭倫放他下來,低頭就是一吻。

  啪!未央的回應是甩了他一巴掌。

  「你竟然敢在這種地方——」他沒把話說完,氣沖沖掉頭就走。

  「未央!」季劭倫追了出去。

  姜磊自然又成了那個付錢的人。等他走到外頭,他看見此刻最不該出現的人竟然出現在這裡!

  季柔霄正倚在街旁一輛車門大開的車子上。

  「小姐!」她怎麼會開車?

  季柔霄擡眼越過季劭倫看向姜磊,只看了一眼又回到季劭倫身上。

  「你想做什麼?」季劭倫提防地看著妹妹,以身體擋在未央前頭,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季柔霄彎進車內拿出一袋牛皮紙袋,朝季劭倫走過去,將紙袋交給他。

  「這是什麼?」季劭倫覺得莫名其妙。

  「看了就知道。」

  季劭倫打開紙袋在街燈下看了一會兒,然後擡頭。

  「為什麼?」紙袋裡是季氏在英國投資的產業明細及產權證明書,證明書上頭的名字是他。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算是賀禮。」

  「我以為你對季家——」

  「我只針對季仲宇。」她淡淡的說著。

  「你無需背負他的罪。」

  「是我錯怪你了。」

  對他的話季柔霄沒有任何反應,她的視線並不在他身上,而是他身後的未央。

  「好好照顧他。」

  未央默默地點了頭。

  頓時,一股輕淡淡的情感無言的流竄在他們的周邊。

  「那個男孩——」季柔霄維持面對窗外的姿勢突然開口。

  「他說季劭倫是他的一切。」那副堅決的模樣連她都忍不住叫好。明明是社會所不容許的感情,兩人卻愛得比任何人都來得強烈、堅決。說實在,她好羨慕,如果她也能擁有所謂的感情,她會喜歡那種一生相屬的感覺;只可惜,她沒有。

  「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他是我送去的。」這一句話代表她全數知情。

  「為什麼?」

  「你想問什麼?」她揚眉。

  「為什麼你知道劭倫的事?為什麼你會知道未央這個人?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那裡?」他頓了下才又道:「為什麼你會洞悉一切?」最後一個問題是他最想得知的,她幾乎是無所不能,這一點讓身為男人的他無法不去介意。該是他來為她做事,而不是她一個人兀自蠻幹,他則被蒙在鼓裡。

  「你很激動。」季柔霄淡淡的指出他的失態,接著輕聲訕笑。

  「今晚你受了不少刺激。」

  「你讓我覺得挫敗。」他只能以平和的語氣緩緩吐出:「對於你,我還是做不好保護的工作。」

  「你盡責了。」她不是安慰,只是就事論事。

  「從我平安長大這一點來看,就可以知道你已經做好你分內的工作,這是毋庸置疑。」

  「是啊!」除了這一點,他是無一處可取。

  「你越來越貪心了,姜磊。」

  「咦?」

  「對於我的事你越管越多,難道你沒發覺?」季柔霄嘲弄的眼神從窗戶的倒影上便可窺見。

  「是啊!」姜磊老實的點頭。

  「這該怎麼辦才好呢?」他自言自語。

  放不下她就是放不下她,他已經試過好多次了,要是成功的話他也不會跟著她搬到這層新購買的公寓同住,任公司裡的人對他們蜚短流長,也執意要留在她身邊照顧她了。

  「你可以放手,我無所謂。」說話的同時,她仍是沒有情緒的表情。

  「我知道你無所謂,但我不放心。」

  「多事。」

  「是啊,我的確很多事。」他哂笑,對她的冶言冶語完全不以為意,因為實在是習慣了。

  「只怕這性子再也改不了了。」

  季柔霄不理會他的自我嘲弄,自己又提了另一個話題:「他說他肯為季劭倫死!」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強行帶他去找季劭倫吧!「死,要說出這個字可得有很大的勇氣才成。」

  「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他不得不佩服那男孩的感情。

  「看不出來他會說那種話。」

  「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

  「但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對任何事都能瞭若指掌?又為什麼要幫助劭倫?」

  「我不是說過了,我只針對季仲宇,不包括他的兩個兒子。」冤有頭債有主,她不時興父債子償那一套。

  姜磊默不作聲,前前後後的思考著她的作為。

  突然,他的思緒被季柔霄出聲打斷:「明天和「今和」的合作計劃,我希望你能說服那群老頭子點頭。」

  一想到那群頑固的驢子,她的眉頭又緊蹙了起來。

  「告訴他們,最好是照我的話做,否則別怪我一口吃下他們的股份。」

  姜磊左思右想又不禁歎了口氣。

  「那群老頭的平均年齡也只不過三十五歲,請不要這樣稱呼他們好嗎?」明天他又該如何把她的話婉轉地表達出來?這又是一個難題。

  「哼。」她冶冶一哼。

  姜磊拿她沒轍,又是歎口氣,走進廚房為她泡了杯牛奶,從她微瞇的兩眼他可以看出她的睡意。睡前暍杯牛奶是他硬逼她養成的習慣。

  「姜磊。」季柔霄接過杯子,喚住定向沙發的他。

  「嗯?」姜磊回頭,笑容依然可掬。

  「你會為我死嗎?」她的問題連自己都覺得無趣,對於答案也沒有表現出在意的姿態。

  「當然不會。」姜磊說道:「人一死就什麼也沒有了,甚至連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除了留下一塊墓碑供人紀念外沒有任何實用價值。」這絕對是他的真心話。

  聽到這樣的話,季柔霄忍不住噗哧一笑。

  「這世界畢竟還是有很多東西值得你活下來觀看的,是不?」她同意的點了個頭。

  姜磊走近她,站在她身後和她一起看向二十二樓外的夜景。

  星空不算燦爛,但至少可以看見遠方些許的星星在閃著微弱的光芒,月亮的影子早不知道消失到哪兒去了;而吸引他們目光的不是那一片微亮的夜幕。

  真正吸引他們的是眼下這一塊閃著輝煌燈火的大都會夜景,這個隸屬於繁華都市才有的景致,交雜閃爍的燈光像極誘惑人心的慾念,莫怪鄉下的年輕人會被這五光十色的耀眼給眩惑了眼,一古腦地只想往台北衝。

  他們的熱情是天真得近乎愚蠢的,用他們自以為是的努力想在這種龍蛇雜處的地方佔得一席之地,只怕到最後還是庸碌一世、毫無所成。

  但儘管如此,他們還是一個勁兒的猛衝。多麼單純又癡傻的人呵!

  不過人性不也是因這一點而可愛,不也是因這一點而讓她得以觀賞娛樂嗎?說穿了她還得感謝這些人呢!

  空出一隻手,她貼上窗戶玻璃。「這個世界,多像個伊甸園啊!」有各式各樣的人、各式各樣的慾望,還有各式各樣有趣的事,呵!這也是她之所以不死的原因之一啊!

  「伊甸園?」姜磊重複她所用的詞彙。「如果是,那也只能算是個適合蛇居住的伊甸園。」他記得誘惑夏娃偷吃禁果的是一條大蛇。

  季柔霄回頭。「所以才叫伊甸園不是嗎?因為到處找得到可供笑話的人事物,所以對我而言這裡就是個樂園,什麼有趣的事都會發生。」

  「看不出來你很能自得其樂。」他不真切的說著,只因他聽出她話裡的嘲弄,她在諷刺這個社會。

  「只要找出讓你愉快的方法,你很難不快樂。」只要繼續看著這一群庸碌一生、到頭來一事無成的人,而又如何在失望之餘還能盡其所能的蒙騙自己——一想到這裡,她不由得露出冷冷的一笑。

  看在姜磊的眼裡他也只能在心裡直歎氣。她幫了劭倫,卻對劭倫的事表現出無動於衷的姿態。

  唉!如果她今天的行為是純粹表現情感那個可愛的理由就好了,但是,她這麼做只是為了一方面減少季氏的產業,一方面順道心血來潮的救濟他而已。

  唉!他多希望她能像個十九歲的孩子啊!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8-6 18:19:45

第7章(1)

  「姜磊!」

  在前往二十九樓會議室的路上,姜磊聽見有人叫喚而停下腳步。從他身後小跑步來到他面前的是轉任任吳天秘書的文娜。

  「請問有事嗎?文小姐。」姜磊客氣而生疏的問。

  「用不著這麼客套嘛!」文娜挪動身體企圖偎近他,每每總被姜磊躲過,最後她終於放棄。「叫我文娜或娜娜都可以,用不著那麼生疏。」

  姜磊笑著,又暗暗退開一步的距離。「叫住我有什麼事嗎?文小姐。」

  「你——唉,算了。我只是想問你一些私人問題,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既然是私人問題我一定介意。」姜磊皮笑肉不笑地應道。

  「我還有事,先告退了。」

  「喂!你知不知道公司裡傳得很難聽啊?」文娜低喊一聲。

  他停下腳步。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見引起他注意的目的達到,文娜笑著栘近偎向他。

  這回姜磊沒有再注意,一心只想知道她所謂的傳聞是什麼。

  「麻煩你說清楚好嗎?」

  面對帥哥,文娜就是敗在那一張俊臉上,誰教她拿帥哥沒轍。

  「好嘛好嘛,我說就是了。」她笑得花枝亂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犯了羊癲風哩!

  「最近公司裡傳說你和季小姐——」她打賭他一定會火冒三丈,氣得想動手打人,最好是氣得從此和那個小女娃一刀兩斷,這樣她才有機會,呵呵!

  俯耳聽完文娜提供的流言,姜磊不怒反笑。

  「喂,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別人把你說得這麼難聽還笑得出來?你到底知不知道嚴重性啊?」

  笑了好一陣,姜磊揚手順了順額前的瀏海。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真是好玩,想不到他們會把他說成小白臉。他不得不同意小姐對人性所抱持的看法,有時候她的話該死的十分靈驗。

  「你這個人真是奇怪!哪有人聽見自己被說成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會像你這麼開心的。」文娜大發嬌嗔。

  姜磊但笑不語,眼底閃過的陰鬱飛快地讓文娜察覺下到。

  「總之,謝謝你的告知。」說完,他繞過她逕自走開。

  「喂、喂喂!」真是的,就這樣走了。

  「唉,白白浪費一次機會。」

  走進會議室的姜磊,臉上掛著一抹不真誠的笑容,任昊天從他一進門就看出來了。

  姜磊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動聲色的逕自說著與「今和」的合作計劃。

  半晌。「以上是總裁打算搶下「遠豐」下一年度和「今和」合作的合約內容,根據我的評估,「遠豐」會出的價碼不超過四億五千萬,所以我們要準備四億六千萬搶下這項合約。」

  「四億六千萬……」席上坐的高級主管們個個面面相覷,除了任昊天之外。

  好大的胃口!任昊天越發佩服起那位在幕後操縱的小女孩。

  和「遠豐」搶這個合約?實質利益雖不大,但足以顯示她新任龍頭的實力!這樣的深謀遠慮實在不像一個十九歲的女孩會有的。季柔霄到底是什麼來頭呢?季先生生前根本沒提過她的事,他甚至是在他死後才知道他有個女兒。

  「各位安靜。」姜磊平和的眼神在任昊天身上轉了下。

  「這項計劃是總裁決定的,請各位配合。」

  「四億六千萬不是個小數目,雖然公司目前有這個能力負擔,但這會讓我們的周轉金相對的減少,相信季小姐不樂意見到這種情形吧!」業務部方經理道。

  「這也在總裁的計算之中,我想各位應該有把握讓公司除了搶下這樁生意外,還能增加公司營業額;再者,由於總裁剛接手公司,外界對我們公司也因此產生了動搖,搶下「今和」的合約雖然獲利不大,但可以藉此向外界澄清疑慮,再抓回少數失去的信心,不是嗎?方經理。」姜磊平靜卻堅定地道。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往任昊天身上飄去,他們寧可相信這位年僅三十五歲便坐上副總裁寶座的男人。姜磊也將目光投向他,眼底寫的是要他贊同的堅決訊息。

  任昊天揚起唇笑了笑,難得看到姜磊這小子臉上會出現這種表情,只可惜那只有在他為季柔霄做事的時候才會出現。「我同意姜磊的看法,我們公司沒那麼脆弱,我相信四億六千萬隻要一轉眼便可補上。」

  話聲甫落,會議室內低語的聲音吵了一陣,最後以全數表決通過結束會議。

  等會議室的人幾乎定光了,姜磊才開始收拾自己的資料,準備要離開。

  他還得去接她下課才行。

  「等一下,姜磊。」會議室唯一沒走的任昊天叫住他。

  「有事嗎?」

  「我問你,剛才這個企畫案真的是季小姐提出的嗎?」他還是不相信。

  「我無需作假,這的確是小姐要我做的。」

  「企畫由她提出,你負責評估?」

  「是的,有什麼不對嗎?」

  任昊天搖頭。

  「只是突然興起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的感歎。」剛才席上可有不少人比不上他們兩人啊!「不得不承認,季小姐的確有本事接下季氏。」

  他也知道季家大少爺的能耐,季氏在他手裡可能不到一年光景就會被敗光。

  但在季柔霄手裡……他期待看到以後的光景。

  「剛才你是怎麼回事?」任昊天突然改變話題。

  「咦?」

  「到會議室之前出了什麼事嗎?你一進門就不對勁。」

  「為什麼你會知道?」被看穿了,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你的眼睛會透露出你的情緒。」他笑著說。

  「喔?」他笑笑,沒有否認。

  「那麼告訴我為什麼你會氣沖沖的進來?」雖然是笑著進來,但在任昊天眼裡他看到的是一個生氣的男人。

  姜磊不隱瞞的老實招供。這個副總裁果然不是作假的。

  「文娜那個女人除了嚼舌根之外沒別的專長。」要不是近來她在工作上表現得還算好,他會考慮辭了她。

  「你可以不必當真,謠言止於智者。」

  「我只擔心對小姐造成傷害。」

  「我倒認為她沒有你想的那麼脆弱。」

  「是沒有,只不過擔心她已經成了習慣。」姜磊低頭看表,還有一個鐘頭的時間,再多待一會兒也無妨。

  「聽你的口氣像個為情人擔心的男人。」任昊天打趣道。

  「怎麼可能!」姜磊失笑道。任吳天此刻的表情他也曾在何罕晴的臉上看過。

  「小姐才十九歲。」

  「容我說一句,如果沒錯的話你才二十四歲。」五年的差距並不大。

  姜磊霎時頓了口,笑容乍失,輕咳一下。

  「我得去接小姐,先走一步了。」

  「算我多嘴。」任吳天對他歉意的笑了笑,然而心下卻私自定了個結論。

  「你不必在意我的話沒關係。」

  他當然不會在意。揮揮手,姜磊告別任昊天。

  望向開了又合的門,任昊天看他遠去的眼神別有深意。

  「你遲到了。」季柔霄依然維持冰冷的姿態,看著急急跑向她的姜磊,平板的聲音不是責怪只是陳述。

  「對不起。」姜磊忙著拍落身上的雨水,一邊道歉。

  突然下起這麼大的一場雨,想到她沒有帶傘,車上又沒有備用傘,只好先停車下去買一支。他撐開傘,傘下的空間全數留給她。「我們走吧!」

  季柔霄拾眼望向他,沒有離開的意思。

  「怎麼了?」

  「為什麼濕成這樣?」她看了看走廊外,隆隆的雷聲和豆點大的雨像下不完似的。

  「我忘了撐傘。」

  她看看他,再看看他手上的傘,發現上頭還有標價。

  「等這場雨停再走。」說完,她轉身走回教學大樓內。

  姜磊二話不說就跟上前,一直到她在男子更衣室前停下。

  季柔霄倚在牆邊一腳打直、一腳弓起腳跟貼在牆上,低頭不語。

  他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他記得沒錯,母校的更衣室內有吹風機。姜磊揚起了一抹淺笑,他們之間很多事都不需要用言語來表達,這種默契突兀地讓他產生更接近她的錯覺。

  「請等一下。」他走進了更衣室。再出來時,身上的衣服已經干了泰半。

  季柔霄仍維持方纔他進去前的姿勢不變。

  「我們走吧!」他習慣性護著她,讓她走在走廊內側。

  「希望趕得及天黑之前到夫人那裡。」今天是夫人的忌日,也是大老爺與夫人合葬後的第三周。

  「路上我們再停下來買束香水百合,我記得你說過夫人喜歡香水百合。」

  要不是他忙著撐傘好讓她不會被雨淋到,他會看到一向不笑的小姐今天露出難能可貴的笑容,像個十九歲的少女。

  姜磊讓她一個人走到季芝雅和季仲寰的墓前,他隔著四五步路的距離遠遠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只因為他知道每回來這裡,她總會要他遠遠的等她。事實上,他把她的話意轉成了小女孩會不好意思的訊息,而且很高興的點頭說好。

  「合葬後第十次見面……」她帶著慘澹微紅的唇緩緩上下開合。

  「可是我對你、還有你的妻子是再陌生也不過了,尤其是你,我從來沒看過你哪,爸爸。」

  墓碑上的照片還是她花費好大的勁才到手的,看著上頭的兩張照片,她才真的相信自己是他們兩人的產物。撐著傘,她蹲下身,素手撥弄著不停讓雨水打濕的香水百合。「這花是姜磊為你選的,好看嗎?媽媽。」他還記得她曾對他說母親喜歡香水百合的事,那時候她只是隨口提提罷了,想不到他把它記在心上。

  再站起來的時候,裙擺被地上的雨水浸濕了一角,貼在小腿肚上。

  「不知道為什麼,我記不得你們,也不想記得你們;對我而言,你們只是我之所以活著、留在台灣的原因,但是現在季仲宇死了,我不必再為你們討回公道了,可是他卻在死之前留下難題給我!」她冷笑了聲:「還是藏不住啊,他還是發現姜磊對我的意義非凡,五年,他要我在季氏忍受他從地獄裡傳上來的嘲笑聲五年!也算是他聰明,懂得拿姜磊來要脅我;可是他未免太低估我的能力,季氏在我眼裡只不過是個玩具罷了,等著看好了,五年之內我會成功地掙脫他的束縛,讓姜磊拿回他該拿的東西。」雨越來越大,她也該回去了。

  轉身朝姜磊的方向走了幾步,季柔霄又回過臉看著父母的照片。

  「知道嗎?其實你們在我的生命裡是微乎其微,對我而言,或許只有他才是我無法決心離開的原因,近來我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他在她的生命裡投注了比恨還有價值的東西,雖然她不清楚那是什麼,但可以想見的是她會為了這個東西全心束縛住他一輩子,直到她厭煩為止。「比起你們,姜磊來得有價值多了。」

  今天是她第十次來看他們,也是最後一次,和季仲宇之間的過節在他死了之後就沒有再追究的價值,上一代的事,從他死時起便已完全落幕,她不會再舊事重提了;所以,再要她來看望死人的墳墓、回憶起上一代的糾葛對她來說太不公平,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永遠不要再提它、再看它,那就不會再想起它。

  是的,這是她最後一次看她的親生父母。

第7章(2)

  「糟了糟了糟了!」何芊晴匆匆忙忙的跑著,嘴裡還不時唸唸有詞:「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該死!竟然讓她睡遲了!這下子那個冰山學妹可氣「凍」了。

  「這季氏大樓怎麼那麼大!」她不知道跑了多久還是找不到剛才櫃檯小姐說的總裁辦公室啊!

  「到底在哪兒啊?」混蛋!找了半天還是抓不到方位。更慘的是她自己現在在哪裡都不知道。「總裁辦公室、總裁辦公室……」她左右晃晃腦,無奈就是找不到。

  越急,她自言自語的毛病就不自覺的犯了。

  「我看找個人問問好了。」

  找誰呢?這對像又讓她傷透腦筋了。

  「找誰——哇!」

  一堵肉牆就這麼讓她硬生生給撞了上去。

  「是哪個混蛋不長眼睛!」擋在走廊上幹嘛啊?

  任昊天轉過身,低頭俯視趺坐在地上的女人。什麼時候公司請的職員可以穿牛仔褲上班來著?一想到公司請了這麼沒紀律的員工,他皺起眉頭,不過還是伸出手拉了她一把。「在公司不準穿牛仔褲上班。」真是難看。

  「喂!你撞到人還有臉罵人啊!」什麼態度嘛!「我又不是這裡的員工,我管你能不能穿牛仔褲上班,姑娘我高興穿,怎麼,你有種咬我啊!」哼,誰怕誰啊!

  「既然不是本公司的員工,就請你離開,以免妨礙公司員工上班的情緒。」

  越說越不像話!「我哪裡礙著你們了?」本來沒那麼生氣,被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夥一念,無明火直往心上冒,姑娘梁子跟你結大了!

  「這位小姐,剛才是你先撞到我,還記得嗎?你衝上來撞到我後背。」不講理的女人的確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咦?是這樣嗎?」

  「我沒必要為了一聲你的道歉而說謊。」他的語氣像在說她的道歉很不值錢。

  雖然對他的話非常惱火,但錯在她,她也無話可說。

  「就相信你的話,我很抱歉撞到你,後會無期。」她揮揮手,準備離去。

  這麼直接的道歉可真讓他傻了眼。看不出來眼前這魯莽的女人倒還挺明辨是非,滿特別的,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穿牛仔褲的身影印在他眼底,一個轉身,背影的正主兒已面對他——

  「借問一下——」

  「什麼?」剛才不知道是誰說後會無期的?任昊天嘴角微微一揚。

  何芊晴搔搔頭,他的表情提醒她剛才自己曾說過的話。但是再不問,她怕冰山學妹等太久會把她凍成冰柱。

  「總裁辦公室在哪裡?」

  「你遲到了。」

  唔!台北的夏天怎麼這麼冶!何芊晴雙手交互磨擦著手臂,藉此產生點暖意。

  她打哪兒練來的北冥玄功啊?練得這般精深,連說話都能讓她感覺四周溫度下降。

  「我不是故意的啦!」她雙手合十眨眨眼拜託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季柔霄點點頭,不再說些什麼。

  何芊晴乘機左顧右盼了下。

  「你在找什麼?」

  「你的暖氣呢?」她指的是姜磊那個天天笑著一張臉的合夥人。「他不是應該隨侍在側的?」有他在還比較暖和一點。

  季柔霄懶懶地擡眼。

  「當我沒問。」何芊晴雙手擋在她面前,雖然知道那沒什麼用,不過勉強勉強啦!

  只是她似乎防範得太早了,季柔霄並沒有要對她做什麼,淡淡的聲音揚起:

  「他去學校拿我的畢業證書。」

  「畢業證書?那不是應該你自己去拿嗎?」時間過得還真快,轉眼間這冰山學妹也畢業了。

  季柔霄只手撐著下巴,微微一笑。

  「有或沒有對我而言沒有兩樣。」是姜磊自己認為很重要,既然如此他就得自己去拿。

  「我沒聽錯吧?那好像是你的畢業證書耶?」

  「那又怎樣?」

  「呃……」是啊,也不過是一張紙而已。回想起當年自己還為了那張紙高興得眼淚直流——好吧,是她自己不成熟。「不過總算畢業了。恭喜你。」

  季柔霄以點頭表示接受。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何芊晴了然一笑,話題轉回正題。

  「我要你以「京淩」的名義收購季氏的散股。」

  「收購季氏的散股?」開什麼玩笑!

  「季氏有百分之十三的股份分在幾個散戶手上,我要你一個一個收購。」

  「一個一個收購?」

  「不用擔心資金不足,我會暗中適度投資京淩。」

  「適度投資京淩?」她像只鸚鵡不停重複季柔霄說過的話。

  「二年內希望你能將所有散股收齊,在一年之後,我會適時放出季氏股份,到時候希望「京淩」有本事能吸納所有股權。」

  「吸納所有股權?」

  「一直重複我的話很好玩嗎?」何芊晴怎麼看起來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

  「我——等一下。」何芊晴這才發覺自己的脖子像被人緊緊掐住一樣,她比了個手勢,要季柔霄給她點時間呼吸。哈——呼!「好,你說你要我收購你公司的股票對吧?」

  季柔霄點頭。

  「你說你會適度地投資我和姜磊的京淩公司對吧?」

  「嗯哼。」

  「然後你說你一年後要釋出季氏的股份,還要我全數收購對吧?」

  「嗯。」

  「是不是我的想法有錯,為什麼我會有種你想把季氏搞垮的錯覺?」

  「你說對了一半。」

  「說對了一半?」

  「我如果要讓季氏垮臺就不必叫你收購股份。」當然也不必在接手三年後才這麼做,當年十九歲的她就有辦法這麼做了。

  「那麼讓我換個想法——」剛才會有那個推想,她自己也覺得滿笨的。「你是想把季氏交到我們——不,是姜磊的手上?」

  「有何不可!」

  「這好歹也是你老爸的公——」

  「司」還沒開口,她被對面射來的目光狠狠給凍住了話。

  「總之,我要你配合我。」

  配合?乾脆說是服從還比較貼切吧!「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我總有權利知道為什麼吧!」

  「該姜磊的我會還他。」

  「什麼叫該他的?什麼東西又是該他的?」

  「想知道?」看見何芊晴點頭後,她哼笑道:「拿公司來換。」

  「你是不是變相的告訴我不要問太多,然後又變相的告訴我如果不合作,你會讓京淩吃不完兜著定?」

  「你的領悟力真高。」

  何芊晴苦著一張瞼。

  「是你提示得好。」老天,兩年的時間季柔霄要把整個季氏改朝換代吶!一向自稱聰明的她實在很難相信眼前會出現比自己更有膽子說大話的人。

  「考慮好了嗎?」

  「我還能考慮嗎?」都放話不合作會砍了她和姜磊苦心經營的事業了,她還能怎樣?

  「姜磊知道一定會嚇得臉都綠了。」

  「不準讓姜磊知道。」她警告。

  「為什麼?」

  「如果讓他知道,重複我方纔所說,京淩的發展堪慮。」

  「你是變相的要我不要多問是嗎?」

  「你說呢?」

  「認識一個姜磊是很好,但認識他身邊的人還真是可憐。」何芊晴自憐自艾道。

  「幸好世上只有一個姜磊,也只有你一個季柔霄。」再多認識幾個像他們這樣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幸活到三十歲了。

  「你同意了?」

  「還能不同意嗎?」

  季柔霄難得對外人表現出禮貌,但她此刻的確伸出右手。

  何芊晴在錯愕中不忘回應她,兩隻手在半空中交握晃了下。

  「達成協議,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你找我來不就是相信我的能力嗎?」這一點何芊晴至少還看得出來。

  「的確是,但人總會有變調的時候。」

  「你說的話還真是難聽耶!」姜磊能在她身邊待這麼久還真難為他了。

  「或許。」季柔霄聳聳肩,不置可否。

  既然正事都講完了,那她可以離開這冷凍庫了吧!何芊晴站起身。

  「我該回公司了。」

  季柔霄作了個請便的手勢。

  何芊晴道了聲再見,走到門前駐足,回過頭看她。

  「容我問個問題,你為什麼會找我?」記得季柔霄一直對自己很感冒,因為她和姜磊可以算是常常相處的異性,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季柔霄的時候被狠瞪的情景。

  「你對姜磊已經是過去式了不是嗎?」她好心的給了她答案。

  啊!這一點也讓她看出來啦?

  「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姜磊被你這樣深藏不露的女人愛著可還真是幸福,不過也很不幸,幸福的是他得到一個專一的愛人,不幸的是他一輩子都很難發覺你愛人的方式。」根本就是蒙在鼓裡嘛!

  門一開一合,偌大的辦公室只剩季柔霄一人。

  愛?她雙手交握地靜思——會嗎?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8-6 18:20:33

第8章(1)

  向來不出席商務宴會的季柔霄,竟然破天荒同意出席這次亞太經貿協會舉辦的商務晚會,這實在讓姜磊匪夷所思。

  「怎麼?覺得奇怪嗎?」一整晚就看他皺眉盯著她。

  「還不相信我會出席?」

  「小姐的作法不像從前。」

  「我總得為季氏將來的前途著想不是嗎?你之前不也一直勸我要多多露臉,難道你忘了這次是你勸我一定要來的?」

  「是沒錯,但是——」她的理由會這麼簡單嗎?

  「我聽了你的建議不是嗎?你還不高興什麼?」

  「我不高興?」他有嗎?

  「沒有嗎?」

  「我……小心!」姜磊一擡手,環住她光裸的肩頭往自己身邊一收,讓季柔霄緊緊偎在他身畔。

  兩人的姿勢醞釀成曖昧的氛團。

  「沒事吧?」姜磊低下頭詢問。

  「嗯,沒事。」

  「唷唷唷!」何芊晴的聲音突然冒出:「好個俊男美女圖啊!」

  兩人同時朝聲音來源處探看。

  「你也來湊熱鬧啊!」姜磊搖搖頭,真是服了她。

  「我想說不定可以為咱們的公司抓到幾個客戶啊!」她來可是有目的的,哪像他們兩個只是來露臉而已。

  「沒辦法,誰教我們還只是商界的小角色,當然得多拉幾個客戶羅!」

  「小角色能進得來這場宴會的大門嗎?」季柔霄冷哼一聲。京淩近年來的業務不僅蒸蒸日上,還不斷擴充規模,要不然她哪會找何芊晴提出收購計劃。

  「你說的話實在讓人不敢相信。」

  「哈、哈!」何芊晴只能乾笑以對。

  姜磊在一旁看著兩個女人對話並不時搖頭微笑,當然,他很樂意看小姐有了除他以外的朋友可交談,尤其對象是她一開始並不具好感的芊晴。只是她們倆什麼時候交情變得這麼好?改天得問問芊晴這傢夥。

  「姜磊!」何芊晴突然轉頭叫他。

  「你……糟了!」

  「怎麼了?話說到一半。」姜磊不明所以的看著正以他為屏障,左躲右閃的何芊晴。

  「你在幹嘛?」

  怎麼朝她這邊走過來了?「真該死。」何芊晴暗暗咒了聲。

  「你說什麼?」他剛才好像聽到她說髒話。

  「沒什麼!我先走了。」說完,她一溜煙就不見人影。

  「她是怎麼回事?」

  季柔霄只是淡淡一笑,沒有多說什麼,她的視線落在姜磊的後面。

  肩上突然一隻手掌壓上,姜磊不自覺做出反射性的防禦招式。

  「是我。」任昊天以另一手往他腰間使力一壓,讓自已逃過被摔倒在地的後果。

  「對不起,我以為是……」

  「沒關係。」任昊天不怎麼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剛才瞥見的人影。

  「剛才和你們交談的是何芊晴嗎?」

  「咦,你認識芊晴?」

  姜磊的疑惑給了任昊天肯定的答案。那個女人,竟然敢躲他!

  「你怎麼——」

  任昊天不等他問完,便朝剛才何芊晴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留下一臉問號的姜磊和似笑非笑的季柔霄。

  「這是怎麼回事?」姜磊摸摸頭,一臉疑惑。

  就在這時,一道陌生的人影閃進他們之間。

  「請問你是季柔霄嗎?」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陌生人。

  這個人是……姜磊想著,他好像看過這張臉……

  「你是誰?」季柔霄直截了當的問。

  那人苦笑了下。「我是王復生。還記得嗎?國中對你告白過的男生。」也被拒絕了。

  「榮發貿易公司的接班人。」姜磊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真令人羨慕啊!能這麼接近她。想當年他還是得隔三步之遠才敢向她表白哩!

  王復生心想。

  適巧,宴會的樂隊演奏起優雅的華爾滋。

  「可以請你跳支舞嗎?季小姐。」

  季柔霄伸出手,接受他的邀請。和榮發貿易公司或許可以談上一筆生意。她上前一步,不意卻被姜磊拉住。像

  「姜磊?」季柔霄低頭看著他拉住她的手。

  姜磊順著她的視線看下去,他趕緊鬆開手。

  「抱歉。」他心緒莫名一震。

  「請玩得開心。」這話,他知道自己說得有些不自然。

  季柔霄只擡眼望了他的臉一下,便跟著王復生步下舞池,跳出優美的舞步。

  奇怪,他不記得她有學過華爾滋啊?姜磊看在眼底又是一個疑問,就像當年他不知道她會開車而且還有駕照一樣,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會畫畫。真傷腦筋,跟在她身邊最久卻還是搞不清楚她究竟擅長什麼。

  突然,一道叫喚聲打斷他的思緒。

  「姜磊。」這次,任昊天可沒有再犯拍他肩膀的毛病。

  「你不是去找芊晴嗎?」

  「她跑了。」任昊天聳了聳肩。無所謂,反正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廟。

  「你是怎麼認識芊晴的?」

  「意外。」他只用兩個字就輕易帶過姜磊的問題,反倒提出了疑問:「你知道你剛才的表情有多凝重嗎?」

  「你在說什麼?」

  「你的眼睛一直盯著季小姐不放。」就因為他的視線太明顯直接,他才順著看過去,這才恍然大悟。

  「你剛才那個表情像在盯著自己的女人一樣。」

  「你在說什麼啊!」

  「事實。」該說的話他任昊天向來不會少說半句。

  「有些事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以你的聰明不會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我是真的聽不懂。」

  「隨你。」任昊天笑了笑,不承認也無妨,反正那是他個人的事。

  「我先走了。」

  他才沒那麼簡單就放過那女人,既然找不到她,就在她的窩等她自投羅網也行,逮人的方式不只一種。她有種起頭就得有勇氣承擔後果。

  目送任昊天離開會場,姜磊沈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季柔霄早上一進入辦公室,便被突兀的橫陳在她的辦公桌正中央的一封信吸引住目光。

  她攤開信,上頭短短幾行字——

  三年了,該我討回公道了吧!

  記得嗎?已經三年了哦!

  「哼!」季柔霄冷哼一聲,隨手揉成一團紙團,丟人垃圾桶中。

  辦公室被破壞得一團亂!

  「這是怎麼回事?」尾隨季柔霄進入辦公室的姜磊也目睹了一團亂象。

  「看樣子是有人對我不滿了。」如果破壞者和前幾天送信的人是同一人的話,那一切都明白了。

  「好像是衝著我來的。」她說得雲淡風輕。

  姜磊的笑容此刻變得凝重。「這並不好玩,小姐。」

  「是不好玩,但是有趣。」

  「小姐——」

  「請任昊天過來一下。」她下了命令。

  「這事他或許會「很有」興趣。」畢竟他跟在季仲宇身邊久了,多少也沾染了點季仲宇的臭氣和對她的怨恨,是吧?

  「你懷疑任大哥?」

  「我只是要他換個辦公室給我。」季柔霄連想都不用想,便能說出合乎邏輯的謊話。

  是這樣嗎?他不太相信但也不得不信。

  任昊天跟著姜磊來到季柔霄的辦公室,儘管在途中已聽姜磊描述泰半情況,但親眼目睹後,他仍不免吃了一驚。

  從沙發到辦公桌,沒有一處不被破壞,辦公室內之混亂,實在是只能用「破爛」兩字可形容。

  「是誰這麼恨你?」任昊天環視了一周,發出此問。現場還能隱約嗅出破壞者邊破壞邊愉快的大笑。

  「你認為誰有那個嫌疑?」季柔霄問道。

  「就利益上來看,大概是季家少爺,另外就是屈居於你之下的我。」

  季柔霄一笑。「你已經澄清自己的嫌疑了。」

  她的話不只任昊天訝異,連姜磊也吃驚不已。

  「是嗎?」這女孩真的太過聰明,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因為姜磊相信你,我也得碰碰運氣試試看。」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他嘍?」

  「可以這麼說。」

  「拜託,麻煩你們將心思放回正事上。」怎麼還有心情談這些閒話。

  「小姐,大少爺是不會有嫌疑的。」他說出他的推論。

  「哦,為什麼?」

  「因為他不敢。」大少爺怕事一向是眾所皆知的事實。

  「況且他要做這種事沒必要等這麼久,再加上這三年來他對自己的工作是滿意得無以復加,沒有理由對你做這種事。」

  「被你這麼稱讚,季劭傑可真是三生有幸。」她的確沒想過他是嫌疑犯的可能。

  任昊天對姜磊的分析也只能點頭同意,基本上他對季家大少爺也是作此想法,只是如果要他說,他沒把握可以像姜磊說得這麼含蓄。

  「這麼說,是私人因素了。」任昊天再次看了室內一周。

  「你曾經招惹過人嗎?」

  他相信一定不少。「有誰對你會這麼恨之入骨?」

  「那個對我恨之入骨的人早死了。」

  早死了?任昊天不解的眼神望向姜磊,他知道她絕不會再多說些什麼,因此期望能從姜磊身上看出端倪。只是姜磊一心懸在季柔霄身上,對他的注視根本無動於衷。

  恨之入骨的人的確像她說的死了,但是——姜磊突然進出一句話:「會有承繼人嗎?」處在季家的歲月裡教會他男人其實比女人還記恨、還執著於報復。

  「也許有。」目前她只能這麼回答。

  「你們在說什麼?」任昊天聽得莫名其妙。

  「沒什麼。」季家的事不必讓不相關的人知道。姜磊轉移話題:「任大哥,這裡有我就行了;麻煩你為小姐準備另一間辦公室。」

  任昊天點頭,既然姜磊不說,他也不好勉強,總有一天他會知道的。

  待任昊天消失在眼界後,姜磊凝起面容正視她。

  「這幾天不要擅自行動,讓我隨時都能看得見你好嗎?」他的眼神嚴肅得不容她拒絕。

  「隨便你。」典型季柔霄拐彎抹角的回答。

  姜磊這才放鬆地笑了笑。

  開始忐忑不安了吧!

  呵呵呵……繼續不安吧!最好是日日夜夜在害怕裡痛苦,日日夜夜不成眠,我要讓你也嘗嘗我所受到的苦難,哈哈哈……

  季柔霄,你以為讓姜磊守在身邊就沒事了嗎?

  別太天真了!

  這只不過是我事前上演的一場小序曲罷了。

  害怕吧、驚慌吧!

  我一定要讓你害怕到精神崩潰,要看你那張無時無刻誘惑男人的臉因為害怕,漸漸的憔悴、變醜;然後再慢慢殺死你——對!我要慢慢殺死你!

  讓你流著血,一點一點、一滴一滴,慢慢地死去!

  不要怨我也不要怪我,誰教你要奪走我最重要的一切,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呵呵呵……哈哈哈哈……

  狂浪的笑聲在暗地裡放肆的笑著,如入無人之境。

第8章(2)

  「這是怎麼回事?」姜磊朝何芊晴桌上丟下一份牛皮紙袋。「我們公司什麼時候開始收購季氏的股票?」

  「不久以前。」何芊晴吐吐舌。還是被發現了。

  姜磊雙手環抱胸前,目光凝聚在心虛的合夥人身上。

  「你最好給我一個完美的解釋。」

  這……未免太強人所難了吧!「這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最近不少的散戶紛紛拋售季氏的股票,我想以季柔霄的能力季氏只有好不會壞,所以就全買了回來;季氏在營建業裡算是績優股不是嗎?所以我才捨得丟下這麼一大筆錢投資。」

  姜磊抓回牛皮紙袋在半空中揚了揚。

  「你以為我不知道季氏的散股有百分之十三嗎?沒理由這百分之十三的股權都在你的手上。」

  「更正,是在我們的手上。」再正確一點是在你的手上。她在心底默念。

  姜磊聽了她的話,雙眉更是緊鎖。

  「我們公司並沒有本事吸納那麼多股權,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他雖然因為要跟在季柔霄身邊,沒有辦法親自守在公司,但也不至於完全把公司放任她一個人做。「芊晴,你最好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倏然間季柔霄的臉刻印在腦海裡。唔!冷死人了!她可不想被冰山封凍啊!

  「芊晴!」

  可這「暖氣機」又在旁邊烘著。唉!是誰說洗三溫暖很舒服的?騙鬼啊!搞得她裡外不是人!

  「芊——」

  「好了啦!」一個任昊天就夠她煩的了,現下又加上一個姜磊。

  「我說啦!」

  姜磊點頭,等她的下文。

  「事情是這樣的,這些股票是有人托我買的,所以這不是以我們公司的名義買進,而是以我私人的名義買的。」她說的是事實的一半。

  「誰托你買的?」百分之十三的股份是誰有本事吃得下去?

  「秘密。」她在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秘密?」

  何芊晴用力地點點頭。

  「秘密,乃不可隨意告人之事也。」

  「不要跟我玩文字遊戲。」

  「我是說真的。」何芊晴順勢起身。

  「所以無論你再怎麼逼我,我還是不會說的。」打死她也不可能。

  聽出她話裡的堅決,他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小姐的事就夠我神經緊繃了,現在又多了你這一個問題!」他忍不住揉起太陽穴來。「女人真是很讓人傷腦筋。」

  「你們男人還不是一樣!」瞧他說這是什麼話啊!「相信我,那個托買的人不會對季氏不利的啦!」

  「你又知道了?」

  「當然知道,要不然我還會答應幫忙買嗎?老兄,用你的大腦想想,我怎麼可能對你家小姐的公司不利?咱們京淩哪有這麼大的本事鬥垮營建業中的佼佼者?」

  她說的是沒錯。

  「真的?」

  「真的啦!」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疑了?

  歎了口氣,姜磊只能無奈地道:「我現在也只能姑且信之了。」

  「安啦安啦!」何芊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可是他心裡還是有一絲的不安。事情似乎沒那麼單純,他是這麼覺得的。

  「喔!」對——姜磊的報告,季柔霄只是輕輕的以一字帶過。

  「喔!?」站在她桌前的姜磊被她這種敷衍的態度給逼得皺緊了眉頭。

  「就這樣?」

  「那你希望我能怎樣?」她一面埋首文案,一面分些心力給他。

  「你要我做什麼?搶回那百分之十三的股份?」不愧是何芊晴,才用了不到幾個月的時間。看樣子她也得加快腳步才行。可以的話最好是在恐嚇信的事解決後能立刻完成。

  「小姐!」

  「先看看這個。」她攤了封白色信封在桌上。

  「又是恐嚇信?」姜磊拿起來打開——

  李柔霄,你該死!

  我要你生不如死!

  又是這麼簡短的恐嚇。

  「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這種信已經連續寄了三個多月,那個人不嫌煩嗎?」他實在是搞不清楚了。

  「也許是有人把恐嚇信當情書在寄。」看來她已經成功地轉移他的注意力。季柔霄滿意這結果。

  她的話讓姜磊擡頭看了她一眼,滿眼的不贊同。

  季柔霄聳了聳肩算是應付他的不悅。

  「到底是誰搞的鬼?」這三個多月來他始終查不到蛛絲馬跡,緊繃的神經已經呈現鬆弛狀態。

  可是如果不繼續追查,只怕有一天這信裡頭的文字成真,到時他會恨死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實在教人有摸不著頭緒的挫敗感。

  「應該說是誰繼承了季仲宇對我的報復。」那個人生前有很容易讓人信服的特質,該說是骨子裡那一份為人少有的邪野氣息作祟,讓這世上佔多數擁有趨光性的平常人容易被他的黑影所蠱惑。

  而她在他蓋棺多年後才能平心靜氣的承認她自己也是個黑暗體,而且比起他有過之無不及,本質上,她得說自己和他有些相近;但是,她不會像他一樣,死了還留下陷阱等她。

  原來他恨她比她恨他還深。

  「這種人呵……」真是懂得讓人不好過啊!

  「真的是老爺埋下的伏筆?」當年他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是以什麼作基準說他的上司很厲害的?姜磊不由得懷疑了起來。父親當年說的厲害是建立在恐怖危險的基準嗎?要不為什麼在老爺死後多年她還得和他的冤魂對抗?

  「不用擔心。」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只不過是個推測而已。」

  「但是你已經認定了這是答案不是嗎?」她看得出他想什麼,同樣的,他亦然。

  「或許我還無法完全瞭解你每一次行事的動機,但十次裡總能看出七次,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哦?」他什麼時候開始對自己這麼有自信來著?

  「想必你心裡已經有了可疑的人物。」雖然不甘心,但她天生的資質本來就在他之上;以她的才智應該早猜出那人是誰才是。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她真的找不出來。

  「這麼坦白實在讓人驚訝。」

  「做不到的事我不會逞強。」她的行事一向如此。

  聞此言,姜磊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她這說法和她以往的作法根本是背道而馳,他只能一笑置之。

  「你好像不相信?」季柔霄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

  「我說的話就這麼沒有信用?」她的手攀上他頸項。

  「不是的。」老毛病。他以為她已經改過來了。

  「小姐,不是說不可以隨隨便便環住男人的肩膀嗎?」

  「你說過?」季柔霄不改動作,反而變本加厲整個人貼上他。「我可不知道。」

  深深歎口氣,他反手抓住她環放他頸後的柔荑,想拉開卻無法如願,她扣得太緊了。「你已經長大了,這種動作是不應該做的。」

  「是嗎?」她沒他那麼道貌岸然。「我累了,只是在做自己習慣做的事。」偎在他身上是她休息的方式。

  原來心裡疲憊的不只是他一個。姜磊突然有所了悟,過去她只有在覺得心理狀態疲累的時候才會對他做出這種舉動,可見這三個多月以來的恐嚇信對她也造成不小的衝擊,只是她擅於偽裝外表罷了。如此會意之後,他也不再推開她,只能雙手圈住她,像小時候那樣。

  「這算不算是你的撒嬌呢?」

  「如果你這樣想會好過的話,我允許你這麼想。」

  允許?她還是一成不變的命令口吻吶!

  「知道嗎?」季柔霄淡淡的問。

  「什麼?」

  「你的身上一直有陽光的味道,從小到大都沒變。」所以她才無法捨棄,因為活在黑色世界的她比誰都想要感覺陽光。

  「陽光的味道?」他第一次聽她說這種不切實際的話。

  「你累壞了。」

  「是啊,累壞了。」在這種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環境下生存怎麼會不累!

  「老實說,我真的累壞了。」

  「睡一下,我等會兒叫你。」

  「嗯。」她的確是想睡,但更想長眠,脫離自己所存在的黑色世界。

  「可以的話就讓我一睡不醒。」

  「說什麼傻話!」姜磊將她的頭按貼在自己的胸口。

  「乖乖的睡一覺,醒來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埋在他胸口的季柔霄笑了。

  這一天的午睡她難得的做了個好夢,她夢見小時候和姜磊在陽台野餐的景象。

  那一天是她第一次枕在他腿上睡覺,也是她第一次笑。

  當任昊天進入季柔霄的辦公室時,他看到的是姜磊坐在長沙發一頭讓季柔霄枕在腿上熟睡,而自己則屈肘撐在沙發的扶手上打盹。

  不愛嗎?他忍不住咧開嘴笑。如果不愛,這畫面怎麼會協調得教人嫉妒。

  輕輕的,他為他們關起門,並在門上掛了張牌子——

  辦公中,請勿打擾。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8-6 18:21:28

第9章(1)

  過了幾天,在任昊天的辦公室內。

  「不請警方協助處理嗎?」任昊天看著眼前的兩人,強迫自己按捺住的脾氣終於忍不住爆發,他忍不住咆哮出聲。「真不敢相信,你們竟然到現在才告訴我!竟然瞞我這麼久?虧我還是季氏的副總裁!」連續三個多月的恐嚇信件,他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他回頭瞪視姜磊。

  「你什麼時候學得跟她一樣把事情都悶在心裡不說的?」

  「不久前。」姜磊難得頑皮了一下,可惜沒有人欣賞。任昊天目光如炬,燒得他有點尷尬。

  「為什麼不告訴我呢?」真是可惡!他們到底有沒有將他當朋友?

  「告訴你也沒用。」季柔霄處於暴風雨前依然不動聲色、心平氣和。

  「這是我的私事。」

  「私事?」

  一間大公司的老闆被恐嚇長達三個月是私事?

  「如果這是私事,那還有什麼事是公事?」任昊天提高音量吼道。

  還是這麼不怕死呵!在公司,他是唯一敢和她對峙的人。這麼敢管她的事,除了姜磊,他是第二個。一想到這兒,季柔霄唇角揚起了十五度。

  「真佩服你還有心情笑。」任昊天無可奈何地道。

  「有時候我還真懷疑你是不個女人。」一顆心像鐵打似的,八風吹不動,連波紋也捨不得起一個。

  「我當然是女人。」

  「任大哥,請別開這種玩笑。」姜磊說著,幾乎是和季柔霄同時出聲且聲調略高。

  叩叩!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

  「進來。」任昊天沈聲道。這裡是他的辦公室理當由他管。

  但他其實是有些羨慕的。一個男人能隨侍在心愛的女人身側是件令人感動的事,而一個女人能讓出色的男人甘心服侍,這女人也的確得有她的本事。

  姜磊的體貼和季柔霄的霸道——該怎麼形容?只能說是一個鍋配一個蓋,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只是這兩人也未免進展得太慢,看樣子兩個人都不知道彼此的感情歸向,這樣下去會是怎麼樣的一個收場呢?

  「任昊天。」

  季柔霄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他早習慣被比他小十六歲的季柔霄直呼姓名。

  「小姐!」

  「沒關係的,姜磊。」要與她和平共處就得拋開所謂傳統的尊卑長少稱呼的束縛,她不是用傳統能約束的人。「我已經習慣了。」而且以這種方式相處,說穿了,對彼此都好。以實力論英雄,他欣賞這論調。

  姜磊只能以歉然的眼神向他說抱歉。

  而當事人卻像渾然未覺似的,對兩個男人間的暗潮洶湧一點也沒察覺到。

  「姜先生,」姜磊的助理小姐十分有禮的聲調在他辦公室門外響起。

  「外頭有位老先生找你。」

  「老先生?」

  「是的,他說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姜磊雖然疑惑但還是站了起來。

  「他人在哪裡?」

  「我請他在會客室等你。」

  「好的,謝謝。」老先生?會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打開會客室大門,姜磊看見一名身穿黑色唐裝、目光溫和的老人,他身後還有一名看來像是護衛的高壯男人。他沒看過這位老人,姜磊肯定地想。

  「我是姜磊,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哦?」老人瞇起眼,銳利的視線在他身上由上打量到下,然後開口道:「你就是姜磊啊!」這小子看起來還算不錯,就不知道腦袋裡裝了什麼。

  只見老人眼睛餘光向站在後頭的手下瞥了一眼,高壯男人立刻會意,飛身朝姜磊展開攻擊。

  姜磊蹲下身躲開突如其來的飛腿,並往後退了半步。

  「你們——」話還沒說完,他又連忙拾起手抵擋迎面而來的右拳。這是怎麼回事?

  「老先生!」他一邊防守一邊說話。「您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到我們公司來搗亂?」

  這小子還有閒工夫和他說話啊!老人臉上露出笑容。

  「夠了,唐。」他揮揮手,那名叫唐的男人立刻停手,退回他身後。

  姜磊收回被逼急差點揮出的拳頭,莫名其妙的攻擊讓他如陷入五里霧一般摸不著頭緒。

  「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嗎?」他氣息平穩如常。

  「回去該多加練習了,唐。」老人回頭對身後的人說著。

  「他連喘氣都沒有。」

  「是的,父親。」唐回道。

  父親?姜磊看了看兩人,這兩個長得一點也不像的人會是父子?而且他們的年齡……會不會是哪裡搞錯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坐下吧!我會告訴你的。」老人反客為主,做出要他坐下的手勢。

  「我是為了我外孫女來的。」

  外孫女?誰呀?姜磊一愣。

  看出他的疑問,老人笑了起來。

  「那孩子還是什麼都沒說是嗎?」真是像極了他年輕的時候。

  「我以為她至少會告訴你的。」這小子對她很重要不是嗎?

  「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

  「我還沒開始說你怎麼可能聽得懂。」這小子拿來逗逗倒也挺有趣的。

  姜磊被他的調侃給搞混了思緒。

  「如果您是來搗亂的,很抱歉,恐怕我必須叫警衛「請」您出去了,老先生。」他不得不這麼說,被一個突如其來的老人和高壯男子打擾,任誰都會有請出門的想法。

  「坐下吧!」這個年輕人性子還真是急!

  「為了你最在乎的人著想,你還是乖乖坐下聽我說故事,這個故事可是別處聽不到的哦!」

  「故事?」為了他最在乎的人著想?

  「是啊!這個故事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吧,我也記不太清楚時間,這是關於一個女人和兩個男人的故事。」也不管姜磊願不願意聽,這老人便自顧自的緩緩說下去:「這個女人,是孤兒院長大的小孤女,為什麼會在孤兒院呢?這個問題就姑且不用理它。總之,她長得十分漂亮,長大後更是不得了,因此她也吸引了不少男人的追求,最後她決定嫁給當時追求她的一對兄弟之中的哥哥。但是這弟弟也愛這女人,直到她變成他的大嫂後還是不死心,但是她和他哥哥非常恩愛,如膠似漆,就算他想破壞也無從破壞起。日子久了,大家也以為相安無事。可是就在某一天下午,女人等著丈夫回來,要告訴他她懷孕的好消息時,想不到卻等到了丈夫的死訊,她非常傷心,可是萬萬想不到那個弟弟會趁人之危欺負她。這件事鬧得很大,因為那女人懷孕了。當然,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死去的先生的,可惜說出來沒人相信,就這樣,她由大嫂變成弟弟的老婆,生下亡夫的孩子,卻得眼睜睜看著孩子叫那個欺負她的人爸爸。她本來就身體不好,加上精神自我壓抑過度,終於有一天她瘋了,瘋得連自已的孩子都認不得;後來送到醫院,不久就自殺死了。」

  老人眼眶噙著淚,乾癟的手緩緩擡起,拭去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說到這裡已經是故事的一段了。」他敲了敲桌面。

  「我的茶呢?說這麼久的話口會渴啊!」

  「請等一下。」姜磊立刻站起來。

  「我馬上去準備。」這個故事他好像非得聽完不可,自己的意識是這麼命令他的。

  「唐!」老人喚了喚身後的兒子。

  「你看他多體貼啊!學著點。」

  這個叫唐的男人抿了抿嘴,不再像剛才那樣唯命是從。

  「哈!真是好暍。」老人滿足地稱讚道。「你泡茶的功夫倒還不錯嘛!」

  「可以的話請繼續說下去好嗎?」姜磊要求道,心跳仍處在方才不知因何而起的急速頻率中。

  「我累了。」老人擺擺手,「接下來的故事讓唐告訴你好了,乘機讓他練練說話也好,免得真的成了啞巴。」

  姜磊看看唐,他正皺眉看著自己的父親。

  「唐,開始說吧!」

  唐只好開口:「這個女人的孩子後來無意中知道所有事情的經過,便決定為母親報仇,後來又得知自己的父親車禍死亡是被人設計,更是下定決心要報仇。報仇的對象,就是宣稱是自己父親的男人,於是她就展開報仇的計劃。」唐聳聳肩,沈默了一會兒又道:「就這樣。」

  「啊!?」姜磊禁不住張大嘴巴。

  「就這樣?」

  老人發出不滿意的悶哼。「哪有那麼簡單!」這孩子果然是口齒不靈活,虧他還是個律師,嘖!「事情是這樣的,這女人的孩子在小時候曾經在醫院裡看過她,而她自殺的時候剛好那孩子也在場,任誰也想不到這件事會讓那孩子完全變了性。原本是這麼可愛的孩子,之後竟變成一個復仇的小惡魔——一個一心復仇的小惡魔。」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其實這也不能怪那孩子,哪個人看見一個人活生生死在自己面前會不變臉的,更何況死的是自己的媽媽!總之在那之後,那孩子變得沈穩內斂,不哭不笑,完完全全像個活死人。」

  說到這兒,老人悄悄的拾手拭去眼角的淚,再開口道:「這時候故事得往另一個方向發展,其實這女人並不是孤兒,只是在她小的時候被人偷走丟在孤兒院門前,她的父母親急得不得了,卻始終找不到她;後來,他們為了怕傷心,全家移民離開了台灣,可是做父親的一直不死心,還是派人四處找尋孩子的下落,找到時已經是二十幾年後的事了:當然,得到的是這女人已經死亡的消息。可是當他知道女兒還有留下一個孩子的時候,他開心得想大叫,但是那個孩子的爸爸——當然是名分上的爸爸——說什麼也不讓他進去看自己的外孫女,後來,他就想了一招——綁架。不過和那個孩子見面之後他就怕了,那孩子完全不像一般正常的小孩,那種說話的口氣、神情,沒有一樣像小孩子。可是畢竟還是自己的外孫,他還是十分高興看到她,而從孩子的嘴裡他知道一切經過後,他更詫異那小孩子的可怕,小小的年紀就已經想好要怎麼對付仇人了。這個才剛當上外公的人非常心疼那孩子,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害死,他心裡非常想報復,所以他竟然笨得點頭同意那小孩的計劃,一直到十幾年之後他才領悟到,當年他的同意合作讓一個小孩在仇恨中長大的事實。可是當他領悟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那孩子已經轉不了性,整個人除了報仇再也沒有其他,這個做外公的十分後悔,可是又改變不了現狀,不過還好那孩子身邊從小就有個嘮叨的人跟在身旁,這當然是他那外孫女說給他聽的。長久下來,他發現那個外孫女嘴上常提及的人對她一定很重要,而且他也發現有這個嘮叨的跟班在,小女孩孩身上不像人的氣息也變得淡了些;說到這裡你該知道我說的是誰了吧!姜磊。」

  老人終於自我介紹道:「我叫江崎,芝雅的父親、柔霄的外公。」

第9章(2)

  姜磊是怎麼回事?

  難得季柔霄會對週遭的人有例外分心的注意,姜磊是第一個,要是他知道了一定會深戚榮幸。

  可惜他現在正處於極度恍惚的狀態,對她的反應沒有多加注意。

  「姜磊。」情況不對,他從來沒有這種情形出現。

  「姜磊?」季柔霄見叫喚沒反應,只好推了他一把。

  姜磊饃糊的焦距經她一推才稍稱凝聚起來,可是還是有點失常。

  「姜磊。」她改而拍他的臉頰。

  姜磊反抓住她的手。「為什麼?」

  季柔霄皺眉,她不接受沒有頭緒可循的問題,也沒有要問明白的慾望。第一次,她拒絕他接近她,想抽回自己的手。

  姜磊始終握住她的手,這也是第一次,姜磊堅持與她的親近。

  這樣的情況和平常完全相反。

  「姜磊。」季柔霄悶沈了聲調,這是她動怒的前兆。

  「放開我。」

  「不。」第一次,姜磊主動違抗她的命令。

  「告訴我,為什麼?」

  「你想問什麼?」掙脫不開,她只能由他去,但合不合作全在於她,所以她無需擔心什麼。

  「你還有親人不是嗎?」他瞧見她的臉色微微一變。

  「你還有個外公對不對?」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的眼神首次出現了慌張的波動。

  「江老先生今天下午來找我。」他細察她的反應。

  「他跟我說了你的事。」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終於得以抽回自己的手,不過全是因為他肯鬆手,這一點兩個人心裡都明白得很。因為得以自由,所以她做了逃開的動作。

  「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逃避事情?」她未免太低估他對她的瞭解,在她要逃之前,他已先一步圈住她的身子,讓她想逃也逃不了。

  第一次主動靠近她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姜磊不由得苦笑了起來。

  「放開我!」女人的力氣終究比不上男人,所以她不掙紮,因為知道結果是徒勞無功。

  「不準你碰我!」

  「那麼就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要使強他不是不會,只是他從來都不願對她這麼做,她是小姐,他是隨侍在側的保母兼保鏢,彼此的界線依然明確。

  「別忘了你的身份。」季柔霄冷冷提醒他。

  「這種話對我沒有用,你明明知道。」他可以溫柔,為她;但他也可以強悍,也為她。

  「老虎可以不發威,但是一發威誰也擋不住,這點常識你不會不知道。」

  「你要傷我?」

  「不,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她說這話真的讓人心痛。

  「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我也一直都這麼做不是嗎?」

  「那為什麼——」她倏然收口,這種語氣不是平常的季柔霄會用的,她不能用這種口吻說話。

  「你想說什麼。」她的轉變他當然清楚,這一瞬間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麼的瞭解她,以往的苦思原來是庸人自擾。

  「沒有。」

  「不要騙我,和你相處最久的人是我,也許我不如你瞭解你自己,但是你的一舉一動我多少能猜出大概。你想說什麼?」

  「你到底要逼問我什麼,姜磊?」季柔霄的聲調已恢復平時的冶淡,她安心的直視上他的雙眼。

  「你從江崎那裡知道了什麼?」

  「他是你外公,小姐。」他糾正她的習慣還是沒變。

  「不要這麼沒禮貌。」

  「他只是我計劃的合夥人。」外公——呵,沒有親人的她怎麼可能有個外公?

  「小姐。」姜磊的態度軟化了下來,他看見她眼底的傷痛。

  「我知道他沒有把你帶出季家是他的錯,但是當年你向他提出計劃的時候並沒有讓他感覺到你有要離開季家的想法。」

  季柔霄的表情像被雷打到一樣,面無表情的偽裝在他面前已然崩潰。十幾年前的心情他是怎麼得知的?江崎到現在都想不透的事為什麼他會知道?

  「不要因為這樣怪他好嗎?」這件事他想了一整個下午才明白,終於瞭解江崎為什麼會不明白他自己無法和小姐親近的原因,照理說他們兩人相認已有一段時間,沒道理這麼生疏。剛開始他一直想不透,後來他記起她一直說要離開季家大宅的話,他才真正瞭解她為何與自己的外公如此生疏的原因。

  「放開我,姜磊!」她的聲音裡沒了反抗的強硬,整個人連聲音都耗弱了下來。

  姜磊這回依了她,雙手一鬆,讓她自由。他知道她開始面對現實了,因此沒必要再這麼困住她。

  「你沒有說錯。」原以為他是不可能這麼懂她的,埋藏自己的想法是她一向最引以為傲的本事,她以為自己是絕不會被看破的,以為他對她的瞭解不可能這般透徹;但是事實證明,她錯了。

  「你沒說錯,我是恨他沒有把我帶離開季家。」她躲開他的視線,面向窗口。

  「但我更恨他沒有阻止我在自己心裡種下的復仇種子,他明明知道,卻任其發展;事實上,他也是想透過我為他的女兒報仇。說穿了,我只不過是他用來報復的工具罷了,我和他純粹是相互利用的關係。今天我如果不是他女兒生的,你想他會在意嗎?」那種人,哼!

  姜磊沒有回答,只是怔怔的望著她的側臉。

  「姜磊,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她回過頭看他,眼神已然回復平日的冰冷神態。

  「這世上沒有什麼血濃於水的親情,沒有什麼血脈相承的感情,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欺騙自己的東西。感情,呵,這種看不見的東西算什麼?只不過是一般世俗無力的證明,和我季柔霄無關。」是的,永遠都沒有關係。

  「真的是這樣嗎?」他聽了,只有為她心疼的感覺,想不到一個如此瘦弱的女孩在心裡會裝下這麼多的委屈。「你真的不認為自己有感情?」

  「感情?」她回視他的眼神是這麼的決然。

  「那是什麼東西?」她沒看過也不會有興趣,永、遠、不、會。

  「你還要對我說謊多久?」決然背後的淒絕他不是沒有看見,以往不曾看過的,如今一一清楚地陳列在眼前;過去,他不是沒有看見,只是無力去探究也不敢探究。

  「你還是認為自己能背負所有的擔子嗎?你還是以為自己是萬能的嗎?」

  「論實力,姜磊,我在你之上。」她幾乎是倨傲地說著這句話。

  「但論心志,我遠比你堅強上數倍。」這一點也是毋庸置疑。

  這種爭法,再多也枉然。她心裡有數,相信他也明白。

  「我累了,你也該問夠了。」她的心已經累壞了,但卻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偎進他懷裡消除疲勞;此時此刻她知道,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很多事的挖掘讓她頓時透明化,這種透明的感覺令她厭惡。她側過臉,試圖拉開彼此的沈默。

  「最後一個問題。」他有一個最想問的問題還沒有問。

  季柔霄沒有說話,等他發問。

  「為什麼不願意讓我知道?」這個問題從一開始跟在她身邊,他就一直不停重複的問著,一直到今天都還沒有一個最完整的解答。

  「我希望你讓我知道。」

  「因為我不想被人同情,尤其是你——姜磊!」這是她的回答。

  呵呵呵呵……季柔霄,你以為不安的日子過去了嗎?

  哈哈哈哈……你以為就只有恐嚇信而已嗎?別太天真了,季柔霄!我怎麼可能就這樣放過你,怎麼可能!

  都四個月了,你一定以為是惡作劇對不對?

  呵呵呵……哈哈哈……

  不會、絕對不會!是你讓我變成這樣,是你讓我的美夢破碎,是你破壞我的一切一切!我要你死!

  「哈哈哈……哈哈哈……」

  「不要!不要再笑了!」他受不了,他再也受不了了!「我答應!我什麼部答應!不要再笑了,不要再笑了……」他快被逼瘋了!

  「不要再笑了……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

  哈哈哈……呵呵呵……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8-6 18:23:21

第10章(1)

  季氏大樓的員工們個個眼睛大睜,看著目標物以硬生生的步伐從他們面前走過去。有些畏寒的員工甚至興起請工友把冷氣調為暖氣的念頭。雖然是夏天,但今天很反常!

  平時總裁的冷他們早已習慣了,但是今天她身邊的暖氣機也跟著壞掉,不只是壞掉,簡直是已經被改裝成冷氣機了。這樣下去他們會被凍死的!唉!大陸的高壓冷氣團什麼時候跑來他們季氏大樓了?

  任昊天當然也感受到這種凍死人的寒意。身為季氏副總裁,自然得身先士卒的穿起禦寒大衣前往冷氣團中心的責任。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任昊天將兩人帶進他的辦公室。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一大早就拿著兩張發臭的臉面對員工,他們不知道這樣會引來多少揣測、多少蜚短流長嗎?

  「你們的大腦是跑哪兒去了,用不上了嗎?該死!」他頹然坐回位子上,他何時被何芊晴那個女人傳染,竟然開始罵起髒話來了!唉!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沒理由姜磊也繃著臉,他向來不管面對什麼事都是一張笑臉,就連吵架也是;這一次,大概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吧!他還是這樣,碰到季柔霄的事就失了分寸。

  「沒有。」回答的是姜磊。

  「我們沒事。」

  季柔霄則無言地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裡?」任昊天問道。

  「什麼時候我這個上司必須把行蹤告訴下屬?」她冷眼睇凝他。

  「任昊天,我的事你少管。」

  「如果你還記得,季先生的遺囑上交代我有監督你的責任。」

  「季仲宇已經死了三年多,死人的話用不著遵守。」那種人也值得他效命?哼!

  「季小姐!」她為什麼對自己的父親總是出言不遜?有這種女兒真是可憐。

  「任大哥!」姜磊適時介入,煞住任昊天的怒氣。

  「我們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謝謝你為我們擔心。」

  「我是擔心你們影響員工上班的心情。」

  「無論如何,謝謝。」

  任吳天無奈的搖搖頭。

  「你們啊——」

  「柔霄!」

  為什麼每次他要講話時都有人插嘴?任昊天不耐煩的想著。

  只見季劭傑滿頭大汗、慌慌張張地衝了進來,剛才那一聲就是他的傑作。

  「做什麼?」季柔霄站在原地看他。

  「你有什麼事?是不是錢不夠花?」她的冷漠依然,一點台階也不給。

  「不是!」他沒有心情和她做意氣之爭。

  「我有急事找你。」

  「什麼事?」她表情的輕視再明顯也不過。

  也許是事態緊急,季劭傑沒有像平常一樣使大少爺性子。

  「我是真的有事要告訴你。」說著,他朝她走過去。

  那是什麼東西?姜磊被一道乍然而現的光芒射入眼睛,那道光來自季劭傑的手上。

  「小心!」

  「你去死!」

  兩個聲音同時而起,不出三秒又回歸平靜。

  季劭傑手上多了把染血的七首,神色恍惚地跌坐在一旁,嘴裡還喃喃自語;姜磊則壓著季柔霄,雙雙臥倒在地,地毯被血跡染紅。

  血!任昊天不管呆滯的季劭傑,迅速跑至姜磊和季柔霄身邊蹲下,有人受傷了!

  「是姜磊。」季柔霄挪栘開姜磊壓上來的身體。「叫救護車。」她的神情和平常沒兩樣。

  任昊天沒空驚訝她的反應,趕緊照著她的話做,畢竟人命關天,事不宜遲啊!

  「沒……事吧?」姜磊的神智還算清楚,吃力地擡起手,只為確定他保護的人沒事。

  「你……沒受傷……」

  「不要用你沾滿血的手碰我。」她的語調冰冷。

  姜磊舉到半空中的血手聽話地放了下來。她沒事、她沒事……昏迷前,他滿足地笑了。

  手術室外站了季柔霄、何芊晴以及任昊天三人。

  何芊晴來來回回的不停踱步,一會兒停下來求上天保佑,一會兒又是咒罵那個該死的季劭傑。

  「他就不要給我遇到,否則我要他好看。」

  「遇不到了。」任昊天拉下她,硬是要她坐在他身旁。

  「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目前他只能這麼安慰她。

  隱忍多時的眼淚終於像開閘似地決堤而出,全數被任昊天的衣服吸納。

  季柔霄則是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表情依然是和平時沒兩樣。

  不久,手術室內一名護士走了出來。

  「傷患大量出血,需要RH陰型的血液,且我們院內存量不夠,請問……」

  「走吧!」季柔霄站了起來。「我的血型和他一樣。」

  「太好了!」二話不說,護士一把拉她走進手術室。

  何芊晴哽咽地說道:「難道她是因為這樣才待在這裡等的嗎?」

  「或許。」任昊天只能這麼說。她的行事動機向來沒有人知道,除了姜磊之外。

  「希望一切平安。」何芊晴雙手合十,嘴裡、心裡虔誠地祈禱。

  任昊天不忍心看她擔憂,雙手加緊力道抱住她。

  「一定會沒事的!」

  與此同時的手術室內——

  「醫生,心電圖的頻率越來越慢了!」負責監視心電圖的護士緊張的說著。

  「準備電擊!」醫生大聲喝道。

  手術室內一片雜亂——

  嗚嗚嗚……

  哪來的小孩子哭聲?

  嗚……嗚嗚……

  這聲音好遠好遠。

  姜磊環視四周,企圖找出哭聲的來源。然後,他找到了,就在不遠的前方,一個光點的集中處。他跑著,跑著,那孩子一個人在那裡哭得好可憐。

  可是明明這麼近,為什麼他卻一直跑都跑不到那孩子的身邊?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心開始慌了,他告訴自己不要慌、不要緊,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然後光點朝他靠近,越來越大、越來越亮。他開心地笑了。

  嗶——心電圖上的波折合為一條直線。

  「該死!」醫生咒罵。「加強電擊!」

  砰!砰!電擊的操作聲不斷。

  「再一次!」快醒來啊!

  手術室內又再一次進入緊急狀態。

  光點又遠離他了。姜磊不由自主地跑了起來。等等他啊!跑著,他一直不停地跑著。

  姜磊——姜磊——

  那是——他停下腳步。是小姐!在相反的方向!她在相反的方向叫他!

  他轉身,往遠離光點的方向死命奔跑。他答應她的,耍一直待在她身邊的。就算他們吵過架、就算她說不需要他,他也要待在她身邊。

  對!他答應過的,不能失言!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停止電擊!」醫生下達命令。

  奇跡!還是有奇跡的!

  「開始縫合!」

  「是!」

  手術室內,生機再現。

  季柔霄從手術室慢慢走了出來。

  「怎麼樣了?」任昊天輕柔地為哭累而倚在他身上睡著的何芊晴調了個姿勢讓她平躺,然後自己站了起來。

  「走。」她只簡短說了這個字。

  任昊天急忙叫醒何芊晴,交代她幾句話便跟著離開。

  何芊晴睜著睡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離開。

  季柔霄,她竟然就這麼離開了!

  她回頭拾眼看向手術室的燈示由紅轉綠。她的心定了下來,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警察局內。

  季劭傑以現行犯的身份被拘留在牢房裡。季柔霄和任昊天來到警察局,被準許與他見面。

  「季劭傑。」冰冷的聲音是季柔霄所特有的,站在一旁的警員一聽,忍不住打了寒顫,更別提是犯案者季劭傑了。

  「我……我……」

  「想殺我嗎?」竟然用那種不入流的手法。

  「你以為一把刀就能殺我嗎?」

  「我……」

  「你知道什麼樣的死法最可怕嗎?」她問。

  「不……不……」他搗起耳朵拒絕再聽任何聲音。

  「由不得你。」季柔霄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強行拉開他兩隻手附耳道:「告訴你,生不如死的死法最痛苦!」她放開手。

  「你會嘗到的。」說完,她率先離開。走到門邊,她忽然回頭,笑得十分冷冽。

  「我期待你的假釋出獄。好好表現,我親愛的大哥。」

  「啊——」季劭傑尖聲大叫。

第10章(2)

  出了警局,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和身後的任昊天說話:「現在該去找主謀者了。」

  主謀者?還有主謀者?任昊天暗暗吃了一驚。

  快走!得快點收拾東西走人才行!文娜心裡緊張的想著。

  「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文娜小姐。」季柔霄的聲音在文娜專用的辦公室響起。

  「啊!」文娜嚇得叫了聲,手上停下收拾東西的動作。「是總裁啊!你差點嚇死我了。」

  「真遺憾沒有。」季柔霄走進她辦公室,落座在她桌前的椅子上。

  「我聽說姜先生的事了,幸好他沒事。」

  「可惜我沒事是吧?」

  「你怎麼這麼說!」強自壓下心頭的恐懼。沒事沒事,她還沒有發現,她不會發現的。

  「季仲宇給你的遺書裡寫的計劃好像沒有成功是吧?真是可惜啊!」季柔霄一派的冷漠。

  「你、你在說什麼?我……我完全聽不懂。」

  「不懂嗎?」她瞇起眼。

  「你怎麼會不懂呢?季仲宇的「解語花」——他是這麼叫你的沒錯吧?」

  「你……」文娜嚇白了臉。

  季柔霄揚揚手上的信件。

  「身為一個秘書,應該要好好收拾好物件才對,這一點你不及格哦!」

  「還我!」那是他留給她唯一的東西!「把它還給我!」美艷的面孔霎時佈滿錯亂的猙獰。

  季柔霄把她視如珍寶的信隨手一丟,她立刻轉了方向追去。

  那封信,上頭有他留給她的愛!「抓到了!」文娜滿足地笑著。

  「你照著上頭的步驟,一步一步走,好讓我死在季劭傑的手中是不是?」

  「是又怎樣?」被發現了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是你害我不能和仲宇雙宿雙棲,是你逼我的,我只是幫仲宇完成他的遺願。」她愛他,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來證明她的愛。

  「你要一個只愛男人的男人和你雙宿雙棲?」她搖頭冷笑。

  「是你在作夢吧!」

  任昊天不可置信地瞪著說出這番話的季柔霄。

  「哼!」她才不相信她的話。從容地收起行囊,她優雅的將皮包勾上肩。

  「仲宇說這事就算被你知道了我也不會有事;從現在開始,我辭職不幹了。」文娜揚起眉。

  「季柔霄,你又能奈我何。」說著,她往門口走去。

  「我是不能對你怎樣。」她的口氣平淡如常。

  走沒幾步,文娜停住,回首嫣然一笑。

  「真可惜姜磊沒死,其實死了姜磊比讓你死還痛苦對不對?就像我失去仲宇一樣。」她又靠近季柔霄,貼耳道:「一開始就應該對準姜磊下手的,呵!」

  「是啊!」季柔霄神色自若。

  「你一開始就該瞄準他。」

  文娜抽開身,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後會有期,季小姐。」這場遊戲,她是勝利者,是仲宇讓她贏的。沒錯,仲宇是愛她的。

  雍容華貴地走出季氏大樓,文娜揚著笑靨,美得令週遭的人眼睛為之二兄。

  突然一陣風吹來。

  「仲宇的信!」她急忙丟下皮包與行囊。

  白色信封飄飄然朝馬路飛去。

  「仲宇!」

  砰!

  季柔霄隔著二十五樓高的玻璃落地窗往下看,只見鮮紅的血在馬路上汩汩的擴散開來。

  「你打算就這麼放過她嗎?」任昊天問。

  季柔霄置若罔聞直盯著窗外看。想不到她的血也是紅色的,這倒令她驚訝。

  「這樣的死法很幸福吧!」她低喃。

  「為了一個只當你是洩慾工具的男人。」

  「你剛說什麼?」他沒聽清楚。

  「沒什麼。」季柔霄轉身面對他。

  「那封信真的是季先生寫給文娜的?」

  季柔霄回頭朝窗外下方再望了眼,回過頭。

  「那只不過是一個信封罷了。」

  「那解語花呢?」

  「男人追女人能用的招式少之又少,只要看過幾次就差不多知道了。」為了一個五塊錢不到的信封丟了條命。值得嗎,文娜?

  「那季先生只愛男人這事呢?」

  她沒有回答,說道:「到醫院去吧!」她轉身,便離開了辦公室。

  事情結束了,舊事何必重提。

  唔,肚子好痛!姜磊被一陣劇痛驚醒,眼睛一張開,又被刺眼的光線刺得閉上眼。

  過了一會兒,等適應後,他緩緩的再睜開眼睛。

  「你醒了!」守在一旁的何芊晴興奮的直叫。「任昊天,他醒了!」

  眼界裡除了何芊晴,又多了一個任昊天。

  「小姐呢?」

  「這……」何芊晴和任昊天兩人為難地彼此對看。

  「她人呢?」他要知道她有沒有事。「她沒受傷吧?」他們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嚴肅?心一急,他拉開被子欲下床,卻因此牽動傷口,痛得他又躺回床上。

  「你不要動!」季柔霄真的對他這麼重要嗎?天!他們要怎麼告訴他事實?他承受得住嗎?季柔霄怎麼狠得下心這麼做!

  「告訴我!」姜磊強迫自己嘶啞的聲音運作。他的口好干!「小姐人在哪裡?」

  終究還是得告訴他事實。任吳天從口袋拿出一封信給他。

  「這是她留給你的。」

  姜磊半坐起身,伸出手接過信,感覺自己心跳變慢,表情在外人看來十分平靜,但對他自己而言,已是死灰。

  攤開信,只有兩句話——

  我走了。

  四年後再見。

  看完信,姜磊一語不發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

  「姜磊,她信上寫了什麼?」他怎麼是這種反應?

  「姜磊!」任昊天輕輕地搖晃他。

  「你沒事吧?」姜磊這個樣子他要怎麼告訴他,季柔霄把她百分之四十的股權栘轉到他身上,還有芊晴的百分之十三,以及董事會決定由他接任總裁職務的事?

  「姜磊?」

  「我餓了。」姜磊睜開眼。

  「麻煩找醫生來。」

  「你想幹嘛?」

  「做個合作的病人。」姜磊露出和往常一樣的笑容。

尾聲

  四年後

  季氏企業——不,早在四年前新上任的總裁堅持下,已改名為京淩企業,即使改名它依然蓬勃發展,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公司裡的三巨頭——以姜磊為首,加上任昊天、何芊晴夫妻倆——再加上員工的勞心勞力,讓京淩企業得以居營建業的頂尖地位,並將其觸角延伸至其他的投資事業上。

  「嘿,姜磊,給你看樣好東西。」

  埋首在公文中的姜磊頭也不擡,完全不理會對面何芊晴的嘮叨。

  「喂喂!」真是傷腦筋!「拜託你尊重一下孕婦好不好?」什麼態度嘛!

  「我已經夠尊重你了,幫你老公扛下一半你的工作量還不算尊重嗎?」

  「喂!這是義務耶,你可是未來寶寶的乾爹吶!」

  「那你去找你老公可以嗎?我相信他會很樂意讓你煩的。」

  「他和周董談生意去了。」

  換句話說,他姜磊是個替代品。

  「唉!算我服了你。」放下筆,他一臉任君宰割的表情。

  「拜託,我只是要你看一看藝術品而已,瞧你那是什麼臉!」

  「你也會欣賞藝術品?」

  何芊晴指指隆起的肚子。

  「胎教啊!」

  「好吧!」他心服口服。

  「是哪件藝術品博得你的歡心、奪走我的時間?」他倒要好好看看。

  「就是這一張畫嘛——「消失的夏娃」!你看,很有趣吧?上頭明明畫的是亞當,可是畫名卻叫消失的夏娃。」何芊晴看著報上刊出的照片,那是亞當在樹下睡覺的樣子。「可是好奇怪,這亞當應該是沒穿衣服的,這畫家幹嘛畫上衣服?」害她不能看得盡興,難得有人把亞當畫得這麼帥。

  姜磊搶過報紙。「這畫是在哪兒展出的?」

  「「伊甸園」啊!那是一家新開的畫廊,離我們這裡不遠,上頭說畫廊的主人就是這幅畫的畫家。」

  這個世界多像個伊甸園啊!姜磊的腦中閃過這麼一句話。

  難道——他咧開嘴笑了。

  「喂喂,你幹嘛笑得這麼詭異?」他突然發病了呀?

  四年了!「芊晴!」他興奮的大叫一聲。

  「幹嘛?」她嚇了一跳,要不是肚子裡的孩子拉著她,肯定她會跳起來。

  「謝謝!」說話同時,他迅速的朝門口移動。

  「喂!你去哪兒啊?」

  何芊晴對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一頭霧水。

  姜磊站在「消失的夏娃」這幅畫前,回憶漸漸甦醒。

  「之所以取這個名字是因為畫還沒完成。」他揚起頭自言自語。「夏娃不是消失,只是還沒畫上去而已。」

  「你認為這消失的夏娃應該畫在哪裡?」後頭有個聲音淡淡的、輕輕的、冷冷的插入他的自言自語。

  「亞當的腿上。夏娃應該以亞當的腿為枕,幸福地休息。」他說著,笑了。

  「喜歡這幅畫嗎?」

  「等它加上夏娃後我會更喜歡,但是——」

  「但是什麼?」身後的聲音問道。

  「我永遠永遠都會愛這個作畫的人。」他轉身,望進眼裡的是思慕了四年——不!是更久更久的心愛女子。

  「你能看懂我嗎?」這聲音的主人說。

  「當然能。」他極有自信,這四年他沒有白過。

  「只有現在?」

  他搖頭,以驚人的速度環抱住她的腰。

  「現在、過去、未來,我都能看懂你。」

  「哦?」女子懷疑地瞅著他,笑如煦陽。

  「柔霄。」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我愛你。」他第一次示愛。也第一次主動吻上她的唇。

  知道嗎?這伊甸園的主人原本是不哭不笑、不流淚、沒有感情、只會偷偷在半夜裡畫畫的冰雕娃娃,直到有一天夜裡,一個只會笑著一張臉的笨蛋把她當賊一樣壓倒在地上,接著又坐在旁邊看她畫畫、接近她、陪她,然後——愛她。

  所以,她也學會了笑、學會了愛——只為他笑、只愛他。




   【全文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