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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5 23:18:16

前言:

  他不是恐怖份子是什麼?先是被大隊人馬真槍實彈的追殺
    然後一句話包下整架飛機頭等艙逃亡
    不巧她就是被排定「服侍」他的空姐
    在機上受他一堆鳥氣已經夠嘔了
    誰知他兩手空空沒帶半點盤纏
    她只好一再「拔金相助」
    真的嗎?他竟說要當她的管家「抵債」
    這下子她可以樂得蹺起腿兒做姑奶奶了……
  他如喪家之犬般逃離自己國家
    幸好碰上俠女性格、愛打抱不平的她
    使他這「落難王儲」不至於橫死街頭
    雖然她老懷疑他是「賓拉登拜把的」卻還是不顧死活的收留他
    嗯!她正是未來王妃的適當人選
    但她得先改掉那些「摳腳ㄚ之類」的惡習……


第1章(1)

  長青航空的三名空中小姐在機場二樓的咖啡廳裡閒聊。

  「什麼!你跑去報名了?」差點將已經入口的咖啡噴出來的雷琮芠下意識地用眼角瞄了瞄左右,還好,現在是早上八點多,機場還沒有很多人。

  她是個空中小姐,身上又穿著公司的鮮綠色制服,隨時都得注意自己的形象。然而此刻她氣憤地瞇起了雙眼,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有這樣一個不怕死的好朋友梁永倩,所作所為每次都會讓人心驚膽戰,然後再將旁人逼至失控邊緣。

  「動作這麼快,的確很符合白羊座凡事不落人後的行事風格。」相較於雷琮芠的大驚小怪,高希倫就顯得冷靜許多。她不是不感到訝異,而是天生穩重的性格使她在面對任何衝擊時反應往往比一般人來得鎮定。

  「我猜,你最近一定沒有看報紙吧?」

  如早春般令人愉悅的白羊座女生,身高一百六十九公分,擁有人人稱羨的纖細骨架的梁永倩聞言眨了眨那雙孩子般的大眼,不明白地問:

  「我去報名哈姆希國航線的首航,這跟看報紙有什麼關係啊?」

  就算是看報紙,她也只挑運動版跟生活版,其餘的都給他草草略過,就算是看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坐在對面的兩人一起把眼睛睜圓了瞪著她看,然後一個望著咖啡廳的天花板歎了一口氣;另一個則是雙手攬胸,拚命的搖頭。

  「幹嘛啊?有什麼事就直說嘛!」她最受不了這種曖昧不明的情況了,那會使耐性比任何人都少的她發瘋。

  「你來說吧,希倫。」雷琮芠看了一眼高希倫,「我怕讓我來說的話,我會一時失控,上前去掐住她的脖子或者抓著她的腦袋搖晃;為了我們公司的名聲著想,就由比較冷靜的你來說吧!」

  梁永倩聞言抗議地皺了皺眉。

  「是這樣的,哈姆希這個國家目前發生內亂,聽說是為了王位繼承的問題,王儲跟親王,也就是國王的弟弟打起來了,情況很嚴重,昨天剛宣佈首都戒嚴。」不愧是人稱冷靜高手的高希倫,說起話來永遠不快不慢,每一字每一句都有一種優雅的節奏感。

  「那跟我報名首航有什麼關係呢?」梁永倩的反應是立即的。白羊座的她思想很單純,她看得不遠、想得不深,更不具分析、聯想的能力,她永遠只看眼前,以後的事對她來說有如人生盡頭那樣的遙遠。

  雷琮芠把剩下的咖啡通通喝光,這有助於情緒上的安定。

  「你居然問說這有什麼關係,老天!你的頭腦如果不會運轉怎麼不乾脆丟掉算了!」她吸了一口氣,好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那麼尖銳。

  「你想想看,首都戒嚴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情況已經失去控制了,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一旦開打,機場首先就要關閉,你若是幸運的在機場關閉前沒有降落的話,那還可以拍拍屁股說再見;若是不幸,在我們飛機降落以後機場才宣佈關閉,那你不就被困在那兒了嗎?」

  梁永倩蹙眉,這件事有雷琮芠口氣裡表現的那樣嚴重嗎?她很懷疑。

  「還有更嚴重的,永倩!」高希倫慢節奏的聲音加了進來。「親王派的人對西方國家的干涉非常反感,昨天還把一架英國記者搭乘的直升機擊落;雖然他們聲稱那架飛機是被流彈擊中的,但是觀察家認為這是他們向西方社會表達不歡迎他們介入的警告。」

  梁永倩的眉頭皺得更深,她還是不明白。「我們又不是西方社會,我們是台灣,屬於亞洲國家。」

  雷琮芠再度看向咖啡廳的天花板,徹底表達她對於梁永倩這句話的極度無奈。

  「戰爭一旦打起來,誰管你是西方還是東方啊?」雷琮芠差點就把「你這個白癡」這句話給說出來。

  「可是不對啊,如果像你們說的那麼恐怖,公司幹嘛不取消這次的首航?」

  那是因為公司的主管頭腦秀逗了,你也一樣。雷琮芠翻白眼地在心裡想著。

  「實際上,公司對這次的首航也很斟酌。雖然說這是他們的交通部長跟公司簽訂的航線,但是王位爭奪戰一起,那位部長就失蹤了,聽說是因為他比較傾向於支持王儲那一派,所以被尼爾親王的人幹掉了。現在他們的交通部沒有人作主,公司也很傷腦筋,想飛,又怕沒有保障;不飛,消息又都已經見報了。公司在這次的首航上花了不少錢宣傳,若是在戰爭沒有正式開打前宣佈取消的話,不僅對公司的商譽有損,旅行社那邊的錢也得還給人家,對公司來說是雙重損失。」

  梁永倩很認真地聽著高希倫的分析,她甚至也喝了一口咖啡讓自己頭腦清楚些,以瞭解高希倫這段話背後真正的涵義,然而最後她還是宣告放棄。

  「假如公司不飛,我也就不飛;假如公司覺得能飛,我又有什麼理由恐懼飛到那個國家呢?」況且真遇上她們所說的那種情況,因為機場關閉而無法飛回來的話,旅客加上機組人員有兩百多名,大家一起被困在當地,她也就不會感到那麼害怕了。至於高希倫所說的,什麼被擊落那一類的,基本上,她認為這麼倒楣的事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

  凡事樂觀,對自己決定的事抱持高度熱情,體內老是有一股衝勁促使她不斷往前跑的梁永倩,是個不懂得三思而後行,做事直接又不會善後的白羊座女生。因為不知煩惱為何物,所以永遠不會做最壞的打算。

  事實上,她認為人生沒有什麼最壞的時候,縱使真的遇上了糟糕至極的事情,她也認為自己會有比別人更多的勇氣來面對挫折與逆境;所以,在朋友面前,她永遠是一副「天塌下來也絕對會有高個子先頂著」的態度。

  「你還是不懂。」雷琮芠搖了搖頭。「不過這不能怪你,完全不能怪你。你們白羊座的人有與生俱來的不怕死性格,所以你們的人生注定是要在風風雨雨中度過;我只拜託你一件事,在緊急聯絡人那一欄千萬別填上我的名字,我忙得很,沒空處理營救人質這種事情。」

  「喂!」她抗議地敲了敲桌子。「太過分了吧?我是抱持著好消息與好朋友分享的態度來告訴你們我報名首航被錄取的事,沒想到你們不但沒有恭喜我,還分別潑了我好幾桶冷水,這太不夠意思了,枉費我平常跟你們稱兄道弟的。」

  「誰跟你稱兄道弟啊?我是歐洲航線跟你分在同一組才會『被迫』列入你的好朋友名單內而已。」雷琮芠說話之直接絲毫不遜於她的好朋友梁永倩。

  事實上,她已經受夠了梁永倩做事老是瞻前不顧後,用三分鐘熱度去參與,兩分鐘時間後悔,然後為了忘記讓自己後悔的事,再用一分鐘時間去尋求新奇事物來轉移自己注意力的生活態度。

  「真的搞不懂你!別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卻迫不及待搶著報名,你的思考邏輯怎麼老是跟人家不一樣啊?」

  「哪有什麼不一樣?你們難道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能成為首航那個國家班機上的空中小姐,這是多麼難能可貴的機會?你們不覺得我們做空姐這一行實在是很單調,每天在空中飛來飛去的太過平淡,應該有些什麼來刺激一下我們的腦袋嗎?」說完後,她看到兩人憤怒又不可思議的目光直射向她。

  「這種話也只有你這種人才講得出來。」雷琮芠受不了地道。

  「有什麼不對嗎?」

  「拜託!」雷琮芠翻了翻白眼,「最危險的莫過於我們這種行業了,我真的不想講這種忌諱的話,但是你不覺得嗎?離天堂最近的是我們,掉下來最快到達地獄的也是我們;我們的字典裡沒有『僥倖』這兩個字,萬一有個什麼,我們是一點機會也沒有的。」

  「那種機率畢竟是很少的。」她慢條斯理地反駁。可不是嗎?每天都有車禍發生,但飛機失事、被劫或被擊落的事件,有時候一年也發生不了一件。

  「算了,我不跟你這種人討論這麼深奧的問題,你的頭腦組織太簡單,無法想像這麼複雜的問題。反正白羊座的人天生不知煩惱為何物?總是樂觀得嚇死人。」

  「永倩,在決定這件事情之前,你到底有沒有理智的想過啊?」高希倫問。

  雷琮芠一臉問話的人才是怪物的表情,「你應該知道,白羊座的人是輕率、鹵莽、衝動的最佳代表,她的腦袋裡怎麼會有理智這種東西存在呢?」

  「喂——」梁永倩丟給她一記警告的眼光。「我可是想得很清楚才決定這麼做的,真不懂你們為什麼這麼大驚小怪!」好吧,算她決定這件事情的過程草率了些,或者說她是因為白羊座凡事不落人後,具有開拓性的草莽性格作祟吧!

  但這也不過是她要飛往某個因為王位爭奪而可能發生內亂的國家罷了,可能而已嘛,又不是一定會發生,公司難道會冒著被扣留的危險硬飛往那個國家嗎?

第1章(2)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高希倫喝了一口咖啡,態度仍是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優閒。

  「別以為一切都有公司作主,實際上,公司是騎虎難下;高層主管間目前也爭論不休,誰都沒有把握情勢會怎麼樣。你以為公司這次為什麼不用指派而用報名的方式?就是因為被指派到的人無不想盡辦法推托,生孩子、轉地勤、對阿拉伯人過敏等等,千奇百怪的理由都有,為的就是要躲掉這次的飛行。你倒好,深恐額滿一大早就跑去報名,還沾沾自喜的把我們找來要我們恭喜你,拜託,你要我們怎麼恭喜你?難道看著好朋友去飛危險性極高的航線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嗎?」

  聽她這麼一說,梁永倩換上憂慮的表情,不過這種表情並沒有在臉上停留很久,因為電視上正在播出的新聞將她的注意力吸引住。

  畫面上顯示著哈姆希國的尼爾親王率領自己的部隊包圍王儲住所,並在其廣場前向民眾發表演說。

  「什麼!?這個不要臉的大鬍子,陰謀篡位就陰謀篡位,還在那邊發表什麼粉飾性的演說呢?真是一點兒也不乾脆!」她是很具正義感的,對這種恃強淩弱的事她的反應通常比別人來得激動。

  「你很快就有機會向他當面陳述你心中的不齒了,因為你下禮拜就要飛到被那個大鬍子佔領的首都去了。」雷琮芠為之前替她擔心而感到生氣,梁永倩這傢夥對這趟危險至極的飛行根本一點也不在意嘛!

  「我看你還是找個理由推了這趟飛行吧!你也看到了,新聞說他們的機場已經被尼爾親王的人控制住,為的就是怕王儲逃到別的國家尋求政治庇護。」

  「那可好,我剛好飛過去把他接出來。」梁永倩自以為詼諧的回答招來兩位好友狠狠的白眼。

  「你要不要順便去把賓拉登也接出來啊?他現在四處藏匿,處境說不定比這個王儲還要可憐。」雷琮芠咬著牙道。

  「唉,我是開開玩笑嘛!」她揮了揮手,緩和現場的氣氛。「我知道你們是擔心我,但是凡事都要有人率先去做啊!對了,你們要什麼土產?趕快想一想我寫下來,免得到時忘記了。」她興致勃勃地拿出記事本,眼光詢問地看著兩人。

  雷琮芠撫著額頭,重重地靠到椅背上;高希倫則是一臉同情地看著她。

  也只有白羊座這種天性樂觀又不怕死的人,才能在這種時候還想到這個問題。

  平靜,太平靜了,平靜得令人失望。

  抽空在這個簡陋的候機室內部逛過來晃過去的梁永倩,不得不為這不夠刺激的一趟飛行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說什麼尼爾親王的武裝部隊接管了這個機場,她還以為能夠看到像電視上那種畫面,比如荷槍實彈、面孔森冷的軍人來回巡視,對所有外來的人報以警戒敵視的目光什麼的,結果呢?什麼都沒有,四周寧靜得連境管人員寫字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哪裡有什麼戰爭的跡象?她可是抱著高度的冒險與好奇心把這個機場四周都觀察遍了,就是嗅不到一絲戰爭的氣味,虧她之前還曾經因為兩位好友的話心裡緊張了一下;現在可好,她回去非要好好奚落她們兩人的膽小不可。

  說起來,這兒真不像是一國首都的機場,太簡陋、太迷你了,是她飛行三年以來所見過最窘迫的一個機場。佔地小,跑道只有一個不說,連機場內看起來都像是臨時拼湊而成的;人員寥寥無幾,機場外不是人車洶湧的大道,而是由雜草和乾燥的土地所組成的,一望無際的荒漠。若不是偶爾有幾輛軍用吉普車經過的話,她真的會以為自己是降落到某個人煙罕至的荒漠裡來了。

  受到電視新聞的影響,這次跟隨首航而來的只有幾名採訪記者,原先登記的旅行團紛紛臨陣退縮,結果他們機組人員加起來比乘客還要多;更好笑的是,他們可能得空機而回,她想這裡的人大概忙著處理內亂,沒時間到台灣觀光吧!

  真是不精采的一段飛行啊!連土產都沒得買,也沒有什麼觀光名信片可以帶回去給雷琮芠和高希倫看,這對於喜歡以誇張的語法來渲染自己所見所聞的她來說,真是一件教人沮喪的事。

  機組人員都在飛機上休息,還有半個小時飛機才要起飛,她厭倦了眼前一成不變的風景以及不斷猛刮過來的強風,決定也回飛機裡休息。就在她轉身準備走向跑道時,原本空無一人的候機室裡突然響起一道低沈又危險的男性嗓音。

  「抱歉,我們不能就這麼讓你走,菲賽爾。」

  梁永倩皺起眉,她最討厭那種奸詐的語氣;還有,他的英文很蹩腳,聽起來很不舒服。

  被包圍在木椅上動彈不得的男子一身白色阿拉伯服飾,頭上自白色帽子垂下來的布遮去了臉上的表情,受到這種威脅的他頭也不擡,很明顯的並不想理他們。

  一共有五個凶神惡煞,加上那個坐在木椅上一動也不動的人,六個身材高壯的男子頓時讓小小的候機室顯得擁擠。

  阿拉伯人總有數不清的恩怨,理不清的種族仇恨,縱使她是最看不慣恃強淩弱的人,但是在這種連西方強國都搞不定的中東國家,她還是勉強捺下豐富的正義感,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的回飛機上吧!

  但是她可以假裝沒看見人家,人家可是睜著五對眼睛瞪著她的一舉一動;就連始終都拒絕擡起頭的男子,此時也略微側頭瞄了她一眼。

  就是那麼一眼,使得她的心臟忽然狂跳起來。

  好漂亮的一雙眼啊!如海般湛藍也如海般神秘,既深邃又銳利,僅僅是輕輕的一瞥,卻讓一向自認為很勇敢的她著實震動了一下。

  「是航空公司的小姐,怎麼辦?」其中一人問道。

  「不理她,先把菲賽爾帶回去再說。」

  那人的手試圖伸向那名有著深邃藍眼睛男子的肩頭時,下巴忽然重重地吃了一拳。由於全無防備,他的身體直接飛了出去,壓垮了看起來不怎麼牢固的木椅,然後就一動也不動了。

  其餘四個人見狀趕緊退了一大步,那名男子終於離開椅子,緩緩地站了起來。

  「叛徒。」他低著頭,淡淡地吐出這兩個森冷至極的字。

  梁永倩沒有被這種場面嚇到,反而是被那名男子瞬間的爆發力震住了。他看起來並不比包圍他的那五名男子健壯,卻能一拳打得人倒地不起,看來他剛才的鎮定的確是有恃無恐,不是硬裝出來的。

  顯然對方也沒有想到他的一拳竟然如此驚人,在短暫的驚訝過後,他們互相投遞了一個眼神,決定群起而攻。

  一場混亂的打鬥就這麼活生生的在梁永倩面前上演。她真的很想掉頭走人,躲回飛機上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但是正義感指數高達百分之九十五,又有濟弱扶傾傾向的她,實在無法對眼前的事坐視不管。

  她轉臉看了看入境櫃檯,訝異地發現剛剛那名檢查護照的人員和一名有配槍的航警人員居然都不見了,而縱使打鬥和木椅碎裂的聲音砰砰作響,竟然也沒有半個人出來關心一下。

  該死的機場,該死的哈姆希國,什麼鳥不生蛋的地方嘛!她真不懂公司爭取這樣的航線做什麼?難道是覺得這裡還不夠熱鬧嗎?

  咒罵歸咒罵,她還是忍不住上前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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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5 23:19:16

第2章(1)

  可別小看她,她是受過訓練的。

  為了在發生劫機事件時不至於完全處於待宰的狀態,公司要求他們上至機長下至空服人員個個都得接受基本的武術訓練。

  那些訓練對她而言根本就是小兒科,因為家裡開設珠寶店,父親從小就很注重培養她和弟弟的防禦之術;她在國小三年級便開始參加武術班,家裡的牆壁上到處貼滿了她比賽奪魁的獎狀。

  不用說,以她固有的基礎,她的訓練成績當然是女性空服員裡最好的,她甚至還幫教練指導其他空服員呢!

  只不過她忘了一件事,她穿著窄裙,而不是可以將腿踢得很高的道服。

  她就是這樣,總是憑一股熱情想要幫忙滅火,卻忘了自己根本沒有穿上防火衣;未能謹慎思考就衝入火場的結果,使得原本應付四個人遊刃有餘的他還得空出一隻手來撈住她的腰,以免她往後跌倒而撞上斷裂木椅所露出的稜角。

  兩人的距離瞬間縮短,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粗重的呼吸正噴在自己的臉上。

  她臉色微紅,陶醉在那雙藍眼珠所帶給她的震撼之中。

  「多事。」在將她安全地放在木椅上之後,他冷冷地拋下這句話,轉身繼續苦戰。

  哎呀!她睜著被男性空服員喻為像鑽石一樣閃亮的一雙眼,氣憤地瞪著他高大的背影,十根手指頭已經不由自主握起拳來。真是太過分了,她好心好意地幫忙他耶!

  無法忍受自己的幫忙被解釋成多事的行為,自覺受到汙辱的她發火了。

  白羊座發起火來是很可怕的,如果這個白羊座又剛剛好有一點武術基礎的話,那簡直就是一座活火山,旁人想要全身而退,就得看運氣了。

  她整了整頭上的綠色帽子,捲起袖子,怒氣沖沖地走向前去,一旋腿踢翻了正打算撲向他的男子,這次她記得要把裙子先撩起來了。

  「你這個人也太不知好歹了!拜託,我是好心好意幫你耶,你以為世界上像我這種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女生很多嗎?」在指著他的鼻子質問間,她又用手刀劈退了另一名試圖向前的男子。煩死了,她正在問話呢!

  哈姆希國被迫必須逃到國外的王儲菲賽爾,著實被這空服員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愣住了。

  他的目光雖然暫時停留在這一張潔白細緻,不比自己巴掌大的東方女性臉孔上,但從小與危險為伍的他,仍是反應極佳地以手肘撞退了另一名男子。

  「走開!臭女人,別在這兒礙手礙腳。」除了自己的母親,其他女人都是一些惹人厭的動物。

  他這種高傲自大的語氣完完全全地激怒了她。

  她把這股如炸彈般在胸口爆裂開的怒氣,悉數往企圖撲向她後背的男子發洩而去,只聽到砰的一聲,那名男子被踢得飛了出去,甚至無法發出慘叫聲就直接暈了過去。

  菲賽爾那雙湛藍色的眼看了看分別躺在不同位置的五個人,他們原來的職責是保護他離開這個國家卻臨時起意叛變,再看了看眼前這名黑眸閃著怒火的東方女子,一向沒有感情的藍眼忍不住驚訝地閃著光芒。

  這名身材纖細的女子竟然一口氣解決掉足足是她兩倍寬的三名侍衛,而且看來毫不費力。嗯!看來中國功夫的確是如電視上所描述的那樣廣博精深,奧妙無比。

  之前他一直抱持著懷疑輕蔑的態度,現在親眼見到它的威力,使他不得不相信中國功夫的確是很了不起的,或許他應該考慮來學學這種神奇的武功。

  「我問你,誰是臭女人?」

  白羊女子的怒氣絕不燜燒,身為十二星座之首,又是被戰爭之星--火星守護的她,擁有頑固、不服輸的精神;一旦被激怒了,心中那把怒火便很難消除,即使激怒她的人是擁有一雙她最喜歡的藍色眼珠的男子也不例外。

  有本事惹火她,就要有本事承擔後果。

  身為王儲的菲賽爾還是第一次被女孩子這麼扠腰吼著,他有些錯愕,但也覺得新鮮有趣。宮裡的侍女都說他有一雙銳利的眼,只要被他的眼神一看就宛如被利箭刺穿般渾身發抖,還沒有哪個女孩敢這麼靠近他,一雙眼還這麼勇敢的迎視他。

  那雙總是冷漠疏離的藍眼首次有了溫暖的光芒,始終繃緊的唇角也微微綻出一抹充滿興味的笑。

  「你還敢笑?信不信你待會兒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我會把你打得滿地找牙,不相信啊?你不要以為這裡是你的國家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喔!」

  他挑起一邊眉毛,把她的威脅當笑話。

  「女人,看不出來你滿凶的嘛!」他的眼睛毫不客氣地往下看,豐滿又恰到好處的雙峰,盈盈一握的腰肢,比例優美的小腿,纖細的骨架……他實在不能理解,怎麼看都像個纖纖美人的她,剪裁合身的綠色套裝底下蘊藏的竟是這般驚人的力量?

  「什麼!?你還敢那樣說我?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一點基本禮貌啊?你們國家的教育是這樣教你的嗎?我好心好意#@$*……」她指著他的鼻子劈哩啪啦地咒罵起來。

  臉上蒙著白布的他在見到直指自己鼻尖的手指時先是警覺性的一震,後來發現這個凶悍的東方女子似乎只打算以說教的方式來宣洩心中的怒氣時,他乾脆雙手攬胸,一派優閒地欣賞她的張牙舞爪。

  好久沒有這種心情了!自從他那胖得像豬,貪婪得像老虎的伯父尼爾親王策動政變以來,他就整天繃緊神經,一點點小事就足以讓他暴跳如雷;與他一起被圍困在宮裡的侍衛及宮女們個個噤若寒蟬,生怕動轍其咎,無不想盡辦法避開他。

  但是瞧瞧,現在居然有個女孩子敢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似乎沒完沒了、無窮無盡;奇怪的是,他一點也不感到生氣。

  當然他絕對不是有被虐待狂,喜歡被罵的感覺,而是眼前這個身材玲瓏、臉蛋細緻的東方女子憤怒的樣子很是迷人。

  東方女子都像她那樣美也那樣火爆嗎?他愉快地想著,一手摸著下巴,被她用詞廣泛、拉來扯去的咒罵內容逗得笑了起來,然後輕笑聲逐漸擴大,最後變成仰頭狂笑。他好久沒有這麼開心地笑過了,自從十歲那年媽媽離他遠去之後,笑容也同時自他的臉上消失。

  「所以我說你們阿拉伯人都是傲慢無禮、自以為無所不能的臭男人!」就跟電視上的賓拉登一樣。

  聽到後面這段話的菲賽爾,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原本被愉快充溢的藍眸忽然危險地瞇起,罩上一層冰霜。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梁永倩在見到這種眼神,以及他眼眸透出的危險氣息時,也不禁害怕地退了一小步。

  如果說有一種眼神能讓人瞬間凍結成冰的話,她想就是這種眼神了。

  「我警告你,注意你的語氣。惹火阿拉的子民,將會為你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

  聽到這句話的她,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氣,趕緊又向後退了一步。

  多麼像恐怖份子會說的話啊!

  毛骨悚然的感覺直衝腦門,她忽然無比懊悔剛剛的衝動。她怎麼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蒙著臉、身材高瘦的阿拉伯男子,很可能是某個恐怖組織的一份子呢?搞不好他就是賓拉登的手下!

  這麼一想,她恨不得把剛剛說的話通通收回來吞進肚子裡去。

  所以說高希倫的話是很有道理的,凡事三思而後行,慢條斯理的她絕對不會像她這樣,被隨隨便便一激便處於極度震怒之中。

  見她兩根手指放在嫣紅的唇瓣上,一副隨時準備拔聲尖叫的模樣,他不禁為她先前的虛張聲勢深深蹙起眉頭,這樣就嚇到了嗎?

  「不許叫!」他森冷地命令。

  這四周不知道還有多少潛伏的敵人,她這一叫肯定會壞了他逃往國外的大事,那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他看了看外面被沙塵逐漸籠罩的天空,想著妹妹亞曼莎應該已經安全抵達英國了吧?

  「我才不會……」她正想反駁時,突然看見他那兩道濃眉緊緊地糾在一起,一手撫著肩窩處,一手撐著木椅慢慢地坐了下來;然後他閉上眼深深的做了幾次呼吸,表情看來似乎正在努力壓抑某種痛苦。

  她詫異地低頭看著呼吸逐漸變得粗重,白袍下的肩膀也微微發抖的他,心裡想著自己剛剛有打到他嗎?

  沒有啊,她努力回想,很確定自己只是指著他的鼻子教訓了他一頓而已,難道這樣就能使他受傷嗎?

  她是個標準的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女人,她可以因為別人不小心觸怒而血脈僨張,奮不顧身地與之對抗;卻也同時是一個會因為某只小鳥誤闖入她家餓死在某個角落而傷心不已的女人。

  所以她看著眼前這個表情痛苦的男人,同情心很快湧上來,正想問他怎麼回事時,她的同事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一邊遮著臉擋住風沙,一邊朝她招手。

  「阿倩,快點,飛機要起飛了。」說完,她逃命似地躲回飛機裡。

  「啊?好……」她聽見飛機的引擎發動的聲音,看了看喘息聲越來越急促的他。

  雖然很想去幫他找個人來,但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機組可不能因為她耽誤起飛的時間,於是決定狠下心來往跑道走去。

  這兒是候機室,如果他真的怎麼樣的話,一定會有人出來幫他的;她這麼想著,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第2章(2)

  「慢……慢著。」菲賽爾喊住她,同時慢慢地擡起頭來。

  她轉身看著他,卻沒有走回去的打算。

  「過……來。」他命令。

  「要我幫忙嗎?這可不行,我趕著回去呢。你也看到了,我是空服員,而我們的飛機要起飛了,所以我……」

  「過來扶我……上飛機。」他咬緊牙根困難地說出這幾個字,然後將背靠在木椅上,努力壓抑肩窩處傳來的痛楚。

  「上飛機?」她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思索這幾個字的意思,然後她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你要搭乘我們這班飛機?」

  「廢話!」他冷冷地瞪了站在門口的她一眼。這個愚蠢的女人,難不成她以為他是專程來參觀候機室的嗎?

  「這可不行,如果你需要幫忙的話,我馬上去叫人來。」她說著就伸長脖子在簡陋的候機室裡搜尋人影。

  「我說過不許叫!這個站台的人全都死光了。」他惱怒地低吼。該死!他可以感覺到血液隨著這一聲低吼湧出來了。

  她的手指不自覺又放在嫣紅的嘴唇上,同時驚愕地抽了一口冷氣。

  「如果你不想死,就趕緊過來扶我上飛機,否則……」瞪著她的藍眼忽然一凜,雖然飛機的引擎和外面的風沙聲很大,他仍然正確地聽見了吉普車輾過乾燥不平土地的聲音。

  糟了,追來了!「快!有人追來了,快過來扶我!」

  大概也覺得事態非常嚴重,梁永倩趕緊跑向前,一把撐住他的肩膀將他自木椅上撐扶起來,往飛機走去。

  她可不想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回教國家,她下禮拜還約了雷琮芠和高希倫喝咖啡呢!

  菲賽爾沈默地看著他的國土以飛快的速度消失在眼前,心裡忽然感到一陣巨大的悲哀。

  就這麼走了嗎?像只喪家之犬一樣地狼狽逃離自己的國土,把愛戴他的人民、信賴他的臣子留給那個殘忍貪婪的尼爾親王,他這樣算是一個負責任的國王嗎?

  沈痛地閉上眼,他必須承認,他要為自己這次倉皇逃離祖國負起絕大部分的責任;他從小就知道,尼爾親王對他這個具有一半英國血統的王儲抱持著極深的敵意,他卻沒有聽從近臣的建議,提早將這個可怕的敵人除掉,才會導致今日的結果。

  肩部的疼痛像針紮一樣,但是那種痛遠不及喪國流亡的痛。

  他放在傷口的手突然用力緊握,額頭也滲出汗水來;這無法形容的痛楚使他深深地皺起了眉頭,也更堅定內心的決定,他菲賽爾對著阿拉發誓,總有一天,要將這種痛楚加倍地還給他的敵人。

  頭等艙的另一頭,梁永倩鐵青著一張臉和另一名身材較為嬌小的空服員正在為這架飛機上唯一的旅客準備晚餐。

  真是看不出來,這傢夥不但有護照、有機票,而且還包下了整個頭等艙。教人氣結的是,她便是那個負責頭等艙的空服員之一。

  本來不是要空機而回嗎?怎麼中途跑出這麼一大筆訂單呢?聽其他空服員說,他是在二十分鐘前以一通電話包下的。

  真是可惡!她用力地將加熱器的門甩上。

  另一名在幫忙準備的空服員聞聲轉過頭來,不解地問:「你怎麼了?那個加熱器惹到你了嗎?」

  「不是,是這裡的空氣惹到我。」她口氣很不好地將幾瓶酒擺上餐車,並且同樣帶著某種發洩的意味,將它們弄得鏗鏘作響。

  「是喔!」那名空服員同情地看著她。「原來不只我一個人有這種毛病。」

  她忽然跑過來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我有聞到外國人體味就猛打噴嚏的習慣,尤其是中東人;更糟的是那些下巴留著大鬍子,穿著傳統阿拉伯服飾的人。」

  她蹙眉,多麼可悲的習慣,那她怎麼還跑來當空姐?而且還報名這條航線。

  「我知道你一定想問我為什麼有這種過敏體質還來報名這條航線?那是因為前陣子我去接受薰香療法的治療,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還不知道成效怎麼樣,所以我就想說……」

  「來試看看自己的過敏好了沒有?」她接下她的話。

  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效果,她禮貌地捨掉後面這段話。

  她再度點了點頭,同時自我憐惜地歎了口氣。

  難怪她剛剛見她躲進廁所裡好幾次,同時聽見猛打噴嚏的聲音。

  拜託!才一個人而已;若不是這裡發生內亂,沒有人有心情出國觀光的話,那見到一堆中東籍男子的她不就要因為打噴嚏過度而虛脫在機艙裡了?

  「所以囉,待會兒的餐車要麻煩你一個人推去了。」她抱歉地笑著,同時將雙手舉到自己的嘴巴前合十懇求她。

  「啊?我一個人?」她訝異地指著自己。

  「是啊,我總不能把噴嚏打在他熱騰騰的食物上吧?你想想看,能夠包下整個頭等艙一定不是平常人,說不定是某個國家的國王或石油大王,再不然也會是王室成員什麼的;總之,這是我們第一次來哈姆希國,如果我一直打噴嚏的話,那對我們國家的形象和我們航空公司都會有所損害的。」

  她怎麼能確定包下頭等艙的人一定是國王或石油大王呢?恐怖份子也可能包下整個頭等艙啊,因為那樣做起案來就更方便了。梁永倩這麼想,但是沒有說出來,因為這個身材嬌小的空服員看來膽小如鼠,她不想害她整個飛行過程都躲在廁所裡打噴嚏兼發抖。

  雷琮芠跟高希倫的反對是有理由的,她真不該參加這次首航,因為什麼光怪陸離、倒楣至極的事情好像都約好了在這趟飛行時一起找上她。

  幸好,聽說公司要暫停這條航線,因為那個哈姆希國的機場由於可能爆發內戰的緣故,開放時間已經完全無法掌握了。

  將熱好的食物一一放上餐車,仔細地檢查有無疏漏之後,她推著餐車,進入空服員幫她拉開門的頭等艙,然後在門關上之後清楚地聽見一連串的噴嚏聲。

  這是什麼奇怪的毛病啊?

  有這種毛病的人怎麼還能飛國際線呢?

  暗暗地吸了一口氣,讓心裡的不平緩和下來,然後綻出經過訓練的完美笑容,眼神親切地往這架飛機上唯一的旅客望去。

  一望,當場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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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9-5 23:20:17

第3章(1)

  這是誰啊?

  這個優雅地托腮望著窗外,有著無懈可擊側臉以及令人炫目的金褐色頭髮,身上還穿著高貴黑色西裝,渾身散發出一股宮廷氣息的男子是誰啊?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頭等艙呢?

  她的視線很快地把整個艙內掃了一遍,人呢?那個傲慢自大的蒙面人跑哪裡去了?她甚至還特意去檢查安全門有沒有被打開過的跡象。

  沒有被打開過。那這個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想到這裡,心裡一陣毛骨悚然,她拉著餐車倒退著用屁股推開門,正準備拉開嗓子喊人時,那名「從天而降」的旅客開口了。

  「幹什麼?」她回過頭來時,他成功地掩飾內心激動的情緒,換上冷傲的眼神,看著正卡在門縫邊的她。「那餐點不是要送來給我吃的嗎?」

  她把頭從門的那一邊拉回來,然後她看見了一雙宛如天空般湛藍卻比北極的冰山還要冷的眸子,眸子底下是俊挺的鼻樑,鼻樑下面是性感緊抿的嘴唇;雖然唇邊那一圈青色鬍渣使他看起來有些滄桑,但無疑這個男人是中西交流下所創造出來的完美典型。

  「你打算一直這樣看著我嗎?」

  冷冷的聲音拉回她失神的理智,她有些慌亂的低下頭,因為臉上似乎有些發燒。

  「不要像個白癡一樣地站在那裡,趕快過來,我需要喝點東西。」

  她擡起頭,白羊座易怒的情緒立刻被他高傲的言語挑起來了。這麼令人過目難忘的一雙眼、專制的語氣,不是她從候機室裡扶上飛機的傢夥,還會是誰?

  然後她一眼瞥見了被丟棄在一邊的阿拉伯服飾以及另一張椅子上的白帽,立刻明白了一切,心中頓時有種被愚弄的懊惱。

  懊惱歸懊惱,她所受的專業訓練仍然使得她在一秒鐘之內換上親切的笑容,並且催動喉嚨裡甜美的聲音。

  「先生,請問您要雞排、豬排還是……」

  「我不吃豬,你難道不知道中東人是不吃豬肉的嗎?」他厭惡地打斷她的話。

  我知道,因為你就是一隻傲慢自大的豬,所以你不可以吃你的同伴們。這麼一想,她有種報復的快感,笑容也就繼續那樣甜美。

  「那麼來份牛——」

  他不耐煩地揮手,「給我來杯威士忌。」

  那真是太好了,她滿意地想著。假如你很快喝醉蒙頭大睡的話,我就可以省去在這裡服侍你的麻煩;假如你的酒品太差,想在頭等艙裡跳舞的話,我還可以以飛航安全為理由藉機痛扁你一頓。

  她愉快地看著他像喝開水一樣地把一杯威士忌喝完,慇勤地替他倒了第二杯。

  菲賽爾那雙因為心情沈重而黯淡無光的眼冷漠地看著站在面前笑容可掬的她。

  「你看起來好像很高興!」他嘴唇含著杯緣,那雙看來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眼神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正在打量著她。

  這是個耀眼的東方女子,有著細緻玲瓏的體態,還有雙清澈透明的大眼。他欣賞她眼裡自信的光彩,還有那股倔強、不服輸的氣勢。

  「這是因為您能夠來搭乘長青航空是我們的榮幸,我很高興有機會能為您服務。」回答的真是流利!她為自己能夠把公司的教條倒背如流而喝采。

  「商業化的回答。」菲賽爾不悅地偏過臉,將杯內的酒喝完。

  她的眉頭輕輕一擰,是商業化又怎樣?難道你比較希望聽到我說,看到你我心中就有把火在燒嗎?

  烈酒入喉,辛辣不但麻醉了痛楚,也多少緩和了沮喪的情緒,他讓自己埋入柔軟的椅子中,然後閉上眼睛感受酒精一寸一寸地麻醉他的神經。

  「請問還需要嗎?」她彎下腰,親切地問。

  他不回答。

  不回答那她是要繼續站著還是把餐車推出去?她懊惱地想著,真是個該死的傢夥。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酒瓶,忽然有種衝動,很想乾脆把整瓶威士忌倒在那張英俊卻高傲的臉上。

  彷彿聽到他歎了一口氣,為了確定那是歎氣或是睡著的呼吸聲,她將臉湊近了他一點。

  她的眼瞼忽然掀開,與她探索的目光相接觸,她嚇得立刻直起身,內心再度被震得狂跳不已。

  菲賽爾好笑地看著動不動就臉頰酡紅的她,忽然覺得情緒好了很多。

  「這飛機要飛往哪裡?」

  咦?語氣變了耶,看來依舊令人敬畏,語氣也不脫冷傲,但是卻和善了許多。

  「台灣。」

  「台灣……」他低聲重複。他知道這個地方,聽說是個美麗而富裕的島嶼。

  「你不知道飛機要飛往哪裡?那你……」他睨過來的一記冷眼阻止了她的話。

  「告訴我,台灣是個什麼樣的國家?」

  「先生,如果你想要瞭解我們國家的話,我可以為您播放錄影帶。」她以純正好聽的英語回答。

  「不。」他毫無興趣地拒絕。「我想聽你說,你的聲音很好聽。」說完,他將坐椅往後調,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同時閉上眼睛。

  她的心又不規則地跳了幾下,真是要命,幹嘛為了一句不帶感情的讚美興奮得像個初戀少女啊?

  「你可以開始說了。」

  看著他閉上眼依舊高高在上的神態,她在心裡想著,幹嘛要為他介紹台灣?她又不是導遊小姐。

  「不好意思,先生,我只能為您播放錄影帶,不能……」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但是,你能為我破個例嗎?」他睜開眼看著她。

  她發覺自己完全無法拒絕那雙藍眸,當它們不再冷淡而是閃動著和善的光芒時,那簡直就是最致命的兩道深淵,足以吸引任何人奮不顧身地往裡頭跳。

  「好吧!」她把威士忌放回餐車上,開始在腦海中組織適當的詞彙。「台灣是個海島,四面環海,氣候分明……」

  「我喜歡海,我的國家四面都是沙漠,除了石油之外什麼都缺乏,請繼續。」

  「台灣倒是除了石油之外,什麼都有,比方說農業方面……」很快的她便發現他的客人不再專注於她的話,他似乎睡著了;這使得她有些氣惱,他該不會是因為睡不著需要有個人來說點床邊故事吧?

  不過他就算是睡著了也一樣那麼英俊優雅,氣質非凡。

  她忽然想起自己百看不厭,每回飛行一定要攜帶的一本書——小王子。睡著的他此刻也正像那本書裡所描述的小王子一般,顯得有些脆弱。

  她就著燈光欣賞他緊閉的雙眼,那一頭閃閃發亮的褐金色頭髮看來很柔軟,假如他不是那樣傲慢無禮的話,這會是一個令人心動的對象。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或許使得他的臉孔這樣吸引人的主因正是他的傲慢無禮。

  但他不可能是個王子,不要是個恐怖份子就很值得慶幸了。

  不管是誰,空中小姐都有義務幫一個在飛機上睡著的人蓋被子,以免他著涼。

  她從上頭的置物箱中取出毛毯,小心翼翼地幫他蓋上,但是他突然扣緊她的手腕,把她給嚇了一大跳。

  「你做什麼?」他陰森森地問。

  「幫你……蓋毛毯啊!」她蹙眉,因為手被扣得逐漸發麻。

  菲賽爾低頭看見蓋在身上的毛毯,明白是自己最近過於草木皆兵所引起的誤會,卻仍然不改其高傲的語氣。

  「你可以下去了,沒事不要來吵我。」他鬆開她的手,改而撫著自己的肩窩處。一用力又開始痛了!

  梁永倩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什麼嘛!連聲謝謝都沒有,陰陽怪氣的傢夥!他看起來還是像個恐怖份子,小王子才不會像他一樣緊張兮兮呢!

  不過他一直摸著肩窩做什麼?他的臉看起來也比剛才蒼白,是怎麼了嗎?

  「還不走開?」閉著眼的菲賽爾拉高聲音道。

  她撇了撇嘴,走開就走開!他以為她很喜歡留在這裡嗎?真是一隻來自中東,傲慢又無禮的豬!

  還是回到台灣好,至少這兒沒有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沙塵。

  出關的梁永倩面容愉快地跟幾個同事打招呼,心裡想著趕快約雷琮芠跟高希倫今天晚上去PUB跳舞,好慶祝自己安全歸來。就在門口,她看到那個因為包了整架飛機的頭等艙而立刻在空姐間聲名大噪的人。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門口,吸引了很多路過者的眼光,但是由於那張臉實在太過冷酷,姿勢也太僵硬了,不知道的人可能會以為一身黑色西裝 的他是負責守衛門口的航警人員呢!

  「嗨!」她身上還穿著公司的制服,又顯然已經被他瞧見,為了形象著想,她勉強綻出淺笑。

  菲賽爾看見她,那張充滿防衛的臉稍微緩和。

  她是他在這裡第一個、也是唯一認識的一個人,他想回應她的招呼,奈何傷口的一陣疼痛卻使他重重地蹙起了眉頭。

  「你……你要走了嗎?」他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

  梁永倩走到他面前停住,心裡想著,這個人什麼時候都是那種不好看的臉色,卻也什麼時候都那樣英氣逼人。

  「是啊,我現在要下班回家了,希望下次有機會能再為您服務。」這真是個天大的謊言,她佩服自己能用這麼親切的口吻說出來。

  「你……」菲賽爾一手撫著傷口,一手忽然伸向前擁緊她的肩膀。

  她足足愣了三秒才有辦法再度開口,聲音因尷尬而變得有些不自然。

  「用……用不著如此多禮,我們台灣人跟你們阿拉伯人不一樣,不流行擁抱說再見的,只要……只要揮揮手就可以了。」

  「送我去醫院。」他在她的耳邊虛弱地說。

  什麼?她挑起一邊眉毛。「喂,你我不過萍水相逢,在飛機上我可以……」

  「我受了傷,是槍傷,我不想引起航警人員的注意,所以……拜託你。」

  槍傷?她費了好大的力氣維持原來的表情,這不是恐怖份子是什麼?老天!她居然把一個中東的恐怖份子弄到台灣來了,他……他是想炸掉機場還是新光大樓?她幫助他上飛機,這樣算不算同謀啊?喔,老天,觀世音菩薩,耶穌基督啊!她想著想著,忽然渾身發抖。

  接著,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雷琮芠和高希倫好死不死的也剛結束飛行正準備下班,她們一眼瞥見在門口跟金褐色頭髮的老外抱在一起的她,先是一陣目瞪口呆,接著驚愕的神情慢慢變得狡獪,雷琮芠一邊用手比著她,一邊拉著高希倫往她這個方向走來。

第3章(2)

  她的頭腦在空白了幾秒鐘之後迅速地運轉起來。

  他說的對,不能讓航警人員發現,那會惹來很多麻煩;更不能讓她的兩個好朋友看見,那會惹來一輩子的麻煩,於是她碰碰他的肩膀,想叫他快點往外移動,這時她才發現他已經昏倒在她肩膀上了。

  老天!她這才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趕緊把手穿過他的腋下架住他,往計程車招呼站衝去,速度之快,簡直可以用火燒屁股來形容。

  或許她真該學雷琮芠,看個每月星報、每週星報、本日星星好運指數什麼的,她覺得她本周的倒楣運指數應該有五顆星的實力,因為實在太「好運」了。

  現在已經淩晨四點多了,照理說她此刻應該是在某個PUB狂歡完之後幸福地躺在舒適的床上,但是現在呢?的確有人躺在床上,但是卻不是自己,而是一個根本稱不上認識的人。

  諷刺的是,她還得為這個人在緊急聯絡人一欄上面簽上自己的大名,然後為了不讓醫院方面起疑還得假裝他們之間的關係很親密,這不叫倒楣叫什麼?

  她抓了張椅子坐下來,然後就著醫院的燈光看著剛從急診室推出來的他。

  幸好只是舊傷復發,並不是裡頭卡了一顆子彈,不然這會兒她就不是坐在這裡端詳他,而是在醫院的某間房間接受警察大人的端詳了,她複雜又慶幸地想著。

  所以說,中東是全世界最麻煩的地方,從那裡出來的人也都帶著一身的麻煩,幸好那條線一周才飛兩次,而且不是每次都會排到她,不然老是都遇到這種人她不瘋掉才怪。

  仔細看看,這個菲賽爾連睡著了都散發出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假如他真的是恐怖份子的話,那麼訓練他的人值得讓人膜拜。這種人到哪裡都只會被認為是貴族而不是恐怖份子。

  然而縱使是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依舊緊蹙著,只是這時的他卸去一身冷漠孤傲,有的只是脆弱與孤單。

  她抽了一張面紙擦去他額際的汗水,同時將他柔細的金褐色頭髮輕輕地撫向後,基於一種莫名的原因,她傾身向前親吻他的額頭,然後牽起他的手讓自己的臉頰靠著他;她覺得眼皮不安地顫動的他,看起來像是在做著惡夢。

  她將鼻子湊到他的掌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個男人連手裡的氣味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菲賽爾就在這個時候醒來,以一雙情緒複雜的眼看著她。

  「啊……你、你醒啦?」她立刻將他的手還給他,像是做了一件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般尷尬地紅了臉。

  菲賽爾的眼睛無法離開她,在他尊貴的二十七年王儲生涯裡,還沒有哪個女人能讓他產生如此異樣的情愫。他像個情竇初開的小男孩,對這突如其來的感覺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是以只能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我……」天啊!她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我出去告訴護士說你醒了。」

  「別……走……」他困難地喊住她,隨即痛苦地按著傷口。

  「你先別說話啊,剛動完手術要好好休息才行。」

  「你……別走……」

  「好好好,我不走,我仍然坐在這裡。」沒辦法,她真的見不得人痛苦。

  一會兒,見他的眉頭不再皺得那麼緊,她試探地問:「還好吧?」

  他看著她,藍眼裡閃爍著足以迷死人的光芒。

  她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

  「謝……謝謝。」一向倨傲的他,對這兩個字並不熟悉,但他還是說了。

  她錯愕地看著他,像是看到某個外星來的訪客一樣。

  不只是她不習慣,連菲賽爾自己都很不能習慣,他試著找些話題。

  「麻煩你……」他以眼示意,要她幫他坐起來。

  她搖動搖桿,幫他調整了一個舒適的高度。

  「我很渴,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倒杯水?」

  她有些呆愣住,好怪的語氣,這真的是那個在候機室以及頭等艙裡動不動就像個暴君一樣對著她頤指氣使的人嗎?

  她把裝滿水杯的水遞給他,他也像喝威士忌那樣,三兩口就把水喝完。

  沈默地看著空了的水杯一會兒,然後他忽然擡頭,揚起一抹略帶靦腆的笑容,看著坐在身邊的她。「謝謝。」

  她真的是目瞪口呆,不只是因為這個擁有致命吸引力的笑容,還有一半是疑惑著那個專制傲慢,凡事都用命令語氣的男子跑那兒去了?眼前斯文有禮的男子真的是他嗎?總覺得像是哪個人來冒充的。啊!會不會是發燒過頭了?

  菲賽爾空洞無情的藍眸忽然注入某種情感,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她閃躲著那太過迷人的眼神,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溺斃在其中。

  她拉開椅子站起來,暗暗地清清嗓子,準備對他曉以大義。

  「我跟你說,我已經仁至義盡了。這是繳費單,到時候你的傷好了,就拿這單子到櫃檯去繳錢。不用擔心言語不通,這是一家規模很大的醫院,裡頭臥虎藏龍,會講英語的醫生和護士不少,所以……」

  「你要離開我?」他拒絕看向桌上的一堆單子,藍眸瞬轉冰冷。

  「是啊!我得走了,為你我已經犧牲很多了。我後天淩晨要飛美國,現在我一定得回去睡覺,那些單子你……」

  「我沒有錢。」他的語氣高傲,也冷到極點。女人果然是最不值得信任的動物。

  「啊?」她眨了眨眼。「你……能不能請你再說一次。」

  「我沒有錢。」

  她顯得有些慌亂。「喂!你該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有錢包下整個頭等艙,你怎麼可能沒有錢繳醫藥費呢?喔,我知道了,你是說沒有新台幣,那簡單,你應該有旅行支票或美金吧?醫院方面應該可以……」

  「你不必感到奇怪,事實就是如此,我沒有錢,旅行支票、美金都沒有,我什麼都沒有。」他重重地躺回床上,同時側過臉去,像個耍賴的小男孩一樣。

  不願讓她看見此刻他眼中的受傷與脆弱,也不屑向她解釋。他是在遭到槍擊的第三天自被圍困的王宮裡逃出來的,原以為可能無法進入已經被尼爾親王的人控制住的機場,沒想到負責守衛機場的侍衛隊長表面上雖然投向親王派,骨子裡卻仍然忠於他這個登基不滿一個月的國王;侍衛隊長安排他上這班飛機,並且已經幫他找好替身,準備以一張被炸彈炸得面目全非的臉去跟尼爾親王交代。

  當然,後來他近身侍衛的反叛則是始料未及的。

  經歷了這些以後,他已經不知道到底該相信誰了,或許誠如嚴厲的父親所言,世上只有一種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那就是自己。

  她愣了幾秒鐘,之後繞過去看著他,一張俏臉垮了下來。

  「你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好不好?先生,能幫的我都已經幫了……」

  「那麼你就走吧!」他倨傲地打斷她。「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醫藥費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用不著你多心。」

  「你這是什麼話?不需要我幫忙?我不是幫你從哈姆希國來到這裡,然後又幫你到醫院……你這人到底怎麼回事?難不成你的派頭是裝出來的?還是你在坐完飛機之後就一無所有了,這根本……」她忽然停下來,因為清楚地看見那雙孤高自傲的眼底閃過一絲受傷的光彩,雖然很短暫,但她仍然是瞧見了。

  「我是一無所有了。」他平淡地道。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聽得出這句倔強的話後面所隱藏的濃厚憂傷,而白羊的子民們就是這麼該死的富有同情心。

  她手指抵著額頭,無奈地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燈管,歎了一口氣。

  「我再問一次,希望你老實回答我,你身上……真的一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嗎?」老天!她覺得自己的問話像個正在搶劫的強盜。

  他閉上眼,拒絕回答。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他還是不回答,臉色雖然蒼白,神情卻依然驕傲得像個貴族。

  她閉了閉眼,同時重重歎了一口氣——為自己的不幸。

  「好吧,你好好的睡一覺,我去樓下買些東西上來,想要吃點什麼嗎?」她應該為自己這種高貴的情操好好嘉獎一番,畢竟同情弱者又必須花錢的事不是每個人都有辦法做到的。

  「你……」他睜開眼看著她,黯淡的藍眸隱約出現一絲光芒。

  「對!我認命了,你應該慶幸你遇到的是我,一個擁有大把同情心的白羊女子,而這個白羊女子本周剛好很倒楣,所有她想像不到的事情都找上她了,幸好她也很開朗,很大而化之;總之,我就是無法對弱者坐視不管。對了,你到底想吃點什麼?」她直率的言語傷到他驕傲的自尊了,而她渾然不覺。

  菲賽爾眼中的光芒不再,就像他們初次見面那樣的冷傲,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不需要任何東西。」包括你那該死的同情心。

  「隨便你!」她掩住打呵欠的嘴。「我可是又累又餓。」

  他注視著她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有種想把眼睛所見到的東西都毀壞的衝動,最後他只是用手背壓著自己的額頭,很蒼涼地笑了。

  皇室成員天生的傲骨使得他不願接受這份施捨般的幫助,他扯掉點滴的針頭,拿走衣架上的西裝外套,走出醫院,消失在晨霧瀰漫的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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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5 23:21:08

第4章(1)

  三個打扮入時,身材細瘦高挑,臉蛋有封面雜誌模特兒水準的女孩走進市中心

  一家鬧中取靜的餐廳裡。

  這三位氣質高貴、儀態優雅的大美女齊聚一堂,當場吸引了不少傾慕的眼光。

  淺米色上衣長褲配上深米色長外套,脖子上還圍著皮草圍巾的雷琮芠尚未坐定,一隻手已經迫不及待地指著對面的梁永倩,一臉「你給我從實招來」的逼供表情。

  深藍色牛仔長褲和同色外套,脖子上披條紅黑粉三色直條紋長圍巾的梁永倩擺了擺手,示意雷琮芠稍安勿躁,隨即拿過服務生遞上來的單子交給她。

  「盡情地點吧,今天我請客。」她的語氣裡有完全束手就擒的味道。

  「並不是幾杯飲料就可以消除我那天被你視而不見的心頭之恨。」雷琮芠這麼說,眼睛同時迅速地瀏覽單子。

  「當然當然,你絕對可以再加上餐點,因為你要求的解釋我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的。」

  「希倫,你要吃什麼?我們要熱情的點,千萬別辜負了永倩的一番苦心。」雷琮芠用手肘頂了頂隔壁的高希倫。

  不同於其他兩人優雅俐落的打扮,高希倫的穿著比較高雅嫻淑,咖啡和白色相間的高領毛衣配上深咖啡色皮裙,腳上是今年最流行的網襪和短靴。

  她抿唇笑笑,雖然不苟同雷琮芠的乘機敲詐,卻也不去制止她的行為。她關心好朋友的方法有別於雷琮芠的威逼利誘,在好朋友願意訴說之前,她總是靜靜地等在那裡。

  「請吧!」梁永倩無奈地道。「反正我命中注定這個禮拜會很倒楣。」

  「喂——你這什麼意思?請我們吃飯能算是一件倒楣的事嗎?我跟希倫可是把心都掏空了,準備來聽聽你對於那天那件事有什麼說法的。」

  「這麼說來,你準備好了要安靜地聽我說了嗎?」

  「廢話!不然我排除萬難跟你坐在這兒幹嘛?」

  好一個排除萬難!這句話應該由她來說才對。她昨天半夜才剛從美國飛回來,時差都還沒調整過來就被雷琮芠守株待兔似的電話聲吵醒,硬是逼著她十一點準時在這兒見面。

  揉揉因睡眠不足而隱約發疼的太陽穴,她不滿地埋怨:「為什麼一定要今天說呢?明天我們就飛同一班飛機了,十幾個小時夠我說的。」

  「那怎麼可以?我跟希倫都等不及。」

  「是『你』等不及,不要每次都把希倫扯進來。」

  「睡不飽很難過吧?」高希倫關切地看著她的臉。

  「你才知道,現在我的耳朵邊都是鍋碗瓢盆鏗鏗鏘鏘的聲音。」老天!她像是一隻需要冬眠的熊,迫切想要回到溫暖的窩裡。

  「不是因為你沒睡飽,而是外面真的有人在丟東西,洗臉盆、鋼杯、牙刷等等。」雷琮芠跟路過的人一樣,抱著看熱鬧的心情瞧著玻璃窗外面。

  「看樣子是有人繳不出房租錢,被房東趕出來了。」高希倫同情地看著正被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邊推向外面邊咒罵的男子。「是個外籍男子呢,真是可憐!」她忍不住道。

  這一帶都是些小旅館,由於並不鄰近熱鬧的大馬路,所以房租相對便宜許多,那個外籍人士想必是遇到困難才會繳不出房租。

  「有什麼好可憐的?」雷琮芠不以為然。

  「現在的外籍勞工有些都很可惡的,明明期滿了卻不回去,滯留台灣把辛苦賺來的錢都花光光,所以才會落得這種下場。他搞不好是故意的,想藉此叫那個老闆娘給他工作做。」

  「你們兩個!」梁永倩不滿地敲了敲玻璃桌面。

  「是要聽我說還是要看外面的熱鬧,如果要看熱鬧可不可以先讓我回家睡一覺?」

  搞什麼嘛!她的腦袋裡像有一連士兵在踢正步,巴不得趕快說完回家睡覺,她們兩人卻枉顧她的痛苦,居然還有那個閒情逸致關心外面的事。

  「當然聽你說,你說嘛,我的耳朵在聽。」雷琮芠一點兒也沒有把視線收回來的打算。

  倒是高希倫很夠意思地立刻把目光收回來,神情專注地看著她。

  「我不管,我要開始說了,到時你休想再叫我補充。」她喝了一口水,從一個禮拜前首航到哈姆希國發生的事開始說。

  過了一會兒……

  「真是厲害耶!那個老闆娘。她罵人的技巧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滔滔不絕又源源不斷,不但行雲流水又有節奏感,她都不需要回去喝個開水嗎?」

  梁永倩眉頭微皺,要不是高希倫拚命點頭暗示她不要理雷琮芠繼續說下去的話,她真的會拿起手提袋拍拍屁股走人。

  說到醫院,那是她最耿耿於懷的一節,她無法忘記當她熱情地抱著大包小包的食物和盥洗用具推開病房門那一剎那,發現迎接她的竟是一室的清冷時的氣惱;以及後來在濕冷的晨霧中穿梭來回,遍尋不著那個男子時的擔憂。

  就是那種莫名的擔憂,使得她對著冷冷的空氣咒罵起自己、哈姆希國、航空公司、以及那個該死的負傷男子。

  「真的是太厲害了!所謂能把一個死人罵活應該就是像她這樣的。如果我們也可以像她那樣,對著飛機上那些討人厭的旅客指著鼻子咒罵他們祖宗十八代的話,那不知道該有多痛快!」

  梁永倩的話再度被打斷,一雙眉頭蹙得更緊,然而她的心思也已經無法專心在陳述自己的事情上面,白羊座好奇寶寶的個性使得她雖然仍面對著最佳聽眾高希倫,但耳朵卻不聽使喚地伸長,傾聽那透過玻璃仍然一清二楚的咒罵聲。

  她開始變得不怎麼認真,語氣也頻頻出現遲疑、停頓,忽然——

  「太過分了!」她冒出這一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手掌猛力拍在玻璃桌上的砰然巨響,震回了雷琮芠的視線,也把專心聽講的高希倫嚇了一大跳。

  「就算是繳不出房租也不需要把人罵得豬狗不如吧?你們說是不是?」

  雷琮芠張大嘴,看到縷縷白煙正從梁永倩的頭頂上冒出,趕緊推了推高希倫放在玻璃桌上的手。「我勸你過去坐在她身邊堵住她,免得她做出什麼讓我們三個人都後悔莫及的事情……」

  話剛說完,梁永倩已經刷地一聲站起來,隨手把垂落的圍巾披好,一副戰士準備出征的模樣。「我聽不下去了!」

  「喂——」坐在內側的雷琮芠伸長手打算拉住她的圍巾,無奈梁永倩的動作迅速無比,一下子就衝了出去。

  聽見玻璃門鈴鐺因大力被拉開而響起的清脆響音,她忍不住轉頭責難地盯著高希倫。「不是叫你過去堵住她嗎?」

  「她的動作太快了嘛!誰知道她會突然就這麼衝出去呢?」

  雷琮芠雙手捧著腦袋歎息。「我不應該怪你,畢竟你是個遇到什麼事都維持高度優雅的人,應該怪我,我太大意了,我明明知道她這種好打抱不平的個性卻沒有及時攔住她。」

  「那現在怎麼辦?」

  問話的同時,梁永倩義憤填膺的咆哮聲音已經透過玻璃清晰地傳了進來。

  「還好今天我們沒有穿制服。」

  她嘴角透出的一絲詭異讓高希倫覺得惶恐。「你該不會是?」

  「走,把客人平常給我們受的鳥氣乘機發洩出來。」

  錢是世界上最好用的東西,無疑的。

  當然雷琮芠不知道梁永倩決定結束這場舌戰的原因,是不是因為她昨晚的確沒有睡飽;在她對著梳高髻,一襲黑色紗裙外罩銀色亮片薄衫,把看起來已經五十多歲的自己打扮得像個隨時準備應召的老闆娘一陣劈哩啪啦的咆哮之後,老闆娘忽然冒出一句:「你有本事就替他把錢付了,臭丫頭!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竟敢跑到老娘面前來撒野,想伸張正義等你把錢付了再說,這個世界上的正義永遠都是站在錢……那一邊的……」

  老闆娘的語調突然緩和下來,是因為見到梁永倩正從名牌包包裡掏出一疊嶄新的千元大鈔,一張一張地數著。

  「錢是吧?」她輕蔑地擡眼看了看那塊老舊的招牌,「那上面寫著休息三百八十元,住宿八百元。你說他住了六天,我給你一天一千元,但是扣掉你摔壞人家臉盆、弄髒人家牙刷、把人家衣服扯皺的錢,五千塊夠你閉上你的臭嘴了吧?」

  她把錢用力地按在老闆娘過於暴露的胸前,然後滿意地看著那一雙肥手在吃驚之餘仍不忘趕緊接住那一疊鈔票,以防它們被巷口刮進來的風吹走。

  老闆娘像是一時不能接受這種結局,拿著錢古怪地看著她。

  「怎麼?難道你站在這裡潑婦罵街整整半個小時,不是為了這區區幾張鈔票?可不要告訴我你不愛錢,這樣我會對你很失望的。」

  「你!」老闆娘被白粉層層覆蓋的臉氣得發紅。她很想再說點什麼,但是這丫頭說的沒錯,她之所以捨棄形象站在這裡破口大罵就是為了錢,現在人家已經把錢付清了,她也就沒有立場再說些什麼,她把目標轉回到始終一聲不吭的男人身上,聲調仍然高得刺耳。

  「今天算你走運,臭老外,有個錢多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小姐自願替你付帳。不過拜託你,下次要白吃白住請找別家,我們做的是小本生意,像你這種客人我們招待不起啦!」搭配著誇張的動作說完之後,踩著三吋的高跟鞋扭進那家以深色玻璃為門的小旅社裡。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一家小旅社……」

  雷琮芠趕緊拉著梁永倩的手臂,以免她又一時激動衝進人家家裡去,硬要跟人家在唇舌上分個高低。

  「你也實在是,罵個兩三句就算了,幹嘛還把鈔票拿出來呢?」她為了來不及加入舌戰就已經結束而感到惋惜。

  「不這樣能叫那瘋女人閉嘴嗎?」她餘怒未消地道。

  「好了好了,不管怎麼樣,事情解決了就好,我們回餐廳去吧,點的餐可能已經送來了。」三個女生準備重回餐廳時,一道低沈略帶沙啞的聲音喊住她們,是純正優雅的英語。

  「請等一等。」

  梁永倩幾乎是聽到這聲音就立時轉過頭去,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從剛剛到現在一直被忽略的男主角,那個被老闆娘臭老外、死老外、不要臉的老外一句句叫個不停的外國人。

  黑色西裝黑色長褲,襯衫雖然被拉到外面來顯得邋遢,臉上的鬍子也因為多日未刮而有些憔悴,但她依然從那沒有被額前淩亂頭髮遮擋的藍眸認出他是誰。

  縱使是在這麼尷尬狼狽的場合下重遇,那雙藍眸依舊閃爍著他獨特的冷傲光芒,像一個睥睨凡人的貴族。

  又見面了。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這個個性直爽的女孩再度將他從絕境中解救出來,雖然她不見得會樂意見到所救的人是自己。

  難道這是真主阿拉的安排?

  「你……」她指著他,嘴巴一陣開合,然後忽然感覺到脖子上的圍巾太緊,使得她一時之間呼吸困難。她忽然轉向兩位好友。「你們兩個!為什麼沒有拉住我?」

  被突然而來的質問弄得愣住的兩人眨眨眼之後,由雷琮芠開口辯解:「我有叫希倫拉住你啊,是你自己……幹什麼啊?怎麼突然後悔起自己充滿正義感的行為了?這不像你平時的作風喔,你通常會為了做一件小小的善事而驕傲幾天幾夜的,今天是怎麼啦?」

  「我想大概是因為她救的這個人剛好是她從哈姆希國帶回來的那個又高又帥、有一雙既神秘又憂鬱的藍眼,儀態高雅得像個王室成員的男子吧?」絕對錯不了,在任何時候情緒都很冷靜的高希倫想著。在她們還陷在舌戰的混亂中時,她就已經不動聲色地把這個高瘦的男子從頭到腳觀察過了。

  「誰要你這樣形容他啊?我可沒有……」她嚷著,同時紅了臉。

  「又高又帥?藍眼?王室成員?我是不是漏聽了什麼我應該聽到而沒有聽到的事情啊?」雷琮芠眨眨眼看著兩人問。

  「你沒有聽到的可多了。」她咬牙,同時走向菲賽爾。「如果我早知道是你,絕對不會跳出來幫你的,因為你那天不告而別的事讓我很生氣,非常的生氣。」

  「我知道……」菲賽爾看著她,連日來的沮喪與挫折感突然一掃而空。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以為自己根本不會想再見到這個女孩,但是在見到她勇敢地推開人群,一手扠起腰一手直接指到老闆娘鼻子面前,用一句「每個人都有困難的時候,你這瘋女人憑什麼把人罵成這樣?」的咆哮,讓圍觀的人和氣焰高張的老闆娘為之傻眼時,他冰冷的心底忽然湧起陣陣溫暖,暖得他喉頭為之哽咽;要不是僅存的一股傲氣支撐著他,他真的會忍不住抱著她來一場熱烈的痛哭。

  這個女孩子宛如唐吉訶德,正義澎湃使得她的臉閃耀著動人的光彩;她不僅替他出了一口氣,也讓他幾乎對人性失望、跌到谷底的心向上攀升,讓他有了振作起來的勇氣。

第4章(2)

  「怎麼樣?那個帥哥到底是誰?永倩,你是不是應該回到餐廳重新跟我解釋清楚?」雷琮芠的聲音聽起來是對那個有雙致命藍眼的男子充滿了興趣。

  沒辦法,誰都看得出來,眼前傲然挺立的男子很明顯的是個英俊的外國人,還是她最喜歡的藍眼珠;她一直夢想著能嫁給老外,這也是她當初想盡辦法要當空姐的主要原因。

  「你剛剛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瞇著眼看著雷琮芠。「我說過假如你不認真聽的話,事後休想再叫我補充。」

  「啊?有嗎?你有這樣說嗎?什麼時候說的?」

  「現在裝傻不覺得太遲了嗎?」

  「呃……」

  「算了!」她搖了搖頭,「叫希倫跟你複述一遍吧,我該慶幸剛剛認真聽講的是希倫,她會把我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不像某人,總是喜歡加上自己的想像和猜測,胡亂添油加醋。」

  「咦,你應該不是指我吧?」

  「我有說是你嗎?」

  「永倩,你想回家休息了嗎?」還是高希倫厲害,一下子就說到重點。

  「是啊,我的頭快痛死了,別擔心,你們仍然可以進去餐廳愉快地享用餐點,後天再拿著帳單來跟我請款,我絕對不會賴帳的。我現在就要回家睡覺了,如果有哪個人還想留下我的話,那無疑是在跟一頭冬眠到一半被吵醒的熊過不去。」

  雷琮芠嚇得躲到高希倫身後。

  「還有你。」她指著菲賽爾,「很高興我們如此有緣,但是我真的希望這種緣分不會再有第三次。」

  她轉身走人,菲賽爾則毫不遲疑地跟了上去,雷琮芠伸出手拉住他。

  「喂,你不能走,你得……」後面的話消失在一道銳利森冷的凝視下。

  高希倫急忙拉開雷琮芠的手,並且對她搖了搖頭。

  背後一股壓迫感如影隨形,但是梁永倩不想去搭理他,不管他是為了什麼緊跟在她身後,她都沒有興趣知道;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張床,一條溫暖的棉被。這該死的乍暖還寒的天氣,讓怕冷的她打從腳底冷了上來,她搓搓自己的雙臂,然後將雙手藏在腋下,快步走向最近的公車站牌。

  菲賽爾固執地跟在她身後,同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無論如何,他不想失去這道身影;這次遇到她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原來很渴望能再見到她。

  「你跟著我幹什麼?」她終於忍不住轉身過來指著他,因為公車站牌就在眼前,她並不希望他也跟上車,然後順便知道了她的住處,這意味著麻煩,而她最討厭麻煩的事情。

  菲賽爾握住她的手,皺眉道:「不要動不動就指著人家鼻子,這樣不好看。」

  她瞪大了雙眼,像看見怪物一樣。

  「什麼叫我動不動就……喂,你趕快放開我的手,這樣人家會以為我們是一對當街吵架的情侶。」

  菲賽爾愣了一會兒,隨即因為她突然壓低聲響的理由發笑。「你介意嗎?」

  「什麼?」

  見她專心地想自他的手中把手抽開,他卻反而握得更緊。為了避免落入她所說的那種情形,也因為的確有好事者已經把目光投向他們,菲賽爾於是把舉在胸前的手放下,那樣子看起來像是他們兩人手牽手一樣。

  「我是說你介意別人把我們兩個當成情侶嗎?」

  「當然介意,我可還沒有男朋友呢!喂,你到底要不要把手放開?」

  「除非你答應。」他轉頭意味深長地看進她眼底。

  「答應什麼?說得難聽一點,是你欠我人情又不是我欠你人情,但是算了,我並不是那種施恩就要人圖報的人。」她的掙紮漸漸變小,因為他的手心很溫暖。

  「不準叫我『喂』。」他高傲地道:「我有名字的,我叫菲賽爾·阿爾杜沙,我允許你叫我的名字,菲賽爾。」

  「允許?你都用這種語氣跟人說話嗎?聽起來好像是國王喔!」她忍不住輕笑。

  菲賽爾皺眉,他要求她嚴肅地看待關於他特準她直接叫他名字的這件事。

  「我本來就是國……你到底答不答應?」

  「我要答應什麼?你都還沒說呢!」

  「就是……」該死!怎麼這麼難以啟齒,不就是要求她讓他跟著她嗎?這並不是什麼有辱身份的事,尤其他現在身無分文、流落異鄉,他得學著放下以往高貴的身份;再給他幾秒鐘準備,他會說得很自然的。

  「說啊,吞吞吐吐的,你不說就放開我,我要回家睡覺!」

  感覺到在手心的手又開始掙紮,他忽然覺得不說不行了。

  「讓我跟著你!」終於說出來了,他的心臟撲通亂跳,費了好大的力氣讓臉部毫無表情,目光緊張地移向遠處。

  「跟……跟著我?」她花了兩秒鐘消化這幾個字,隨即嚷嚷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打算賴著我吧?我跟你說,醫藥費跟剛剛的房租我都認了,誰教我天生好管閒事,但是你如果以為我就那麼容易吃定的話,那你就錯了!」

  「我不想平白接受別人的恩惠。」他倨傲地說,同時把背挺得筆直。

  「我說過了,我不是那種施了點小恩惠就希望別人報答的人。」

  「那是你,我卻是個恩仇必報的人。」他認真地看著她。「讓我當你的管家吧!不必支付我任何薪水,我可以幫你洗衣煮飯,一個月應該夠抵你幫我付的那些錢了吧?」

  幫她洗衣煮飯?這是很動人的提議。老實說,她有一間三十幾坪的房子,卻是天生的懶骨頭,她最討厭的就是做家事,但是她偏偏又很會把家裡弄得一團亂。她曾經認真的考慮要找個外籍女傭來幫忙,但是始終只是想想,並沒有真的付諸行動,假如他真的願意像他所說的那樣的話……

  「你不答應也不行,因為我一定要這樣做,你也看得出來,我這個人是很驕傲的,我不希望自己將來帶著遺憾離開台灣。」很爛的理由,他承認;雖然他正以一種高傲無比的態度在說這番話,但是實際上他的手心正緊張地冒著汗。

  「你應該不是因為沒有錢,所以想了這個理由想要暫時留在我身邊吧?」她瞇起眼,以一種猜測的眼神看著他。

  「你看這是什麼?」他自西裝的暗袋裡拿出一樣東西給她看。

  她得捂著嘴才能阻止自己驚呼出聲。

  好大的一顆紅寶石!周圍還鑲了十二顆頂級鑽石,光彩燦爛得令人炫目。

  她們家是開珠寶店的,從小耳濡目染加上父母刻意的調教,她對這東西的認識已具有專家級的水準。眼前這顆紅寶石少說也有四十克拉以上,這種只有在專門介紹寶石的書本上才能見到的天價珠寶,如今居然出現在自己眼前,教她如何能不訝異地睜大眼睛?就算是會被炫目的光芒刺傷眼也要盡情瞧個仔細。

  「這……這個……」她指著他手中的東西,像個傻瓜一樣地目瞪口呆。

  菲賽爾收掌,將那個稀世紅寶石收入西裝暗袋中。這是他自王宮匆忙逃出時唯一帶出來的東西,也是他哈姆希國至高無上權力的象徵。

  「明白了吧?」他以十分嚴肅的口氣道:「我不是沒有錢,這顆寶石足以買下一棟五星級飯店,但是我不能賣掉它,這個東西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她嚥了嚥口水,點點頭表示相信。這東西在誰身上都會顯得意義重大,光是那幾顆鑲鑽就不得了,每顆都有百萬美元以上的實力。

  這實在是太詭異也太誇張了。他先是包了整架飛機的頭等艙,豪華地飛來台灣,然後又身無分文的跟她在醫院分別,再以無錢繳房租的窮小子形象出現在自己眼前,現在居然搖身一變,成為一個擁有千萬美元身價的富翁;還有什麼比這更具戲劇性,張力更強的?

  「那個……請你告訴我,為什麼會這麼離奇呢?」說離奇應該很恰當吧?

  「暫時不能。」他很乾脆地否決。

  「你應該……不是恐怖份子吧?」

  他略微震動的肩膀顯示了他對她這個看法的吃驚,隨即不悅道:「恐怖份子?你是這麼看我的?」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看你,我自己也混亂得很,你的一切都透著神秘。」

  「不久的將來,你就會知道我究竟是什麼人了。怎麼樣,你答應了嗎?」

  「啊?哪件事情啊?」她一片茫然,因為腦海裡還閃耀著寶石璀璨的光芒。

  「你根本沒有在聽嘛,我們剛剛所討論的……」難道她忘了他為什麼要把寶石拿出來給她看嗎?

  「喔,管家是吧?」她笑嘻嘻地道:「看在那個東西的份上,我就答應你吧!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她靠近他,「回家後借我觀賞一下好嗎?我從沒見過那麼值錢的東西。」

  他慎重地看著她,確定她只是單純地想欣賞之後才點頭道:「可以,但是我必須在場,這是個很貴重的東西。」

  「沒問題、沒問題。」她幾乎笑瞇了眼,千萬美元身價的寶石耶,一想到能把它捧在掌心就近觀賞,她的心就快樂得直冒泡泡。

  「可是我還有一個要求。」

  「說吧!」

  「那個……先帶我去吃飯好嗎?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他靦腆地道。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9-5 23:22:11

第5章(1)

  「所以說,和室那間給你睡,至於我的房間,除了打掃之外,其他時間不能隨便進去知道嗎?」

  他點點頭,隨她踩上造型典雅的鐵門之後的樓梯。

  「我買的房子在二樓,剛買不到一年,所以裝潢都還很新……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你好像從公車站開始都沒有放開過耶!」

  他低頭,果然看見自己的手緊緊地握著她的,隨即觸電般地立刻放開,冷酷的臉上難得出現窘迫,而且還誇張地浮上些許微紅。

  站在高一級階梯上的她剛好與他平視,好笑地指著他的臉道:「這樣也能臉紅?看起來好像情竇初開的小男孩喔,跟原來的冷酷真是天壤之別……我是開開玩笑嘛!你不要動不動就板起臉,這樣看起來好嚴肅。」

  「我不喜歡開玩笑,我喜歡正經。」他別過臉去冷冷地道。

  「看起來也是!」她繼續往上走,「可是我勸你還是偶爾換換表情比較好,因為我是一個把開玩笑當作是家常便飯的人。我喜歡愉快的氣氛、熱鬧的感覺,更喜歡充滿活力的人,所以你——」

  她忽然湊近臉,把菲賽爾嚇了一跳,但表面上他仍是酷得像座冰山。

  「你最好能夠隨時笑一笑,這樣我們相處起來會更融洽些。」

  笑嗎?這倒是很陌生,不過如果她喜歡,他不介意嘗試著讓自己笑。

  門啪的一聲被打開,拉開鐵門,推開雕花木門,她自在地走了進去。

  但是菲賽爾卻在門前用力地蹙起眉,這房子混亂的程度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不必驚訝,久而久之你就會明白,白羊座女子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迷糊、邋遢,東西隨手亂放、又不愛收拾。」

  很難想像這麼一個漂亮、能幹的女孩子,居然縱容自己的家變成這樣。

  「對了,你或許應該先洗個澡,我喜歡乾淨的人。」

  她忽然轉身湊近他的胸前嗅了嗅,這讓菲賽爾再度一震,像個彈簧般地彈了開來。除了殺機四伏導致他很敏感之外,他其實並不習慣女人靠近他,而她顯然很習慣這麼做,似乎不需要花什麼時間就可以一副跟他很熟的樣子,她對別的男人也是如此嗎?這麼想著,他的心裡突然很不舒服。

  她領著他進入浴室,裡頭的瓶瓶罐罐又讓他傻了眼。

  「這個……為什麼有那麼多瓶?」

  「喔,因為我喜歡買,這邊是洗頭的,這邊是洗澡的,洗臉台上那些是洗臉的,其他還有按摩的、泡澡的、泡腳的。我喜歡嘗試新的東西,所以我每一種都買了好幾種不同的廠牌,這樣才能維持新鮮感,我房間裡還有很多未拆的喔!」說起這些戰利品,她就顯得神采飛揚。

  他蹙眉,不過是洗個澡,哪來那麼多麻煩的玩意兒?所以父王的話的確是有道理的,女人總是跟麻煩脫不了關係!

  「嗯!你今天就洗這幾瓶好了。」她從瓶瓶罐罐中挑出三瓶。「這瓶黃色的是洗頭的,葵花的喔;還有這個是洗澡的,你看,先搖一搖再按一下這個……」

  菲賽爾看著眼前突然冒出的一大團泡沫,目瞪口呆。

  「慕斯的洗澡膠,很有趣吧?還有這個,這是——」

  「泥巴?」他詫異地低喊,這東西要拿來幹嘛?

  「不是,這是義大利火山泥,是拿來洗臉的,洗完會覺得很舒服喔!」她像個孩子般調皮地把一小團泥巴抹在他臉上。

  他嫌惡地避開,泥巴?說穿了就是沙子和水,這東西他的國家太多了,從沒有聽說過有人把它拿來洗臉的。「我只要一瓶就夠了。」

  「這怎麼可以?我堅持你要使用這三種東西。」她忽然像個孩子般地執拗起來,硬是將那三瓶塞進他懷中。白羊座就是這樣,當她炫耀她的東西並且熱情地邀請你使用時,你若是表現出一副冷淡的模樣,她可是會很傷心的。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

  「這就對了,我還有好多好多新的東西,以後你慢慢嘗試就會發現那些東西有趣極了。」

  她像個孩童般的神情讓菲賽爾臉上僵硬的線條柔和起來,他抿唇淡笑,忍不住用手去揉亂她及肩的長髮。

  「真像個小孩子!」做出這個舉動的同時,他才詫異的發覺到,自己的心情無形中被這個女孩的一顰一笑給牽引,這麼輕鬆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

  但是很快地那抹笑容便自他的嘴角消失,因為他突然意識到,假如繼續這麼放鬆下去的話,他很快便會忘記自己究竟為什麼會流亡到台灣來。

  「呃……你洗吧,我先出去了。」她也覺得挺尷尬的。

  等她出去以後,菲賽爾立刻用大量的冷水澆淋身體,因為他覺得自己心跳的頻率太快了些;然後他慢慢脫下濕潤的衣服,一低頭才發現下半身居然如此□,當場羞愧得想去撞牆。

  這難道就是他內心真正的感覺?他想要擁有這個女孩子?不行!這太荒謬了,他跟她甚至還稱不上認識。他懊惱地把頭抵著磚牆,把這一切歸咎於太久沒有接近女人的緣故。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響起,梁永倩的聲音隨即傳來。「開門,我幫你拿了一條浴巾。」

  「我……我沒穿衣服。」

  「沒關係,你只要打開一條縫把浴巾接進去就好了。」

  他依言將門打開一條縫,然後像個害羞的小新娘一樣緊緊地躲在門後。

  「咦?」她空了的手在半空中晃了晃,感覺不到熱氣。「你沒有開熱水嗎?」

  她隨即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她並沒有教導他要把水龍頭往紅色那邊推到最底,才能驅動熱水器,而她認為住在沙漠中的阿拉伯人應該是很少洗澡,所以不知道要這樣做。「我進來幫你放熱水。」這種天不洗熱水是會凍死人的。

  感覺到門被推了一下,他緊張地反推回去。「你要幹嘛?」

  「幫你放熱水啊!」她又試著去轉門把,鎖上了?他在幹嘛啊?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你是擔心我看到你的裸體啊?放心好了,你用浴巾把下半身圍上,我進去調個熱水就出來,保證不會看你一眼……拜託你大方一點好不好?你是男生耶,應該是我比你還害羞才對吧?」

  聞言,他立即把門打開。

  她果然信守承諾,直接走到浴缸前握住水龍頭的手把,施力推到底。

  「看到我這動作了嗎?往左一次把它推到底,這樣才會驅動熱水器,幾秒鐘熱呼呼的水就出來了;如果覺得太燙,你就慢慢地往右推,調整出你認為最適當的水溫。洗臉台上的那個也是這樣使用……」她像個熱水器解說員,配合流暢的動作專業地解說著。

  如果她肯往門邊看一看的話,會發現此時的菲賽爾簡直跟中正紀念堂的憲兵一樣,僵硬得像個蠟像。

  「啊,對了!我忘了要告訴你,我這個浴缸有按摩的功能。」她把水塞塞上,並且按了按鈕。「我最喜歡這個按摩浴缸了,它可以消除我長途飛行的疲勞,這些東西可花了我不少錢,你慢慢享受吧!」

  她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視線始終不敢往下,她也很怕自己看到不該看的。但是此時卻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那就是他脫下來的衣服忽然絆住了她的腳,她在一聲驚呼之後整個人便往前撲;菲賽爾眼明手快,及時上前接住她,卻也因為她向前的衝力太大,他的背狠狠地撞上浴室門,門砰的一聲被關上。

  嘩啦啦的熱水聲在這個蒸氣氤氳的浴室裡變得格外澎湃,但是漸漸地,熱水聲音在消減,菲賽爾粗重的喘息和她細微的呼吸聲在增大,甚至連胸腔內的心跳聲都聽得異常清楚。

  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他兩邊的肩頭,臉就依偎在他的胸前,而她的下半身則貼著他的。兩人一個圍著浴巾,一個穿著薄而舒適的絲質睡衣,隔著這麼單薄的布料,輕易地感受到來自對方肌膚間的溫熱。

  她不敢動,心裡知道自己應該盡快離開他,但不知道是不是蒸騰的熱氣熏昏了她的理智,她竟捨不得離開這個強壯的身軀。

  菲賽爾才用冷水壓下的慾望被眼下這個玲瓏的身體全部喚回了,他的手就放在她渾圓起伏的臀上,掌心傳來的感覺是平滑的,這意味著在這件單薄的睡衣底下空無一物。

  他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胸前明顯的突起正輕觸著自己如弦般緊繃的胸膛,他知道此時只要一個輕微的撥弄,所有的理智就會崩解;而該死的是,他苦苦地壓抑自己,懷中的她卻在此時動了動臉頰,然後更加貼緊自己。

  她垂眼看著他胸前起伏有致的肌理,忽然發覺到自己是如此需要一個擁抱。她一直是個開朗、樂觀、事業心強、玩樂心重的人,她以為自己並不需要男人,因為她自己就有幾分男人的豪氣。

  但是現在靠著他時她才承認,她是個女人,一個需要男人擁抱的女人。

  她覺得自己的想法並不可恥,假如他現在低下頭來吻她,她不會排斥,她甚至願意跟他有進一步的關係。無關乎喜不喜歡、愛不愛,她現在迫切地渴望某種事情的發生。

  還是不行的,菲賽爾看著她逐漸被蒸氣熏濕的頭頂想著,假如連克制自己的慾望都做不到,那他還談什麼忍辱復國呢?現在最沒有資格談男歡女愛的就是他,非理智下的□也不是他所願意的,於是他置於她臀上的手毅然地鬆開,然後握住她的手臂將她稍微推開。

  「那個……我會用了。」他困難地說著,然後將臉偏向一邊。

  她一怔,雙頰頓時火辣辣地燒了起來。她剛剛在想些什麼?人家的態度根本正經得很,而自己呢?卻在盼望一場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她為自己像個發情母狗的行為感到羞愧,幾乎是落荒而逃。

  大而化之的個性和直爽坦率的性格使得她很快平復心中的波濤洶湧,無法入睡的她乾脆回臥室換了一套運動服,捧了一本雜誌窩在沙發裡看著。

  雜誌裡引人入勝的八卦和穿插其間的有趣漫畫,使得她很快就忘記剛剛所有的事情——她就是這樣的一個白羊女子,轉移心情的速度快得讓人咋舌。

  當菲賽爾頂著濕潤的頭髮,圍著一條浴巾從浴室探出頭來時,看見她正捧著雜誌倒在沙發上哈哈大笑,他猶豫著自己是否應該在此時開口問她有沒有可以暫時讓他穿的衣服。

  後來是她先發現了他縮在浴室門邊不自在地往客廳張望。

  「你幹嘛?洗好了就出來啊!」她語氣自在的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實際上也是,剛剛那尷尬的一幕早已隨著愉快的笑聲消失無蹤。

  「你有可以讓我暫時穿的衣服嗎?」

  「有啊!我去拿。」她從沙發上迅速起身,跑進自己臥室裡去。

  菲賽爾則皺了皺眉,她家裡為什麼會有男人的衣服?

  「拿去吧,你應該慶幸梁永傑三不五時會來,他有幾套衣服留在這兒。」

  「誰是梁永傑?」他不怎麼自然地問,口氣聽來像個愛吃醋的小男孩。

  「喔,梁永傑是我老弟。」

  他鬆了一口氣,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淺笑。他很快將運動衣穿好,走出浴室。

  梁永倩一雙長腿大剌剌地擱在玻璃桌上;菲賽爾一見立刻又皺起眉。

  「這樣不太好吧?一點都沒有空姐的樣子。」

  「拜託!這是在自己家裡又不是在飛機上,我要把腳蹺到哪裡誰都管不著。」她合上雜誌,卻在看見把手插在褲袋裡,英挺地站在對面的菲賽爾時立刻尷尬地紅了臉。

  真是要命!自己身上的運動服居然跟他一模一樣。她這才想起,這套衣服是上次她見到梁永傑穿起來不錯,特地叫他幫自己買的;以往兩人穿著同樣的運動服在家裡晃過來晃過去時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但是現在穿在菲賽爾身上,她立刻想起這簡直就是情侶裝。

  菲賽爾顯然也發覺這點了,他不太自在地偏過頭去。

  最後還是她先開口打破僵局。

  「我看我還是帶你去買幾套衣服好了,我們穿這樣會被誤會是情侶的,雖然我一向不太在意別人的眼光,但是……嗯,我們還是去買吧,現在就去。」

  情侶裝嗎?菲賽爾想著,心中感覺一陣甜蜜,雖然外表上他還是酷得像冰塊。

  行動派的白羊女子想到什麼就會立刻去做,沒幾分鐘,她就換好衣服出來了。

  低腰牛仔褲加寬版紅色腰帶,上半身是一件緊身V領紅色上衣,身高夠高,身材又夠凹凸有致的她,絕對有比別人更多的本錢穿著突顯身材比例的衣服,而她也並不吝嗇展現自己的好身材。

  菲賽爾一見她這身惹火又性感的打扮時,先是下腹一緊,跟著深深地皺起眉。

  「你打算穿這樣出去嗎?」他發覺自己的喉嚨很乾澀。

  「對啊!」她已經動手去拿掛在壁勾上的鑰匙了。

  「你……你還是加件外套吧!」

  「不用,已經二月底了,台灣這個時候通常早晚冷、下午熱。」

  「不行,我堅持,我不希望你感冒回來。」他看了一眼她窈窕的背影,光是想像別的男人也會這樣盯著她看,他就覺得火冒三丈。

  「幹嘛啊?一下下而已,百貨公司就在附近,我們不會出去太久的。」

  「不行,我還是堅持,我是你的管家不是嗎?我有責任維護你的健康。」

  「你怎麼——」她不耐煩地轉過身,卻在看到一雙固執的藍眼時閉上了嘴。

  那是一雙充滿氣勢又深具威嚴的眼眸,她忽然意識到任何人都很難在這雙眼眸注視下擁有自己的堅持,包括好勝的她。

  兩人間有了短暫的對峙,最後還是她放棄地翻了翻白眼,聳了聳肩。

  她是個十分沒有耐性的白羊女子,遇到需要耐性這種她少得可憐的東西時,她往往會是第一個宣告投降的。偏偏菲賽爾不但擁有驚人的意志力,而且還頑固得十分嚇人,結果在他的堅持下,她乖乖地回房披上一件有毛領的長外套,還應他的要求把每一顆扣子都仔細地扣好,確定除了十根手指頭跟臉孔五官之外沒有其他肌膚會露出來,他這才同意出門去。

  菲賽爾無疑是個標準的衣架子,他穿起每一套衣服都能讓代言這個服飾品牌的男模相形失色。

  但是他面對鏡子的感覺很奇怪,總是嚴謹得令人肅然起敬。

  「拜託,你放輕鬆點,不要這麼緊繃好嗎?」她搓了搓他胸前結實的肌肉,那裡硬得跟鋼鐵一樣。「又不是要上台演講,這麼緊張幹嘛?」

第5章(2)

  我會緊張是因為你的手一直在我身上上上下下地摸來摸去!他在心裡懊惱地想著。他的腹部隨著她手的碰觸傳來程度不一的緊脹感,尤其是當她肆無忌憚地將兩指伸進褲頭測試鬆緊時,他立刻感覺原來還滿合身的褲子瞬間變得太小,他得努力深呼吸才能維持面無表情;而她,卻自然的好像正在幫塑膠模特兒穿衣服一樣。

  「你的手不要老是交握擺在腹部,腰桿挺得僵直,讓人感覺像哪一個共產國家的領導者正在接受群眾歡呼一樣,好嚴肅、好難以親近喔!」

  「這有什麼不好嗎?」這是他從小接受的訓練,哈姆希國的王儲當然得讓人感覺嚴肅難以親近。

  「你看看那張照片。」她指指左上角,一個跟他穿著同樣紅白相間格子襯衫的男模特兒照片。「試著像他那樣,因為你現在的打扮跟他一模一樣。」

  他的衣服真的很好挑,模特兒穿什麼他就穿什麼,不但尺寸合適、比例剛好,散發出的味道又是惺惺作態的模特兒無法比擬的。

  他一雙眼冷冷地看向那張照片,語氣裡有著受到冒犯的慍怒。

  「你是要我學他把褲頭拉鏈拉開,然後鬆開襯衫下的幾顆鈕扣嗎?」這怎麼可以?他看著她的臉光火地想著。他是哈姆希國的王儲,怎麼可以穿著那種帶有猥褻意味的服裝?

  「拜託!你想到哪兒去了。」她撫著自己的額頭,無奈地看了看天花板。「我是要你學他的笑容,像這樣,你不覺得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的男孩看起來就很親切、很舒服嗎?」

  菲賽爾垂下眼看見她正撐開自己的嘴角作示範,再看了看鏡子裡活像個白癡一樣的臉,他以冷到極點的聲音道:「你真的覺得這樣會比較好嗎?」

  阿拉!求饒恕這個女子的無禮,她不是故意褻瀆哈姆希國王儲的。

  她轉頭看了看鏡子,再扭過頭來看著更為冷硬的他,決定鬆開自己的手指。

  「呃!看來效果不彰,算了算了,你還是維持原來機器戰警的表情好了。」

  「什麼是機器戰警?」

  「就是一部很有名的電影啊,你沒看過那部電影?不會吧?那是一部很有名、票房很好、口碑也很不錯的電影耶!就是那個肌肉發達表情也很酷的男明星有沒有?他演過很多部戲,機器戰警是他……」

  「我是問你為什麼突然冒出『機器戰警』這四個字。」他把音量稍微提高了一點,感謝阿拉!賜給他這麼大的耐性。這個女人為什麼這麼容易離題呢?

  被這麼一陣低吼,梁永倩立刻乖乖地回到主題。

  「我的意思是說,因為機器戰警是一個機器人,機器人是什麼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他深呼吸。

  「你知道就好了,我還以為你們哈姆希國資訊缺乏,大概沒有電視電影這一類文明的東西,不然你怎麼會沒有看過機器戰警呢?對了,因為他是一個機器人,所以永遠都沒有表情。那就很像你現在這個樣子,又冷又酷,除了嘴巴會動以外,其他部位都像是被固定了一樣,所以我覺得你很像機器戰警。」

  他再一次深呼吸。真的感謝阿拉,這個女人在東拉西扯之後總算把重點說出來了,這樣他也可以不必因為發怒而導致腦細胞多死了好幾個。

  「啊,我忽然想到了,你應該也要有一件毛衣,雖然快春天了,但是早晚還是很冷的;你穿毛衣的樣子一定很帥,我們應該趕快來試試。」白羊女子的頭腦是很靈敏的,她隨時能由言談中想出一些新鮮的、讓自己覺得很有趣的點子。

  他對這個提議顯得興趣缺缺。他不喜歡毛衣,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裡只有一次穿過那種東西,那是隨父母到英國去訪問時,英國皇太后送的,回國後那件毛衣就被束之高閣。

  「我不想穿那種東西。」

  「來嘛!」她倒退著走,同時拉著他的手,語氣像在哄一個小孩。「試試看嘛!你穿毛衣一定很帥的。」

  「我不穿毛衣也很帥。」他酷酷地道。

  「那就讓你更帥!我敢打賭穿上毛衣的你一定能夠吸引所有女孩的目光。」

  「我不必吸引誰的目光。」雖然這麼說,他還是在她熱情拉扯下走向另一櫃。

  他看著自己像個乖寶寶一樣地跟隨著她的腳步,忽然覺得很懊惱,他什麼時候需要去聽從一個女孩的指揮了?從來都是他在發號施令。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是高傲難以親近的他,居然會讓一個見面才三次的女孩牽著鼻子走?買衣服試衣服,像個普通人一樣地在百貨公司逛過來逛過去,對著一堆花花綠綠的衣服挑過來翻過去,這怎麼想都是老百姓在做的事,在他過去高高在上的二十七年歲月裡,從來也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

  但是她的眼神是那樣率直,她的手是那樣熱情,她的邀請又是那樣撒嬌,他不忍心用慣有的冷淡讓那張帶笑的小臉顯出失望的神色。

  想來好笑,向來都目中無人的他居然也會有替別人著想的時候。

  她興匆匆地把一件紅色套頭毛衣拿給他穿,然後看著鏡中一臉活受罪的菲賽爾,有幾秒鐘忘了怎麼呼吸。

  俊或帥已經無法形容他了,此時的他散發出的魅力是致命的。

  「怎麼樣?不合適對吧?我就說我不想穿!」他不自在地拉了拉領子,覺得呼吸困難。

  「誰……誰說的?你穿上這件毛衣讓我眼睛一亮。」她垂下眼,覺得臉頰有點發燙。

  此時的他完全是另一種味道,既優雅又隨性,既熱情又高貴,就是眼神太憂鬱了些,表情也太嚴肅了些。

  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騷動,她故意轉移話題。

  「你看,跟我裡面這件的顏色一樣耶!」她鬆開幾顆鈕扣,露出同色的V領緊身上衣。

  「是啊,很配的情侶裝喔。」專櫃小姐在一旁附和著。

  這句話讓他們兩人同時尷尬地輕咳。

  「我看……還是不要了。」

  「不,我要。」她堅定地看他一眼,然後從皮夾中掏出信用卡給專櫃小姐。

  她身體靠著試衣間門上的鏡子,雙手放在大衣的口袋裡,低著頭的表情顯得不太自在。

  菲賽爾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再看了看她露出的紅色上衣,忽然道:「把外套脫下吧,這裡面有點熱。」他說這話時眼睛是看著旁邊的。

  她先是一愣,隨即用皮夾掩著嘴笑了出來。

  「為什麼笑?」他可是用很自然的語氣說的。

  她輕咬著唇,看了看鏡子中脫下外套的自己,再看了看他。

  「你也覺得很配對不對?用不著急著否認,就算是別人覺得我們是情侶又怎樣?我們就假裝是情侶吧!反正我們自己知道是什麼關係就好了。」

  看著她明亮的雙眼,菲賽爾突然覺得很生氣,他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這麼說的,誰說要假裝了?他是真的想當她的男朋友。

  她大方的把手伸過去勾住他的臂彎,然後歪著頭看著鏡中小鳥依人的自己,開心地笑了。

  「真的像一對情侶耶,嗯,偶爾玩玩這種遊戲也不錯。」

  「我不喜歡玩遊戲,我是個正經的人。」他把被勾住的手改而攀向她的肩膀,並且將她摟向自己。

  「還有,我堅持應該要這樣。」

  她像個精力旺盛的小孩,周旋於三樓的各大精品櫃之間,對每一樣東西都充滿了興趣;菲賽爾則忙著默默記下她說好漂亮、好可愛、好喜歡以及這個看起來滿適合她的東西,準備以後買來寵愛她。

  最後他放棄了,因為他覺得乾脆把整個精品部買下來會更省事些。

  「拜託你不要動不動就那麼興奮好嗎?一點都不莊重。」他開始要求她的行為舉止符合一個王妃的標準。

  「我也拜託你不要那麼嚴肅好嗎?逛街嘛,就是要保持輕鬆愉快的心情,這樣才逛得久啊!」她跑到一個模特兒面前,跟它擺出一樣的姿勢。「怎麼樣?這套看起來很適合我吧?我穿這套一定很好看。」

  「你穿什麼都很好看。」他僵硬地讚美著。

  但是當她翻起價碼牌之後便猛咋舌。「光是上衣就要三萬塊耶,我買不起。」

  菲賽爾在心中計算衣服的總價,然後又急忙跟上被櫥窗的手錶吸引住的她。

  「我戴不起這樣的表,我的身份還不夠尊貴。」梁永倩有感而發地望著櫥窗內一隻閃閃發亮的鑽表,標價一百二十萬。

  站在身後的菲賽爾不以為然。

  「怎麼會呢?王妃的身份很尊貴啊!」

  她偏過頭,因為他太過認真的表情而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他有些惱怒,他明明很嚴肅,這個女人為什麼老是笑呢?

  「真不知道你這話是褒還是貶?」她朝下樓的電梯走去。「王妃?嗯,我嚮往童話般的戀情,卻從來也沒有想過我會是個王妃。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倒是夢想著我的婚禮是像查理王子和黛安娜王妃那樣,有一場豪華又浪漫的世紀婚禮,因為我是個喜歡讓人注目的人,呵呵……」

  「是嗎?你真的希望有那樣的婚禮?」

  「是啊!」她笑嘻嘻地道。「哪個女孩不希望呢?」

  他看著她的身影隨電梯而下,陷入了一連串的思考中。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9-5 23:23:01

第6章(1)

  他們從百貨公司的超級市場買回一堆菜,差不多是一個禮拜的量。因為明天她要飛歐洲線,她得為不懂中文的菲賽爾準備足夠的食物,因為她不想將來還要為了餓死「外勞」的事而上法院去。

  她企圖以自己貧乏的烹飪經驗教菲賽爾料理食物,結果非常的不理想,她對著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廚房低吼:「書上說的真是一點都沒有錯耶!」

  「書上說了什麼嗎?」菲賽爾問。

  「書上說你如果要讓一個白羊座的女孩子主動跟你提分手,最好的方法就是告訴她,你希望她在家做一個賢妻良母。」

  「那又如何?」

  「你居然說那又如何?」她張著大眼,隨即丟給他一個他根本就不瞭解她的責難眼神。

  「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痛恨三件事,洗衣、做菜、洗碗,如果不是真的髒得很離譜,或者找不到衣服穿,我是絕對不會考慮去洗衣服的;做菜那就更不用說了,光是想到要買菜、要洗菜、還要剝切,我就覺得實在有夠煩;洗碗也不用說,要仔細的把它洗乾淨,那種需要仔細的事情我是做不來的。」

  「說穿了你就是懶。」他沒好氣地回答。

  「在家事方面,我承認啦。」她也覺得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但是工作就不同了,我熱愛工作、喜歡工作、享受工作,我喜歡忙碌的感覺,你知道嗎?我沒有辦法想像沒有工作的日子,如果有哪一天我居然是坐在那裡無所事事的話,我會覺得自己好像死了一樣,我不能忍受我的頭腦是處於停止運轉狀態的。」

  「拜託你說話不要那麼直接好嗎?」

  「怎麼啦?幹嘛突然那樣說?」

  「就是『自己好像死了一樣』這句話以後不要隨便亂說。」他的皇室教育是很嚴苛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得謹慎,像她這麼口無遮攔他是很不能夠接受的。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像威廉王子耶!」

  他聽得出她這句話是貶非褒,於是挑高了一邊眉毛問:「這又是什麼意思?」

  她的思考是跳躍式的,當你覺得這個話題還沒有結束時,她會突然轉移話題,蹦出一句只有她自己懂,而你卻得想半天的話。

  「你知道威廉王子吧?」

  「拜託,你不要老是把我們哈姆希國想像成非洲的衣索匹亞好嗎?我們什麼都有、什麼都知道,只不過我們的人民並不會像你們這裡的人一樣,每天不厭其煩地重複每個人都知道的事。」當年他還曾經隨父王、母后拜訪英國女王和王太后呢,那時的威廉哪裡是像現在這麼英挺俊帥?還是個嬰兒呢!

  「咦?你這是在暗示什麼嗎?」

  「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暗示,請你繼續這個話題。」他受不了她老是轉換話題。

  「說到威廉王子,他真的是好帥好迷人喔!我上次去英國,還特別購買了一整套以他的相片做成的郵票,每一張都很好看,我現在去拿……」

  「慢著!」他受不了地吼住她。

  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搞的?怎麼那麼沒有條理,一個問題都還沒講完自己又扯出另外一個問題,她不覺得這樣很亂很煩嗎?她可能是不會覺得,因為她就是這樣,喜歡把簡單的事情弄得很複雜;但是他不同,他對自己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會負責,而不是像她那樣隨便講講,講過就忘、講過就算,完全不知道別人會因為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想破頭而徹夜難眠。

  「幹嘛啊?你不想看威廉王子的郵票嗎?我還有他的照片喔。」

  他發覺跟這種思考邏輯完全沒有條理的人講求按部就班是需要相當多的耐性的。

  他深呼吸,調整自己的情緒。

  「我是說,能不能先告訴我為什麼突然說我像威廉王子,然後再去拿他的什麼鬼……呃,郵票跟照片來給我看。」

  「喔,要先解釋啊,那好吧!我是說那個威廉王子不是才十八歲嗎?你想想看,十八歲的青少年正是對什麼都感覺到很新奇,什麼都感覺到很想嘗試的年紀,那是人生最燦爛、最無憂無慮的時候,應該是要想什麼就去做什麼,但是威廉王子他因為生長在皇家,所以他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想……」

  「停一停!」他伸手制止她的話。「你能不能直接跟我說重點,就是你為什麼覺得我像威廉?」他敢保證這樣扯來扯去她絕對又會扯離話題。

  「我正要說,你又阻止我,你這樣我會思想不連貫耶!」

  她的思想有連貫過的時候嗎?他懷疑。

  「反正我的意思就是說,威廉王子因為生長在皇家,所以受到太多禮教束縛,導致他的思想受到太多壓抑,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跟你一樣了。」

  「跟我一樣?那是怎樣?」

  「就是古板、不開竅、嚴肅,像個大人一樣。你因為從小在受到約束的地方成長,所以一言一行都嚴肅得像個大人。」

  「我……我本來就是個大人啊!你不也是大人嗎?」都已經二十七歲了,成年禮離他已經有九年的距離了。

  「我們雖然是大人,但是應該常常保有一顆赤子之心啊,像我,我就常常覺得我還沒有長大,我還是個小孩子。」這真不知道是白羊座人的幸福還是悲哀。

  他用力地點點頭。「的確,這點我深表贊同。」

  她蹙眉,「我怎麼老是覺得你語帶玄機啊?」

  「從好的方面說那是因為你還保有一顆赤子之心的緣故。」

  「不過,你比起威廉王子來也不差啦,我是說長相,還有你的儀態,活脫就是嚴格禮教下的產物。」

  「謝謝,我們那兒的人都這樣。」

  「真不知道威廉王子以後的王妃會是什麼樣子喔?」她一邊切雞丁,一邊歪著頭想。

  「怎麼?你想當他的王妃嗎?」

  「當然想啊,誰不想?可是皇室應該不會容許他去娶一個東方女子為妃吧?你知道,英國皇室是有名的既古板又守舊。」

  「你說得好像威廉王子已經答應要娶你,但是王室卻百般刁難似的。」他很生氣,因為她只能是他的王妃。

  「奇怪了,想想也不行嗎?每個人都會有一個夢想,我的夢想就是當王妃,坐著金碧輝煌的馬車,或是站在高高的城堡上接受人民的歡呼,那是多麼榮耀的一件事啊!」榮耀,成為眾所注目的焦點,這件事情的本身是比當王妃來得重要的,她承認她是一個虛榮的女性。

  雞丁切完了,好像所有做咖哩飯必備的材料都準備好了,此時的她看著這些材料,陷入一陣苦惱中。

  「怎麼了?」被規定倚在門邊觀看學習的菲賽爾問。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煮,真的!我是說,我完全不懂得煮咖哩飯的程序。」

  菲賽爾一聽,身體差點沒從倚著的門框滑落。是誰自信滿滿地說要教他煮咖哩飯,並且規定他必須站在這裡以一個學徒的身份觀看學習的?

  「不準笑我!」她拿著鏟子指著他,「我剛剛就有說過了,我對烹飪沒有興趣。」

  沒有興趣跟完全不會煮似乎是兩回事吧?但是現在不是激怒她的時候,他逛街逛得頭昏腦脹,又等她慢吞吞地把東西準備好,他的肚子早就在鬧空城計了。

  「你總該有食譜這一類的書吧?」

  「有啊,當然有,但是那東西沒用啦,如果看書就會煮的話,那麼每個人都可以當五星級飯店的廚師了。」

  「你何不拿出來參考看看。」

  「就在你身邊。」她指了指門,那裡釘了一個松木架,架上有幾本食譜。

  他拿了其中一本,隨手翻看著。

  「拿過來啦,你又不懂中文。」她嚷著。

  「誰跟你說我不懂中文的?」他頭也不擡,順利地在目錄裡找到咖哩飯的做法,然後翻到那一頁觀看。

  她愣住了。「你……你看得懂中文?」

  「是啊!」

  「那……那說寫呢?」

  「說還可以,寫的話有點困難,讀的話則是還好。」

  「那我幹嘛還一直跟你講英文啊?」她覺得自己被愚弄了,像個白癡。

  「我怎麼知道?」他接過她手中的鏟子。「你去前面看電視吧,我想我應該可以做得出來。」

  這無疑是一道特赦令,對不愛烹飪的梁永倩來說。

  三十分鐘以後,她對著朝天的盤底聲聲讚歎。

  「這真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咖哩飯了!」她不愛煮,卻很愛吃,跟雷琮芠和高希倫按圖索驥搜尋美食小吃是她感到最快樂的事;而菲賽爾顯然有烹飪的天分,隨便看個書居然就能煮出大師級的咖哩飯來,她應該多買幾本食譜,千萬不要浪費菲賽爾的天分。

  她心滿意足地品嚐他泡的紅茶,心裡想著讓他來當管家是對的,至少這一個月她的胃會很幸福;然後她看見對面的他中規中矩地拿著面紙擦拭嘴角,動作優雅得彷彿哪一國的王公貴族,忍不住皺起眉。

  「你怎麼連吃個飯都那麼一板一眼啊?這樣不怕消化不良嗎?」

  菲賽爾看了對面的她一眼。

  「我才要說你呢,一點餐桌上的禮儀都不懂。看來這方面我應該要好好的調教你,身為一國王妃,會有很多接待外賓和出國訪問的機會,假如沒有優雅的餐桌禮儀,是會被人笑話的。」

  她吃飽飯就停止運轉的腦袋非但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反而在此時打了一個飽隔。

  菲賽爾不可思議地瞪著她,隨即用力地皺起眉,在心中默默記下這是她第二個必須改正的缺點。

  「對了,要不要跟我說說你的事?」她的目光停留在菲賽爾於柔和燈光下更顯英俊的臉上。

  「我嗎?沒什麼好說的。」

  「怎麼會?恐怖份子的生涯應該是很刺激才對。」

  「誰跟你說我是恐怖份子的?」他惱怒地看著她。

  「我猜的,如果你不是恐怖份子,那麼你又是誰?可不要告訴我你是什麼油王的兒子那一套,我是不會相信的。」

  菲賽爾一愣,對於她始終把自己的身份往不好的方面想感到生氣,但是目前的他又沒有辦法反駁;在妹妹亞曼莎尋得英國方面的支持前,為了避免被尼爾親王的人找到,他只能選擇隱瞞一切。

  她的身體忽然越過餐桌,那張有著明亮雙眼的臉忽然湊到他面前。

  「說吧!」她刻意壓低的音量使得小小的吃飯廳頓時染上神秘的氣氛。「或許你知道賓拉登躲在哪裡?他到底死了沒有?電視台的錄影帶是他事先就錄製還是他現在真的還活著拍攝的?說嘛,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菲賽爾看著近在眼前的臉,視線卻落在她被茶水濡濕的唇上,想著含住它們的美妙感覺,下半身突然一陣緊繃。

  「你……這樣很危險!」他偏過頭,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站起來收拾盤子,然後走向廚房。

  梁永倩一聽到危險兩個字,眼睛立刻綻放興奮光彩,她像一個冒險犯難的記者,追著這條線索跑。

  「喂,你說清楚一點,你說危險是什麼意思?是美國、阿富汗有危險?還是全世界都很危險?你到底——哇啊!」她絆到洗碗槽下的一塊地毯,鼻子用力地撞向菲賽爾的背部。「好痛喔!」她捂著鼻子,眼淚一滴一滴地流。

  「怎麼樣?我看看。」他焦急地扳開她的雙手,發現除了鼻樑處稍微紅紅的以外,並沒有鼻血流出來,不禁鬆了一口氣,但憤怒也隨之而來。

  「你怎麼這麼莽撞?一點都不小心!」

  「沒辦法,我經常這樣……」

  經常?他為那些被她服務的旅客感到悲哀。

  他從冰箱取出一罐冰水,用面紙沾濕之後敷在她的鼻樑上。

  她閉上眼睛,幾秒鐘之後已經覺得不再那麼痛了。

  「怎麼樣,好多了嗎?」

  她點點頭,把面紙拿下來擦擦眼角的淚水。

  「如果你肯把那個紅寶石拿出來給我看看的話,我想我會好得更快。」

  「你、你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他不可思議地瞪著她,這個女人的腦袋裡到底都裝些什麼啊?

  「我是說真的,轉移目標對我來說是很有效的,好不好?」

  他發覺自己對她孩子般純真的眼神、撒嬌的語氣完全沒有招架之力,他也發現自己最好是立刻到比較寬敞的地方去,廚房的走道小得無法避免兩個身體的接觸。

  「那就……到客廳去吧。」他沙啞地說。

  梁永倩讓自己舒適地陷入沙發中,然後把寶石拿在半空輕輕地翻轉,欣賞它每一個切面所散發出的瑰麗光彩。

  菲賽爾就坐在她的旁邊,不拘小節的梁永倩並不在乎讓一個認識不久的男子離自己這麼近,當然最主要原因是因為她對自己的自衛能力深具信心。

第6章(2)

  「要不要跟我說說你是怎麼得到這個舉世無雙寶石的?」

  「你有很好的想像力不是嗎?而且通常你比較相信你自己的想像力,而不相信當事者的敘述。」看著鴿血般的紅寶石,想起因它而起的血腥鬥爭,他的心情忽然變得很沈重。

  「你說對了,我有一個想像力異常豐富的頭腦,而且我覺得現在應該把燈切小,這樣寶石看起來會更美。」她說著立刻把手伸到沙發後面,試了幾次之後,燈光轉為柔和的暗黃色。

  她就是這樣,不僅思想跳躍,話題轉得快,連動作都異常迅速。她專心一致地欣賞寶石,完全沒有注意到菲賽爾停留在她臉上的火熱、深情目光。

  這是一張精緻的臉,他喜歡她眼中散發的光彩,以及永遠精力旺盛的感覺,而該死的——她對他一點防備也沒有,難道她不覺得在這樣的燈光、這樣的氣氛下,孤男寡女很容易便會做出「那種事」嗎?

  他看著她,鼻間都是她的髮香,而這香味無疑是最致命的誘惑,他發覺要抑制自己的□已經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他慢慢地將唇靠近她的臉頰。

  而此時,梁永倩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將臉轉了過來,嘴唇就這麼精準地碰到他的,她觸電般的立刻彈開,慌亂的眼神卻怎麼也避不開他的凝視。

  「我……我們……」她試圖以絕佳的幽默感化解這次的尷尬,無奈腦中一片混亂,他的眼神彷彿吸走了她言語的能力。

  「可以……吻你嗎?」他低啞地問,隨即傾身向前,含住她的唇。

  他熾熱而需索地吻著她,並且從她的反應中感受到自己並非單方面的主動;她太過順從地讓自己吻著,有時舌尖甚至會嘗試性的與自己交纏,似乎完全沒有制止他的打算。

  漸漸地,光是親吻已經無法滿足他,他試著讓她的身體移下來平躺在沙發上;而她並沒有拒絕。他從沙發上移下來,只讓上半身與她重疊,然後他的唇由她的臉部緩緩下移至頸部,一隻手則推開她的緊身上衣,慢慢地往她的高聳而去。

  她發出一連串不規則的喘息,在迷亂中模糊地想著,她一定是個情慾至上的女人,否則怎麼會讓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人對她做這種事呢?

  另一方面她又想,這也怪菲賽爾太有吸引力了,在這麼英俊得宛如電影男主角的人懷裡,她相信任何女孩都會無法抗拒的。

  於是在一邊順其自然、一邊主動積極下,兩人的溫度節節升高。

  就在這時,位於她頭頂上的電話猛然響起——

  菲賽爾突然結束了所有的動作,理智在瞬間回到了自己的腦中。

  梁永倩手一伸,接起了電話。

  「哪個不要命的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太可惡了,她都已經做好準備了。

  電話那頭的人沈默幾秒,接著是雷琮芠比她更大的聲音。

  「幹嘛啊?吃了五噸炸藥啊?」

  是吃了春藥,然後無處發洩,她在心裡氣憤地想著。

  菲賽爾此時已經從她的身上離開,衝進浴室裡去了,她聽見嘩啦啦的水聲。

  「你這個時候——」她坐起來,手往後啪的一聲打開電燈,然後瞄了一眼牆上的鐘。

  「你十一點半還打電話給我?明天一早要飛歐洲線你不知道嗎?」

  「知道啊,所以我才要打電話跟你說明天早上六點在機場的餐廳見,我們一起吃早餐啊!」

  「就為了吃早餐?」她咬牙道。為了區區一個早餐居然把這麼美好的一件事情給破壞了,真是該死,太該死了!

  「是啊,這很重要耶!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早餐了。」

  「我們『經常』一起吃早餐好嗎?」

  「你幹嘛啊?口氣惡劣得好像親親被人打斷一樣……」

  她一聽,幾乎從沙發上跳起來,兩頰如火在燒。

  「你在胡說什麼啊?」她臉紅地嚷著。

  「開開玩笑嘛,你怎麼可能在跟人家玩親親呢?那是我才有可能做的事啊,哈哈!好了,不多說,我要睡了,你也早點睡吧,就這樣囉!」

  看著已經被對方掛斷的電話,她忽然有股把話機往牆上摔去的衝動。

  這時菲賽爾已經從浴室出來,臉上還有水珠。「對不起,我不該……」

  「沒關係的。」她急忙道,並且試著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很輕鬆。

  「嗯……這個還你。」

  他看著她手中的寶石,一時不敢過去接,怕會不由自主想要繼續剛剛的事。

  「放在桌上吧,你明天早上不是早班飛機嗎?你該睡了。」

  「喔,好。」她把寶石放在桌上,然後從桌子的另一邊進入房間,關上房門前她忽然轉頭道:「菲賽爾,別介意剛剛的事,我的意思是說,我是個比較不拘小節的人,所以……」

  「在這之前,有別人吻過你嗎?」他忽然正色地問。

  「啊?」

  「有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隨便啊?」

  「不,我沒有任何想法,回答我好嗎?」

  她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如果我說沒有,你會相信嗎?」

  他覺得笑意在自己的唇角漾開,「你說我就信。」

  「我沒有,雖然我外表看起來很熱情很開放,可是我的確沒有……」

  太好了!他在她關上門之前喊住她:「倩,晚安。」

  他藍色的眼眸閃著異常晶亮的光彩。

  當梁永倩連續拿了三瓶紅酒並且擺上餐車時,就連一向處事冷靜的高希倫也忍不住開口。

  「你怎麼啦?永倩,你好像心不在焉耶!」她幫她把兩瓶紅酒換下,另外拿了兩瓶不一樣的酒上來,然後詫異地看著她的手居然又去摸那瓶紅酒。

  「你在幹什麼啊?」雷琮芠看不下去了,過來懲罰性地拍了一下她的手。

  被這麼一拍,她如夢初醒,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她瞪了雷琮芠一眼。

  「幹嘛打我?我在準備餐點啊。」

  「真是慶幸,你還記得你正在準備餐點,我應該代表機上所有的旅客謝謝你。」

  「拜託!」她咕噥著,轉過身去把餐盒從加熱器中取出來。

  完了!整個腦海都是菲賽爾的影子,他藍而憂鬱的眼,他深邃的凝視、火熱的吻,還有曾經在肩膀、胸前移動的手;這些片段搞得她心神不寧,無法專心工作。

  她一直是個熱愛工作,甚至有工作狂的人,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這樣,覺得這個飛行漫長而且難熬,恨不得立刻結束。

  好煩喔!她是個非常容易不耐煩的白羊女子,尤其當有無法理出頭緒的事情困擾著她時更是如此。

  高希倫正要提醒她手上已經抱了太多餐盒時,那些餐盒就突然嘩啦啦地從她臂彎中滑落,把在場的每位空姐都嚇了一大跳。

  她傻眼地看著散落一地的餐盒,還好,封在上面的鋁箔一個也沒有破裂,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一顆提起的心剛落下,擡眼時又立刻被雷琮芠直瞪到面前的兇惡目光給嚇得不知所措。

  「你有事瞞著我們。」她瞇起眼指著她的鼻子道。

  「哪有,我……」

  雷琮芠擺了擺手,阻止她的辯解。「你應該知道自己是個不善說謊的人。這樣吧,等我們把該餵飽的餵飽,該哄睡的哄睡之後,你再向我們交代清楚吧!」

  飛機在二萬尺的夜空平穩的飛行著,梁永倩看著窗外的星星,想起昨晚菲賽爾令人難忘的閃爍眼睛,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怎麼辦?我是不是個花癡啊?居然被一個剛認識不久的男人吻了,而且還因此而失魂落魄的。」想起他的吻,她的內心又泛起一陣甜蜜的戰慄。

  「我嘛,則是自從第一眼見到他就開始失魂落魄了。」雷琮芠話一說完,立刻招來兩雙眼睛的瞪視。

  「哈哈,我是開玩笑的啦,用不著把眼睛瞪那麼大。我的意思是說,像菲賽爾那麼俊帥的人,不喜歡他的女孩才是有毛病咧!」

  「拜託,我可不承認我喜歡他,他來路不明又神秘兮兮的,搞不好是哪個宗教組織的狂熱份子呢!」梁永倩撇撇嘴道。

  「就算是又怎麼樣?有誰規定不能跟恐怖份子談戀愛?而且你只是藉著他享受戀愛的感覺嘛,不一定要喜歡上他,到時見苗頭不對,你可以先跟他提分手啊,不過記得態度溫和些,萬一你控制不住你的火山脾氣跟他翻臉時,記得先通知我,我好趕快跟你劃清界線,免得到時他連我一起報復。」

  「喂!」她挑高眉,這是什麼朋友啊?「我就知道你的論調一定很奇怪,我還是聽聽希倫的意見好了,希倫?」

  高希倫一手輕觸著下巴,思索著什麼似地微微蹙起眉,菲賽爾這個名字好熟悉,在什麼地方聽過呢?

  梁永倩試了好幾次才把她從沈思中拉回。

  「啊?什麼?」

  「希倫,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剛才的話聽進去啊?」

  「當然有。」她為自己的失神抱歉的一笑。

  「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不同於自己的淺顯和雷琮芠的奇特,高希倫對事情總是有其獨到和精闢的見解,現在她非常渴望能聽到。

  「永倩,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覺得菲賽爾是恐怖份子嗎?」她忽然這樣問。

  「我也說不上來,可能是因為九一一攻擊事件讓我對賓拉登印象深刻,進而對中東人產生偏見,認為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恐怖份子吧!」

  「像菲賽爾這麼英俊的人如果真的是恐怖份子那就太可惜了,他應該往好萊塢發展,一定會紅的,賺的錢肯定比從事恐怖活動還要多。你們難道不覺得他長得有點像基努李維嗎?呃!算了算了,當我沒說,希倫你繼續。」

  「在愛情方面我是相當傳統的,不過……永倩,我認為你應該跟著你的感覺走,因為你跟我們不一樣,你們白羊座的人比較衝動善感,對愛情又懷有羅曼蒂克的憧憬,所以菲賽爾這種人應該是很吸引你才對。」

  梁永倩低下頭,並不否認。

  「哎呀,猶豫什麼?順其自然嘛,反正你們這種人通常只有三分鐘熱度,現在在這裡說得好像自己被愛情困住了似的,搞不好等一下飛到法國遇見哪個金髮碧眼的帥哥,你就立刻把你們家那個憂鬱又神秘兮兮的管家給拋到腦後去了。」

  「你這是什麼話啊?好像我很花心似的,拜託!你可是已經交過好幾個男朋友了,我卻連一個也沒有耶!」她抗議地瞪著雷琮芠。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不要離題。」高希倫總是會適時出來當潤滑劑。

  「現在回到原來的問題,永倩,假如你不是擔心他的身份的話,你應該會喜歡菲賽爾對不對?」

  梁永倩無法否認。

  「這就對了,暫時先拋開懷疑,像琮芠剛剛說的,順其自然吧!」

  「說不定我們討論半天,你的管家這時候早就離開你家,到處流浪去啦!」

  她白了雷琮芠一眼,心中卻因為她這番話而忐忑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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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5 23:24:10

第7章(1)

  梁永倩從皮包中拿出鑰匙打開鐵門,再換另一把鑰匙打開第二道木門;個性使然,她大弧度地推開門,認為這樣是表示回到這個家的興奮之情,其實說穿了,她就是個做什麼都帶著三分急躁、七分熱情的人。

  現在的她則是急躁壓過了熱情,都怪雷琮芠,說什麼她的管家可能會趁她飛歐洲時離開,害她一顆心就像飛機遇到亂流一樣,上上下下的。

  然而木門一被推開她又立刻關上,她站在原地蹙眉思索了一會兒,接著又退後一步,看了看藍底白字的門牌,沒錯,是她家,可是怎麼……怎麼變得如此陌生?

  窗明幾淨,一塵不染,該歸位的都歸位了,這景象彷彿看過,好像是她剛搬進來的前幾天吧,後來好景不常,按照她隨手丟東西的習慣,只有她一個人住的三十幾坪屋子很快變得太小。照這樣看來,他這個管家真的是不錯,不僅有烹飪的天分,連清潔打掃都天賦異秉,可是他人呢?

  「菲賽爾!菲賽爾?」她試著喊了幾聲,沒有人回應她,一想到他可能提早離去,她的心就像是被突然掏空了一樣。

  她開始在各個房間尋找,浴室廚房、甚至連外面的陽台都不放過,但沒有就是沒有。她深受打擊,沮喪地在沙發上坐下來,感覺到自己並不熟悉的淚水正企圖奪眶而出。

  「你太過分了!」她咬著唇難過的低語。「好歹通知我一聲,虧我對你那麼好,還特地幫你在巴黎買了襯衫,你、你這隻豬,中東來的可恨的豬!」

  正當她口不擇言的咒罵時,菲賽爾低醇的聲音來自她剛剛忘記關的門邊。

  「中東人得罪了你嗎?你為何這樣咒罵他們?」

  她擡起頭,看到穿著黑色內衣、灰色西裝外套和同色西裝褲的菲賽爾優閒地倚著門,正以疑惑的眼光看著她時,她忍不住喜從中來,但是她的臉上卻仍一副生氣的面孔。

  「你跑到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她及時把「我很擔心你」這句話給嚥了下去。

  「如果你想要到處亂走,是不是應該留個紙條知會我這個主人一聲?」

  「我留啦!」他指指門後一張白色的紙,對於她的氣憤,他報以寬容的淺笑。

  在她沒有回來之前,他也曾經有過這種一股悶氣直往腦門沖的時候。

  她看著那張紙條,隨即為自己的莽撞紅了臉,她總是這樣,只要心裡一急就會忘了一切。

  她輕咳,轉移話題:「你去哪裡了?」

  「在頂樓觀賞日落,聽到你開門的聲音就下來了,要不要上去看看?」

  他用充滿磁性的聲音邀請她。

  「頂樓的日落,有什麼好看的?」她搬來這裡快一年了,還不曾踏上頂樓過,雖然嘴裡嚷嚷,她卻從沙發上離開,跟著他上了頂樓。

  萬萬沒有想到在這棟大樓的樓頂居然有如此美的落日,她驚歎地看著火紅碩大的太陽慢慢地消失,然後留下一片殘紅。

  「沙漠的落日比這要美麗好幾倍……」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幽遠,因為想起了他的故鄉,哈姆希國。

  「菲賽爾。」她轉過頭看著他的側臉,感覺此時的他顯得好遙遠,側影也透露著憂傷。她想緊緊擁住他,現在他需要的是一個用力的擁抱;但是想歸想,她始終只是在原地看著他英挺的身影。

  菲賽爾轉過身來與她相對,藍眸深情地望著她。

  他就這麼靜靜地凝望著她,就在梁永倩以為自己即將溺斃在他深邃如海的眸光中時,他忽然長手一伸,把她拉進懷中,緊緊地擁抱住。

  他在她頸間深深的呼吸,聞著她的氣味,他內心的激動與痛苦漸漸平復。

  「我想你……」他嘶啞地道。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就要被鑲嵌入菲賽爾的身體裡了,她被抱得好緊,靠著菲賽爾胸前的一點空隙困難地呼吸著。

  然後他擡起頭,手背輕輕地碰觸她的雙頰,像羽毛一樣輕,像呵護著珍寶一樣地小心翼翼;然而卻使她的內心狂跳。

  他今天好奇怪,冷僻高傲的面具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看著她的目光像背後的殘紅一樣溫柔,直指人心。

  「菲賽爾……」

  她才一開口,他便低頭給了她一個既溫柔又纏綿的熱吻。

  天!他好想她,她離開的這段日子彷彿有一輩子那麼長,他渴望聽見她的聲音、她肆無忌憚的笑聲,想得心都發疼了。

  從來沒有嘗過牽腸掛肚、日夜思念的滋味,而這滋味竟是如此苦澀難熬。

  在這之前,高傲的他對那些戰戰兢兢侍奉他的美貌宮女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而這個女人,教他初嘗了思念的滋味;當她不在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原來那麼渴望她能留在自己身邊。

  她迎合著他,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其實現在她就算是想要抗拒也沒有力氣,因為他的吻會汲取人身上的力量。

  「累嗎?」他在結束這個吻之後溫柔地問。

  她點點頭,仍然沈醉在剛剛的吻中。

  「走,下去吧!這幾天我研究了幾樣料理,就等著你回來煮給你吃。」他摟著她的肩膀,低頭又是一吻,這個吻很輕很快,卻更讓人臉紅心跳。

  梁永倩看著眼前擺滿桌上的餐點,對菲賽爾的廚藝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是個天才,烹飪方面的天才,或許我應該幫你找個餐廳的工作,你這種人不出來為民服務,那簡直是我們這些老饕的損失。對了,你怎麼有這塊餐桌布?看起來好眼熟。」

  「在小桌子下面找到的,被一疊報紙壓住。」他把刀叉擺上,「這些餐具則是在曬衣服的陽台旁邊那個置物箱裡找到的。」

  她詫異的一愣。「原來是擺在那裡啊,難怪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這些好東西都是她從國外一點一點買回來的,平常沒什麼機會用,想要用時卻又遍尋不著。她有點健忘症,她承認。

  她伸手拿起沙拉盤上的一顆蕃茄含在嘴中,卻招來菲賽爾責難的一眼。

  「刀叉不是用來擺著好看的,小姐。」他把叉子塞入她的手中。「基本的用餐禮儀你們應該有教過吧?」

  「當然教過,那是空姐必上的課程之一。」她朝他投去抱怨的一眼,孩子氣的嚷著:「拜託,不要要求我在家時也要正經八百的,那會要了我的命。」

  「我堅持。」他溫柔地道。

  「我才不管你。」她甚至越過餐桌,把他沙拉盤中的蕃茄也一併拿來送入自己口中,然後一臉得逞的看著他咀嚼著。

  「你喲!」他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尖,低頭在她額上一吻。「賴皮鬼。」

  他在她對面坐下,無奈地看著她按照自己的意思吃著盤中的食物,表情快樂得像個小朋友。他不知道一向嚴肅、重視規矩的自己怎麼能放任她漠視自己的要求?這在以前簡直是不可能的,但是認識她之後,什麼都在改變。

  他喜歡她無拘無束的生活態度,更喜歡她隨時掛在嘴邊的微笑,她好像沒什麼煩惱的事,這大概也是因為她不把煩惱當煩惱吧!他應該保留她這種特質,即使以後讓她進宮當了王妃也是一樣。

  吃完飯之後,菲賽爾沖了咖啡,咖啡的香味充溢客廳;他自己先喝了一小口,然後確定自己在煮咖啡方面也深具慧根。

  梁永倩主動過來偎在他身邊,他專注地看著電視新聞,她則像只寵物一般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動來動去,不停地變換姿勢。

  菲賽爾歎了一口氣,用雙手將她的頭固定在胸前。

  「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我正在尋找一個舒適的角度嘛!」實際上,她是有點想睡覺了。

  菲賽爾乾脆將她整個抱到大腿上,一手輕輕地拍撫她的背。

  電視上正播報著哈姆希國的消息,梁永倩擡頭起來看他。

  因為不滿新的國王執政,反對派聚集街頭抗議,國王下令軍隊進行鎮壓,新聞畫面上,是軍人以坦克車和子彈驅離民眾的畫面。

  她感覺到菲賽爾的身體明顯一緊,然後她轉過頭來,看見一雙因憤怒而閃爍的藍眸。

  「你跟他不同派?」

  他不回答,只是將下巴繃緊了。

  她懶懶地躺回他身上,撥弄著他的V型領。

  「你什麼都不告訴我,這有點不公平你知道嗎?畢竟我們住在一起、也抱在一起,我們算不算男女朋友啊?」

  菲賽爾垂下視線,柔柔地望著她無邪的眼。

  「小傻瓜!」他揉揉她的頭髮。「你本來就是我的女人。」

  「好霸道的說法喔!」她嘟起嘴,心中卻甜絲絲的。「這樣的話,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一些關於你的事情,你到底是不是恐怖份子啊?還是某個宗教組織的狂熱份子?你曾經做過哪些傷害人的事嗎?那個昂貴的寶石,是不是你們訓練的基金啊?你會開飛機嗎?」

  這完全是被恐怖攻擊影響所引發出的問題,菲賽爾一個也答不上來,他又氣又好笑地看著她。

  「如果我真的是恐怖份子,那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她似乎被這個問題困住了,歪著腦袋,認真的思索著,最後的答案很可笑。

  「我不知道耶!我只是好奇你的身份,畢竟你的出現是那麼神秘。我這個人想得很淺,看事情也不深入,等到證實你真的是恐怖份子之後,我才會開始想應該怎麼辦。」菲賽爾的懷抱和有力的雙手像一條最溫暖的毛毯,她覺得好舒服。

  「你喔!」他敲了她的額頭一記,調整姿勢讓她的腦袋能更舒適地枕在自己的頸間。「像只好奇又不愛動腦筋的貓,為什麼不朝別的方面想?比方說我也許是哈姆希國的王儲……」

  她把他的話當玩笑一般地笑了出來,而且是嗤之以鼻的笑。

  「拜託,你比我還會亂想,什麼王儲!王儲將來是要當國王的,那你以後要不要立我為王妃啊?」

  「那是當然。」他認真地點頭。

  她顯然完全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懶懶地打了一個呵欠。「真感謝你。」

  他對她的不認真感到生氣,他要求她嚴肅的看待這件事。

  「你是我的女人,將來當然會是王妃。」

  「錯了,我還不是你的女人,因為我們還沒有發生關係。」她的聲音充滿睡意。

  他愣住,隨即蹙眉深思。她這是在指責他還是在鼓勵他呢?

  菲賽爾按著杯腳把一杯名為「王室」的酒推到一名穿著時髦的女客面前,然後面無表情的低頭沖洗調酒器具。

  女客雙手交叉撐著下巴,毫不掩飾自己愛慕的眼光,而同樣以這種眼光盯著菲賽爾的,還有來自各桌,以及有幸坐上吧台的人。

  這家位於商業大樓地下室的酒吧因為菲賽爾的到來而生意興隆,客人搶著坐上吧台,就是為了能就近觀賞菲賽爾。

  這個有著深邃藍眸、貴族氣質以及高大身材的外國人並不多話,比起其他酒吧的服務生,他甚至算是相當高傲的。

  但是他的冷酷、他的淡漠,非但沒有嚇走一干客人,反而使得他們趨之若鶩,不僅女客數量激增,甚至連同性戀者也跑來爭睹他的風采,並且跟其他女客一樣,對他投以癡情的目光。

  對於這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菲賽爾一律抱以冷若冰霜的態度。

  圍繞著他而坐的客人喜歡點「王室」,因為沒有任何人比這位宛如皇室中走出來的貴族更適合調這種酒了。

  木門上的鈴鐺清脆的響起,菲賽爾在擡眼看見推門而入的女客時,沒有感情的藍眸忽然佈滿柔光,總是繃緊的嘴唇甚至漾開一抹淡淡的淺笑。

  誰能融化冰山一樣的菲賽爾?答案就是如春光般令人愉悅,明亮的大眼中有著熱情光彩的梁永倩。

  她站在門口,有點不知所措,因為自己似乎在一瞬間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菲賽爾迎向她,體貼地替她除下大衣,然後領她到角落邊的座位坐下。

  「那些女客人們看起來很想殺了我。」她注意到前方桌子坐著一位文質彬彬的男客,這位男客此時正緊緊握著玻璃杯,她擔心那個脆弱的東西隨時可能碎裂在他手中。「連那個男客人也是。我覺得他們的眼光正在撕裂我,會不會我等一下出去就變成箭靶,渾身插滿了情敵們嫉妒的箭啊?」

  菲賽爾不喜歡她老是口無遮攔,懲罰地捏捏她的下巴。「你這張嘴喔……」

第7章(2)

  這親暱舉動立刻引起一陣騷動,梁永倩彷彿聽見抽氣聲和一地的心碎聲。

  「我看你還是不要激怒他們,被嫉妒沖昏頭的女人什麼事都有可能幹得出來。」雖然如此,她眼中可沒有一點恐懼的光芒,相反的,她很享受這種被痛恨的感覺;說她愛現她絕對不會否認,她樂意讓別人知道她有一個多麼俊帥的男友,這很能滿足她喜歡炫耀的心理。

  「我倒是覺得我應該在這裡親吻你,這樣他們才不會在我下班時苦苦的糾纏我。」菲賽爾沒好氣的說著。

  說實在的,他有點被那些熱情澎湃的客人嚇到了。每天守株待兔地待在酒吧不說,下了班還如影隨形的跟蹤他,為了避免自己的住處被探知,他還得費心的跟他們玩躲貓貓的遊戲,真的好累。

  「你是說真的嗎?」她顯得興奮。「我不介意這樣做耶,那一定很好玩。」

  「你喔!」他輕敲她的額頭。「我不該提議這種事,你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她吐了吐舌頭,她有時真的像個調皮搗蛋的小孩子。

  「明天打算怎麼過?你同事會幫你慶祝吧?」

  明天,也就是三月二十九日,是她的生日,就是因為想在她的生日時給她一份特別的禮物,菲賽爾才會來這家酒吧工作。

  「當然,每年我們都會去PUB跳舞,然後再去KTV唱一整晚的歌。」

  「早點回來好嗎?留點時間給我,我明天沒有上班。」

  其實按照他以往的個性,應該是會很專制的要求兩人一起共度才對,但是相處將近一個月下來,他發現所有的專制、堅持、要求對這個我行我素的女子完全無效,她只要感覺受到拘束就會動氣,而最後妥協的往往是自己。

  「怎麼?你不跟我一起嗎?」她所有的玩樂計劃都有把他算在內。

  菲賽爾搖了搖頭。「我暫時還不方便出現在你朋友面前,別問我為什麼?就是不方便。」

  她失望地嘟起嘴,卻也知道自己無法勉強他,菲賽爾在某些方面很堅持,就像他的身份,她無論怎麼糾纏誘拐就是無法得到隻字片語。

  「八點,我在家裡等你,不許再討價還價,這是我的底限。」

  「好嘛!」她把玩著他的手指頭,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似地重重握住。

  「你要給我什麼驚喜?一定要很驚喜、很驚喜喔,我最喜歡驚喜了。」

  說到這個,菲賽爾冷峻的臉孔突然有些不自在,讓她成為自己的女人算不算是一個驚喜呢?想到這裡,他的喉嚨就不由得繃緊。

  晚上六點,菲賽爾從超市提回一堆東西,口袋裡還放著用他工作的薪水買來的鑽石項鏈,是電視上廣告的那種。當他踏進家門時,電話鈴聲正響個不停。

  這麼早就想回來了嗎?那只活蹦亂跳的小羊兒總算沒有因為玩樂而忘了自己,他高興地想著,卻在聽見電話裡的聲音時激動地變了臉色。

  「亞曼莎!」他等待著她的回音,幾乎等了一世紀那麼久。亞曼莎並不知道他已經離開哈姆希國了,之前他曾經匿名打過幾通電話到英國皇室,得到的回答卻是亞曼莎並沒有到達英國的消息,他幾乎快要絕望了。

  由於也是倉皇離開,亞曼莎在英國吃足了苦頭,好不容易才躲過尼爾親王派在英國的耳目,先找到了皇太后;之後亞曼莎才以有一半英國皇室血統的身份,得到了政治庇護。

  「菲賽爾,你……還好嗎?」

  亞曼莎這麼一問,菲賽爾立刻熱淚盈眶。

  「菲賽爾,喔菲賽爾,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打擊,可是你要立刻振作起來,因為英國方面已經初步同意出兵幫助我們推翻尼爾親王了。」

  「是嗎?英國方面答應了?」感謝阿拉,憑著與英國皇室的淵源,重返哈姆希國總算有了一絲曙光。

  「嗯,我會先讓人過去保護你,再過幾天,我就親自過去接你。」

  「再過幾天嗎?」他有點錯愕,首先想到的是怎麼跟梁永倩說明。

  「嗯,皇室這邊還有一些細節需要磋商,對了菲賽爾,你要更加小心一點,聽說尼爾親王已經派出殺手在台灣到處找你了,你千萬小心,不要讓自己的身份曝光。」

  「我知道了,你在英國也要小心!」

  「菲賽爾,這個電話不方便說太多,我先給你一個飯店住址,我們的人已經在那兒等著你了,你到那兒跟他碰面,然後我再打電話給你們。」

  電話那端收了線,菲賽爾看了看時鐘,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必須立刻出門去。

  七點,梁永倩躡手躡腳地打開門,輕輕地溜進自己家,她猜想菲賽爾一定在廚房忙碌,她要從後面抱住他,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她希望別人給她驚喜,而她自己更常常是驚喜的製造者。

  當她懷著惡作劇的心情來到廚房,發現菲賽爾並不在那兒時,嘴角的微笑並沒有因此而消失,她繼續在家裡尋找,直到確定他並不在時,才洩氣地嘟著嘴回到客廳。

  但是希望很快重回她眼中,她興匆匆地跑到頂樓,在任何地方給他驚喜都是可以的,她像個孩子般,迫切需要找人玩個遊戲。

  但她仍然失望了,拖著沮喪的腳步回到客廳,擡眼看了看時鐘,七點二十分,菲賽爾跑到哪兒去了?會不會是去買菜了?可是她剛剛在廚房看見一大包蔬菜!還是酒吧臨時有事把他找去了?她蹙眉想著,隨即因為想起另一個主意而笑了。

  菲賽爾的活動範圍跟一個孩子沒有兩樣,不是酒吧就是家裡,再不然就是離家不遠的超市,她又何必乾著急呢?現在就出門,在這幾個地方一定可以碰到他。

  半個小時後,她失望地回到家,發現家裡依然沒有他的身影後,頓時像吞了幾噸炸藥一樣,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說起來,她是個獨立又鴨霸的女人,她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控制之內,包括喜歡的男人。

  她盯著牆上的鐘,已經九點半了,離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一個半小時。很好,他還不回來,也就是說,驚喜沒了、生日快過了,而她被迫必須在自己的生日當天大發雷霆。

  氣著氣著,她逐漸在沙發上睡著。

  當她聽見門鎖被打開的聲音時,立刻從沙發上驚醒過來,時鐘指著十一點四十五分,當菲賽爾的臉出現在自己視野之內時,等待的憤怒使得她整個人都燃燒起來。

  「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嗎?」她的語氣因憤怒而冷到極點。

  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菲賽爾不尋常的臉色,當她生氣時,她的眼睛就完全被怒火給蒙蔽。

  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他直接走向廚房,並且丟下淡淡的一句:「我去煮飯。」

  煮飯?他以為她現在還吃得下去嗎?她早就已經氣飽了。

  她追到廚房,奪過他拿到水龍頭下清洗的蔬菜,往垃圾桶丟。

  當一個白羊座女子生氣時風雲是會為之變色的,你最好能夠馬上想出滅火的辦法,跟著她暴跳如雷只會使情況惡化,坐以待斃更是下下之策;像菲賽爾這樣打算以沈默、視若無睹來忽視她的怒氣,結果只會使普通炸彈變成原子彈,她不炸得轟轟烈烈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她手一擡便立刻給菲賽爾握住。

  「我知道你很生氣。」他冷靜地道。

  「好,那你給我一個不生氣的理由。」她很願意聽聽他的理由,只要他有理由的話。

  菲賽爾沈默了半晌,卻爆出一句讓她火上加油的話。「我無法給你理由。」

  「你!」她眼睛睜得很大,氣得發抖。「你失蹤了好幾個小時,回來卻連一個解釋都不給我?」

  菲賽爾的手改而輕輕地握住她發抖的肩膀,藍眸溫柔卻不失嚴肅地望著她。

  「我絕對有很好的理由,但是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他終於跟亞曼莎聯絡上了!不知道他已經被迫逃離哈姆希國的她,這一個多月來在英國的奔走已經有了初步的結果,皇室答應給予他政治上的庇護,並且幫助他推翻篡位謀權、思想激進、視英美為敵人的尼爾親王,幾天後亞曼莎將秘密飛抵台灣,帶他一起前往英國,商量如何與哈姆希國內擁護他的人裡應外合,讓他重登王位。

  這牽扯到政治機密、軍事國防的大事,他無論如何是不能透露的。

  她睜大雙眼,完全無法接受。

  然後她掙脫他的箝制,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甩下一連串氣話。「你不說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我又不是你什麼人,你沒必要對我交代些什麼……」

  他追上去,在她關上房門之前擠了進去,拉住她的手。

  「你理智一點,不要說氣話好嗎?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我有我的苦衷,你以後自然會明白。」

  「我什麼也不想明白!」她的確失去理智了,她現在有的只是摔碎一切東西的衝動。「你給我出去,出去!」

  她推著他,但下一秒鐘卻被他狠狠地壓在床上。

  他兩手制住她的手腕,下半身則牢牢地壓住她,不僅他的雙手,連他的藍眸都緊緊地鎖住她的。

  「不許你對我發脾氣!」他專制地吼著,決定以自己的霸氣馴服這只被怒火掌控的小羊。

  他俯頭封住她即將發出抗議的嘴唇,以雷霆萬鈞的氣勢讓她臣服在自己的身體之下。

  只花了幾秒鐘,他就讓這個原本暴跳如雷的身體化成一攤柔柔的水了,他讓唇暫離她的,擡起頭深深地望著她。

  他該怎麼辦?他必須去英國,卻無法給她什麼保證,甚至不能告訴她什麼,一點也不能;這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但是,她能瞭解嗎?

  「菲賽爾……」她被制住的手改而與他相握,眼光渴求地邀請他。

  「倩……」他俯身以溫柔的吻徹底的征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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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9-5 23:25:04

第8章(1)

  雖然有些曲折,但他總算來得及在十二點之前擁有她,這也算不違背自己要給她一個驚喜的承諾。

  菲賽爾就著晨光欣賞她孩子般的睡臉,這個好強的女人似乎只有在睡著時才會顯出柔弱的樣子,他把她纖細的身體再擁緊些,然後低頭輕柔地吻著她的眉眼,她白淨無瑕的臉,以及她細緻的頸子。

  她被這些像羽毛搔癢般的吻給弄醒,在抗議的申吟聲中緩緩地睜開眼。

  一睜開眼,迎接她的是兩泓似水般溫柔的藍眸。

  「早,我的寶貝。」他飛快地在她唇上一吻。

  成為他的女人的事實使得她一時開不了口,臉紅紅的沒有聲音,包括早上這一次,他總共愛了她三次,最後一次她幾乎昏了過去。

  「幹什麼?你還會害羞啊你。」他低聲糗她,幫她把髮絲一綹綹地撥到耳後,動作輕柔並飽含寵溺。

  被他這麼一激,她立刻生龍活虎,一手直指他鼻尖,耍賴地道:「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告訴你,我還是很生氣。」

  菲賽爾握住她威脅似的手,歎息著搖頭。

  「你真是個小心眼的女人。好吧,也許這個東西能夠讓你消消氣。」他走下床去找到昨天被他丟在地上的褲子,那裡頭有他買的鑽石項鏈。

  梁永倩則是在看見他精壯結實,完全沒有多餘脂肪的身體時,暫時忘了怎麼呼吸,然後在他又爬上床時,尷尬地垂下視線。

  「閉上眼。」他柔聲道。

  「什麼啊!」她雖然嘴裡嘟噥著,但是唇邊卻已經忍不住綻出竊喜的微笑。

  在睜開眼時她看見自己胸前多了一樣刺眼的東西,拿起一看,正是電視上目前正密集廣告的鑽石項鏈。

  她低呼著,眼眶立刻感到濕濕的。

  菲賽爾重新擁緊她,用好聽的聲音戲謔地道:「你不是每天看到這個廣告就嚷嚷著凡是女人都該擁有一顆鑽石,而且必須由男人來送嗎?」

  她咬著唇感動地笑了,因為他記得她說過的話,即使只是隨便嚷嚷。說實在的,她嚷嚷著自己應該擁有的東西可多了,有些純粹只是說說,過後她就忘記了。

  「喜歡嗎?我現在還沒有能力買大顆的,不過等以後……以後你要什麼,只要我能力許可,我一定給你。」這句話可是以他哈姆希國王的身份做保證的。

  她被他的承諾徹底感動,紅著眼眶環緊他的胸膛,在他懷裡撒嬌。

  一座火山就這樣被摧毀。說穿了,要征服她,其實很容易,只要你像個英雄;要討好她,也很容易,只要你懂得適時給她糖果、給她夢想並許下承諾,她就會像個孩子那樣心滿意足了。

  菲賽爾這兩天變得有些奇怪,總是心事重重,經常一個人對著電話發呆,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人;梁永倩問他,他總是搖頭,然後再以一個沒什麼的笑容代替回答。

  她覺得奇怪,但是神經大條的她因為沈溺於突飛猛進的甜蜜愛情,因此懶得多花精神去探索。

  這天一班即將在晚上飛往香港的飛機由於大雨造成啟德機場關閉而臨時取消,她興匆匆地想到PUB給菲賽爾一個驚喜,沒想到在PUB裡搖酒的卻不是他,而是老闆。

  老闆告訴他,菲賽爾請假,同時還告訴她另外一個重要的消息,那就是這幾天老是有一批穿著黑色西裝,看來十分神秘的男子來與菲賽爾碰頭,總共有八個人;而由他們恭謹的態度看來,菲賽爾顯然是他們之中的領導者。

  「看起來好像黑手黨,菲賽爾會不會是哪個幫派的老大啊?」說完,老闆還自以為幽默地哈哈笑著。

  梁永倩陪著乾笑,心裡卻不由得擔心起來。她不好意思告訴老闆,情況可能比他想的還要糟糕,她一直懷疑的事情恐怕就要成真了。

  八名神秘兮兮的黑色西裝男子,假如他們來自義大利,那麼人們很容易就會聯想到黑手黨;假如他們來自中東,那麼人們會聯想到什麼?答案當然就是——恐怖份子。

  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笑不出來。

  菲賽爾直到目前為止仍然不願意對他的身份來歷吐露隻字片語,她想不出除了恐怖份子之外有誰需要這麼費心隱瞞自己身份的?

  帶著滿心疑惑回到家,一開門赫然發現菲賽爾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而幾乎滿出來的煙灰缸顯示他已經在這片黑暗中抽了不少煙。

  他看見她,顯然也很訝異,急忙熄了煙。

  「你今天晚上不是飛香港嗎?」

  她沒有回答他,反而問道:「你呢?你今天晚上不是應該在PUB嗎?」

  「我……臨時有點事。」他避開她的眼,把煙蒂倒進垃圾桶。

  她靠著他坐下來,偏過頭看著他凝重的側臉。

  「菲賽爾,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不方便告訴我?譬如說……」

  問話消失在他輕柔的擁抱中,他在她頸間深呼吸,汲取她迷人的香氣。

  他把她的髮髻弄松,手指撥弄著她柔軟的耳垂,然後用嘴唇輕輕含住親吻。

  她發覺自己很難在這樣的情況下繼續她的問題,最後她放棄了,任由菲賽爾將她的身體輕輕地置放於沙發上……

  這天,那八名男子又來PUB找菲賽爾,不同以往的是,他們中間夾著一名女子,而由八名男子小心翼翼的態度看來,這名女子的來頭肯定不小。

  她一身黑色,黑色長裙、黑色的圓帽,以及帽簷遮住臉龐的黑紗;這樣的黑,襯著披瀉於背後那一頭微卷的褐金色長髮更為醒目。

  她婀娜典雅地走向吧台,然後在橢圓形的桌子前停下腳步,百感交集地望著正低頭忙碌的菲賽爾。

  菲賽爾一擡眼便看見這名引起騷動的女子,冷漠的面具一瞬間自他的臉上卸下,激動與感傷充斥著他藍色的眼眸,他走出吧台,上前緊緊地擁住那名女子。

  「亞曼莎。」他嘶啞著聲音,劫後餘生使得這次的重逢恍若隔世。

  「菲賽爾。」亞曼莎完全哽咽了,她摘下帽子,心疼地看著消瘦許多的哥哥。

  這帽子一摘下,不僅圍著橢圓桌而坐的女客,就連吧台內的老闆都暫時停止了擦杯子的動作。

  好一個絕世的美女!臉孔精緻得宛如櫥窗中走出的模特兒般,表情雖稍嫌冷漠,但一雙深邃的藍眼卻如燃著火一般。

  跟高大英俊的菲賽爾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女客們眼中再也不敢燃起嫉妒之火,因為那名女子的美貌令她們自慚形穢。

  菲賽爾轉過頭,試了好幾次才把目瞪口呆的老闆喚醒。

  「我知道,你又要請假了吧?」他的口氣沒有不滿,反而充滿了鼓勵。

  「不,我是要告訴你,我要辭職了,謝謝你肯收留沒有身份證的我在這裡工作,以後歡迎你隨時到哈姆希國來找我,我一定會好好招待你的。」

  老闆錯愕地目送著他們一行人離開;他忽然覺得菲賽爾整個人都變了,突然變得尊貴而不可侵犯,除了冷漠之外,還有另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勢。

  老闆一直到梁永倩跑來找菲賽爾而向她轉述這件事時,還顯得不太能適應菲賽爾的轉變。

  「真的有這麼美嗎?」

  老闆沒有發現到她不自然的表情以及不太一樣的聲音,還努力在腦海中笨拙地組織詞彙來形容那個女孩的美,他完全忘記梁永倩跟菲賽爾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了。

  她在離PUB不遠的轉角處發現了菲賽爾和那名女孩的蹤影,菲賽爾正微低著頭,神情說不出有多麼溫柔地看著那名女子,當她走近時,菲賽爾剛好低頭親吻著她的額頭。

  這個畫面深深地打擊了她,她如墜深淵,腦中一片昏眩。

  「菲賽爾!」她因為過度激動,聲音顯得有些尖銳。

  菲賽爾聽見聲音微偏過頭,他身邊的八名男子中的兩人上前擋住了企圖衝向他的梁永倩,而那名女子則立刻躲到菲賽爾身後,只露出一雙眼,害怕地看著怒火中燒的她。

  菲賽爾護著那個女孩的動作完完全全激怒了她,白羊座的戰鬥慾望立刻攀升到最高點。

  「你!」

  她剛試圖往前,肩膀便被人牢牢地扭住,她發出一聲痛呼,這兩名男子顯然並沒有因為她是女子而掉以輕心。

  菲賽爾見狀,發出一連串她聽不懂的話,顯然是在譴責他們的行為,之後,他們把她放開,但是為了避免萬一,仍然緊緊地守在她兩側。

  「這是什麼意思?」她氣急敗壞地問。

  「你冷靜一點!」

  「她是誰?」她打斷他,直截了當地問。

  她完全無法冷靜,叫一頭盛怒中的白羊冷靜,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菲賽爾沈默地看了她一會兒。

  「我現在不能告訴你。」

  「什麼?」

  她拉高的嗓音顯然把亞曼莎給嚇了一大跳,她拉了拉菲賽爾的袖口,附在他耳邊低低地說著什麼。這陣子她受到的驚嚇太多了,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從小養尊處優的她怕得要死。

  菲賽爾側過臉,也低低地用他們的母語跟她交談,只見亞曼莎一會兒睜大眼、一會兒張大嘴,表情千變萬化,最後居然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格格地笑了起來。

  「不要用我聽不懂的話交談。」她咬牙道。

  她受不了任何曖昧不明的情況,假如眼前的女人居然是菲賽爾之前的戀人的話——看起來很像是這麼一回事,那麼她將感到日月無光,如同世界末日來臨。

  亞曼莎原本帶著懼意的臉逐漸轉成釋然的微笑,她似乎聽從了菲賽爾的建議,準備先行離去。離去之前,她用標準的英語甜甜地對梁永倩道:「很高興認識你,希望很快能在哈姆希國見到你。」

  「等等!你不許走,我們三個人必須面對面的把話說清楚,究竟是——」她被菲賽爾抓住手肘攔下來,同時被敲了一記額頭。

  「你的腦袋瓜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他責難地道。

  她難道看不出來亞曼莎跟自己有著相似的臉龐嗎?不過,這也難怪,她的神經一向比任何人都粗,觀察力也比任何人都差。

  「我在想些什麼?這正是我要問你的,你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麼?讓我這樣問吧,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個性果決,很少猶豫不決或退縮的她,在面臨抉擇時,喜歡快速地做決定;這種決定往往鹵莽,並且有很重的意氣用事成分,縱使事後她往往會後悔,但是在決定的當時,她通常表現得很義無反顧。

  「你答應我先冷靜下來,我才能慢慢告訴你我的決定。」他哄著她。

  「好,我現在很冷靜,你可以說了。」

  是嗎?看著她劇烈起伏的胸前,他深深的懷疑。

  「我要暫時離開這兒。」他伸手制止她的搶白。「是英國,至於去多久,我沒有答案,我只能告訴你,請你在這兒等我,不久的將來,我一定會派人來接你。」

  她聽不出這句話的涵義,只聽到他要去英國,她整個心都冷了;一想到他要離去,一股椎心的刺痛就無法壓抑地自心底升起。

第8章(2)

  「你……叫我等你?」她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仍然很正常。「你不覺得你很自私嗎?對我來說,你完全是一團謎,而到現在你依然不肯對我解釋什麼,你的身份、你的來歷,那名女子,還有那八個男子。」她忽然覺得很可笑。「我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恐怖份子,那個女孩是你的情人,搞不好她根本就是你的妻子……」

  「住口!」菲賽爾顯然也被自己嚴厲的口氣嚇了一跳,他深呼吸,緩和情緒。「你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他突然覺得很失望。

  「我的信心要從哪邊來?或者你肯給我一點信心,現在,告訴我一點關於你的事。」她懇求地看著他。

  菲賽爾望著她,藍眸中閃爍著各種複雜的訊息,最後他偏過臉,沈重地歎了一口氣。

  「我現在真的沒有辦法告訴你任何事,我只能請你相信我,我是深愛著你的。」

  她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空洞,聽到這句話只會令她更心碎,她明快果斷的個性使得她很快在心中做了決定。她不喜歡必須煩惱的愛情,假如要日夜擔心一份不可靠的愛情,她寧可快刀斬亂麻,盡早結束它。

  「分手吧,菲賽爾。」

  菲賽爾的肩膀明顯一震,他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

  「你說什麼?」他微瞇起眼,想確定這樣的訊息。

  「我說,分手吧!」她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無所謂。「我對你沒有把握,一直都沒有把握,我無法勉強自己在對你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傻傻的等著你,我不會做這種沒有把握的事情;假如你一定要去英國,那我們就微笑著說再見。你不用擔心,你已經不欠我什麼了,我是說,你這管家當得很好,早就超過我幫你的部分了。你放心,我不會感覺到難過或什麼,畢竟我當初也沒有對這段感情抱著很大的期望。」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還笑得出來,怎麼還能把話說得如此清楚,有生以來,她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好強。

  「這是你的心裡話嗎?你是這樣看待我們之間的感情?」菲賽爾高傲的自尊受到嚴重的傷害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投入能夠讓她產生共鳴的,即使她對自己一無所知,但是她應該感受得到他對她的用心,但是很顯然的,他錯了。

  她避開他的凝視,不讓他眼中的亮光刺痛自己的心。

  「你愛過我嗎?倩。」他懷疑自己根本不曾得到她的心。

  「這好像並不重要吧!」她的喉頭一緊,她擔心自己就要忍不住哭出來了,天!她真厭惡這種情況。

  「那就是不愛了。」他幫她做了回答,同時臉上一片森寒。

  她無法辯駁,她的聲音完全被溢滿喉嚨的悲傷哽住。

  「很好。」他嘲諷地咬緊牙。「你讓我知道我菲賽爾·阿爾杜沙曾經是一個多麼愚蠢的傻瓜。」

  他在說完這番森寒到極點的話之後,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梁永倩則是在完全看不見他的背影之後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氣,然後讓淚水爬滿自己的臉。

  已經連續三個月,只要有空,梁永倩就會到這家菲賽爾以前工作的PUB裡喝酒,企圖讓酒精充滿自己的血液,然後回到那個家時才不會因為思念菲賽爾而痛苦得無法成眠。

  「喂!」雷琮芠用手頂了頂隔壁的高希倫,她們被迫來這裡跟她一起喝酒。

  「我曾經看過一本書,書上說白羊座的人只要一失戀就會想喝血腥瑪麗,現在看來,書上寫的果然一點兒也沒有錯。」

  正在啃著沾滿鮮紅汁液芹菜莖的梁永倩聞言惡狠狠地扭過頭來,張著一雙猩紅的雙眼大聲嚷著:「誰跟你說我失戀了?」

  雷琮芠並不是那種會輕易被嚇到的人,她嘲諷地反問:「是嗎?不是失戀幹嘛天天喝得醉醺醺的?」

  最麻煩的是還得「勞駕」她們兩人來看著她,免得她哪一天因為與別人起衝突而上了報紙頭條。

  梁永倩現在看起來就一副很想找人吵架的樣子。

  「你知道什麼?」她醉醺醺地反駁,「我才不是因為失戀才喝酒,我是為了慶祝。」

  「慶祝?」

  「慶祝我甩掉某人。」說完她又繼續咬著她手中的芹菜莖,像啃咬著某個她憎恨的人。

  「你這根本就是——」

  雷琮芠指著她鼻子的手被高希倫緊急拉回,她示意她不要跟一個喝醉酒的女人爭辯,尤其是一個喝醉酒的白羊座女子。

  「你以為我會在乎在他嗎?」她拍著桌子要吆喝著,同時嗤之以鼻。「我告訴你,我根本就不在乎,相反的,我很高興把他給甩了。他根本就是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還好,我……我都沒有愛上他,咦!怎麼?你不相信?」

  「沒有人『敢』不相信好嗎?」雷琮芠咬牙說著。

  她的頭痛死了,她被迫必須常常來這間酒吧陪她喝酒,而她根本就不是一個善於飲酒的人。

  她懷疑這個女人是否真如高希倫所說的喝醉了,她一字一句都講得很清楚嘛!就算她真如高希倫所言,很可能因為找不到回家的路而跟巡邏的員警當街吵起來,她相信被弄得人仰馬翻的絕對是員警;假使像高希倫所說的第二種情況,碰到混混流氓什麼的,那她更不會擔心了,他們哪裡是這個女人的對手?碰到更好,剛好讓這個女人痛扁他們一頓好紓解她心中的悶氣。

  說穿了梁永倩就是好強,明明心裡痛苦得要死,表面上卻還要裝得若無其事。

  「最近中東方面的消息可真多啊!」無聊的雷琮芠剛好瞥見老闆懸在吧台柱子上的電視,新聞正在播著一群阿拉伯人聚集在廣場前歡呼的畫面。

  梁永倩聞言再度轉過頭來,佈滿紅絲的眼裡有著殺戮的光芒。

  「不要提到中東好嗎?那會讓我產生殺人的慾望。」

  沒有理會她的話,因為雷琮芠的視線被一道熟悉的影像吸引住。

  「咦!那不是被你趕出門的管家嗎?」雷琮芠指著電視嚷嚷。

  「真的是菲賽爾耶,嗯,我想的果然沒錯。」高希倫的表情像是個善於推理的偵探早已看穿事情的真相一般。

  梁永倩怔怔地盯著電視螢光幕,新聞播報員流利的聲音在她耳中變成一段一段。

  「哈姆希國……國王……菲賽爾·阿爾杜沙……公主亞曼莎……英國皇室的協助,重登王位……」

  電視上的菲賽爾俊美依舊,卻更加高傲冷漠,他與亞曼莎站在皇宮前接受群眾的歡呼。

  「啊!這不是之前在我這兒工作的菲賽爾嗎?」剛收拾完桌子回來的老闆訝異地看著電視。

  「是菲賽爾·阿爾杜沙國王。」雷琮芠更正他的話。

  「難怪,我總覺得他不是一般人,你知道的,他的氣質很特別,動作又十分優雅……啊!」他再度叫了起來,引來雷琮芠不悅地皺眉。「他有邀請我去哈姆希國玩耶,他還說要好好招待我!」

  「那恭喜你,你可以免費參觀他們金碧輝煌的皇宮,說不定他還會給你一塊油田,讓你去開發買賣,那你就不用天天在這兒洗杯子了。對了,你當初沒有刻薄他吧?聽說阿拉伯人恩怨分明哦!」

  「我?絕對沒有,沒有!」老闆認真地思索之後回答。

  高希倫推了推雷琮芠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跟老闆哈拉,然後指了指坐在她身邊的梁永倩,她的表情看來很不對勁。

  梁永倩一時之間無法對所接受到的訊息做任何反應,她宛如被冰塊凍結住一般,視線只是死凝在閃爍的螢光幕上,新聞正深入報導菲賽爾這個人以及前任國王及皇后的種種事跡,也就是他的父親以及母親。

  她一直都對自己充滿自信,也從不對自己所做的決定後悔,但是此刻,她真的覺得自己好愚蠢、好膚淺,她怎麼會把儀表高貴的菲賽爾跟恐怖份子聯想在一起?她怎麼會以為亞曼莎是她的情人?螢光幕前的兩人有著如此相似的外貌——表情同樣冷漠,眼睛同樣深邃湛藍。

  她怎麼會自以為分手是最聰明的選擇?怎麼會在菲賽爾說愛她之後沒有反應?

  天!她好想殺了自己。

  顫抖地把手中的杯子放回吧台,發出的聲響讓兩位好友都蹙起了眉。

  「我、我去一下廁所。」她掩著嘴,狠狠地把眼淚吞回肚子裡去。

  雷琮芠和高希倫對看了一眼,決定跟去。

  結果他們在廁所看見不斷以冷水沖洗臉部的她,雷琮芠歎了一口氣,拍拍她的肩膀。

  「撐什麼呢?想哭就哭吧,沒有人會因此而認為你不夠堅強的。」

  她潑水的雙手停住,眼淚雖然不停滴落,但是她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的淚水只能留在自己家,到了外面,她就是那個外表堅強,活力十足的白羊座女子。

  可是在強而有力的外表下,潛藏著的其實是一顆渴求愛情的脆弱的心,她的確是深愛著菲賽爾的。

  高希倫走過來把面紙遞給她。

  「永倩,你要不要試著跟菲賽爾聯絡,你下禮拜飛哈姆希國不是嗎?好勝固然使你佔了很多優勢,但感情的事,卻是一點也好勝不得的。」

  她思索著高希倫的話,終於放聲大哭。

  雷琮芠同情地看著她,她可以由她一聳一聳的肩膀看出她的痛苦,一定很痛。

  「希倫,我看我們還是不要談戀愛好了,滋味好像不怎麼好。」

  她白了她一眼。

  「戀愛這東西又不是你說不想談就能不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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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5 23:25:54

尾聲

  飛機照例在哈姆希國國際機場停留一個半小時之後起飛。

  這次每個人都下去參觀經過一番整修的新機場,反而是梁永倩,落寞地留在飛機上。

  她才不想去做那種觸景生情的蠢事呢,這次飛完她要跟組長說她不飛這個航線了,就算因此被炒魷魚她也算了。

  機組人員陸續回到飛機上,梁永倩勉強打起精神開始跟另外一位號稱對中東人過敏的空姐一起站在頭等艙準備迎接旅客。

  「頭等艙被包了耶,好像是他們的經濟部長要帶團出國訪問。」

  「是喔!」梁永倩隨口應著。心裡卻在想著怎麼哈姆希國的人總愛搞包機這一套,煩不煩啊?

  旅客上來了,沒有想像中的大陣仗,只有八名隨從和一名帶頭者,卻讓梁永倩當場覺得如臨大敵,整個背脊一片僵冷。

  身著黑色西裝,神色冷得像冰一樣的菲賽爾揮了揮手,那八名屬下自動往經濟艙走去。

  「威士忌,小姐。」菲賽爾面無表情地走過她身邊,隨便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另一名空中小姐扯了扯她的袖口,才使梁永倩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好,我立刻為您準備。」她口氣很不自然,低頭朝後頭走去。

  幾分鐘之後,她推著餐車進來。

  真是該死,怎麼也拗不過那個過敏小姐。

  梁永倩一步步接近菲賽爾,想起初遇的情景,內心一陣陣抽痛。

  她完全沒有勇氣看他,夾冰塊的手甚至輕微地發抖。她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希望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人發現。

  菲賽爾把她的動作完全看在眼底,心中儘是憐惜。

  他好想她,好不容易見到她卻不能立刻把她擁入懷中,對他來說無疑是最殘酷的煎熬,然而表面上,他仍是冷若冰霜。

  也不知道怎麼弄的,正在夾冰塊的她突然就把杯子翻倒,然後緊急用手去救時又不小心踢到餐車,整個人就狼狽地撲倒在另一張椅子裡。

  菲賽爾忍不住了。

  「你這是幹什麼?就不能小心一點嗎?」他站起來拉她,同時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梁永倩以為他是在指責自己,急得直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立刻再為您倒一杯!」

  菲賽爾閉了閉眼,都什麼時候了她還這樣,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肘,氣憤地道:「你還要跟我賭氣到什麼時候?」

  她一愣,隨即反駁:「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菲賽爾咬牙。「你這個女人怎麼老是這麼好強?你不覺得自己偶爾也應該要向男人妥協低頭嗎?是男人都會喜歡乖順女人的。」

  這句話重重地傷了她,她咬著唇,忍住來自心底深處的痛。

  對!我是不乖順,我好強,甚至很固執,可是你呢?

  你又怎麼樣?

  你難道是一個很好的男人嗎?

  「你到底知不知道女人要的是什麼?女人要的是一個誠實的男人,而你從頭到尾都不誠實!」梁永倩大聲吼著。

  「我並沒有不誠實,我只是無法對你坦白,這攸關到我的生命安全問題,你難道就不能體諒嗎?」

  被他這麼一說,她沈默了。

  事實上,她早就後悔了,他當時的確有苦衷,雖然心裡感到愧疚,但是嘴巴上她仍不願做半點退讓。

  「那麼事後呢?你怎麼不跟我聯絡?」

  「是誰把電話號碼給換掉的?」說起這件事他就火冒三丈,他每天像個神經病一樣的打著已經變成空號的號碼,然後在聽著機械般的電腦聲音回應時氣得把電話砸向牆壁。

  她被這句話給問倒了,扁著嘴不回答。

  「不許扁嘴,你要給我一個解釋。」

  她眉頭一皺,開始無厘頭的反擊。「奇怪,你不是說你喜歡乖順的女人嗎?那你宮裡一定不會缺乏這種女人吧!」

  「不要轉移話題,我的耐性有限。」他咬牙一字一字地道。

  她有點被他的樣子給嚇到了,但是她立刻又變得理直氣壯。

  「現在是怎樣?你難道是想要我道歉嗎?」她指著他的鼻子。「就算你是哈姆希國的國王也是一樣,休想從我口中聽到道歉的話。」

  「喔?那麼剛才是誰一直說對不起的?」

  她漲紅臉申辯:「那、那不一樣,那是我的職業,那跟我們之間無關,請你不要把它混為一談好嗎?」

  面對著她強硬又不服輸的態度,菲賽爾簡直是氣瘋了。為什麼他老是拿這女人沒辦法?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覺得很好笑。

  他素有冷面國王的封號,沒有一個人不畏懼他森冷的凝視,沒有一個人不對他戰戰兢兢,就只有這個女人,動不動就把手指頭指到他面前,給他臉色看、對他咆哮;就只有這個女人,讓他氣得牙癢癢,又愛得心發疼。

  他歎了一口氣,為自己始終得栽在這個女人手下而歎氣。

  「我哪敢啊?哪敢要你道歉啊?」

  他驟然變柔和的神色讓梁永倩有些適應不良,但她的確在他眼中看見昔日溫柔的光芒。

  「我只能求你,求你不要生氣,乖乖跟我回國,乖乖的待在王宮裡當我的王妃,必要時乖乖的隨我出國訪問……」

  「你這算是在求婚嗎?」她的眼眶濕潤了。

  「需要我跪下嗎?」

  她咬著唇,過了五秒鐘之後撲進他懷裡,緊緊地抱著他。她怎麼捨得讓他跪下來呢?

  「菲賽爾。」她喊著他的名字,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則趁此時趕緊把準備好的鑽石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

  她低頭,發現好大一顆鑽石,在自己的手指上閃閃發亮。

  「啊?不是那顆紅寶石嗎?那個比較值錢耶!」她故意道。

  「別太貪心了。」他用力地摟了一下她的腰。「那是皇室的傳家之寶,將來要傳給你兒子的。」

  「是喔,那我有沒有豪華的馬車可以坐?像黛安娜王妃那樣。」

  「好,我打電話問查理王子,看他馬車在哪兒訂做的。」

  「那婚紗呢?要有長長的尾巴,跟……」

  「跟黛安娜王妃一樣是吧?」他接下她的話。「好,我訂做,我說過了,只要我能力許可,我一定答應你的任何要求。」

  「還有……」

  他歎了一口氣,為了這個女人稀奇古怪的要求。

  「你可不可以等我吻完你再來提條件啊?我想死你了……」

  他低頭,深深地擄獲她的唇,頭等艙裡頓時只剩下兩人沈重的呼吸聲。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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