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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19 23:09:31

前言:

她該如何告訴他,他劫錯人了?
其實她並不是真正的公主,而是侍奉公主的宮女,
而她明白他的意圖,是想藉著挾持公主來逼迫皇上出面,好殺了皇上,
雖然她的處境堪慮,但為了保護真正的公主,她只得犧牲自己冒充公主到底;
看他相貌堂堂、氣質不同於尋常人,
就不知他到底是誰?和皇上之間有著什麼血海深仇?
可她極度不解的是,既然他錯把她當成皇上的女兒,該是連她一起恨才是,
然而他身邊的人幾度欲玷汙她、甚至取她性命,
他都及時出面解救了她,還交代煮飯的婆婆照顧她的身體,
雖然他表面上無情,但種種的表現都不像個極惡之徒啊!
尤其每每看著他不經意顯露的愁緒與孤獨,她內心都不由得生出不捨之情,
更甚者,她似乎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面對他接下來的復仇計畫,她該如何是好?


第1章(1)

  月朗星稀,夜風拂拂。

  原本該是個靜謐舒爽的夜晚,然而在帝京的石版道上卻傳來非常急促的腳步聲,這聲音幾乎穿透夜幕,響遍大街小巷,且在每間醫館門外停頓須臾後又迅速離去,就這麼一間掠過一間,最後駐足在「福安堂」外頭好半晌。

  「大夫,您一定要救我娘的雙眼,拜託了。」一名七尺男子目光炯利的站在大夫面前,轉首又望著背上的母親,「是我不小心傷了她的眼,還不滿一個時辰,請您快點醫治她。」

  林大夫瞇起雙眼走過去,並提高油燈看著他母親雙眼血流如注的模樣,隨即搖搖頭,「傷得這麼重,看來是沒救了,別說眼睛,我看就連保命都難哪!」

  「求您萬萬別放棄,這一晚我已跑遍整個帝京了!」尉駿可以感覺到肩上愈來愈濕熱,可見母親的血已是愈淌愈多。

  「其他大夫怎麼說?」從醫近三十年了,他已看過太多病人,什麼樣的症狀沒見過?像這類的眼傷,要診治可得花上大筆銀子,瞧這名男子一身布衫,身材精壯,分明是做苦力的,哪付得起銀子。

  何況眼睛是多細微的地方呀!他也不敢保證可以醫好她。

  「他們都要我放棄。」擰著眉峰搖搖頭,尉駿堅持道:「不行,我絕不放棄,大夫,請您救救我娘的眼睛,我聽說您是這一帶醫術最高明的。」

  「醫術再高,也有我辦不到的,我的答案和他們一樣。」大夫不耐煩的揮揮手,「你走吧!我還有其他病人。」

  「您這樣還算是仁醫嗎?」他心一急,火氣都提了上來,「就算醫不好雙眼,也請您救救她的命。」

  「我實在沒辦法,你再不走我可要趕人了。」林大夫一副閒涼的語氣,還真是氣煞人。

  這時候,外頭傳來喧鬧聲,不一會兒就見福安堂的雜工跑了進來,附在林大夫耳畔說了幾句話。

  只見林大夫深吸口氣,隨即站起,「你說郡主來──」

  當發現尉駿還待在這裡,他立刻停住話,瞇起眸對尉駿說:「我有客人到訪,你怎麼還不走?」

  尉駿仰起臉,其實他已聽到是誰來了,像這種勢利的傢夥,他也不相信會有什麼好醫術!

  「哼!我以後不會再來。」冷冷的一哼後,他便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他走出「福安堂」的同時,鸞鸞郡主正好在奴婢的攙扶下走了進來,兩人交錯的瞬間她明顯感受到對方敵視的目光。

  由於她貴為慶封王爺的掌上明珠,出門顯少露臉,多以薄紗掩面,況且現在天色已暗,尉駿並沒看見她的容貌,只能從剛剛大夫無意間透露的話語中得知她是位嬌貴好命的郡主。

  「林大夫,那人是誰?他身後背著的又是……」鸞鸞郡主好奇的問道。

  「唉,他娘的眼睛受傷了,要我診治。」林大夫輕笑地搖搖頭,「傷得太重,我看是沒救了。」

  「你確定沒救了?」鸞鸞郡主小聲問。

  「這……」他笑笑,刻意轉移話題,「這種事就不勞您費心,今天過來又是為了例行的診脈?」

  「是的。」鸞鸞的目光透過紗幔看向窗外,有意找著剛剛那名男子的身影。

  想他此刻一定很痛苦,難怪剛才他會用那麼仇視的眼神看她,或許是她的突然到來壞了他的事?

  「郡主,不好意思,請將手伸出來。」慶封王爺的千金得了種奇怪的病症,每個月都必須藥灸預防。由於藥灸必須配合特製的藥炕效果才能顯著,於是鸞鸞郡主便定期到此接受診治,又為避免讓外人察覺她身體有異,因而多在半夜前來。

  「林大夫,我突然想起還有其他事,待會兒再過來。」她站起,轉身對奴婢說︰「竹娟,你在這裡等我,千萬別讓護衛知道。」

  「可是郡主,這麼晚了您要獨自去哪兒?如果出了什麼事──」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很快就回來,倘若這事聲張出去我唯你是問。」

  鸞鸞郡主不得不沈下聲警告,隨即從福安堂的後門走出去,躲過前面護衛的視線。她先四處找找,終於在陰暗的夜色下看見那抹緩緩而行的身影。

  「等一下。」她拎起裙擺快步走近他。

  尉駿停下腳步回頭望了她一眼,很驚疑這樣的千金之軀為何要追他而來,而且還是一個人!

  「你……」他瞇起眸。

  「聽說你娘受傷了?」她輕聲問道。

  「呵,小老百姓受傷干你何事?」這些官家大小姐,難道就這麼閒沒事做?

  「這位大夫雖有醫術卻無仁心。」她從腰間拿出一隻荷包,「從這裡往西約五里處有間『百草堂』,那位才是真正的好大夫,只不過他如今以煉藥為主,不再為人治病。你拿這給他,他會破例醫治你娘的。」

  尉駿疑惑的望著她許久,才問:「既然那位才是真正的好大夫,你又何必去福安堂?」

  「很多事不是那麼簡單,我有我的苦衷。」對他笑了笑,她正欲轉身,突地刮起一道強風,竟將她覆臉的面紗給吹落,飄往尉駿的方向。

  倏然回首,她正好見他伸手將面紗抓進掌中,心慌之際急喊道:「還我。」

  尉駿擡起頭,對上她那張姣好妍美的臉蛋,發現她約莫及笄的年紀,正值青春美貌之際。就這麼凝望她半晌之後,他才將面紗還給她,可始終移不開膠著在她小臉上的目光。

  一接過手,她便迫不及待的將面紗系回臉上,但已被他瞧見了臉孔,教她非常驚慌。

  「對了,將這只荷包直接交給那位大夫嗎?」他只能姑且一試了。

  「是的。」鸞鸞郡主說了這句話後便返回福安堂。

  眼看她離開後,尉駿轉頭看看受傷的母親,立刻快步往西行尋找她口中的「百草堂」。

  老天保佑,他順利的找到百草堂,卻發現這不過是間茅草屋。

  茅屋前有座大院子,上頭曬滿乾草,果真像是煉藥之處。

  再看看手中的荷包,樣式非常簡單質樸,普通的布面,上頭繡了處樓角,樓角西方有一彎黃澄澄的月亮,壓根不似官家小姐所有。

  「大半夜的,有事嗎?」突然,屋內傳出聲音。

  「在下是來求醫的。」尉駿轉向聲源。

  「這裡沒大夫。」對方沈聲道。

  「沒大夫?」他心一沈,隨即想起那位郡主所說的話,「可是有位郡主要我過來找大夫。」

  「郡主?」茅屋內的人沈吟半晌才開口,「她可有交代你什麼?」

  「有,她要我拿一隻荷包給你。」尉駿接著又道:「我娘就快不行了,倘若你是位大夫,希望你能大發慈悲救我娘一命。」

  「唉,怎麼就是躲不過呢?你進來吧!」茅草屋的門倏然開啟,尉駿見了立即背著母親進入。

  只見一名白髮男子坐在裡頭,在油燈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發現雖然他頭髮斑白,可容貌卻未及三十。

  「荷包呢?」男子瞇著雙眸問著尉駿。

  「在這裡。」尉駿趕緊將荷包遞上。

  男子看了眼就轉向他娘,未等他說話就道:「失血太多又傷得太深,可以救回一命,但視力可能無法完全回復。」

  尉駿心一痛,聽他這麼說之後隨即跪下,「如果你可以救我娘一命,要我來生做牛做馬我都願意。」

  都怪他,在練習放針器時沒察覺到母親走了過來,不慎射中她的雙眼,一切都是他的錯,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求能救娘一命。

  「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馬。」

  「但是我付不起太多銀兩。」這是他最莫可奈何的。

  「呵,我有說我要銀兩嗎?」白髮男子搖搖頭,「我是看在那只荷包的分上才答應救人的。」隨即將擱在桌上的荷包還給尉駿,「這個拿回去。」

  「可是她說給你……」

  「既然她交給你就是你的了。」白髮男子為他娘把了下脈,「明兒個午後你再過來,現在起我得專心醫治她。」

  「那……好吧!我明日午後再過來,還請大夫盡力救我娘。」儘管不放心,但他也不希望自己妨礙了大夫的診治,帶憂的眼神又深深望了母親好一會兒才離開。

  走出茅屋,望著漆黑的夜空……但願明日過來可以看見母親已然清醒的模樣。至於雙眼,不管娘的眼力能不能回復,他都會永遠當她的雙眼。

  ***

  半年後。

  陌橋村是一處依山傍水的優美之地,依著瑁西山、傍著廬東河,河上唯一一座連繫外界的木橋叫作「陌橋」。

  此時站在橋頭修補橋面的尉駿看看突轉陰暗的天空,忍不住喃喃自語,「奇怪了,才初春,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天色?」

  才剛說完,天際便劃過一道詭譎的光,接著便是轟隆隆雷聲大作,看來就要下大雷雨了!

  雖說春雷並不罕見,但是此時的天色怎麼看都覺得詭譎,怪異得令人渾身發毛。

  尉駿看看橋下原本平靜的水面似乎起了變化,水流慢慢變得湍急起來,他不禁又看向山上,山頭已覆上一片闃沈,可見山上已開始下大雷雨。他二話不說的拿起工具,得在雷雨落下之前將橋面鋪好,免得村民沒有路可回家。

  半個時辰之後,天空果然下起雨,而他也及時完成橋面的修補工作,確定無虞之後,他便扛起工具袋趁雨勢未轉強之前趕緊返回瑁西山腰處的家中。

  才走進木屋裡,就聽見娘輕聲問道︰「是駿兒嗎?」

  「娘,是我。」母親自從半年前受傷後,雖經過治療救回一命,卻無法挽回眼力,只能看見模糊的影子。

  也是從那時起,尉駿便帶著母親來到陌橋村定居,並在山腰上蓋了間木屋,為的就是要給母親一個安全的生活環境。

  「橋修好了?」她摸進竈房將幾盤簡單的菜端了出來,動作嫻熟,已經摸透屋子裡的擺設。

  「修好了。」尉駿放下工具袋,看著桌上的菜餚,「娘,婆婆沒過來用飯嗎?」

  「是你回來晚了,她已用過回後面房間去了,這些是我再熱過的。」他們口中的婆婆是一位孤苦無依且不會說話的老人家,數月前山下尼龍河發生水患,婆婆差點喪命,幸而被尉駿救了回來。

  「那就好。」

  感覺兒子吃得津津有味,母親尉氏笑說:「改明兒個娘再給你加菜。」

  「加菜?不用了,這樣我已很滿足。」

  「那怎麼成?是你二十二歲生辰哪!」尉氏空洞的雙眸凝注在他臉上,「只可惜娘的眼睛愈來愈糟,已無法看清你現在的模樣。」

  聽娘這麼說,尉駿放下筷子坐到母親身側,拿起她的手撫在自己的臉頰上,「您現在就可以摸摸看我的樣子。」

  尉氏微笑的伸出另一隻手,慢慢觸碰著他臉上每個稜角、每道痕跡,細細地將它烙印在腦海中。

  「我兒並沒有改變多少,只是憔悴了些,可見這半年來讓你操勞辛苦不少。」她百般心疼地說。

  「娘,這沒什麼,再說我喜歡這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為母親夾了些菜,又把筷子放進她手裡,「趁熱吃吧!」

  「那就好。」尉氏彎起嘴角吃了口飯,接著又問:「這半年來怎麼不見你練武了?你不是喜愛武術?」

  「不練也行,幹活一樣可練身。」他表情變得淡漠。

  「是不是因為娘?」她歎口氣,「是娘不好,突然闖進你練武的地方才會受傷。如果是因為我這雙眼睛讓你放棄練武,娘會愧疚一輩子。」

  「不是的娘,我只是──」

  「如果不是,那就繼續練武,娘喜歡看我兒飛高俯低的影子。」因為他爹也是武藝高強的男人,她不希望他不如他爹。

  「是,我會的。」為了讓娘高興,他只好先答應了。

  「那就好。」尉氏雖然已年過四十,但依舊風韻猶存,舉手投足間充滿禮教與貴氣,想必過去是好人家的女兒,只是為何現在卻過著如此艱苦的生活?

  「娘,那您呢?還想著他嗎?」尉駿知道母親每當一人獨處時,總愛癡望前方,靜靜沈思,這情況似乎在她雙眼受傷之後變得更頻繁了。

  他更清楚,每當母親凝神之際,就是想念他爹的時候,只是她從不曾對他提及他爹是誰,而他又為何從母姓?幾次問起她總是轉移話題,之後他便不再問了。

  「不想了,娘想的是你。」她微微一怔。

  「想我?為何?」

  她好想告訴他,打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愧對他,每當看著稚兒那張無辜可愛的臉龐,她的心就泛疼。如今兒子長大了,她沒能幫他負擔家計,卻讓他扛起更重的擔子。

  「是娘對不住你,沒有能力讓你過更好的生活。」她只能這麼說。

  「娘,我從沒這麼想過,您就別再想了。」他輕拍母親的手,「如今我有娘在身邊,非常的滿足,您一定要多吃點,保重身子。」

  「好,娘會的。」她半閉著眼,給他一抹微笑。

  轟──轟──

  外面劃過可怖的閃電光影,接著雷聲大作,下起滂沱大雨。

  「怪了,怎麼會下這麼大的雨?況且白天還有陽光呢!」尉氏因為眼力不好,只能側耳聆聽。

  「是啊!這雨似乎帶有不祥的氣味。」尉駿半瞇著眸看著外頭,嘴裡喃喃說出這句話。

  雨勢愈來愈大,雨水打在屋頂上更教人心驚。

第1章(2)

  ***

  巖宮,同樣籠罩在一片水霧之中。

  除了雨聲之外,還有陣陣的哭嚎聲,是如此哀慟、傷心。翌日一早,宮內到處升起白幛,原來久病未癒的皇上於昨晚駕崩了!

  而昨晚那場大雷雨彷彿是老天在哀悼皇上的死。

  消息傳出,舉國哀傷,帝京百姓們在得知此噩耗之後,均於門外向宮廷的方向哭泣跪拜。

  「皇上……」宮裡的娘娘、嬪妃、皇子、公主與二品以上大官都聚集在皇上寢宮前,男的低首不語,女的則俯聲痛哭,氣氛哀淒逾恆。

  「皇后,您別哭了,您已跪了整整一天,小心弄壞身子。」嬪妃們合力將皇后扶起。

  「皇后,您要節哀呀!您還得主持皇上的後事。」宮中大臣江森上前說道。

  「是,我知道。」皇后拭了拭淚。

  此時,一道哭喊的嗓音從外頭傳了進來,「我的皇兄呀!您怎麼可以走得這麼急、這麼早呀!」

  聞聲,眾人無不讓開身,只見「慶封王爺」齊城風動作極大的揮袂跪在皇上的遺體前哭嚷著,「您就這麼走了,四位皇子年紀還這麼小,您怎麼捨得撒手而去。」

  大夥看著他這副痛哭的模樣,卻完全感受不到他的真心,尤其皇后娘娘更是板著一張臉,因為她太清楚了,這根本就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慶封王爺,您別太激動。」江森上前道。

  「你要我怎能不激動,他是我的親哥哥呀!」齊城風大聲道:「皇上駕崩,國家不能一天無主,可大皇子單純不足以治國、二皇子也不過才十二,更不可能掌理這麼大的國家……而今唯有我能接下這位置。」

  「皇上遺詔裡寫得很清楚由二皇子即位,並讓楊王左右丞相輔佐二皇子。」江森瞇起眸,隨即轉向楊王兩位大人,「您們說是嗎?」

  「這……」只見兩人斂下雙眸,往後一退,可見早已被齊城風收買。

  「你們但說無妨。」齊城風撚鬚一笑。

  「我們也贊同慶封王爺的意見。」此話一出眾人嘩然,下一刻寢宮外的巖林軍全都舉起武器對著江森與在場的數名後宮。

  「難道您要造反?」江森望著這些人,一邊護著皇后與嬪妃娘娘們。

  「我這叫造反嗎?這是天意,你們這些女人如果不順從,那我只好將你們一個個丟進冷宮。還有你江森,倘若你再說一句話我就殺了你,會留著你也是因為看重你的才幹,可不表示會任你胡來。」

  由於齊城風不但身為慶封王爺,而且手中握有兵權,以往他在皇上面前總是唯命是從、恭敬有禮,可私底下卻壞事做盡,加上皇上的寵信,於是造就他大膽的行徑,繼而集黨結派,形成目前的局面。

  江森瞪大眼,雖然早知道他心術不正,卻沒料到他會有篡位的野心!

  眼看皇后娘娘還在他手上,他只好忍辱負重、不再多語,以保住娘娘與幾位皇子的性命為要。

  數日後,江森才發現事與願違,娘娘們一一被打入冷宮,而幾位皇子不是意外身亡,就是被惡意栽贓、指控叛亂,遭流放邊疆。

  「連江,我要你去殺兩個人。」坐上大位後,齊城風還顧忌著一個人,於是將他最倚重的府邸護衛連江找來。

  「皇上請吩咐。」連江拱手道。

  「二十多年前我皇兄托我將一名叫尉玉嫻的女子弄出宮,當時她腹中還懷有我皇兄的孩子。」

  此話一出,只見連江呼吸一窒,狠抽口氣。

  「宮裡的幾位皇子都處理掉了,絕不能放過他外頭的野種!」齊城風露出邪惡的笑,「皇上駕崩,我猜想那位對皇上死心塌地的尉玉嫻定會回來帝京,所以你們只要密切留意京裡的情況,一定可以找到他們的下落。」

  齊城風心狠手辣,定要趕盡殺絕。

  「是,屬下這就去辦。」連江眉心一蹙,即便不願也只能領命離去。當他走出大殿時,還可以聽見齊城風猖狂的笑聲。

  ***

  果不其然,就在尉玉嫻得知皇上駕崩當天,就哭著要兒子尉駿帶她返回帝京。此時此刻她心底充滿悔恨,恨自己不該離宮,不該離開他,沒想到這一別就是他們的永別。

  才住進客棧,見母親疲憊的模樣,尉駿倍感心疼。

  「娘餓了吧?我去樓下讓店小二送碗麵上來。」趕了幾天路,娘必然是又餓又累。

  「不,我不想吃麵,剛剛路過馬長巷時聞到那窩窩頭的味道,好懷念。」尉氏喊住他,因為很久很久以前她曾與他的爹一起在那兒吃過。

  「好,我去買窩窩頭。」他輕輕拍了下母親的手,這才離開客棧。

  來到馬長巷,他看著週遭的景物,雖然已半年沒回來了,但由於從小在這裡生長,他對這裡的一景一物再熟悉不過。

  來到熟悉的攤子前,他驚見一位眼熟的姑娘身影,而這時候她正好轉身,就在兩人對視的剎那,他立刻認出她!

  「你……」她不是郡主嗎?怎麼會這身打扮獨自一人來買窩窩頭?

  姑娘同時面露驚疑,她並沒忘記他,當時夜幕中他那張俊魅好看的臉令她印象深刻,這段時間她偶爾還會想起此事,可是她現在不能認他。

  避開他那對逼視的眸光,她轉身欲走。

  「姑娘,請留步。」尉駿喊住她,直見她停下腳步才走向她,望著她手裡所捧著的窩窩頭,「那天,謝謝你。」

  「謝我什麼?」不難看出她捧著窩窩頭的手有點無措的不知該擺在哪兒。

  「是你介紹我到百草堂,雖然我娘的雙眼無法恢復眼力,可總算救回一條命。」這事他一直掛在心上,總想著該如何當面向她道謝,但不知她的姓名也不知她住哪座府邸,要找人並不容易。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並沒介紹你去任何地方。」真糟,為何要在這裡遇見他呢?

  「你是想隱瞞身份嗎?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尉駿勾起嘴角,「原來堂堂郡主也會喜歡吃窩窩頭。」

  她故作懵懂樣,「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看我這身穿著,你就該知道你認錯人了。」

  「哦?難道這不是你的喬裝?」尉駿勾視著她好一會兒,扯著笑又道:「剛剛已經說了,我不會說出去,所以你也不用太緊張。」

  這位郡主還真有趣,以為他的眼力有問題?還是記憶錯誤?即便半年的時間不算短,他也不可能將救命恩人給忘了。

  況且,光是那夜在她面紗落下的第一眼,他已被她的美給攝了心,至今不曾或忘。

  「我並不緊張,而是既非事實,我沒必要承認。」落下這話,她像是逃走般,迅速轉過身。

  他勾起唇角,望著她緊繃的身體,揚聲道:「那只荷包他沒收。」

  果不其然,走掉的人兒去而復返,站在他面前微蹙著眉問:「現在在哪兒?」

  他並沒回答,而是低首輕笑出聲,那笑容就如同他那頭不羈的黑髮般在她面前放肆的飄揚著。

  「不過一隻荷包你就不打自招了?」尉駿勾魅著她纖麗的容顏,幾個月不見,她似乎更加亭亭玉立,雖然現在的她沒有華服襯托,少了郡主的架勢,但也平易近人多了。

  而尉駿也不是不識趣的直想纏著她,而是想見她一面不易,他只想多留下一點回憶。更何況,她的堅決否認讓他覺得太造作,這才想盡辦法想揭穿她。

  然而,更令他好奇的是,郡主愛吃窩窩頭又不是什麼可恥之事,隨便派個丫鬟來買就成,何必親自穿著布衣出府買?

  「你!」她還真快被他給逼瘋了,咬牙半晌才道:「還我。」

  「什麼?」他明知故問。

  「當……當然是荷包了。」若不是看在他當初背著他娘遍尋大夫一片孝心的分上,她才不幫這種人呢!

  「很抱歉,我沒帶在身上。」他一對劍眉撩起,看她那副珍惜的模樣,便道:「或是說個地方我好拿去給你。」

  漂亮的五官立刻掩上無措,她一對小拳頭緊緊一握,內心彷彿正在掙紮,又看看他銜著弔詭笑容的臉龐,於是道:「那……那就算了。」

  「我知道我進不了王府,也沒意思進去,只要你告訴我在哪兒,我可以把荷包交給門房。」尉駿知道這荷包對她必定別有含義,再說當初她願意拿荷包出來幫他,他該感恩才是。

  於是他收起玩笑的心態,認真的提議,可是她依然做出遲疑狀,他忍不住又道:「你放心,為了不引起懷疑,我會將它包裹好,不會外露的。」

  她真的沒料到他會設想的這麼周全,但是她又怎能答應?畢竟王府不是普通地方,且她現在已不住在王府,而是戒備森嚴的王宮裡。

  「不必了。」她仍然拒絕他。

  「呵!」他摸摸下巴,輕聲笑問:「怕我今後糾纏上你?」

  「我沒有這個意思。」搖搖頭,她的確沒這麼想過。

  「不管你有沒有這個意思,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還不至於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他俊逸的臉上輕逸出一絲笑痕。

  「你怎麼說這種話?」她眉心一蹙。

  「我說什麼話了?」他臉上揚起戲謔的笑,「莫非在郡主面前不能提到屁股兩個字?」

  他從沒在一個姑娘家面前胡說八道,而是他從沒見過這麼拘謹又小家子氣的郡主,所以故意鬧著她玩,沒想到愈鬧愈有興趣。

  她倒吸口氣,掩著臉幾乎說不出話來!

  「好了,不逗你了,郡主看來就要火冒三丈了。你走吧!我會幫你保存好荷包,若他日有緣再見,我會將它還給你。」他回復正經道。

  咬咬唇,她也沒回答他好或不好,鎖著眉心望他一眼後便快步離開了。

  這趟出門,她不僅懊惱著遇上這麼一個人,更不懂白大哥為何不收下她的荷包,難道他忘了那是他教她刺繡的嗎?

  見她遠離後,尉駿撇撇唇,旋身去辦他的事。

  買了窩窩頭,他趁熱拿回客棧,由於他們能付的房錢少,只能住最後面靠近馬廄的房間,還得忍受難聞的馬糞味兒。

  走進屋內,尉駿卻見一名黑衣人待在裡頭,而他娘已倒臥在地。

  「娘……」尉駿心一提,立即奔向母親,驚詫看著娘倒在血泊中!

  「你是誰?為什麼要殺害我娘?」尉駿瞇起一雙厲眸,難忍悲痛的一步步走向他。

  黑衣人沒有回答,只是握住劍柄,將劍鋒指著他的心窩。

  尉駿再低頭看了眼動也不動的娘,一股恨意瞬間充斥胸臆間,隨即從靴內抽出一把護身短刀,「想殺我是嗎?那好,我正要為我娘報仇!」

  說完,尉駿立刻衝向對方,黑衣人左閃右躲,避開他的攻擊。

  眼看尉駿出手愈來愈淩厲,黑衣人下一刻便從窗口竄出,而尉駿也毫不遲疑地追去。

  兩人在無人的後山疾速飛馳,直到京西口的山腳下,黑衣人火速往上逃,尉駿瞇起眸望著他的背影,隨即想到什麼似的改變方向,繞往另一邊。

  不一會兒,尉駿終於堵住他的去路,冷著嗓說:「這座山我再熟悉不過,你別想逃走!在你死之前,告訴我為何要殺我娘?」

  黑衣人依然不說話,而是高舉劍把一步步逼向他,直到他面前數步之遙才道:「等你死了再去問當今皇上。」

  下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尉駿揮劍,尉駿沒料到對方劍法如此之快,再加上自己有半年未練功,手法生疏下一步步被對方逼向崖邊。

  「當今皇上是誰?」除了巖宮內,外頭百姓尚不知宮中鬧內亂篡位之事。

  「這個問題你去問閻羅王吧!」此話一出,黑衣人單手在尉駿胸前與背後連擊數拳,最後在他肩胛處刺入一劍,直見他整個人往後墜落崖底,那把高舉的染血劍才徐徐放下。

  同時,黑衣人那對炯亮的眼底釀出點點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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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19 23:10:29

第2章(1)

  巖宮內,從上到下都感受到新皇即位的緊繃氛圍。

  雖然有人不滿於齊城風的篡位,不過既已是事實,加上大多數文武官員都已被他收買,因此縱然有人不服氣也不敢吭聲。

  齊城風唯一的掌上明珠便是鸞鸞公主,她對父親的做法很不贊同,但是又無法說服父親放棄皇位,只好與他冷戰,從父親即位至今,她還沒跟自己的父皇說上話。

  幸好她有位感情極佳的貼身奴婢吟月為伴,可以說說心事,否則這種日子她還真熬不下去。

  「吟月,我找了你好久,你跑哪兒去了?」鸞鸞望著回到宮的吟月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我突然想吃窩窩頭,跑到街上去買了。」吟月勉強拉出笑容。

  「那種東西硬梆梆的,你怎麼百吃不厭?」話雖這麼說,可鸞鸞聞到香氣還是忍不住從油紙袋裡拿出一個輕輕咬著,「對了,你怎麼一臉的怪異?是不是病又犯了?」

  「其實從讓白大哥醫治後,我的病就很少犯了。」原來生病的人吟月,在鸞鸞公主知情後,為了讓父親齊成風能醫治她,才謊稱是自己生病,所以每每外出就診時,吟月都得蒙面才成。

  幸好她跟隨公主多年,嗓音與說話口氣還有走路姿態都學得極像,才沒讓人識破。

  就在她讓福安堂醫治一段時日卻沒進展時卻巧遇白磊,他一針見血的指出她的病症,幾帖藥與叮嚀後,她竟沒再犯。但齊城風為女兒著想,還是希望她能持續就醫,福安堂的林大夫更是以為她的病情好轉是自己的功勞。

  「那為何臉色這麼差?」鸞鸞關心的問道。

  「是嗎?那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吟月抹抹自己的臉。

  其實她是不好意思告訴公主,她生氣自己繡的荷包被白磊退回,還落入一個不算熟的男人那裡。因為她知道公主喜歡白磊,而白磊也喜歡她,但兩人卻因為一點兒小摩擦,居然互不搭理好幾個月!

  「沒事就好,你來。」鸞鸞將她拉到內室,從抽屜裡拿出一隻首飾盒,「這是我父皇贈我的,就是想要取悅我,唉……讓我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皇上待您真好。」吟月微笑道:「國家大事咱們管不了,就別壞了親情吧!」

  「我也是這麼想。」她從裡頭拿了串珠鏈,「這串珠鏈就賞給你,怎麼樣?」

  「不,這太貴重了。」吟月不敢收,「這種賞賜會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那你想要什麼?」

  「公主,您是不是該去看看白大哥了?就退一步吧?我相信他也一定惦著您。」她實在不希望公主每天強顏歡笑,為了面子而傷了自己的心。

  為何兩個相愛的人,總會有這麼多的糾結?

  「我……」她斂下眼想了想,「我才不去,他若想我,也可以來看我。」

  吟月這下終於聽出端倪,原來公主是在賭氣呀!

  說起她們與白磊的相識,就要提到一年前小姐剛及笄,當時還是慶封王府的小郡主。有一回市集熱鬧之日,郡主與她換穿男裝跑去街坊逛逛,卻遇上了扒手,就在她們發現身上的銀兩不見時,白磊便走向她們,除了將銀兩遞給她們,還將那個扒手撂倒在她們腳前。

  更教人驚奇的是,就在他望向吟月的瞬間,就已看出她有難醫的痼疾,這可是讓她們兩人震驚不已!

  郡主對他一見傾心,三天兩頭就帶著她到百草堂讓他醫治。

  但萬萬沒想到,有一回公主與他發口角,她便不再去草堂找他,而他也封了針器、收了醫具不再為人看診,讓吟月為這對冤家擔心不已。

  「咱們現在住在巖宮又不是王府,哪能像以前這麼簡單進出,您就別計較了。」吟月只能如此安撫。

  「算了,我又不想見他,以後再說了。」鸞鸞用力咬了口窩窩頭,撅著嘴說。

  吟月笑著搖搖頭,「渴了吧?我去倒杯熱茶來。」

  走出花媛宮,吟月又回頭看看公主那張埋怨的小臉,只能歎口氣轉往禦膳廚房的方向。

  尉峻緩緩的轉醒過來。

  當他睜開眼看見正是百草堂大夫為他診治,忍不住問道:「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我去山裡採藥,正好看見你從崖邊墜落,掉在茂林地帶的和床邊,這才把你帶回來救治。老實說,你很幸運。」白髮男子道。

  「怎麼說?」尉峻皺著眉,心想原來是他將他從鬼門關給抓了回來。

  「因為你落在茂密的樹林間,而後才從枝縫中跌落下來,內傷雖不輕,但經過這陣子我為你的調養,已經好了大半。」

  「是嗎?這麼說是我命不該絕。」尉峻苦澀一笑。

  突然他想起娘……是他不孝,非但沒能讓娘安養天年,反而讓她死於非命,甚至連個為她收屍的都沒有。

  但是殺他娘的人是誰,現任皇上又是誰?皇上為何要殺他們這種平凡的小人物?

  「我昏迷多久了?」他又問。

  「半個多月。」白髮男子回答。

  「半個月!」不行,他得去找他娘,好好的為她安葬,「大夫,我要去找我娘,之後再回來向你道謝。」

  「等等,雖然你的的傷好了大半,但日後你得自行運氣,每天一個時辰,這樣會痊癒得更快。」他提醒道。

  「好,我會記住。對了,請教大夫尊姓大名?」尉峻恭敬的問道。

  「我叫白磊。」他看尉峻去意甚堅,於是道:「我再給你紮兩針,可以讓你有體力去做你想做的事。」

  「謝謝你,白大夫。」

  待紮過針後,尉峻便離開百草堂,重返客棧。

  然而在問過掌櫃與店小二後,他們卻一問三不知,只說當他們發現他們母子未依時繳交房錢前往查看時,房裡已空無一人,只留下床頭的包袱。

  這就奇怪了,是誰搬走他母親的的遺體?這未免太令人費解!

  抱著疑慮付了房錢,他拿回包袱,找不到屍首只好先取衣裳立衣冠塚,卻無意間發現娘的衣裳其衣襟又厚又硬,觸摸下發現裡頭似乎藏了東西。拆開一瞧,才發現是母親許久之前就寫好要留給他的字條,彷彿早已預知會有這麼一天到來!

  字條上寫著——

  兒呀!當你看到這張字條時,娘已不在。我知道你一直想探問自己的身世,不是娘不說,而是時機未到,而現在是時候了。

  你去冀州臨縣的「尉家莊」找位叫張梁的,他是我們尉家最忠心的護院,他會告訴你一切。

  冀州?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秘密,看來他非走這一趟不可了!

  隨即他又回到百草堂,正好看見白磊在院子裡曬藥材,於是走上前說:「白大夫,我回來了。」

  「嗯,找到你娘了嗎?」白磊關心的問。

  「我娘的屍首不見了!」想到這裡,他的心就滴著血。

  「屍首?」白磊眉一蹙,這才弄明白,「你娘死了?發生什麼事了?」

  「這件事我也同樣身在雲裡霧中,但我會抽絲剝繭找到答案,殺了那些人。這次我回來是為專程向你道謝並告辭,你的恩情我尉峻來生定當結草啣環以報。」

  「我不要你的報答,不過再送你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別心急壞事懂嗎?」白磊語重心長的說。

  「我知道,那我走了。」俯身拜別後,尉峻便離開百草堂。

  尉峻轉往冀州尉家莊,找到那位叫張梁的男子。

  當張梁見到他,立刻淌下淚水,「少爺,你真是少爺……小姐她現在在哪兒?她還好吧?」

  「你是說我娘嗎?」尉峻低首一歎,「我娘死了。」

  「什麼,小姐是怎麼死的?」

  「似乎是當今皇上派人下的手,可我不懂我們不過是普通老百姓,跟皇上有什麼關係?該不會是那名兇手胡說八道,或是殺錯人了?」此刻的尉峻心思異常混亂。

  「他不是胡說,現任皇上其實是王爺篡位,當我得之巖宮的皇子們都被下了毒手便開始擔心起你的安危。」張梁扶住他的肩,「少爺,其實你也是一位皇子啊!」

  「你……你說什麼?」尉峻大衛震驚,「這怎麼可能?」

  「聽我說,少爺……」張梁將二十幾年前的那段過往娓娓道來。

  原來尉峻他娘本為官宦人家、千金之軀,無奈父親被冤枉涉及重案,被打入地牢,而她也成為罪臣之後,本該與父親一起在牢中度過餘生,偏偏讓皇上瞧見,因而看上了她。

  夜裡,她被公公偷偷帶入皇上的寢殿,天未亮就被送回地牢,兩個月後她發現自己懷有身孕,當皇上得知此事便暗地派人將她送出宮,並留下一筆銀子讓她可以無後顧之憂的生下孩子。

  「小姐那陣子真的是度日如年,尤其每每看著你,她的心就犯疼。」張梁歎口氣,「不過她擔心你身上流的血脈會為你招來殺身之禍,所以請我守住尉家莊,而她則獨自帶著你浪跡天涯。」

  「這麼說你們也好多年沒見面了?」尉峻問道。

  「十幾二十年了吧?我記得你們母子離開時,你才五歲。」如今回憶起來,他幼時的模樣還依稀浮現腦海,「從小你就是個特別聰明又乖巧的孩子。」

  「老天!」尉峻揉著太陽穴,還未能從這分震驚中回神,過了好一會兒才問:「現在我該怎麼做?」

  「當然是報仇,咱們就準備兩年的時間,我去探聽消息,而你好好練功,得有萬全的準備才能動手。」薑還是老的辣,張梁又道,「我還有一雙兒女可以幫你。」

  「不必,我不想拖他們下水。」尉峻瞇起眸,知道現在該是他重新振作的時候了。

  「少爺,當初可是你外公救了我和我妻子,我才能活到現在,你就快別這麼說了。」

  「好吧!這事以後再提。」兩年的時間不短也不長,尉峻已有浴火重生的打算。這段時間他不能怠惰、不能休息,得拿出十成的體力來練習武術、強身健體,下次再遇到那名黑衣人,倒下的就是他!

  很快的,兩年時間過去,這七百多個日子以來,尉峻幾乎是一天當三天用,他不懈怠的練功、加強自己的體能,並不時進京打探皇上的最新消息,再等待時機潛入宮中執行刺殺的計劃。

  皇宮……多麼深沈的地方啊!

  從來沒想過自己和皇族有任何牽扯,卻萬萬沒想到他竟是先皇的子嗣。

  這段期間,張梁刻意向宮中的長太監、工坊內人拉攏關係,終於在因緣際會下,尉峻成功的潛入宮內擔任小小的護衛兵。

  進宮之後,他開始著手調查,發現要靠近齊城風的寢宮並不容易,但是要接近他寶貝女兒鸞鸞郡主的花媛宮倒是容易許多。

  「少爺,可以對他的女兒下手,聽說齊城風娶了十來位妃子,卻沒有一個能懷孕,鸞鸞公主是他唯一的血脈,咱們就殺了她,讓他嘗嘗骨肉分離的滋味!」張梁提議道。

  「不行,雖然她是他的女兒,但我並不想濫殺無辜。」尉峻有自己的堅持。

  「可是少爺……」

  「別再說了,我不會那麼做的。」他阻止張梁繼續說下去。

  「好吧!既然你不動手,那就由咱們來動手,她總有出宮的一天。」張梁咬著牙,「我一定要為小姐報仇。」

  面對張梁滿心的恨意,尉峻心裡又怎不恨?但是他真不希望弄錯對象,讓自己後悔一生。因為就算殺了公主,他也不可能放過齊城風。

第2章(2)

  今日,齊城風領著文武百官前往「掠鷹圍場」狩獵,趁宮內防備較松時,尉峻乘機來到花媛宮,為的就是要警告公主能不出宮就別出宮,以免張梁他們當真做出狠事。

  雖然他清楚這麼做自己也十分危險,但不知為何他心底就是有個聲音不停的告訴他絕不可亂來,報仇的機會有很多,但若錯殺一人將後悔莫及。

  他先在外頭觀察了會兒,發現並無內官或宮女在外頭守護,於是悄悄進入。

  才推開宮門,就看見一位身著華服、頭頂金鉤鳳簪的女子坐在銅鏡前梳著頭。

  尉峻藏身在門邊觀望許久,不禁心生疑惑,為何一位堂堂公主的寢宮非但外頭無人守衛,屋內又無宮女伺候?

  儘管有著諸多一問,也猜測其中是否有詐,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已無法退縮。

  他立即上前,拔尖抵在她頸窩,「別出聲。」

  鏡前女子身子一繃,慢慢放下魚骨梳,「你……你是誰?」

  「我說別出聲!」尉峻沈著嗓道。

  吟月萬萬沒想到,她才剛與公主換完裝,讓公主出宮去找白磊大哥,竟然就有人闖了進來!也幸好公主不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他這才慢慢繞過她,就在他看見她容貌的瞬間,立即瞪大眼,錯愕的望著眼前這兩年多來一直擱在他心上的郡主!

  「你就是齊城風的女兒鸞鸞公主?」老天,原來他的仇家竟是她的親爹!這教他怎麼相信?如何承受?

  吟月同樣感到震驚,記得他們已有兩年沒再見過面,沒想到居然會在宮裡見著他!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驚慌問道。這是巖宮,他居然可以瞞過宮中的宮女、內官,還有不時巡邏的巖林軍?

  「你看我的穿著就知道了。」他直盯著她那張在他被仇恨塞滿胸臆時,唯一能撫慰自己的清新容顏。

  吟月看了他一眼,這才恍然明白,「原來你做這樣的打扮是早有企圖的嗎?」

  「對。」尉峻勾起一抹冷笑,「知道我為什麼處心積慮的進宮嗎?」

  「為什麼?」吟月顫抖的看著他手中那把亮閃閃的劍,只差餘寸便會刺入她的頸子。

  「我要殺一個人。」他咬牙切齒的說。

  「誰?」難道是她?為什麼?

  「你的父親用不法的手段奪得皇位,你以為他這麼做就會受到世人尊敬嗎?」

  他的語氣愈來愈激狂,俊臉倏地染上冰霜,那犀銳的眸光與吟月印象中差異好大。

  「我知道他不對、他做錯了,但……但我畢竟是他女兒,能像你這樣拿把刀殺了他嗎?」吟月知道公主為此事也悶悶不樂許久,還與皇上鬧了好久的彆扭,但是父女終究是父女,當皇上在她面前說出悔悟的話語時,公主當然選擇原諒。

  「對,你是不行,但我不可以。」尉峻咧開嘴角,目光瞬間冰封。

  「你要殺皇上!不……如果你真有這樣的打算,我是不會讓你活著出去的。」

  吟月不得不武裝起自己,否則她真會被他的幾句話給嚇住,那麼之後就只能任他擺佈了。

  「哈……你想怎麼做?喊人來?偏偏外頭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我真懷疑你這個公主是怎麼做的,居然沒有半個人保護你。」他忽而發出狂笑,當真不在意她的威脅,「你知道嗎?我娘被你那個假皇上父親派來的殺手給殺了,而我也差點死在殺手手中,我都死過一次了,如今又怎會怕死?」

  「你說什麼?」吟月很震驚,沒想到他遇到那樣的事!

  「該說的我都說了。」他瞇起眸,「我清楚要接近假皇上不容易,要殺了他更不容易,可我絕不會罷休!」

  「可是他現在不在宮裡。」她縮著頸子,躲著那把冰冷的劍鋒。

  「我知道,所以我才來——」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尉峻的目光一緊,立刻閃至一旁玫瑰金絲紋的木雕屏風後面。

  吟月也趕緊覆上面紗,不安的等在梳妝鏡前。

  禦膳廚房的膳事崔嬤嬤進來,向她請安道:「公主金安。」

  「平身。」吟月沒正眼看她,只道:「將湯藥擱下就行。」

  「怎麼沒見到內官們?連吟月都不在。」今兒個花媛宮異常安靜,倒是給了崔嬤嬤幾分弔詭的氣氛。

  「我派他們去辦點事,應該馬上就回來了。」吟月閉上雙眼,心底猶豫著到底該不該大喊有刺客?

  可是這一喊不就走漏了公主外出之事,還將她們過去經常互換身份的事情給揭穿了?而且……她也說不上為什麼,在看見那名男子眼中深載的恨意與怨惱時,她的心窩竟會湧上說不出的傷感?

  猶記得二年前遇到他兩次,他給她的感覺是爽朗的,並不像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如今會冒險潛入宮說出這番話,肯定真的懷著極大的恨意,只是……為何皇上要殺他娘?天,她都亂了!

  「公主,在宮裡您就不必遮著臉,快把湯藥給喝了。」崔嬤嬤知道她每次出宮就醫都會蒙著面。

  「因為吃藥的關係,讓我的臉有點發癢,遮著會舒服些。」吟月找著理由。

  「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請太醫?」崔嬤嬤緊張的問。

  「不必了,父皇從以前就只相信福安堂林大夫的醫術,太醫進宮之事若讓他知情,肯定又要讓林大夫來一趟,我討厭一再的看病把脈。」她拒絕了。

  「那好吧!您快將藥給喝了,或許會舒服些。」崔嬤嬤說完便退出花媛宮。

  直見她走遠,尉峻才從屏風後走出來,盯著她問:「你病了?」

  「這不關你的事。」吟月頭一偏,不想看見他,「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揭穿你嗎?」

  「因為你自覺愧對我。」他可以感覺的出來她心地善良,應該比齊城風那老頭有人性多了,否則那時候她也不會讓百草堂的白磊救他娘。

  她的表情一凜,錯愕的望著他,發現他眼中除了有深沈的怨與恨之外,還有一縷溫暖。

  「既然身子不妥,為何不去找白磊?還有,你跟他又是什麼關係?他該不會和齊城風是同一——」

  「別說了,白大哥絕對是好人。」她頂了回去,無懼於眼前亮晃晃的長劍。

  就在這瞬間,尉峻彷彿明白了什麼,「你喜歡他?」

  「我!我的事並不需要告訴你。」吟月咬咬下唇,「我勸你快走吧!你殺不了皇上的。」皇上身邊總是有許多武功高強的護衛保護。

  「既然如此……如果你在我手上,或許事情會好辦許多!」他故意嚇唬她,不相信她當真這麼勇敢。

  「你別天真了,皇上不會為了我犧牲自己。」她很用力的說道,因為她只是婢,並非真正的公主。

  「你叫他皇上?」他聽出端倪,從剛才到現在她一直稱那賊人為皇上。

  「我……我一直不習慣喊他父皇,莫非連這點你都要質疑?」她心一驚,沒想到他會察覺這點!

  「這麼說你也不屑他的行為,對吧?」他沈聲問,希望如此。

  「求你別再說了,倘若你再不離開,我就要喊人了。」她受不了他的聲聲逼問,抱著腦袋揚高了嗓音。

  「小聲點。」尉駿用力摀住她的嘴,「你真要逼我殺了你嗎?」

  「你真的想殺我?」吟月沒想到會死在他手裡,可如果能為公主而死,那麼她也無悔。

  「你救過我娘,我不會殺你。」他痛苦地說道。

  「那你……」

  她正想問他的想法,然而外頭巡邏的巖林軍正好經過,尉駿眉心一鎖,只丟下一句話,「最近外頭有人等著要抓你,你還是少出去的好,記住。」而後便躍窗而出。

  吟月立刻追到窗口張望,卻已不見他的蹤影,此時此刻她一顆心混亂不已,他為何要對她說那些話?是怕她受到傷害嗎?難道就不怕她把他的身份說出去?

  回想他剛剛的話語雖然冷硬,但看她的眼神卻非常溫柔,其實他大可一劍殺了她,但又為何不這麼做?這讓她更是理不清了!

  而他又要去哪兒,莫非要去圍場殺皇上?她並不怕皇上遇害,因為要接近皇上並不容易,倒是無由的擔心起他的安危。

  想起皇上對他所做的一切,如果公主知情肯定會更難受,那麼她是該做些事來贖皇上的罪、減輕公主內心的愧疚。

  下定主意之後,吟月顧不得擅自離宮會有什麼樣的罪責,也來不及換裝,掩著面紗離開花瑗宮。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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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19 23:11:22

第3章(1)

  自從知道鸞鸞公主就是他一直擱在心上的女人時,尉駿已決定親自找齊城風下手,就怕再拖下去,他會因為她而更難動手。此次若能刺殺成功那就是天助他也;如果失敗,就表示連老天都要絕他生路!

  來到掠鷹圍場外,尉駿以護衛上兵的身份悄悄潛入,從最外面他親眼看見齊城風身邊圍著銅錢鐵臂般的護衛隊。

  眼下這情況要殺皇上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但他也只能孤注一擲。偏偏他還來不及動手,就看見有護衛匆匆忙忙走向齊城風,附耳對他說了幾句話。

  只見齊城風臉色驟變,立刻結束圍場狩獵的活動,快馬回宮。

  「發生什麼事了?」有士兵問著打從前面歸隊的隊友。

  「聽說公主剛剛一出宮就被劫走了!」

  「怎麼會出這種事?」

  頓時,站在一旁的尉駿眉頭倏然緊蹙,心想到底是誰劫走她,莫非是……

  他深吸口氣,在快馬回程之際,徐徐放慢速度,然後趁隙離開隊伍,直往黃石山溝奔馳而去。

  這地方是他與張梁一家暫時的落腳之處,也是他們共商行刺皇上大計的基地。

  一步進木屋,他果真看見張梁夫妻將郡主劫來,還將她五花大綁。

  「你們這是在幹嘛?」他擰起眉,快步走向他們。

  「我就知道你無法下手,所以我替你做了。」張梁遂道。

  當張梁看見他空著手從宮裡出來,然後直奔掠鷹圍場,就知道他的意圖了。

  尉駿瞇起眸,眸心爍亮地望著他們,「那劫了她之後,你們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殺了她。」此刻走進屋的是張梁的一對兒女,開口的是妹子張羽欣。

  他雙眼一湛,倏然看向他們,冷冷的泛出笑痕,「太好了,殺了她就可以報仇了是嗎?那咱們是不是也該解散了?」

  「小姐的仇哪那麼簡單就可以報了!我定要將齊城風碎屍萬段不可!」張梁夫妻遂道:「這不過是給他的前菜而已。」

  「如果將她殺了,那咱們還有什麼籌碼可以逼那老傢夥就範?」尉駿轉向吟月,見被塞著嘴的她拚命搖頭想說話。

  「少在這裡嗚嗚嗚的,誰要你那個賊老子做出那種事。」張羽欣走過去,狠狠的將塞在她嘴裡的布條給扯掉!

  這粗魯的動作看在尉駿眼中,眉頭不禁一緊,立刻抽開目光。

  「你們到底是誰?」吟月顫抖地問:「為何一定要置我父皇於死地?我知道他對我父皇有仇怨,那你們呢?」

  現在她決不能說出自己並非真正的公主,否則可是會害了公主。

  張羽欣蹲在她面前,亮出一把匕首在她眼前轉呀轉的,「知道你那個爹是篡位的吧?百姓們可不是傻瓜,可以任由他胡作非為,光憑這點我們就可以殺了他。」

  吟月深吸口氣,現在的她已經不害怕了,看著這幾個人巴不得砍她好幾刀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必然是逃不了了!

  「說到底你們就是想殺了我。」吟月閉上雙眼,「那就動手吧!」

  「呵!不怕死呀?那倒是挺勇敢的,那我何不成全你呢?」張羽欣立刻舉高匕首,正要刺向她的心口卻被她哥哥張羽喬給踢掉手中的刀。

  「哥,你這是幹嘛,我不過想為大家出口氣而已。」張羽欣大叫。

  「這麼美的姑娘,殺了她多可惜!」他俯身而下,勾起她的下顎,帶著抹邪笑仔細端詳著。

  就在他的指尖觸及吟月的剎那,尉駿立刻踢開他的手,沈著嗓說:「你這是做什麼?找死嗎?」

  「尉駿,你憑什麼這麼對我!」張羽喬氣得咆道:「大夥都當你是少爺,對你畢恭畢敬,但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我沒要任何人信服我,我根本不在乎。」他現在只想為母報仇,什麼少爺的身份他壓根沒放在心上。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忍受任何男人的髒手玷汙了公主!

  「既然不在乎,那就將她送給我,我會非常感恩的。」張羽喬笑得邪佞。

  尉駿不再說話,而是冷眼轉向張梁夫妻,只見張妻上前拉過兒子,「你這是幹嘛?少爺在,你還這麼沒分寸。」

  「他現在不過跟我們一樣落魄而已,算什麼少爺!」張羽喬就是不肯低頭,在他看來尉駿比他還要不堪。

  至少他還有家、有爹娘,而爹娘又何苦為了他放棄原本舒適的生活,跑到帝京來玩綁架的遊戲?如今既然綁了人,那他就要索討該有的報償,總不能白白做這種要被殺頭的事吧!

  「你胡說什麼?」聞言,張梁夫妻臉都綠了!

  「羽欣,把她帶到後面的房間。」事實上,尉駿並沒要求張家人前來幫忙,去找他們不過是想問清楚自己的身世罷了。如今張羽喬居然用這種借口想討賞,真是可恥!

  「是,尉大哥。」張羽喬第一眼就喜歡上他,另外她還窺覬未來皇后的位置,對他的命令倒是不敢不從。

  等張羽欣將公主帶到後面去,尉駿也隨即跟了過去,站在吟月面前說:「你為何要出宮?」

  「我……」她無語了,更不知如何回答。

  「想通風報信是嗎?」瞇起一雙利眸,他的嗓音放沈,「那就是你自找的了。」

  「你們想對我怎麼樣?」奇怪的是她並不怕他,反而對這對張姓兄妹有說不出的駭意。

  「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做,我不會傷害你,但是你得聽話,可別做出蠢事。」他壓抵嗓警告她。

  「尉大哥,難不成你要放了她?」張羽欣聽在耳中可不甘心了。

  「羽欣,你先出去。」他不希望有旁人在場。

  「尉大哥!」

  「我說出去。」他忍耐地閉上雙眼,這陣子他的心思雜亂不已,沒有心思去安撫任何人。

  「你……」她咬咬牙,跟著一跺腳,這才走了出去。

  直見她走出房間,尉駿二話不說的將綁在她身上的繩索給解開,看著她手腕、手肘全是深深的勒痕,他的眉心不禁狠狠皺攏起來。

  吟月望著他那副緊縮眉心的模樣,彷彿暗藏這許多心事,而今她才有機會仔細端詳他,發現他的五官深刻醒目,氣質也不同於一般俗夫,而剛剛他們的言談她愈聽愈迷糊,就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剛剛我聽他們喊你尉駿,這是你的名字?」她輕聲問。

  「嗯。」他輕聲應道。

  「你的意思是會放了我?」她試問道。

  「暫時不可能。」張梁父子冒死劫走她,他若擅自將她放回宮豈不愧對他們。

  「我勸你還是放了我,皇……我父皇擁兵千萬,絕對會派出眾多人馬找尋我,到時候你們只有死路一條。」她不得不用這種方式威脅他。

  「是嗎?」他輕聲一哼,「那好,我正等著他來找我,就算死我也要拉他一起。」

  「我父皇為何要殺你娘?可不可以將原由告訴我?」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她一顆心著實亂得緊,如果真的是難逃一死,她也想做個明白鬼!

  然而尉駿什麼也沒說,他旋即站起,一雙深幽雙眸凝注她好一會兒才走出去。

  沒想到張羽欣還等在外頭,一見他出來立刻笑著緊跟在後。房裡的吟月可以聽見外面不只一人的腳步聲,還有張羽欣討好的聲音,她只能無力的靠在牆邊,多希望這只是場惡夢。

  意外的是,鸞鸞公主偷偷出宮見白磊卻同樣沒回宮。

  因為這樣的巧合,齊城風以為被劫走的真的是鸞鸞,因而派出大批人馬追查公主的下落。

  整個巖宮因為公主的失蹤可以說是雞飛狗跳,皇上下令不得走漏風聲,違者處斬,不過消息仍像風一般,很快的傳遍帝京。

  百姓們議論紛紛,暗地傳說這是齊城風的報應,當這句話傳進齊城風耳中,更是火冒三丈!

  「我做皇上這些年可有虧待百姓了?」他猛拍龍椅道:「公主不見了,他們竟然還幸災樂禍!」

  「皇上請息怒,百姓無知,您就別和他們計較了。」他身旁的敬侍劉公公說道。

  「算了,我現在也沒空與他們計較這些,快告訴我,公主可有消息?」齊城風身著金黃色大龍袍在殿內走來走去,神情慌亂。

  「宮外有人看見兩名蒙面人將公主劫下馬車,裝進布袋內快速離開,可對方蒙著面,瞧不出長相,所以追查困難。」劉公公畢恭畢敬的回道。

  「裝進布袋?」齊城風氣得大吼,「鸞鸞從小哪吃過這種苦?那些歹人怎麼可以這麼對她!」

  「皇上,您別氣,公主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倒是您這兩天吃得少又睡不好,可別把自己的身體弄壞了。」

  「我的身體不必你多慮,你還是快加派人壽再出去找,帝京找不到,就往周圍搜索。」齊城風提高嗓音,雖然他對地位、權勢有企圖心,但不影響他是位好父親的事實。

  「是,小的馬上去辦。」

  「對了,連江去哪裡了?」皇上揉揉眉心。

  「您不是派他到南州辦事,應該還沒回來。」劉公公提醒道。

  「如果他在就好了,那吟月呢?」

  「她向來與公主寸步不離,自公主出事後就一直沒瞧見她,很可能一起被劫走了。」敬侍公公立即回道。

  「是嗎?難道她也被裝布袋?去給我探聽清楚!」這些人是怎麼辦事的,不清不楚的。

  「這……是,屬下會再派人去問個清楚。」劉公公立刻退了下去。

  齊城風氣得揉揉眉心,自從女兒被劫之後,他少了過去的意氣風發,彷彿在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

  「這些人到底在搞什麼?一件事竟查的亂七八糟!」連連歎息聲響遍大殿,齊城風此刻內心的焦躁感染到宮中沒個人,宮內上下人心惶惶,深怕被皇上的怒火波及。

  轉眼間,吟月已在這處陌生的地方待了五天之久。

  這幾天她都單獨被關在房間裡,在尉駿的警告下,張家人沒敢再來威脅她,只是她還必須在這裡待多久呢?

  透著窗,望著外頭的月亮,她不禁想著尉駿這個男人,她明明可以從他的眼底瞧見濃濃的仇恨,可為何他還要護著她,是因為她曾介紹白磊醫治他娘嗎?

  想著想著,她只覺得未來一片茫然。

  突然,她聽見有腳步聲靠近,全身神經無法控制的緊繃起來!

  不一會兒,木門被推開,就見一道黑影站在門口,隨著他慢慢靠近,她就這月影才看清楚他的模樣!

  「是你,你這時候來做什麼?」吟月緊張地望著對方。

  張羽喬咧著笑,還邪氣的摸摸下巴,「你說我這時候來做什麼?」

  「出去,我要睡了。」他的笑容好齷齪,讓她直反胃,還有種說不出的緊張。

  「出去?你這是跟誰說話,以為你在這裡還是公主嗎?真是笑話呀!」張羽喬忍不住低笑出聲。

  吟月緊張的握緊拳頭,直盯著他,防備他有任何的動作,「那你說,這時候來找我的目的是?殺我嗎?

  「哎喲!我可沒有我爹娘和我妹的狠心腸,瞧你這麼漂亮又是金枝玉葉,我怎麼捨得殺你呢?」張羽喬邊說邊往前走,然後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聽好,只要你乖,我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你弄疼我了,放手。」這男人眼底寫著淫穢,直讓吟月緊張的繃緊神經,「你再不走,我可要大叫了。」

  「你叫呀!既然你想叫,那就叫給我聽吧!」他發出激狂的笑,接著將她拉近自己,「來,讓我親一個,我想知道公主究竟有多香!」

  「別……」使出吃奶的力氣,她拼了命地掙紮,說什麼也不肯被這種人給玷汙,「你乾脆直接殺了我,別碰我!」

  「這點我可辦不到。」

  張羽喬伸出手緊抓著她的衣襟,完全不管吟月的苦苦哀求。

  下一刻,吟月聽到一聲慘叫,接著緊束這她襟口的手鬆了,還有某種溫熱的液體滴在她裙擺上!

  或許是那慘叫聲太淒厲,將屋裡的人都喚醒了,張梁夫妻提著油燈過來,看見的就是兒子倒在地上、手臂被插了支短刀的一幕!

  而站在他們面前的人就是尉駿。

  「老天,是誰傷了你?」張梁的妻子立刻過去扶起兒子。

  「是我。」尉駿坦然承認,而後轉向張妻,「下次再讓我看見他對公主做這種事,我會將他的手砍下!」

  張梁懂他的意思了,快步走向兒子,「你這混小子到底在想什麼,怎麼可以一犯再犯,想要女人外頭多得是,幹嘛招惹她?」

  「爹,外頭的女人哪能跟她比。」張羽喬還不死心。

  「你這個孽子!」張梁重重的摑了他一巴掌。

  張妻心疼的喊道:「不過是個叛賊之女,有什麼大不了的,少爺已經懲罰他了,你幹嘛還打他?」

  「不教訓教訓他,我看他死性不改。」張梁憤怒道。

  「好了,別再說了。」尉駿望了張羽喬一眼,心底明白像他這樣的色胚,即使打死他也不會改變。

  張梁這才垂垂顏罷手。

  「你們都出去。」尉駿的目光直望著縮在角落不停發抖的吟月。

  「是。」張梁夫妻把兒子給抓了出去。

  「還有,去城裡看看,我想知道現在外頭的情況如何。」他們一直藏身在此,無法得知外頭的狀況,「順便帶他去療傷。」

  「少爺,別為這孽子掛心,讓他受點皮肉苦是應該的,我們明個兒一早就去城裡看看。」張梁與妻子退出房間。

第3章(2)

  待他們離開之後,他便緩緩走向吟月,「有沒有哪裡傷著?」

  若非剛才他睡不著,過來這裡看看她,豈不……

  一想到這裡,他便忍不住緊握住拳頭,憤怒的擰起雙眉。

  吟月搖搖頭,驚魂未定。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再遭遇這種事。」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的話?更何況你又怎麼可能一天到晚守著一個仇人之女?」想起剛剛受辱的經過,她忍不住淚流滿面。

  聞言,尉駿便握住她的手腕,「跟我來。」

  「你要帶我去哪兒?」她驚慌的問著,但他只是凜著張臉,什麼話也不說的帶著她往前走。

  直到後頭馬廄,他將她抱上馬背,用力揮鞭往瑁西山前行。

  約莫兩更天的工夫,他們已出了帝京,來到陌橋村。

  幾乎很少離京的吟月看著這陌生的環境,忍不住問:「這裡是哪兒?」

  「我曾經住過的地方。」接著他不再說話,直到瑁西山的山腰處,他便將她抱下馬背,走進他和母親一起住的木屋。

  「你以前住這裡?」吟月看著這間屋子,牆上掛著蓑衣,角落放著鋤頭等農作的工具,可以想見他過去應是以務農為生。

  「對,你就待在這裡,我會請一位婆婆照顧你,千萬別想逃,你若硬要下山肯定會迷路,然後被山裡的野獸給撕爛。」瞧她一副震驚的模樣,尉駿又道:「那位婆婆耳朵不靈光,所以別跟她嘴碎些什麼,知道嗎?」

  「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她光想就好害怕,不知他口中的野獸會不會闖進來?

  「你希望我留下來陪你?」尉駿回頭望著她,半瞇著眸。

  瞧她那副羸弱的樣子,將她獨自留在這裡當真於心不忍,但他又不能放她走,這才不得不這麼做。

  他更恨自己,為什麼要對仇人之女產生戀戀不捨的心情,幾度試圖將這份眷戀割捨,卻又無法辦到。

  「當然不是,而是……」

  「你放心,我只是回去交代一些事,很快會再回來。」他說完,沈斂的眸子又望了她好一會兒,這才離開。

  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她一顆心陷入前所未有的空茫,對他這個人是愈來愈不解了。

  回頭看看這間屋子,雖然不大,卻有著家的味道,這裡就是他過去與母親住的地方?可以想見他們母子感情一定很深厚了。

  難怪他會因為母親遇害而深受打擊,非要殺了皇上才能洩恨!

  看看窗外,已經天亮了,突然有人過來敲門,她害怕的往後退,不一會兒木門開啟,一位婆婆走了進來。

  婆婆對她親切一笑,然後將手中的竹籃拿上桌,從裡頭端出幾盤菜和兩顆大饅頭,接著又對她比手畫腳著。

  雖然吟月看不懂,但多少可以猜出她是要她吃早飯的意思。

  「謝謝,不好意思讓你麻煩。」見婆婆年紀已大,吟月怎好意思讓她來照顧她。

  婆婆搖搖頭,對她笑了笑,然後坐在她對面,拿雙筷子給她,要她安心的吃。

  看著婆婆這抹溫暖的笑容,吟月想起了爹爹,一個月前他依皇上之令離開帝京辦事,他們爺兒倆真的好久沒見面,她好想他呀!

  接過筷子,她吃著桌上簡單的菜餚,情緒已沒之前這麼緊張了。

  當晚,吟月與婆婆一起在廚房摘著菜。

  雖然她們無法用言語溝通,但是透過彼此的笑容也足夠傳達意思了。

  其實在這種情況下,吟月要離開很容易,但她卻沒有走,並不是因為害怕崎嶇的山路和野獸,而是怕婆婆因她受累。

  用過飯後,婆婆特地留下一份,吟月不解的問:「這是給誰的?」

  婆婆笑著比著高高的人,她頓時明白婆婆指的是尉駿。

  「他不會來的,不必留他的份。」這兒離帝京可遠了,甭說還得爬這座山頭,他怎麼可能為了她當天往返?更何況她剛剛發現起了山風,山風從山頂帶下大批枯枝,打在身上可疼了,爹爹曾告訴她這種天氣千萬別上山,否則定會遍體鱗傷。

  婆婆卻對她搖搖頭,認真的比著幾個手勢,好像對她保證他一定會來。

  「好吧!那咱們就來賭賭看,倘若婆婆輸了,明個兒就讓我做菜。」吟月笑說。

  婆婆笑著點點頭,答應了她的要求,可才不過一會兒工夫,外頭便傳來腳步聲,接著大門被推開,尉駿已站在門外。

  一看見他,吟月深感意外的站了起來,她沒想到他真的會趕回來。

  婆婆對他比畫了幾下,只見尉駿也同樣對婆婆比著手勢,接著兩人就笑了起來,這還是兩人重逢後,吟月第一次看見他的笑容。

  接下來婆婆便離開木屋,而他則回頭望著她,「吃過飯了?」

  「對。」她點點頭,又看著桌上的一份晚飯,「婆婆為了留了份,你應該還沒吃吧!」

  「是,我還沒吃,不過不太餓。」他拍拍身上的草屑,看樣子外頭的風的確很大。

  「起山風了對不?」

  「對,刮起了北風,這季節常有的,沒什麼好大驚小怪。」他撇撇嘴。

  「可是枯枝打在身上是很疼的。」她走到門外看看外頭的風勢,「風還真大呢!」

  「那不算什麼,我答應你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尉駿走近她,就站在她身後,吟月看著窗外被風捲起的落葉,鼻間聞到的卻是他男性的氣味。

  尤其耳聞他這樣的話語,她的心也跟著絲絲蠢動!

  他明明可以不管她的,為何要因為一句話,冒著這麼大的狂風上山來?

  雖然兩人身子未相貼,但她仍可以感覺到他的體溫直燒灼著她的背部,她無措地說道:「婆婆一個人走回去會不會有危險,我去送她。」

  「你別擔心,婆婆的屋子就在後面,說不定她已經進屋了。」他解下披風放在桌上。

  「婆婆住在後面?她沒有家人嗎?」她好奇一問。

  尉駿搖搖頭,「她本來住在尼龍河邊,還有一雙子女,數年前尼龍河水患,婆婆一家人都被大水沖走,我下山看到她時她已奄奄一息,因此帶她回家中休養。」

  吟月聽他這麼說,內心也百般感慨,沒想到他居然有這樣的好心腸。對於他的處境感到同情,可是她又不能幫他。

  再怎麼說,皇上都是鸞鸞公主的爹呀!

  才擡頭,她便看見他眉角多了道刮痕,肯定是剛剛上山時候樹枝刮傷的!

  「你受傷了!我看看。」她走向他想查看。

  「別碰,我以前就住在這裡,早已習慣這種山風,這只是小傷,沒有大礙。」

  他避開她的觸碰,就怕自己對她會更狠不下心腸。

  「好吧!那你等等,我去幫你熱一下飯菜。」天氣寒冷,飯菜很快就涼了。

  「不必了。」

  「沒關係,後面竈裡還有火。」她來到後面,習慣性的熱菜熱飯。

  尉駿想她貴為公主,平日的起居都有下人打理,如何會做廚房裡的事,於是不放心的跟了過去,卻疑惑的望著她那熟稔的動作,就像是經常在這種事。

  他起了疑惑,隨口問道:「你經常下廚嗎?」

  她這句話讓她一顆心忽地提起,持勺的手也跟著頓了下,但她隨即對他綻放微笑,「對,這是我的興趣。」

  「堂堂公主居然有這種興趣!」他輕扯笑痕,而後回到外面客廳坐下。

  不一會兒,就見她端來膳食,擱在他面前,「用吧!」

  尉駿擡頭望著她那張被竈火烘得紅通通得臉頰,有股衝動想撫上她的臉,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如果是以前,他可以不在乎身份的差異去喜歡她,但是現在狀況大為不同,他只能逼自己漠視這份感情。

  低頭吃著飯菜,他看見桌上還有壺酒,「這是婆婆拿來的?」

  「嗯,是婆婆自己釀的,我喝了一小杯,很香的。」

  尉駿倒了杯,一飲而盡,而後像有心事似的,索性將整壺酒拿起來直接灌入口。

  「你這樣喝會醉的。」她心慌的看著他狂飲的模樣。

  「關心我還是害怕我?」他冷嗤,「我想你是怕我醉了會對你不軌是不?」

  「我知道你不會。」吟月嘴上這麼說,但身子卻堤防的往後退了些,就連說話的嗓音都顫抖著。

  「哈……」見她如此,他忍不住大笑,「對,不要把我當好人,至少對你而言我不是。」

  吟月就他臉上的愁苦所懾,自然也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我懂,你現在恨不得殺了我,又怎麼可能對我好。」

  「你這麼想就對了,我很危險,隨時都可能違背之前對你的保證而殺了你。」

  又喝了口酒,他心情混亂的看著週遭的一切,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娘……這屋裡曾經他與娘一起共度多少晨昏,可現在……他竟然連娘的屍首都找不到!

  他愈想愈惱,又看看吟月那張怔忡又無辜的臉蛋,內心更是煎熬,難忍悲憤與愁苦交疊的苦痛,他猛地重擊了下桌面,震得桌面的飯菜都在搖晃。

  吟月嚇得站了起來,愕然望著他,「你怎麼了?」

  「吃不下了,去休息。」他揉揉眉心,倏然站起來往裡面的房間走去。

  她不安地看著他躁怒的樣子,眼底醞釀出淚霧,其實她並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對他所產生的一絲心疼。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撫平他眉間的那抹愁,如果她做得到,她一定會試試看。同時她也決定了,就算今後有機會逃走,她也絕不離開,她決定替公主好好償還這筆債。

  雖然人死不能復生,她並沒辦法讓他娘重生,但至少希望可以稍稍撫平他心底的痛。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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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19 23:12:26

第4章(1)

  翌日,吟月特地早起做早飯,沒想到才進竈房已見婆婆在裡頭忙碌著。

  「婆婆,我來就好。」她趕緊過去想接手。

  婆婆搖搖頭,笑著推她出去,吟月沒轍也只好說:「好好,我不動手就是,誰要我打賭輸了你。」

  婆婆點點頭,指著外頭要她到外面等待。

  吟月裡外看了看,卻不見尉駿的蹤影,於是問道:「婆婆,尉駿還沒起床嗎?」

  婆婆笑著搖搖頭,然後拉著吟月的手走到外頭,指著前方的山頭。

  吟月猜測道:「他去山上了?做什麼?」

  婆婆又指著竈,吟月直覺道:「去獵野味嗎?」

  又是抹和藹的笑容綻放在婆婆臉上,吟月知道自己猜對了!

  眼看婆婆又回竈房去,吟月心想她總可以找些其他事來做吧?

  昨天睡在這裡,她發現床單和被單都有股黴味兒,似乎已經好久沒洗了,所以她收拾每間房的床被單,拿到後頭找來一隻木盆,然後到附近的巖壁打來山泉水開始清洗。

  沼皂莢果的汁液加在水裡,吟月心想後面不可能有人出現,於是悄悄捲起裙角挾在腰際,再拉起褲管露出一截玉筍般的小腿,兩手拎著裙擺在木盆裡踩著。

  隨著腳踩的動作加快,裡頭起了點點細緻的泡沫,她愈踩愈開心,竟忍不住笑開了嘴。

  這時,尉駿抓了兩隻山雞回來,進屋後只見婆婆一個人在竈房忙,不見吟月的身影!

  他心一急,迅速往後面走去,才走過去看見的就是她拎著裙擺在木盆裡踩衣的開心模樣,這副情景讓他赫然僵住。

  她的笑容是這麼美、這麼純真,宛如出水芙蓉,臉上的笑像是忘了自己身處的處境,反而像是對他全然的放心,這樣可人的女人……為什麼會是齊城風的女兒?

  將視線慢慢往下移,尉駿的雙眸凝注在她那對白皙的小腿上,目光轉為野亮,體內似有百萬束火在狂燃!

  深吸口氣再吐出,他勸自己不但不能對她動心動情,更不能被她此刻迷人的體態所迷惑。

  他得趕緊離開這股迷情的騷動才成!

  然而,就在他準備轉身之際,正在木盆內踩得興高采烈的吟月突然腳底一滑,整個人就這麼往前傾——

  尉駿立刻衝過去接住她的身子,緊緊將她扣在懷裡。

  吟月瞪大雙眼望著他,他立刻放開她讓她站好,瘠嚥著嗓問道:「你在做什麼?」

  「我……我在洗被單。」吟月偷瞄他一眼。

  「你不必做這些事。」

  「閒著也是閒著,婆婆又不讓我進竈房。」一直以來都是她伺候人,現在卻得讓人伺候,她好不習慣。

  「公主不是都很悠哉嗎?怎麼你這麼與眾不同?」對她,他可是愈來愈好奇,相處過後,他更是從她身上找不到一點點驕縱的影子。

  「我就是我,難道非得要是你所想像的公主模樣才成?」聽他這麼說,她確信宮裡並未揭穿她與公主互換身份的事情,因而安下心來。

  如今只希望爹爹知情後,千萬別為她擔心。

  聽她這麼說,尉駿扯唇一笑,「你很會說話。」

  「不敢當。」看著他俊逸的笑,她不好意思的垂下小臉,卻發現自己還捲著褲管、露出半截小腿!

  「天!」她驚呼了聲,連忙俯身將裙擺拉好,再擡臉時雙腮已渲染一片紅。

  「原來你這位公主也很會臉紅。」尉駿雙臂抱胸,半瞇著眸望著她此刻粉著腮的美麗臉龐。

  「你……你討厭。」發現他雙眼如炬般望著她,吟月立刻轉過身,「你進屋去,我還要洗被單。」

  「你去休息,我來吧!」說著他便將水盆裡的水倒掉,注入乾淨的水。

  「我不累。」

  「你不是生病嗎?雖然你不肯說,但我猜這病應該不輕才是。」專注的眼凝上她的臉,「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何要去福安堂診治而不去找白磊了吧?」

  「因為我父皇曾經病過好一陣子,群醫束手無策,最後是福安堂的林大夫醫好他,從此他只相信林大夫一人。至於白磊……我父皇壓根沒見過。」

  「我想白磊也不屑吧!他是名有志節的好大夫。」他看著她,幾度想問她是如何和白磊相識的,卻又問不出口。

  說到白磊,他想起荷包,「對了,你的荷包……」

  「不用還我,就送給你吧!」吟月對他綻放一抹笑,「沒想到你還留著。」

  「你真要送我?」他很意外。

  「對,除非你不要。」她偷偷瞄著他,「你真不要嗎?」

  「我沒說不要。」他板著臉站起,沒想到她會用這套軟招,「不過一隻荷包換不了你的自由,別妄想了。」

  「我沒要走,在這裡很開心,比待在宮裡有趣多了,我為何要走?」而且她確信他不會傷害她,沒有理由的,她就是有這樣的把握。

  「你說真的?」這個女人的想法果真與眾不同。

  愛吃窩窩頭、喜歡一個人出宮閒逛,宮裡也沒有半個隨護或宮女相伴,難道她不喜歡讓人伺候?

  「當然是真的,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也不奢求你信我。」吟月不禁又想起自己的病,「其實我沒啥大病,就是很多東西不能吃罷了,若吃了就會全身紅腫甚至不能呼吸,嚴重的話會致命,認真說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聞言,尉駿立刻拉她進屋,並拿來紙筆給她,「寫下來。」

  「什麼?」她一愣。

  「把你不能吃的東西全寫下,一樣也不準遺漏。」就怕他不知情,買了讓她吃了會喪命的食材回來。

  「這……」吟月不解的望著他,「你何必這麼緊張?不能吃的我不吃就行了。」

  「還是寫下來。」他的語氣沒得商量。

  「好嘛!」吟月想了想,開始將那些食材一一寫下,幾乎快寫滿整張紙卻還沒停筆。

  尉駿疑惑的走上前看了眼……花生、草菇、黃豆、玉米、蝦類、貝類、蟹子、還有許許多多再普通不過的食材。

  老天,乾脆讓她寫能吃的,應該會快些!

  等她寫完之後,他一臉疑慮的看著她柔沁的小臉,真沒想到她會有這種怪病,「全都不能吃嗎?」

  「有些可吃一些,只會小小的紅癢,但有的吃了會讓我無法喘息,所以很難說。」瞧他一臉擔憂,吟月沒想到他竟然會為她擔心,心窩有著說不出的柔軟。

  「全寫下了?」他仔細的問。

  「嗯,應該是。」

  「好,這個給我。」他將草紙折好,放入衣襟內,「清晨風大,你別出去,被單讓我來洗就好。」

  吟月還來不及開口,就見他已走了出去,到屋後繼續清洗被單。

  他明明關心她還不肯說!吟月偷偷一笑,走進竈房幫婆婆端菜、盛湯,她是當真喜歡現在的生活呀!

  ***

  尉駿回到黃石山溝與張梁他們會面。

  手臂包紮著的張羽喬一瞧見他就怒火中燒,說起話更是冷言冷語,「原來你早看上她了,早說嘛,我又不會跟你搶。」

  「我帶她離開只是不想她再被你侵犯,你如果還要這麼想,那就隨你。」他將一張草紙交給張羽欣,「羽欣姑娘,請你去山下幫我採買食材,但記住別買這些東西。」

  張羽欣接過手一看,「什麼?這些都不能買,那還能買什麼?」

  「反正你留意一下,其他可以吃的食材多買一些就行。」他叮囑道。

  「可以吃的?」張羽欣似乎聽出蹊蹺,「你的意思是這些公主都不能吃?呵,這樣還有什麼生活樂趣,吃了又會怎麼樣呢?」

  「會危及性命,記住了,拜託你。」尉駿謹慎的交代,接著便對張梁說:「我另有計劃,請張叔跟我來。」

  見他們進入屋內,張羽喬便走向張羽欣,「我說妹子,你喜歡錯了人,瞧他為公主做這麼多事,還對你說拜託,可見公主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

  「哥,你別再說了。」張羽欣已經夠火了,大哥還說這種話氣她!不過他說的也沒錯,尉駿居然會為了公主對她說拜託!倘若是平常她會很開心,可現在她心底卻嘔得很。

  「瞧你,真以為對他無怨無悔的付出,他就會多看你一眼?哈……」丟給她這句話之後,張羽喬便大笑著離開了。

  張羽欣看著手中這張紙,原就不滿的情緒更加高張。沒錯,她為何非得為那個公主做這些事?爹娘冒著生命危險將她劫來是別有目的,可沒要她去伺候她。

  用力將紙緊緊一捏,張羽欣狠狠的瞇起雙眼,眸底泛出邪惡的光束,隨即一抹笑勾勒在她的唇角,已有個主意在她腦海裡成形。

  她走向後面的房間,輕輕敲了下門板,「爹、尉大哥,我能進去一下嗎?」

  「進來吧!」張梁的聲音傳出來。

  「是。」張羽欣推門而入,對尉駿笑道:「尉大哥,我現在就下山去採買食材,可能要好一會兒才能回來,可以嗎?」

  「你去吧!我和你爹還有好些話要說。」尉駿回道。

  「好,那你們繼續談,我去辦事了。」她甜甜一笑地退了出去。

  等她離開之後,尉駿繼續對張梁說道:「我的計劃就是這樣,你認為呢?」

  「是不錯,但是齊城風只要出宮必定有大批護衛保護,要殺他並非易事。」張梁猶豫道。

  「我知道不容易,我會獨自行動,絕不會拖累你們。我想公主在我手上,即使我不幸被逮住,齊城風應還不至於立刻要我的命。」就算會死,尉駿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張梁聞言激動的站起,「不,我怎能讓你獨自行動?」

  「請你務必要冷靜。」尉駿按住他的手,「你們全家已替我做了太多事,羽喬說得沒錯,我現在什麼都不是,你們沒必要替我賣命,只需要替我將周圍的環境打探好,剩下的就讓我自己來,事後你就帶著妻子和兒女回冀州吧!不要再管這事了。」

  「這怎麼行?小姐會留下那字條給你,就是要我協助你復仇,雖然能力有限,但我絕不會退縮。」張梁對尉家忠心耿耿。

  「但我更希望你能多為自己的家人著想,如今我沒了家人,想珍惜已來不及。」尉駿拍拍他的肩,「你好好想想吧!」

第4章(2)

  走出房間,他來到庭院裡練功,順便等待張羽欣將食材買回來。雖然他外表看似輕鬆,但內心卻無比沈重。

  此趟任務的危險性他並非不知,成功的機會可說微乎其微,但他不能再拖,母親被殺的仇恨一直壓在他胸口,尤其面對公主的笑容他竟不由想跟著笑,那分自責更在他胸口堆積。

  所以,他一定要盡快殺了齊城風,不是齊城風死,就是他亡!

  約莫兩個時辰後,張羽欣回來了,見著他時臉上的笑臉極不自然,甚至帶點怯意的將食材交給他,「因為可以買的東西不多,我就隨意買了一些麵食還有瓜果,可以嗎?」

  「可以,謝謝你。」尉駿接過手,並將銀兩給她,而後提起裝著食材的麻袋離開。

  來到瑁西山腳下時,他看見有小販在賣窩窩頭,突然又想起公主,於是上前買了一些帶上山。

  可以想見,當吟月瞧見後有多興奮了!

  「哇……這是?」吟月看見窩窩頭,忍不住笑開了嘴,立刻拿起一個準備咬上一口。

  「等等,等用過午飯再吃。」尉駿笑著將窩窩頭收回油紙袋內,「我托人買了這些食材,拿去做飯吧!」

  她接過麻袋瞧了眼,「有麵條呢!好久沒吃麵條了,我這就拿去下。」

  「婆婆呢?」尉駿這才發現屋裡只有她一人。

  「婆婆到後面的菜圃拔菜,面就讓我來下吧!」走進竈房,她熟稔的生竈火,並用鐵鍋盛水,待水滾後就將麵條慢慢放入。

  不一會兒,她端了兩碗麵出來,「面煮好了,思……這面特別香呢!」她聞了聞自己煮的湯麵。

  聽她這麼說,尉駿立刻嗅了嗅,雖然味道很淡,但他似乎可以聞到某種熟悉的味道,「怎麼會有花生味?」

  「花生!」說真格的,她因為不能吃花生,已許久沒吃了,早忘了是啥味道。

  「這面一定有問題,還是別吃了。」

  他正想將面拿去倒掉,吟月卻笑著阻止他,「是你太敏感了才會產生幻覺,面怎麼可能有花生味呢?沒事的。」說著,她當著他的面夾起麵條吃了口。

  「你——」他擔憂的喊了聲,見她吃了幾口都沒有異常的反應,這才安下心,「我似乎真的想太多了。」

  吟月望著他,久久才問:「尉駿,你……你是不是對我太好了?」

  他忽地震住。

  「雖然我過去曾幫過你,但那不過是舉手之勞,而我父皇卻是殺了你娘……你該恨我才是。」吟月收起笑容,斂下眉。

  「沒錯,我是該恨你,甚至殺了你,張叔也這麼勸我。」她的問話讓他板起臉,目光轉為犀利。

  「但你卻沒殺我,心裡一定很煎熬吧?」她苦澀一笑,「如果我死了能讓你心裡好過些,那就殺了我吧!」

  他瞠大眸子。雖然他嘴上說要她命,可他從沒想過真的要殺她。

  「我知道我父皇做了很多錯事,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代他受過,只求你能饒他一命。」這些話她是為鸞鸞公主說的。

  「你開什麼玩笑?」尉駿臉色一僵。

  「我說的是真心話。」吟月隨即站了起來,跪在他面前,「就讓我死吧!」

  「你是在耍我嗎?以為我真不敢動手?」他狠狠的鎖起眉心。

  「我沒這麼想,如果我的死可以讓你開心,那我死而無憾,你就動手吧!」她咬咬唇,心痛地說。

  這番話是她想了許久的,當發現自己愈來愈喜歡他,著實不忍看他活在仇恨之中。

  「你給我起來。」他煩鬱的走到窗邊,看著外頭,「我不會妄殺無辜,更不可能殺了你而放過齊城風。」

  說完這話,他回轉身來,卻驚見吟月倒臥在地不停的喘息,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彷彿快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了?」尉駿立刻將她抱起。

  瞧她的臉瞬間變得紅腫,他已然亂了心!

  「我……我沒辦法呼吸,好難受……」她指著衣襟,「裡頭有個囊袋,裝有一顆藥丸,是白大哥讓我放在身邊的……」

  「我看看。」尉駿的手趕緊伸入她的衣襟內,隨著她喘息而起伏的胸脯,他不小心摸到不該摸的地方,頓時一股熱打從體內竄起。

  他強壓下體內的騷動,拿出囊袋掏出藥丸讓她服下,心急的看著她的反應。

  吟月已說不出話來,好半晌臉色才稍稍回復正常,「謝謝,我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他瞧她依舊喘得厲害。

  「還要繼續服三天藥。」她氣虛力乏地說。

  「三天?可這裡已沒藥了!」他看看囊袋內已空無一物。

  「那……那這樣正好……」她的呼吸又開始不勻了,「你不用下手就可以報仇雪恨。」

  「你以為我是故意害你的?我沒有!」他想起剛剛察覺面裡的異味,於是回到桌邊嗅了嗅,「分明是花生味,難道是——」

  雖然他不願意這麼想,但是回想起張羽欣將東西買回來時,臉上的笑容非常不自然,讓他不得不起疑。

  「走,我帶你去看病!」瞧她的臉色極差,就怕延誤診治的時機,於是尉駿立即抱起她往馬廄走去。

  「你不怕我在途中大叫,暴露你的身份?」吟月窩在他懷裡看著他緊繃的臉部線條,無力地問。

  「如果你要讓我死,那就只好聽天由命了。」反正他絕不可能看著她死。

  聽他這麼說,吟月嘴角彎起一道弧,貼在他胸口的小臉驀然淌下了淚。

  想她長這麼大,除了爹爹和公主外,沒有一個男人這麼對她,雖然她曾經傾慕過白大哥,但他心裡沒有她,她也識趣的放棄了。就在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遇見一位真心關心她、喜歡她的男人時,沒想到竟遇上了尉駿。

  可他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讓她一直處在隱瞞他的罪惡之中,偏偏她的心已漸漸臣服於他的溫柔下,要她怎麼對他說她不是鸞鸞公主呢?

  「放心,我也沒辦法讓你死。」她若有所意的說,困難的張開眼,「我不能騎馬,白大哥說……騎馬的顛簸會讓我的病情更加嚴重,所以我無法下山。」

  「不能騎馬?」尉駿蹙眉想了想,「那好,我背你下山。」

  隨即他放她下來,背著她直往山下走。

  「尉駿!」吟月心口更加酸澀了,就算知道他在乎自己,也沒想到他願意對她做這麼多。

  「你怎不說話,說說話呀!」發現背脊一陣濕熱,「你哭了?」

  她搖搖頭,已心痛得無法言語。

  「是不是很不舒服?」瞧她這樣的反應,尉駿的心都亂了,可無論如何他得趕緊將她送到百草堂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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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19 23:13:41

第5章(1)

  經過半天的腳程,尉駿終於將吟月背下山,繼續往城西前去。

  為了避開齊城風的眼線,他特地繞著偏僻小路,並加快速度直往百草堂前進。

  好不容易到了百草堂,當看見白磊就坐在院子裡翻弄藥材時,他終於得以鬆口氣。

  「白磊!」他站在門外輕喊了聲。

  「尉駿,你——」白磊才要說什麼,當看見他背上的人兒時,忍不住問:「吟……」

  「白大哥,好久不見!」吟月逸出柔弱的呢喃,阻止他說下去,「我的病又犯了。」

  「你又誤食了什麼?」白磊立刻讓尉駿背她進屋裡。

  「應該是花生,似乎有人在面裡加了花生。」尉駿替她說了。

  「那可就麻煩了,花生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毒藥。」白磊緊皺著眉,「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尉駿,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有話對白大哥說,如果……你信任我。」吟月轉首對他說。

  尉駿瞧了他們兩人一眼,靜靜地退出屋外。

  「你有什麼話要說?」白磊早知道事情不單純,他們怎麼會湊在一塊?

  「他……他以為我是公主所以把我劫走,求你別把我的身份說出去。」吟月含淚說道。

  「這是怎麼回事?」

  「尉駿潛進巖宮想警告公主,當初公主不在,而我換上她的衣裳偽裝,卻陰錯陽差的讓他誤認為公主,後來我出宮時,就被他的同夥劫走了。」回想起這整件事,猶似一場夢呀!

  「原來如此。」白磊眉頭一鎖,「不過他看來挺關心你的,否則不會冒險帶你來診治,想想現在外頭有多少人要抓他啊!」

  「或許是過去我幫過他,他想還我恩情吧!還記得我拿那個荷包請你醫治他娘的事嗎?」她勾唇一笑。

  「呵!是呀!看來這是天意。」

  「也幸好公主當時來找你,否則若是公主被抓,我真怕會出事。」吟月儘管很虛弱,但想起公主是安全的她仍欣慰一笑。

  「你說公主來找我?」他的眉心微微顰起。

  「是呀!怎麼了?」吟月半合著眸子問:「難道沒有?」

  「不,公主來過,可我勸她回去了。」事實上他根本沒見到鸞鸞公主,但為了不讓生病的吟月擔心,他只好扯謊了。

  何況依他的判斷,尉駿是個大是大非之人,他絕不會傷害吟月,讓她和他在一起才是安全的。至於鸞鸞,他會再試著找聽是否真的回巖宮了。

  「你們和好了吧?」吟月笑問。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公主的一句話你就生氣,那多可笑,你該知道她是喜歡你的。」吟月望著他,希望可以看見他也顯露一絲對公主的愛意。

  「知道又如何?」他撇唇一笑,心底暗藏些許無奈。

  吟月心一驚,呼吸急促的問道:「難道你們沒和好?就這樣讓公主傷心的回宮?你明明是喜歡公主的呀!」

  「吟月,你管太多了,你該關心的是自己的身體才對。」白磊為她把了下脈,「你服下我的急救丹了?」

  「嗯。」

  「幸好,否則可麻煩了。你等一下,我去拿針器。」白磊走出房間,就見尉駿站在大門口望著外面,彷彿心事重重。

  尉駿聽見開門聲,立刻回頭問道:「她的情況怎麼樣了?」

  「還好及時服下急救丹,只要再施以針灸就沒問題了。」

  聽白磊這麼說,尉駿終於鬆口氣,「那就好,能否請你多煉些急救丹給公主帶著,公主差點就……」

  「你劫了公主,卻為了她的病將她送來我這裡,難道不怕危險?」白磊扯著笑,心知肚明的問道。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尉駿卻回道:「當初是你救了我,該知道我對那假皇上的仇恨有多深,如今唯有掌握公主的性命才能牽制齊城風。」

  「你真的這麼認為?」白磊並不相信。

  「當然。」他絕不能在他面前洩漏出心軟。

  「既然如此,那很對不起,我不能讓你帶她走,這樣對公主而言太危險了。」

  白磊故意這麼說。

  「什麼?」尉駿瞪大眸子。

  「難道你真是為了捉到齊城風才對她好?」白磊半瞇起雙眼,仔細望著尉駿的表情。

  「對,我只是利用她。」他說出違心之論。

  「若真如此,我更不可能讓你帶走她。」白磊遂道。

  「你!」尉駿利目一瞠,下一刻便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們相互喜歡,當然不可能把她再還給我。」

  「如果說你說對了,你會怎麼做?殺了我嗎?」

  「你救過我和我娘,我不會恩將仇報,如果你不讓我帶她走,我就只好守在這裡。」尉駿直視著他的眼,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

  「呵!好吧!如果你想待下,我也歡迎,不過這裡離帝京很近,你好自為之。」白磊睨了他一眼,接著取針器回到房間。

  眼看他走回房裡,尉駿的一顆心像是瞬間凍結似的,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一起,並無法阻止。

  他告訴自己,若要了斷他對公主的這份感覺,唯一一的方法就是盡快進行他的計劃。

  ***

  三天後,當尉駿確定吟月的身體已然恢復,便準備離開百草堂,進行他該做的事。

  白磊發現他的異樣,及時擋住他,「你要去哪兒?」

  「這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讓我走。」

  「你不是說公主在我這裡你就不離開?」白磊盯著他瞧。

  「我會再回來,她就暫時交給你了。」尉駿知道就算他不叮嚀,白磊也會這麼做。

  「說,你究竟要去哪?」瞧他的表情,白磊就明白事不單純。

  尉駿冷冷哼了聲,「別想誘我說出口,我是不會說的。」

  「我想我應該猜得出來。」白磊遂道。

  「什麼意思?」

  「你該不會是想利用公主來放出風聲,誘騙皇上出宮,然後再乘機殺了他?」

  白磊輕哼,「你以為這樣就殺得了他?齊城風向來謹慎,只要出門必定帶著大批護衛,我敢說你這麼做只會白白送死而已。」

  聞言,尉駿狂妄的笑,「我說白大夫,你非但醫術高明,就連腦子也不差。不過,你並沒有全部猜對,你有時間的話再慢慢猜吧!」

  「我不想猜了,你現在就告訴我,究竟做何打算?」

  「你不須操心我的事,好好照顧公主吧!」說完這話,尉駿便離開了百草堂。

  正在屋裡休息的吟月本想到外頭散步,卻無意間聽見他們之間的談話,眼看尉駿就這麼離開,她的心忍不住緊繃起來。

  她衝出屋外對白磊說:「白大哥,我要去追他,我不能讓他去做傻事。」

  「你的身體吃得消嗎?」她的身體才剛恢復。

  「我好多了,不會有事的,白大哥求你讓我走。」她心急的請求道。

  「你要怎麼追?知道他會去哪兒嗎?」

  「我知道。」吟月很篤定的說:「今天是十月十五,以往皇上每雙月的十五都會去帝宮後面的武陽山神殿祭拜,他一定是查出這一點,想利用公主的下落誘皇上出面,再藉機殺了他。」

  「你要去阻止?」他皺起眉。

  「對,為了公主也為了他。」

  「好吧!你換上男裝,騎我的馬去追他吧!還有……」他走進房間,從牆上拿了一瓶東西雌她,「如果阻止不了他,就迷暈他。」

  「我知道了。」她收起藥瓶,並對白磊點點頭,「謝謝你白大哥,那我走了。」

  眼看她離開之後,白磊也告訴自己該是去查采鸞鸞下落的時候了,就不知她是否平安的回到帝京?自從吟月告訴他,公主前來找他卻沒現身之後,他就一直心神不寧,直覺讓他極度不安。

  吟月換了裝後便騎著快馬離開,一路上快馬加鞭,就怕遲了一步她只能幫他收屍了。

  一個時辰過去,她終於在武陽山腳下追上尉駿!

  「尉駿……」她大聲喊道。

  聞聲,他吃了一驚,回頭望見是著男裝的吟月追來時,不解地問:「你……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你。」吟月咬咬下唇。

  「你是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你父皇?」尉駿瞇起眸子,瞬也不瞬地望著她此刻男裝打扮的俊俏樣。「你還是回百草堂休息吧!」

  「我是不放心你。」吟月不喜歡他老愛排拒她,那會讓她好難過。

  「難道你就不擔心你父皇?」

  「因為我知道你殺不了他,沒必要擔心。」她抿緊唇,很認真的說。

  「看來我真得使出全力殺了那賊人,否則真會被你給看扁了!」他激狂一笑,「去找白磊吧!別再來纏我,如果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我才不回去,既然追來這裡就是不希望你去送死。」

  「真是這樣?還是打算去通風報信?」他冷冷說道。

  「你為什麼總要懷疑我?我知道你的為人,不是真心想說這種話來打擊我。」

  面對這樣的他,她直覺好心痛。

  「我想你誤會了,我對你好只是怕你如果死了,我會少一個有力的籌碼。」

  他故意板著臉,不希望再流洩出不該有的溫柔。

  「是嗎!」頓時,吟月的胸口像是被鐵鎚重重敲了下,「意思是如果我不是公主,你就不會對我這麼好了?」

  「你不是嗎?」尉駿冷睇她一眼,「別說廢話,快滾!」

  然而吟月可沒這麼輕易就被打倒,她故意重重歎口氣,還露出一臉疲累,「我趕了好遠的路,現在好不舒服,你真要丟下我不管?」

  他仔細端詳著她的臉色,不知該不該相信她。

  吟月揚眉望著他,「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她定在原地,靜靜地等待著,想看他是否會過來,還是真的打算與皇上同歸於盡,不管她的死活?

  他掙紮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走向她,躍上她的馬兒,「走,先去找間客棧好好的休息。」隨後駕馬往鎮上而去。

  被他緊緊的護在身前,感受著他的體溫與男性氣息,吟月滿足的笑了,他終究還是關心她的呀!她的胸口溢滿了甜蜜與幸福,並在心裡暗暗立誓,無論無何,一定要阻止他去送死。

第5章(2)

  ***

  進入客棧安頓好之後,尉駿撫上吟月的額頭,神情關切。

  「還好沒發燒,呼吸還順嗎?」待在百草堂三天,從白磊診治吟月的方式中,尉駿似乎也抓到竅門了。

  「你現在好像大夫。」她忍不住笑了。

  「是嗎?」他也覺得自己的動作有點滑稽。

  「你能不能別走?」她緊緊拉住他,若非必要,她不想用藥迷昏他,「我真的很不舒服。」

  「這……」尉駿眉頭一斂,「不行,我還是得走。」

  瞧他依然堅持,吟月不禁失望的低頭思考,看來還是得用迷藥了,「既然如此,那我只好這麼做了。」

  「什麼?」在他還沒能意會之前,突見一股煙霧飄散在眼前,才聞到味道,他的腦袋就變得異常沈重昏眩。

  尉駿的眉頭緊緊皺攏,在他昏厥倒地之前,吟月使盡全力想撐住他,但還是承受不了他的重量而摔了下來。

  「天,好重。」吟月吃力的將他放上床,看著他緊閉雙眼的模樣,驚歎地說:「沒想到白大哥的藥這麼厲害。」

  但她心底卻非常愧疚,「尉駿,你千萬別生我的氣,我只是不希望你去自投羅網,如果你死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看著他好一會兒,她輕輕撫著他滿是胡碴兒的下巴,「你對我的好我又怎會不知道?但是……我又好怕當你知道我隱瞞你那麼多事之後,你會不肯原諒我。」

  輕輕的趴在他胸前,吟月聽著他的心跳聲,彷彿如此她才能感到安心,再加上沿路追了他好久,她真的累了,不知不覺的窩在他身上睡著了。

  慢慢地,天色逐漸暗了,尉駿吸入體內的迷藥已退。他猛然張開雙眸,立即嗅到一股清香,仰起頭瞧了眼,才發現她正伏在自己胸前,而她的胸正貼著他的輕輕起伏著,小嘴裡呼出的氣息是這般迷人,幾乎要讓他無法克制了!

  深吸口氣,他驀然發現窗外已是一片漆黑,頓時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事……她為何要對他做出這種事?

  下一刻他握住她的肩,正想推開她卻發現她睡得好沈,讓他捨不得叫醒她。

  到底該怎麼辦?他究竟該拿她如何是好?

  雖然他沒叫醒她,不過他的手勁之大還是震醒了她。

  吟月慢慢張開雙眼,看見的就是他那對犀銳雙眼瞪著她的兇惡樣,同時也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

  再瞧瞧自己躺在他胸口的曖昧模樣,嚇得立即站了起來,腳步不穩的直往後退!

  「小心!」她身後是櫃子,尉駿立刻翻身而起將她猛地一拉,扣入懷中。

  「我……」以為等到的會是他的責罵與怪罪,可他非但沒有怨她,還一心想著她的安全。

  「你怎麼了?是不是又不舒服?」見她眉頭皺緊、眼淚汪汪,他該爆發的怒火全然消失無蹤。

  「對不起。」她垂下臉,「是我阻止了你,你要怪就怪我吧!我無話可說。」

  尉駿只能苦笑,發出一抹無奈的歎息,「算了,當著你的面說要殺你爹,換作任何人都會想盡辦法阻止。」

  「這麼說你不怪我了?」她終於鬆口氣。

  「下不為例,我得先送你回瑁西山,不能再讓你跟著我了。」如今只好等待下次的機會。

  「那你呢?還要去哪兒?」吟月不想離開他,如果他走了,她不但要擔心他的安危還得掛心公主替皇上擔憂的心情,這樣她會瘋掉!

  「不行,有你在我什麼事都做不了。」他眼底透出利光,可不是在說笑。儘管他也不想離開她,但是他不能再被兒女私情給牽絆住,忘了自己該做的事。

  聞言,她難過的垂下臉說:「既然你執意要殺我父皇,為何還要對我好?」

  「我對你好嗎?應該說只是不希望被人誤解我欺負女人,這才事事讓著你。」

  他不願在她面前劫心,「既然你心儀白磊,就不必再管我的生死,這樣會讓我為難。」

  吟月猛地愣住,「你怎麼知道我曾經喜歡過他?」

  「曾經?」

  「對。」她認真的點點頭,「後來我想通了,只把他當成大哥看待,再沒有其他。」

  「是嗎?但我看得出來,他也很關心你。」他似乎並不相信她的話。

  「那是因為他對任何人都好。」吟月微笑地望著他,「其實我不管他對誰好,我只希望你能真心對我好,那就夠了。」

  「你……」

  聽她這麼一說,尉駿整顆心瞬間全亂了,努力想克制住翻湧的心情,但還是失敗了,索性用力箝住她的肩問道:「你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想告訴我你喜歡我,喜歡一個要殺你爹的男人嗎?」

  「對,我是喜歡你,而你不也對仇人之女百般溫柔?」她吸吸鼻子,試著用雙手圈住他的腰,「抱我好不好?」

  他一震,雙手停在她身側半晌,最後還是放棄掙紮的摟住她的腰。

  「你能不能放下心底的仇恨?」吟月真的不希望他活在仇恨之中,過去的他是這麼的颯爽開朗,如今卻因為恨意變得這麼晦暗、不快樂。

  「所以你想拿什麼來換?」他瞇起火厲的雙眸問道。

  「什麼意思?」她懵懂地望著他。

  「我的意思是我不會因為兒女私情就忘了我母親被殺的仇恨。」最後他還是不得不用力推開她,「我們回去吧!」

  吟月怔愣住,望著著他的背景說:「但是抱著仇恨對你並沒有益處呀!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想讓你去冒險。」

  「夠了,你能不能別再說了!」走到門口的他,突然折返她面前,「這麼說你並不是說謊,而是真的喜歡我?」

  「當然,我說的是實話。」她凝注他眼底的火苗。

  「那好。」尉駿霍地將她推抵在牆,火炬般的眸子近距離望著她的眼睛,「既然這麼喜歡,那我何不接受你?」

  他的拇指在她鮮紅的唇上輕輕撫弄,最後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小嘴,力道由輕至重的吮吸。

  彷彿是想從這樣的深吻中確定她所說的話是真抑或是假?然而,當接收到的是她羞赧青澀卻完全奉獻的反應時,竟激起他體內更高昇的熱度,幾乎將他整個人焚燬!

  「嗯……」吟月無法承受的呻吟了聲,呼出的香氣拂上尉駿的臉龐,一舉擊潰他的自制力。

  「你是來真的?」他知道自己只要再跨出一步就無法撤退了。

  「你還認為我是假的?」都吻了她、摸了她,怎麼還說這種話!她怨懟地望著他,小臉淨是委屈。

  尉駿半瞇著眸子,猛地扯開她的衣襟,低頭親吻她胸前那片雪白的肌膚。

  如此親暱焚熱的感覺,直讓吟月面紅耳臊,而她迷人的體香也激起他狂肆的慾望,下一刻便將她給抱上床。

  躺在床上的吟月半啟著水眸與他對視,小手緊張的抓著他的衣擺,眸底含著氤氳的水氣,看在他眼中更是迷人。

  他近不及待的俯下身緊緊鎖住她的身子,盡褪彼此的衣物,赤裸相擁。

  纏綿的情潮瞬間瀰漫這間小小的房間,烘熱了兩人的身子,在施與愛之間,兩人共同製造了難以忘懷的回憶。

  最後在她喜悅的吶喊聲中,他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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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19 23:18:02

第6章(1)

  尉駿輕撫著吟月水亮的烏絲,看著她窩在他懷裡甜睡的嬌容,心中漾滿溫柔。

  為什麼會是她?至今他心底仍忍不住感歎,倘若她不是齊城風的女兒,也非貴為公主,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只可惜事與願違,非但他們之間有著血海深仇,如今還發生這樣的事,他知道這絕不是一時的意亂情迷,而是他心底有她,她心底也有他的甜蜜相屬。

  偏偏看著她那雙無辜又脆弱的眼眸,就會讓他想起同樣擁有這麼一雙眼睛的母親,連愛上這麼一個單純的姑娘都變成了罪惡!

  有誰能告訴他,他究竟該如何是好?

  不一會兒,吟月也幽幽醒來,當發現自己赤裸的偎在尉駿懷中,面紅耳噪地說:「我們……我們躺好久了?」

  「已經天亮了。」他可以看見從窗外射入的陽光。

  「什麼?」她不過才瞇一下,怎麼就天亮了!

  「昨晚你累了。」尉駿意有所指。

  這話讓吟月害羞不已,她趕緊別開臉,不敢再與他那對的眸子對視。

  尉駿忍不住勾起唇,「好了,不逗你了,我去樓下讓小二準備早膳,用過後就該回去了。」

  「嗯。」她笑著點點頭,見他離開後,她也起身整理衣裝、頭髮,待一切打理好卻還不見尉駿回來,擔心他是否遇上了危險,她不放心的跟著走出房間。

  才推開房門,卻驚愕的發現有幾個熟悉的人在樓下走動,雖然他們故意穿著普通百姓的布衣,但吟月見過他們,這幾個人分明就是巖林軍的護衛兵!

  他們通常都得待在巖宮保護皇上的安危,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她不動聲色的接近他們,聽見他們低聲交談,「公主至今音訊全無,到底要我們去哪找,皇上天天逼問,壓力還真不小。」

  「那有什麼辦法?公主可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唯一的血脈,皇上當然操心。」

  「但是卻苦了我們,現在可好,公主不見了,連吟月也不見了,等連爺回來找不到女兒,我們一樣不好受。」

  聽到這裡,吟月趕緊回到樓上房間,訝異公主竟然還沒回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公主是在從百草堂回帝京時發生意外?或者同樣被張梁他們給劫走?

  不……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尉駿絕不會還把她當成公主,那麼鸞鸞公主到底去了哪兒?

  這時候,尉駿正好端粥上來。粥才剛擱下,吟月便抓住他的手說:「我們趕緊回百草堂去吧!」

  「為什麼?」他不解地問。

  「剛剛……剛剛我看見樓下有宮裡的護衛在找人,他們雖然未著護衛服,但我認得他們。」她緊張的說:「快走。」

  瞧她為了他的安危這麼緊張,尉駿隱隱一笑,忍不住說:「你就這麼怕我死——」

  「死」這個字都還沒從他口中吐出,他已經伸手抵住他的唇,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你敢說那個字試試。」

  「好,我不說就是,但你也沒必要這麼緊張,表現自然些才不會被認出。」尉駿捧起她的小臉,眼中漾著柔情,「如果你剛剛下去,就可以隨他們回去,為何不走?」

  「我……」她笑著搖搖頭,心想他們找的不是她,就算是她她也不可能在這時候離開,「在這時候我不會走。」

  「好吧!等那些人都走了,我們就離開。」他指著桌上的熱粥,「快吃吧!涼了可不好吃。」

  「嗯。」她露出一抹微笑,感受到他真心的對待,深深覺得愧疚。

  她現在享受著他的溫柔與情意,可是公主卻不知下落,這讓她一顆心忐忑不安。

  但願公主沒事,如此她才能安心的去愛他呀!

  ***

  吟月身著男裝又披上披風,隨著尉駿偷偷從後門離開了客棧。

  雙雙躍上馬,吟月回頭對他說:「先送我回百草堂好嗎?我有些話想問白大哥,問過後我們就回山上的木屋。」

  「你要問他什麼?」他板起臉色,一副醋意橫生的樣子,「別忘了,你已是我的女人。」

  他這樣的口氣,讓吟月忍不住掩唇一笑。

  「你笑什麼?」尉駿眉心一蹙。

  「因為從來沒有人為我吃味兒,見你這樣讓我有點竊喜。」她靠在他懷裡,微微笑說。

  「怎麼沒人為你吃味兒,肯定有不少王孫公子爭相向你示好,對吧?」他瞇著幽邃眼眸,半玩笑半認真地說:「所以你要記住,以後不能再對別的男人笑,聽見沒?」

  「有你在身邊,我哪敢呀?」吟月勾唇一笑。

  「這麼說,如果我沒在你身邊,你就敢了?」他俯身逼視她的眸子,當看見她眼底的戲譫,於是敲敲她的小腦袋。

  「嘻嘻。」她忍不住偷笑。

  尉駿搖搖頭拿她沒轍,甩動鞭子急速往百草堂奔馳而去。

  到了百草堂,他便放她下馬,「去吧!不是有話要問白磊。」

  她躍下馬背後,對他笑了笑,「你不吃味兒?」

  「快去吧!」如果她持續用這種笑容誘惑他,他不敢保證是不是願意放她離開半步。

  對他露出一排貝齒,她隨即住屋裡奔去,沒想到裡頭空無一人,白大哥到底去哪兒了?

  過了會兒尉駿也跟進屋裡,見她四處找人,於是問:「怎麼了?他不在嗎?」

  「對,不知去哪兒了?」吟月有些心慌地說。

  「你到底要問他什麼?瞧你緊張的。」看她那副倉惶的模樣,尉駿不禁好奇,「你可以說給我聽聽嗎?或許我可以幫你。」

  「這……我是想向他打探一個人。」她只能說這麼多了。

  「誰?」

  「你不認識。」她敷衍的說道,又到外頭觀望好一會兒,約莫一盞茶的工夫終於等到白磊回來。

  她立刻奔上前,「白大哥!」

  「你們怎麼都在?」

  看見尉駿平安回來,白磊放心一笑,「能看見你,知道你沒做傻事,我真的很開心。」

  「你真以為我這麼不濟,去只有死路一條?」尉駿瞅著他一笑,「還有,你到底給她什麼東西,竟然讓她迷昏我。」

  雖然知道白磊是好意,但想想還真嘔,被一個弱女子給迷昏,傳出去能聽嗎?

  「哦!你真的用上了?」白磊問著吟月。

  吟月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白磊這才意有所指的說道:「我雖然擔心你,但還不至於去追你,可是偏偏有個小姑娘硬是放心不下,說什麼都要跟去阻止,你說我能怎麼辦?」

  吟月羞赧的說不出話來,但隨即想到公主的事,她還是對白磊說:「白大哥,我有話問你,我們進去一下。」

  「到底什麼事?」白磊朝尉駿瞧了眼。

  尉駿攤攤手,給白磊一個不解的表情,而後看著吟月將白磊拉進屋裡。

  一進屋,吟月便壓低嗓問:「白大哥,公主沒回宮你知道嗎?」

  「你就是要問我這個,不怕尉駿懷疑?」白磊眉心藏著擔憂,可以想見他已經知道此事。

  其實就在吟月與尉駿離開後,他也跟著離開百草堂前往帝京,當發現帝京到處瀰漫著詭譎的氣氛,每個角落都有可疑的人走動,他便猜出這些人八成是齊城風派出來尋找公主的人馬。

  倘若只是吟月不見了,齊城風不會如此勞師動眾。

  接著他又來到龍蛇雜處的京關口探查,終於確定鸞鸞公主是真的失蹤,得知這個事實,白磊仿似熱鍋上的螞蟻秀焦慮難安,這才體認到公主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可我著急,如果不能確定公主的安全,我根本不能安心。」吟月不解的望著白磊,「你對公主究竟是什麼想法?她是為了去找你才不見的,那她在你這裡待了多久?」

  白磊掩下雙眸,緊鎖著眉心,這才道:「她並沒來找我。」

  「什麼?」吟月心一提,「那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就是怕你擔心,這才沒對你說實話。」白磊坦言道:「但你放心,我會找到公主的。」

  「真的?」聽他這麼說,吟月才稍感安心,「可我不知道該不該回宮裡看看。」

  「你別回去了,回去又有什麼用?」白磊指著門外,「尉駿對你很好,連我都看得出來。」

  「但我不是公主……」她難過地垂下小臉。

  「不是又如何?他喜歡的是你,不是鸞鸞。」白磊拍拍她的肩,「別想太多,你趕緊出去吧!他還在外面待你。」

  「你真的會去找公主?」吟月確認。

  「對,我會去找她,你就別太多慮了。」由於個性使然,他向來不習慣在人前表露自己的心情。

  於是說完這話,他便先行走了出去,正好瞧見尉駿在外頭餵馬,於是上前問道:「你要離開了?」

  「對,我要帶她回瑁西山,難不成你還不肯放她跟我走?」剛剛一路上他看見不少行跡可疑的人在帝京街坊巡視,這裡離帝京太近,他無法安心。

  「呵!你們心裡都有彼此,我阻止有用嗎?你還是趕緊帶她走吧!」他也該準備一下,出發去外地找鸞鸞那丫頭了。

  「白大夫,這陣子謝謝你,那我們走了。」尉駿將尾隨出來的吟月送上馬背。

  「路上小心。」

  朝白磊點點頭,兩人便往瑁西山而去。

  一路上,吟月想著公主的下落與安危因而靜默不語,久久尉駿終於看出她的異樣,「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吟月一怔,詫異的望著他,「這怎麼可能?」

  「不是我疑神疑鬼,而是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和白磊都有事瞞著我。」他瞅著她,「如今你已是我的女人,是不是該讓我知道你心底的秘密?」

  「我真的沒有。」她心慌意亂的搖著腦袋。

  她驚移不定的眼神,讓他覺得極度可疑,眸影隨之一黯,「我們不是剛認識,你的每一個表情都瞞不了我,最好老實說。」

  「我……」吟月還是直搖頭。

  「聽我說,我並不是非要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只是不希望白磊知道的我卻一無所知。」他沈冷的嗓音從她頭頂灌下,「難道我們的關係還不如你與白磊親密?」

  「不是這樣的!」她真的很不希望他誤會。

  「如果不是,那你就說說看,讓我也可以明白你心底的想法?」他沒興趣探究太多,只是想試探她的心。

  吟月內心掙紮了好一會兒,不擅說謊的她只好支支吾吾的說:「對不起……我暫時還不能說,真的對不起。」

  老天,她該如何說出這一切,如果他知道她的身份不過是名小婢女,並不是他一直以為的公主,又會怎麼想?

  她更怕,在他得知她不是公主之後,會立即派張梁去追查公主的下落,這對公主而言實在是太危險了!

  「看樣子你是在防我?」他並不傻,可以從她不定的眼神中看見她的防備。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可是她到底該說什麼卻完全沒個準兒。

  「好,我聽,你說。」到了瑁西山腰,他拉緊韁繩,定在原地走遍著她那兩片不斷緊抿的唇,這個動作可以說明她有多緊張、無措了。

  須臾,她仍吐不出半個字,尉駿不禁歎口氣,苦澀的笑說:「你說謊,跟我在一起你完全不能誠實以待,更少了該有的輕鬆。」

  吟月有口難言,尤其在他那對犀利目光的逼視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見她不願回答,尉駿也不再逼,而是急速往木屋而去,來到木屋前,他溫柔的將她抱下馬,「外面風大,進屋吧!」

  偷偷瞄著他那冰冷的背影,她怯怯的隨他走進屋裡。

  眼看婆婆正在打掃屋裡,尉駿客氣的對她說:「婆婆,能不能幫忙沏壺熱茶?」

  婆婆微笑點點頭,不一會兒一壺香氣濃郁的熱茶便沏好上桌。這時婆婆對他比手畫腳著,尉駿理解的說道:「你去吧!」

  聞言,婆婆便開心的離開了。

  吟月好奇地問道:「婆婆要去哪兒?」

  「她去找一位老相好。」他簡單的回道。

  「原來婆婆有伴,那太好了!」她開心的說。

  「你高興什麼?」這丫頭竟然不知道他在生氣,還為婆婆樂成這樣。

  瞧他板起臉色,吟月不禁噘起小嘴,「幹嘛這麼凶,婆婆老來有個伴,我真的替她高興呀  !」

  「是嗎?可是你卻沒有把我當伴看待。」丟下這話,他便捲起衣袖到後頭打水,衝了下臉。

  吟月倚在門旁,瞧著他生悶氣的模樣,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再也提不起半點勁。

  此時,遠方傳來馬蹄聲,尉駿先是警戒的拉著她藏在門後,沒多久便聽見張梁的喊聲。

  「少爺……少爺……」

  尉駿這才鬆口氣的從門後現身,「我在這裡,  你怎麼會這來,不是說過沒必要千萬別上山來,以免被發現公主的行蹤。」

  「我知道,但是事態緊急,我不能——」張梁正想說什麼但因瞧見吟月而噤了聲。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瞧他吞吞吐吐的,尉駿隨即意會道:「你跟我來。」

  「是。」張梁隨他到屋後的空地。

  「說吧!」尉駿轉向他。

  「是這樣的,齊城風好一陣子找不到他寶貝女兒的下落,終於不再堅持隱瞞女兒被劫走的事實,張貼出公主的畫像尋人。」

  張梁從腰間掏出一張紙,並以詭異的眼神望著尉駿,等著他打開。

  尉駿接過手,與他對視了眼便抖開一瞧,頓時……他雙眼圓膛,倒吸了口氣!

  「你這是打哪來的?」發沈的嗓音從喉中吐出。

  「帝京各個街坊弄堂的牆上都貼滿了,可見齊城風有多心急,不過這畫像上公主的容貌和她完全不同。」張梁一陣憤慨,「該不會是劫錯人了?如果這個是假的,為何公主也不見了。」

  尉駿眉心一鎖,隨即道:「你在這裡待一會兒,我會問出個答案。」

  「那好。」張梁難堪的說:「如果真是劫錯人,少爺你就怪我吧!」

  「這不能怪你,當初我潛進巖宮時,在公主的寢宮裡看見的也是她,這才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就不知是不是齊城風刻意故弄玄虛。」尉駿很認真的思考。

  「我想也是,那我晚點再過來,否則她看見我在場應該不會吐實。」張梁走回馬兒身邊,在與吟月錯身時,他的眼中藏有深深的疑惑。

  若不是少爺在,他定會上前逼問她,將心中所有的疑問解開。

  一躍上馬,張梁快馬加鞭往山下而去。

第6章(2)

  吟月疑惑的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

  「你……」她心一提,「你怎麼又來了?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求你別再逼我了!」

  「哼!」他重重一哼,「你不說也沒關係,我已經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她心一驚。

  尉駿將手裡的畫像拿給她,雙眸深沈闈黑,「說,這畫像上的人是誰?」

  吟月這一瞧已然說不出話,渾身更是止不住的顫抖,心跳加速的往後退……看著畫像中公主妍美的姿容,她突然覺得好難過,不知公主現在到底在哪兒?是否平安?

  「不肯說嗎?」他沈下嗓。

  吟月擡頭,看著他那張輪廓分明、極端好看的粗獷臉龐,一直以來他就算再生氣,也不曾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可現在……

  萬分艱澀的吐出話,「鸞鸞公主……」

  「誰?」太小聲了!

  「這畫像上的人才是公主,真正的鸞鸞公主。」吟月就算一生為婢,也從不認為自己卑賤過,但是此刻他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好渺小、好卑微……

  「為什麼要騙我?」她明知道他對誰懷抱著深仇大恨,也清楚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可她卻為齊城風隱瞞他!

  「我怕……我怕說了我的身份……你會不死心,又去找公主。」她咬著唇說。

  「所以你就一直瞞騙下去?」

  被她這嚴厲的嗓音一吼,吟月直覺腦子昏沈,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你是啞巴嗎?為何就是不說話?那你又是誰?」

  從以前到現在他不知道祈求了多少回,就是希望她不是公主,可如今夢想成真,他著實該開心才是,又為何想起她刻意的隱瞞,他會如此難以忍受?

  「我是公主的貼身宮女,只要是為了公主好,我會一直隱瞞下去。」她垂下腦袋說。

  「然後讓我一輩子活在喜歡上公主的煎熬中。」尉駿擰起眉,激動的漲紅臉。

  「對不起……」她擡頭看著他激憤的臉孔,忍不住說:「公主是無辜的,我不希望你傷害她。」

  「是呀!她是無辜的,那我娘呢?我娘就該死嗎?」他一拳重重擊向身旁的柱子,鮮血直淌下來。

  「你別激動,會受傷的。」她心急的抓著他的手。

  「另碰我……我現在心情亂得很。」尉駿猛地推開她,轉身步入屋內。

  他在屋裡來回走了好幾趟,焦躁的問著隨後進屋的吟月,「告訴我,鸞鸞公主會去哪裡?」

  吟月搖著腦袋,「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還是不肯說?」

  「不知道也不能說。」她含著淚。

  「被逼急了我會——」他的眸子佈滿血絲。

  「就算殺了我也不知道,公主向來極少出宮,我根本不知道她會去哪兒。」

  吟月認真的說道:「況且公主對我有恩,我不能背叛公主。」

  尉駿瞪著她,狠狠的深吸口氣,握緊拳頭又鬆開,「算了!」

  猛地推開她,他到竈房裡拿來一瓶婆婆釀的酒,坐在木桌邊狂飲了起來。想起這陣子他像傻瓜一樣被她玩弄於股掌間,他就覺得氣悶。

  「你為何會穿公主的衣裳,還假扮她去福安堂?」

  「這事說來話長,那是因為……」她將原委道出。

  「哦!難怪你這麼袒護她,你還真是忠心的奴婢。」他憤恨的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就此不再說話。

  吟月只能無言的站在他身後,望著他一杯接一杯的將酒吞下肚,卻什麼話也濂。

  老天,她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

  「別喝了。」

  半個時辰過去,尉駿還是一杯接著一杯,吟月忍不住上前勸道。

  然而他只是瞧了她一眼,什麼也不說。吟月看不出他眼神裡含帶的是什麼,是輕視還是敵意?抑或是恨意?

  此刻的他心情非常紊亂,已不知該用什麼樣的心情面對她。

  吟月無助的站在門口,知道自己說的那些話已徹底傷透他的心,可她別無選擇。

  畢竟公主是善良的,她絕不能讓他傷了她。

  就在這時候,張梁回來了,只見他提著一些小菜與一壇烈酒進屋,見尉駿正在獨飲,他立即道:「少爺,你怎麼一個人喝,那多無趣。我帶了些小菜來,咱們一塊喝吧!」

  「呵!還是你瞭解我。」尉駿扯唇一笑。

  「當然了,我知道少爺心裡一定覺得很嘔,居然被一個女人玩弄這麼久。」張梁重新為他倒了杯酒。「那個假公主究竟是什麼身份呢?」

  聽他這麼說,尉駿幽然的目光忍不住瞟向吟月方才站立的地方,然而她已經不在那裡了。

  「她是位宮女。」尉駿揉揉眉心。

  「宮女?」張梁大笑出聲,「哈……想她一個小小的宮女竟妄想爭奪未來的皇后之位?」

  「別胡說,她不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我也不想當什麼皇上。」尉駿說道。

  「你可是先皇的血脈,你不接皇上之位,那由誰來接?」張梁立即道。

  「不是還有位大皇子流放在外?」

  「難道你真的連一點野心都沒有?」張梁搖搖頭,「憑你的才幹和智慧,絕對當之無愧。」

  「好,既然少爺不願意談,那就算了。」張梁又為他倒了杯酒,「至於那個宮女你打算怎麼處置?」

  尉駿斂下眼,沒回答他的話。

  「既然只是個宮女,你也不必將她留在這裡,我看不如殺了她,好給齊城風一個下馬威。」張梁也察覺到少爺對吟月特別照顧與關心,長久下去定非好事,再說羽欣喜歡少爺,若成了大事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得到少爺的青睞。

  尉駿猛擡頭瞪著他。

  「呃,我只是說說,要不然就打發她離開,這種下人跟在你身邊只是累贅,沒有好處。」張梁又道。

  待在隔壁房間的吟月,清楚的聽見他們的交談聲,她怎麼也沒想到尉駿居然是那樣的身份!

  他真是先皇遺留在外的血脈嗎?

  張梁說得沒錯,自己不過是名宮女,而他身上既然流著皇族的血統,不論將來會不會成為皇上,她與他都猶如雲泥之別。

  為何老天要這樣懲罰她,讓她的感情變得如此不堪一擊?原來她還有讓他恨的資格,可現在卻只有被打發離開的下場。

  一向堅強的吟月再也隱忍不住地低首垂淚,低泣中的她依稀又聽見張梁提出她爹的名字!

  「少爺,你聽說過連江嗎?」

  「連江,他不是齊城風的得力助手?」對於此人他早有耳聞,據聞他很有才幹且武功高強,只可惜跟著齊城風那個賊人。

  「沒錯,他前陣子離開帝京,但聽說他今兒個一早回來了!此人不但武功與智慧都高,還精通跟蹤術,我怕我們的行跡遲早會被他查出來。」

  張梁這番話說中了尉駿的擔憂,這也是令他煩躁的原因之一。

  「可惡,我要直闖巖宮殺了那賊人!」尉駿激動地說道。

  「少爺,萬萬不可!」張梁立即勸道:「你這樣無異是自尋死路啊!」

  「只要能殺了齊城風,就算死也無所謂。」醺醉之下,尉駿已然失去理智。

  「少爺!」瞧他說得這麼認真,張梁渾身不禁緊繃了起來。

  「你別再說了,我的家仇我自己會報,你別干涉,你就多吃點,這陣子你辛苦了。」尉駿親自為他斟上一杯酒。

  「讓我也為你斟一杯吧!」張梁隨即站起,恭敬的為他倒滿酒杯。

  貼在牆邊偷聽的吟月渾身戰慄,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打著犧牲自己的主意!不,他不可以這麼傻、這麼笨呀!

  還有,爹爹回來了,得知她也不見了,肯定以為她和公主一塊兒被劫,假如讓爹找到尉駿他們那還得了?

  不行,她不能讓爹爹傷害尉駿分毫!

  可自己被困在這裡,哪裡也去不了,又該怎麼辦?

  走到門邊,她看見張梁的馬兒就綁在屋前,如果她偷偷駕著馬兒離開,就算被發現,等尉駿去後頭馬廄牽馬時也來不及了!

  主意一定,她便躡手躡腳的往馬兒的方向走去,隨即輕巧的躍上馬,喝的一聲往山下直奔而去。

  屋裡的尉駿聽見聲響,大叫一聲,「糟,她跑了。」

  「她一定是聽見我們的談話了,我馬上去追。」張梁遂道。

  「不,我去。」尉駿快步往馬廄奔去,翻身上馬後便毫不延宕地急起直追。

  吟月的騎術並不差,知道尉駿已追上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快馬加鞭的與他拉開距離。

  隨著馬兒前進的速度愈來愈快,她的淚也控制不住的落下……從沒想過她與尉駿之間的關係會變成這樣,更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這麼拚命的追她,就因為怕她會通風報信!

  不會的……我不會通風報信,也不會洩漏你們的行蹤,回去只是希望爹能夠瞞過皇上,放過你們一馬。

  「站住……你不能走……」尉駿揚聲喊道:「你叫什麼名字?我還不知道。」

  狂風直灌入吟月的耳裡,她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只是任憑淚水不停奔流而出。

  「天快黑了!就將起山風,你快停下來——」他仍在她身後不停呼喊著。

  偏偏他愈接近,她就愈緊張,甩鞭的動作愈來愈急切,這一幕看得尉駿心驚肉跳。

  「傻瓜,我要你停下。」

  就在他吼完這句話之後,蝕骨的山風刮過她的臉頰,令她疼痛難當。

  可是她不能停下,這一停或許她再也逃不了,她很清楚爹的武功,在江湖上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倘若爹找上尉駿一定會對他不利。

  「啊……」突然一道猛烈的山風朝她席捲而來,細石與枯葉刮傷她的臉與手,她的雙手無法控制的略鬆開韁繩,整個人在馬背上搖晃了下,眼看就要摔下馬!

  尉駿見狀心一驚,嘶啞的大喊,「小心。」

  瞬間,尉駿只覺得心跳快要停止,恨不得可以立即飛奔到吟月身邊。牢牢接住她的身子。他不敢想像萬一她墜馬身亡,他該如何是好?

  此時此刻,他不怨她的欺瞞,也不氣她的逃跑,只希望她停下馬來,平安的站在他面前。

  所幸她及時穩住身子,免於摔下馬的命運,繼續往山下馳騁。

  才短短片刻,尉駿彷彿經歷了生與死,是如此的折磨人心,瞧她無懼利如刀刃的山風,仍不停的往山下直奔,他的心都快要爆開來!

  直到瑁西山腳下,他看見一名男子坐在駿馬上堵在前方,而她已然哭癱在他懷裡,無力的喊了聲「爹」。

  尉駿眼底燃起火光!他認得這個男人的眼睛,他就是殺了娘並將他打落懸崖的蒙面人!

  他的眸光轉向吟月,「你剛剛喊他什麼?」

  「尉駿,對不起,讓我跟爹走,所有的一切我會跟我爹說清楚的。」吟月拉著連江的衣袖,「爹,求您別傷他,帶我離開吧!」

  「別走,我要知道你究竟是誰?」尉駿衝上前擋住他們,「為什麼要殺害我娘?」

  吟月聞言震驚的看著父親,嘶啞的問道:「爹,他說的是真的嗎?」

  連江沒有回答女兒,只是看著目光中滿懷恨意的尉駿,「我姓連,連江。」

  「連江!」尉駿恍然大悟,冷然的笑出聲,「原來是為齊城風賣命的走狗。」

  「隨便你怎麼說,現在我要帶我的女兒離開,你快讓開。」

  話聲方落,連江便將吟月拉上自己的馬背,似風般呼嘯而去——

  隨馬兒奔馳而遠離尉駿,吟月忍不住回頭望向他,淚水再次潰堤。

  她知道他將會恨她一輩子、怨她一生一世,或許他倆將永遠不會再相見……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9-19 23:19:14

第7章(1)

  「爹,您真的殺了他娘嗎?」

  回帝京的路上,吟月不停追問著父親,「雖然您為皇上賣命,但也不能亂殺人呀!」

  連江擰眉望著前方,一句話也不說。

  「您別不說話,快告訴我。」吟月急切地問道。

  「很多事情你不懂就別問了。」連江眉心一蹙,「他不是劫走公主,怎麼會是你?」

  「當時公主離宮,我才代替她的,所以他劫錯了人。」吟月難過的吸吸鼻子,「至於公主現在在哪兒還是個謎,我好著急。」

  「公主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連江歎了口氣,低頭看看女兒眼角沾染的淚水,「老實告訴爹,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小子了?」

  「我!」她苦澀一笑,「我喜歡他又如何?反正我是配不上他的。」

  連江聞言立即拉住韁繩,低頭問道:「你知道了些什麼嗎?」

  「我知道也不會跟您說的,您不也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她賭氣的鼓著腮幫子。

  「你不說我也知道。」連江揮鞭往前行。

  「您知道?」她咬著下唇,「我懂了,就是因為您和皇上知道,所以才會對他和他娘下毒手?」吟月不敢想像尉駿這些日子來究竟承受過些什麼,才會對皇上產生如此深的恨意。

  可她萬萬沒想到居然是爹動的手,再想想她和尉駿之間的關係,老天爺為何要對她開這種玩笑!

  「吟月,你想爹會是這種人嗎?」他看著女兒一臉頹喪的表情。

  吟月看向自己的父親,「爹,倘若是從前我相信,可如今……女兒啥都不信了,因為我已不知道這世上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她不曾想過自己會愛上尉駿,也不敢相信尉駿竟然是先皇的血脈,更不願意接受公主失蹤的事實。

  她只想擁有平凡的生活與幸福,但為何連這麼簡單的東西她都無法擁有?

  「你既然這麼想,我也沒辦法。」連江又拉住韁繩,「回宮後如果皇上問起,你要怎麼答?」

  「您希望我怎麼答?」

  「就說你被劫了,一直關在陰暗的牢房裡,直到我去救了你。」連江想了想又道:「皇上一定會問你關於公主的事,你就答從沒見過。」

  「這麼做不是對皇上說謊?」她不解的問:「為什麼?」

  「你不是要護著心上人嗎?」連江睨著她,剛毅的臉上淨是對愛女的寵溺。

  「爹!」吟月臉上漾出喜悅,「您真的願意幫我?」

  「那是當然。」他溫柔的眼神望著她,「否則不單是他,還有你都會遭殃。」

  「那麼爹,您剛剛說您不是我說的那種人,那您會這麼做是有隱情的?」她突然問道。

  「怎麼?現在才考慮相信我了?」連江哼笑。

  「不是的,而是……」她噘起小嘴,「爹,您就會取笑我。」

  「呵呵!我的寶貝女兒長大了,我當然懂得你的心思,不過……爹希望你能把對他的那份情收起來。」連江的表情是嚴肅的,當瞧見吟月臉上、手臂全是被砂礫刮傷的痕跡,眼底淨是心疼。

  「爹,您是什麼意思?」她一震。

  「他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他,別忘了他是先皇血脈,我們只不過是小人物。」

  「我懂您的意思,可是……感情怎能說收就收,我的心好痛……」吟月忍不住淌下淚來。

  「爹知道,不過這都是命呀!」他清楚尉駿的身份,是目前唯一有資格坐上皇位之人。但是在巖國,除了皇室六親內的旁枝,其他人是沒資格成為嬪妃的。

  「可我不明白,您是效忠皇上的,可為何語氣中好像有意要讓尉駿稱帝?」吟月對爹爹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這些你暫時不需要知道,以後爹會找機會告訴你。」連江思考了會兒又道:「剛剛我們談論的事千萬別讓皇上知情。」

  「您當女兒是笨蛋嗎?」吟月搖搖頭,「我死都不會說的。」

  「那好,回宮後皇上一定會問你許多,你要小心答,懂嗎?」連江摸摸她的腦袋。

  「嗯。」

  於是吟月便隨著爹回宮,她知道未來一定有很多艱險等著她,但她不能退縮,無論如何都要勇敢面對。

  ***

  尉駿頹喪的回到木屋。

  張樑上前問道:「怎麼樣?追到沒?」

  緊鎖著眉心,尉駿痛楚的搖搖頭。

  「沒追到?」張梁看看外頭的風勢,「哈!我懂了,她肯定是禁不住這樣的狂風,被刮到山上了。」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尉駿冷睇他一眼。

  「呃……對不起少爺,因為她從一開始就別有居心,所以我真的巴不得她受到報應,如果少爺怪我我也無話好說。」

  尉駿深吸口氣閉上雙眼,沒有理會他的話,只道:「你想想法子把我弄進宮吧!」

  「這……」張梁蹙思考,「聽說江湖上有一種易容術,只不過還沒試過……」

  「易容術?」

  「對,我可以試著去找這方面的能人,不過就算你易了容,還是無法進入護衛隊。」因為這方面的人脈他已經利用過了,「難道你一定要進宮?這樣太危險了。」

  「連江回來了,再不動手就沒有機會了。」尉駿瞇起雙眸走向他,「你再想想吧!只要能把我弄進宮,要我扮成什麼都成。」

  「好吧!我會好好想想。」張梁雖然認識一些宮裡的人,可是身份地位都不高,總不能委屈少爺進宮做雜工吧!

  「那你仔細想想,我給你時間。」說道,他便走進裡頭,看著桌上剛剛喝剩的半罈酒,立刻坐下來繼續喝。

  張梁見了,也趕緊坐在他對面,看著少爺喝悶酒的模樣,遲疑半天才道:「我認識上宮房的一位老內侍,如果能多塞點銀子的話,少爺要進宮應該不成問題。」

  尉駿猛地揚起眉,「你的意思是要我做公公?」

  「只是假扮的。」瞧他臉色瞬變,張梁趕緊道:「如果少爺不願意也沒關係,可以再想其他辦法。」

  「好你快去辦吧!我只想快些進宮,殺了齊城風!」他的眉頭一揚,目光爍利的望著他。

  「少爺,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張梁按住他的手。

  「張梁,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會小心的。」他安撫的說道。

  「那我想辦法跟你一塊兒進宮。」張梁遂道。

  「不,你在外面接應我,再說,一次出現我們兩個陌生面孔並不妥當,恐怕會被懷疑。」

  「好吧!那我知道了。」

  「馬已經牽回來,就在外頭,等風停了我們馬上離開,就怕連江會帶人馬上山。」說完這話後尉駿便走回房間。

  坐在房內的一角,他似乎還可以聞到吟月的香氣,這股熟悉的味道讓他感到無比心痛!

  「我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怎麼可以說走就走?」他懊惱的一拳擊在桌上,心底對齊城風的恨意也愈來愈濃。

第7章(2)

  ***

  數日後,張梁聯絡到上宮房的老內侍,接著便是等待時機。

  半個月後,上宮房一位內侍因病過世,由於尉駿與他的年紀相仿又無親人,只要再請易容高手為他易容,便可頂替那名內侍。

  「少爺,這是變聲藥丸,三天服一顆,可以保持噪音沙啞。」尉駿要入宮前,張梁將一隻瓷瓶交給他。

  「謝謝你了。」尉駿先服下一顆,「何時能見效?」

  「半個時辰之後。」

  「行,那我明白了。」再整理一下行裝與臉上的假皮,尉駿這才前往帝京。

  順利入宮後,他首先來到「花瑗宮」,站在宮門外,他親眼看見正在裡頭打掃的吟月。於是他等在外頭,直見她提著水桶出來,便上前道:「姑娘。」

  吟月聞聲,立刻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一眼,「請問你哪位?」

  「你不認得我了?」他帶著自然的笑意,「我是上宮房的。」

  「哦!原來是上宮房的公公,你怎麼會來這裡?」她好奇問道。

  「我正要去其他地方辦事,路過這裡順道來問問,不知公主可有消息?過去她對我們上宮房還挺照顧的。」他想試問是否公主真的不見了。

  他的話惹得吟月低歎一聲,她搖搖頭螓首,「還是沒有公主的消息,我也很著急。」

  「你也沒別太著急,吉人自有天相。」易了容的尉駿望著她纖柔的俏臉,心情激盪不已,「對了,你是?」

  「我叫吟月。」

  「吟月姑娘,聽說你也被劫定,到底是誰這麼大膽?」他想試探她究竟會怎麼說。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一直被關著,直到我爹找到我之前,我都沒看到對方的長相,根本不知道是誰劫了我。」說這話時她有意逃開他探究的眼神,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此人的眼神好熟悉。

  「原來如此,總之能平安回來就好。」其實他好想告訴她「謝謝你保全了我」。

  「是呀!謝謝公公。」她對他微微曲膝。

  「呃……那我去辦事了。」朝她點點頭之後,尉駿便離開花瑗宮,過了圓拱門後,他拿出衣襟內的荷包,看著上頭西樓月滿的圖案,終於明白原來這就代表著她。

  連吟月呀連吟月,原來這就是她的名。

  如今尉駿已了結心中掛念的事,從此刻起便是專心下手除掉齊城風的時候。

  不再有任何眷戀,也不再有任何牽絆。

  ***

  經過幾天,尉駿終於打聽到齊城風因為公主失蹤的緣故,決定將天女召喚來,在宮中起壇為公主祈福。

  據瞭解,起壇之際,祭壇上除了皇上與天女之外不可以有任何人在場,護衛只能守在四周的欄架上,這應該是他動手的最佳良機,只要趁著眾人放鬆戒備時,出其不意的施展輕功上祭壇,便可取他的性命!

  為此,尉駿開始勤練輕功和武藝,做好萬全的準備等待那天的來臨。

  轉眼間,起壇祭天的日子終於到了。

  在這之前,尉駿已向內侍公公申請擔任當天的奉茶敬告,可以近距離侍奉一旁。

  祭天即將開始,尉駿利目望著齊城風與天女慢慢走了過來,他深吸口氣,提高警覺。

  待他們一併跪在祭壇上,隨著天女嘴裡唸唸有詞,尉駿擡頭注意到圍守的護衛也都鬆懈下來……下一刻他便將手中的茶壺往地上一扔,隨即拔刀衝向齊城風,朝他背上重重刺入。

  待護衛們發現為時已晚,皇上已身受重傷。

  尉駿親眼目睹齊城風口吐鮮血的倒在血泊中,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接著在護衛舉起弓箭朝他射出箭矢之前施展輕功欲逃,但最後仍是身中一箭當場噴出血水。

  連江追了過來,一把將他抓住,沈聲問道:「你是誰?為何要暗殺皇上?」

  「我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你還問我為何要殺他。」尉駿瞇起眸,「走狗,既然我已在你手中,那就殺了我吧!」

  「走狗?」連江忽然想起,當初尉駿也是這麼罵他的。

  霍地,他看見他臉上似有蹊蹺,闖蕩江湖多年的他自然可以猜得到這分明是易容術,這麼說他該不會就是……

  「來人,將他押入大牢,嚴加看守,觀察是否有其他共犯。」連江只能先這麼做。

  「哈……不必了,你就直接殺了我吧!留下我對你只有壞處。」尉駿並不怕死,在這之前他早已做好赴死的心理準備,也沒想過能活著回去。

  「是嗎?你以為關進了牢裡,還能威脅到我?你一心尋死,可死了之後呢?想過她該怎麼辦嗎?」目光淩厲的望著他,壓低聲說。

  「她?」尉駿愕然的望著連江。

  「你該知道我指的是誰。」連江不再多語,對手下說:「將他押進地牢,沒我的命令誰都不準探望他。」

  傻子呀!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刺殺齊城風,倘若失手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眼看尉駿被帶下去之後,連江快步前往皇上寢宮探視齊城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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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19 23:20:13

第8章(1)

  由於尉駿刺向齊城風的那一刀非常深,幾乎傷及肺腑,齊城風在經過太醫與福安堂的林大夫集體診治之後,雖然暫時保住一命,但最多只能延長一個月的壽命。

  為此,巖宮裡有人歡喜有人憂,而連江便利用這機會與忠心的部屬商議道:「本來咱們要起義,可現在齊城風已經重傷了,咱們該讓真正的先皇血脈登上皇位。」

  「可是齊城風的人還在,軍令還握在他手上呀!」有人道。

  「這些已不足為懼,何況他現在已不能言語。」連江道。

  「但是他底下的人,尤其是鎮守邊關的那些大將每個都野心勃勃的。」

  「這我已考慮過,田將軍與賀將軍是咱們的人,至於風將軍則是非常貪生怕死,根本沒有威脅性。」

  「那兵符……」

  「齊城風將它藏在隱密的地方,我會將它找出來的。」連江瞧他們一個個皺著眉頭,於是問:「你們還擔心什麼?」

  「現在皇上無法說話,淨侍劉公公乘機坐大,咱們要小心他使出什麼伎倆。」

  「沒錯,總之大夥都要提高警覺。」交代過後,連江變離開這處密室,回到巖宮。

  一見到爹回來,吟月便快步跑向他,「爹,聽說皇上被刺殺?」

  「是呀!宮裡現在正亂著,你別亂跑。」他不希望她多管閒事。

  吟月又問:「我還聽說刺殺皇上的是一位公公?」

  「吟月,這不干你的事,你就不要過問了。」連江搖搖頭。

  「可我擔心此人與尉駿有關,如果他招出尉駿落腳的地方那可怎麼辦?」她現在一顆心都纏繞在他身上。

  「放心,他不會說的。」他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您怎麼知道?」吟月鎖著眉兒,看著爹那不自然的神情。

  「好了,現在公主不見了,皇上又奄奄一息,爹有許多事得去辦,你就別纏著我了。」連江歎口氣,拿女兒沒轍。

  「爹,您有事瞞著我,而且不肯讓我知道,對不對?」她注意著他的表情。

  「吟月!」連江就快招架不住了,「爹不肯讓你知道也是為你好,你就別再追問了,還有爹不會濫殺無辜,你放心吧!」

  「是嗎?」她還是心存疑惑。

  「對,爹還有事得走了。」

  看著爹快步離開後,吟月愈想愈不安,發現每每只要提及尉駿,爹就一再迴避,該不會是尉駿發生了什麼事?或是那位被抓的公公招出了什麼?

  看看天際,就快用晚膳了,而她也該有所行動,即便危險,她也要為尉駿做點什麼。

  ***

  黑幕從四面八方籠罩下來。

  由於皇上陷入昏迷,前頭大殿鎮日燈火通明,太醫們輪流給予用藥,內官、宮女們更是忙進忙出,所有人都把心力集中在皇上能否醒來這件事上,以至於忽略了其他事。

  包括囚禁刺客的地牢。

  「老江,我好餓,去弄點吃的來吧!」半夜在牢房外頭站崗又冷又累,如果可以吃點東西多好。

  「這麼晚了,上哪兒弄吃的呀?」老江回道。

  「禦膳廚房呀!」老李說,面露曖昧,「你不是和柳嬤嬤挺好的?」

  「好吧!我去看看,馬上過來。」老江搓搓被凍僵的手說道。

  「順便拿壺小酒過來。」老李又說。

  老江離開後一會兒,吟月一身男裝的走過來,手上還拿著點心,「這是江爺要我拿來的,他現在正忙著呢!」方纔她悄悄來過,恰巧聽見他們的談話,於是折回宮裡將了些點心過來。

  「哦,和柳嬤嬤私會是嗎?」老李明白的笑說。

  吟月笑而不答,往四周看看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後,憋著氣打開一隻瓶子往老李身上一揚。

  沒錯,這就是上回白磊給她迷昏尉駿的迷藥,還留下半瓶剛好派上用場。

  「這是什麼?好香呀!」老李疑惑的看看她,隨即腦子一沈,倒在吟月面前。

  吟月連忙從他身上找到鑰匙,迅速將地牢大門打開,才走進去就被那撲鼻而來的惡臭味熏得差點吐了出來!

  捂著鼻子,她鼓起勇氣往裡面走,為了尉駿,她一定要放了那名刺客,宮裡的逼供是非常可怕的,她怕這名刺客會熬不住而把尉駿供出來。

  藉著牆上昏暗油燈的燈光尋找,她終於瞧見一名男子窩在牢房的一角。

  「是你嗎?是你刺殺皇上的嗎?」時間急迫,她直接的問了。

  渾身是傷的尉駿緩緩張開眸子,當看清楚牢外的那張小臉時立刻皺起眉頭。

  「你……」但他還是選擇裝傻,「你是誰?」

  「我是……我是來救你出去的。」吟月終於認出他來,指著他說:「你……你不是上次出現在花璦宮的公公嗎?」

  「我是……你為何要救我?」他瞇起眸。

  「我救你當然有我的目的。」吟月說著便拿出另一把鑰匙將車門打開,也不管他渾身血漬,鉚足全力將他扶起,「我們走。」

  尉駿疑惑的望著她,全身是傷的他已無力再多說什麼,只好撐著自己讓她帶他出去,直往宮後的隱密小路逃了出去。

  這條路是五年前吟月和公主一起發現的,從那之後公主每每出宮遊玩都是經由這個小徑,沒想到多年後幫了大忙。

  為了安全起見,吟月將他帶往山坡上,記得數月前她和公主在後山騎馬時發現一堆嶙峋怪石,那裡應該是躲藏的好地方。

  「你……你還沒說你救我的目的。」他瞇起眸問。

  「我不希望你把一個人供出來。」她老實的說道。

  「誰?」尉駿久未服藥,嗓音已經漸漸恢復。

  「這個你就不必知道了。」她看看他的傷,「天,他們怎麼這麼殘忍,把你傷得這麼重!」

  「你是想保護尉駿嗎?」雖然他腦子暈沈,但還有思考能力。

  「你!」她倒吸口氣,「你怎麼知道?」

  「果真。」一抹笑勾魅在他的唇角,他半掩著眸子望著她嬌美的容顏。

  這丫頭……居然不計較後果的將他劫走,就為了保護他,真傻呀!

  吟月回睇著他,慢慢瞪大眸子,因為那勾起的嘴角,那低啞的嗓音竟是這麼的熟悉!

  「你……你究竟是誰?」她驚愕的望著他。

  「你說呢?」他揚起笑,而後慢慢撕下面皮。

  當尉駿的真面目呈現在眼前時,她簡直不敢相信。

  「你真的是……」天,這是怎麼回事?

  「丫頭,走吧!我們一起回去。」

  「不行。」原以為再也見不著他了,如今他出現在面前,吟月心底有著說不出的歡喜,「能見你平安就好,等我為你上完藥我就得走了。」

  「你要走哪兒去?你劫走我,這時候回去豈不送死?」

  「若我不回去,死的會是我爹。」她難過的吸吸鼻子,「對不起,我不能害了我爹,日後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等登上大位,記得要當一名賢能的君主。」

  「你不能走。」尉駿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她搖晃著腦袋,對他微微一笑,接著從袖口拿出一瓶傷藥,不管他激動的神情,繼續為他在傷口上撒傷藥。

  「很疼吧?」都深可見骨了!

  「老天!」當藥粉一觸及傷口,那股痛簡直快令他昏厥,但是他仍是挺了過來。

  好不容易為他上好藥,她將藥瓶塞進他手裡,「這瓶傷藥你留著用,我得走了。」

  「你要去哪兒?」尉駿半瞇起眸子,緊抓著她的皓腕。

  「我說了我要回去。」瞧他為她擔心的模樣,吟月已是心滿意足,「我爹傷害了你,我對你是滿滿的歉疚,這麼做也是希望可以為我爹贖罪。」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他仍不肯鬆手。

  「可是我卻無法不在意,讓我走吧!或許我回去根本不會有事。」她給予他安慰的笑容,而後拿開他的手,逃離他眼前。

  「吟月!」他吃力的站起來,追了一段距離後便跪了下來,「你回來……」

  傷重的尉駿,突覺眼前一片漆黑,最後還是昏了過去。

  ***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尉駿再次醒來,發現自己置身陌生的房間,而連江就坐在他面前!

  他倏然翻身坐起,利目望著連江,「你要做什麼?你想殺了我嗎?」

  「我女兒冒死救你,我怎麼可能殺你。」連江瞇起眸,「你別太激動,好好靜養吧!」

  「你的意思是她死了?」尉駿眼睛都紅了。

  「不,但是她正在接受拷問。」說起這個,不難看出連江眼中凝聚的苦痛。

  吟月被抓起來的時候他並不在宮裡,等他回宮後才得知此事,為了找機會救出吟月,他只好先暫時離開。

  「你不是巖林軍的頭兒,怎麼不去救她?她是你的女兒呀!」尉駿激動的說。

  「現在我已不是了,倘若毫無準備的進宮,不單是我,連吟月都會死。」他也擔心女兒,但如今還有更重要的事,「何況現在你比較重要。」

  「你那時不是想殺了我嗎?」尉駿泛出冷笑。

  「我要殺你的話早就殺了,也不必大費周章安排那一切。」連江瞇起眸,「當時我故意把你誘到崖邊,因為那下面是片茂密的樹林,就算墜崖也不會死,況且白磊也在下面等著救你。」

  尉駿聞言極為震驚,「你說白磊?」

  「沒錯,你等等,有人來了。」連江直接走到門邊將門打開,走進來的竟是尉氏!

第8章(2)

  「駿兒,是你嗎?」尉氏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她認得兒子的聲音,一進房間就摸索著要找他。

  「夫人別急。」連江上前扶著她走向尉駿。

  一到床邊,尉氏便聞到一股血腥味,擔心得都要哭了,「駿兒,你受傷了?要不要緊?」

  「娘,您……您還活著?沒想到您還活著!可我明明看見您——」尉駿不解的看向連江。

  「讓我來回答吧!」連江沈定的說:「事實上我是先皇也就是你父親安排在齊城風身邊的人,為的是監控齊城風,雖然先皇在人前總是表現出對齊城風的信任,但事實上他還是有所防備,只是沒想到先皇會突然得了重病死去。」

  「那我娘……」

  「當時齊城風派我殺了你們,可他也並非笨蛋,暗地裡派人監視我的行動,未免他起疑,我事先安排好一切這才動手。」連江道出原委。

  尉駿恍然大悟,並為吟月的自責心疼不已!

  「我要去救她。」尉駿急著想起身。

  「吟月暫時不會有事的,而你是繼任皇位的人選,絕不能出事。」為了國家與自己的職責,他只能這麼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皇位……我不稀罕什麼皇位,我只要吟月!」尉駿堅持起身,「我已經好多了,我要去救她。」

  「駿兒,你不能去。」尉氏拉住他,「我們當然要救吟月,但是得從長計議呀!」

  「你母親說得沒錯,別太心急。」連江現在根本不敢想像此刻吟月正在受什麼樣的酷刑。

  尉駿只得躺回床上,然而他心底已另有計劃,「我想休息了。」

  連江望著他,隨即點點頭,「好吧!我們退下,你好好休息。」

  隨即扶著尉氏退出房間。

  聽著門合上的聲音,尉駿悄悄地下床,走到角落拿起長劍走了出去。

  摸索著走出屋外,他看看這處陌生的環境,雖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但是此時月兒已升起,他便朝著月兒的方向而去。

  吟月,你一定要撐下去,我要來救你了。

  才步入帝京口,他卻意外看見連江就擋在他面前,雙手抱胸望著他。

  「連江!」尉駿錯愕的望著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當然是為了攔住你。」連江一副老謀深算的神情,「你的眼神瞞不了我,我料定你會這麼做。」

  「你攔不住我的。」已經打定主意,沒救她出來,他是不會放棄的。

  「我知道,所以我決定與你同行,我對宮裡熟,對救出吟月有信心。」連江的眉宇間淨是一團愁。

  尉駿勾起嘴角,「好,那我們走吧!」

  連江點點頭,與他一塊兒往巖宮的方向前進。

  ***

  吟月遍體鱗傷的被綁在宮中柴房的木條上,不管對方如何逼問,她都矢口否認放走囚犯。

  「我說吟月,從小我可說是看著你長大,你別再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到底是誰指使你這麼做?只要你老實說,我可以把你鬆綁讓你舒服點兒。」逼供的是連江的手下,心裡雖不願,但不得不這麼做。

  「我說了我沒有放走囚犯……是他們搞錯了……」她忍著痛喘息著。

  「還說不是你,有人在花璦宮搜到男裝,你怎麼說?」唉!她愈是不招,他就愈不能鬆手。

  「那是公主的,以前公主經常溜出宮,所以……咳咳……所以得做男裝打扮。」吟月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是嗎?可是牢房守門的老李說是你。」

  「不是說……是天黑時被劫,怎……怎麼看得清楚?」她已無力站住,身子直往下滑,雙手被緊緊勒住,勒出深深的血痕。

  「這……你說給我聽有什麼用?得要有人信,偏偏你爹不在,我們也沒法子。」

  「我爹……我爹最好別回來,免得被我連累。」想起爹是平安的,她至少得到安慰呀!

  「唉!」見她全身都是鞭痕,他再也下不了手,「算了,我不問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明天我會再過來,到時希望你能乖乖招供。」

  猛歎口氣,他便離開柴房了。

  吟月的手腕痛得她逸出了淚,再也忍不住的哭出聲,她真的不想死……不希望這時候死掉,她想看著尉駿登上皇位,如此她才得以安慰的死去。

  不一會兒,她又聽見柴房門開啟的聲音,心想該不會又是誰要來逼供了?

  「吟月……吟月……」進來的是花璦宮的內侍小吳。

  「吳內侍,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是來救你的。」他附在她耳邊小聲說,「外頭看守的人已經被你爹的人打昏了,我這才能進來帶你離開。」

  「可你……你怎麼也……」

  「我一直深受你爹照顧,過去你和公主也待我很好,這是我該做的。」小吳解釋道。

  「謝謝了。」

  「快別這麼說,我們得趕緊離開。」小吳將她鬆綁,背到外頭,沿著密徑離開。

  「我爹真的不在宮裡嗎?」就怕他還在,那她就不能走。

  「當然不在。」就在這時候,他們身後傳來急促雜還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小吳你快走吧!別管我了。」

  「可是……」小吳遙遙頭,「不行,丟下你我如何向連爺交代?更何況我小吳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得活下去。」吟月不希望因為自己害了他。

  「我不怕,就算我死了也無所謂。」小吳深吸口氣,咬緊牙根硬是加快腳步往前走,「只要再快點兒,我們一定可以順利逃出去。」

  他這句話才剛說完,就有許多人圍擁過來,就在吟月與小吳都以為自己難逃一死時,突見兩人從小徑那方急奔而來。

  「尉駿,快帶他們離開,這裡由我來擋。」連江對他說。

  「好。」尉駿接過吟月背起,帶著小吳潛入夜幕中逃跑。

  吟月不放心獨留在那裡與士兵們廝殺的父親,雖然已不能動彈,仍不停回首,「爹……我要我爹……」

  「放心,你爹武功高強,不會有事的。」尉駿安慰著她,「等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我會回去接應他。」

  「別……你還受著傷。」她不希望爹遇害,也不想讓他落入險境。

  「我沒事了。」他安慰她,繼續往前跑。

  來到竹林裡,他放下吟月,交代小吳道:「你帶吟月往前走,之後會看到一處河谷口,右邊有條小徑,走進去會看到一間屋子,裡面有位婦人,她會照顧你們的。」

  「好的。」小吳趕緊扶起吟月。

  吟月抓住尉駿的手,擔心的說:「你務必要小心,並將我爹平安的帶回來,雖然不知道你們為何一起行動,但我希望你已不恨我爹了。」

  「放心,我早已不恨他了,相反的我很感激他。」凝眸望她一眼後,尉駿轉身朝來時路奔去。

  「吟月,我們走吧!」

  小吳重新背起吟月往尉駿所說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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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19 23:21:51

第9章(1)

  「爹、尉駿……爹……」

  吟月從昏睡中驚醒,才醒過來就倉惶的大喊著,那狂流的淚和嘶啞的嗓音教尉氏聽了都心疼。

  「吟月,沒事……沒事了。」尉氏安撫著她,輕柔的嗓音終於止住她的哭喊,也讓她徹底轉醒。

  「您是?」吟月望著眼前這位身著粗布衣裳卻掩不住風華的婦人。

  「我是尉駿的母親。」她用力的看著吟月,但是怎麼睜大眼仍模糊不清呀!

  「這是怎麼回事?我聽尉駿提過,他說您已被我爹……」說到這裡,她就覺得萬分愧疚。

  「不是的,其實是你爹救了我,他並沒有殺我。」尉氏將整個過程告訴了她。

  一旁的小吳不由露出驚愕的表情,「這麼說剛剛那位是皇子囉?」

  「沒錯,現在該是將皇位還給真正先皇子嗣的時候了。」吟月幽幽的說道。

  「那公主……」

  「我瞭解公主,她不會有異議,只不過皇上的情況會讓她難過吧!」吟月垂首輕歎,「不知公主現在在何處,不知爹和尉駿的情況如何,我真的好擔心。」

  「別擔心,他們一定會沒事的。」尉氏在心裡祈求上蒼。

  終於,尉駿與連江回來了,他們一進入屋裡,吟月便不顧一切的下了床,顛顛簸簸的走向他們,關心地問:「爹,你們可平安?」

  「我們很平安,那些人都是我的手下,他們不會真的動手,再說有尉駿的幫忙,不會有事的。」連江看女兒傷痕纍纍的模樣,忍不住抱住她,「讓你受苦了。」

  「我沒事。」她落著淚搖搖頭。

  「娘,可給吟月上藥了?」尉駿瞧她傷得這麼重,一名弱女子怎麼吃得消?她手臂上那一道道鞭痕甚至比他的傷還重,就好像鞭笞在他的心上,疼痛難抑。

  倘若要追根究底,她是因為他而受傷,他更沒想到像她這麼一個弱女子居然可以承受這麼大的折磨,這分情要他如何回報?

  「已經上了藥,真沒想到有人可以對一個姑娘家下這麼重的手。」尉氏剛剛摸到那鞭痕時,可是非常心驚。

  連江看尉駿那副很想與吟月說話的模樣,於是對尉氏與小吳說:「我們先出去吧!讓他們好好聊聊。」

  尉氏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從朦朧的視線中看著那兩個年輕人,瞧兒子終於有了心上人,她也為他開心啦!

  尉駿坐在床畔握住吟月的小手,輕拂過她手臂上一條條皮開肉綻的痕跡,緊鎖著眉頭說道:「如果讓我知道是誰下的手,我會將他碎屍萬段。」

  「不要,他們也是聽命行事。」她不希望他以暴制暴。

  「你就是這麼善良。」他情難自禁的將她攬進懷中,「以後要多為自己想,不要凡事護著別人。」

  「你別這麼說,其實我沒這麼好。」她漾出一抹笑靨,「你呢?傷都好了嗎?」

  「好多了。」他勾唇一笑。

  「你還生我的氣嗎?我騙了你……」對於當初騙他自己是公主的事,她一直掛在心上,就怕他會一直記恨。

  「傻瓜,怎麼會問這種話?」他眉頭輕攏,「我知道你身不由己,當時也是我太激動了,是我該請你原諒才對。」

  她搖搖頭,輕輕貼在他胸前笑說:「怎麼對我這麼客氣,我不過是名宮女,就算你要處罰我的欺騙我都願意。」

  「處罰你?」尉駿低頭笑望著她,「你要什麼樣的處罰?打屁股還是彈耳朵?」

  「你胡說什麼,我是跟你說正格的。」她噘起小嘴。

  「我也說正格的,你還真把我當皇帝看了?該不會是宮女當久了,老是卑躬屈膝的。」她是他愛的女人,不希望她不自覺不如他。

  「現在不是,將來也是。」

  「如果我真成了皇上,那你呢?是我的皇后嗎?」他勾起笑。

  一聽見皇后這兩個字,她已然愣住,小小的身子僵在他懷裡,因為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巖國的後宮與一般不同,自古以來為了防止宮女勾引皇上,在每個宮女進宮時都得前往皇室宗祠於天女面前起誓,今生今世絕不為妃為嬪。

  這也是巖國後宮長久以來傳下的法令,不論是誰稱帝,都是不能違逆的。

  關於這點尉駿並不明白,但她也只能放在心底,絕不能讓此事影響了他的心情。

  「你怎麼了?」他感覺到她的異樣。

  「沒。」她微笑的搖搖頭,「我只是聽見皇后這兩個字有點嚇住,因為這對我而言實在是太遙遠了。」

  「哈……」聞言,尉駿忍不住笑了出來,「何止你覺得遙遠,我覺得更遙遠呢!」

  「什麼意思?」

  「我不會做皇上的,所以你就別再提了。」他輕輕撫弄她的發。

  「不可以,你可是所有人的寄托。」在這之前,爹已經語重心長的規勸過她,要她放下男女私情,好讓他能成就對於民的大愛。而她也做了好久的準備,不停告訴自己別傷心、別難過,這樣做對他才是最好的,只要他過得好,自己的心痛算不了什麼。

  「你怎麼跟別人一樣,我不喜歡聽這些,就別再說了。」他皺著眉搖搖頭。

  「我只是……」

  「噓……什麼都別說,你只要安心的和我在一起就行了。」他對她露出一抹魅惑人心的微笑,然後將她縛在胸前,柔柔地說道:「別想太多了,只要想著現在就好。」

  「好,我知道。」她笑著點點頭,可心情卻非常沈重,又要怎麼告訴他,她並不贊成他的做法。

  但為了不惹他不開心,吟月打算暫時將這個想法藏在心底,不再說了。

  「尉駿,我想睡了。」不能再這麼依戀他,她得和他拉開一些距離,免得最後不得不離開時會更加難受。

  「也是,你該休息了。」細心的為她蓋好被褥,他這才吹熄油燈離開房間。

  耳聞他離去的腳步聲,吟月的淚水已經控制不住的滴落下來。

  為何他要對她這麼好,這讓她心裡好煎熬呀!多希望時間可以就此打住,她可以一輩子守著他,和他在一起。

  即便是變成一隻泥塑也在所不惜。

  ***

  經過一段時日的調養後,吟月的傷勢好轉不少,然而傷雖好了,肩背與手臂的鞭痕猶在,看起來宛如一條條可怕的蚯蚓,在夜裡她甚至不敢看自己的身子。

  偏偏此時連江告訴她該離開了,他已安排好住處,就等尉駿登上大位,他也將退休歸隱,父女倆在山林間種種菜,為她找個平凡的莊稼漢嫁了,了結他一樁心事。

  「可是爹,朝中還有不少大臣是齊城風的人,會這麼輕易罷休嗎?」她依然擔心,就怕硬讓尉駿進宮反而會招來危險。

  「放心吧!兵符已在我手中,除非他們不想活,否則不敢輕舉妄動。」連江知道她一心念著尉駿,非要她捨棄,還真是於心不忍呀!

  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們不過是普通人,哪能破壞歷代慣例,為了不讓尉駿為難,他還是希望吟月可以做個犧牲。

  「那就好。」她掩下眼,苦澀地問道:「何時離開?」

  「盡快,最好三天內。」連江見她眼中漾著淚水卻又不敢落下,忍不住將她拉進懷裡,「我的女兒,想開點。」

  「好,我知道。」她抿緊唇笑了笑。

  「好好利用這三天時間把該說的都說清楚,不要留下遺憾。」連江慈愛的說,輕輕拍拍她的肩。

  「女兒知道。」她點點頭。

  不過吟月沒打算說清楚,因為她太瞭解尉駿了,如果說了,他肯定不接帝位,這不是她要的結果。

  「那好,你休息吧!」連江退出房間後,吟月便拿出一隻做到一半的荷包繼續繡著,一針一線串起自己與尉駿的情。

  突然,有腳步聲接近,她立刻藏起荷包,轉頭正好瞧見尉駿走了進來。

  「吟月,別一直悶在屋裡。走,我們去騎馬。」他發現這陣子吟月老是心事重重,或許是悶在屋裡養傷的關係。

  「騎馬?為何突然想騎馬?」吟月微笑地問道。

  「你的騎術不是挺厲害的,咱們今天就來比一比。」尉駿扯唇一笑,「不過你可得量力而為,別再做出嚇人的舉動。」

  「嗯,我知道,那我換套衣裳,這次絕不輸你。」吟月將心酸藏住,對他綻放美麗的笑靨。

  隨即她旋身進入內室,換上一套輕便的衣裳,再出來時展現在尉駿眼前的是她俏麗的模樣。

  「怎麼樣?」她偏著腦袋笑笑,笑容宛如玫瑰般迷人。

  「不錯,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那咱們出發吧!」他走出屋外。

  吟月尾隨而去,當踏出門看見眼前那匹漂亮的小馬時,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怎麼樣?喜歡嗎?」他笑望著她的反應。

  「喜歡……好喜歡。」融入心中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動,「毛色好油亮,是我最愛的奶色,真是匹漂亮的小母馬。可是……我捨不得騎它,如果把它累壞了怎麼辦?你好壞,拿它來贏我呀!」

  「哈……我可沒有這種想法,而且你別被它的外表給騙了,雖然它看似嬌小,不過脾氣和腳力不容小覷,就跟一個女人差不多。」扯開笑,尉駿故意逗弄她。

  「你指誰呀?」吟月瞇起眸,眼波中流轉著教人醺然的醉意。

  「你說呢?」輕勾起她優美的下顎,他目光灼灼地掬飲著她那誘人的姿態。

  「我不用說的。」輕瞪他一眼,她便躍上小母馬的馬背,很快地往前馳騁。

  果然他沒騙她,這匹馬兒看似溫馴嬌柔,然而雙腿極為有力,短小精悍。而尉駿緊追在後,他的坐騎是匹快馬,故意落後她讓她開心。

  果真,她不時回頭對他嫣然一笑,光是看著她的笑,他都忘了要追上她了。

  尉駿撇撇嘴,猛地甩了下韁繩,疾速往前與她並行。

  直到山坡的盡頭,雙手停下馬兒,望著山下帝京的風光。

  「好美,我從來不曾從這麼高的地方欣賞帝京的風光。」望著底下錯落的屋瓦,櫛比鱗次的層疊之美,吟月不由發出歎息。

  「這裡是我前些天發現的,這才帶你過來。」尉駿下了馬背,走到崖邊欣賞著。

  「山上的景色是很美,但湖邊更美。」她回頭對他笑,「我一直希望可以在湖邊搭個竹屋,悠閒的過日子。」

  「這還不簡單,我一定會達成你的願望。」他承諾道。

  「以後再說吧!不過真的謝謝你,特地帶我出來散心,現在我覺得舒服多了。」她笑倚他懷裡。

  「這裡只是我們兩個,是很好談心的地方。」

  吟月自然知道他想做什麼,笑著推開他,往另一頭跑去。

  「喂,等等我。」直到樹林裡,尉駿追上她,一把將她鎖在懷裡,「我一直都想這麼抱抱你。」

  「我也是。」她貼著他的胸口,「喜歡聽你的心跳聲。」

第9章(2)

  她嬌軟的聲音刺激了他的感官,更撩起他體內滾滾熱浪。尉駿低頭吻住她的小嘴,品嚐她甜美的滋味。

  當他的手鑽進她衣襟時,這動作令吟月渾身一震!

  她立刻躲開他的進佔,轉身背對著他,「別……我們不行這樣。」

  「為什麼?」他蹙起雙眉,「你怎麼了?」

  「因為……因為我的傷還沒完全好。」其實傷是好了,只是疤痕仍在。現在她這副樣子,實在沒勇氣面對他。

  「傷還沒好!」尉駿聽得心頭一驚,說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不必了。」她倉惶的往後退,背脊撞上了樹幹,疼得她眉兒一皺,眼底漾出晶瑩的淚水。

  「吟月!」望著她凝出的淚水,他的心口莫名抽緊,「如果傷真的很重,你得讓我看看才成。」

  「我都說不用了。」她眨著一雙淚光閃閃的眸,對他搖搖頭。

  「我要看了才能安心。」她愈是逃避,他的心就愈是糾結在她的傷勢上,「如果很嚴重,我得送你回去休息。」

  瞧他如此堅持,她的心頓時焚熱了起來,她太瞭解他了,倘若她仍不肯說,他絕對不會放棄的。

  倒不如讓他親眼看看吧!或許他就會徹底死心了。

  吟月隨即伸手解著自己的衣襟,微笑地望著他。

  尉駿蹙著眉頭,不解地看著她的動作,當她解開襟口讓他親眼目睹那胸肩上一條條難看的疤痕時,他的眉頭愈皺愈緊。

  「很難看吧?」她嗓音輕顫。

  「該死的,如果白磊在,肯定有辦法醫治,還你原來的樣子。」尉駿激動的說道:「走,我帶你去找他。」

  她搖搖頭,哽咽地說:「白大哥只是大夫,不是神仙,他是沒辦法的。我知道很難看,不怪你會嫌棄,所以我真的沒辦法——」

  「誰說我嫌棄?我只是心疼,為你心疼。」尉駿用力將她摟進懷中,當發現她的身子不停發出輕顫時,他的心也跟著顫動。

  旋即,他低頭吻遍她的傷痕,是如此的輕柔、憐惜,彷彿怕會弄疼她一般,絲毫不敢輕忽。

  「別……你不用這麼做……」她搖搖頭,直覺他只是在安慰自己。即便他愛她、對她好,可是又有哪個男人可以永遠面對自己的女人一身傷痕而不嫌棄?

  「以為我是裝的?」他瞇起眸,這才明白她這幾天的靜默與疏離是這個原因。

  「你不用解釋,我可以理解。」她緊抿著唇。

  「你可以理解什麼?」尉駿望著她低垂的小臉,不知該怎麼做才能讓她不再懷疑,「其實我身上也都是疤痕,我曾受了幾次嚴重的外傷,比你好不到哪兒去。」

  「可你是男人。」

  「那你要我怎麼辦?」他邊說邊撫著她的疤痕,「你如果再這麼看不起自己,我就去把鞭打你的人給宰了!」

  他的話惹得她笑出聲,「你就會逗我。」

  望著她笑中帶淚的模樣,尉駿的心又跟著糾結了。他伸手拂去她的淚痕,「相信我,我絕不會在乎你身上的那些傷疤,在我心底你是最完美的。」

  她露出一抹笑,「嗯,我知道。」

  「知道就好。」親吻著她的額,他附在她耳邊說:「以後我們可以到處遊山玩水,累了就回湖畔竹屋休息,就這麼過一輩子。」

  吟月閉上雙眸,心底無不激盪,多希望這些都能實現,只不過這僅是場夢呀!

  「我累了,回去好嗎?」他的好讓她突覺沈重起來,如今她只想好好靜一靜,做好離開的心理準備。

  這男人啦!為何要對她這麼好?教她的心抹上一層愁苦,傷痛不已。

  「好吧!出來也久了,我們回去,再過幾個月就入冬了,到時山上雪白一片更美了。」他牽著她的柔荑往馬兒的方向走去,還體貼的扶她上馬。她回頭對他笑笑,「不等你了,我要先走了。」才說完她便騎馬快速朝前奔去。

  「你這丫頭老愛玩這招。」他笑著搖搖頭,也跟著迅速上馬,急追而去。

  ***

  三天後,吟月已暗地將行囊準備妥當,打算天未亮時離開。

  連江來到吟月房間問道:「準備好了沒?」

  「準備好了。」她難過的看看這間屋子,心想昨晚他還在這裡陪她,如今她卻要永遠離開他了。

  過往的一切都將成為回憶,她既心傷又不捨。

  「既然準備好,那就出發吧!」連江拍拍她的肩,「時間會讓你忘了一切,別想太多了。」

  「我知道。」她抿緊唇,將這幾天繡好的荷包擱在木桌上,卻無法再踏出半步。

  「怎麼了?」連江拉拉她的手,「不願走?」

  「不是的,而是……」吟月不明白爹是否愛過人?他愛娘嗎?為何可以將別離說得如此簡單。

  「別再留戀了,走吧!」連江勸道。

  「爹,您會留在他身邊幫他吧?」她轉首問父親。

  「你放心,爹會幫他的,但首先我得先將你安頓好。」

  於是,連江便趁天亮之前將吟月送走,他帶著吟月到十里外的一處湖畔,他之前特地在這裡搭了間竹屋,知道女兒一直嚮往能住在湖邊。

  吟月看著這處地方,忽然痛哭失聲,因為她想起三天前尉駿對她的承諾……可如今少了他,這夢還是美的嗎?

  「你怎麼了?」連江被她的反應嚇住。

  「沒……我去整理東西。」說再多,爹永遠不會懂的。

  將屋內的東西都收拾好,並補充足夠的糧食之後,連江這才放心的離開。

  當他回到山上的木屋,立刻被尉駿堵住,「吟月呢?為何一早就沒看見她的人,只剩下這只荷包?」

  這荷包還留有她的香氣,好像她還在似的,可為何就是不見她的人?

  「她走了。」連江直接說道:「你們不可能在一起的,忘了她吧!」

  「什麼意思?」尉駿生氣地問。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就忘了吟月吧!未來你有很重要的事得做,千萬別讓兒女私情綁縛住了。」連江語重心長地說道。

  「哈……」

  尉駿大笑出聲,而後不悅的沈下臉,怒氣騰騰的望著他,「你的話當真可笑,什麼叫別讓兒女私情綁縛住?」

  「我說了,吟月配不上你,她無福消受你的關愛。」連江沒料到他居然會如此執著,原來死心眼的不只吟月一人。

  「你怎能這麼說,吟月對我而言比任何事都重要,根本沒有配不配得上的問題!」他激動的回道:「我這就去找她。」

  眼看他急匆匆的離開,連江追了出去,「別白費工夫了,你找不到她的。」

  「你乾脆告訴我她在哪兒,免得我浪費時間。」他回頭瞪著連江,希望他能改變主意。

  「這是不可能的事。」連江向來看重大義,絕不贊同為了小情小愛壞了大事。

  然而尉駿卻不這麼想,在他想法裡,身邊的人與國家絕對是同等重要的,尤其吟月對他來說意義更是不同,她的人早已佔滿他整個心頭,與他融為一體,是無法分割的。

  「好吧!那我們就繼續耗下去。」他撇撇嘴,隨即跨上馬背要去找人。

  尉氏徐徐走到連江身旁,「何苦這麼做呢?」

  「我也知道這樣很殘忍,卻是逼不得已的呀!」他看向尉氏,「你過去曾待在先皇身邊,該明白原因才是。」

  「明白原因又如何?能活得快樂才是最要緊的。」自從離開帝京後,她獨立照顧尉駿長大,就連認祖歸宗都不行,思念先皇時只能獨自飲泣,誰知曉,誰又憐惜啦!

  「難道你也贊成尉駿不做皇帝?」他很意外,如果尉駿稱了帝,她可就是皇太后了。

  「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我都贊成。」丟下這話,尉氏便回到屋裡進入竈房做著早膳。

  皇太后?呵!她連想都不敢想,吹著竈火、煮著香噴噴的膳食等著兒子回來吃,這便是她最大的幸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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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19 23:22:53

第10章(1)

  尉駿找了三天,始終沒有吟月的線索。

  他走遍了所有地方,瑁西山的木屋還有黃石山溝也去找過了,仍是一無所獲。

  在黃石山溝時,當張梁得知此事可說極為震驚,他一直以為連江是個有野心的人,得知自己的女兒與尉駿要好,這才賣命的救他,想拱他上皇位,萬萬沒想到他竟親自將女兒送走,完全切斷她與尉駿的連繫!

  「張梁,帶家人回去冀州吧!我是不會去爭皇位的。」言下之意,他希望他們能死心。

  「少爺!」張梁皺著眉,「我已經想通了,不會再作夢,但是你有才能,你不做皇上誰來做呢?」

  「大皇子雖然資質駑鈍但秉性善良,由他來做皇上再適合不過。」尉駿扯唇一笑,「據我所知宮中尚有幾位忠臣,像是江森、劉玨,由他們來輔佐大皇子,一定可以把國家治理得很好。」

  「你……」

  「好了,就別再說了,既然吟月不在這裡,那我也該走了。」尉駿走出屋外正好瞧見張羽欣站在前面。

  她遲疑了會兒才走向他,「尉大哥,我……真的很對不起,我只是嫉妒她,所以在面裡動了手腳……」

  「算了,已事過境遷,我不想再追究。」如今人都消失了,他再追究這些事又有何意義?

  「你真的不怪我?」張羽欣在事後非常害怕,原本為了害了吟月而開心,但隨即想到尉駿的反應,不禁又冷汗涔涔。

  「你們全家幫了我許多,就當抵過吧!跟你爹回冀州,尉家莊就麻煩你們了。」交代幾句之後,他便不再逗留的離開了。

  回到暫住的木屋,尉駿握著母親的手,「這陣子很少陪您,您很孤單吧?」

  「怎麼會?我知道你在忙什麼,吟月還是沒有下落嗎?」見兒子這般難過,尉氏好心疼呀!

  「對,但我不會放棄。」尉駿望著娘,微笑地說:「我不當皇上,您會怪我嗎?」

  尉氏搖搖頭,「不會,我也不喜歡宮裡的生活。」

  「好,那等我找到吟月,就和她爹四人一起生活。」他勾起嘴角,聽見娘這麼說,他總算安下心來。

  站在門外的連江聽見他們母子的談話,眉心不禁緊鎖,心想難道真是他錯了,他不該拆散尉駿和吟月?

  想想吟月,就不知道她此刻可好?

  然而,待在湖畔的吟月當然不好了,她成天在竹屋內發呆,只要一閉上眼,腦海裡全是尉駿的影子!

  偶爾她會來到湖邊看著水中倒影,悲傷地回憶著從前,對尉駿的思念不曾稍減。

  夜幕低垂時,她總是望著天上的明月,想著如果自己能化為月兒,就能每天夜裡偷偷瞧著他,一解相思之愁。

  「月兒呀!請替我多多照應他吧!」如今她只能為他祈福,「就讓他忘了我,永遠別想起我,盡快尋得喜歡的女子。」

  還有公主……願白大哥能早日找到公主,兩人快樂的一起生活。

  吟月憔悴的臉龐帶著淒美的笑。

  ***

  即便連江已在宮內打點好一切,但尉駿依舊沒有接任皇位的打算,看著他成天早出晚歸的四處去找吟月,連江不禁感歎難道這都是命?

  連江走進竈房,看尉氏在竈前忙碌著,臉上沒有半點不耐與疲累,就像她說的,每天做好晚飯等著兒子回來吃,這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她也是個無慾無求的女人啦!

  天色暗下,直到飯菜都涼了尉駿才疲累的回到家。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去把飯菜熱一熱。」尉氏耳聞兒子回來的聲音,立刻從房裡出來。

  「不必了娘,隨便吃吃就好。」

  「不行,飯菜冷了多難入口。」尉氏堅持將飯菜拿進竈房熱。

  尉駿趕緊幫忙,看著母親蹲在竈前用吹管吹燃火苗的動作不禁又想起了吟月,記得當時她也是這麼為了他忙碌,但她為何要離開呢?

  不一會兒飯菜端上桌,其實他根本沒有食慾,但為了不讓母親擔心,勉為其難的吃了幾口。

  「娘,我們回瑁西山吧!那裡才是咱們真正的家。」用膳時他提議道。

  「也好,娘也很想念瑁西山,也想婆婆。」尉氏微笑點頭。

  「好,那我們明天就回去。」尉駿說道。

  「這段日子來多虧連江的照顧,咱們母子得親自去向他道謝並辭別才是,對了,他一直沒過來用膳,想必還沒吃,等等你先帶一份飯菜過去。」她交代兒子。

  「是,我知道。」

  用過膳後,尉駿帶了飯菜過去,連江很意外看見他,趕緊將門打開,「外頭天冷,快進來。」

  尉駿點點頭進入屋內,並將竹籃擱在桌上,「這是我娘交代要帶給你用的。」

  「多謝……」

  尉駿繼續說道:「我明天要帶我娘會瑁西山了,這段日子多謝你的關照。」

  「你不找吟月了?」連江問。

  「當然要找,我是絕不會放棄的。」尉駿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你說的是真的?找不到吟月決不放棄嗎?」連江歎口氣輕笑道:「像你這樣漫無目的尋找,何時才能找到呢?」

  尉駿臉色一變,望著連江,「你想說什麼?」

  「你是聰明人,還需要我的提醒嗎?」連江搖搖頭,「我能說的就只有這樣,想想吟月喜歡的是什麼,相信很快你就能找到她了。」

  才聽他這麼說,尉駿便迫不及待的衝了出去,回到木屋對母親說:「娘,我出去一趟,今晚不回來了,您記得要關好門窗。」

  「你要去哪兒?」尉氏追問道。

  「我去找吟月。」說完他便替娘關好窗,這才安心的離開。

  「唉!這孩子,怎麼才回來又要離開,該不會知道吟月去哪兒了?」尉氏望著天,誠心祈求老天保佑她兒子能找到吟月呀!

  ***

  尉駿快馬來到山坡上,回想著連江所說的話。吟月喜歡的是什麼?

  他不停的思索著。

  突然他想到了!上回他帶吟月來這裡時,她曾說過她最喜歡湖畔……莫非連江真的為她找到這麼一處地方?

  不再多想,他隨即掉轉馬頭往山下直奔,打定主意從周圍的湖邊開始尋找,雖然帝京附近的大小湖泊不計其數,但他相信終有一天可以找到她!

  於是乎,他以帝京為中心開始往外圍尋找,找遍方圓五里內的湖畔便花了十天的工夫,每到一處他都仔細的搜尋許久,但仍然不見吟月的蹤影。

  他不死心,繼續往更外圍找,就在一個月後當他來到一處幽靜的湖畔時,聽見不遠處有竹林婆娑的聲音。

  尉駿放慢腳步緩緩朝前移步,遠遠的就看見一位姑娘站在竹林間,不知在做些什麼?

  這背影他絕不會錯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吟月啊!

  「吟月!」他揚聲喊道。

  吟月聞聲回頭,當瞧見是尉駿時,怔愕的說不出話來。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是當瞧見慢慢走來的人的確是他,她的四肢一軟,差點倒了下來。

  「小心。」他迅速上前接住她,才發現她瘦了許多,站在風中幾乎立不住,「你怎麼變得這麼憔悴?」

  這些日子她到底受了多少苦?他的心疼痛不已。

  「我只是……」「想你」兩個字她卻說不出口。

  「只是什麼?」如今已是隆冬,她居然穿得這麼單薄站在竹林內,該不會是想不開?「你住哪兒?」

  尉駿索性將她抱起,快步走出竹林。

  「往西走會看見有間竹屋,我就住那兒。」吟月直看著他,深怕這一切只是她的幻覺。

  尉駿迅速往西走,果真看見一間竹屋。

  他立刻將她送進屋內,點燃炕火以暖和她冰冷的身子。

  坐在炕上,她的身子慢慢變得暖和了,白皙小臉也轉為紅潤,「謝謝。」

  「你還沒告訴我,這麼冷的天你站在竹林裡做什麼?」

  「因為無聊所以到外頭散步,走著走著就到了竹林,突然覺得竹葉摩擦的聲音很好聽,便駐足聆聽,誰知道當我想再舉步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凍僵了!」說來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傻瓜,你這樣教我如何能不擔心?」他緊緊抱著她,給予她溫暖,「以後不許再離開我了,知道我找你多久嗎?」

第10章(2)

  她吸吸鼻子,蹙眉看著他,「你是怎麼找來這裡的?」

  伸手摸摸他的臉,見他臉上多了分滄桑,可見他為了找她有多傷神。

  「過去一段時間我日日夜夜、翻遍每一塊土地,怎麼都找不到你。」他笑著撥開她覆額的發,「是你爹給了我暗示,我才能找到你。」

  「我爹!」她微微斂下眉,「他說你整天除了找我之外,什麼事都不做,這怎麼成?」

  「是你讓我變成這樣子的。」尉駿用力握住她的手,看著她比前些日子顯得更小的臉龐,「別再折磨自己了,我不做皇上,關於這點我已經向你爹說得很清楚了。」

  「你真的不做?」她不由紅了眼眶。

  「對,除了你和我娘,我什麼都不要。」他看著這間竹屋,「這應該就是你夢寐以求的湖畔竹屋吧!改明兒個我再多搭兩間,就可以將我娘和你爹一起接來住了。」

  聽著他的話,吟月腦海裡不由得想像一家人溫馨同住的畫面,一顆心變得濃熱。

  「怎麼不說話?不喜歡嗎?」瞧她傻傻的看著他,尉駿唇畔的笑容也跟著擴大。

  「喜歡,我當然喜歡,我只是覺得好像身在夢中,是這麼的不切實際。」吟月怎麼也沒想到爹爹終於肯成全他們了。

  難道是上天憐憫、月神疼惜,讓她能夠擁有他這分愛?

  「答應我,以後別再離開我。」他要得到她的親口承諾。

  吟月羞怯的點點頭。

  因為暖炕的烘熱,她的小臉變得紅撲撲的,真是誘人。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拂過她的小臉,並將她緊緊擁住,「還冷嗎?」

  「不冷了。」她微笑的搖搖頭。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這麼瘦,還是你爹都沒好好照顧你?」真不知道連江在想什麼,滿腦子就只有國家、百姓,難道這些比自己的女兒還重要嗎?

  「當然有,我爹每兩天就會來看我一次,還帶了許多東西過來。」她垂首說:「在我三歲時娘就去世了,是我爹獨自撫養我,給了我滿滿的愛,所以你別再怪他了。」

  「我懂。」他拍拍她的後腦,「以後我會和你一起孝敬他,敬他如父,這次他願意提點我,就表示他不再堅持拆散我們了,只是嘴上仍不肯鬆口而已。」

  聽他這麼說,吟月忍不住笑了,他的體諒、他的愛意,一整個融入她心間,令她心悸不已。

  「尉駿……」她勾住他的頸子,以勾人的嗓音說道:「你愛我?」

  「那是當然。」尉駿毫不遲疑的說道。

  「不嫌棄我身子上的傷痕?」她又問。

  「要我說幾次呢?」尉駿輕鎖了下眉心,見她臉上有著不確定的擔憂,他眉間的皺痕也更深了。

  「二年後呢?對我的愛會變嗎?」她眨眨眼。

  「不變。」

  「五年後呢?」她漾出笑。

  「不變。」

  「那--」

  「就算百年、千年還是不變。」尉駿索性替她說了,「你倘若還懷疑我,我可要生氣了。」

  吟月臉上的遲疑消失了,她紅著雙腮,在他頰上親了下,而後羞怯的想逃開。

  尉駿趕緊拉住她,「炕上這麼溫暖,你不待著打算逃哪兒去?」

  「我……」吟月亮燦如星的眸子凝望著他,更增添她的嬌羞與誘人。

  他再也忍不住地縛鎖她嬌軟的身子,凝注她嬌羞的神情,殊不知她的柔弱更加勾起他體內的騷動,如深海般的黑眸閃動著野性的光影!

  他再也忍不住地剝開她的衣裳,以溫柔的目光膜拜她全身,無視於她身上那些可怖的痕跡,因為在他眼中她永遠都是如此的完美。

  「這炕太熱……」她低喃道。

  「熱?」他笑著搖搖頭,「不是,而是你對我的眼神有了感覺,知道嗎?你總是這麼的敏感。」

  他的話又惹得她小臉臊紅,望著他深邃的目光,她噎了嗓,情不自禁想將自己奉獻給他。

  「那你對我呢?」她大膽的詢問。

  「那還用說。」他的嗓音都瘠嚥了。

  「那就別用說的。」吟月話語中的暗示讓他下腹賁張,體內更燃起了奇妙的火花。

  隨即狂野的熱浪朝她席捲而來,火焰般的愛撫、狂肆的吻帶給她不可思議的快意,當兩人融為一體時,她情難自禁的落下淚來……

  「怎麼哭了?」瞧見一抹晶亮掛在她眼角,尉駿定住身軀。

  「沒事……我是喜極而泣。」吟月羞澀的說。

  他輕輕吻掉她的淚,再一次深入她,這次更加粗野狂放!

  吟月屏息承受著,如同電擊般的感覺刺激著彼此的感官。

  外頭的天色微微轉亮,屋內微弱的燭火也熄滅了。

  ***

  尉駿在湖畔邊又搭了兩間牢固的竹屋,打算將娘與連江一同接來生活,但他始終沒忘記要帶吟月去遊山玩水的約定,決定先將爹娘安頓好再出發。

  得知事情後,尉氏婉謝了兒子的心意,決定回瑁西山和婆婆一起生活,而連江也決定待在帝京輔佐大皇子,要他們兩人別顧慮他們兩老,放心去遊山玩水。

  明白爹娘的體貼與心意,尉駿和吟月收拾好行囊出發了。

  「想去哪兒?」途中,尉駿問道。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去哪兒都成。」吟月真心地道。

  「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他又問。

  「嗯……如果可以,我想去找公主。」公主與白磊至今下落不明,她一直掛念在心。

  「公主當真對你這麼重要?」

  「嗯,公主就像我的親姐姐,我們的感情很好。」回憶以前她與鸞鸞玩樂的情景,吟月有絲傷感。

  「可我卻殺了她爹。」他皺起眉。

  「齊城風不是沒死嗎?我想等白磊回來會醫好他的,如今他已不是皇上,等鸞鸞回來就可以父女團圓了。」或許是齊城風命不該絕,原本被宣告只剩一個月的壽命,但居然活了下來,身體日漸好轉。

  江森將他安置在一處隱密的地方療傷,就等鸞鸞回來讓他們見面。

  「幸好。」他輕喟了一聲,「我娘還活著,對他我也沒有再多的怨恨了。」

  瞧他突然垂頭喪氣著,吟月拉起他的手說:「這樣吧!咱們去南方。」

  「南方?為何?」

  「聽說南方天氣好,風景也優美,更有許多好吃的東西呢!」她俏皮地說道。

  「好,咱們就去南方。」只要是她的心願,他都會辦到。

  馬兒轉個方向往南而行,日陽漸漸照頂,直溫暖他倆的心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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