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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5 11:36:59

前言:

東方行傲是個天才,寫一曲值千金,住豪宅開好車,是她沒見識過的富有;
除此之外他更是個狂人,才華洋溢怪癖多,夜夜笙歌開派對,日子精彩絕倫。
她只是個兼差時薪清潔工的老師,面對這俊美又傲慢的樂壇大人物應安分點,
但他太不懂得照顧自己,她忍不住雞婆念他管他,不料卻發現他的秘密──
原來父母早逝的他心有千千結,脾氣很大只因內心寂寞,看誰都不順眼;
每當派對夜裡,人越多越熱鬧,他的心卻越孤寂……
唉!這男人實在令人放心不下,當他拉住她的手,教她怎麼走得開?

他對邢見幸印象深刻,因為她是個瘋女人!
一周才來打掃半天,卻管天管地管主人連他的魚都要管?!
瞪她她不怕,罵她她不退讓,還振振有詞轟到他頭快爆炸!
他想維持我行我素的個性,偏不由自主很依賴她的陪伴,
他什麼都不缺,但她的出現提醒他他少了個東西──愛!
嘖!這方面她比他富有太多,當然有義務多愛他一點,
這次他真心決定不要錯過人生的美好,錯過她……


楔子

  錄音室裡,一群人正忙著錄製新專輯,突然,「砰!」地一聲,大門被用力推開,所有人瞬間停下手邊動作往門口望去,心中同時亮出一個恐怖的大問號——

  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傢夥,居然敢打斷「大哥」錄音?

  被尊稱為「大哥」的王牌製作人也惡狠狠瞪向來人,髒話正要飆出口,當他看見來人是誰後,馬上變臉,立即換上討好的笑臉。

  「東方,怎麼來了?」

  東方行傲黑眸冷冷掃視室內一圈,沈聲道:「我找jason。」

  他面無表情地副手站著,對正在錄音的天後艾蜜充滿柔情的目光視若無睹。

  聞言,大哥連忙轉身喊人:「jason剛才去樓上找唱片公司老闆了,誰快去把人叫回來,還有,快送杯咖啡過來給東方!」

  大哥心裡有數發生了什麼事,鬼才作曲家東方行傲跟歌手艾蜜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已經連續三天成為報紙的頭條。

  艾蜜的經紀人jason在業界是出了名的會炒新聞,自從東方幫艾蜜量身打造一首歌大紅之後,立刻傳出艾蜜跟東方正在交往的緋聞,圈內人都知道這是jason放出去的消息,畢竟現在哪個歌手只要能跟東方行傲的名字扯上關係,專輯保證大賣,身價馬上飆漲。

  只不過東方行傲是出了名硬脾氣,從不配合炒作新聞的,萬一他把東方惹毛了,東方不在為這家唱片公司作曲,那jason就得不償失了。

  「不用,我馬上要走了。」東方行傲俊顏緊繃,神情冷淡,不怒而威。

  現場所有人都不敢吭聲,明明只有幾分鐘時間,眾人卻感覺像的那了一輩子之久。

  「東方,你來啦?來看我們家的艾蜜嗎?」jason一出現,臉上立刻堆起笑容。

  東方行傲俊顏罩著寒霜,不發一語地盯著他,直到對方額頭開始冒出冷汗,才懶洋洋地開金口——

  「你應該很清楚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這個……」jason額頭的冷汗冒得更加洶湧,只好討好地說道:「真的很抱歉,那些狗仔這樣騷擾您,現在的媒體真是誇張——」

  他多希望這則緋聞可以弄假成真啊!東方可以幫艾蜜拉擡聲勢,他的歌更可以鞏固她的天後地位,今年金曲獎能不能得獎,就看這則緋聞能不能持續發燒了。

  「我不想跟你廢話。」東方行傲冷冷瞅他一眼。「你再拿我的名字炒新聞,我就讓你身敗名裂。」

  「可、可是我們家艾蜜是真心喜歡你。」jason祭出哀兵政策。

  東方行傲絲毫不為所動。「那是你家的事。」

  Jason原還想說些什麼,卻在他沈冷的盯視下,膽顫心驚地低頭,不敢再說話。

  東方撩完話,隨即邁開長腿離開。

  狂風掃過,錄音室一片安靜。

  Jason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除了懼意之外,還有一絲不甘心正在發酵……

第1章(1)

  「老師,再見。」

  星期五晚上,作文班裡可愛的小朋友一個個跳下椅子,朝邢見幸開心地說再見,小小的教室裡頓時此時此起彼落地響著孩子們可愛的再見聲。

  「再見,下禮拜見。」邢見幸忙著跟小朋友們一一說再見。

  這時,一個胖嘟嘟的小男生走到她面前,邢見幸察覺,蹲下身。「小德,怎麼了嗎?」

  「老師,我喜歡你。」小德一臉認真。

  「我也很喜歡小德。」邢見幸給小德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會乖乖寫功課。」小德很在意自己的沒交功課,老師輕輕皺了一下眉頭的表情。

  「小德最乖了。」她從容地表態,拍拍他的頭。

  「老師再見。」

  「再見。」

  邢見幸結束工作回到辦公室,跟班主任稍微討論一下今天的教學狀況後,便微笑著道別。

  但她人才剛踏出補習班,就接到大學好友花悅嫪的來電。

  「小幸,還在補習班嗎?」花悅嫪劈頭就問。

  「剛離開。」邢見幸一面講手機,一面往捷運站前進,她急著回家煮母親愛吃的食物,睡前還要做點家庭代工。「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過馬路時,她不經意瞄見一位老奶奶走得很慢,便跟在老奶奶身後,當綠燈開始閃爍、車子蠢蠢欲動時,她立刻擡手示意沒耐心的駕駛稍安勿躁,直到老奶奶安全過了馬路。

  「我下禮拜要去西班牙進修,時間大約三到六個月,我想你幫我一個忙。」花悅嫪切入正題。

  「什麼忙?」

  「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打工嗎?」

  「幫作曲家打掃家裡的工作?」她當然記得,當初花悅嫪提到這事時,她還被這份工作優渥的薪水嚇了一跳。

  「對,就是教授幫我介紹的那份工作,每週一跟六早上過去打掃,周薪一萬的超優工作。」花悅嫪很高興她還記得這件事。

  「你該不會是要我過去幫你代班吧?」邢見幸終於嗅出端倪。

  「小幸,拜託,萬一那個作曲家趁我不在的時候找別人取代我,我就沒錢付學費了。」她可不想失去這麼好的工作。「只要每週一跟六早上的時間,不會影響你補習班的課,還可以增加額外收入,另外,跟照顧你母親的時間也完全沒有衝突。」

  花悅嫪一口氣說完好友可能拒絕的理由,末了,以一句讓人無法拒絕的懇求作結。

  「小幸,我需要你的幫忙,我真的希望回國後還能保有這份工作。」

  「好吧,什麼時候開始?」事實上邢見幸也無法拒絕,因為現在的她很需要用錢。

  兩年前,大學剛畢業的她本來要跟花悅嫪一起念研究所繼續深造,誰知母親突然病倒了,醫生宣告母親得了二尖瓣莫跟三尖瓣莫脫垂閉鎖不全狹心症,心臟功能只剩25%,需要及早做換心手術。

  父親早逝,家裡本來就沒什麼存款,為了籌措龐大的醫藥費,邢見幸放棄念研究所的機會,全心在補習班工作,下課之後,她還得去醫院探望母親,為了讓母親得到最好的醫療照顧,最近她正打算找機會多兼一份工作,花悅嫪的請求來得正是時候。

  「下禮拜開始。」花悅嫪知道打鐵要趁熱,立刻詢問:「明天你有空嗎?」

  「星期六?」邢見幸想了一下,回答:「有。」

  「那……我乾脆直接跟你約在我工作的地方碰面好了,地址等一下再傳簡訊給你。我跟你說,僱傭我的作曲家長得很帥,可是脾氣很古怪,非常注重個人隱私,我沒他的手機號碼,不過我會盡量找機會跟他提請你代班的事。每個星期六他會把當周的薪水放在玄關的櫃子上,如果這禮拜沒機會碰到他,我會留紙條給他說明所有情況,你不用擔心。」

  「那大概要做些什麼事?」

  「喔,我跟你說,工作內容超級簡單,感覺不像打掃,比較像……撿酒瓶回收……」

  撿酒瓶回收?

  邢見幸下意識地皺眉,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還想開口問,捷運大龍轟隆隆駛進車站,她聽不清楚好友究竟又說了什麼,直到跳上捷運後,才發現好友已經掛斷電話。

  沒多久,一封簡訊傳到她手機裡,她仔細一看,發現正是那位知名作曲家的住址。

  ***

  「你是誰?」

  星期一早上十點鐘,隱隱透漏出不悅的低沈嗓音在邢見幸身後響起,一瞬間,她立刻明白,這棟豪華大宅的主人還不知道她來代班的事。

  上個星期她跟花悅嫪一起過來打掃,這棟豪宅裡頭空無一人,只有滿地的空酒瓶。

  花悅嫪聳聳肩要她不用驚訝,因為每星期六跟星期一看到的都是相同的場面,從沒有例外。

  她回家之後好奇地查了這些酒的來歷跟價格,發現每瓶都價值不菲,由此可推測,屋主是個富有又頹廢的酒鬼,這認知讓她對屋主的印象大大扣分。

  邢見幸放下手中收拾到一半的工作,深吸口氣,鎮定地轉身面對顯然飲酒過量的老闆。

  幾乎是一轉身,她就呆住了。

  眼前的男人沒有她說想像的頹廢邋遢,相反的,他看起來很清醒,擁有立體五官以及健美身材,裸露著上半身,露出足以讓女人噴鼻血的性感六塊肌,下半身穿著休閒棉褲,絲毫不像酒精中毒者……

  邢見幸迎視他稱不上客氣的審視,擡高下巴解釋道:「你好,我是來代班的清潔人員,花悅嫪出國進修中,大概要半年之後才會回來。」

  東方行傲蹙眉問道:「花什麼?」

  邢見幸一愣,又重複一次:「花悅嫪,之前來幫你打掃的人。」

  「喔,她沒說過。」東方行傲冷冷看著她。

  「可能是因為她沒機會跟你碰到面,不過,她應該有留紙條在鞋櫃上。」也就是他放薪水的地方。

  「我沒看到。」東方行傲臉色很難看,此刻腦中唯一的想法只有——頭好痛!

  老天,他昨天喝太多酒了,模糊的印象裡他好像還跟誰上了床……

  看他一副覺得她在說謊的模樣,邢見幸胸口冒出一小團火苗,有解釋道:「可能你看漏掉了,上周我跟她一起打掃完後,有看見她把字條放在櫃子上。」

  這麼一說,倒是真有這個可能性……

  但是連續兩天的part把這裡搞得面目全非,紙條大概早就搞丟了。

  東方行傲沈浸在回憶中,想起上週末他因為受不了屋裡縱情的虛華氣氛,抓著一瓶酒逃了出去,等他清醒時,才赫然發現自己躺在公園的草地上。

  所有賓客都很瞭解他的規矩,不管喝得多醉,一律在清晨四點以前離開這裡。

  然後,他拖著猶濕的身子走上二樓,在光線不明的空閒裡,坐在鋼琴前花了十分鐘便寫出一首歌。

  將曲子傳給製作人之後沒多久,就接到她打來大呼小叫的電話,讚歎著這首曲子會有多轟動、為他賺進多少錢。

  但他完全沒把製作人的電話聽進耳裡,因為,對他來說,音符裡裝的東西不應該是金錢,而是靈魂的重量。

  偏偏這一點沒人瞭解,他們在乎的只有錢、錢、錢……

  東方行傲眉頭糾結,整個人幾乎要被陰沈的思緒所淹沒,直到一絲亮光闖進他眼裡,他猛然回神,擡頭一看。

  原來是邢見幸不知何時來到客廳,按了遙控器打開窗簾,霎時陽光照進屋裡。室內一片明亮!

  「你怎麼打開窗簾!」他幾個大步衝到她面前,怒目咬牙低吼。

  「遙控器啊。」邢見幸困惑地看著他,晃了晃手中的遙控器。

  他不知道客廳客廳的窗簾可以打開嗎?

  這樣舒服多了,當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客廳地面簡直就像鋪了黃金一樣澄澄發亮,原先的鬱悶氣氛也一掃而空。

  東方行傲忍住滿腔不悅,粗魯地搶過遙控器一按,不到幾秒鐘時間,窗簾又關上了。

  邢見幸很茫然,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

  「那個叫花什麼的清潔工顯然忘了提醒你。」東方行傲丟開遙控器,雙手環胸,淩厲黑眸倨傲地射向她。

  她一愣。「提醒什麼?」

  「我在的時候,禁止做出任何改變。」他咬牙低哼。

  「我沒有改變什麼啊。」她一臉無辜,不解地看著他。

  「你打開了窗簾。」他嚴厲地指控。

  在別人的世界裡,也許偶爾曬曬陽光並不要緊,但他不行,只要稍微接觸到陽光,他腦子裡的靈感就跟晨露一樣,馬上消失無蹤。

  「我只是想讓陽光進來消除屋裡的黴味,一下子就好。」邢見幸不懂他的堅持所為何來。

  「我的屋子不需要陽光。」他繃著臉看她。

  她認真地看著他。「不可能不需要的,任何東西,包括人類,都需要陽光。」這是基本常識,他居然不知道?

  如果沒有太陽的幫忙,他體內會缺乏維生素D,接著,他結實完美的身材裡頭的骨骼就會像稻草一樣弱不禁風。

  「我、不、需、要。」東方行傲斬釘截鐵地再次重申,冷瞪了她一眼,表示話題到此結束。

  他轉身走進廚房,但身後的聲音並未停止——

  「如果太久沒有接觸陽光,一直生活在黑壓壓的環境裡,會讓人感覺壓力很大,嚴重的話心裡會生病的。」邢見幸堅持想提醒他,免得哪天他真出了毛病,她會責怪自己的冷漠。

  「我付錢給你,不是因為你是精神科醫生,你只要把屋子打掃乾淨就好,請不要自行增加工作量。」他端著熱咖啡走出廚房,黑眸半斂,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一字一句把話說得很清楚。

  邢見幸小臉緊繃,如果這份工作沒有牽扯到她的朋友,她早就像教作文班那些小朋友一樣罰他抄寫了。

  「可以。」最後,她聽見自己說。

  「很好。「東方行傲滿意地頜首。

  不過,他的好心情只維持到熱咖啡喝到一半時,因為他突然發現,原本擺在客廳角落的金魚缸不見了!

  他放下咖啡杯,衝過去一探究竟。

  邢見幸正蹲在地上收拾滿地的酒瓶,今天的酒瓶多到誇張,不僅丟滿客廳各角落,連二樓的階梯也難逃一劫。

  好不容易清掉沙發旁的酒瓶,她站起身,還來不及熬過因貧血帶來的頭暈,就聽見陰沈嗓音直接噴向她的臉。

  「我的魚缸呢?」

  哪來的魚缸?她皺眉。

  「你把我的魚缸拿去哪兒去了?」東方行傲氣急敗壞地大吼。

第1章(2)

  邢見幸困惑地看著他,語氣肯定。「你沒有魚缸啊。」

  他有!

  到底誰才是屋主?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瘋女人?居然敢挑釁他!

  「就是裡頭有魚的那個大酒杯!」東方行傲惡狠狠地瞪著她,煩躁地伸手扒過黑髮。

  邢見幸傻住。「不會是那個像一顆足球大的透明酒杯吧?」

  「對,裡頭有養一條魚。」東方行傲著急地說。

  那條魚對他來說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

  如果這棟房子燒起來,他唯一要搶救的就是那條魚!

  「原來是那個大酒杯……我把它放進庭院的SPA池裡了。」她恍然大悟,越來越覺得這個英俊又有才氣的屋主可能腦袋有毛病,怪癖真多,金魚不養在真正的魚缸,竟養在酒杯裡。

  如果他夠重視那條魚,就不會讓他喝醉酒的朋友吐在大酒杯裡,幸好她一早來看到了,這才救了那條魚。

  「你把這個酒杯都丟進去?」東方行傲不可置信地大喊,不等她回答,人已經飛快衝向庭院。

  「只有魚。」邢見幸只能對著空氣解釋。

  東方行傲站在SPA池前,看見在池子裡遊得不亦樂乎的小金魚時,才大大鬆了一口氣,全身甚至還有種虛脫的感覺。

  「你最好有個好理由。」他冷冷瞪她一眼。

  「我早上來的時候,看見你的寶貝金魚正在一團噁心的嘔吐物裡遊來遊去,所以就先把它移到這裡。」

  什麼?東方行傲不可思議地看向她。

  他要把那個罪魁禍首揪出來!

  邢見幸接收到他驚訝的目光,朝他肯定地點點頭,接著往下說——

  「我順手清理了一下,現在那個大酒杯正躺在那邊的草地上曬太陽——殺菌。」她刻意強調「殺菌」二字。

  東方行傲愣了一下。

  他差點忘了這個女人有多熱愛陽光,還殺菌咧……

  「要我現在把魚放回那個『小到要命』的魚缸裡嗎?」

  「小到要命」的魚缸?

  「你好像對我的魚缸很有意見。」他瞇細了眼,反問道。

  「我沒有意見,只是——」她頓了一下,選擇以委婉的方式說:「如果你真的很在乎那條魚,就應該站在它的立場為它想想。」

  什麼?東方行傲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你所謂的魚缸,其實只是一個酒杯,雖然是個特大號酒杯,但還是個酒杯。你不應該隨意把魚養在酒杯裡,而不找個設備齊全的魚缸給他住。」壓不住天生雞婆的個性,邢見幸試著平靜且客觀地提供建議。「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當我看到那只魚時,心中第一個感覺就是很悶。」

  東方行傲繃緊俊顏,不悅黑眸噴火地瞪向她。

  她以為自己是誰?竟敢這麼職責他,還扯什麼魚很悶的論調?

  他看向在SPA池裡活潑地遊來遊去的魚兒。

  它這副樂不思蜀的淘氣樣到底哪裡悶了?

  「它在小小的酒杯裡遊來遊去,沒有光線,水裡只有它跟自己的影子,它看得見外面的世界,卻被透明的玻璃關住,不管它怎麼遊,永遠都遊不出那只酒杯的範圍,真的好可憐哦。」

  邢見幸停下,深吸口氣,若有所思的望向他。

  「你不如就給它一個真正的魚缸吧,除了有大空間之外,還要有一點植物、一點陽光,這樣才能製造氣氛,別忘了再買一些小石頭,可以擺在水底當裝飾……」

  東方行傲不發一語,淩厲視線緊盯著她,額頭青筋已開始慢慢浮現。

  不過,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可能你覺得這些小東西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如果這條魚已經不可能回到原本屬於它的地方,至少你應該盡力讓它好過一點。」

  東方行傲不發一語,緊握拳頭忍耐著心中的怒火。

  在那兩道深邃有力的注視下,邢見幸感覺一團熱氣直衝上臉,突然感到心虛氣弱。

  她、她好像管太多了厚……

  「算了,等我打掃完屋子,我會立刻把魚跟大酒杯放回原位。」

  她一表明完立場,馬上舉步朝屋子移動。

  「別再碰我的魚。」他瞪著她的背影,忍耐著警告道。

  「什麼?」她轉身,沒聽清楚他說什麼。

  「永遠——」東方行傲鎖住她的目光,咬牙低哼。「別再碰我的魚。」

  ***

  下午兩點鐘,大哥在錄音室裡急到跳腳,短短半小時裡,已經拉開錄音室大門朝外面吼了不下二十幾次。

  「東方來了沒?」大哥又開門大吼。

  「大哥,還沒有。」外頭幾個安排行程的人員立刻跳起身,恭敬回答。

  「你們到底有沒有通知他今天要錄音?」大哥暴跳如雷的抓狂模樣讓在場所有人繃緊神經。

  「有,一個月前就跟他提過了。」一名工作人員跳出來報告。

  「一個月前?」大哥丟開手中的資料,憤怒地拍桌。「他最好是會記得這種細節。」

  「我每個星期都有打電話提醒他,昨天也再次跟他確認行程。」工作人員低下頭一一報告。

  「那今天呢?」製作人雙眼暴突,焦躁地問。「今天早上你打過電話了沒?」

  「沒、沒有。」

  「那還不快去打電話?要錄東方的歌一定要他到場才行,否則我們根本抓不到他歌裡的味道。」抓不抓得到味道是一回事,賣不好又是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以前也曾出現過類似的狀況,東方行傲以「星期一會塞車」為理由,沒進錄音室監督唱片錄音。

  結果,那張唱片賣得很差。

  最詭異的是,隔幾年,同一首主打歌換另一名新人詮釋,謝天謝地,那一次他終於肯移動尊駕,懶洋洋地現身,動動尊口指點歌手該如何詮釋那首歌,結果唱片意外大賣。

  東方行傲寫的曲子就是這樣,自成一格、又像罌粟一樣讓人容易上癮,只要聽過幾次,便終生難以忘懷……

  「大哥,東方行傲先生來了!」一名工作人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跑進錄音室報告。

  「快,快去準備他愛喝的咖啡。」大哥連忙吩咐,雙手抹了抹頭髮,想了一下,又稍微整理一下服裝。

  就在此時,手機響了。

  「我要跟東方進錄音室了,沒事別煩我。」大哥一接起電話,馬上厲聲交代。

  「我是你的金主吶,你這樣吼我像話嗎?還有,你剛剛說的東方,該不會是東方行傲吧?」唱片公司的幕後大金主懶洋洋地開口。

  「就是他,大老闆。」大哥一面講電話,一面轉頭分心交代。「咖啡煮好沒?」

  「真的嗎?好好好,我明天再打給你。」大老闆可不想斷了自己發財的路。

  「感激不盡。」

  大哥走到錄音室外頭,看見東方行傲踩著隨性的步伐正走過來,身後跟著一小批工作人員,立刻滿臉堆笑迎上去。

  「東方,你終於出現了。」

  「我沒遲到吧?」東方行傲拿下新款墨鏡,接過工作人員遞上的資料跟熱咖啡。

  「沒有,沒有,你永遠不會遲到。」

  大哥對他比了一個請的動作,兩人像陣旋風似的飆進錄音室。

  你永遠不會看到。

  東方行傲沈吟了一下,漠然地點點頭,隱藏眼底油然而生的孤寂。

  歌手已經在錄音室裡試唱,東方行傲輕點了個頭,工作人員各就各位,大哥拿出曲子向他徵詢了幾個轉折處的意見。

  一切就緒,在正式錄音之前,東方行傲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問:「大哥,我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這曲子還有哪裡要特別注意的嗎?」大哥正經地問。

  東方行傲沒理會他說了什麼,直接問道:「你養過魚嗎?」

  「什麼?」大哥呆住。

  「買過魚缸嗎?」他又問。

  「我……我這個……」大哥轉頭看看四周,馬上把問題拋給身邊的人。「那個……你們有誰養過魚?快點過來。」

  「我養過幾條魚。」一個工作人員站出來。

  東方行傲眼睛一亮,興奮地說:「真的嗎?我需要一些養魚的資料,你等一下有空可以跟我聊聊嗎?」

  他為這件事困擾了一個上午,在來錄音室之前,還特地繞路去一些賣魚的店家看養魚的設備,因為那個雞婆女人的「諄諄教誨」,害他滿腦子都在擔心自己真的無意中虐待了他的魚。

  那女人雞婆歸雞婆,但講的話還有幾分道理,現在他決定給自己的寵物住一個像樣的窩,至少——不能是酒杯。

  「當然沒問題,喂!你現在去搜集所有相關資料,等我們錄完音後拿過來。」大哥馬上介入兩人之間,慎重指示完工作人員後,轉身面向東方行傲。「東方,那我們可以開始錄音了嗎?」

  東方行傲這才點點頭,起身按下麥克風,對裡頭的歌手講了幾句話,然後宣佈——

  「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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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1-5 11:42:13

第2章(1)

  自從星期一第一次正式上工後回家,刑見幸感到後悔又自責,怪自己幹麼為了太陽和一條魚跟老闆過不去?

  她可不想害好友丟掉工作,所以她警告自己下次無論看到什麼詭異的事都一定要沈住氣,不能再惹老闆生氣了。

  星期六一大早,她準時出現在東方行傲家,舉目望去,依舊是滿地散落的空酒瓶。

  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不懂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到底有什麼好玩的?而且還每個週末都這樣搞,簡直是浪費生命。

  刑見幸把酒瓶裝進垃圾袋,開始沿路收拾階梯上的空酒瓶,直到走到二樓的開放式臥房,她撿起樓梯口最後一支酒瓶,但一不小心沒拿好,酒瓶咚咚咚地往前滾……

  她皺眉擡眼望去,傻住——

  酒瓶在頂級木地板上滾著,滾到床腳終於停住,躺在床上的東方行傲深吸口氣,睜開眼睛,不爽地看向噪音來源處。

  「你……你……」怎麼會在家?

  花悅嫪說過她來打掃十次遇不到屋主兩次,相比之下她的運氣也太好了吧!

  而且……從出生到現在二十四歲,她還是頭一次親眼目睹美男初醒圖,淩亂的黑髮散發出狂狷魅力,絲質棉被勉強遮住他的重點部位,露出寬闊的肩、結實的胸膛、強健長腿……再搭配他無意識的性感動作,簡直比雜誌裡的跨頁男模特兒還要誘人犯罪。

  「嗨,早安,魚缸小姐。」

  看到她誇張的錯愕表情,胸口原本被人打擾的怒意瞬間散去,東方行傲低低笑開,性感指數瞬間飆到破表。

  「早、早安。」心跳飛快,她連忙低下頭,試圖隱藏自己滿頰的紅暈,快速撿起酒瓶轉身打算下樓,不料,他又懶洋洋地開口——

  「還喜歡嗎?」東方行傲刻意逗她,很清楚自己電力滿格的魅力,而且不介意跟人分享。

  這幾天,他經常想起她說的話,雖然還是覺得她很雞婆,但同時也覺得她很真誠,奇異地令他感覺放鬆。

  因為她的話,他甚至已經為他的金魚定制了一個水族箱。

  「你是指這份工作嗎?還不錯。」刑見幸緊張地回答,遲遲沒有轉身。

  他笑了。「我不是說工作,魚缸小姐。」

  「不、不然呢?」她現在只想快點衝下樓。

  「背對人說話可不是禮貌的表現,魚缸小姐。」他輕哼,很高興看見她轉過身直視他。「我是問——喜歡現在看到的一切嗎?」

  刑見幸狐疑地皺眉,不確定他指的是什麼。

  然後,她看見他臉上揚起調侃的笑,這才恍然大悟他指的是他自己。

  這真是……

  雖然他很帥、很狂妄、身材好到爆、只看一眼她就口乾舌燥……等待,她在想什麼?

  STOP!

  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她很清楚,基本上這男人根本就是一個不按牌出牌的狂人,她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得好。

  看她那副苦惱樣,東方行傲好心情地笑了,發現自己很有興致逗他的新傭人……慢著,這是怎麼回事?

  他突然收起笑臉,皺起眉頭。

  逗女人向來不是他會做的事,通常他跟女人只是「各取所需」,關係輕鬆、不拖泥帶水,但她給他的感覺,和其他女人不太一樣……

  「老闆,星期一的事情,我很抱歉。」刑見幸深吸一口氣,覺得有必要為此慎重道歉,以免他遷怒她的朋友。

  「你不需要道歉。」事實上,他覺得她說的話不無道理。

  東方行傲坐起來,刻意讓絲被又往下滑幾分,好笑地發現她緊張得似乎想尖叫,卻還拚命力持鎮定。

  「不,是我的問題,我想要道歉。」刑見幸正色道,困難地嚥了嚥口水,逼自己把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

  「為什麼突然覺得要道歉?」東方行傲疑惑地問。

  這世界上能引起他興趣的人事物很少,她是少數幾個特例。

  就算她關心的是他的魚,但他也因此感受到久違的真心關懷。

  這是那些酒肉朋友做不到的,他之前的確是虧待了他的魚,現在那個喝醉酒亂吐的傢夥已經被他列為party上不受歡迎的人物了。

  「嗯……因為我只是來代班的人,這份工作是我朋友的,我應該盡力做好這份工作,不該再……再……」她苦思不出一句完美的說詞。

  「再怎樣?」他冷冷地問,內心感到失望。

  他中意的是她先前有話直說的態度,相處起來會讓人覺得輕鬆許多。

  以前,他十分享受所有人對自己唯唯諾諾的恭敬,後來才領悟到其中的孤單與壓力。

  他簡直就像活在極度不真實的世界裡,永遠都不會犯錯,身邊的人對他永遠只有順從,他聽不到真正的聲音。

  「……隨便發表意見。」終於想到適當的句子,刑見幸興奮地說。

  他歎了一口氣。「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改變自己,可以像以前那樣。」

  「什麼?」她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可沒忘記之前建議他多曬太陽、買魚缸時,他是怎麼氣到臉色發黑,一臉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樣。

  「沒錯,就是這樣。如果你敢學別人那樣討好我,我就辭退你,包括你朋友也不用來了,明白嗎?」東方行傲滿意地嘴角上揚。

  距離上次必須靠威脅才能達到目的,不知已過了多久,他都快忘記這種感覺了。

  這種感覺很不賴,至少他們是對等的,並非他一味發號施令,另一方乖乖照單全收。

  人跟人之間應該是有互動的,但他卻已經失去這種互動太久,這是成功來得太快的最大缺點。

  「不太明白。」他一定是瘋了,如果她的理解沒有錯,他不是自大狂,就是欠人罵。

  「很好。」東方行傲鬆了口氣,她還敢表達自己的意見,表示他還沒有失去一個——敢在他面前說真話的朋友。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朋友,沒錯,她是他的朋友,而非只是無關緊要的傭人。

  看他滿意的樣子,刑見幸很確定——他是欠人罵沒錯。

  但是她不得不謹慎地再次確認。「我覺得自己好像聽錯了你話裡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

  「你可以提問,我今天早上特別有耐心。」東方行傲舉起雙手枕在腦後,模樣危險又迷人。

  真可惜,如果她是攝影師,一定馬上瘋狂拍照,然後上網拍賣,絕對可以小賺一筆。

  「你剛才的意思,是要我把所有看不順眼的事情通通提出來嗎?」她小心試探。

  「正是。」他滿意地點點頭。

  可教之材,不錯。

  「那是有朋友交情才會做的事,可是我們的關係只是——」她抗議。

  「是嗎?」東方行傲冷哼一聲。「現在很多人儘管是你的朋友,也不一定會跟你實話實說,總之,現在你就是我的朋友,而且我要你當個會說真話的朋友,了嗎?」

  「所以你要我當你的魏征?」這麼說的話,她就懂了。

  「味噌?」他愣住。這是什麼鬼東西?

  「你不知道他是誰?」刑見幸皺起眉頭,不可思議地輕呼。

  「一種調味料?」不知道又怎樣,會餓死嗎?

  無聊。

  從有記憶開始,他的生活裡只有鋼琴、音樂、縱情享樂,在國外受教育的那些年,沒人敢強迫他唸書,連父親在世時也沒勉強過他。

  事實上他根本不需要費神唸書,他家有的是錢,不用靠學問來翻身,光老爸留下的遺產就足夠他揮霍三輩子也花不完。

  「魏征是唐太宗李世民底下最敢諫言的大臣。」連這都要她來解釋,這位音樂界奇才有念過國小嗎?

  「大臣?聽起來不錯。」他微笑。

  「念過歷史的人都知道,這是一份沒事找死的工作。」

  「放心,你就算犯錯,我也不可能砍你的頭。」東方行傲輕鬆地笑了笑。

  「你只會開除我跟我朋友。」這是她唯一擔心的事。

  「我保證,絕不辭退你跟你朋友。」

  「就算我讓你氣到跳腳?」

  「是的,我不會那麼沒風度。」他撇撇嘴。

  此刻除了信任之外,她好像沒有其他的選擇,刑見幸決定先答應他,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好吧,我現在可以下樓工作了嗎?」

  獲勝。

  東方行傲滿意地咧嘴一笑,對她比了一個手勢。

  「請。」

  她走了兩步,突然回頭。

  「對了,如果你以後想裸睡,可不可以給我一點暗示,我不想像剛剛那樣『打擾』你的睡眠。」

  「沒關係,我完全不介意。」事實上,他很享受出現在她臉上的微紅酡暈。

  聽見他施恩的語氣,刑見幸嘴角微微抽動,勉強維持臉上的微笑,盡量心平氣和地開口。「可是老闆這樣跟我『坦誠』相見,對身為員工的我來說,實在很……嗯……不妥……」

  哪裡不妥?東方行傲不悅地挑眉,認真研究這件事,佔便宜的那方應該是她才對。

  「那是你的問題,你自己想辦法。」說完,他又躺回床上。「對了,樓下的窗簾可以稍微打開一下,屋子裡面的確需要曬曬太陽。」

  他閉上眼,決定要在腦子裡把譜到一半的曲子完成,再到琴室把曲子寫出來。

  「人也需要!」說完話,刑見幸真想立刻一口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要雞婆。

  事關好友的工作,絲毫冒險不得,她一次又一次不斷提醒自己。

  「一次一點。」他不想趕跑滿腦子的靈感。

  「是,老闆。」刑見幸飛快補上這句,同時很慶幸這次老闆沒有再對她的「美意」吹鬍子瞪眼。

  東方行傲聽見她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不自覺露出久違的真心淺笑。

  他向來厭惡一般人自以為是的說教態度,但她說的話他卻不覺得反感。

  大概是她的態度很坦誠又認真吧!令他無法將之隨意拋諸腦後。

  她是他見過最雞婆的女人,而且還是最糟糕的那種衝動型雞婆,第二次見面,她不時懊悔、不時驚訝,變幻萬千的表情實在很有趣。

  這一天,在刑見幸乖乖下樓打掃時,東方行傲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但是工作出奇順利,竟然連續寫出兩首歌。

  ***

  全世界的人都瘋了嗎?

  此刻,星期五的深夜,刑見幸看著眼前躺在草地上、全身濕漉漉的性感男人,不敢相信這種事情居然會發生在她身上!

  一個晚上遇到兩宗自殺事件,老天爺是不是嫌她過得太輕鬆,所以故意出這種人生考題來考驗她?

  今天從補習班下課後,她照例到醫院看母親,母親的狀況越來越糟,醫生說如果再等不到適合的心臟動手術,恐怕病情會很不樂觀。

  她在醫院待到晚上十一點才離開,騎著腳踏車回家,途中經過一座大橋,她眉頭深鎖、心事重重,除了擔心得盡快安排動手術的事之外,最讓人煩惱的是龐大的醫藥費。

  一下子要她去哪裡生出這麼多錢?

  就在她思考著要再多找份工作增加收入的當下,她突然發現橋邊站著一名穿著病患衣服的男人,那人臉色灰敗地望著橋下的水面,似乎有想不開的念頭。

  「伯伯!不要衝動!」來不及細想,她下意識地叫出聲。

  只見伯伯轉頭看她,停止了跨出圍欄外的動作。

  刑見幸馬上跳下腳踏車,小心翼翼地靠近伯伯,好聲好氣地規勸對方不要隨便放棄自己的生命,同時衡量情況,如果萬不得已非得跳下去救人,以她曾是遊泳校隊的泳技、大學時還參加過兩年的水上活動社,有在山裡小懸崖玩跳水的經驗,應該可以幫助她順利救人。

  而且她曾經參加過救生員訓練,來過這裡實習,對這片水域還算熟悉,現在,她只能祈禱晚上的水流沒有那麼湍急。

  伯伯本來沒有理會她,直到她開始掏心掏肺,跟他分享自己真實的故事——

  「伯伯,我知道在病床上躺久了很難受,我母親也跟你一樣住在同一間醫院,每天都要跟自己的身體奮戰,但是她沒有放棄,她需要一顆心臟才能繼續活下去,她現在還很有信心的在等待著。」

  「我的病,不是一顆心臟就可以解決的。」老伯伯愁容滿面,跨出欄杆外的那一腳在半空中晃呀晃。

第2章(2)

  刑見幸看出他的猶豫,馬上乘勝追擊——

  「伯伯,你不為自己想,也應該為你的家人著想,如果你自殺的話,他們心裡會有多難過,你知道嗎?如果有一天我母親放棄了自己,我一定會責怪自己一輩子的,畢竟都是我的錯,沒有能力給她最好、最有效的治療,所以才會讓她作出這樣的決定。」

  刑見幸停頓,看見伯伯臉上的堅決表情稍微鬆動了一下。

  「不……我的情況比較複雜,而且我沒有子女,就連我溜出醫院也沒人注意到……」伯伯的話尚未說完,耳邊傳來引擎熄火的聲音。

  太好了,終於有人發現這裡需要協助。

  刑見幸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立刻聽見「砰!」一記強而有力的甩車門聲。

  她還來不及回頭,一抹高大身影毫不猶豫地衝過她身邊,無視於她跟伯伯的存在,「撲通!」一聲直接從大橋上一躍而下。

  她愣住,現在是什麼情形?

  刑見幸呆呆地和伯伯互看一眼,接著,他們的視線不約而同看向旁邊那輛頂級跑車,再次證實剛剛的人影不是他們的錯覺。

  「我不會遊泳。」伯伯連忙舉起雙手。「而且……我……我也該回……回去了。」

  「伯伯,你快回去報警,我先救人要緊。」

  反應過來後,刑見幸交待伯伯記得報警,而後迅速脫下外套,深吸一口氣後縱身跳入河裡救人。

  幾分鐘後,她使出吃奶的力氣把男人拖上岸,稍微喘息個幾秒鐘,她立刻對男人施以人工呼吸。

  她很幸運,這片水域情況比她想像中穩定許多,她才能順利將人救上岸。

  在兩人嘴唇相碰的那一秒,刑見幸微微瞠大水眸。

  這男人沒昏過去?

  發現對方睜開眼睛看著她,她雙手抵在對方胸口想起身,不料男人強健的雙臂選在這時候發揮功用,從背後將她牢牢鎖住,擁著她吻個不停。

  可惡!剛才在水裡的時候如果他也願意稍微使用一下自己的雙臂,她現在就不會累得跟狗一樣。

  刑見幸差點被對方吻到斷氣,她一定是遇到神經病,而且還是病情最嚴重的那種!

  「你——」她好不容易掙脫男人的懷抱,正想開罵,卻突然認出眼前人,震驚到忘了說話。

  「嗨,魚缸小姐。」東方行傲從容地跟她打招呼,吻她的感覺真是出奇的美好。

  沒想到他們會在這裡巧遇,他突然有種重生的感覺,看到她就覺得很開心……

  他已經很久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開心了。

  和一屋子人在派對上飲酒作樂並不開心,說穿了,那只是放大自己的空虛罷了。

  因為體認到這一點,所以他才會受不了,獨自駕車離開,擺脫滿屋子的人與笑聲,把現實所有一切遠遠拋諸腦後。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投身於冰冷的河水中,每當被那種虛假的氛圍包圍住時,只有置身冰冷的河水裡,他才能稍微感覺到自己還活著,而非只是行屍走肉。

  他不怕死,真正令他恐懼的是——虛度一生。

  然後她出現了。

  像空無一人的黑暗世界,終於透進一絲觸動人心的微弱光線。他下意識遊向她,任憑她小小的手牽引住自己寬大的手掌,那一刻,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因為她的出現,瞬間,他像擁有了全世界。

  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楚感覺到自己清晰的心跳。

  刑見幸不可思議地緊盯著他,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救起的神經病,居然是——他?

  「你——」她還是很難接受自殺男是自己的老闆。「喝醉了?」

  「沒有。」東方行傲鬆開手,單手撐坐起來,揚起刺眼的燦爛微笑。

  「所以你剛才是頭腦清醒地跑來自殺?」她笑不出來,很生氣、非常非常生氣。

  「我沒有要自殺。」他不當一回事地笑了笑。

  「但是你的確從上面跳下來。」她指控。

  「你不是也跟著跳下來?」東方行傲伸出一隻手想抹去她頰邊一小點髒汙,卻被她皺著眉揮開。

  「我是為了救你!」她提高音量強調,清清楚楚告訴他——他們之間天大的不同。

  「所以從上面跳下來的,並不完全都是想自殺的人,對吧?」這才是他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東方行傲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差點把刑見幸氣壞了,但他不懂她為何生氣,對他來說,跳水只是很普通的活動。

  從極高的地方縱身一跳,讓身體近乎垂直地切入水面,爆出紮實的「啪!」一聲,就像一條難纏的魚翻出水面,又落回水裡,對他而言,那個單音代表的是強健生命力。

  收斂的水花,是他漂亮落水的徽章。

  跟他在國外玩的極限運動相比,這處水域簡直就像針對幼稚園兒童設計的一樣安全。

  「你把我搞糊塗了。」刑見幸氣憤地站起身,撥開擋住眼睛的濕頭髮,決定盡快回到橋上。

  她受夠這個夜夜狂歡、一擲千金的瘋子了!

  他可以假裝忘記自己的百萬跑車還丟在路邊,但她卻無法撇下自己唯一的腳踏車不管。

  她不能理解為什麼有人可以那麼瘋狂,他可以輕忽自己的生命,但她的生命很寶貴好嗎!

  「我只是想泡泡河水,冷靜一下。」東方行傲跟著她站起身,頭一次跟人解釋自己的行為。

  「如果只是想泡泡水,為什麼不選擇你家的遊泳池?」她才不會輕易被他唬弄過去。

  「別擔心,我很擅長跳水。」他低沈的嗓音裡有濃濃的空寂。「再說,現在很多人在我家。」

  刑見幸神情複雜地看著他。

  她眼裡危險的行為,居然只是他尋找刺激的跳水活動?他——很好,她這次真是雞婆得相當徹底。

  「隨便你。」她什麼話都不想說了。雖然明白他只是想一個人冷靜一下,不過,誰會像他用這種方式?

  開車到山上吼一吼,或是飆去海邊吹吹海風,都是很不錯的選擇,想要獨處她可以理解,但有必要跑來跳河嗎?

  算了,別人她不敢說,但如果對像換成他,大概就有這個必要吧,不曉得他自己有沒有察覺這一點?

  因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狂人,與眾不同到常人難以理解!

  幸好他只是她短暫的老闆,不是男朋友,否則光想弄懂他詭譎的心思,就夠她筋疲力盡的了。

  兩人很快走回橋上,時間已是淩晨,橋上沒有什麼人車。

  「你有沒有受傷?」這是東方行傲生平首次主動關心一個人,感覺還不壞。

  「沒有。」她不耐煩地回答,深吸一口氣,又再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要冷靜,好歹他目前是她的老闆,就算他的生活很誇張、行為很脫軌,他畢竟還是付她薪水的老闆!

  一會兒後,她平緩下情緒,開口解釋道:「我大學的時候是遊泳校隊,還受過救生員訓練,這種程度還難不倒我。」

  「原來。」他點點頭。

  「我可以跟你確認一件事嗎?」

  「什麼?」

  「以後如果我經過橋上,又看見你在那裡大玩不要命的跳水活動,可以假裝沒看見嗎?」她可不想再冒險一次。

  她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趕快再找一份兼職,用力賺錢、存錢、照顧母親,而不是陪他這位衣食無憂的富家公子從事無聊的刺激活動。

  「其實沒那麼危險。」他低聲咕噥。

  「老闆,請你回答我的問題。」她很堅持要聽到他的答案。

  「叫我行傲吧。」

  看到她不認同的皺眉,他連忙隨口丟出一個理由。

  「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以後絕對不會想再救你。」

  聽見她可愛的咕噥,東方行傲忍不住低沈地笑開。

  到底有什麼好笑的?

  刑見幸偷偷瞪他一眼,不料卻剛好被他逮個正著,他沒生氣也沒制止,反而對她亮出白牙,露出性感到要命的微笑。

  走回橋上後,東方行傲很理所當然地輕鬆把刑見幸的腳踏車擡起來,丟到自己的跑車後座。

  刑見幸抓住他正要關上後車門的手,疑惑地問:「你要做什麼?」

  「回報你。」他對她微笑。

  「什麼?」她一頭霧水。

  「上車吧。」東方行傲抓住她的手,湊近唇輕吻了一下,看見她像被火燙到一樣立刻收回手。

  「我趕著回家。」刑見幸只覺得莫名其妙,急忙宣告自己的行程。

  「今晚不行。」他一臉抱歉地對她搖搖頭。

  「這不是你可以決定的,我很忙,沒時間陪你到處晃。」她索性自己打開後車門,想搬出自己代步的腳踏車。

  但是東方行傲卻一把拉住她。

  「的確,我同意你剛剛的話,不過我有權決定另外一件事,還記得嗎?」他語帶暗示地說。

  「你不可以拿工作來威脅我。」她抗議。

  「我不想為難你,上車吧,我必須找個認識的醫生確認你毫髮無傷才安心。」他將她帶往副駕駛座。

  再拖下去,警察搞不好都快來了。

  「我真的沒事。」刑見幸還在掙扎,她真的不想跟他獨處。

  他的瘋狂、誇張行徑、奇怪舉止……別人做來可能很奇怪又突兀,但他卻反而讓自己更加散發出危險且迷人的氣息。

  每次跟他單獨相處時,她的心跳就會不斷加速,思緒紛亂難以自已。

  「這部分,我只相信醫生說的話。」東方行傲動作輕柔的將她送進車裡、關上門,然後快速繞過車頭,迅速坐上駕駛座。

  「你家現在很多人,帶我回去很奇怪。」在他發動車子前,她試著做最後的掙扎。

  他看著她,得意一笑。「放心,我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說完,他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當他們離開五分鐘後,徒步走回醫院的伯伯總算報了警,只是當救人的消防車趕到時,深夜的橋上早就沒有跑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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