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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7-2 23:13:12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6 10:38 編輯

作者:九策
書名:大叔,休書拿來!

【內容簡介】
江湖人都知道,邪教大魔頭邪戰有一個小他一輪的「小女兒」——雲初君,含在嘴�,捧在心窩。他最大的情敵是武林盟盟主連無赫。
喜歡他「小女兒」的男人太多,對於這些個企圖挖他牆角的男人們,大魔頭只有兩個字:可惡!
門下弟子常說:尊主,您老人家都大上小姐十二歲了,連無赫年輕英俊,才是小姐值得託付的好男人。
大魔頭微笑:年齡不是問題,年輕是浮雲。
雲初君:邪戰大叔,你年紀不小了。
大魔頭:…… (╯﹏╰)


【目錄】
P.1P.2P.3
1.小小妻,惹風流
2.劍人莊,連美人
3.風流債,童男身
4.八卦流,花冠榜
5.一過招,定情物
6.強扭瓜,純情叔
7.耍無賴,字無恥
8.論武會,指間沙
9.論武會,鬧彆扭
10.論武會,對決賽
11.論武會,深情戲
12.往事淒,同床枕
13.蕩春情,兇殺案
14.搞定她,他不等
15.請放手,就不放
16.搞定她,凶狠吻
17.戀愛期,壯陽湯
18.吃醋叔,都不準
19.往事已,柳青嫵

20.斷男人,紅疹子
21.喜歡我,殉情崖
22.兒時夢,懸崖底
23.同私奔,柔軟心
24.思綿綿,似無情
25.好狗血,好肉麻
26.義父母,大騷包
27.好彪悍,滿腔情
28.好悲劇,好慘烈
29.女人心,如何摧
30.瘋魔了,品春書
31.討厭你,我走了
32.害怕了,犯賤了
33.很想你,洞房夜
34.要等我,只嫁叔
35.太過分,太混蛋
36.嫉妒恨,討厭你
37.第二次,野地歡
38.女殺手,她是誰?
39.私奔吧,玉鏈子
40.無雙叔,真絕配
41.被背叛,真虐戀
42.消失了,在哪裡?
43.被綁架,被看上
44.更該死,太刺激
45.壞小姐,不要臉
46.很懦弱,很受傷
47.搶男人,不準搶
48.我等他,有陰謀
49.數不清,道不盡
50.再相見,無語對
51.殿主兄,身份迷
52.大結局,昨日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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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ve1130
侯爵 | 2012-7-2 23:13:34

【1.小小妻,惹風流】

  邪戰是邪教相思門的尊主,江湖上排名第一的美男子,喜歡他的女人數不勝數。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比他小上一輪的「小女兒」,十八年華,長得如花似月,嬌艷動人,喜歡他「小女兒」的男人也數不勝數,這男人裡頭有:連無赫,XXX,XXX,XXX……

  不錯,連無赫也在裡面。

  這個事實令邪戰很暴走。

  連無赫是劍人山莊的莊主,兼武林盟的盟主,與作為相思門的尊主邪戰,正邪勢不兩立。更重要的是,連無赫也是出名的美男子,江湖上的美貌排名僅次於他,長身玉立,冷酷俊俏,喜歡他的女人同樣數不勝數,例如說:XXX,XX,XXX,XXX,雲初君,XXX,XX……

  雲初君,邪戰的「小女兒」,她也在裡面。

  這個事實更令他暴怒。

  最令他痛心和在意的是,連無赫小他七歲,比他年輕。門下弟子常對他說,連無赫是正派中人,一身正氣,地位崇高,對初君小姐情深意重,尊主,您放棄吧。更重要的是,您老人家都大上小姐一輪了,再大上幾歲就可以當她爹了。可是連無赫就不同了,年輕有為,霸氣不失溫柔,不管在年齡上還是性格上,是小姐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人。

  邪戰從暴怒的邊緣拉扯回來,換上一副和煦極致的微笑:「年齡不是問題,年輕什麼的都是浮雲。」如果雲初君不巧聽到了,一定會笑得明艷動人:「邪戰大叔,你年紀不小了。」

  邪戰保持萬年不變的笑容,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心裡卻在憤怒:本尊主才三十!才三十!

  邪戰生平最討厭兩種人,排名如下:第一,連無赫。第二,喜歡雲初君的男人。

  對這些個企圖挖他牆腳的男人們,他只有兩個字:可惡!

  誰都知道,最容易激怒邪戰的人,是雲初君;而讓他出現最溫柔一面的,也是雲初君。

  邪戰最受用的時候,保證是這一幕:

  他的「小女兒」滿臉寫著「大叔最好」,嬌軀窩在他懷裡,用嬌軟的聲音甜甜地說:「邪戰大叔,你年輕英俊,我最喜歡你了。」

  如果有人想激怒邪戰,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對雲初君暗送秋波。當然沒人敢這麼做,除非那人心靈大受打擊,尋死覓活要輕生。

  在邪戰看來,所有的事都不足掛齒,除了雲初君。

  當然這些都是十多年後的事了。

  ----------

  十八年前的某一日,草長鶯飛,楊柳依依,是邪戰的生命之舟偏離正常軌道的歷史性的一天。

  消失了一個多月的雲夙,風塵僕僕地回到相思門,火速躥進邪戰的房間,臉上的笑容格外得青春洋溢:「邪戰啊,看!舅舅給你搶了一個媳婦。」

  十二歲的邪戰迷茫地看著舅舅懷中的嬰孩,粉粉嫩嫩的,肉肉的臉上流了滿嘴的口水,正兀自安靜地睡著。

  媳婦……他的媳婦?

  不錯,使他偏離生命正常軌道的起點就是他舅舅雲夙懷中咿咿呀呀的嬰孩。

  他呆呆地看著嬰孩:「舅舅,好像太小了。」

  雲夙嘿嘿直笑:「不小不小,當你的媳婦剛剛好。這娃的娘是武林第一美人,娃長大後一定也是個大美人。」

  武林第一美人,於瀲灩!舅舅的舊相好!

  邪戰驚了,愣愣地看向舅舅。

  說起雲夙這個舊相好,就不得不提劍人山莊的莊主連軻。提及雲夙和連軻的恩怨糾葛,世人常唏噓不已,一般人都繪聲繪色地描述這兩人的恩怨:「雲夙和於瀲灩當年英雄紅顏,人中之龍鳳,是武林一對不出世的情侶,英雄長劍震嘯、紅顏明珠玉露,何等旖旎風光。可惜盛況只是一時,雲夙的結拜兄弟,劍人山莊的莊主連軻橫刀奪愛,於瀲灩移情別戀,掀起武林的驚濤駭浪……種種變故之後,連軻成為武林盟的盟主,和於瀲灩有情人終成眷屬,雲夙憤走西域,創立武林第一大邪教,相思門,誓言終身不娶,並與正派武林勢不兩立。可泣可歎,更可悲啊……」

  邪戰從舅舅的臉上移向嬰孩:「舅舅,你愛怎麼報復就怎麼報復,可是,你不覺得她當我的媳婦實在……太小了麼?」他喜歡的是大美人,活生生的大美人。

  雲夙騰出一隻手,狠狠敲在他的腦門上:「笨!舅舅給你一個老牛吃嫩草的機會,你還挑三揀四!」

  邪戰蹙眉了。可是,他這頭牛還沒發育齊全,好吧?

  雲夙愛憐地撫著嬰孩的臉頰,兀自陶醉地說:「唉,我的瀲灩啊!這可是瀲灩的孩子,雖然她的賤爹很令人討厭。叫她什麼名好呢?瀲灩的孩子得跟我姓……」摸了一陣,「嗯,就叫……雲初君。」

  雲初君,舅舅搶來送他的小媳婦,卻更像他的女兒。

  當夜,他被捆成一顆粽子穿上大紅袍被迫與小媳婦成親,任憑他跪爛三塊搓板哀求,都無濟於事。

  ----------

  某一日,月黑風高之夜。

  雲夙抱著哭鬧不停的初君奶娃,老淚縱橫地站在邪戰的房門口,蓬頭垢面,神情恍惚。

  「邪戰啊!舅舅有風濕病、心悸病、白內障……老眼昏花,兩腿哆嗦,舅舅已經好幾天沒睡個好覺了,邪戰……啊!她又尿了!」

  雲夙很不客氣地將奶娃扔進他的懷裡:「邪戰,夫妻感情從小培養,好好照顧你的小媳婦。舅舅為你加油!」

  一溜煙,雲夙風一樣地飄遠。

  懷中他的小媳婦哭鬧不休,小手亂抓一氣,扯住了他幾根頭髮,痛得他呲牙裂嘴,邪戰嫌惡地蹙眉。

  老牛尚自年少,幾年之後他便可人道,可是……這嫩草也太嫩了!

  那一日開始,他堂堂未來相思門的尊主,成了眾弟子們恥笑的奶爹。

  他的小媳婦很挑剔,只認他,坐著睡著懷裡都不得不抱著她,哄著她把屎把尿。時常這個時候,他受不了了,一看到她,真想一掌拍死她。

  可是,看到他的小媳婦閉著眼睛,天真粉嫩的睡臉時的受用模樣,他只能咬牙切齒,忍了。

  算罷,就當自己早育生了個女兒。

  ----------

  在他終日照料奶娃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雲初君一歲。

  一日,他懷中的奶娃咿呀咿呀:「噓叔……」

  邪戰驚訝,這娃好聰明,都學會叫尿了。

  「噓叔……」

  年少青蔥的邪戰難得露出一個甚為慈愛的笑容:「想尿尿了?」動作利索地抱起奶娃。

  「鹹蛋……」懷中的小媳婦又叫了一聲。

  鹹蛋?

  邪戰緊皺眉,鹹蛋鹹蛋……邪戰?叫的莫非是他的名字?

  他微笑:「乖,叫哥哥。」

  奶娃砸著手指:「噓叔。」

  「哥哥。」

  「噓叔。」

  「叫哥哥。」

  「噓叔。」

  邪戰怒了,本公子才十三!十三!不是叔!是你相公!

  ----------

  時間飛速,雲初君五歲,生辰那日,相思門大擺流水宴席。

  十多年後,眾多相思門弟子都還記得那日的一件事:

  五歲的雲初君在院子裡瘋玩,門下一個弟子尋到了她,此弟子是相思門中除了邪戰長得最俊俏的一個,十三四歲,斯文清秀,富有年輕活力。

  雲初君一雙眼眸如同秋水明淨的水波,看他的眼睛閃爍著無數星光,一團肉身撲上他的懷撒嬌央著他抱。此弟子抱起她的下一刻,雲初君湊上小嘴,重重地在他臉頰上狠狠一吻,用軟軟的童音說:「靳曜哥哥,我要你當我的相公!」

  不巧,此景被其餘門下弟子撞見,所有年少英俊的弟子們聚集一堂。雲初君眼眸放出無窮水波,挨個撲上他們的身,挨個在他們的臉頰上打啵,最後意猶未盡、興致勃勃地扔下一句話:「我要你們統統當我的相公!」

  在場所有的弟子面面相覷。

  很不巧,正尋她尋得焦急的邪戰出現,大步流星地奔過來,呵斥:「你們在幹什麼!她才五歲!」

  雲初君立刻委屈地站在原地,嘟著嘴,不知所措。

  相思門的弟子臉漲得通紅:「少尊主,不是……」

  邪戰擺出一副愛父的臉:「還狡辯,我親眼看盡,連五歲的孩子都不放過,你們真是……!還不趕快去準備宴席!還不去?從明天開始起,個個都少吃一頓飯!」

  門下弟子驚恐,狼煙飛躥,滾起一陣煙塵。

  邪戰擡手摸了摸雲初君的頭髮,又擦了擦她的小嘴:「還疼不疼?看,嘴都腫了,待會兒讓小綠給你擦點藥。嗯?衣服怎麼穿得那麼少?最近天氣有些涼了,最易得風寒,我帶你去添件衣裳。小君君有沒吃飯……」

  雲初君軟軟嬌道:「邪戰大叔,你好囉嗦,像個糟老頭。」

  邪戰愕然,心中漸漸憤憤不平,他青春年少,翩翩儒雅,江湖上美貌穩居第一的美少年……他哪裡像糟老頭了!

  努力順順心中的怒氣,他臉上漾起了溫柔的笑:「小君君,要叫哥哥。」

  雲初君湊上小嘴啵在邪戰的薄唇上,然後在他懷中噌了噌,甜甜地說:「邪戰大叔,你最好看,我最喜歡你了。邪戰大叔是最厲害最英俊的相公!」

  邪戰立刻受用之極,抱起懷中的小肉團,笑瞇瞇地往院子外頭去。

  ----------

  可是,邪戰發現,自雲初君五歲生辰之後,她時不時往後院跑,和相思門的弟子們親近。他成天看見那一團小小的肉身在眾弟子中撲上噌下。親親他們的臉頰,在他們懷中噌來噌去,弟子們也任由她親近玩鬧。

  雲初君一天一天成長,揩油的毛病也跟著變本加厲。

  一日,雲夙從外頭又救回來一個少年,十五歲的年紀,甚為俊俏。初君小娃見了,興致勃勃,一雙眼眸反射性地放出了亮晶晶的波光。

  之後,初君小娃想小雞認準了母雞一樣,十分執著。少年走一步,她跟一步,少年漠然,當她這麼個小肉團不存在。一個月之後,少年終於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初君小娃眼睛頓時亮了,一瞬撲上他的身子,小手臂死死抱住他的腿,頭顱噌了一噌。少年身形略略僵硬片刻後,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彎腰抱起她。雲初君迅速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少年驚愕,只聽懷中的肉團軟軟地說:「我怎麼沒見過你?不過沒關係,我要你當我的相公!」

  「小君君。」冷不防少年的身後,一道聲音冷冷飄過來。

  雲初君側過臉來,趴在少年的肩頭,眼中露出十分無辜的表情,眼睛蓄滿淚水一般水汪汪的。

  邪戰見狀,目光頓時愛憐,大步走上,一把抱過她,柔聲安撫:「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少年連忙急聲:「尊主,不是我……」

  懷中小娃立刻委屈嘟嘴:「邪戰大叔……」

  「罰你清理後院一個月!」

  邪戰狠狠睨了少年一眼,抱著雲初君轉身,大步離去。

  少年茫然無辜,一名弟子上來拍拍他的肩,安慰:「哦,新來的吧。尊主很寶貝初君小姐,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這個時候,你應該體諒下一個做父親的行為,向尊主主動承認錯誤。」

  可是,被佔了便宜的明明是他啊……

  某一年某一日,相思門又多了一個新弟子,長相不錯,氣質也不錯。雲初君盯著看他許久,然後和往常一樣,門中每來一個新弟子,她便鍥而不捨地跟隨。

  其餘弟子望著一大一小離去的背影,神色擔憂道:「初君小姐的毛病又犯了。」

  另一人道:「今天這個明天那個,可能小姐年紀太小的緣故,只是想找個玩伴吧。」

  終於,邪戰也發現了雲初君這個毛病,從此,相思門再也不收新弟子,一直到雲初君十八歲。

  十八歲的雲初君年華碧玉,三十歲的邪戰一直扮演著慈父和大叔的角色。

  直到某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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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4:03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7-2 23:14 編輯

【2.劍人莊,連美人】

  「什麼!人又不見了!什麼叫找不到!」

  相思門,正殿,殿中。

  滿面春風的笑容一掃而光,邪戰犀利的目光在殿中低頭而立的弟子們身上迅速一一戳過。

  弟子風去咬著手指幽幽道:「嗚嗚……尊主,都是我不好,我餓得看見什麼東西都想吃,小姐就下山幫我買吃的。」

  弟子靳曜擡手給他後腦勺一下,就知道吃!

  弟子雨來沈思道:「可能買到哪個窯子裡逍遙去了吧。」反正初君小姐貪色的毛病與生俱來,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感覺到邪戰犀利的目光扎過來,他縮縮脖子,只要沾上初君小姐,尊主的脾氣就莫名其妙地很大。

  弟子風去不怕死地插嘴:「嗯,師兄說得有道理,初君小姐既懶做又好色,老趁尊主不在的時候偷偷溜下山往窯子鑽。啊,對了,好像最近初君小姐又看上了一位俊俏公子,叫……叫什麼來著?哦,叫蓮清!」

  弟子靳曜狠狠拍了下他的後腦勺。風去揉著被敲的地方,神情幽怨地咕噥:他說的是事實啊!幹嘛老是打他的頭,很痛好不好!

  此時,邪戰笑得都瞇起了那一雙含媚的眼,好,很好!

  弟子雨來側過腦袋,在風去的耳邊低聲:「你覺不覺得初君小姐笑起來的時候和尊主特別像?好像想殺人。」

  弟子風去點頭:「……我也覺得很像。」

  弟子亦生翻白眼:「這不是廢話嗎!這叫夫妻相。」

  弟子雨來搖頭:「我覺得應該是父女相。」

  其餘弟子統統頷首點頭,霎時感到尊主瞇成一條線的眼睛淩厲地掃過來,殿中一陣死寂,全都瑟縮了脖子低頭。

  好可怕……

  弟子靳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彷彿已經超脫升仙。

  「尊主!尊主!不好啦不好啦!出大事啦!」

  一名弟子慌慌張張從殿外奔進來,撲倒在邪戰的褲腳下,遞上一封信,淚流:「尊主……初君小姐出事了!」

  弟子們面面相覷:初君小姐又要將誰霸王了?

  邪戰一把扯過信,展開,眼睛一掃……

  片刻後,春風笑容溢滿相思門——

  「連無赫,你找死!」

  ----------

  與此同時,劍人山莊。

  「什麼?你們抓了誰?!雲初君?!」

  坐在議事廳上座的連無赫霍然起身,扭了眉毛:「你們真是找死!」

  手下一甲得意地笑:「盟主,這叫一勞永逸。」

  手下一乙連忙附和:「對對對,武林大會將至,盟主不是想在武林大會那日討伐邪教相思門嗎?抓了邪戰大魔頭的女兒當人質,不怕他打開殺戒。有一句話說得好,嗯……這叫什麼來著?」

  手下一丙文縐縐地答:「挾女兒以令愛父。」

  手下一丁:「雲初君好像不是邪戰大魔頭的女兒吧,應該是侄女吧?」

  手下一乙:「據八卦消息,聽說好像大概是他的小妻子。」

  手下一甲:「管她是女兒還是侄女妻子什麼的,只要是邪戰大魔頭的人都好。」

  手下一乙:「話說回來,邪戰大魔頭的女兒兼妻子真是漂亮吶!把她綁回來的時候,看得我心都酥了。」

  手下一丙不屑:「紅顏禍水!」

  ……

  一群人自顧自討論,猶自沾沾自喜。連無赫聽得眉毛都扭曲了,聽說邪戰把這個「小女兒」當成寶貝,寶貝得不得了,這會兒邪戰估計是磨著刀子準備殺過來了。

  他沈吟了片刻,平靜下來,淡道:「人在哪裡?帶我去見她。」

  議事廳頓時一片寂靜,全都閉了嘴。

  「人呢?怎麼都不說話?」連無赫神情不耐。

  手下一甲在一片寂靜中幽幽道:「盟……盟主,人……人不見了。」

  「什麼!什麼叫人不見了!」

  努力控制翻湧的怒氣,連無赫真想一掌拍碎椅子。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一群飯桶!

  手下一乙、一丙、一丁,一致手指向手下一甲:「盟主,都是他的錯,與我們無關。我們手頭各自有事情忙,我們讓他好好看著雲初君的。」

  「你們!」手下一甲咬牙,卻覺得十分心虛,苦臉說:「確實是我的錯,可是,我只是轉了個身,真的真的,盟主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轉了個身,她就嗖一下不見了!」

  其餘手下不屑地白了他一眼,異口同聲:「是你太蠢了。」

  手下一甲很無辜很委屈:「是她太狡猾了!」

  連無赫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們都是蠢蛋!趕緊給我去找人!」

  一聲令下,議事廳裡的人片刻間一散而光。

  ----------

  天光明媚,水一樣的日光流淌在劍人山莊某處院子的樹上,穿過樹縫,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小斑點。一陣風拂過,斑點搖晃,樹葉颯颯作響,揚起了露在一根樹枝下的一角裙擺,以及一頭烏黑的雲發。

  樹枝上的人翹著二郎腿,雙臂枕著頭,懶懶地躺著,正瞇眼酣睡著。

  「美人……別跑,我想死你了……」嬌唇微彎,樹枝上的人睡中帶笑,笑中猥瑣。

  風吹來,裙擺輕輕飄擺,雲髮絲絲揚起,遠遠抓住了剛進院子之人的目光。連無赫銳利的眼睛微微一瞇,女人的裙子?

  屏息慢慢走到樹下,連無赫仰臉,就見一個女人躺在樹枝上睡著,露著兩截粉嫩雪白的藕臂。口中似乎還在夢囈:「小美人……就親一下……」

  連無赫蹙緊了眉,莊裡的丫鬟個個行止端莊,這放浪的野丫頭從哪裡來的,吳總管的老眼越來越昏花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扯了扯落下來的群擺,樹枝上的人騰手在空中氣惱地揮了揮:「大叔,你好吵……」

  大叔?!忍!

  連無赫面無表情,又扯了扯。

  「大叔,你好煩……」樹枝上的人手懶懶地又揮了一下。

  連無赫怔怔地看著皓白纖細的手臂,真是不知羞恥!

  他冷冷地仰臉望著,彈指一手,一顆石子射向了她的腿,痛得樹上的人哇哇直叫。

  「哇!大叔,好痛!」

  她痛得驚醒了,一個不留神,身子直直摔落,朝連無赫的正上方筆直掉下,柔軟的身軀狠狠壓在了他的身上。

  「好痛!」

  「起來。」隱忍著怒氣,連無赫不帶一絲表情,冷看著壓在他身上呲牙裂嘴叫痛的女人,「給我起來。」

  嗯?男人的聲音?好有磁性!

  雲初君睜開眼睛,看到了眼前一張漂亮的臉蛋,寒眸冷面,是個年輕男子,很冰冷。雲初君眼中的波光反射性地閃了一閃。

  美……美人!大美人!大美人哉!

  此時,院子裡忽然來了一大群人,正是尋她尋得天翻地覆,只差沒把山莊刨地而起的一群手下,有人喚道:「盟主!小魔頭跑了!」

  「啊!盟主!你們?!」有人恍然大悟,他們好像撞壞了盟主的好事。

  院子中,樹蔭下,一男一女,兩具身體女上男下地交疊著,男的正是他們口中威風凜凜的盟主,女的……

  「雲初君!」

  「小魔頭!」

  「統統給我閉嘴!」連無赫神情不善,一把推開了身上的人。

  手下一甲神色擔憂:「盟主似乎惱羞成怒了。不大妙啊……」

  手下一乙點點頭:「從沒見過盟主那麼生氣過。」

  手下一丙沈思:「盟主一向潔身自好,被小魔頭輕薄了,當然羞憤了。」

  「閉嘴。」連無赫鬱鬱不堪,所有人登時噤聲不語。他冷眼掃向雲初君,她正眉眼彎彎地望著自己,眸中光芒四射,有些嫵媚,有些放肆,彷彿他是一頭垂死掙扎的綿羊。

  他討厭這個女人看他的眼光。

  果然是大魔頭養大的女兒,一個德行!

  討厭歸討厭,但為顧全局面,連無赫平息難堪的憤怒,含著冷靜的語氣淡淡道:「讓雲姑娘驚慌了,多有得罪,還望見諒。既然姑娘來了劍人山莊,來者是客,姑娘就住上一段時日。連某立刻派人通知相思門的尊主。」

  雲初君從腰間摸出折扇。一身羅裙,一把折扇,不倫不類地緩緩搖了起來,笑瞇瞇地道:「原來是武林盟的盟主,幸會幸會。此事不急,待我在這裡玩上幾日,再通知他也無礙。」

  連無赫道:「不可,此事關係到中原武林和西域的交好,連某會告知尊主姑娘在這裡已無大礙。」

  雲初君哼了一聲:「虛偽。」

  連無赫挑眉:「你說什麼?」

  雲初君連忙微笑,眼睛彎成下弦月,放肆大膽的目光寸一甲不留在他身上撫摸一陣,笑道:「哦,沒說什麼。今日一見盟主,果然是美貌非凡的窈窕君子。」

  喝!

  在場所有人倒抽了一口氣,果然是邪魔,好大的雄心豹子膽,居然在青天白日之下調戲他們的盟主!

  倒貼他們盟主的女人很多,可是調戲他們盟主的女人只有她一個!

  且,盟主最討厭別人對他的容貌多加指點。

  瞧瞧!一群人不約而同望去,他們的盟主……面部肌肉好可怕……

  卻聽他們的盟主語氣依舊平板如常,只道:「雲姑娘,不管如何,是我們多有得罪,連某會立刻派人捎信。」

  手下一甲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說:「盟主,可是我已經讓人給相思門捎去挑戰信了。」

  「你說什麼?」連無赫冷著烏壓壓一張臉,「誰讓你自作主張的!」

  手下一甲瑟瑟一抖,吞了一口唾沫,一時噤聲,不敢喘半口小氣兒。

  連無赫來回掃了一圈,迅速平整了面部肌肉:「算了,既然這樣,那就要委屈雲姑娘了。」

  雲初君灑脫地笑笑:「好啊。」和邪戰那大叔美人各有千秋,果然是大美人啊……美人相伴何來委屈。

  眼神朝他似勾非勾,眼角眉梢都噙了滿滿的笑容。

  身後的一群人低聲竊竊一笑,感覺到盟主身上忽起的寒意,頓時噤若寒蟬。

  連無赫心中十分惱,邪教就是邪教,一個姑娘家全身上下滿身邪氣,不知收斂,不知羞恥。

  和邪戰大魔頭往死裡像的一個壞胚子!

  保持一臉的肌肉僵硬,平板冷酷,連無赫拂袖轉身而走,身後戰戰赫赫跟了一大群人。

  雲初君獨留樹下,兩眼一咪咪。

  風姿綽約、體態均勻、冷酷俊俏……好一個連美人!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2 23:14:27

【3.風流債,童男身】

  蠢蛋手下抓了邪戰的寶貝「女兒」,連無赫立刻派人快馬加鞭通知各大門派,趕在論武大會召開之前協商此事。

  第五日一大早。

  秦山派、光明派、子虛派、少林寺、眉青派五大門派各以掌門為首,聚集在劍人山莊議事正殿,風塵僕僕。其餘弟子全部守在正殿外面。

  光明派掌門楊風乾率先發表意見,一骨碌坐起來,抖擻了精神:「盟主,以一個小女娃來威脅邪戰大魔頭,不是我們正派人士的君子之為,我們應該在論武大會那日,堂堂正正大敗相思門!」

  秦山派掌門秦壽立刻接話:「我呸!什麼小女娃,大魔頭的女兒就是小魔頭,對於一切邪教組織的人,我們應該不惜一切代價剷除。這次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雲初君,把邪戰大魔頭狠狠踩在腳底下!」

  「阿彌陀佛。」少林寺空明方丈緩緩起身,雙手合十,肅然緩聲道,「一切事端皆有因果,因果輪迴必遭報應。相思門為邪教十惡不赦,他們的行為自有上天定論,至於雲初君,尚自年幼無知,尚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我們應以善心善行教導,日後必能成為正道中人。」

  眉青派掌門眉子青站了起來,道:「我覺得空明方丈說得不錯,聽聞邪戰大魔頭的女兒,雲初君年芳十八,自幼在相思門長大,邪戰對她極為疼愛和寵溺。倘若殺了雲初君以儆傚尤挑釁相思門,定會激怒邪戰。」

  子虛派掌門清山保持沈默,他站了起來,對連無赫作揖,只問:「盟主,相思門如今可有可疑的行動?」

  許久不出聲的連無赫搖頭:「尚未。」

  接著,議事殿裡幾位掌門繼續各抒己見,滔滔不絕,依舊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各大掌門包括連無赫不約而同往外望去,只見除了少林寺,其餘門派的年輕弟子的驚呼聲此起彼伏,全都往前呼嘯奔過去,揚起的塵土湧進議事大殿,落了他們一頭一臉。

  秦山派掌門秦壽啐啐嘴裡的砂土,咳了幾聲,十分不悅:「天殺的!他們在做什麼!」

  連無赫皺皺眉,起身,大步走到殿外,朝那些弟子們奔湧的方向走去,一探究竟。

  走到各門派弟子的身後,連無赫順著他們的方向,仰起脖子看,有一白影禦劍從他們頭頂飛過,然後停在劍人山莊最高的樓閣上,沿屋脊倏地順著滑下來,依稀伴隨著少女清脆的笑聲。

  衣帶飄飛,雲發獵揚,身姿曼妙輕盈……遠遠瞧著有些熟悉。

  所有弟子睜大了眼眸,直汪汪地觀望著。有一名子虛派弟子往上指了指:「……天、天外飛仙!」

  秦山派弟子出神喃喃:「……好像是個姑娘。」

  光明派弟子忘情地迷醉:「真漂亮啊……」

  眉青派所有的女弟子捧頰,露出崇拜的神光:「……居然會禦劍之術,好帥啊!」

  前來湊熱鬧的各門派掌門擠在他們身後,被擠得左搖右晃,差點摔倒被踩成肉餅。

  連無赫繃著臉皮,終於看清楚了那道在空中飛來飛去的身影,運氣腳尖一點,踩著濟濟的人頭飛掠過去,一把扯落正在禦劍的人,連人帶劍扯到地上。

  近距離看清「飛仙」的廬山真面目,所有人直直的目光興奮得發亮。

  連無赫警告地瞄了瞄雲初君:「大庭廣眾,女兒家就該有一個女兒家的儀態,看看你現在這樣子,成何體統!」

  聽語氣……這是?

  各門派弟子停止了騷動,狐疑的視線來回朝兩人掃,各懷鬼胎地揣測兩人的關係。

  各門派的掌門人終於從人群中擠出來,衣冠不整,整齊的頭髮都成了鳥窩,臉上左右上下不等地印著幾個腳印。他們氣急敗壞地朝各自的弟子狠狠瞪了一圈,僧衣亂掛的空明方丈是被人群中的一隻腳給踹出來的,他惆悵地歎了一聲:「阿彌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秦山派掌門秦壽看看連無赫手中緊捏著的妙齡少女,少女雙目猶似清水,顧盼之間流露出兔子一樣委屈汪汪的水光。一向粗枝大葉脾氣暴躁的秦壽很不忍,猶豫著問:「盟主,她是……?」

  眾人紛紛關切的詢問目光掃到他身上。

  江湖的八卦永遠令人熱血沸騰,尤其是有身份、有地位、有相貌之人的八卦。

  傳聞,武林盟盟主連無赫不近女色,不進芙蓉帳,不興金屋藏嬌,二十三歲年紀冰清玉潔,更無意成親。曾有人傳言,連無赫怕是有不可告人之癖好,例如,專斷男人。

  可是,幾年下來,連無赫表現得毫無相公的柔弱之氣,一身氣勢猶如泰山壓頂,不愛童男,不上相公館,除了面部肌肉嚴重失調之外,心如止水。所以,江湖揣測,連無赫懷有不可告人之隱疾。

  但,今日的情況……實在引人遐思。

  這廂,正玩瘋的雲初君被攪壞了心情,相當不悅。低頭之間,眼睛骨碌一轉,趁連無赫鬆手之際,她迅速抓住他的衣角,身子一倒,手用力一扯。

  「哧啦」一聲!露出了衣擺裡白色的長褲……

  喝!

  眾人幾陣抽氣聲,驚嚇了!聽說……聽說連大盟主最在乎自己的形象,不容任何人破壞和褻瀆!上一個毀壞連大盟主形象的人,已經下落不明……

  連無赫是典型的面部肌肉失調,面部神情分毫不動,只能從一雙眼裡才略微分辨出其排山倒海的憤怒,他眼睛朝地上的人冷冷一戳。

  雲初君小心翼翼地擡頭,似屈非屈的美目往眾人望過去,眸中含水,十分無辜。聽說,連無赫最在意自己在人前變態的美好風度,她要再接再厲。

  「盟主……對不起……」幾欲哽咽的聲音敲中了眾人柔軟的心,好不忍吶……

  連無赫驚愕,完全不能從五天前邪氣不羈的壞胚子印象裡緩過神來。

  五大門派的掌門人的眼神漸漸指責,子虛派掌門清山說道:「盟主,這位姑娘看起來體弱年幼,我看還是……」欲言又止的話正中各人憐香惜玉的心。

  體弱?

  連無赫意味不興地瞥她一眼。他不信!方才是哪個不明物體在天上飛的?人人都眼瞎了嗎!

  「盟主,我、我不是故意的……」哀求的聲音在他腳底下嬌弱響起,猶如一記鐵錘拍下,眾人摀住胸口,心痛得抓狂。

  秦山派掌門秦壽於心不忍:「盟主,你說句話吧。這姑娘嬌滴滴的,總在地上躺著,恐怕會染上風寒。」說著,想要上前扶人,連無赫一記冷眼瞥來,又生生止步。

  連無赫不溫不火地扶起地上的人,雲初君一個踉蹌,右腳一轉出其不意勾住他的腳,順勢撲倒他身上,連無赫異常狼狽地被壓在身下。

  眾目睽睽之下,一張小小的柔唇穩穩地印在了他的臉頰上!

  啊!

  畫面定格,時間僵止!

  無數雙眼睛直直地瞪著,個個都直了脖子。只是一眨眼間,連無赫惱羞成怒地推開了身上的少女,迅速從地上站起,從臉到脖子起了可疑的紅色,面部肌肉卻依舊如常,保持變態的美好風度。

  心怒:可惡!

  雲初君狀似嬌弱無力地爬起來,一副小媳婦樣緊挨在他身邊,垂頭,嘴角彎著略略的弧度。

  竊喜:嘖嘖!

  光明派掌門人楊風乾頂著一頭雞窩,喃喃悟了:「應該是盟主的未婚妻吧,原來如此……」

  其餘四派掌門人跟著後知後覺地恍然大悟,欣慰:「天造地設,果然是一對璧人吶!」至今孤身的盟主終於有對象了。

  那一瞬間,望著中間一對佳偶的少男少女們聽見自己的心碎了。

  但對於連無赫無疑是個打擊,周圍一片哀怨和艷羨的眼光,刺得他的心很抓狂。此時,他越發確定,邪戰這個魔頭的女兒,是個地道的小魔頭,壞胚子!

  他非常鄙視這個從頭到腳、從骨子到血液都邪惡的壞胚子!

  「來人!」他忍著怒氣喝聲,手下甲乙丙丁迅速從人群裡擠進,「把雲初君關進後院給我好好看著!」

  啊!雲初君!

  那……那方才!誰被誰輕薄了?

  人群又一陣騷動,各門派的少男弟子們從她是嬌弱動人的天外飛仙的美夢中清醒了。

  在眾人捧著破碎的心哀愁時,相思門尊主的四大首席弟子正蹲在某個角落里長歎:「可憐的尊主,小姐的毛病又犯上了。」

  雨來捏著手中的信,猶豫不決:「你們說,這信要不要給尊主?」

  風去很不安:「可是要是讓尊主知道,小姐這次看上了連無赫,他會不會從早到晚操死我們?」

  靳曜毫不猶豫地點頭:「會。」

  雨來哀歎:「其實尊主很可憐啊,夫妻不像夫妻,父女不像父女,江湖上都以為兩人是父女。」

  「這很正常啊,小姐那麼彪悍,尊主那麼純情,兩人的差距那麼大,」四顆頭顱刷刷湊在一起,壓低嗓音,「其實,尊主有妻管嚴的毛病。」

  「不,這叫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亦生忽然憋出了一句話:「其實,這次小姐看上連無赫也是有道理的。連無赫美貌排名僅次於尊主,無花名無惡習,標準的正人君子,更重要的是,他今年才二十三歲,比尊主年輕多了——」

  雨來立刻摀住他的嘴:「你想找死啊!千萬別在相思門提尊主的年齡!」

  「想當年,尊主也年輕過啊……」

  風去很惆悵:「希望小姐這次喜新厭舊的週期短一點。」

  四大首席弟子唉聲歎氣,為什麼小姐總是處在紅杏出牆的惡性循環中。

  「在聊什麼?」

  嚇!

  四人驚恐轉頭,只見邪戰如沐春風地朝這裡走來。他們的尊主永遠掛著一副菩薩般溫暖的笑容,開心也是笑,生氣也是笑,傷心也是笑。那張充滿溫和笑容的臉上似乎從來沒見過喜怒哀樂。

  可是,他們的尊主確實如外頭所說,大魔頭的內心真的很複雜,很難懂,很深奧,很恐怖,很傲嬌啊!

  雨來下意識把信往背後藏,卻難以逃過邪戰犀利的眼睛。

  「手上拿的是什麼?」

  雨來結結巴巴地回答:「尊……尊主,是……是屬下寫給小綠的情書!」

  其餘三人愕然看他:好厲害!

  邪戰面上依舊帶笑,眼睛卻微微一亮:「情書?拿來讓我看看。」

  雨來皺臉了,膽戰心驚:「尊主,這……這不大好吧,屬下臉皮薄,尊主是在取笑屬下。」

  邪戰笑得十分無害:「我沒在取笑你。」接著握拳假咳了一聲,扭捏說,「本尊主……只是想學學。」

  「學寫情書?!」四人高調了嗓音,面面相覷:不會是寫給小姐吧?可是,他們的尊主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不會甜言蜜語哄姑娘開心的男人啊?

  下一刻,他們才堪堪記起,他們的尊主,世人眼中的大魔頭其實還是一個守身如玉的老童男。

  小姐日日紅杏出牆,尊主卻苦守清白之身,恪守從妻之道。

  都已經是三十歲的老男人了,居然還沒嘗過那種蝕骨銷魂的滋味。可憐的尊主……

  「尊主,屬下覺得您應該常下山去紅湘樓見見世面。」

  「對對對,抓住女人的心最快捷的方法,就是用溫熱滾燙的身體取悅她。」

  「是是是,這樣初君小姐就能迷戀上尊主您結實有力的身體,再也離不開尊主。」

  靳曜面無表情:三個蠢蛋!

  邪戰皺皺眉,接著笑得春暖花開:「不,本尊主要讓小君君迷戀我的心,就從寫情書開始吧。」

  四人仰天長歎:尊主好純潔的心……

  邪戰無聲無息飄到雨來的身後,扯過信,笑瞇瞇地展開。

  四大弟子滿臉驚恐,全身犯抖,瞥見他們的尊主每看一行字,臉上的笑容就擴大一分,都快笑成菊花了,居然還掛著暖風一樣的笑容。

  看完,手一捏,信化成了紙沫沫,以極慢的速度飄到地上。

  邪戰嘴角彎彎,眉眼彎彎。

  「你們四個人,今天太陽下山之前,把無空十八式的心法記熟了,晚飯之前,本尊主親自考核。」

  衣袍一攬,邪戰負手當空離去,刮過一陣陰風。

  四人瑟瑟一抖,眼巴巴地望著,無空十八式,長達三卷書的心法,是相思門最長、最深奧、最無厘頭的心法。

  他們不約而同地仰頭,濃暮當空,天空已呈紅霞色,如同上好的織錦絲綢,美麗得像新娘頭上的喜蓋。

  ——離太陽下山大概還有半個時辰……

  為什麼受無妄之災的總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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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4:47

【4.八卦流,花冠榜】

  非滿樓,位居洛陽東邊的偏遠地。江湖八卦的窩點中心。

  武林人士去洛陽,但凡要尋人,有仇家的,一般都是衝著非滿樓。

  論武大會即將到來,這幾日,非滿樓的人比往常多了兩倍,其中女性佔了九成。每年這個時候,是女人,一定會去非滿樓。

  「今天的人好多,不就個論武大會嗎?有必要所有的姑娘都來這裡瞎湊熱鬧。」

  二樓的廂房裡,雨來朝窗外微探著頭,往樓下大廳望。

  風去咬著手指,偷偷朝邪戰瞄去一眼:「只要有飯吃就好。……尊主,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開飯?屬下好餓……」

  其餘三名弟子視線唰唰轉移到他的身上,就知道吃!沒看到尊主笑得想剁肉嗎!

  風去委屈地低頭,真的好餓啊……他昨晚從無空十八式裡還沒喘上半口氣,今天一大早就跟著尊主火燎火急地趕到洛陽救小姐。好餓……

  三人又將視線移到邪戰的身上,可是,尊主從昨晚開始,笑得像朵菊花,臉不抽麼?

  樓下忽然一陣喧囂聲,有人在舞劍,唰唰唰唰地響了幾聲,他們望下去,看見非滿樓的老闆揮劍振臂,連帶著撒了一籃子的花瓣。

  「各位姑娘小姐,大媽大娘,大哥大叔,歡迎你們光臨非滿樓。後天就是每年一度的論武大會,按照老規矩,在此之前,我們先來一段小曲助助興!歡迎本店的頂台柱——」

  小姐不耐煩地打斷:「老闆,每年都是同一段曲子,能不能換點別的?」

  大媽贊同:「老闆,前奏太長了。」

  非滿樓的老闆劍鋒忽然直指某一個無辜的姑娘,大喝:「好!按照老規矩,押注!押連無赫的在左邊,押邪戰的在右邊!」

  話剛落,除了男人,伴隨著振聾發聵的尖呼聲,一群女人蜂擁而上。

  樓上廂房,望著一左一右兩堆濟濟的人頭,亦生奇怪:「他們在做什麼?」

  雨來道:「應該是押勝負買注吧,可能賭尊主和連無赫誰贏。可是為什麼都是女人押注?」

  靳曜冷哼:「尊主從來都不屑參加什麼論武大會。」

  風去嘟囔,別說了,我好餓……

  「好!注押好的姑娘大媽都站一邊去!」老闆瞇起眼睛,揚劍指著牆上密密麻麻的字,大聲,「今年人才濟濟,比以往多了三倍。能在這上面出現的人個個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貌美如花、風華正茂的青年才俊,也不乏年長的如花男人。依然按照老規矩,按淘汰選拔賽制,票數最少的先淘汰,依票數選出今年的三位花樣男子!得票最高者為花冠!」

  老闆忽然聲調拔高,異常抑揚頓挫:「一年一度的花樣男子選拔大賽即將開始!我數到三!一,二,三——」

  雨來恍悟:「原來是美男選拔。」

  亦生看看獨佔一角裝深沈的邪戰:「尊主一定穩居第一。」

  靳曜:無聊!

  風去朝邪戰輕輕地飄去一眼,好餓……

  樓下,眾顆頭顱擠來擠去,全是女人們亂糟糟的咋呼聲。過了一會兒,牆上的名字只剩下兩個人:邪戰,連無赫。票數持平。

  老闆搬來一把椅子,一腳踩上,指劍揮上:「第三名已經出來了!蓮清公子穩居第三!但,看來,今年的花冠將會出現兩個,但是!花冠只能一個,也只有一個!各位大媽小姐們,手中如果還有票的,趕緊為心目中的夢中情人投上一票吧!今天投上關鍵性一票的姑娘將會得到本店兩壺流香酒!」

  過了一會兒……只有女人的面面相覷。

  「我記得還有一票,最後一票在誰的手上?」老闆雙眼發紅,橫掃四周,「這位姑娘不要害羞,趕緊投上你手中神聖珍貴的一票!」

  「我……我還有一票。」

  一堆女人裡,一人縮著脖子半掩著嘴,羞羞答答地擠出來,白皙的手舉起最後一票。

  是個……少年!

  老闆跳下,又搬來一把椅子,持劍踩上去,相當振奮:「小兄弟,這是花樣男子選拔大賽,是姑娘們的戰場。還在吃奶的小兄弟,趕緊回去讀書吧!」

  少年捏緊手中票,很無辜地掃了一圈四周,淚水蓄了一咪咪:「為……為什麼,為什麼男人不可以喜歡男人,他也是我的夢中情人。」

  女人,包括男人,都忍不住倒喝了一口氣。如今雖世風日下,但男人斷上男人,他們倒是頭一次親眼所見。看這少年細皮嫩肉,唇紅齒白,乳臭未乾,黃毛也未長齊,就斷上了……實為男人們的恥辱,女人們的悲哀!

  一大媽摀住胸口,低聲嗷唔了一聲:「真是個悲劇啊!」

  「算了,大家就給這位小兄弟一次告白的機會!」老闆雙眼忽然發亮,炯炯有神,「且讓我來猜猜這位小兄弟意屬哪位。邪戰容貌如畫,儀容已超脫世俗的美態,卻毫無陰柔之氣;連無赫冷酷霸氣,堪比草原上獵物的虎豹,卻毫無熊腰虎背之態。你們認為呢,你們認為呢!」

  一群女人振奮得不得了,她們十分迫切想知道結果,周圍剩下的江湖男兒們一陣嗤笑。連無赫和邪戰皆是江湖中有地位有名聲的人,無論這個少年暗戀他們其中一個,都是一個大笑話。

  有人嫉妒又酸酸地想:哼,幸好我沒去競選什麼花樣男人。

  老闆在椅子上劍斬空中,一腳震下,提嗓:「一個斷袖的少年心靈脆弱,心智不成熟,他們有可能懷有戀母情結,或者戀父情結,霸氣溫柔的強悍男人是他們最佳的心靈寄托,所以——」

  少年戰戰赫赫地走上台,非滿樓老闆跳下椅子,唰唰唰開始舞劍:「保密!各位看官還是且看這位小兄弟心目中的夢中情人到底是誰?花冠到底花落誰家?這歷史性的一刻即將揭曉!預知結果的,趕緊押注!押注!!」

  又一群女人一窩蜂擁上,掏盡了囊中所有的銀子,「啪啪啪」地押下。

  「這個少年好像在哪裡見過……」亦生瞇了眼睛。

  雨來同樣瞇起眼睛:「嗯,好像一個人……」

  靳曜:「……!!!」

  窗口三顆頭顱緩緩地、慢慢地、偷偷地轉過頭來,小心翼翼地朝靠在對面窗戶邊發呆的邪戰瞥了一眼,又迅速回頭。

  三人無聲地呲牙裂嘴地叫囂:是小姐!是小姐!噓……保持沈默。

  風去狠狠地咬著手指,兩眼昏花:為什麼還沒吃飯……

  少年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慢慢地走到牆邊,舉起票,「啪」的一聲,在一個人的名字下重重拍下!

  「結果出來了!」老闆霍然揮下一劍,「卡嚓」一下砍斷了兩把椅子,「今年花樣男子選拔的冠軍是——武林盟盟主——連無赫!!」

  人堆裡立刻爆發出一陣尖叫聲,夾雜著哭天搶地的大喊,所有喜歡邪戰的,押邪戰名上的,捂著破碎悲痛的心肝兒大聲哭泣。

  雨來亦生靳曜三人面面相覷:小姐投了連無赫一票,千萬別給尊主知道了!

  「你們在看什麼?」對面窗口邊的邪戰忽然轉過臉來,懶懶地問他們。三人一臉驚恐狀,迅速搖頭,雨來裝模作樣地悲痛安慰,「尊主,您別生氣,雖然這次連無赫搶了您的風頭,上了花冠榜第一,但明年,尊主再接再厲,搶回來!」

  邪戰狀似毫不在意,臉上笑容放大了一倍:「是嗎?連無赫第一?」他慢吞吞地從胸口摸出了一面鏡子,摟著鏡子左看右看,左摸右摸,「唉,難道本尊主真的老了?」

  三人十分同情,自從他們的尊主爬上了三十歲,自從他們的小姐染上了紅杏出牆的毛病,尊主就像個娘們一樣,時不時地摸出鏡子自照,滄桑感慨歲月無情催人老,佳人一去不復返。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相思門的尊主自戀得要命,其實,他們的尊主自卑得想死啊!

  風去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嘟囔了一聲:「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吃飯?」

  三人毫不留情地給他三記爆栗子,他登時像隻兔子一樣委屈:難道你們都不餓嗎……

  且說那個少年,正是從劍人山莊偷跑出來的雲初君,兩手捧著戰利品流香酒,笑容滿面地上了二樓的對面,正巧對著邪戰他們的廂房。

  雨來亦生靳曜驚駭地瞪大眼珠,三具身體迅速往窗口一站,擋住了視線。

  可是,偏偏不如意的是,雲初君一骨碌坐上了窗台上,右腿往窗外懶懶地掛下,左腿屈起膝蓋,掀開酒壺的蓋子,仰頭就是一口。

  她享受地瞇起眼睛,外面的世界真美妙啊!酒是好酒,人是美人。

  樓下,女人們的哭叫聲漸漸小下來,老闆在台上又舞了幾下劍,聲音渾厚:「喜歡邪戰的姑娘小姐,大媽大嬸們,千萬別哭泣!今年的論武大會和以前大不一樣!因為,因為,因為——」

  老闆忽然停下,一劍直指其中一個哭得淒慘的姑娘,雙眼血紅:「因為,今年的論武大會,相思門尊主,邪戰一定會出席!!」

  人群裡驟然爆發出比方纔還要驚天動地的大喊聲,女人們個個都發了瘋似地,捧頰、跺腳、捂胸、抓頭髮,不少女人都已經激動得暈了過去。

  雲初君仰頭喝下一口濃烈的酒,抿嘴發笑:「想不到邪戰大叔還有那麼多女人喜歡。」

  那廂對面的房間裡,邪戰還在攬著鏡子歎氣:「眼角好像有細紋了,小君君肯定看出來了。有那麼多女人喜歡有什麼用……」

  三名弟子翻翻眼悻悻然地不動了:又來了……

  「停停停!閉嘴!閉嘴!閉嘴!統統給我安靜!」老闆一聲怒吼,「知道為什麼邪戰會出席這次的論武大會嗎?因為,因為,因為——接下來的消息,是所有江湖好男兒們振奮的消息!」

  其餘的江湖男人雙眼頓時發亮,視線齊刷刷地朝他殺過去。老闆在台上又砍了一把椅子,雙眼佈滿血絲:「因為,這次論武大會,邪戰的『女兒』雲初君也會出席!!」

  樓下一片寂靜,無人應答,沒有男人們的尖叫聲,也沒有男人們的興奮聲。

  一個男人嗤笑:「老闆,我們只聽過雲初君,沒見過雲初君,誰知道她長得是圓是扁,我們有什麼好興奮的。」

  正在窗口喝酒的雲初君不服氣地癟癟嘴,什麼嘛,名聲小待遇就是不一樣。

  「非也非也!」老闆撿起地上分成兩半的椅子,狠狠朝地上一砸,「如果連無赫和邪戰是所有女人的夢中情人,那麼這個雲初君一定是所有男人的夢中情人!能與當年武林第一美人於瀲灩相比的,如今只有雲初君!想知道雲初君的廬山真面目嗎?想知道雲初君的秘密嗎?想知道雲初君的成長史嗎?想知道的,好男兒們,趕緊押注!」

  有幾個男人躍躍欲試,腦殼發熱的、喝酒喝高的率先奔上來押了幾錠銀子,引來其餘的江湖男子的好奇心,一個個都奔過來掏出了銀子押注。

  誰不喜歡大美人?誰不喜歡大美人的秘密?誰不喜歡大美人的八卦?

  就連雲初君都喜歡,更遑論是個有色心愛八卦的男人!

  雲初君挑起眉,對於江湖上自個兒的流言,她也想知道。擡起酒壺,又灌下一口酒,一股醇香濃烈的氣味直衝肚中。

  「男人們女人們,千萬別激動!接下來,我們即將揭曉雲初君神秘的廬山真面目!」老闆抓過小二遞上的畫卷,嘩啦一聲展開,「看!大美人哉矣!」

  雲初君朝樓下望去,正巧可以看見那副畫,差點噴出口中的酒。

  畫得那麼抽像,能看出是個美人?怎麼看著像書中潘金蓮那個大騷包……

  男人們卻個個都直了脖子,個個都抽了一口涼氣,果然是個大美人!

  那廂,雨來搖頭:「尊主最討厭有人拿小姐的畫像到處招搖撞騙。」

  靳曜朝邪戰一瞥,涼涼道:「那個老闆短期內不會送命,尊主好像……中瘋魔了。」

  邪戰摸摸臉:「小君君不喜歡長皺紋的大叔,是不是應該好好美容養顏了……」

  「接下來,我們即將揭秘雲初君一個秘密!」長劍震嘯,在空中劃出一道亮眼的弧度,老闆激憤地瞪著一堆人頭,「雲初君最愛什麼?她最愛男人的美色!」

  邪戰摟著鏡子唉聲歎氣:「小君君最愛美色,這世上要是有青春永駐的靈丹妙藥多好。」

  「雲初君最討厭什麼?她最討厭年紀大的大叔!」

  邪戰惆悵:「男人三十一朵牡丹,小君君為什麼要嫌棄本尊主……」

  「所以!在場各位年輕英俊的男兒們,拿出你們的勇氣,拿出你們的美色,趕緊向雲初君挑戰吧!」

  邪戰忽然掛上一抹笑容:「那些個覬覦小君君的男人們,都給本尊主去死!」

  「不過!雲初君還有一個毛病!那就是——」老闆嗖地一聲掠上半空,所有人的眼睛隨著他的人從上到下,「雲初君專愛拿別人的信物,美名曰:定情信物!事後,她一定會留下一封書信。如今,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的名言已經過時!女人不壞,男人不愛,才是正道!就連排名第三的蓮清公子也不敵她的無邊魅力!據說,據說——」

  老闆持劍站定到台上,很用力地掃了一圈台下的江湖男人們:「據說,雲初君這次拿了武林盟盟主連無赫的家傳手鐲!」他又橫掃了一圈好奇的女人們,陰測測地一聲笑,「這家傳手鐲有一個很特殊的名,叫沈璧,它是連家傳給未來媳婦的定情之物!」

  喜歡連無赫的女人們「啊」的一聲悲痛呼聲,又有一群人背過氣去。

  剛喝下一口酒的雲初君從懷中掏出一對手鐲,瞇著眼睛細細地看著:「沈璧,蠻好聽的名字。送給邪戰大叔,應該會喜歡。」

  「好!以上故事告一段落!預知連無赫有何行動,歡迎下次光臨本店!」老闆忽然露出一個十分神秘的笑容,「最後的最後,即將揭曉雲初君一個最大的秘密——」

  「想知道嗎?想知道嗎!想知道的,趕緊押注!!!」這一次不管男人女人,又開始一輪的押注。老闆笑瞇瞇地在台上舞了一套劍,停下,「其實,雲初君是邪戰的——」

  卻在此時,非滿樓大門外忽然闖進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今年得榜第一的連無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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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5:09

【5.一過招,定情物】

  全場死寂,數雙眼珠全都齊刷刷地看過來,已有女人激動難抑,還未尖叫先昏死過去。

  連無赫迅速向周圍逡巡了一圈,女人們艷羨愛慕的目光,統統視而不見。此時,他心中壓抑著滔天的怒火,臉上的肌肉依舊癱瘓不動。

  無人敢靠近,無人敢出聲,連無赫……他來做什麼?

  「連美人!」忽然,樓上一聲清脆的叫聲。所有人包括連無赫都齊刷刷地仰頭望過去,只見一間廂房的窗戶邊上,一人正懶洋洋地坐著,一條腿在窗下晃蕩,一頭烏黑的青發無風自揚,她手中正拿著連家傳說中的家傳手鐲。

  「不是剛才投票的少年嗎?」人群中有人說道。

  雲初君這一聲叫,已經驚動了正摟鏡哀歎的邪戰,房中白影一飄,飄到窗口,撥開三顆頭顱,望去。只見那個叫他得了單相思的雲初君揚起一對手鐲,對樓下的連無赫春花似地嬌笑。

  「連大美人找的是這個嗎?哦,我記得我明明留了一封信,難道你沒看見?」

  手鐲?留書?

  這個獨特的方式不常見,樓下所有人第一個聯想到了老闆口中那個專愛拿別人定情信物的雲初君。

  那麼,現在這個在窗邊喝酒的人,不就是……

  「雲初君!」連無赫一聲冰冷的叫喚,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猜想。雲初君一聲輕笑,「我在!」

  她抱著酒壺懶洋洋地起身,忽然掠到樓道間,坐在二樓的樓梯扶手上,倏然順著滑下來,揚起了一頭飄揚的烏髮。她腳步不穩地來到連無赫面前,朝他舉起酒壺,噴出了一口醇香的酒氣。

  「這對手鐲挺漂亮挺值錢的,大概可以賣好幾錠銀子。」伴隨著她的話音,又有幾個女人抽過氣去。

  「拿來。」連無赫賣弄著他失調的面部肌肉,平靜的眼波藏著銳利的鋒芒,「我可以饒你不死。」

  「初君。」又是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在二樓,男人女人們不約而同擡頭,二樓的一個窗口,一個白衣男人風情萬種地倚靠著,臉上風情萬種地笑著,人群裡已有人認出。

  「大……大魔頭!」一個男人驚恐地大呼。

  一瞬間,非滿樓所有的男人們全都跑光,除了連無赫幾人。剩下的女人們,眼睛個個都放出了無限大的水波,捧頰抽氣,邪……邪戰!

  連無赫冷冷擡眼,雲初君無辜仰頭,立刻小媳婦樣地憋聲:「邪戰大叔……」

  四大首席弟子歎氣:又來這一招……

  這是她一貫用的伎倆,可是,今天這一招似乎已經不管用了。

  邪戰直接從窗口跳下來,穩穩地落在她跟前,一把拉起她的手,神情出奇得肅穆:「剛才是你投的他一票?」

  身後四大首席弟子面面相覷,如果這一招不管用,第二招,投懷送抱。

  雲初君十分狗腿地窩在他懷裡,周圍迅速殺出無數雙嫉妒抓狂的目光。

  「邪戰大叔,其實呢……其實呢,這個我也不好隨便胡說,也不敢亂說。」邪戰目光愛憐了,溫柔了,無數女人心碎了,「說吧,有我在,我為你做主。」

  四大弟子歎氣,如果尊主心軟了,第三招,梨花帶雨。

  雲初君癟癟嘴,擡頭,眼眶裡沾滿了淚花:「邪戰大叔,其實我是受人威脅,有人不滿大叔你年年榜上第一,嫉恨了。」

  四大弟子惆歎,尊主正中下懷,再笑必定顛天覆地。

  連無赫瞇起了眼睛,正對上邪戰充滿微笑的眼睛,眼中有殺氣!

  邪戰拍拍她的背,然後將她攬在身後,看著連無赫,笑得十分和氣:「我今日定為你討個公道。」

  只是一眨眼,白影一閃,白光從袖口呼嘯而出!眾人還未來得及開清楚狀況,非滿樓裡所有的桌子椅子瞬間四分五裂,老闆痛哭流涕地嗷嗷直叫,眼巴巴地看著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大廳裡閃電來去,從裡面打到了外面,從地上打到了屋頂上,從屋頂打到了天上。

  雲初君彎起了唇角,朝外面大聲喊道:「誰贏了,我就嫁給誰!邪戰大叔,加油!」

  一聲喊,外面飛來飛去的白影出手更加賣命,毫不留情。

  雨來搖頭:「不覺得最近尊主變得越來越蠢了麼?」

  亦生點點頭:「應該是年紀大的緣故,腦袋不好使了吧。」

  靳曜冷哼:「戀愛中的人通常特別犯蠢,即使強大如尊主,也不例外。」

  風去輕飄飄地無力一歎:「為什麼你們都不餓?小姐,我想吃肉。」習慣性地對身旁的雲初君討點食物,卻猛然發現身旁的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哎,小姐又不見了,你們不去找嗎?」風去無力地說,他已經餓得眼前白花花一片,連最後的希望都被泯滅了。

  三人望望外頭打得不可開交驚天動地地兩人,又望望身後,只覺眼前同樣白花花一片。

  今晚是不準睡覺,還是不準吃飯?還是……跪搓板?或者換點新花樣?

  風去直接倒地不起,昏迷前心心唸唸地惦記著:難道今晚又不能吃飯了?!

  這廂,雲初君一個人跑到相公館去找蓮清公子。蓮清是相公館的琴師,生得風流韻致,怒時若笑,視而含情。但這些都不是雲初君看上他的理由,令她心癢癢的是蓮清迂腐中帶著陰狠,頑固中帶著偏執。

  她常歎氣:唉,真是一個矛盾體啊!

  不巧的是,今日蓮清公子不在,她只得作罷。不過相公館的俊秀佳男個個生得如同春曉之花,令她流連忘返,她在蓮清的房間裡一待就到了午夜。其間調戲了六個小倌。

  雲初君打算再回劍人山莊,這個時候,蓮清回來了,兩人在房間的門口迎面撞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

  雲初君揉揉撞疼的額頭:「想你了,就來看你了。」

  蓮清皺皺眉,她比上一次看到的還要開心,似乎日子過得很滋潤:「這裡不是一個姑娘該來的地方。你喝酒了?」

  「想管我?」雲初君拿出扇子,搖了一搖,笑嘻嘻地問。

  蓮清眉宇間的川字更深,不再理她,逕自進了房間。雲初君立刻跟在他身後,對他的態度很不滿:「喂,我來看你,你怎麼老不愛理人?你至少也得說點『雲妹妹你變漂亮了我好想你我真的想死你了讓我香一個』之類的話吧?」

  「一個正經的姑娘是不會對一個男人這樣說話的。」蓮清脫下外套,準備脫裡面的衣服,「例如現在,一個男人在脫衣服,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不能在男人房間裡。」

  雲初君嘖嘖地笑:「你到底是不是相公館的小倌?」

  蓮清忽然停止換衣服的動作,轉過臉來看她,眼神有些渙散。雲初君微微瞇起了眼睛,每次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這個人就會出現這種眼神。

  他整個人就像一個謎,這是她看上蓮清的最大理由。

  雲初君收起扇子走過去,近距離看他,他居然還在發愣。她扇子搖了搖:「哎哎,承認我漂亮就直接說嘛,有必要這樣看著我?」

  蓮清從她的話裡猛然回神,不自在地別過臉,只道:「雲姑娘,你可以回去了。」

  雲初君眨眨眼,走近幾步:「回去之前一定要做一件事。」

  「你要做什麼?」蓮清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香一個。然後你說『雲妹妹你下次一定要來哦∼我會很想你的』,我再回去。」

  雖然這對於一個身在相公館,卻死守男女廉恥之禮,滿身迂腐酸氣的悶騷男人來說,很困難,但她就是喜歡捉弄他。

  但是,她差點忘記了,這個迂腐頑固的悶騷男人必要的時候,是十分陰毒的。

  於是,香香變成了香腸。

  雲初君捂著又腫又厚的嘴唇,大著舌頭憤怒:「你是五毒教的嗎,你又使毒!」

  「半個時辰時候,會自動解毒。」蓮清一點也不憐香惜玉,沒對她下斷腸毒已經不錯了。

  「不用。」雲初君腫脹著嘴巴,從兜裡拿出一瓶解藥,塗在嘴唇上。只消一刻鐘的時間,毒就解了。蓮清驚訝地挑眉,她笑瞇瞇地搖扇耍風流,「不要太小看我,只要我嘗過一種毒,我就知道這毒的成分。所以,蓮蓮,你盡情對我使毒吧。」

  她踮起腳尖,鼻尖對他的鼻尖,陰測測一笑:「嘿,今晚你逃不過本姑娘的手掌心。」

  蓮清後退一步,耳根子有些熱,有些燥紅,口中發狠地說:「男女授受不親,別逼我下斷腸毒,一步就死,制解藥是需要時間的。」

  「男女授受不親?蓮蓮,你講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可愛。」雲初君搖著扇子笑得和流氓一樣。

  「下流!」

  「嘖嘖,本姑娘姓下名流。蓮蓮,趕緊讓我香一個。」

  她步步逼近,蓮清步步後退,袖子下的手緊緊握著什麼東西,雲初君搖搖扇子:「怎麼還不下斷腸毒?再不下,清白不保哦!」

  蓮清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閉上了眼睛,不動了,眼睫毛一顫一顫的,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雲初君收了扇子,有了小女兒家的嬌嗔不滿:「不玩了,沒意思。本姑娘不喜歡強迫別人。諾!這個還你,今天我只是來還你東西的。」

  手裡多了一樣東西,蓮清睜開了眼睛,是上次她從他頭上拿走的髮簪,臨走之前說是什麼定情信物。

  「還你啦,我知道這支髮簪對你來說很重要,況且我已經有了新的定情信物。」雲初君從懷中取出一對手鐲,揚在他眼前,「看,很漂亮,是不是?這可是連家的傳家手鐲,沈璧。」

  蓮清忍不住蹙起了眉,眼睛緊緊盯著她:「你知道什麼叫定情信物嗎?」

  雲初君拉開一把椅子,撩開衣袍倜儻地坐下,懶洋洋地靠在桌上搖扇子:「不就是男人喜歡女人,女人喜歡男人用來送對方的禮物麼?」

  「那你知道定情信物是不能退還的嗎?」

  「這個我倒沒聽說過。」

  蓮清涼涼道:「你完了,你一定要做連家的媳婦了。」

  忽然,屋頂上頭,喀拉一聲,好像是瓦片碎裂的聲音。

  蓮清吃驚,擡頭看:「什麼東西?」

  雲初君也擡頭,滿不在乎:「應該是貓吧。」她忽然繼續說,「既然定情信物是不能退還的,那麼把髮簪還給我。」

  蓮清來不及握緊手中的髮簪,已被她快速奪去,他愕然。

  「我現在手上只有兩樣定情信物,我概不退還,我一個人既然不能做你和連無赫的媳婦,那麼你們兩個統統嫁給我吧。」

  蓮清驚愕,看著她收起手鐲和髮簪。屋頂上忽然又一聲喀拉,雲初君擡頭:「今晚的這隻貓,好像很大個。」

  這次輪到蓮清不在乎,他開始對雲初君循循善誘:「雲姑娘,我這支髮簪區區幾兩銀子,值不了幾個錢,算不了數。但這對手鐲,對於連家來說意義重大,聽說連無赫從小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雲姑娘,奪人所愛,不是一個好姑娘所為。」

  「是嗎?他有未婚妻?」雲初君歪著腦袋,「好像也有道理。」

  蓮清稍稍舒眉,沒想到她居然就這樣放棄了,原本以為以她的性格一定會死纏爛打,不把對方弄到手誓不罷休,雲初君對他就是這樣。

  可是,她是雲初君。

  「但邪戰大叔說過,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好。我絕對不會把手鐲還給連無赫!」

  屋頂上傳來「喀拉喀拉」幾聲。

  「雲姑娘,強扭的瓜不甜。」

  「本姑娘就是喜歡強扭的瓜。」

  「喀拉」又一聲,這一聲似乎比先前大了許多,兩人這才驚覺似乎有些不對勁,不約而同仰頭。

  「屋頂上好像是個人。」蓮清皺眉,警惕地說。

  雲初君看了一會兒——

  「我……我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身形一閃,蓮清低頭時,房中已經沒了人。

  屋頂上,埋伏了五個人,正是相思門的尊主和他的四大首席弟子。

  邪戰手捏著碎裂的瓦片,望著天空沈思,喃喃低語:「原來,小君君喜歡強扭的瓜……」

  雨來實在看不下去了,提出建議:「尊主,屬下覺得您應該對小姐採取強硬手段,比如,強取豪奪,女人通常喜歡霸氣的男人。」

  亦生點點頭:「尊主,屬下也贊同。小姐就知道調戲男人,您應該回去好好收拾她,立刻把她吃了。女人對第一個男人印象都非常深刻,非常迷戀,甚至永生難忘。」

  靳曜撫額,暗忖:堂堂相思門的大弟子,居然在屋頂上這麼不入流,好丟臉。

  風去擡起手臂握起拳頭,無視三人鄙視的眼神,笑瞇瞇地說:「只要有吃的,尊主做什麼說什麼,屬下都支持你!」

  周圍一陣小風刮過,四人只看到一道白影急速飛離。漆黑的夜幕下,如同一道瞬忽明滅的閃電。

  他們很欣慰,尊主終於有了一個男人該有的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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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5:29

【6.強扭瓜,純情叔】

  雲初君一直覺得她是全天下最悲哀的女人,她從一出生就嫁給了一個大她十二歲的老男人。雖然這個老男人長得花容月貌,經常的時候,令她垂涎不已。

  可是,她才十八歲,韶華碧玉,當是青春萌動、熱血昂揚的少女,正處在桃花朵朵開的發情階段。她和邪戰大叔不光有年齡的代溝,還有語言的代溝,更重要的是,在她的潛意識裡,邪戰大叔一直是慈父和相公兩結合的矛盾體存在。

  天大地大,她敢說沒有人比她更悲哀。

  隨著年齡增長,雲初君也漸漸明白,相公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她心裡數種滋味陳雜,相思門所有人都知道她好色,專調戲男人,尤其是長得漂亮的男人。相思門所有的男人都被她佔過不大不小的便宜。

  其實一開始她是裝的,並非真好色,為何要裝?

  雲初君那個時候就想,她和邪戰大叔,一個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嫁的,一個是被迫娶的,兩人都心不甘情不願,實在太辛苦。萬一她和邪戰大叔不適合,豈不是兩人都痛苦,所以,她決定要成為一個不守婦道的壞女人。這樣,邪戰大叔就會一紙休書把她給休了。

  可是,裝好色裝得太多,裝得時間太長,她也就稀里糊塗的真好色了,開始對美色難以抗拒。發現弄假成真時,這個好色的毛病已經改不過來了。

  尤其是近幾年,雲初君覺得,每每看見邪戰大叔這個老男人的時候,內心就會聚起一股小小的邪惡感。

  但,她聽相思門弟子說,她雲初君大小姐從小就有這個毛病。

  不管是先天性還是後天性,這個好色的毛病,她是改不了了。

  ----------

  漆黑如墨的夜晚,小小的嬌影飄逸穿梭。慌慌張張從蓮清房間裡奔逃出來的雲初君歎氣,反正,她雲初君就是一個悲劇。

  逃了一段路,她覺得有些累,看看身後,黑漆漆的,似乎沒有人追上來,雲初君這才停下來喘上一口氣小憩。

  唔,這幾年她調戲男人的本領長進了,可是她的輕功卻一直那麼癟三。什麼時候她能像邪戰大叔那樣運起輕功來帥得掉渣。

  「初君。」

  通常大叔高興的時候,她是君兒;生氣的時候,她是初君。但她從相思門弟子的口中得知,邪戰大叔對她還有另外一個肉麻噁心的稱呼,小君君。

  無論哪種稱呼,她都覺得很悲痛。

  「初君。」

  哎?大叔?!

  雲初君從萬分悲痛中回過頭來,汙漆抹黑的夜色裡,邪戰那身修長的白色身影飄逸儒雅,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她立刻羞羞答答樣小步走近,尷尬地喚道:「邪戰大叔,嘿……呵。」然後手指黑乎乎的天空,乾笑,「今天的星星好漂亮,大叔也出來賞星?」

  邪戰卻愣了一下,呃,每每叫她初君的時候,她不是應該投懷送抱梨花帶雨的麼?

  其實,他大黑夜追過來是有戰略在身的,他想既然小君君喜歡強扭的瓜,他就強扭一下。當她投懷送抱的時候,他要裝矜持;當她梨花帶雨的時候,他要裝冷酷;如果小君君撲上來香他,那他……就勉強接受吧。

  「邪戰大叔?你怎麼了?」雲初君看他在發愣,奇怪。

  邪戰回神,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忽然想到了連無赫那個面癱,小君君喜歡連面癱那廝的調調,如果是連面癱,這個時候他會怎麼做呢?

  有些苦惱,然後他清清喉嚨,淡淡說道:「初君,已經很晚了,回客棧歇著吧。」語氣像一碗涼水……這個時候,小君君定律第一招,委屈無辜。

  可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之外。

  「大叔,你生氣了?」今天的大叔好奇怪……

  「不,我沒有生氣。」那麼,再接再厲,繼續裝冷酷。小君君定律,直接跳過第一招,投懷送抱。

  「邪戰大叔,你明明就是生氣了!說話那麼冷淡。」雲初君皺了小臉,好像快要哭了。

  唔?似乎奏效了,繼續努力,一定要冷酷到底:「我真的沒有生氣。」

  邪戰信誓旦旦地等著雲初君梨花帶雨的時候,雲初君卻忽然生氣了。她皺眉,抿嘴,義憤填膺地指責他:「大叔,你都幾歲的人了,和我這個小女娃計較什麼?你不是那些血氣方剛的少年,大叔你已經三十歲了!」

  熬唔,嫌棄他老?!

  唰唰唰幾把飛刀戳中他心臟,血濺七尺!

  邪戰萬分心痛地看著眼前的女娃扒拉扒拉指責他的不是,好像他是個心智不成熟的糟老頭子。這個時候,他越發痛恨起比他年輕的那些個男人。

  可惡!

  「邪戰大叔?」似乎看出了他眼中受傷的神色,雲初君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大叔最忌諱別人說他的年紀,「邪戰大叔,我不是故意的。這個……我只是怕你不高興,剛才在相公館,我只是言語調戲了下蓮蓮,哦不,是蓮清公子。大叔,這個毛病我一定會改!」

  邪戰卻忽然問:「君兒,你是不是覺得我老了?」

  果然是戳到他的痛處了。雲初君有些懊惱,連忙搖頭:「沒有!男人三十勝比菊花——」

  「菊花?!」他的心越發痛了,簡直快漿糊了。不是應該牡丹麼?

  雲初君眼睛閃閃發亮:「在我眼裡菊花最漂亮,什麼牡丹啊,那些個花俗氣。邪戰大叔在我眼裡好比月光下的菊花,出淤泥而不染,怎能用那些俗氣的花作比。」

  邪戰終於眉開眼笑了,笑得十分受用,擡手撫摩她的頭髮,目光愛憐。

  「君兒,一起回客棧吧。」

  雲初君也眉眼彎彎地笑,「不,大叔,我現在要回劍人山莊,一個人質該有人質的自覺嘛。」

  邪戰一開始不答應,但忽然想到他要做小君君喜歡的強扭瓜,勉為其難之下,只好裝作冷淡地答應了。

  看著雲初君慢慢飛離的影子在黑夜裡越來越小,一直站在暗處的雨來小聲:「出淤泥而不染的,不是蓮花嗎?」

  亦生搖搖頭:「不知道,我只知道尊主很犯賤。」

  風去嘿嘿一笑:「這個我知道,蓮子肉可以熬湯吃。」

  靳曜總結了一句:「尊主笑起來比較像菊花。」

  其餘幾人領悟地紛紛點頭。

  「唉,覺不覺得尊主剛才很彆扭很奇怪?怎麼會放小姐去劍人山莊?」

  「所以說,尊主年紀大了,很犯蠢啊!」

  「又提年紀,你想找死啊!」

  ……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未亮,灰濛濛一片,邪戰就把他的四大首席弟子從被窩裡挖起來,直奔洛陽最大的青樓,紅湘樓。

  四名弟子一路迷迷糊糊,惺忪著睡眼,跟著邪戰來到了紅湘樓的大門外。他們瞄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於是很快地悟了。

  雨來第一個清醒了腦袋,低聲提醒:「尊主,天還沒亮,一般青樓的姑娘不會那麼早接客的。尊主,您……您再忍忍吧。」

  邪戰恍然:「本尊主以為青樓都是通宵的。」接著,他臉色有些不自在,「這個……也沒事,本尊主只是來學習的。」

  學習?!

  身後四人面面相覷,實在有些同情起他們的尊主,活了三十年,居然純情到要來窯子學習房中術!難怪昨晚在小姐面前既犯蠢又犯賤,竟是不會……

  雨來第一個自告奮勇:「尊主,學習那個不一定要來這種地方,請教屬下也可以啊!在相思門裡,屬下我可是不折不扣的情聖。」

  邪戰微笑:「那你追到小綠了?」

  雨來茫然,似乎早已忘記了關於情書一事,搖搖頭,看到尊主冷颼颼的笑容在他全身上下左右掃了一遍,他冷不丁有些哆嗦。

  於是,他們五個人在紅湘樓的大門外整整站了一個時辰,才等到紅湘樓的大門打開。

  紅湘樓的老闆開門的瞬間,乍一眼見到頭頂髮梢沾滿雨露的五人,大吃一驚。但看為首的一人器宇不凡,飄逸俊俏,才露出習慣性的職業微笑:「哎呦,幾位大爺,怎麼盡站在門口呢?來來來!快進來!」

  邪戰攬衣進門,身後四人跟上。

  靳曜用手捂著臉,嘀咕:好丟臉。

  雨來朝他走近幾步,竊竊低聲:「你也覺得很丟臉,是不是?剛才我們幾個跟著尊主站在紅湘樓的大門口,大街上的人個個都看我們。我們幾個長得那麼扎眼,我那時真覺得很不好意思。」

  亦生忽然撞撞他的肩:「切,經常逛窯子的人還會覺得不好意思?」

  雨來憤憤不平:「可是剛才我們站在門口等窯子開門,會讓人覺得我們很沒品!」

  走在最後的風去忽然飄來幽幽一眼:「都還沒吃早飯,你們還有力氣幹架,不餓嗎?」

  前面三人鄙夷地回頭剜了他一眼,跟著邪戰來到了一間廂房,卻被邪戰阻在門口,自己跟著紅湘樓的老闆進去了。

  除了風去,其他三人各自互看一眼,狐疑。雖然紅湘樓的老闆娘風韻猶存,可是她的年紀都可以當尊主的老娘了!

  「真沒想到尊主對老女人也有興趣。」

  「可能年紀大的老男人品味都很獨特。」

  ----------

  房中,紅湘樓的老闆娘也存了那份心思。

  一張塗滿厚厚白粉的折子臉笑得像一朵枯萎的菊花:「公子,這個……老娘我已經很久不接客了……」

  邪戰挑挑眉,從懷中掏出三錠金燦燦的金元寶放在桌上,微笑:「坐。」

  老闆娘眼中頓時冒花了,一屁股坐下,死盯著桌上的金元寶,咧著血紅大嘴:「公子你真闊氣,想不到老娘到了這種年紀,居然還能值這個價錢。」尤其是眼前這位公子肌膚白皙如華,明目朗星,俊美風流。不是她老牛想吃嫩草,委實是這位公子讓人一見傾心,再見傾情吶!

  「嬤嬤,你誤會了。今日我是來請教您一個問題的。」謙和有禮的話,瞬間打碎了老闆娘蠢蠢欲動的芳心,「嬤嬤在風塵多年打滾,經驗豐富,在這方面應該相當瞭如指掌。咳咳,恩啊,在下想問,是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喜歡強扭的瓜?」

  老闆娘傻了,她在風塵打滾多年,什麼樣的人都見過,就是還沒見過像這位公子這麼的……好吧,看在這位公子長得漂亮的份上,她勉強認為他很純情。

  她鼓動三寸不爛之舌,笑道:「公子,也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喜歡。其實不管男人女人大多都喜歡強扭的瓜,越是難以掌控的東西越有吸引力,越得不到的東西越好,你會覺得這些東西雖然沒有安全感,但卻覺得是最好的。」

  邪戰贊同地點點頭,確實是。對於小君君,他雖然撫養她長大成人,但無論身還是心,他都沒有得到過,可是,他卻覺得自己陷入泥沼無法自拔。

  「那嬤嬤覺得應該採取什麼樣的措施?」

  老闆娘看他看得忽然頓住了,接著忽然大聲道:「對!就是這樣!公子笑,就要笑得讓人有距離感,由內而發,疏而不遠,近中有疏。這樣,姑娘就會對你有興趣!」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淡漠疏離之中,一定要欲擒故縱!姑娘大多喜歡這種調調。欲擒故縱之中還要帶點霸氣!對,霸氣!姑娘們的心靈都是嬌弱的,所以男人們的霸氣溫柔很容易讓她們怦然心動!」

  邪戰彎著眼睛柔和地笑著,「嬤嬤可不可以列成清單,在下回去好研究研究。」

  老闆娘愕然,很無語地盯了他許久,看來這位公子確實很純情,是個沒談過戀愛的傻男人。於是,她拿出筆墨,邊說邊寫。其間,邪戰十分虛心請教了幾個關於強扭瓜的問題。

  ……

  房外,四名弟子已經等了許久。

  亦生蹙起了眉毛:「做那種事需要那麼長的時間麼?」

  雨來沈思:「如果尊主夠強悍的話,也許吧。」

  靳曜擔憂,終於發話:「我覺得應該去趕緊通知小姐,畢竟兩人是夫妻。」

  「你的意思是,讓小姐來捉姦!」

  「出賣尊主這種下作事,我不做!你去!」

  「當然是你去!」

  「為什麼要我去!」

  三個人推來推去,推到後來,忽然噤聲,全都看向早已餓得發昏,一個勁在撓牆的風去。

  雨來對他嘿嘿一笑:「風去,你趕緊去劍人山莊帶小姐過來,告訴小姐尊主在逛窯子。」

  風去猛然驚醒,慌忙搖頭。亦生誘惑道:「你不是沒吃早飯很餓嗎?小姐這個時候肯定有大魚大肉伺候著,去吧。」

  風去眼睛一亮:「真的?」

  兩人同時點頭,眼前嗖一下,沒影了。

  「這不大好吧?尊主知道了,會拆了他的骨頭。」

  「反正他的骨頭比較輕賤。」就知道吃的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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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5:46

【7.耍無賴,字無恥】

  「什麼!」

  劍人山莊,某一處房間裡,睡眼朦朧的雲初君睜大眼。

  她正睡得熟,甚至還在做著和某個男人玩親親的綺夢,可惜還沒親到對方的臉頰,她就聽到一個冒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來的是風去,他告訴她,邪戰大叔大清早在逛窯子。

  雲初君很吃驚,邪戰大叔在正派人眼裡可能是個無惡不作、燒殺搶掠、強搶良女的大魔頭,但她很清楚,大叔活了三十年,從不碰女人。一碰女人就起疹子,除了她。

  她覺得邪戰大叔前輩子一定是個叛國賊,老天要這樣懲罰他,還不如讓他剃光了頭髮做和尚。

  「大叔沒起疹子?」她問。

  風去搖搖頭:「我來的時候,尊主還沒出來,好像有很長時間了。」

  雲初君略顯吃驚:「難道這個毛病好了?」

  風去依舊搖頭,望了望房門外面,問她:「小姐,你什麼時候吃早飯?」肚子咕嚕嚕一響,他有些不好意思,「小姐,我肚子好餓。」

  雲初君沒理他,坐在床邊撐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姐?」

  雲初君忽然有些煩躁,快速晃晃腦袋,然後抿起嘴,笑吟吟的斜眼瞅著風去,風去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他戰戰赫赫地說:「小……小姐,你別生氣。尊主也是男人,有男人的需要,尊主現在飢不擇食到連老女人都要碰,那老女人都可以當尊主的娘了。不過,小姐也不是經常調戲男人麼?尊主這樣做,也沒什麼,小姐也要替尊主想想……」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不敢看她。雲初君眼睛卻一亮,想了想,才道:「你說,我要不要去捉姦?」

  風去還是搖頭,他現在肚子很餓,完全沒有多餘的力氣思考。

  再想了一會兒,「算了,明天就是論武大會,在這個非常時機,我還是給大叔留點面子吧。」雲初君懶懶地揮揮手,「你可以走了。」

  風去頓時委屈,心中很受傷。從紅湘樓到劍人山莊有一小段距離,他運輕功浪費了不少力氣,本來肚子就很餓,現在他餓得已經兩腿發軟,腦袋發昏。可是看到雲初君那張充滿笑意的臉,他一下子說不出口了,不得不捂著肚子,愁眉苦臉地離開了。

  風去走後,雲初君坐在床上,抱著膝蓋發愣。

  她一想到那個對她溫柔得像水、包容得如海的大叔,抱著一個可以當他娘的老女人在床上翻滾的情形……雲初君忽然一陣惡寒。

  雖然她和大叔夫妻十八年,但大叔也只是她名義上的相公,兩人也沒有什麼親密的肢體接觸。小時候的她常往邪戰懷裡撲,和他玩親親的遊戲,可是自從她長大懂事之後,她就收斂了許多。只有在理虧的時候,她才會撲進他懷裡,但絕不會玩親親。

  尤其在明白相公這個詞的意義以後,她就開始謹慎起來。她可以調戲任何男人,但是絕對不會調戲邪戰,畢竟邪戰把她撫養長大,在她的意識裡,除了相公的角色,邪戰更是一個令人尊敬和仰望的慈父。

  她可以和邪戰以父女的關係過一輩子,但是以夫妻的名義老死,她有些接受不了。

  然而,乍聽到邪戰大叔逛窯子,她也接受不了,那種心態就好像一隻原本屬於自己的小狗狗忽然被人搶走了。

  哎,她的人生充滿了悲劇,更充滿了矛盾吶!

  雲初君輕輕歎氣,下了床,聽到房間外有腳步聲,在門前停下,敲了兩下,動作稍嫌粗魯。

  她走過去打開門。

  連無赫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那雙漆黑的眼眸裡卻迸射出燒灼如焰的光芒,懾人地盯著她。

  雲初君心中一個咯登,只聽他涼冰冰地問了一句:「雲姑娘昨晚似乎睡得很好?」

  她彎著眉眼,笑了:「嗯,還不錯。」說著,才發現連無赫眼睛佈滿了血絲,臉上疲容盡現,「盟主……沒睡好?」

  連無赫冷冷盯著她不說話,許久才道:「拿來。」

  什麼?雲初君一瞬的茫然之後,才明白他說的是手鐲,她似笑非笑,嘴角邊帶著一絲邪惡。

  「好啊,手鐲就在我身上,盟主要不要自己親自搜?」

  連無赫忍了忍,依舊冷著性子慢吞吞只說兩個字:「拿來。」

  「我人就站在這裡,你可以自己搜啊!」

  「拿來。」

  「自己搜。」

  「拿來。」

  雲初君看著他,徹底無語了。他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在這幾天裡,她對連無赫多多少少有那麼一點點瞭解。此人不光面癱,面部肌肉失調,連身體性能也很機械。他每天早睡早起,生活規律,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他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習武、處理劍人山莊的內務以及江湖上的大事。排除他的相貌、地位和武功,連無赫就是一個無嗜好,無慾望,刻板又規矩的無趣男人。

  如果不是連無赫性格夠冷,相貌夠俏,是個極具挑戰性的人物,放在人堆裡,估計她看也不會看他一眼。

  兩人大眼瞪小眼,在門口對峙了好一段時間,連無赫的四個手下在此時向這邊奔來。

  「呼……呼,居然在山莊裡,害得我們找了一夜。」手下一甲喘著大氣,很鬱悶地說。

  「我們怎麼就沒想到呢,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雲初君來回看了他的四名手下,和連無赫一樣,眼圈外面泛著一層青色,似乎昨晚一夜沒睡。

  她大概想到了一些事,昨晚她回劍人山莊的時候,是用輕功潛進來的,山莊上下沒人知道她這個人質自己居然乖乖地回來了。

  難道為了這對手鐲,他們找了她整整一夜?

  看得出這對手鐲對連家的重要性,雲初君越發堅定,那對手鐲決不能還給連無赫,正好可以利用手鐲威脅他做一些事情。

  「那個……等我玩膩了,我自然會把手鐲還給你,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死皮賴臉拿手鐲逼你上花轎的。」不顧幾人驚愕的表情,雲初君摸出扇子拍著手心,「不過,你得答應我五件事。」

  連無赫神情仍然無波,卻冷了許多。

  「一般受人威脅,按照常理不是應該三件事嗎?」手下一乙咕噥。

  手下一丙接道:「邪教的人從來不按常理。」

  「可是被美女威脅,是男人都會犯賤。」

  「盟主才不會犯賤。」

  「這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盟主不是男人?」

  「閉嘴!」語罷,廊外斷了一棵樹,轟轟烈烈地倒下。

  四名手下驚嚇了,默默轉頭望了一眼外面斷成兩截的樹,那棵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大概有一座樓那麼高……嗖嗖嗖嗖四人迅速退離,閃在離得較遠的一根廊柱後面,偷偷觀望。

  「雲姑娘,不要讓在下第五次說那兩個字。」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雲初君望了望他身後斷成兩截的樹,依然笑吟吟的:「都說了我只是拿來玩玩,又不是真要當你的媳婦。」當然,用來調戲他例外。

  連無赫冷眼相對:「雲姑娘,別逼在下動手。」

  雲初君毫不在意:「盟主要搜身?好啊。」說罷,伸展了雙臂,身子作勢要往他身上倒。

  「無恥!」他下意識側身。

  雲初君打了個響指,笑呵呵地說:「昨晚還有人說我下流,其實本姑娘姓下,名流,字無恥。怎麼?盟主不服氣?你也可以對本姑娘下流無恥,也許我會很好心地立刻還你。」

  連無赫簡直在心裡氣翻了,他會忍不住想,他連無赫是不是上輩子賣國求榮,導致這輩子碰到這麼一個小魔頭壞胚子!

  比大魔頭邪戰還壞心!簡直是個無賴!

  這幾日的接觸,連無赫隱隱明白,對待雲初君絕對不能採取強硬手段,但懷柔政策更不行,雲初君好色,他來軟的,說不定當場把他拖上床。

  如果,雲初君是個男人,他一定當她是塊木頭,一刀劈爛了她。可她偏偏是個姑娘。

  現在,連無赫一見到這個小魔頭壞胚子,有些招架不住,甚至隱隱約約有些驚怕。

  院子裡,一片死寂。氣氛死寂得有些久了,久到躲在廊柱後面那四名手下以為他們的盟主一定會一掌劈了雲初君的天靈蓋洩憤。

  兩人一直沒有動靜。過了好久,連無赫才頹然吐出一句話:「在不傷天害理的前提下,在下可以為雲姑娘做五件事,雲姑娘也要遵守承諾,到時把手鐲奉還。」

  雲初君笑得咧開了嘴,十分燦爛,「多謝。等我想到五件事,我再告訴你。」帶著幾分揩油的意味,她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連無赫身子微微一僵,忍著怒氣蹙眉。

  「雲姑娘,明日就是論武大會,在此之前,希望姑娘不要生事。」

  說完,有些不耐煩地轉身離去。

  在連無赫這裡又扳回一次,她心情大好,立刻後腳跟上。

  「聽說,你是連軻的義子?」

  「嗯。」

  「看來連軻很疼你。」

  連無赫是前任盟主連軻收養的義子的事,江湖人都知道,在他剛及弱冠之年,連軻就帶著他的愛妻於瀲灩雲遊四海。想到這個,雲初君忽然想到了那個不負責任的爹爹雲夙,也扔下她一人在相思門,美名曰雲遊四海,也不知道在哪個溫柔鄉抱女人。

  但以爹爹愛記仇的性子,說不定找他的情敵連軻算舊賬去了。

  這一想,她走得有些慢了,連無赫已轉身過了一個轉彎口,她連忙大步跟上,繼續套近乎。

  「哎,聽說你有未婚妻?」

  「嗯。」

  「漂亮嗎?」

  「不知道。」

  「那溫柔嗎?」

  「不知道。」

  雲初君歎氣:「難道做姑娘的,一定要嫁個好相公伺候他到老死為奮鬥目標?像你這樣的,做姑娘的嫁了你也未必幸福。」

  連無赫不搭理,雲初君幾乎要用小跑才能跟上他。

  「你未婚妻是哪家姑娘?」

  「大概死了。」

  呃!

  雲初君愣了,停了下來,連無赫依舊逕自朝前走,披在外面的黑色斗篷微微飄拂,不看他的臉,從背後看,像極了一隻黑漆漆的老鷹。

  她真不知道該認為連無赫癡情,還是失心,這個人怎麼能這麼得無慾無求,一絲不苟地活著呢?

  這樣活著……他怎麼不去當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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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6:02

【8.論武會,指間沙】

  論武大會始於一百年前,每四年開一次。然而,連軻和雲夙因為於瀲灩,兩人反目成仇,連軻成為武林盟盟主,雲夙創立邪教相思門之後,每年春天,這兩人都要大干一架,不在對方身上戳幾個窟窿誓不罷休。

  於是,論武大會變成了每年春天開一次,地點也變成了劍人山莊的後山上。即便武林盟盟主和相思門尊主都已經換了人,也始終未曾再變過。

  今年的論武大會和以往又大不一樣,江湖上的正派中人想以論武的名義,來討伐打壓邪教相思門。

  自從邪戰接手相思門之後,邪教的勢力在江湖中崛地而起,聲名大噪。於是,風度翩翩美貌非凡,武功又強的邪戰自然成了大多姑娘們崇拜和愛慕的對象,導致以邪戰為首的相思門成為所有江湖上正派人士的眼中釘肉中刺。

  論武大會開了一年又一年,這一年,他們終於忍不住了,誓死要將相思門踩在腳底下,高舉正派中人偉尚高大的旗幟。

  ----------

  「哎,你覺不覺得那些個大叔大伯們好像要吃了我們。」

  亦生等四大首席弟子跟著邪戰走進了論武大會的會場,很快成了眾人的焦點。

  雨來卻像很受用,哼了一聲:「肯定是因為我們幾個長得太搶眼。呵,嫉妒了唄!」

  亦生邊走邊看四周的眼神,蹙眉:「可是我看著不像啊,好像要當場剝了我們的皮。」

  靳曜冷冷一哼:「別忘了我們是邪教。」

  「唔,好像有吃的供應。」風去眼睛亮亮的,興奮地跟在後面,招來其餘三人冷冷的蔑視:吃貨!

  「在這裡少說話。」邪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找了一個比較顯眼的位置坐下,聽到身後一個冰涼的聲音道,「尊主,別來無恙。」

  連面癱,這個人是所有想挖他牆角中最討厭的一個人。

  邪戰回頭,微微一笑,不經意朝連無赫身後看了一看,只有四名手下,沒見那個丫頭。

  「連盟主,別來無恙。」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初君這幾日為盟主添麻煩了。」

  聽到那女人的名字,連無赫嘴唇微微一抿,露出了一個十分僵硬的表情,只嗯了一聲,轉身就走。

  四大弟子錯愕。

  這男人真囂張!

  邪戰不以為意,手掌撐著左臉,細長的眼睛懶洋洋地朝周圍觀望,望了一陣,除了收到姑娘們赤裸裸的目光,沒見到雲初君。

  其實,邪戰在找一個機會,表現他是一顆強扭瓜的機會,只可惜,等到論武大會都開始了,雲初君都未出現。

  鑼鼓咚咚咚敲響了,依照舊例各門派先報上參賽弟子的姓名,然後以抽籤的形式對決,決定場次。

  除了相思門,五大門派包括其他不出名的,不大不小的門派都帶了相當驚人的弟子群。

  亦生四處打量,望著來來去去的一片烏壓壓人頭,道:「果然人多聲勢大啊。看樣子,這些個正派人心裡恨不得把我們都踩成泥人。」

  雨來輕蔑地哼哼:「人多有什麼用,尊主一個人就能把這裡所有人都揍扁了。」

  「那不一定,這裡不是還有個連無赫嗎?看他那氣勢,就知道武功不錯,要不然小姐怎麼會看上連無赫。」

  正在濟濟的人頭裡努力尋找雲初君的邪戰眼睛忽然掃過來,媚眼兒笑成了一條彎月,雨來立刻狗腿地建議:「尊主,屬下覺得您應該也去抽籤,小姐肯定在人群裡看著,尊主一定要讓小姐看到您的英勇身姿,讓小姐迷戀上您!」

  風去附和:「對對!最好能把連無赫那廝的賤臉狠狠痛扁一頓,打得他毀容,打得小姐看到連無赫那張賤臉就想吐。」

  雨來道:「可是萬一尊主沒和連無赫抽籤對上怎麼辦?」

  亦生狠道:「那就私下把他的臉劃花了!」

  靳曜抽抽嘴角,沈默地看著三人振奮地說個不停,只當做沒聽見。三個蠢蛋!

  他看向邪戰,見邪戰笑得一臉扭曲,正瞇著眼睛看他的身後。尊主每每露出這種令人髮指的笑容,定和那個好色懶做的小姐有關係。

  果然一回頭,就看到雲初君在調戲男人,很不巧的是,那個男人正是尊主最討厭的第一人,不久前剛和他們打過招呼的連無赫。

  「連無赫,連美人,昨天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而且你不是已經答應幫我做五件事嗎?你再翻悔,小心本姑娘把你押回相思門金屋藏嬌!」

  邪戰的笑容依舊不變,心中卻怒潮翻滾。

  「雲姑娘,第一件事在下不會答應,也難以答應。」

  「為什麼?第一件事既不傷天也不害理,我怎麼就不能代表劍人山莊比試了?」

  距離比較近,雲初君的聲音引來了正在熱烈討論中的相思門弟子,亦生咬牙切齒了:「看看看!小姐又在調戲男人,果然應該把連無赫的賤臉劃花了!」

  雨來看了看邪戰,縮縮脖子,私底下用手肘撞撞亦生,讓他立刻閉嘴。

  「在下實在不明白雲姑娘這麼做的目的。」

  雲初君露出了和邪戰有些相似的笑容,撐扇輕搖:「當然是因為喜歡你啊!」

  一直沈默的邪戰,笑容迅速消失了。

  他靜靜地看著對面的兩人,漸漸發覺,連面癱其實是一個典型的強扭瓜,他對小君君始終淡漠疏離,由內而發,有一種距離感。對於好奇心和好色心都強的雲初君來說,都是一個極具挑戰的誘惑。

  難道這就是小君君喜歡連面癱的最大理由?

  雲初君和連無赫兩人的談話早已引來了周圍幾人的注視,雲初君的一句喜歡,不光是他們,就連連無赫都傻愣了。

  周圍幾個見過雲初君的人來來回回不斷觀察邪戰和連無赫的表情,氣氛很詭異。

  邪戰不由自主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直看著雲初君的方向,心肝破了一個洞,很痛。

  連無赫也朝他望過來,已然從最初的錯愕恢復了平日裡的一張冷面,正要走過去再打個招呼,雲初君先他一步奔過去了。

  「邪戰大叔!」

  台上叮叮噹噹的金鐵交擊打得不可開交,台下,眾目睽睽之下,雲初君一個縱身撲進邪戰的懷裡,噌著他的胸,撒嬌。

  邪戰終於笑了,雙臂用力地懷住她。

  連無赫身後的手下抽了嘴角:「她不是剛和盟主表白嗎?一轉身就投到那個大魔頭懷裡了。」

  手下一甲道:「不覺得那兩人的相處方式很奇怪嗎?夫妻都沒那麼親熱。」

  一丙道:「誰知道呢。雲初君是大魔頭養大的,難保她對大魔頭有那種感情。最近,小姑娘都喜歡大魔頭那種美型叔。」

  連無赫嘴不自覺抿成了一條線,轉身走了。

  原本那些期待邪戰和連無赫大干一架的人有些失望,無趣地將視線轉移到擂台上。

  「大叔,」雲初君在他懷裡擡起頭,小聲說:「我知道你最討厭連無赫,所以這次論武大會我一定讓他出個大糗!」

  邪戰挑眉:「代表劍人山莊比武,故意比輸?」

  雲初君點頭,握起拳頭信誓旦旦:「對!要讓所有人知道,相思門是最厲害的!邪戰大叔是最強大的!」

  邪戰頓時心情大好,方纔的心痛和陰霾一掃而光,不由沾沾自喜。他的小君君還是向著他的……

  雲初君貓似地半倚在他身上,興奮地說著這幾日的見聞,順帶很諂媚地說了幾句「闖蕩江湖這段日子才發現邪戰大叔是最英俊最瀟灑最溫柔最霸氣的男人」云云之類的虛偽話。邪戰聽了,高興得忘乎所以,早已把那個什麼強扭瓜的戰略拋向九霄雲外。

  四名弟子沈默,默默地看著他們的尊主笑得眼角眉梢皆有春意,有些傻,傻得無與倫比。

  ----------

  第一場是比劍,結束的時候,已快中午,下午第二場是比刀。各大門派和小門小派用完午飯後,在劍人山莊的後山休息。

  後山落了幾座涼亭,都擠滿了人頭,除了一座涼亭只有五個人。江湖中人皆忌憚邪教相思門,寧可擠在一處,也不敢過去。

  雨來很滿意地說:「第一次覺得邪教這個字眼兒是多麼光輝強大啊。」

  邪戰淺抿了一口茶,笑著看過來,他縮了縮肩膀,不說話了。

  風去從盤子上拿了一塊雪花糕,塞入嘴裡,含混點頭:「我也感受到了,所有的糕點都在我們這裡了。嗯……唔,蠻好吃的。」

  一顆爆栗子打過來:「午飯過後你就一直吃吃吃!吃死你!」

  「吃吧。」邪戰笑笑,往周圍看了一圈,「君兒又去哪裡了?」

  直接拿起盤子吃得起勁的風去含糊回答:「唔……好吃。嗯……小姐好像又去調戲連無赫了……」手中忽然一空,他茫然,舔了舔嘴邊的糕點沫,只聽嗖地一聲,邪戰直接扔了盤子,「不準吃!」

  風去眼巴巴地望著盤子以流星般的弧度扎中了旁邊涼亭中的一顆人頭。

  那人捂著腦殼,狠狠厲聲:「誰?是誰!哪個兔崽子暗箭傷人!」

  自然無人應答,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一隻盤子會忽然從天而降。

  風去十分心痛地望著已被人踩成稀巴爛的糕點,真想默默流淚。

  邪戰突然站了起來,其餘涼亭中的人心都不由自主地拎了一拎,不知道這個大魔頭想幹什麼,大開殺戒?還是血洗後山?

  隨著邪戰的身形向山下移動,所有人都默默地握緊了腰間的佩刀,隨時準備砍人。

  四大弟子連忙跟上。

  ----------

  邪戰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劍人山莊,他覺得他有必要立刻把小君君帶回相思門,否則後果不是他能想像的,那樣的後果也不是他願意見到的。

  對於雲初君,邪戰總有一種像握在手裡的沙子一樣,似乎永遠握不住,彷彿正慢慢地在他的指縫間流走。這個世上,除了舅舅雲夙,只有他知道雲初君的身世,所以當雲初君在劍人山莊的時候,他會忍不住心慌,甚至心虛。

  好像,總有一天,這個他一直捧在掌心呵護疼愛的小君君會像手中的沙子一樣,全部流光。

  邪戰煩躁地晃了晃腦袋,真愁人吶!

  然而,剛踏進劍人山莊大門的一瞬,他忽然又記起了那個強扭瓜的戰略。邪戰在門口稍稍停了一停,彷彿下定了什麼重大決心,一腳跨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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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6:18

【9.論武會,鬧彆扭】

  「雲初君!!」

  邪戰剛進劍人山莊的大門,就聽到一聲比雷還大的怒吼。聽聲音……是連無赫那個面癱?!

  連無赫性子冷漠,極少在人前表現出大怒或大喜的表情,給人的感覺一向都是冰冷懾人,表情萬年不變的失調。

  邪戰加快了腳步,身後四個弟子面面相覷,也快了步子跟上,走了幾步,便遠遠瞧見,一座樓的挑簷上坐了雲初君。她雙腿懶洋洋地晃著,望著底下盛怒中的連無赫,似乎頗為興奮。

  雲初君撐著眼皮,道:「我入你門下,代表劍人山莊比武,你也不虧啊,倘若我輸了,你再把我逐出劍人山莊嘛。誰讓你不答應,這一次是戴在腳上,或許下一次……哼哼,本姑娘把手鐲送給眉青派的掌門師太,你娶那個老太婆算了。不,還是本姑娘逼你上花轎罷。」

  邪戰瞬間瞇起了眼睛朝她的腳踝上望去,一隻手鐲在日光下,閃著剔透的青光,十分刺眼。

  「要不是因為你那張臉,我才不會如此大費周章進劍人山莊呢!」

  不是因為要連面癱當眾出糗?邪戰微微蹙眉。

  「雲初君,或許在下對你太仁慈了。」連無赫冷聲,兩簇火焰在他眼底跳動。實在忍無可忍!

  雲初君擡起戴著手鐲的腳,故意在空中轉了一圈:「你想做什麼?」

  「剁了你的腳!」

  她笑道:「嘖,你不能那麼做。」

  連無赫飛身掠上屋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個世上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沒有我不能做的事。」

  雲初君挑挑眉,打了個響指,嘴角向上翹了翹,卻不理會他了,連無赫氣得眼睛都瞇成縫了,看著她的背影,手握成了拳頭。

  真想一掌把她拍成爛泥……

  屋頂上,天光下,兩人一黑一白,長髮飄絮,美得一如畫卷。

  看得邪戰很扎眼,終於忍不住。

  「初君。」

  雲初君轉臉,驚訝:「大叔!」叫著便立刻騰起身來,扔下連無赫,直接朝邪戰的方向縱身跳下去,邪戰張開雙臂,接了個滿懷。

  「大叔來找我?」有些心虛,她低著臉使勁在他懷裡噌。

  邪戰拉開她:「初君,這裡不是相思門,別太任性了。」

  雲初君又開始裝無辜,手指著從屋頂上跳下來的連無赫:「邪戰大叔,分明是他——」

  「看來我對你太包容了。」邪戰打斷她的話,放柔了聲音,「初君,你應該學著獨立,並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能容忍你的脾氣。」

  雲初君錯愕,倘若在以前,邪戰一定會摸著她的頭髮,聲音溫柔得像能滴水,笑瞇瞇地說什麼君兒想什麼是什麼,說什麼是什麼,我永遠支持你之類的話。反正她的話就是聖旨,她做什麼永遠都是對的。

  可是,今天……

  「邪戰大叔,你最近好奇怪。盡說些有的沒的,我為什麼要別人來包容我?大叔才是要和我過一輩子的人啊!」

  邪戰定定看她:「以什麼樣的關係?」

  被問得啞口無言,雲初君終於發現不對勁,她這才發現,邪戰從剛才起,似乎就沒有露出笑容過,神情很嚴肅。

  以什麼樣的關係過一輩子?這個問題她一直困擾著。

  邪戰歎了一聲:「初君,我容你一段時間好好想想,這段時間你愛怎麼玩就怎麼玩。我知道你是個不習慣被約束的人,這麼多年下來,我大概有些想通了,這對你我兩個人都好。我以後,再也不會管你。如果玩累了,就回家吧。」

  雲初君驚愕之極,不,確切的說,應該是驚恐得不得了。她看看邪戰,詢問的眼神又轉到他身後的四名弟子,四大弟子比她還茫然吃驚,皆攤手聳肩表示不知。

  於是,她只好將原因歸咎到邪戰大概在生氣。

  「大叔是不是生氣了?因為我把手鐲戴在腳上?」

  「沒有的事。」邪戰微微露了個笑,卻很疏離。

  「有!」忽然之間聽到他這種話,看到他陌生淡漠的笑,雲初君真的有點想哭了,已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明明就是生氣了,要不然大叔怎麼會說些那麼奇怪的話!」

  邪戰不為所動。

  「你想待在劍人山莊也可以,只要不給別人添麻煩了。」他轉而對一直冷眼沈默的連無赫說,「連盟主,有勞了。希望在論武大會結束之前,不要將上輩子的個人恩怨牽扯到初君身上。」

  說罷,轉身,十分瀟灑地走了。

  「邪戰大叔!」

  雲初君望著,眼眶很快變得濕潤,邪戰卻走得非常快,很快地消失在廊道的轉彎口。

  「小姐……」雨來是最後一個走的,他也很想不通,「小姐也別傷心,尊主忽然這樣,可能和昨天逛窯子有關係,大概想到自己的初夜給了老太婆,受了刺激想不通了吧。」

  雲初君不搭理他,亦生不放心,也跟著折回來半安慰半刺激她說:「雨來說得有道理,昨天我們讓風去找你,小姐你偏偏不肯來捉姦。其實,男人對第一個女人印象也特別深刻,嘗過那滋味了,估計不大忘得了。」

  雨來驚恐了:「不會吧……難道尊主想負責?!所以才對小姐說了重話?」

  雲初君惡狠狠地瞪過來,十分想將他們踩翻在地,踏上無數腳。兩人身子一抖,拔腿迅速跑了。

  連無赫一直裝透明,直到人走光了,他才道:「雲姑娘,如果你還想留那隻腳,最好——」話說到一半,雲初君忽然轉過身來,他錯愣地對上她那雙沾了淚珠的眼睛,發狠的話噎住,說不出口了。

  「連無赫,我會想辦法把手鐲拿下來還你。」

  雲初君擦擦淚水,轉身走了。

  連無赫有些發愣,一直站著不動。

  手下一甲摸著下巴深思:「這兩人……值得耐人尋味。看著不像父女那麼簡單啊。」

  「我也看著兩人不簡單……」

  連無赫緊鎖了眉,一言不發地瞪了他們一眼,四人登時噤聲。

  ----------

  到了下午開始比刀法。

  春日裡的海棠花開得嬌艷動人,未開的花苞如同點點的胭脂,眼紅似血滴;綻放的海棠迎風峭立,有如曉天明霞,楚楚有致。

  後山的平地上,各門各派陸陸續續進了比武的會場,邪戰等一行人是倒數第二批到的,在黑壓壓一片人海中間很拉風地經過。

  最後一個到的,是雲初君。

  她從垂落的海棠花下走出來,一襲輕紗般雪白的長裙,如同煙中霧裡,添了幾分說不出的情思。

  在場的人,眨也不眨地望著她從人群裡走過,繞過邪戰,走進會場角落裡的一個涼亭,一個旋身坐在了欄杆上。

  邪戰剛才一看到她,就轉過頭裝瞎。

  雨來喃喃道:「我以為我們已經夠拉風了,想不到小姐比我們還拽。」

  亦生道:「小姐一向很拽,要不然尊主怎麼會有妻管嚴的毛病。」

  靳曜看看邪戰,沒有搭腔。

  台上的鑼鼓響了,第一輪比試對決開始了,秦山派對光明派的弟子,第二輪是光明派對子虛派,第三輪是眉青派對光明派……而少林寺以出家人四大皆空為由,只在一邊湊熱鬧觀看。

  整個下午,邪戰走神了好幾次,心情卻相當愉快。因為他的強扭瓜戰略確實奏效了,當然他承認,這其中不乏他的確受了心傷的感情因素在作祟,和他的小君君鬧彆扭了。

  他連一次頭也沒回看她。

  但想到小君君方才沾淚錯愕的表情,他一直記在心裡。要說沒有反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得忍耐,強扭瓜戰略才踏出第一步。

  到了第三輪比試,邪戰終於忍不住回頭看了雲初君一眼,然後又迅速回頭裝瞎。

  雲初君一人坐在欄杆上,一個下午都處在相當鬱悶的情緒裡,就連一些門派的弟子上來和她搭訕,她也不理,全被她忽略。

  除了爹爹雲夙,她的生命裡就只剩下邪戰。不管兩人是何種關係,名義夫妻也罷,父女也好,她從未想過要離開相思門,或者離開邪戰。

  於情,兩人感情十八年,不是那麼輕易斬了就能斷的;於理,邪戰算得上是她的長輩,她也不能失了孝義,隨便丟了他。

  可是,今天中午,邪戰那一番話,不是她丟他,而像是他不要她一樣。這令她措手不及。

  她現在腦袋裡全是邪戰那句話——我以後,再也不會管你。

  雲初君歎了一口氣,很鬱悶地癟癟嘴。

  ----------

  邪戰身後的雨來同樣歎聲:「看樣子,小姐好像很難過,尊主傷她心了。」

  亦生也歎:「小姐一個下午都很消極地坐在那裡,一聲不吭,就連那些個男人搭訕都不理了。」

  邪戰聽了,彎了唇角,心情越發飛揚愉快。

  風去抓了一把瓜子,卡嚓一聲嗑下:「沒有啊,我看小姐的心情蠻好嘛,和那位公子聊得很開心啊。」

  邪戰和其他三名弟子同時回頭。

  雲初君旁邊坐了一個男子,同樣一身白衣,頭髮不扎不束,和一襲白色袍子一起在涼亭下飄飄逸逸。

  涼亭裡坐在欄杆上的兩人,就像一幅水墨畫。

  男子嘴角微微揚著,那樣的笑容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極具攻擊性。雲初君在看到他的出現,然後再看到他的笑之後,心情似乎變好了。

  「蓮蓮!你怎麼會在這裡?我不知道原來你也有門派的。」她有些驚訝。

  蓮清的笑容在聽到「蓮蓮」這個稱呼之後,表情略微僵硬。

  「心情不好?想不到你也有心情不爽的時候。」

  「嘻嘻,沒啊,看到你心情就好了。」恢復平日裡吊兒郎當的模樣,雲初君作勢就要往他肩上靠。蓮清驚得立刻從欄杆上跳了下來,臉色難看。

  「男女授受不親。」

  她翻翻白眼:「又來!既然這樣守禮幹嘛坐在我旁邊?」

  蓮清忍著怒氣道:「我看你心情不好,只是來安慰你一下罷了。」

  雲初君陽光爛漫地一笑:「是的,我心情很不好。蓮蓮如果能讓我香一下的話,我會很高興。」

  她跳下欄杆,一個傾身靠近,蓮清下意識後退一步。

  「我走了。」

  他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側了身打算離開。誰知,他左一步她就左擋一步,他右一步她右擋一步,他後退她前進。

  到了最後,他滿臉漲紅,索性不動了。

  雲初君揮揮手:「好啦好啦,逗你玩的。今天那麼多人,就暫且放你一馬。」她低低一笑,「下次就沒那麼容易放你走了。」

  紅著臉頰,蓮清迅速逃離。

  雲初君看著他,一個人在涼亭猖狂無比地大笑,惹來了許多人的注目。她立刻停止笑意,一轉臉,對上了邪戰的眼睛。

  方纔的鬱悶掃光,這會兒她賭氣地瞪了他一眼,又坐上了欄杆。

  這次輪到邪戰不爽了,心裡很悶,很悶,尤其在看到她腳踝上的手鐲,心情越發氣悶不爽了。

  望了她一會兒,他欲起身,但想到強扭瓜戰略,最終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回過頭,繼續裝瞎。

  身後四顆頭顱互相對看一眼後,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尊主怎麼了?不是最愛小姐麼?」

  「夫妻偶爾鬧點彆扭很正常,大家也別太放心上了。」

  「我看著不像啊,從尊主從紅湘樓出來就成這樣了,難不成真被那個老騷包給迷住了?」

  「或許吧,抓住男人的心,一定要在床上取悅他。那老闆娘那麼風騷,就算年紀大了點,但床上功夫一定了得。純情如尊主,第一次嘗那滋味,這會兒估計回味無窮,失心了吧。」

  「尊主會不會休了小姐,娶了那個老闆娘?」

  雨來驚恐了:「不會吧,那桔子皮臉老太婆都可以當我奶奶了!」

  前頭忽然輕飄飄地拋出一句話:「統統給本尊主繞會場滾去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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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6:39

【10.論武會,對決賽】

  下午未時三刻,刀法比試第六輪開始。

  雨來挨著靳曜,和其餘兩人繞著會場跑步,輕聲安慰:「那個……靳曜師兄,其實尊主這樣懲罰我們也沒多丟臉,看,眉青派所有的姑娘都在看我們呢……嘿,呵。」

  這話不管用,靳曜猛然轉臉,陰沈沈地瞪了他一眼。

  風去跑到兩人身邊,耷拉著臉,也覺得很沒勁很丟臉:「也不知道尊主最近吃錯了什麼藥,喜怒無常,老拿我們開刀。不知道要跑到什麼時候,肚子又餓了……」

  雨來陰測測從牙縫裡道:「吃晚飯的時候。」

  風去終於有了精神,「嗖」的一下,一陣塵土滾起,跑得比誰都快。

  相思門最近幾年一直威赫得十分囂張,一直觀戰的幾個門派弟子都在暗中打量這四人。靳曜雨來亦生風去是相思門四大首席弟子,在江湖中也頗出名,只要提到相思門,他們第一個想到邪戰這個大魔頭,繼而想到這四個人。相思門的四大首席弟子很傻帽地繞會場跑步,想不引人注意都難。

  眉青派所有姑娘都忍不住朝這四人偷看,雨來很不要臉地向她們拋了個媚眼,惹得姑娘都紅了臉。這時,劍人山莊的某個手下嗤笑了:「哈,邪教居然還有這麼蠢的弟子,有什麼樣的弟子就有什麼樣的主人,難怪你家小姐抱我家盟主的大腿!」

  連無赫身邊的其他三個手下立刻爆發出一陣大笑,周圍幾個門派的弟子也笑了起來。四人同時停下,雨來立刻按住腰間的劍柄,準備幹架討口氣,亦生攔住他,「論武大會結束之前不要節外生枝,不要給尊主添麻煩。反正結束之後,這裡的人都想把我們大卸八塊,那個時候再把他們打成爛柿子,打得他們屁股開花叫爹娘不就行了?」

  雨來氣鼓鼓地瞪了他們一眼,只好作罷。可是對方卻不打算就此放過他們,手下一甲提高嗓音:「哦呵呵∼∼∼怕了?也是,邪教就是邪教,專做偷雞摸狗的事,你家小姐偷了沈璧居然妄想當盟主夫人,看看你家小姐就知道你們尊主是多麼卑鄙無恥的人。哦呵呵呵∼∼∼」

  雨來很惱火:「笑得跟個娘們似地,難怪長得這麼醜。尊主無人能比,我們家小姐對連無赫只是一時玩玩罷了,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們家小姐一向都是這樣,她和尊主鬧脾氣,最喜歡的還是我們家尊主。哼!」

  亦生慢悠悠道:「也是也是,小姐眼光一向獨特。賤人山莊的四大賤人?久仰久仰。你們家盟主作為賤人山莊的莊主,武林盟的盟主,自然是天下第一賤,一向喜歡賤人的小姐,會對你們家盟主感興趣也很正常。」

  劍人山莊的手下一乙跳起腳來:「你!你才賤人!」

  雨來道:「賤人住賤人山莊,呵呵,我們與你們差遠了。」

  手下一丙憤怒滔天:「我們去抽籤,記住這四個人的賤臉!不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哭爹叫娘,我們的名字跟他們姓!」

  風去瞪眼出神地看著,這場口水戰從一開始就是人身攻擊。好厲害!

  一旁觀戰的靳曜忍不住挖了挖耳朵,然後摀住臉,真覺得現在比他們繞會場跑步還要丟臉。

  卻在此時,擂台上兩個大漢掄著鼓槌,擊鼓三聲:「第六輪,劍人山莊對相思門!」

  台下有不少女人的尖叫聲,多半是喜歡邪戰和連無赫的女人,其中眉青派的女人叫得大聲。

  四大弟子面面相覷,茫然了。相思門就來了尊主和他們四個人,但是他們並沒有抽籤……

  茫然之時,有一個少年從人群裡飛掠,執扇落到擂台上,輕搖扇子笑看台下眾人。他抱拳微笑:「在下是劍人山莊最小的弟子,想會會相思門護法,風去。」

  手下一甲道:「最小的弟子?我怎麼沒見過?」

  手下一乙:「我也沒見過,可能是剛入門不久。」

  一丙大笑:「哈哈哈!不管是最小的還是最大的,終於可以出口惡氣了!師弟!加油!打倒相思門!」

  風去一臉霧水地望著其餘三人,搖頭表示他並沒有抽籤。四人下意識望望尊主,只見他們的尊主噌地一下,站了起來,那表情很愕然。

  「相思門風去!」評判員已在大聲喊人。

  風去無奈,只好跳上擂台,在少年面前落下之後,瞬間目瞪口呆。

  雲初君緩緩搖著扇子,笑瞇瞇道:「風去大護法,久仰久仰,動手吧。」

  風去站著不動,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聲音說:「小姐,你只會輕功不會武功,尊主會滅了我的。」

  雲初君卻驚叫一聲:「什麼!混賬!誰說劍人山莊的人只會輕功不會武功的!不要以為你們相思門個個長得比劍人山莊人模人樣,本少俠就饒了你們!」

  台下一陣抽氣聲,手下一甲大聲喝彩:「師弟!好樣的!我們挺你!打倒相思門!」

  風去很掙扎,低聲:「我不想和你動手。」

  「那就算你輸,算相思門輸!」

  風去進退兩難,轉臉望望邪戰,邪戰臉上卻笑開了花。他看不明白尊主的笑,是生氣還是高興。

  台下的雨來瞪著雲初君女扮男裝的背影,高聲大喊:「風去你在做什麼!趕緊扁他!扁他!」

  風去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

  雲初君笑道:「這場是刀法比試,你我都無刀,所以在下想和風去大護法比試心刀。」

  心刀?風去茫然了,這是什麼武功?

  與此同時,圍觀的各派掌門和各派弟子都忽然斂氣凝神,望著台上的兩人。原本他們預設的計劃並不是這樣的,他們打算在論武會之後再群起討伐,給相思門一個重創。劍人山莊的底細,他們多少瞭解了那麼一點,此時擂台上這個美貌的少年他們從未見過。

  心刀……有這樣的武功?如此淡定從容,難道不是一個普通人?

  論武場外鴉雀無聲,心中甚為振奮,都把這個少年當成了一個深藏不漏的高人。終於可以很洩憤地踩扁相思門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天空一聲巨響,一個人影從天而降,砰的一聲墜落在地,砸出了一個大窟窿。很多人全都轉過頭去看,一個人從窟窿裡吃力地爬出,順帶拖出了一把西瓜一樣大的鐵錘。一看,居然是非滿樓的老闆。

  「啊,重死了!」他高舉鐵錘,狠狠砸下兩個坑,忽然大聲高喊,「劍人山莊對相思門,到底會是誰贏呢!大家要押注嗎!左邊的坑是相思門,右邊的坑是劍人山莊!押注!」

  沒有人過去押注,都很驚恐地看著他,氣氛相當冷場,非滿樓老闆只好道:「還是我來告訴你們結果吧!最後贏的一定是相思門!!」

  所有人怒目圓瞪,眼神狠狠殺過去。非滿樓老闆無所畏懼:「為什麼會是相思門贏呢?為什麼!因為——」他擡起鐵錘,指向台上的少年,「因為她是,她是——秘密!!」

  無聊!所有人不再看他,將視線投轉到擂台上。

  兩人在台上開始沈默地對峙。

  風去皺皺眉:小姐,你別為難我。

  雲初君彎彎唇角:沒啊,你沒看見邪戰大叔笑得很開心麼?

  風去苦臉了:我怎麼就那麼倒黴!

  光明派弟子迷茫地看著兩人:「他們兩個在幹什麼?」

  秦山派弟子裝模作樣道:「不是說了在比心刀麼?有一種武功就是這樣,兩人心斗廝殺,這是武功的最高境界,你小子不懂了吧!」

  光明派弟子裝深沈:「誰說我們不懂的!哼!不就心刀麼!」

  子虛派弟子羨慕地一歎:「好厲害的功夫!」

  「愚蠢!!」那名發出讚歎的弟子旁邊忽然出現了一顆人頭,非滿樓老闆給他一記後腦勺,人咻地一下飛出,落到了擂台上,提高音量,「什麼是心刀?心刀又是什麼東西!我敢說在場各位一定沒有聽過心刀這種武功吧!哦哈哈哈!我來告訴你們吧!心刀就是——保密!押注之後我才告訴你們答案!」

  還是沒有人去押注,當他不存在。

  「不想知道心刀是什麼東西嗎!既然不想知道,那想知道他們兩個人在想什麼嗎!」非滿樓老闆揮舞著西瓜大的鐵錘,在雲初君和風去兩人周圍跳來跳去,「哈哈哈哈!他們在想什麼呢?是在想今晚吃什麼?還是在想今晚和誰玩親親?在場各位想知道的,趕緊去那邊的坑押注!!」

  依然沒人理他,當他空氣。

  「既然大家不想押注,那麼接下來,我不做分析了!!」老闆咻的一聲,飛出擂台外面,鐵錘似乎很重,飛到半空中,整個人被鐵錘扯下來,直接墜落地面又砸出了一個洞。他從坑裡爬出,吐出一口泥土,然後運氣丹田,飛出了會場,渾厚的聲音還在天空繞著,「哈哈哈!我統統不告訴!不告訴你們答案——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們兩個在想什麼!!」

  風去看著雲初君:小姐,心刀是什麼東西?

  雲初君眨眨眼:我瞎編的。

  風去翻白眼:那個老闆有毛病嗎?

  雲初君依然眨眼:應該是,反正是來坑銀子的。

  風去:我們還要站多久?

  雲初君:由我說了算。

  風去來了精神:小姐,我明白了!事後有吃的獎勵嗎?跑了那麼長時間,我很餓。

  雲初君抽抽嘴:你的體重超標了。

  風去:吃完之後,我會努力減肥!

  雲初君:……

  台下有人道:「怎麼那麼久還沒分出勝負?」

  「噓!這是高人的戰爭……」

  卻在這個時候,雲初君忽然恭恭敬敬地躬身:「唉,這位大俠,你實在太厲害了。在下輸得心服口服,這一局,我敗了。」

  在場所有人都大驚。

  劍人山莊的手下一甲結結巴巴道:「這……這個小師弟有毛病嗎?」

  雨來得意洋洋:「剛才有人說要跟我們姓,哈哈,賤人山莊的人果然賤!」

  「你!你們!」

  「想怎樣!我們還不稀罕賤人跟我們姓呢!」

  「卑鄙!」

  「賤人住賤人山莊!」

  「無恥!」

  「賤人山莊住著四大賤人!」

  ……

  於是,又是一輪人身攻擊的口水戰。一直冷眼旁觀的靳曜偷偷地走到角落裡,全當做沒聽見。有人回過頭來觀望,他搖搖頭:我不認識他們。

  台上,雲初君搖著扇子,簡直自愧不如地說:「想不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位兄台方纔已經給足在下的面子,下場後,在下希望能得到這位兄台的指點。」

  風去站在台上,厚顏無恥地笑道:「好說好說。」

  幾聲鑼鼓鏘鏘中,評判員心不甘情不願地宣佈相思門勝。

  半路折回的非滿樓老闆藏身在一棵大樹上:「正派中人實在太淺薄了……」

  「卡嚓」一聲,細長的樹枝支撐不住鐵錘的重量,斷了,人影迅速墜地,砰一聲,地上又砸出了一個窟窿。

  所有人回過頭去,看著那個窟窿。

  「已經第四個洞了。」

  「真是個掃把星!」

  「他是來砸場子的?」

  一顆頭顱從窟窿裡鑽出:「天哪,你們好天真……」

  「揍他!」周圍一群人立刻圍過去,掄起拳頭就是一頓暴打。

  那廂台上,雲初君和風去又互相客氣一番後,在眾人不滿和惱恨的目光中準備下台,有人忽然大聲道:「且慢!」

  雲初君詫異,風去一看到來人,立刻跳下擂台閃人。

  連無赫落到擂台上,看著雲初君,眼底凝聚了可怕驚人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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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7:01

【11.論武會,深情戲】

  所有人都靜了。

  連無赫跳上擂台之後就一直以一種「你要死」的眼神在雲初君的身上戳了不下百次,很久未曾開口罵人,久到台下的邪戰捏碎了一個杯子。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很疑惑,連盟主……到底想幹什麼?難道想揍死這個新來的弟子?!評判員在兩人身上來來回回地看,在他們兩人沈默的中心點上實在插不上話。

  雲初君的唇動了動,看著連無赫的目光很複雜很沈重,眼中有什麼亮亮的東西在閃爍。

  在連無赫淩厲的目光中,她垂下眼睛,忽然低聲:「盟主,我只是想替劍人山莊打倒相思門而已。我……我不知道相思門居然那麼厲害,對不起,是我低估了他們。我只是想替你分憂而已,我知道論武大會之後你們想討伐相思門——」

  「雲初君!夠了!」連無赫臉色烏黑一片,「別逼我。」

  雲初君!!

  眾人大驚,隨即憤怒,居然被邪教的人擺了一道!

  被人揍成一顆開花的柿子的非滿樓老闆重新從坑裡掙扎爬出,頂著頭上五六個包,輕飄飄地吐出一口氣:「唉……淺薄的正派人類啊……」

  幾道殺人的眼光射過來,老闆縮了縮頭,很識相地立刻滾回了坑裡。

  「連無赫!你怪我也好,想揍我也好……」眼中亮亮的東西終於漫出了眼眶,雲初君用袖子摀住臉,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沒有錯,就是沒有錯……我只是喜歡你而已……喜歡你有什麼錯!我第一次那麼用心對待一個人……」

  連無赫愣了一愣,看著痛哭的雲初君對他當眾表白,他有些心軟,但依舊不容小覷。他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靜觀其變。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因為我是邪教的人……在你眼裡邪教都是壞人。可是……這有什麼關係……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難道錯了嗎……」

  心中的怒氣咻地滅了,連無赫冷著臉走近,輕輕扶住她的肩膀:「雲姑娘,在下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在下沒有辦法……對不起。」

  雲初君撲進他懷中,泣不成聲:「是不是因為我是邪教的人?憑什麼?喜歡一個人為何要在乎身份……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只是單純的喜歡連無赫這個人而已……」

  雲初君的眼淚濕透了他的衣襟,她最後一句話令他身子微微一僵,心中忽然就湧起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連無赫鬼使神差地懷上了她,低聲:「對不起……」

  四週一切彷彿瞬間凝固了。

  彷彿這個世上只剩了他和雲初君兩個人。

  他不想當武林盟盟主,他也不希望她是邪教相思門的人。

  一場各路英雄豪傑的論武大會轉眼變成了一台深情告白的愛情戲。

  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出神地看著,秦山派掌門人秦壽忽然頗有感慨地歎道:「正邪對立,真是悲劇啊……」

  少林寺方丈雙掌合十:「阿彌陀佛,緣來是孽,此乃孽緣。」

  邪戰在台下遠遠看著這一切,很悶,很受傷。

  雲初君那句「我只是單純的喜歡連無赫這個人而已」在他的心上狠狠地捅了一下,然後聲音無限放大,不斷在他身上捅了數十下,血流全身。

  邪戰又一次感覺到,無論身心,小君君從未屬於過他。即使他們兩個人的名上還掛著夫妻的頭銜。

  他終於徹徹底底地知道了,他的小君君不喜歡他。

  邪戰忽然有些掙扎迷惑,如今,是不是應該讓小君君知道自己的身世,讓她回到劍人山莊?

  他狠狠晃晃腦袋,一下子覺得很無措,很混亂,很難受。

  「尊主……」看著邪戰失去笑容的臉,雨來更覺難受,但實在說不出安慰的話,「尊主,您別傷心……世上的好姑娘何其多,何必單戀一個雲初君。小姐有什麼好的,好色懶做,就愛調戲男人——」

  這話不管用,邪戰的臉色更加陰沈了。

  亦生立刻接上:「尊主,難道你不覺得其實小姐是在和你慪氣麼?尊主最近很奇怪,小姐一定感覺到了,中午在劍人山莊的時候,你這樣傷她的心,她肯定難過了。說不定只是在氣你呢!你們說,是不是?」

  其餘三人立即很心虛地點頭。

  風去抓了一把瓜子,塞進嘴裡,含糊道:「一定是的,小姐肯定因為尊主逛窯子的事生氣了,所以才當著你的面向連無赫表白。」

  「什麼?」邪戰回過頭來,緊盯著四人。

  風去擡頭:「逛窯子啊!小姐大概在後悔那天她為什麼不來紅湘樓捉……奸。」迅速低下頭,不敢看人。

  「你們!」一聲低吼,邪戰繼而勾唇微笑,「蠢死了!」

  等風去再擡頭,發現邪戰已經不見了。

  邪戰跳上擂台,一把扯開擁抱的兩人,「君兒,和我下去。」

  「邪戰大叔!」雲初君似乎顯得很開心,立刻擡手擦了擦眼淚。

  「君兒,我……」邪戰看了看擂台下無數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我們下去找個地方說。」

  雲初君卻不依:「在這裡說不好嗎?」

  邪戰臉頰微紅,難以啟齒,「還是下去找個隱蔽的地方說比較好。」

  「在下覺得,雲姑娘似乎並不願意。」這時,連無赫出了聲。

  邪戰終於惱了,臉上卻依然帶笑:「連盟主,我們夫妻講話不需要外人插手。」

  連無赫神情登時一僵,看看雲初君,又看看邪戰。夫妻……?!

  「大叔?……」雲初君詫異地看他。邪戰從來不在外面宣稱他們兩個是夫妻,就連在相思門,他都閉口不說。

  台下有人唏噓不已:「真是……孽緣吶!」

  非滿樓老闆從坑裡吃力地爬出,擡手撥了撥頭髮,十分肉痛:「這就是上次我說了一半的雲初君最大的秘密……值萬兩的銀子吶!」

  周圍幾個人立刻用眼神殺過來,他迅速往坑裡鑽下。

  「君兒,你想在這裡說明白,是嗎?好,今日我全把話說白了。」邪戰扶住她的肩,「那日我去紅湘樓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我還是你的邪戰大叔,真的。」

  他的神情很認真,臉上也沒有笑容,「君兒,所以你是故意在氣我的吧?你不要生氣,以後沒你的允許,我不會隨便踏進紅湘樓。哦,不不不,不管你允不允許,我都不會去。」

  雲初君卻躲開他:「那與我無關。」然後,她很快看到邪戰很明顯受傷的表情,有些後悔,想也不想的,逃也似地跑下了擂台。

  邪戰立馬跟上。連無赫獨自站在台上,左腳跨了一步,又停下,看了看遠去的兩人後,面無表情轉過身,也下了擂台。

  深情告白的愛情戲落幕,眾人意猶未盡,氣氛相當詭異。評判員終於有空插上一腳,大聲道:「方纔那一輪違反規則,不作數。下一輪,秦山派對眉青派!」

  秦山派弟子和眉青派弟子分別跳上擂台。擂台上開始激烈的比武,台下響起驚天的呼聲。

  與此同時,會場的某個角落裡,雲初君坐在涼亭的欄杆上,悶悶不樂。

  一雙黑色鑲邊的錦靴落在她眼前,邪戰坐在她旁邊。

  「君兒,在生氣?」

  雲初君看也不看他。

  邪戰稍稍坐近了一點,唇動了動,才下定決心一般,問:「還是因為剛才我在大家面前說我們兩個人是夫妻。所以,你生氣了?」

  雲初君依舊不吭聲,也不看他。

  「你真的喜歡連無赫?」

  她忽然轉過頭來,眼中亮晶晶的。

  「是的是的!我就是喜歡他了,怎麼樣!大叔最討厭了!」淚水奪眶而出,這一次她是真的傷心地哭了,「爹爹把我撿回來就不管我,現在連你也這樣!什麼叫『我以後,再也不會管你』?是不是因為我是孤兒,所以大叔就可以隨便丟棄我不管我了?還是……還是因為……你喜歡上了那個老女人,就再也不要我了……我就只待在相思門,我哪裡也不要去……」

  她狠狠地擦擦眼淚:「大叔居然講那種話……我最討厭大叔你了!你年紀那麼大,愛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我才不稀罕……嗚嗚……憑什麼對我說那種話……」

  邪戰一把摟住她,懷抱狠狠地,用力地,心中卻歡喜得不得了。

  「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我沒有喜歡那個老女人,大叔也不會隨便丟棄你不管你。」

  他的小君君其實是在乎他的……是不是?其實,邪戰更想問的是「君兒,你喜歡大叔嗎?」,可是他憋了很久,還是沒有問出來。

  雲初君臉悶在他的胸口上,一下又一下的抽泣,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擡起頭來。

  邪戰用袖子替她擦了擦眼淚。

  擂台上激烈的比武,擂台下驚天動地的尖叫,都入不了他們兩個人的耳。

  兩人四目相對,四周彷彿一切都靜止了。

  於是乎,邪戰的強扭瓜戰略剛踏出第一步,就被雲初君的眼淚攻勢給扼殺在搖籃中。

  後山上的海棠花一簇一簇,如同火雲一樣在風裡飄飄浮浮,掩映著涼亭下兩個人影。連無赫遠遠地注視了許久,一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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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9:13

【12.往事淒,同床枕】

  論武大會要持續三天的時間,明天是拳腳比試,最後一天是總決賽。

  劍人山莊有專門為論武大會建造的屋舍,分成了各個小院子,都集中在形如四合院一類的大院庭裡。論武大會期間,各大門派所有人都要住在這裡。

  作為邪教,相思門理所當然地和正派武林分開,被分在劍人山莊後院子裡比較隱蔽的一處院子,雲初君跟著一道住下。但一共只有兩間廂房,靳曜雨來風去亦生擠在比較大的一間,雲初君和邪戰合住一間。

  天已經黑下來,無風無月,更無星。

  劍人山莊四名弟子聚在一塊草地上,皺著眉望著湖邊撫劍的人。

  「……盟主,是不是有心事?從晚飯之後就一直那樣。」

  「肯定有,沒看見盟主今晚吃得特別少嗎?」

  「我覺得盟主應該是傷心了,今兒個下午在擂台上盟主看小魔頭的那個眼神,那個表情,還有那個情不自禁的擁抱……哦,天哪,盟主一定是被小魔頭迷住了心。誰料到那小魔頭居然是個有夫之婦……」

  「盟主一定是傷透了心,自從五年前那件事之後……盟主很久沒動心過了,好不容易動心,卻……哎,真想死啊,可憐的盟主,看得我……簡直想自掛東南枝!」

  「噓!還提那件事!被盟主聽到了,我們都要掛東南枝!」

  四名手下愁眉苦臉,悵然地望著還在湖邊撫劍的人,從心眼兒裡對他們的盟主產生了無限同情和憐惜。卻在這個時候,湖邊的人忽然轉過身,大步朝他們四個人走過來。

  四人立刻筆直地站挺,待連無赫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手下一甲立刻笑瞇瞇地試探:「盟主,相思門安排妥當了,因為人數少,所以安排在了後院的那個院子裡。不過……只有兩間房。」

  連無赫沈默,朝前走。

  手下一乙接道:「是的是的,只有兩間房,雲姑娘也跟過去住了。」

  連無赫繼續沈默。

  手下一丙問:「盟主,要不要屬下把雲姑娘喚回來,住在原來的房間?」

  連無赫終於開口,淡道:「不用。」

  「可是,雲姑娘不回來,就得和邪戰那個大魔頭擠一間房!」

  「是啊是啊,盟主喜歡雲初君吧?」

  連無赫停下腳步,面無表情轉過頭,開口:「滾。」

  呼啦啦,四人如鳥獸散,連大盟主多年累積的面癱功夫和威力不是造假的。

  四人又滾回原來的那塊草地上。

  「喂,你們在做什麼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他們嚇了一跳,往聲音處擡頭看去,卻見雲初君晃著腿坐在樹枝上,手撐著下巴,笑吟吟地看著他們。

  「小魔頭!你來做什麼!」

  雲初君一下從樹上跳了下來,「當然是來還手鐲的。」她從袖子裡拿出沈璧,「不過從腳上取下來的時候好像有點壞了,反正只是娶媳婦用的,不要帶手上就是了。」

  手下一甲看著那對發著幽光的手鐲,很心痛:「盟主不會娶媳婦了,壞了也倒好……」

  雲初君愕然:「為什麼?」

  手下一甲支支吾吾,言辭閃爍:「反正不會娶就是了……」

  雲初君想了一想,問道:「難道是因為連無赫的未婚妻?」

  四人登時悚然,迅速搖頭,又迅速點頭,幾次搖頭點頭之後,手下一甲忽然苦臉哀求:「我家盟主身世悲慘,情場失意,雲姑娘,雲仙子,求求你不要來招惹我家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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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系列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之後,雲初君有些琢磨明白了。

  連無赫在六歲之前,活得相當坎坷悲慘。他還在親娘肚子裡的時候,親爹就拋棄了娘倆,他剛滿五歲,他老娘就被人一刀砍死了,他成了孤兒,淪落街頭乞討為生,嘗盡世間冷暖……

  總而言之,連無赫從娘胎裡鑽出來時,就一直過著可悲可泣的淒慘小日子。

  直到六歲那年被武林盟主連軻無意間看上,一眼瞧出連無赫這孩子資質非凡。那時候的連軻夫婦正處在喪失愛女的情緒低潮期,於是收了他作義子,取名為連無赫。那時候的連無赫就已經得上了面部肌肉失調的毛病。

  連無赫相當得連軻夫婦的寵愛,出奇得勤奮刻苦,日夜操劍,終於茁壯長成一個性格冷酷、長相俊俏的面癱少年。

  青春時期的連無赫少年英姿勃發羽扇綸巾,萌動了無數顆少女的芳心。在他十八歲那年,劍人山莊招了一個丫鬟,嬌俏可人面若桃花,瞬間挑撥了連無赫那顆無比純良的少年心。

  兩人一見鍾情,再見傾情,三見深情。於是,少爺與丫鬟,便是那樣的開始,如同一切說書人口中的故事那樣,美好而飄渺。

  少年英雄,丫鬟美人。一個是未來的武林盟盟主,深情霸氣,另一個是明珠玉露一樣的嬌俏丫鬟,溫柔嬌憨。

  丫鬟捏花一笑,少爺振劍長嘯……雖然兩人身份不登對,但依舊羨煞了山莊裡的所有人。

  連軻夫婦不拘小節,從不看重什麼門當戶對,便做主讓兩人在連無赫弱冠之年成親。

  但事與願違。

  那丫鬟竟是第一殺手組織鴻霄殿的殺手,收錢做事,混入劍人山莊當丫鬟是來砍連無赫的項上人頭的。

  從那以後,連無赫的愛情觀徹底被顛覆,做人行屍走肉,做事冷酷無情,面癱的毛病日復一日的嚴重,連帶著還患上了面部抽筋中風的毛病,最後終於到了面癱死絕的地步。

  一代未來新好相公被扭成了無情無心冷酷男。

  雲初君終於明白,連無赫的性格是從小養成的。

  她忍不住一陣唏噓:「沒想到他挺可憐的。」

  手下一乙點頭:「我們四個人從小就侍奉盟主,算是看著他一起長大的。盟主遇到那樣的事,真真是痛在我身,傷在我心吶!」

  雲初君一聲歎息:「難怪那次問他未婚妻是哪家千金,他居然說大概死了。」她轉過臉,問,「連無赫的未婚妻到底死沒?」

  手下一甲點頭,又搖頭,「應該死了吧。反正背叛鴻霄殿的殺手,據說下場都不得好死。」

  「算了,看在他那麼可憐的份上,我不欺負他了,你們把沈璧還給連無赫吧。」

  雲初君扔下手鐲,走了。

  回院子的路中,她時而沈思,時而歎息,為連無赫所遭到的不幸感到難過,想到這幾日自己還這麼肆無忌憚地捉弄他,心中越發得愧疚。卻也感同身受,她和連無赫一樣,也是個孤兒,但她有一個疼愛她的爹爹,雖然很不負責任;還有一個寵她寵得恨不能掏心挖肺的邪戰大叔,與連無赫相比,她覺得自己幸福多了。

  ……真是個可憐的男人。

  雲初君邊走邊歎,在最後一道廊口轉了個彎,一擡頭就看見邪戰倚在房間的門口。

  她微微一笑,小跑上去,「大叔怎麼還沒睡?」

  邪戰只笑:「在等你。」

  「哦,靳曜他們都睡了?」一腳跨進門檻,雲初君快步走到床邊,粗魯地脫鞋脫襪,然後一骨碌爬上床,「邪戰大叔,我們也睡覺吧。」

  邪戰一動不動地站著,笑容轉為愕然,接著驚喜。

  ……小君君,要和他洞房?!

  然而,忽然一瞬間,邪戰突然又想起了那個強扭瓜戰略,於是,他不得不裝矜持了。

  「君兒,孤男寡女一起睡,恐怕不大好,會惹人非議。」

  雲初君翻白眼:「大叔,你好奇怪。我們以前不是經常睡一張床的麼?」

  邪戰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你那時候還小,現在長大了,不一樣。」

  雲初君趴在床上撐著下巴甜甜地笑:「乖,大叔,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邪戰移動了一小步,猶豫不決,內心天人交戰。——睡?還是不睡?哦,天哪!要死!

  「大叔!過來!」實在受不了,雲初君朝他勾勾手指,「大叔都幾歲的人了,還那麼彆扭!我又不會吃了你!大叔真討厭!」

  邪戰最害怕什麼?他最害怕他的小君君說討厭他,於是,毫不猶豫地,邪戰連鞋襪都不脫就跳上了床。

  「大叔——你居然鞋襪都不脫就上來,髒死了!」

  一聲暴怒,邪戰立刻脫了鞋襪,身子一骨碌捂進了被子,裹得像只毛毛蟲。

  「大叔,我蓋什麼!都三十歲的人了,居然還跟我搶被子!你連衣服都不脫!」

  雲初君一把扯了他身上的被子,瞪了他一眼,自顧自地脫了外套、裡袍……邪戰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好像快脫光了,再脫一件,大概就只剩肚兜了吧……

  他既興奮又紅著臉頰,無措地看著。他的四個屬下說得對極了,他活了三十年,其實無比純良啊!他堂堂邪教相思門的尊主何時見過活色生香的姑娘在他面前脫衣服?

  ……真是見鬼,別再脫了……

  只可惜,雲初君脫得還有一件襲衣襲褲就鑽進了被子裡,翻了個身不理他了。

  不知是失望還是慶幸,邪戰舒了一口氣,慢條斯理地脫了外衣,慢條斯理地躺下,慢條斯理地側身,眉眼彎彎地盯著雲初君的背。

  不要說他老男人猥瑣,他就喜歡看著小君君的背。

  可是看著看著,邪戰漸漸覺得不對了,口乾舌燥,全身發熱,呼吸也變得粗重……索性翻了個身,死死盯著窗口,雙眼發直。

  ……還是不行!

  邪戰又翻過身來,眼盯著雲初君的背,襲衣有些透明,隱隱透著肚兜粉紅色的帶子,還有雪白的肌膚……

  忍不住了……要死!

  他又翻了個身。於是,邪戰就在這樣來來回回翻了好幾個身,欲火難耐,每翻一個身,木床就發出一聲「吱呀」,在寂靜的深夜裡迴盪出一波又一波的餘韻。

  隔壁不停被噪音吵醒的四人終於不堪虐待,扯了嗓子大叫:「尊主,都那麼晚了!就算你倆是第一次,也別那麼激烈好不好!別那麼折騰行不?」

  邪戰愣了,一時間不知道該翻左還是翻右,索性就直挺挺地躺在那裡了,雙眼盯著床頂口中開始喃喃:「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雲初君忍無可忍,瞬間坐起,一腳把他踢下了床。

  「大叔吵死了,討厭!」

  邪戰默默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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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9:37

【13.蕩春情,兇殺案】

  被雲初君踢下床,邪戰不得不躺在冷冰冰的桌面上,心猿意馬地睡了整整一個晚上,一夜春夢。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很不幸地閃了腰,出去的時候步履有些蹣跚。

  他邊走邊捏著腰,想起昨晚,心中略微有些感傷。昨晚……他被小君君嫌棄了吧?踢得那麼狠。

  剛出門就和隔壁的四個弟子打了個照面,四人皆無比怨懟地看了他一眼,邪戰臉瞬間一紅,低頭握拳低低咳嗽了一聲,神情十分不自在。

  靳曜雨來亦生風去四人又將視線轉移到他的腰上,神情複雜。

  ……閃腰了?想不到尊主這把年紀依然血氣方剛龍馬精神,真能折騰……只可惜歲月不饒人。

  雨來想了想,終於斟酌著開口:「尊主,那個……其實吧,可能方式不對,所以您的腰不大好使了。這個……尊主應該認真學習一下夫妻相處的絕密技巧。」

  「……」

  邪戰瞬間擡頭看他,眉頭緊皺,然後笑了,似乎在認真地考慮他的話。

  雨來再神情複雜地說:「那個……尊主,屬下有幾本書和畫冊,您要不要好好看看?」

  「……」邪戰好似有些無措,接著微笑掩飾,一本正經道,「嗯,也好。」然後準備回房拿東西,忽然又回頭,「書看著頭疼,拿幾本畫冊來吧。」

  十分正經儒雅地勾唇微笑,邪戰負手進了房。

  四人站在房外,八隻眼睛對看,雨來抽了抽嘴角,滿臉凝重:「我只是隨便說說,想不到尊主真的……怎麼說呢?像尊主這種純情老男人已經絕種了吧?」

  亦生卻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其實尊主在這方面挺笨拙的,但也不能笨成這樣啊!」

  ----------

  房中,檀香縈繞,香氣馥郁。

  回房的邪戰拿過桌上的銀絲帶,隨意鬆垮地束好發,看見床上的人抱著枕頭還在呼呼大睡,不禁笑了笑,走到床邊輕輕坐下。望著熟睡的人,邪戰的面色漸漸柔和,將五指插入雲初君濃密的髮絲裡,緩緩撫摩。

  望著沈睡中的嬌顏,邪戰不禁想起了昨日下午雲初君因為他哭倒在他懷裡的情形,心中漸漸泛起了些微的甜蜜和歡喜。

  他的手指從發中抽出來,撫摸她的臉頰,緩緩低下頭在她的臉上印下輕輕一吻。

  「君兒,是不是也喜歡我呢?」

  「大叔,你好討厭……」

  雲初君卻在這個時候迷迷糊糊地醒來,惺忪著睡眼,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嬌憨地笑:「……真是貌美如花啊!大叔……」

  靠得那麼近,雲初君身上傳來的少女幽香引得邪戰一陣心猿意馬,他不由再低下頭去一些,嗅著她身上的香氣。

  「大叔,我要親你一下。」

  雲初君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對他微笑。

  邪戰臉色頓時燥紅,驚愕地眨眨眼,然後順從地閉上了眼,迫不及待地等了半天,兩片柔軟的唇瓣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好吧,算是吻吧。可是,他很失望。

  雲初君已經醒了,仍舊摟著他的脖子不放,近距離地看著邪戰這張臉,那眼神天雷勾動地火。他被看得紅透了臉頰和脖子,忍不住又低下頭去一些些,兩片唇瓣幾乎要碰在一起了。

  ……他在等,等小君君的嘴唇湊上來。

  「大叔,我能不能再親你一下?」

  雲初君眨著眼睛。

  邪戰立刻點頭,再次順從地閉上了眼,一顆心彷彿要蹦出胸口,砰砰直跳,等了半天,柔軟的唇落在了他的臉頰上。

  ……他真的、十分的、很失望。

  雲初君十分滿足地放開了他,兩眼笑得瞇成了彎彎月,完全沒有注意到邪戰沈暗的眼神,以及臉上滿滿的失望。

  邪戰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滿腔的情欲漸漸溢滿,點了火卻不滅,真的很令人抓狂啊!

  ……真想一把摟過佳人抱在懷裡,狠狠地吻。可是還沒到時候,還沒確定小君君的心意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大叔?你的手好燙!」迅速穿好衣服的雲初君跳下床,觸及他的手時嚇了一跳,「難道昨晚凍著了?大叔,對……對不起。」雲初君頓覺愧疚,心急之下從他的手,摸上了他的身,接著又摸上了他的臉,最後伸手直接摸進了他的衣襟裡試探溫度,手指像蛇一樣靈活。

  邪戰身子一僵,說不出話,只是搖頭。

  ……忍受非人的折磨,是世上最討厭的。但,不可以……不可以!剩下的他要留著以後再做……

  眼看著衣襟裡的那雙手快摸到腰部的時候,門外忽然一陣敲門聲,是雨來的聲音,很曖昧。

  「……尊主,你們……完事沒?連無赫的人來報,劍人山莊好像出大事了。」

  邪戰立刻抓緊衣領,慌慌張張地逃了,手僵在半空的雲初君愣上一愣,歪了歪頭,奇怪,也跟著出門,剛跨出門檻就接收到四道曖昧複雜的目光。

  雨來看她許久,第一句話就問:「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雲初君點點頭,神情相當愉悅:「好啊,好得狠。」接著微攏了眉毛,表情憂慮,「可是,邪戰大叔似乎不大好,難道昨晚得了風寒?」

  亦生慢吞吞道:「小姐,可能尊主年紀大了點,一下子受不了這麼……強大的刺激,身子承受不住了吧。這次回去,小姐可以讓人弄點什麼虎鞭之類的給尊主補補。」

  雲初君莫名,「這個和得風寒有什麼關係?」

  靳曜涼涼道:「尊主身子骨太虛了。」

  雨來嘿笑建議:「其實這和方式有很大的關係。屬下覺得你們兩個都應該好好學習一下夫妻相處之道,嘿……呵,小姐,夫妻之道是一個技術活,需要長期磨練……」

  雲初君神情有些古怪,終於聽明白了,氣得幾乎要跳起來:「你們!我和大叔什麼都沒有!」

  四個人立刻閉嘴,很識趣,不再說話,呆呆望著雲初君羞憤走遠的背影。

  ……這年頭的老男人怎麼那麼蠢,可是也不能蠢到這種地步吧。

  ----------

  相思門一行人到達劍人山莊議事廳的時候,廳裡已經站滿了烏壓壓的一片頭殼,邪戰幾人剛進門,各門各派個個神情憤怒凝重地瞪向他們。

  大廳中央躺了一具屍體,脖子上勒出了一條印痕,雙眼翻白,面部青紫,一看那副扭曲的死樣就知此人把自己吊死在了劍人山莊某棵老樹上或者房樑上。

  雨來不禁沈痛歎氣:「如此作踐自己,有什麼好想不開的,最近幾年正派中人死亡率那麼高,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邪魔!別裝模作樣了!」光明派其中一名弟子淚流滿面,手指著邪戰幾個人,厲聲,「師伯一生光明磊落,從不幹偷雞摸狗之事,你們喪心病狂喪盡天良慘無人道,為什麼要殺了我師伯!我要和你們拼了!拼了!」

  語罷,那弟子操劍就想衝上來砍人,被光明派掌門楊風乾一把按住肩,遞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邪戰冷哼了一聲,也不惱,只若無其事地微笑,如同拂過花枝的春風。

  四大弟子卻怒了,就算是邪教,做人也有原則的。

  亦生怒瞪:「分明是他自己吊死的,幹我們什麼事?」

  光明派弟子繃著臉,個個都捏緊了劍柄,隨時準備衝上去討口氣:「師伯為人一向開朗,好端端地怎麼會上吊自殺,一定是你們這些個邪魔!」

  雨來冷哼一聲:「誰知道呢,說不定你們師伯私底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被人吊死了唄。」

  「就是,你們有什麼證據認定我們就是兇手!」

  這時光明派掌門人開口了:「姚進師弟是昨晚死的,這裡在場的各位都同住一個院子,有不在場的證據,只有你們相思門住在山莊的後院,無人得見。」

  「哦,原來這就是連大美人的安排?」

  屋頂上傳來一陣輕笑,所有人擡頭,只見一身粉紅羅衫的雲初君翹著二郎腿倚靠在房樑上。

  「讓邪戰大叔他們單獨住在後院,原來這就是你們正派中人打算嫁禍的計謀?」雲初君從樑上一躍而下,與邪戰並肩而立,明眸帶笑地望著坐在上座的連無赫,「連無赫,想不到你這麼卑鄙無恥。」虧她還掏了一顆熱乎乎的心同情他,可憐他。

  連無赫遠遠地、隱忍地看著她,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道:「雲姑娘,在下從來都不是一個無恥卑鄙之徒,討伐相思門,在下一定會堂堂正正地下戰書。」

  他心裡有些不爽,見不得雲初君用那種鄙夷的眼神看他,「此事,在下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他轉頭對光明派掌門道,「楊掌門,此事還需查明,我會給光明派一個交代。」

  得了連無赫的保證,光明派才稍稍平息了那麼一點怒氣。

  從頭到尾始終沒有說一個字的邪戰,終於也開了口:「連盟主,此人好死不死,怎麼不挑個好時辰死,非得挑這個時候吊脖子,我覺得此事甚為蹊蹺,恐怕並非嫁禍那麼簡單。」

  少林寺方丈朗聲道:「施主的話是否說得有些過了?」

  邪戰唇角噙笑:「事實如此。他要是趕在論武大會之前就吊脖子,哪來那麼多麻煩。」

  光明派弟子立刻跳了腳,唰唰唰都亮了劍,暴怒:「魔頭!邪魔!我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師伯,我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師弟,別氣。我們一定要記住這個大魔頭的賤嘴和賤臉!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十年後,我們一起捅死他!」

  邪戰彎了唇,不氣不惱,拉了雲初君的手就走。

  「君兒,我們走。」

  光明派的弟子還在陰陽怪氣怒火滔天地罵個不停,把邪戰的祖宗十八代來回統統罵了個遍,就連他身邊的四大弟子都沒放過,邪戰幾人自顧走出了議事廳,全當做沒聽見。

  連無赫一動不動地站著,望著兩人交握的手,神色越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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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19:53

【14.搞定她,他不等】

  邪戰牽著雲初君的手,往山莊的後院走。轉了兩個廊道口,穿過兩個院子後,他手心漸漸出汗,有些竊喜,胸口的心肝撲通撲通直跳。

  小君君的手軟膩得像白雲,邪戰手緊了緊,捨不得鬆開。

  春天的陽光格外得明媚,花兒爭相舒展筋骨,吹進廊下的微風拂過兩人相握的手,飄起兩人的頭髮……此情此景,十分適合情人互訴衷情,風花雪月。

  邪戰側著臉,出神地看著雲初君,情不自禁湊近臉頰……

  「尊主,他們明擺著想要嫁禍給我們,為什麼不讓我們好好揍一頓他們!」風去快步跟上來,很不識相地打斷邪戰的旖念,「他們太卑鄙,太無恥,太小人,太狠毒了!我們邪教做人也是有原則的!」

  邪戰立刻直了身子,回頭遞了一記笑容,四個人的心跟著抖了抖。

  尊主似乎心情不好了……果然是被氣到了。

  雲初君歪過頭:「既然是嫁禍,或許還有人會死,我們還是稍安勿躁,省點力氣吧。」

  邪戰點頭:「君兒說得對,先等等吧,再死上幾個人,或許就能知道誰是兇手了。」

  「大叔,死幾個人,你才能查出兇手?」

  邪戰想了想,很實在地回答:「每個門派都死一個人罷。」

  「如果兇手手段高明,還是查不出呢?」

  「多死幾個人也無妨。」

  太……太狠毒了!身後四人瞠目結舌。尊主才是蛇蠍心腸的男人。

  ----------

  事情果然被邪戰料中了。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又死了一個人,死的是秦山派的掌門人秦壽,是淹死的,據猜測,是投湖自盡的。

  各門各派恨得牙癢癢,尤其是光明派和秦山派,很多弟子都操著傢夥,圍堵在邪戰的房間外面,氣勢洶洶,恨不得把房裡頭的人砍成碎片。

  秦山派弟子氣憤地道:「卑鄙無恥的小人!我們一定要為師父討個公道!殺了這個邪魔!殺了他!」

  光明派弟子揚著長劍,跟著叫囂:「殺了邪魔!殺了邪魔!」

  於是,房前的空地上,所有人都舉起了傢夥,憤怒吶喊:「殺了邪魔!殺了邪魔!……」

  聲音迴盪連綿千里,衝破雲霄。

  ----------

  房中。

  雨來亦生風去三人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靳曜抱劍倚在緊閉的窗邊,只皺眉。

  雨來慢吞吞地掀開眼皮:「喂,他們要叫到什麼時候?吵死了!」

  亦生有氣無力地摀住了耳朵:「不知道,叫得這麼折騰,等肚子餓了,自然會停吧。」

  「可是,我現在就已經很餓了……」風去淚流滿面地咬著手指。

  靳曜輕飄飄朝他瞥過去一眼:「你沒感覺到最近幾年,小姐對你越來越不屑了麼?」

  風去吃驚:「為什麼?」

  靳曜看看雨來亦生兩人,又看看他:「看,這就是差別,豬和人的差別。」

  「啪」,下巴掉在了桌上,風去痛不欲生地捶著桌子。

  他最恨別人說他胖!

  他看看趴在桌上的兩人,又摸摸自己的臉、腰、臀部……只要很容易長肉的地方他都摸了個遍,涕淚交加地想起小姐對他露出的滿滿不屑地冷笑——豬圈裡的豬肉都沒你長得快,你好去油鍋裡煎一煎了。如果小姐在這,他真想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使勁地搖。

  往桌上捶下最後一記,風去緊緊握拳——努力減肥,就算做豬,也要做一隻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豬!

  如此想著,可是他卻覺得更餓了。

  房外:「殺了邪魔!殺了邪魔!……」

  風去恨恨,嚥了嘴裡的口水:「……還有完沒完。」

  雨來摀住額頭,長歎一聲:「我和你們用腦袋賭,這種事情說不定明天還會發生,後天也是……」

  亦生道:「我和你們用腳趾頭打賭,下一個死的肯定是子虛派的人。」

  風去把臉捂在桌面上:「死誰都無所謂,我現在做什麼都想著吃的。」

  ----------

  隔壁房間。

  只過了一個晚上,外頭口中叫囂的邪魔,此刻躺在床上,病怏怏地叫喚著。

  「別鬼叫了,」坐在床邊擰手巾的雲初君不耐煩,「只是得了風寒而已,大叔好歹是個邪教大魔頭。」

  在此之前,也就是昨晚,睡床上的邪戰翻來覆去數次,廢話太多,嚴重影響到了她的睡眠,雲初君本來想一腳把他踢下床,讓他睡桌子。很不幸的是,邪戰染了風寒,她只好不眠不休地伺候了他整整一夜。

  「大魔頭和生病沒有必然的聯繫。」邪戰努力側了側身,瞇眼看著雲初君,「君兒,今晚你還是同我一道睡吧,昨晚上我窩了一整夜的冷被子,冷熱交加,有些不舒服。」

  雲初君奇怪:「大叔,你怎麼比女人還善變?前天晚上大叔還說我長大了,同睡一床不好。果然是病糊塗了。」

  邪戰口唇一動,不說話了。

  雲初君伸出手,溫熱的掌心輕輕摸在了他的額頭上,貼了片刻,抽離:「奇怪,怎麼都不發燒的?摸起來挺正常的,大叔的體質還真特殊。」

  房外:「殺了邪魔!殺了邪魔!……」

  雲初君皺了皺眉,用手巾輕輕擦拭邪戰的手:「外面瞎叫多長時間了?吵死了!哦,對,我把手鐲還給連無赫了,大叔高興吧。」動手解了邪戰的衣領,一顆一顆地解開紐扣,結實白皙的胸膛露了出來:「其實,連無赫挺可憐的,被親爹拋棄,親娘被殺,又被未婚妻背叛,這世上所有狗血的事都被他遇上了,真是人間慘劇啊……嘖嘖,大叔的胸肌還挺結實的嘛。」

  按了一按,又摸上一摸:「摸起來還挺嫩的,其實大叔看上去挺童顏的,但是依然改變不了三十歲老男人的身份。呃……大叔,我不是故意說你老男人的,你挺青春的。真的真的!你別這樣瞪著我。」

  房外:「殺了邪魔!殺了邪魔!……」

  邪戰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說不出話。心情相當複雜難熬,因為她的話,一會兒恨得牙癢癢,一會兒喜得甜滋滋。

  雲初君又從他脖子一路慢慢往下抹,邪戰的小心臟開始狂蹦亂跳:「這次死的是秦山派掌門人禽獸,不知道下一個輪到誰,這明顯是一起連環殺人案,死的這兩人似乎並沒有多大的聯繫。不過,正派中人性情變……好吧,勉強是激烈,不分青紅皂白,邪戰大叔還要留在這裡多久?」

  邪戰直挺挺地躺著,定定地盯著她的臉,聲音低啞:「……再死幾個人吧再說吧。」

  卻在此時,他忽然又想起了強扭瓜戰略——必要的時候,要拿出男人的霸氣。

  溫熱的手巾一路往下,快擦到了腹部:「嘖,發現大叔一把年紀,身材不錯啊。」

  房外:「殺了邪魔!殺了邪魔!……」

  邪戰定定地望著她,低語:「想試試嗎?」外面的噪音令他心煩。

  雲初君愣了一愣:「大叔說什麼?」

  「君兒,要不要試試?」他聲音低啞,「想嗎?小君君。」

  什麼什麼!試試?試什麼?難道……!

  還有……小君君!這麼噁心的稱呼!噁心死了!

  邪戰盯了她良久,忽然露出了一個奇特的笑容,那笑容那眼神像飽含……霸氣?殺氣?又像是一隻看上母豬的發情公豬……她下意識直了起身子。

  房外:「殺了邪魔!殺了邪魔!……」

  「君兒。」外面吵死了!

  一隻手抓住了她。

  邪戰單手按住了她的頭,往下逼近,接著想打算壓倒她。

  雲初君眨眨眼,大叔……想幹什麼?

  「大叔,要親我嗎?」

  房外:「殺了邪魔!殺了邪魔!……」

  外面的叫囂吵得他有些膽怯,猶豫半晌,點頭低聲道:「抱歉……我忍不住。」另一隻手艱難地摸索著雲初君的衣襟,臉慢慢地湊上……

  雲初君突然摀住他的嘴唇:「等等。」

  ……他已經想通了,要得到小君君的心,一定先得到她的身,然後迷戀上他的肉體。這是他昨晚考慮了一夜的結論。

  所以,他不等。

  邪戰的手指又開始摸索,溜進她的衣領裡,觸到一片嫩嫩的肌膚。

  雲初君擡頭看向窗外黑壓壓的一片頭顱,頓了頓,問:「大叔,外面那麼多人在叫,你確定?」

  邪戰側臉,外面的空地上,刀光刺眼,所有人大眼瞪小眼,雙目赤紅,舉著刀子盛氣淩人地怒囂。

  「殺了邪魔!殺了邪魔!……」

  「……」

  他握緊了拳頭,神情很疲憊。

  雲初君了然一笑:「大叔,別怕。今天就算了,看你也沒有力氣。嗯,閉眼,大叔讓我親幾下。」

  細碎的長髮落在他胸前,少女幽幽的香氣傳來……他有些熱,有些癢,不,是酥癢難耐,燥熱難當。邪戰乖覺地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著她的親吻。

  ……似乎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親吻還沒有落下來。

  他悄悄地睜開了一隻眼睛,小君君的嬌顏近在咫尺,正虎視眈眈地看著他,那眼神好像一隻豬應該是紅燒了還是清蒸著吃。

  ……他再忍忍。

  邪戰閉上了那隻眼,期待而煎熬地等待。

  「邪魔出來——否則休怪我們闖進來!」外面陡然一陣激昂高亢的怒叫,聲音震嘯,衝破房門,「殺了邪魔!!殺了邪魔!!」

  終於忍不住了!

  一個翻身,邪戰氣沖沖地跳下床,驚電一樣閃到門口,一把拉開門。

  「你們!還有完沒完!」

  那氣勢,那神情,那背影,當真是動若脫兔,霸氣沖天,哪裡看得出像染了風寒重病的樣子?

  「大叔!!敢情你這一晚上都是裝病好讓老娘我伺候你!」雲初君肺都快氣炸了!

  「大叔,你好討厭!」

  憤怒地推開他,雲初君跨出門檻,氣沖沖離去,腳下升起一團怒火。

  「君、君兒!」

  嗷唔,又被討厭了……

  邪戰扭過頭,唇角邪邪地勾起,臉上溢滿了鋪天蓋地的笑容,周圍一股涼風飄過。

  光明派和秦山派弟子登時噤聲,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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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20:21

【15.請放手,就不放】

  她很生氣,相當生氣。

  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比被信任的人糊弄,自己卻傻帽地一頭熱到底,順便替那個人數銀子更生氣的事了。她被氣得七竅生煙淚流滿面。

  昨晚邪戰說自己可能染了風寒很不舒服的時候,她一瞬間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緊接著便是著急、難安,在她的眼裡,邪戰一直是彪悍的,除非他要死了,才會生病。

  雲初君風風火火地彪走,氣得眉毛髮青,頭頂生煙。

  都三十歲的老男人了,居然還這麼幼稚!

  廊道的轉彎口迎面撞進一個男人的胸膛,差點撞歪她的鼻子。她痛呼著捂鼻,淚眼汪汪,痛得直想落淚。

  「雲姑娘?」來人是蓮清,他伸手扶住雲初君,又立刻鬆手退後一步,保持距離,「你……怎麼了?」

  雲初君擡起眼,十分無力地瞥了他一眼:「本姑娘心情不好。」

  蓮清應了一聲:「哦。」

  她憋著氣,問道:「就這樣?你怎麼也不安慰我一下?」

  蓮清想起上次在涼亭時,他安慰她,卻遭到了她的輕薄,於是學乖了。

  「在下覺得雲姑娘自我調節的能力非常好,並不需要我的安慰。」

  「你!」她氣結,心情不由更悶了,「女孩子不開心,做男人的怎麼能不安慰?美人心情鬱結,英雄看見了,應該像戲裡唱的一樣,把美人抱在懷裡溫柔細語。」

  蓮清說道:「雖然雲姑娘的確是美人,可我不是英雄。」

  他前半句話,雲初君聽了心情終於有些舒爽,十分受用,臉上漸漸揚了笑容:「算了,不和你這老迂腐計較。但是,你得陪我說說話,解解悶。」

  蓮清愕然:「憑什麼?」

  雲初君嘻嘻一笑:「不願意?小心我親你!」

  如她所料,蓮清警惕地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雲初君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好啦好啦!我兩個很久沒有獨處了,應該好好傾訴衷腸。」

  蓮清紅著臉頰,掙扎了幾下,無果,不得不隨著她坐在廊道的扶欄上。

  雲初君順手折了旁邊的細籐,將它編織成一個手指一樣大小的圈圈:「一直忘了問你,蓮蓮是哪個門派的?」

  蓮清回答:「無門無派。」

  她驚訝:「那你怎麼來的論武大會?你不會是連無赫請來唱小曲助陣的吧?」

  他抽了抽眼角:「只是來湊熱鬧的。」

  「哦。」雲初君點頭,拉過他的手,將編織好的指圈套在他的無名指上,蓮清下意識縮了縮手,「嘿,大小正好,彈琴的人手指就是漂亮,乾淨秀氣,像白蔥一樣,和大叔一樣好看。」

  他卻愣了一下,看著無名指,低聲:「不,一點也不乾淨……」這雙手……殺過很多人。

  雲初君拍拍他的肩,安慰:「你身在風塵又怎麼了?比那些陰險狡詐的人乾淨多了,我倒覺得你就像……」她琢磨著該怎麼遣詞造句,「對,就像白開水一樣乾淨。」

  白開水?這是誇獎還是貶低?

  蓮清怔怔地望著她的側臉,忽然有種複雜糾結的感覺慢慢在心底發酵。卻在此時,眼前忽然放大了一張臉,雲初君挑著眉,笑得猥瑣:「就是不知道,蓮蓮的身子是不是和你的心一樣乾淨。」

  蓮清愣住,臉頰瞬間紅了。

  「哈,看你臉紅的,看來還是童男子啊!」她哈哈大笑,接著奇怪,「咦?你今天怎麼這麼好心沒下毒?」以往她只要靠近他一步,他就來陰的。

  蓮清生硬地別開臉。

  雲初君湊過去,笑吟吟:「蓮蓮,是不是喜歡我?」她就是喜歡捉弄這個老迂腐。

  蓮清表情頓時硬了,一下就跳下了扶欄,擡頭就見前面來了一夥人,正是連無赫和幾個門派的掌門人,他朝他們微微一點頭,便走。

  「喂!我只是開開玩笑而已,你別走啊!」雲初君衝著他喊道,正對上連無赫漆黑的眼珠。

  哼,又在調戲男人!

  連無赫只瞥了她一眼,目中無人地從她身邊揚長走過,後面氣勢洶洶地跟了一夥人,去的方向似乎是山莊的後院。

  雲初君立刻跳下扶欄,大步跟上,攔住他,蹙眉道:「等等,你們想做什麼?」

  身後的眉青派掌門人眉子青冷冷道:「小魔頭,讓開!我們要替正義行道,今日我們要是不把邪戰拿下,明天後天指不定還得死多少人呢!」

  雲初君很不爽:「大叔才不是兇手!你們有沒有腦子啊,個個那麼蠢!」她輕輕冷笑一聲,眼眉兒微微一勾,「難怪最近幾年你們這麼不長進,原來光長肉不長腦了。」

  「你!小魔頭!」眉子青惱羞成怒,按住劍柄想給她一個教訓,卻被連無赫擡手攔住,「雲姑娘,這裡嫌疑最大的只有邪戰,很抱歉。」

  連無赫凝神看著她,眼中似乎有一星兩點的亮光,自從上次在擂台上見過,然後在議事廳見過,大概有一兩天沒見過她了。如果身後不是有那麼多人跟著,他很想問那次在擂台上,她說的「我只是單純的喜歡連無赫這個人而已」這句話,是真是假?

  他盯著她看了半天,看得雲初君渾身發毛,正要挺胸壯膽,連無赫忽然繞過她,朝後院走了。

  其實,他只是單純在意那句熟稔的話而已。

  雲初君立馬跟上,卻被幾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手抱了大腿。

  「雲姑娘,你別去!」

  她緊皺眉,往左邊一瞧,是連無赫身邊的四個跟班。

  「放手!」

  「不放!」

  八隻手死死吊住她死皮賴臉不肯鬆手。

  雲初君怒極:「你們放不放!」

  「不放不放!就不放!」

  四個人仰頭看著她,淚流滿面,一甲抽抽嗒嗒:「雲姑娘,求求你別去了。盟主喜歡你,真的喜歡你……你要是去了,你這沒良心的一定會助邪戰大魔頭一臂之力與盟主為敵的,盟主心裡肯定很難受……」

  雲初君氣得握緊拳頭,一拳打歪了他的鼻子,頓時血濺三尺:「放手啦!」

  一乙卻恨鐵不成鋼:「盟主喜歡你,我們還不願意呢!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什麼!你說誰是牛糞?!」她用力掙了掙腿,依然擺脫不了八隻鹹豬手,「你家盟主才是牛糞!」

  「你!你這不知羞的丫頭,要不是你勾引……勾引盟主,盟主會為了你茶飯不思神魂顛倒嗎!狐狸精!大狐狸精!大大狐狸精!」

  雲初君詫異:「他真的為了我茶飯不思神魂顛倒?」不會吧?她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這個面癱君這麼純情!

  一丙搖搖頭:「我不知道,應該是吧。反正我們看盟主最近有些不對經,常對著窗戶邊那盆枯死的花發呆,盟主以前從不這樣的。」

  雲初君愕然,翻翻白眼:「那干我什麼屁事啊!你們再不放手,我就要喊非禮了!」

  四人同時搖頭:「不放,就算姑娘大喊強暴我們都不放手!」

  一甲鼓動唇舌,對她動之以情:「雲姑娘,盟主肯定對你動凡心了。窗戶邊那盆枯死的花是盟主的未婚妻送的,他已經很久沒對那盆花發呆了。」

  雲初君的身子在風中微顫,蒼天!正派中人都是一群什麼人?豬腦袋麼?

  她忍著怒氣笑道:「那你們應該去找他的未婚妻,不是我!你們家盟主這堆牛糞我才不稀罕!給我放手!」要不是看在他那張臉的份上,她才懶得勾搭他!

  四個手下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仰天長嘯,為什麼他們的盟主會看上這種既壞心眼又沒良心的姑娘!

  「雲姑娘……」

  「我不想聽,趕緊放手!」她用盡了力氣蹬腳,「你們沒談過戀愛是不是?你家牛糞盟主對那個啥未婚妻情深意重,念念不忘,不是對本姑娘!」

  她今天心情已經夠鬱悶了,為什麼這四個蠢蛋還要火上澆油,煽風點火!

  手下一甲深深吸了一口氣,很不負責任地說:「雲姑娘,千真萬確!昨晚我聽到盟主做夢還念著你的名字呢!」見她一臉不信,他連忙點頭,「真的真的,我確確實實聽到了。如果是假的,就把盟主天打五雷轟!」

  這誓下得夠毒了吧?諒她不信也得信!

  遠處,正往後院的連無赫忽然打了個大噴嚏。

  「你們也聽到了是不是?」一甲問其他三人,擠眉弄眼,一丙卻納悶,「是嗎?盟主一向淺眠,很少做夢,做的好像都是噩夢。」

  一甲一乙一丁滿臉黑線地瞪著他,雲初君忍無可忍,小心臟氣得直發抖,使足了力氣一腳踢翻了四個人。她陰測測地瞪了他們一眼,實在很想在他們身上補上幾腳,把他們全都踩成爛餅!

  「雲姑娘!」

  四個人連滾帶爬又想去抱她大腿,雲初君不會武功,但是輕功了得,只是一個眨眼,人就不見了。

  三人狠狠剜了一丙一眼,真是劍人山莊最蠢的人!賤人!

  一丙無辜淚流:我說的是實話啊!

  三人又淩厲地剜了他一眼,三隻手拎起他的領口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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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20:44

【16.搞定她,凶狠吻】

  雲初君趕到後院的時候,各大門派已將邪戰圍住,邪戰只是微笑。

  那一笑,滿院子的花頃然褪色。

  深思熟慮一番,她決定不插手,反正大叔肯定能擺平。足下一點,一旋身,坐上了一根樹枝,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

  各門派都如臨大敵,個個捏緊手中的劍,殺氣凜凜地瞪著邪戰,目光似要把他淩遲成數萬片。

  「盟主,對這種邪魔手軟不得!」光明派掌門人死了師弟,心中痛徹,「今日如果放了他,日後武林還不知會死多少人!」

  「對!盟主,不能放走他,今日一定要殺了他,替天行道!」秦山派弟子憤怒附議,將劍直直指向了邪戰。

  「對,殺了邪魔!」

  「殺了邪魔!殺了邪魔!」

  振聾發聵的叫囂又響起,在房間門口探頭探腦的四大弟子忍不住摀住了耳朵,被吵得淚流滿面。

  「尊主怎麼還不動手?」雨來癟癟嘴,神情哀怨起來,尊主站在那裡做什麼?立地成佛?

  風去豪邁地握起了拳頭,大喊:「尊主!把他們的賤臉全部打成一個個爛柿子!」

  靳曜正色道:「……尊主中瘋魔了。」

  周圍大聲喧嚷,飛鳥嚇得振顫翅膀繞道疾飛。在眾人怒焰滔滔的眼光裡,邪戰捏著手裡不知名的花瓣,站在人群中央,揪著花瓣,完全不像一個立刻要開始與人決一死戰的大魔頭。

  「喜歡……討厭……喜歡……討厭……」

  最後一片揪完,上天的旨意:討厭!

  邪戰憂傷了,周圍的叫囂聲他充耳不聞。

  ……小君君果然很討厭他,連老天都覺得他活該被討厭。

  邪戰自怨自艾,完全不將眼前殺氣騰騰的人放在眼裡,叫囂聲漸漸小了下來,所有人,包括連無赫和樹枝上的雲初君在內都目瞪口呆。

  這個大魔頭……他在做什麼?如此氣定神閒,從容不迫,雲淡風輕,難道是殺人前的一種心理戰術?

  長久的寂靜。

  一股陰嗖嗖的涼風席捲而來,吹得滿院子的繁花飄飛,細細的樹枝在風中折腰。

  所有人眼神凝定了,戒備了。有人覺得被羞辱了:「邪魔!居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諸位!」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連無赫終於開口了,事實上,他對身後這群人的叫囂已經快忍受不了了,「光明派姚進和秦山派掌門人秦壽之死還有諸多疑點,此事還需從長計議,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連某說過,會給大家一個交代。所以在兇手還未查明之前,大家且稍安勿躁,連某希望各位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盟主!兇手明明就是相思門,為何偏偏在論武大會的時候,師父就死了!兇手在此,我們如何稍安勿躁!」心知邪戰武藝高絕,動起手來實在很劃不來,秦山派大弟子只好曉之以理,「我們一定要為師父報仇,殺了邪魔!今日若是一念之仁放走邪戰,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我們!」

  「不分青紅皂白濫殺,虧你們做得出來。」連無赫冷眼以對,眼中有睥睨之色。

  光明派掌門人楊風乾露出一絲怒氣:「盟主,現在你與我們一同來這裡,又是為何?」

  連無赫面無表情:「連某來這裡,當然是找各位掌門同邪戰尊主協商此事。」

  什麼?!同這個大魔頭協商!

  所有人頓時被噁心得老淚縱橫,對方明明砍了自己全家,卻還要裝淡定地和對方討論誰是兇手,世上還有比這個更噁心的事了麼?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連無赫對邪戰說:「邪戰,此事關係到武林——」

  話未完,邪戰毫不猶豫地轉過身,擡手用力地撥開眼前黑壓壓的人頭,有一顆人頭愣是杵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瞪著他。

  「走開。」邪戰突然開口,聲音冰冷。

  聽聞邪戰大魔頭一直是以傾國傾城的笑姿冷對眾人,乍然見到這種冷冰冰的表情,那顆人頭一時間愣住。人頭縮了一縮,小心翼翼地退在了一邊。

  如此目中無人,話說到一半的連無赫覺得十分沒面子,但也沒露出不滿的表情,多年的面癱毛病,他裝淡定早已經習慣了。

  礙於連無赫在場,不好隨便胡亂幹架,光明派和秦山派弟子氣得拂袖離去,剩下的人也接著三三兩兩地走光了,準備私自開個小會討伐邪戰大魔頭。

  連無赫也準備離開,一直躲在暗處的四個手下忽然狂奔而來,氣急敗壞地大叫:「盟主,那個狐狸精呢?」

  狐狸精?

  一甲連忙改口說:「是雲姑娘!」

  連無赫嘴抿成一線,手下一乙立刻告狀:「盟主,那丫頭忒不識好歹了,勾引盟主您不說,居然……居然還辱罵你是牛糞!她才是牛糞!」

  他蹙眉,然後手指指頭頂:「雲姑娘在上面。」

  原本想在樹上打個盹的雲初君不得不從樹枝上下來,對他笑:「連無赫,想不到你挺正義的。剛才錯怪你了,實在很不好意思。走,我請你喝酒去!」

  剛進門的邪戰聽到聲音,立刻從門縫裡探出頭來,觀望。望著小君君對他的情敵露出花兒一樣的笑容,頓時被擊中心窩。

  「盟主!別去!她是在勾引你!」

  雲初君呵呵一笑,很輕浮:「哦,被發現了,嗯,本姑娘就是在勾引你家盟主,怎麼著?」

  門縫裡的邪戰霎時面如青菜,他不想再看了,不想再聽了……他想化作天地間的塵埃,慢慢悲催地消散……

  「雲姑娘,連某不擅飲酒。」強扭瓜的語氣,冷淡矜持。

  「一個大男人怎麼能不會喝酒!走走走,相公館的酒特別濃烈好喝,保你醉生夢死!」

  「多謝雲姑娘,恕連某不奉陪。」強扭瓜的神情,冷酷到底。

  「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的跟我走!」

  強行拉過連無赫的手臂,雲初君拖著人消失在邪戰的視線裡。

  想起方才揪花瓣的結果,他面如死灰,大有流淚的衝動。

  難道,小君君當真喜歡連面癱這顆強扭瓜?

  「尊主……」隔壁房,四顆頭顱齊刷刷地看向邪戰,很心酸地扼腕痛恨,「尊主怎麼還站在這裡,追上去啊!拿出男人的氣概,把小姐追到手!」

  一甲唉聲歎氣:「說到底還是因為那晚尊主沒把小姐吃干抹淨,估計尊主連個吻都沒討到吧?」

  被戳中痛處,邪戰的心有些絞痛。

  ……這個世上最悲催的事莫過於——本尊主的老婆當著我的面勾引情敵,本尊主卻窩囊得不敢上前理論!

  ----------

  連無赫被雲初君強行帶進相公館,結果,他果真被灌得醉生夢死,最後居然流著眼淚喝酒。

  夜色如同藏青色的紗幔,嵌了無數繁星,引人沈淪。

  「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和死,而是……相愛卻不能相見。」喝高的人忽然念了句十分有才的話,連無赫望著窗外的月亮,有氣無力,「小艾……不要走……小艾……」

  小艾?雲初君愕然,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杯:「呃,你喝醉了。」這麼噁心的話都念出來了。

  「我、我沒醉!」連無赫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沒有神采的死魚眼定定地望著她,「小艾……娘……別走……」

  忽然,死魚眼放射出懾人的光芒!

  「你!賤人!為什麼要背叛我!」

  他猛然撲過來,結果撲了空,四腳朝天摔了個狗屎。

  雲初君呼出一口氣,站在他腳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她有些憐憫地說:「小艾是你的未婚妻?她沒死麼?既然喜歡她,為什麼不去找她呢……」

  連無赫連滾帶爬地抱住她的大腿,眼角有淚:「小艾……小艾……娘……娘……」

  雲初君有些不大能適應這個時候的連無赫,……現在的他真像一隻可憐的小狗。

  她吃力地扶他起來,連無赫只是如怨婦般恨恨地嘶叫「你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為什麼」「娘,不要離開我」等一類的話。好不容易把他扶到了桌上,他又開始躺倒地上,一個勁地低喃哀叫,然後閉上眼睛默默流淚。

  被他吵得頭疼,她很後悔,十分後悔,為什麼要拉他來喝酒?

  實在忍受不了了,雲初君果斷起身,打算扔下他一個人自己回去,剛擡了一步腳,地上躺著的人忽然騰起,又朝她撲將過來!

  她很狼狽地被壓在底下,後背痛得她呲牙裂嘴,眼中含淚。

  「你做什麼?!」她又痛又氣,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留下五個手指印。

  連無赫完全沒有反應,迷離著眼眸,臉慢慢朝她壓下來……

  她正要摀住他的嘴唇,忽聽「匡當」一聲,緊接著房門被猛然推開,一直在外面偷窺的邪戰大步走過來,扯過連無赫的領口,扔了,一把拽起地上的雲初君便走。

  四大弟子喜極而泣,尊主,這才像個男人!

  ----------

  雲初君被扛在邪戰的腋下,一路腳不沾地,感覺頭暈眼花中晃過了無數黑漆漆的影子。她剛喝過酒,被晃得差點口吐白沫。

  邪戰在一個寂靜無人的小巷道裡停下,把她放下,動作有些粗魯。

  雲初君看向他,他沈默地別開臉,不與她對視。

  「大叔……你?」她只好先開口問,「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邪戰依舊不看她,半晌才道:「我們走回去。」

  雲初君一頭霧水:「大叔更年期提前了?最近怎麼那麼奇怪。」

  不理她。

  「……大叔,你怎麼了?」

  還是不理她。

  雲初君癟癟嘴,又氣又想哭:「大叔最近發什麼鬼脾氣啊!動不動就擺臉色給我看,不想看見我就明說好了,大不了大叔把休書拿來!」

  依然不理她。

  「大叔越來越討厭了!」

  邪戰終於轉過身,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拽住她,扯到懷裡,下一刻便被他狠狠抱住。

  「大……」

  話語被柔軟滾燙的嘴唇死死堵住。

  一個凶狠的吻。

  「你就那麼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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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21:06

【17.戀愛期,壯陽湯】

  「你就那麼討厭我?」

  邪戰緊緊地抱著她,懷中的身子柔軟而溫暖。

  大抵因為他從未這麼詭異地凝重過,雲初君很吃驚,轉臉想看他的表情。邪戰一把按住她的頭,迫使她靠在他的胸膛上。

  「不要動。」他現在不想讓她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雲初君在他懷中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安靜地靠著。

  剛才的吻很兇猛,奇異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彼此劇烈的心跳隔著衣服相互傳遞跳動著。她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像蜜,又像山楂,而且很悶,悶在胸口透不過氣。但她知道自己的臉一定比猴子的屁股還紅。

  氣氛很曖昧。

  時間久了,雲初君再也不能忍耐了,她實在受不了此刻悶在胸口、堵在喉嚨的一口氣,只好先開口打破僵局:「大叔,那個……今晚你也在相公館逍遙麼?」

  其實她真的很想問——大叔,你是去相公館找男人嗎?

  長久地沈默,邪戰只低聲地問道:「君兒,你是不是真的很討厭我?」

  這個麼……雲初君想了想,然後很誠實地回答:「大叔有時候很討厭,有時候不討厭。」

  ……其實吧,邪戰原本指望她能像以前一樣,在她懷裡噌幾下,然後撒嬌說「我最喜歡大叔,大叔最英俊最年輕」一類的安慰話。雖然他知道這些話大抵不是出自她的真心,只是哄哄他而已。但是,那樣的話聽之入耳令他覺得十分有安全感。

  這個回答,似乎更讓他難以接受。

  猶豫良久,邪戰很糾結地問:「那到底是討厭還是不討厭?」

  雲初君有點惱了:「一半一半啦!」

  果然……要先強取豪奪小君君的身子才能讓她迷戀上自己麼?邪戰陷入沈思,臉一下子炸紅。

  懷中的人掙了一掙,「大叔,你能不能放手?我透不過氣了!」

  他暗咳一聲,只是稍微鬆了鬆手臂:「我不放,但可以稍微鬆一點讓你透口氣。我……有話和你說。」看著她的臉說話,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

  「大叔要說什麼?」他難得慎重的語氣,雲初君心中奇異地躁動難安。

  邪戰很緊張,手臂下意識緊了一緊,懷中人忍不住抽了一口氣,開始掙扎:「大叔……你勒住我的脖子了。」

  「啊,抱歉!」他手鬆了一下,卻不敢放手,另一隻手撫摸她的頭髮,一下一下,很緊張,「那個……君兒,我們……我們能不能……能不能……」

  雲初君很茫然:「大叔,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比蚊子還小,還結結巴巴的,她聽得清楚才有鬼!

  結結巴巴嘰裡咕嚕:「那個……那個……我們……我們能不能……早點……」

  「什麼跟什麼?早點什麼?」講大聲點啦!

  他是大魔頭!他是相思門的尊主!他邪戰不能再猶豫了!決不能再懦弱了!邪戰,拿出你男人的氣概,把自己心裡想的大聲講出來吧!想和心愛的女人上床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所以,想和小君君翻雲覆雨魚水交歡更不是齷齪下流的事!

  一定要說出來說出來!

  不說出來才可恥!才懦弱!

  他心潮澎湃激動難耐,嘴唇上下開闔了數次之後,大聲道:「君兒!我們……我們一起回家!」

  卡嚓!卡嚓!心裂成兩半!

  好痛苦糾結的心……他徹底鄙視自己了。

  「……大叔?就這樣?」

  邪戰苦不堪言,有氣無力地點頭,忽然放開了手臂,看也不看她,快步顧自己走了。

  「大叔!」雲初君驚愕,急步追上,拽住他的手,「大叔,你最近怎麼跟個娘們似地?」

  邪戰努力收拾了一下過於激動的心情,片刻後從容不迫地回頭,道:「……我只是有些感慨歲月滄桑罷了,心情受影響了。過幾天就會好了,君兒別擔心。」

  ……他好想錘地,他的小心臟艱難地糾結了。

  他最可恥!他最懦弱!

  「大叔,你的表情好扭曲。」雲初君狐疑地看他,凝定眼神細細地瞧他的眼睛,他被盯得很不自在,「大叔,其實剛才你是想對我表白吧?」

  邪戰愕然,接著有些郝然地別過臉,雲初君當他默認。

  她摟住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的彎臂上:「大叔,從明天開始我們談戀愛吧,為期一百天。」

  咋舌!邪戰再次驚愕。

  「雖然大叔已經是個糟老頭了,但我們還是夫妻嘛。」

  ……糟老頭,在她的心裡他已經是個糟老頭了麼?想像著十八歲的嬌妻成天指著他的鼻子大叫「糟老頭」,邪戰感到很鬱悶,很不爽。

  他一定要趁早地、有必要地向小君君證明自己還是個年輕力壯的成熟男人!

  「君兒,我們今晚……」

  「大叔,就這樣決定了,我們明天開始談戀愛!」雲初君挽著他的手臂往劍人山莊走,「但是,如果百日之後還是不行,大叔就把休書拿來吧。」

  他只好放棄心中的蠢蠢欲動:「……好吧。」

  雖然和他心中所想的差了一大截,但兩人的關係總算跨出了第一步,這樣也很甜蜜,很欣慰。但是——

  「為什麼要從明天開始?今晚不行嗎?」

  「今晚夜已經很深了,很快就天亮了,能算一天嗎!」

  邪戰笑了笑,摸摸她的頭,沈溺在她張揚的笑靨裡,不能自拔。

  於是,這天晚上,他十分悲催地用眼神戳了雲初君一整夜的背,一夜春夢到天明。

  ----------

  扶柳垂湖,湖面倒映著烏壓壓的陰天,狂風亂吹了一把,把厚厚的雲層吹過來,遮住了陽光。

  已是第二日的早晨。

  「君兒……」

  醒來的時候,邪戰下意識想把身邊的人攬過來佔一下便宜,誰知卻摸了個空,他很鬱悶,旁邊的床位有些涼了,尚自留有少女的餘溫。

  他移了身子,趴在雲初君躺過的位置,深深嗅了一口氣,有一種久違而貼心的感覺。想起昨晚,他不禁紅了臉頰。

  真是蠢啊!為什麼不趁昨晚同床共枕的大好時機,把小君君給吃了呢!

  「……尊主今天和以前不同了,臉紅嘟嘟的,神情像閨中婦女。」

  窗口,三顆頭顱全部擠在一處,大眼瞪小眼咬著手指看著,唯有靳曜抱劍靠窗。

  「我也覺得是,像是……難道是小姐昨晚滋潤有功?」雨來的眼神裡透著一股猥瑣勁。

  「真的嗎?」風去很不確定,「可是昨晚靜悄悄的,啥動靜都沒有,連叫聲都沒有。」

  亦生擠眉弄眼:「應該是真的。今天一大早我看見小姐居然在廚房熬十全大補湯,像小姐這麼懶的人怎麼可能進廚房。」

  「這一輩子都不可能。」

  「……難道是嫌棄尊主的房中術?!」所以熬鍋十全大補湯給尊主壯壯.陽!

  哦!天哪!尊主好悲催!果然歲數大了不中用了。

  三人十分同情地看著趴在床上害羞的老男人。

  靳曜無聊地瞥了三個人一眼,撇嘴:「你們很三八。」

  「你們在做什麼?」

  雲初君端著滿滿一大碗補湯走過來。

  三個人立刻抖擻身子,一同轉過身,看著她曖昧地笑,然後看向她手中大碗的十全大補湯,有五人的份量,血紅血紅的,都能映出小姐亮晶晶的眼睛,古怪的氣味撲鼻而來。

  ……怎麼看著怎麼像豬食。

  四人噁心得頭髮都要豎起來。

  雲初君笑瞇瞇地說:「你們要喝嗎?我想你們也應該需要補湯,所以我煮了五個人的份量,房裡剛好有碗,都進來喝吧。」

  「不用不用!」四人使勁地搖頭,小姐的廚藝一向很不靠譜,做出來的東西肯定比砒霜還難吃。

  「哦,那算了,反正也沒真想著給你們喝。」雲初君笑吟吟的,端著熱氣騰騰的十全大補湯進了房。

  雨來亦生風去立刻擠在窗口緊張兮兮地看著,這次連靳曜也忍不住想三八了,伸直了脖子朝裡看。

  「君兒!大清早你去了哪裡?」見到她的那一刻,邪戰終於領悟了深閨怨婦的心情。他從床上坐起,「起那麼早,你是去熬湯了?」

  雲初君點點頭,拿出碗盛了一碗湯放在他眼前:「因為今天是我和大叔戀愛第一天啊,所以,從今天開始起我要努力做好。」

  邪戰愣愣的,盯著碗中血紅的湯,看著有點嚇人:「……這是什麼湯?」

  雲初君眼睛亮亮的,滿懷期待:「這是十全大補湯,大叔嘗嘗看。」

  十全大補湯?!

  邪戰的眼眸一瞬的雪亮,擡頭,對上她那雙烏溜溜的眼睛。

  她……是什麼意思?她是在暗示他麼?暗示他麼?!今晚可以洞房了?真的可以洞房了?!

  心潮激昂難耐,邪戰十分激動盪漾,可是她的做法卻很傷他身為男人的自尊。

  「君兒,我身體好得很,不需要補。」就算沒有十全大補湯,他也能高振男人的雄風!

  雲初君皺眉:「大叔嫌棄我的手藝?」

  「不是。只要是君兒做的,我都喜歡。」騰起的熱氣濕潤了他的眼睫毛,看著碗中比人血還紅,氣味古怪的十全大補湯,他很猶豫,遲遲不敢接手。

  邪戰艱難地糾結了。

  看看小君君期待的眼神,猶豫良久,他終於接過,仰頭一口氣囫圇吞下。

  他臉扭曲了。

  「怎麼樣?味道如何?」

  味道……好特別,好難喝——他的小君君果然不適合當賢妻良母。

  「……好喝。」邪戰笑了笑,放下碗,將她拉到懷裡,「我很高興,君兒。」就算她熬的是毒藥,他都心甘情願喝下去。

  「真的?」雲初君很開心:「外面四個人都不喝,剩下的,大叔都喝了吧。」

  「……」

  邪戰驚悚了,面如菜色,下意識抱住她的身子:「讓我抱會兒。」他需要心靈寄托……

  ----------

  「真是可憐的男人……」窗口雨來喃喃。

  「雲初君在房裡?」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四人嚇了一跳,轉頭。他擡眼往窗內看過去,看見裡頭擁抱的兩人,眼神很冷,「雲初君。」

  房中的兩人同時回頭看去,窗外的人今天穿了一身黑衣,威風凜凜地站著,左頰上卻張揚地印著五個手指印,很不美觀卻很和諧。

  她訝異:「連無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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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2-7-2 23:21:18

【18.吃醋叔,都不準】

  連無赫的眼裡像種了萬把火苗,以一種想把眼前這個女人狠狠撕裂的眼神戳到她的臉上,卻面沈如水,光看臉皮不看眼,捉不到任何表情。

  此乃面癱的最高境界。

  雲初君在他左臉上盯了很久,那五個手指印很清晰,她才猛然記起昨晚上自己似乎煽了他一巴掌,而且煽得很用力,差點煽掉他的牙,最後還把他一個人扔在了相公館。

  ……他不會是來報一掌之仇的吧?

  邪戰握緊她的手,不悅:「不要看他。」

  呃,吃醋了?

  雲初君側臉,道:「……他似乎找我有事。」

  靜了許久的連無赫忽然撥開窗邊的四顆頭顱,想直接從窗戶裡跳進來,卻又覺得不符合自己崇高的盟主地位,轉身幾步,推門,大步流星地朝兩人走過來,拽起雲初君便走。

  邪戰飛快捉住她的手,看他:「做什麼?」

  連無赫冷然:「連某有話對她說。」

  「在這裡講也可以。」不甘示弱地冷過去。

  「有些話只能單獨和雲姑娘談。」

  雲初君拍拍邪戰的手,甜甜地笑:「乖,大叔,在房裡乖乖等我回來,很快的。」

  看了她一會兒,邪戰面上浮現一絲笑意:「好。」

  話落,連無赫扯了她就走。

  小君君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搶走了,邪戰雖然口頭上答應了,可是心裡卻很不捨,有點難受。他討厭小君君看連面癱的眼神,討厭小君君心裡想著連面癱,哪怕是無意間地、一丁點地想起也討厭。

  下次絕對不能讓連面癱帶走她!

  否則他邪戰的名字就倒過來寫跟他姓!

  最後還是沒忍住,邪戰立刻走出了房間,瞧瞧尾隨兩人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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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陰沈沈的,似乎要下雨了,狂亂的風大吹,折彎了湖邊細細的楊柳枝,吹起了大片嬌嫩的花瓣,紛紛揚揚落在湖面上,不斷蕩起漣漪,破碎了湖邊兩人的身影。

  連無赫的臉色和即將下雨的天一樣,烏壓壓的。

  「昨晚我說了什麼?」他緊緊盯著眼前的少女,那眼神……真的很想把她撕碎了!

  就這個?雲初君以為他單獨約她出來,想為昨天的巴掌狠狠揍她一頓,她不在意地笑笑:「也沒說什麼,就發了點酒瘋而已。」

  什麼?酒瘋?酒瘋!!

  連無赫神情更加陰鬱了,又一陣大風刮來,吹亂了他一頭烏黑的長髮。此時此刻,他真的很想像戲折子裡的男主角一樣,不顧形象破口大罵「你該死的!你找死!」。

  可是,連無赫冰冷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顆自戀變態的心,為了保持美好的盟主形象,不管何時何地發生何事,他都可以若無其事地——忍!

  半晌,面部肌肉稍微動了動,他再問:「就沒說點什麼,做點什麼?」比如他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

  如果是這樣……連無赫眼中一瞬含了殺氣。

  「別瞪得那麼嚇人,你又沒做什麼丟臉的事。」雲初君捂嘴咯咯直笑,忍不住想捉弄他一下,「只不過想不到啊想不到,藏在連美人冰冷外表之下,居然是一顆放蕩火熱的心,你臉上的手指印就是淫蕩的證據。」

  連無赫驚愕,然後愣了,眼前的人雪白而柔軟的臉頰洋溢著放肆的笑,黑白分明的眼眸很湛亮。他腦中似乎掠過一些羞恥的情景,好像他壓倒了她,然後……然後他似乎……

  「……我昨晚親了你?」

  呃,這麼直接?

  雲初君想了想,點頭:「對,所以本姑娘煽了你一巴掌。」她猛地湊近他,勾眼朝他一笑,「可是,本姑娘十分喜歡那個時候的連無赫。」

  躲在暗處的邪戰渾身一僵,眼神變得很幽怨,再也不想看下去,轉身腳不沾地,輕飄飄地回了房間。

  「很抱歉,是連某失禮了,連某會賠償姑娘。」連無赫一動不動,語氣立刻變得很客氣很疏離,「雲姑娘想要什麼,連某會盡力滿足。」

  「……」雲初君很納悶,頓覺不大爽,「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說一些對我負責之類的話?是個男人就得負責,我要是那個什麼小艾,我早把你踹了,還——」

  一隻手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像掐鴨脖子一樣,將她慢慢提了起來。

  連無赫烏髮張揚,眼神黑沈,飽含滿滿的殺氣:「你怎麼知道小艾?」

  「你……你要死啊!放……放手!連……連無赫!」她被掐得眼前陣陣發黑,雙腳在空中亂蹬,勉勵睜開眼,雲初君看到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寒如深潭,冷酷無情,如同一隻忽然從睡眠中驚起的獅子。

  「連、連無赫,你鬆手……」她艱難地出聲,「……是你昨晚自己說的……」

  連無赫沈默地看著她,眼神像看一隻正在他手中垂死的鴨子。

  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他以前的事,尤其是雲初君,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她知道那個女人和他之間的事,只要輕輕一扭,她就會立刻死去。

  「連、連無赫……」似乎快要斷氣了,她臉色醬紫通紅,雙眼開始翻白。

  連無赫陰鬱地蹙了蹙眉,漸漸鬆開了手,毫不憐香惜玉地把她扔到了地上。雲初君上氣不接下氣地咳嗽,臉漲得通紅。

  「喂……你有毛病啊!」她咳得要死要活,差點流淚,「你發酒瘋關我什麼事!自己瘋瘋癲癲地叫娘叫小艾,你發什麼瘋!」

  憤憤起身,捂著脖子便要走。

  一隻手把她抓了回來。

  「幹嘛!」雲初君惱怒地回頭,「啪」的一聲,毫不遲疑地朝他臉上蓋去一記鍋貼,「這是你發瘋的證據!」

  多年受人敬畏,連無赫從未被人當面甩過巴掌,昨晚他腦袋不清醒就算了,可是現在……!他一時愣住。

  右臉火辣辣地疼,對稱著左臉的手指印,俊俏的臉上左右兩頰剛好十個手指印,連無赫驚怒交加,殺氣高昂,揚手就要落下來。

  「敢打我?你不是男人!」雲初君揚起臉,那隻手生生頓在半空,「以前我還會看在你這張臉的份上對你好點,現在,就憑你這張臉,我看了就討厭!」

  ……討厭麼?好像很久以前那個女人也這麼對他說過,久得似乎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連無赫愣愣地看著雲初君,有些不知所措。

  多年沒有作痛的胸膛,因為討厭兩個字,隱隱約約有些痛。

  「喂,你怎麼了?」雲初君奇怪,好像……不太對勁啊,打擊很重?回想剛才她說的話,似乎只有那句「你不是男人」最傷一個男人的自尊心。

  「連無赫?」手被他捏得越來越痛了。

  如夢初醒,連無赫驚得鬆了手,面色忽然一變,轉過身,飛快地走了。

  「喂!喂喂……」

  雲初君叫他,那身影離得飛快,有些慌亂……有些料峭。

  男人心,海底深,翻臉比女人還快。他不僅是個面癱,更是個怪胎!

  厚厚的雲完全遮住了天空,烏沈沈的,狂風疏一陣緊一陣,有些冷,吹得她身子微微一哆嗦,想到邪戰還在房中等她,雲初君運起輕功,朝後院掠去。

  回到房中的時候,十全大補湯冒著熱氣,依舊沒有動過。邪戰正乖乖地坐在床上,他拍拍床,對她暖暖地笑:「君兒,過來坐。」

  窗邊的四個人聚在一頭,目光猥瑣而無用,隱約有一絲擔憂。剛才尊主從外頭回來,心情似乎變得很糟糕。

  邪戰春風滿面地走過去,開口:「走開。」

  四人立刻鳥獸散,雨來忽然又回來,偷偷塞給他一小包東西,十分邪惡地擠眉弄眼,很小聲:「尊主,這個比那個什麼十全大補湯有用多了,吃了它,就算貞潔烈男也變蕩男,嘿嘿,這個東西很給力。」

  邪戰打開紙包,裡頭幾顆黑乎乎的小藥丸,形狀很猥瑣。

  雨來笑得更加齷齪:「尊主,加油!」

  幾顆藥丸被塞進他的嘴裡,邪戰一把將窗戶關上。

  他轉身,看見雲初君坐在床上,捧著下巴笑瞇瞇地看他:「大叔,雨來給你春藥?」

  邪戰臉色一下子漲紅,點頭,坐在她身邊,忽然用力抱住她。

  「不準想他。」

  「誰?」雲初君了然一笑,靠在他肩上,「大叔在吃醋?」

  是的,他不光吃醋了,還很不開心。

  「也不準喜歡他。」他抱得很用力,彷彿要把她柔軟的身子嵌進自己的體內,「至少不要在這百天裡喜歡他。」

  方才在樹後面,聽到她對連面癱說喜歡,隱隱約約的痛楚浮上來,邪戰有些害怕,害怕她的身世曝光,這個原本就不屬於他的人,是不是最後還是得回到劍人山莊?

  自從來到劍人山莊,他越來越害怕,夾雜著隱約的失落和痛。

  「君兒,在這百天裡,我們好好相處,……好好相愛。」

  他不想到最後,他和小君君的關係只有養育之恩,還有一紙休書。

  「還有,不管是百天裡,還是百天後,從今天起,不準想其他男人,也不準喜歡其他男人,尤其是連無赫。」

  他把臉貼在她的臉頰上,手一下一下地撫著她柔軟絲滑的頭髮。

  「以後也不準調戲男人,尤其是漂亮的男人。」

  雲初君忽然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下:「大叔,你現在真像戲折子裡深情霸道的男主,我喜歡!」

  「真的?」邪戰笑得很開心,無邪得像個孩子,「君兒真的喜歡?」

  雲初君點點頭。他笑得越發開心,手指點點臉頰:「那再親一下?」

  「大叔!」她立刻撐圓眼睛瞪他,「你好無恥!」

  她一下跳開他的懷抱,他飛快將她拉回來,雙眼對上她的。

  氣氛瞬間曖昧。

  「大叔,想吻我?」雲初君說得一點兒也不矜持,雙臂摟住他的脖子。

  邪戰沈默,內心開始蠢蠢欲動。

  他說:「君兒,我想……」

  說吧說吧,趁這個時候,把昨晚沒說的統統說了,再不說就不是男人!不,再不說他就是全天下最可恥的男人!

  他鼓起勇氣,支支吾吾:「君兒,我要——」

  「砰」的一聲,房間的木門迴盪著一波又一波的吱呀聲,一人踢開了門,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淡淡地瞥過來。

  又是連面癱!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被打斷,邪戰很怒,又很灰敗。

  「大邪魔!出來!老子今天一定要殺了你!!!為方丈報仇!!!」

  怒氣滔天的咆哮忽然震起在後院,殺氣凜凜的怒喊聲直破空氣而來,緊接著是叮叮叮的劍聲。

  邪戰看著門口那張印了十個手指頭的黑臉,緩緩問:「連盟主,又死了誰?」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2 23:21:36

【19.往事已,柳青嫵】

  劍人山莊又死了一人,是少林寺的空明方丈。

  空明方丈死得十分安詳,盤腿端端正正地坐著,不知道的人以為他只是閉目養神罷了。

  據說空明方丈年輕時還未刮頭髮做和尚之前,也是一個風雲人物,只不過他做和尚幾十年,時間長了,沒幾個人記得他年輕的時候俊俏風流,意氣風發,就如現在的邪戰和連無赫。

  相思門的四大弟子已和對方交戰了一個輪迴,邪戰方上,雨來和風去立即持劍護在雲初君的身前。

  雨來看著眼前這堆騰著火氣的人頭,警惕:「小姐,別怕!屬下會保護你!」

  風去立刻英雄氣概地對人群中的邪戰說:「對!尊主,英雄救美的事就交給屬下,您且放心幹架吧!」

  這話聽著很刺耳。

  人群中的邪戰回過頭來,微微一笑,微笑間八十萬大軍灰飛煙滅,滿院的嬌花頃然失色。

  雨來抖了抖身子,握了握緊劍,他感覺身上很熱,不由自主向雲初君靠了靠:「尊主,小姐定很害怕,屬下一定萬死不辭!」

  雲初君歎息:「我不用……」

  風去道:「小姐,屬下知道一個沒有武功的人,內心是十分脆弱的,別怕!……雨來師兄,你幹嘛一直往小姐身上靠?呃,你怎麼出那麼多汗?不會生病了吧?」

  「我……我……」雨來艱難地出聲,額上猛滴冷汗,「我很熱!」

  雲初君眉眼彎彎地笑:「熱就脫衣服吧。」

  風去頓時亮了眼睛:「小姐,脫了衣服是不是就有吃的?」小姐已經很久沒讓他們四個人做這種脫衣秀的事了。

  雨來氣結,他出了一身冷汗,身體燥熱難耐,他扯了扯衣領,試圖讓自己體溫降下。要死……要死!他很想把小姐壓在身下,盡情地褻弄……要死了!尊主一定會殺了他的!

  「師兄?你怎麼了?」風去伸手戳了戳他的背。

  指尖冰涼的觸感令他甚為舒服地一哆嗦,他要女人……他要女人!

  「我……我有些不舒服,可不可以先退了,風……風去,這就交給你了。」

  雨來顫顫身子正要離開,風去一把拉住他,很生氣:「你這個縮頭烏龜!大敵當頭,居然想拋棄我們!你不配當相思門的護法!」

  「我、我……」

  雨來嚥了嚥口水,突然轉身,一把拉住雲初君的手臂,沒等她反應過來,他撲上身來,死死抱住。

  「呃……這個,雨來,想不到你這麼熱情。」雲初君被他撲得向後一個踉蹌,撞上了身後的牆。絲絲,痛哇!

  「小姐,小姐……」雙臂緊緊抱著她,口中喃喃,「快把我打昏……快把我打昏,嗚嗚嗚……尊主會殺了我的……」

  風去看得一愣一愣的,「……師兄,你怎麼了?啊!你不會被誰下了春藥了吧?誰?誰那麼眼瞎!居然會看上你!」

  口中嘀嘀咕咕:「快把我打昏了……快快啊!求你快把我打昏……」

  「風去。」人群中的邪戰冷眼看過來,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淺淺笑意,「把那個騷包拖下去,要不然……」他從腰間摸出一塊玉珮,鬆手,一個落地,啪咋一聲粉身碎骨,「這塊玉珮就是你的榜樣,明白了?」、

  啊!

  風去抖得像篩糠,立刻把那個騷包撈過來,正準備一掌昏了他,雨來卻反身撲上,吻住他的唇。

  「唔……」熬唔,這是他的初吻……初吻!他被這只騷包生生侮辱了,畜生!

  抽空喘了一口氣,風去用力推搡,憤怒:「娘的!我是男的!我是男的!!」噁心死了!

  雨來神志不清,咕咕噥噥:「……男的、男的也可以……」他實在是受不了了!湊上唇狠狠堵住!

  「唔……小姐,救……唔……救我……」

  雲初君在一旁看得興致勃勃,想上去解救,想了想,道:「風去,這是英雄救美的最好機會,反正你們兩個男人橫豎辦不了事,皺皺眉咬咬牙就過去了。小姐待會兒去醉花樓給你帶最好吃的叫花雞,乖∼∼」一旋身,坐在了樹枝上。

  「唔……」他不要叫花雞,他什麼都不要,只求誰把這只騷包畜生給剁了!嗷唔,他的初吻……是要獻給他最喜歡的姑娘的!

  「大家不要被邪教迷惑了!這只是他們拖延時間的障眼法!」人群裡有一人大聲喝道。

  各門各派無數雙眼睛朝這裡望過來,神情戒備,狐疑不定。他們站在這裡和邪戰大魔頭已經對峙很長時間了,久久沒有開戰的動靜。

  「對,他們故意在拖延時間!邪戰,今天一定要殺個你死我活,為死去的人報仇!」

  「我們要為空明方丈報仇!」

  「我們要為師父報仇!殺了邪魔!」

  「不殺邪魔誓不為人!師弟們,給我上!」

  幾個秦山派弟子抽出寶刀,朝邪戰砍過去。

  邪戰笑了一下,只稍稍側了身子,蜂擁而上的秦山派弟子卻莫名其妙地一個接一個撲倒於地,壓在最底下的人是秦山派的大師兄,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咋呼聲。

  「……一群飯桶!給我起來!」

  「喂!」雲初君從樹葉縫裡探出頭來,笑得十分洋溢,「大叔只要動動手指,你們這些人都得去天上,不信你們試試!」

  所有人的表情僵了僵,噌地一下,火氣上來了,有人用劍指著她,怒喝:「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信不信我們把你大叔打成一塊大餅!」

  「好啊!」雲初君晃晃小腿,把手攏在嘴邊大喊,「大叔加油!大叔最棒!大叔最英俊!」

  「一對賤人!」

  「一對狗男女!」

  「如果雲初君不是邪教的人,我一定把她搶來做老婆!」

  「本姑娘最討厭雲初君這種女人,如果邪戰不是兇手,我一定要把他搶過來!賤人!」

  眾人憤憤不平,氣得頭頂冒煙。

  邪戰朝樹上的人笑開了花,要使小君君在百日之內愛上他,強扭瓜戰略小竅門——適當的時候,要充分發揮自身的英雄氣概!

  所以,為了小君君,他現在不得不戰!

  「大家給我上!殺了邪魔!」已有許多人衝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你們殺不了邪戰的!哈哈哈哈哈!你們都去地獄吧!」忽然,天空一聲巨響,伴隨著大笑聲,一個不明物體從天而降,落在一棵樹梢上。

  於是,很多人仰起頭,看上去。

  樹梢上,一人穿著黃金甲,戴著黃金做的頭盔,持著長長的矛槍,威風凜凜地站著,有一種獨孤求敗的味道,看模樣很像一個黃金做的將軍。

  這具黃金將軍發出渾厚的聲音,震徹天地:「你們是不是覺得這身黃金甲很眼熟?是不是?對,這就是黃金甲!當年昭明將軍的盔甲!」

  「……是非滿樓的老闆?」

  「他皮癢癢想死了不成!」

  「今天一定要揍死他!把他的腿打斷了!」

  「你們很好奇是不是?今天我為什麼要穿黃金甲?因為——」非滿樓老闆持著矛槍指天,高聲道,「因為這身黃金甲代表空明方丈逝去的輝煌歷史,更代表空明方丈逝去的淒美愛情!」

  原本沒有看他的人,因為這句話,也紛紛仰起頭來看他。

  「為什麼要這樣說呢?」非滿樓老闆在樹梢上轉了一圈,「因為,昭明將軍就是——空、明、方、丈!」

  底下秦山派弟子喃喃:「他瘋瘋癲癲的,到底想說什麼?」

  少林寺寂圓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往事已矣。」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非滿樓老闆發出玉皇大帝一般渾厚的聲音,氣勢凜凜地唱起了《滿江紅》,他耍著矛槍,「號角綿延,煙硝瀰漫,當年的昭明將軍勇猛無匹,熱血昂揚,可惜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昭明將軍遇上了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女子!」

  子虛派掌門人清山忍不住發出感慨:「哎,過去那麼久了,這段往事幾乎沒人知道了。」

  少林寺寂圓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非滿樓老闆提高音量:「是!很多人已經忘記,但——空明方丈一定無法忘懷!兩人第一眼便天雷勾動地火,第二眼再見生情,一發不可收;第三眼一奸鍾情,難捨難分;第四眼又奸鍾情,海誓山盟;第五眼、第六眼、第七眼……一奸又奸,奸了又奸!」

  砰一聲,樹上的人飛速地轉了幾圈,黃金甲被炸了個碎屍萬段,露出了一身白衣飄飄,絲履輕盈的女裝,「山無稜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將軍,妾身對你的愛至死不渝!」

  眉青派的女弟子看了看自個兒的衣服,驚訝:「師父,這人穿的好像是我們眉青派的衣服。」

  眉青派掌門人眉子青看著上面,冷冷不語。

  其餘門派吃驚地望過來,上下打量她們的衣服。

  「芙蓉帳暖度**,兩人抵死纏綿,英勇將軍變成混賬將軍,山羊坑一戰大慘敗,遂國亡。昭明將軍盤然醒悟,自知罪孽深重,於是奸了最後一遍,默默離開了心愛的女人,立地成佛,遁入空門!」非滿樓老闆在半空中飛來飛去,含淚哽咽,「風蕭蕭兮易水寒,將軍一去不復返,佳人倚窗淚滿襟!」

  「為什麼,將軍不是說過愛我愛到天荒地老嗎?為什麼要拋棄我!」

  「對不起,施主,貧僧罪孽深重,紅塵俗世已對貧僧不重要,施主請回吧。」

  「你!好狠的心!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我恨你生生世世!」

  「哈哈哈哈哈!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非滿樓老闆忽然從天而降,落在人群中間,往前走兩步,所有人後退一步:「但是,你們一定很好奇這個女子是誰吧?哈哈哈哈!她就是眉青派掌門人的師妹——柳、青、嫵!!」說完,長矛指向了左邊,指在眉青派掌門人眉子青的臉上。

  眉子青下意識抽劍,神色比方才越發得冷,越發得凝重。

  「你殺了你的師妹,奪得掌門人的寶座!哈哈哈,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哈哈!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非滿樓老闆箭一樣飛上樹梢,大聲道,「這次的兇殺案是為了一個女人,一個被拋棄的可憐女人!這個女人就是柳、青、嫵!我敢對天發誓,下一個死的人就是你——眉子青!!」

  所有人驚恐地看著樹梢上的人,又看看眉青派的掌門人眉子青,眼神漸漸輕視。眾人都以為當年眉子青當上掌門人是實力所趨,想不到……

  「你胡說!」眉青派的女弟子憤怒。

  「有沒有胡說,上天自有定論!各位聽眾,今日故事到此為止,預知被昭明將軍拋棄的柳青嫵如何堅強地活下去,如何堅強地生兒育女,歡迎光臨非滿樓!哦呵哈哈!」一個旋身,以仙女一般的美妙姿勢飛走了,渾厚的笑聲不斷迴盪在空中。

  所有人久久不能靜下來,雖然非滿樓老闆瘋瘋癲癲,但他是江湖上的百曉生,說的事,可聽不可聽。

  「尊主,你說非滿樓老闆說的這事和兇殺案有關麼?」靳曜問道。

  「一半一半。」邪戰陷入深思,他朝人群外面看了一圈,「連無赫去了哪裡?」

  亦生手指指廊道的一個角落:「那個帶面具的就是。」

  不知何時,連無赫的臉已覆了一張銀色的面具,他這才朝人群走過來,身後依舊跟了四個侍衛,戴了面具之後,越發顯得威風意氣。

  除了邪戰幾人,無人得知這張面具只是用來遮醜的。

  「諸位,非滿樓老闆的話不足為信,但為保諸位的安全,這幾日大家就不要出劍人山莊一步,連某會加強戒備。」他緩緩道,然後對邪戰道,「邪戰,希望你也遵守。」

  邪戰以一種情敵的眼光似笑非笑地看他:「我不在乎誰死,只要連盟主不要再招惹我家君兒。」

  連無赫眼神波瀾不驚。兩人在煙硝瀰漫中客套了幾句話,然後,眾人各自散了。

  雲初君從樹上跳下來,挽住邪戰的胳膊:「我覺得非滿樓老闆的話可信度很高,兇手和柳青嫵有十分密切的關係。」

  靳曜凝重:「也有可能柳青嫵根本沒死,兇手就是她。」

  雲初君搖搖手指:「非也非也,兇手如果是柳青嫵,為何要殺秦壽和姚進?所以,兇手一定不是她本人。」

  亦生沈思:「那就是和柳青嫵有關的人。」

  「對!」

  「前提是非滿樓老闆的話可信。」

  「你們……你們!別討論兇手了,救我……」不遠處,風去淚流滿面地嚎哭,「畜生!畜生!尊主……救我!」

  所有人望過去,只見風去被狠狠壓在柱子上,雨來心急難耐地扒著他的衣服,嘴巴使勁地啃咬著他的脖子,像一隻發情的公獅子。

  「畜生!我是男的……我是男的!」

  「男的……也沒關係……」

  亦生看得愣愣的,渾身一陣哆嗦噁心:「……雨來怎麼了?」真噁心!

  邪戰看也不看那兩人一眼:「吃了幾顆春藥罷了,風去一人就能搞定,你們兩個立刻去非滿樓一趟。」

  「是,尊主。」靳曜亦生兩人領命,去了。

  雲初君把頭靠在他的胳膊上:「大叔,我們去賞花。」

  「好。」邪戰微笑,攬住她的肩,也走了。

  一陣狂風帶過,吹起無數片花瓣和葉子,卷落在廊道裡,淒淒慘慘慼慼。

  賞花……!風去臉被迫貼著柱子,奔了一臉的淚水,我恨你們!我恨你們一輩子!

  「……風去,對不起,快把我打昏……我忍不住了!」

  風去手被他壓住,奔淚——他也想啊,可是根本出不了手啊!為什麼、為什麼要從背後壓過來,他的臉壓在柱子上,很冷很痛啊!

  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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