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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3-4-21 13:21:17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3-4-21 13:25 編輯

前言:


這就是所謂的「孽緣」嗎?
她不過是當個伴娘,也能遇見那個她躲了兩年的男人……
這一定是幻覺!嚇不倒她的∼∼∼
不過那個「幻覺」,卻走上前來,把她「綁」上了車。
慘了,這次她逃不了了,誤上賊車,只能任他宰割了。
好在他只是送她回家,不過……他跟著下車做什麼?還打算住在她家?!
他說家裡停電停水,他要工作不方便,必須「借用」她家。
這個理由怎麼聽,都像是借口,還是很癟腳的那種,
但當律師的他,卻有辦法把老鼠說成大象,把謊言說成事實,
她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只好勉為其難讓他借住一晚。
可是,他不但跟進了她家,還跟上了她的床!
他到底想做什麼?!她可沒打算和已分手的男友,再來一場激情的翻滾……
好在他只是安安分分的躺在她身邊,彷彿在他身邊的,不是個女人。
說得也是!當初是她不明不白的離開他,他怎麼可能再對她有什麼慾望?
但他接下來的舉動,嚇得她差點沒放聲尖叫──
他抱住了她!像以前一樣,溫柔的抱著她,給她無比的安全感。
不行!她不能動搖,更不能繼續貪戀他的溫暖。
否則,她的離開,不就全白費了……   


第1章(1)
      
  他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不該出席這場喜宴?

  鏡片後的那雙深幽長眸,定定看著前方的大銀幕。

  影片秀出今晚這對新人的成長過程,接看是兩人的婚紗照;透過輕柔音樂的引導,將浪漫甜蜜的兩人世界分享給賓客。

  多美好,多幸福,多令人稱羨的一對才子佳人。

  新郎是康生婦幼醫院院長的次子,一個婦科醫師,他見過幾次面,但稱不上熟悉。只是因為他與朋友合夥的律師事務所,和康生醫院有法律顧問約  ,處理一些對外廠商或機關合約的條文審閱、醫療糾紛等工作,所以他偶爾會出現在康生。

  事務所接到了喜帖,由他代表出席,只不過這種場合真不是他該來的。

  以後我的婚紗我自己設計,自己縫製,才不要穿別人穿過的。

  曾經有個女人,這麼驕傲,這麼甜蜜地對他說。

  都好,你開心就好。

  那時,他縱容地回復她。可是,那個女人莫名其妙離開了,再無聯繫,也未曾有過隻字詞組。婚紗沒有,婚禮也設有,傷痛又憤怒的人倒是有一個。

  他自嘲地笑了聲後,摘下眼鏡,然後將它放入西裝外套口袋,他修長手指握住面前的紅酒杯,啜飲兩口。

  他想著,反正禮金都親自送到了,接下來的宴席無所謂吧?!但就這樣轉身離開,是不是太不給黎院長面子?好歹康生的法律顧問約可是給了他的事務所。

  單手扶著寬額,他猶豫著。前頭的音響喇叭,不停播放著喜宴上常聽見的國語歌曲——《最浪漫的事》。那甜蜜歌詞像細針般,穿刺他皮膚後,鑽入他心肺,一陣陣扯痛他一直好不了的傷口。

  他鬆開手,決定先行離開,還來不及起身,前頭司儀愉悅地介紹新人出場,這個時候離開太不禮貌,他決定再坐五分鐘。

  拉炮的聲音響起,他的目光隨著大家移往餐廳門口,提著花籃的花童走進,擡手撒落一把把玫瑰花瓣後,隨之而來的是更熱烈的鼓掌聲和此起彼落的讚歎聲——新人走出來了。

  確實是郎才女貌的一對佳人。

  那雙深幽得像是沈海的神秘黑眸,在見到新人那刻,微微地閃動著溫柔,但下一刻,那雙黑眸陡地睜大,一瞬也不瞬地直瞅著新娘身後。

  溫柔不見,他眼底爍動複雜。那黑眸先是閃過驚詫,然後是瞬間的喜悅後,又迸出像是憤怒的火光。他好看的五官線條僵硬,下巴繃緊,那雙跳動著兩簇火苗的眼睛,緊盯著新娘身後的伴娘。

  他不該懷疑自己走這趟的目的,瞧,讓他遇見誰了?

  何心心,你終於回來了。

  走在新娘身後的何心心,莫名打了個噴嚏,還好響亮,讓她身側的伴郎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是誰在偷罵她嗎?何心心吐吐舌尖,一手抓著新娘好友的白紗裙擺,一手揉揉鼻子,繼續小心翼翼地走在新人身後。

  可航今天真漂亮,她不得不誇誇自己挑禮服的眼光,要不是時間太匆促,她其實想把她設計過的唯一一套新娘禮服製成成品,讓可航穿在身上。  那是她為自己設計的啊,她幻想過嫁給那個男人,她覺得世界上最完美、最獨一無二的男人。但是,但是……

  眼眶一熱,視線突然模糊,水花花一片,她用食指輕捺眼皮,沒讓眼淚有奪眶而出的機會。一定是捨不得可航出嫁,才忽然這麼、這麼樣的難過。  笑了笑,她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著,前頭新娘驀地頓了下,她愣了愣,隨即低首看著裙擺——她踩到了一角。

  不好意思地微彎身,她收整一下裙擺,她將之抓在手中後,擡起臉蛋,視線不經意對上了一雙冷沈中爍動著光芒的長眸。

  是他?她愣住,眼神越過幾張陌生臉孔,定在他臉上。

  她的腦袋像是突然罷工一樣,一片空白,直到司儀開口要大家的掌聲再更熱烈一點時,她才回過神。

  急急撇開目光,她將視線重新落在新娘的背影上。

  看錯了吧?!一定是她看錯了,怎麼可能這麼巧,他也是賓客之一?她未曾聽可航提過認識他呀。

  所以,絕對絕對是她眼花,是她看錯了,是她忽然想起他,才會出現幻覺。

  對,是幻覺,那深邃的黑眸和那出色的五官,一定是她的幻覺。

  搖搖頭,她遏止自己漫天飛揚的紊亂心思。

  不是告訴過自己,別再想他了?

  ***

  把新娘休息室裡的東西都收拾好後,她提起包包和化妝箱,再次環視一圈。

  好友出嫁,她身兼多職,伴娘兼造型兼彩妝,她等於是做全套了。

  退出新娘休息室,看著服務生收拾一桌桌的杯盤狼籍,她輕輕一歎。

  再怎麼歡樂,也是有曲終人散的時候,忙了一整天,新人去過新婚之夜,而她呢?還是要回到那個孤單的,只有她一個人的地方。

  她提著包包和化妝箱,走出餐廳大門,步行了約五十公尺遠,她止步,看著往來車輛,試圖招輛出租車。

  晚間已近十點,經過的出租車沒一部稍稍減速的,因為裡頭都坐了乘客,她站了五分鐘之久後,把略重的化妝箱先暫擱在腳邊。

  她拿出手機,撥了新娘好友的電話。既然是好朋友,當然要鬧一下洞房,用電話意思意思也不錯啊!但電話接通,卻聽見令她愕然的消息——好友的婚姻竟然是用條件交換來的?

  她有些氣惱地表達完她對好友那段婚姻的意見後,突然想起自己的情況。她比好友又聰明多少?她們都一樣,陷在情感的鐵窗裡,逃不了了。  結束通話後,她揩掉眼上那不知道是因為心疼好友,還是想起那個人而生的薄淚,再探頭看了看來車——還是沒有出租車經過。

  趁著等出租車的時間,她決定重新將方纔因一陣匆忙,而微微弄亂的頭髮整理整理。她擡手把發上的髮飾和髮夾拿下,暫放腳邊的化妝箱上,一頭波浪長卷髮瞬間垂放了下來,披在她裸露的雪背上。

  那不經意、不嬌情的姿態,意外的性感迷人,她總是這樣,在舉手投足間,散發著她不張揚、不刻意的美感。她沒發覺身後一雙深眸靜靜定在她身上,一瞬也不瞬的,專注地看著她,很複雜的眼神。

  她先將一頭深褐色的長卷髮簡單扭轉後,彎身拿了小黑夾,再把扭轉過的頭髮往上用小黑夾固定,她兩手往後略擡,撕開發尾後,再拿了小黑夾隨意夾住較長的髮絲,最後在外露的接縫處別上那朵和禮服同色系的花。

  她動作流暢,一氣呵成,沒有鏡子也能做出適合自己的髮型,她常這樣幫自己整理頭髮。

  重新弄好髮型之後,她看了看車道,又等了幾分鐘後,仍招不到空車,她歎口氣,擡眼看起深色的天空。今晚月挺圓的,星星也閃耀,是個美麗的夜晚。

  「人家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想起新娘好友,她喃語著。「真是這樣嗎?」

  看,多美好的一晚,但她卻是站在寂寞的夜幕下,一個人看著星星。

  本來還欣羨著可航終於步入婚姻,但方纔那通電話,讓她聽到了可航的新婚丈夫留宿情婦家,她不由得感歎——愛情啊,總讓人嚮往又神傷,深陷其中了,才知道愛情不是只有甜蜜……

  ***

  葉剛一直注視著她,偷偷的,像個變態一樣地看著她。

  他知道喜宴一開始她就看見他了,但她卻是轉過臉容,之後兩人的眼神再無交集。她不想見到他嗎?她在躲他嗎?還是……她根本就忘了他?

  他好看的嘴角淡淡一勾,透著冷涼。

  她是真天真還是裝愚笨?這次,他不可能輕易饒過她!

  見她解開盤在腦後的長髮,他先注意到她擱在腳邊的粉色菱格紋化妝箱,那是他買給她的,想不到她還在使用?

  閉了閉眼,他心口疼了疼,再張眸時,她已重新整理好她的髮型,很搭她今晚的穿著。

  她穿了件杏色的性感裸肩小禮服,特殊造型壓褶和側邊的蝴蝶結,將禮服點綴出浪漫,高腰設計拉長了她不高的身材曲線,胸前的抓褶營造美胸視覺,讓她看上去甜美動人又不失高雅。

  只是如此迷人的女孩,為什麼有顆冷硬又絕情的心?

  渾然未覺身後那逐漸靠近的身影,何心心微微仰首,看著輕爍耀芒的星星,喟歎道:「還是……好想結婚吶。」雖然知道愛情不全然美好,但她還是很想結婚。回家後,有副溫暖健壯的身軀讓她擁抱,委屈了、受傷了,可以在那人的懷抱裡撒撒嬌,抹抹淚,再多的困難,都會因為那人的存在而顯得微不足道。

  「你也會羨慕人家結婚?」葉剛無聲靠近,在她身側低問。

  當那低柔醇厚的聲線伴隨暖熱呼息滑過耳際時,她顫了下,僵直了身體。

  這聲音、這聲音——是他……是他?!

  她緩緩低下視線,看著地面上的影子,她的身側,真有一道修長的身影。

  她垂下眼睫,不知道該如何才好,身子微微顫動,手心滲出汗。

  「心心,好久不見。」見她低著臉蛋不說話,他又說。

  聽聞自己的名字從他口中吐出,何心心身軀又輕顫了下。都這樣了,她還能當作聽不見、看不見他嗎?

  「還是學不會怎麼認人嗎?這可不好,去了國外兩年,連自己男朋友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見她遲遲不轉過面容,他諷笑了聲。

  聞言,她深深呼吸後,轉過面容。「好久不見,學長。」她綻放甜美笑容。

  學長?真刺耳。

  看著她,葉剛面色沈了幾分。他們確實是高中學長學妹關係,只是,學長這個稱呼是在他們交往前使用的,那麼她現在這樣喊他,是想劃清這一切?她的學長有多少,為什麼現在的他,必須和那些曾是她學長的男人在一樣的地位?!

  那些他們曾經有過的,都要隨著她當年的不告而別被抹去嗎?她連兩人間共有的回憶也不要了?但就算她不要,也要先問問他,還要不要他們的關係!她憑什麼決定一切?憑什麼想離開就離開?

  「攔出租車?」別開泛著疼楚的黑眸,他單手滑入西褲口袋,面無表情問。

  「嗯,想不到這麼晚了,每輛出租車上還都載著人。」她仍舊笑著,有些意外自己居然能這麼鎮定地和他對話。

  她不是沒想過也許有天會再見到他,她那時也以為,當她再遇見他時,她一定會哭泣,但真的見著了他,卻是連哽咽也不敢。只因為,她憑什麼哭。

  「拿去。」葉剛突然從口袋拿出一串鑰匙,遞到她面前。

  「這是……」一串鑰匙在她眼前晃,她愣住了。那是他的車鑰匙,她不會不認得,尤其是鑰匙圈上還別了三個吊飾,那當然是她的傑作。

  他一個大律師的車鑰匙,被女朋友別上娃娃國王、搖搖小馬、粉紅色的戀愛御守等等可愛吊飾,叮叮噹噹的,當時誰見了他的這串鑰匙誰就笑,但他不以為忤。她知道他很喜歡她,喜歡到縱容她,所以他無所謂他的車鑰匙圈上,有她誇張的飾品小物。

  可是,他為什麼還要留著它們?為什麼不丟掉?她是這樣、這樣狠狠的傷害過他……

  她瞪著那個戀愛御守。那是他們去日本旅行時,她在一間神社求來的。她還在裡面放了張紙條,上面寫著「要一直在一起」的誓言。

  「我的車停在對面。」他看著對面餐廳附設的停車場。

  葉剛沒應聲,逕自走入了對街的停車場,在他的車旁停下步伐。

  「呃……你的車?」她回過神,睜著圓亮的眼睛,困惑地看著他的側顏。

  他一如記憶中,那麼迷人好看,五官線條相當立體,身形修長,像是漫畫家筆下的人物,一筆一劃,都深刻動人。

  那長長的眼睫和微揚的眼尾,為他添了分神秘,端正的鼻樑和抿直的方唇,像是他剛正的個性,身上那沈穩的氣質搭上筆挺的西裝,襯出他的英氣。

  「回家。」他嗓音甚沈,命令式的口吻。

  何心心一時反應不過來,她拿著鑰匙,說:「學長,你的車鑰匙。」

  「你開。」他睞了她一眼,彎身提起她腳邊的化妝箱。

  「那個……你……」她看著他提起他送她的化妝箱,心一跳,緊張到出口的話還不及問完,便伸手去搶,但已來不及。

  她看著他的面龐,揣想著他看見化妝箱會有什麼反應。

  那是一次兩人去逛百貨公司時,他見她喜歡,遂買下送她的。一直使用它,是因為那是她對他斷不了的思念,現在讓他發現她還在用這個化妝箱,他會怎麼想她呢?

  片刻,她得到結論是——他沒有任何反應。

  她不認為他忘了那是他買的,他的鑰匙圈上還留著她的物品,他分明知道那是他們曾經共有的回憶,那麼,他現在到底想做什麼?

  「我喝了一杯紅酒,不開車,所以你開。」葉剛提著化妝箱,沒什麼表情地往對街走去。

  何心心僵住。待看見他已走到馬路中央時,她才看了看來車,小跑步地追了上去。「學長——」她喚著他。

  她知道他偶爾和客戶見面,或是事務所贏了什麼大案子時,會喝上一點,她也知道他一旦喝了酒,哪怕是只有一口,就堅決不開車。所以他現在的意思,是要她開車送他回去?為什麼?他的反應不在她預料中,她摸不著頭緒。

  「學長,這是你的鑰匙。」她急急追上,在他身側止步。「還有,那個是我的化妝箱。」她佯裝不懂他的意思,開口要換回各自的東西,然後各自回家。

  「我當然知道是你的,我還知道這是我買的,如果不是你的,我又何必提著它回家!」他語聲略提,蹙著眉宇看著她。

  被他的語氣和薄怒的臉孔嚇到,她圓睜大眼,看著他。

  「開車門。」見她沒有動作,他瞇著長眸,揚聲道:「太久沒碰這台車,忘了怎麼開車門了嗎?」

  他不大卻冷涼的嗓音刺痛了她,她閉了閉眼後,拿著鑰匙開了車門。

  怎麼可能忘了怎麼開他的車門?他們一度是半同居狀態,他的車被她使用過不下數百次。

  「進去。」見車門一開,葉剛冷冷交代後,繞到另一端,坐進副駕駛座。

  她應該趁這機會轉身逃跑,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提不起勇氣,兩條腿有意識似的,在她遲疑片刻後,還是跨進了駕駛座。

  「我以為你會逃走。」發動引擎時,她聽見他這麼說。

  她沒有說話,只是踩了油門。

第1章(2)
      
  他本就內斂,心思細密,但不曾對她有過如此讓她不知所措的言行。但現在,他卻讓她感覺到了他的深沈。

  她的離開,究竟把他變成什麼樣子了?

  當年離開,她下定決心不要再有往來,是她對不起他,所以甘願讓他仇恨一輩子。但自己唯一的妹妹偏是他的大學學妹,後來他的弟弟還戀上了她的妹妹,這樣的關係,要她如何和他斷得乾淨?

  她即使不問,妹妹也會把他的一切說給她聽。於是,她間接知道他這兩年的生活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不是待在事務所就是跑法院;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沒有新對象。

  他把自己弄得那麼忙碌,那麼孤單,為了什麼?

  轉動方向盤,她熟悉地在街道間穿梭,直到車子轉入他住的公富大樓的地下停車場。拉起手煞車時,她自嘲地在心底笑了聲。

  最終,還是又和他碰在一起了,那麼她離開兩年的用意在哪裡?在哪裡?!

  她連他住的地方,哪條路該左轉,哪條街該右轉,她還記得清清楚楚,自己都騙不了自己,其實一直都在想念他,現在這樣的她,要如何面對他?葉剛提著她的化妝箱,沒什麼表情地步出車子,往電梯走去。

  她上了防盜鎖,追上一腳已跨入電梯的他。「學長,我已經把你送回來了,能不能請你把那個化妝箱還我,我明天還要工作,要早——」

  「上樓。」他打斷她的話,制止了她的妄想。踏進電梯,見她還沒跟上來,他轉過面龐冷睇著門外的她。「進來。」

  見他手壓看開門鍵,一副她不上樓他就誓不甘休的姿態,她輕歎了聲,認命地踏入電梯。

  一進到他住處,燈光大亮時,她愣了兩秒——他脫了外套,交給她。

  這是以往的習慣,不論是一起進門,或是她在家裡等他,他一進門定是脫去西裝外套,交給她,她再掛上衣帽架。

  她遲疑了片刻,還是伸手接過他的外套,她將外套掛上衣帽架時,注意到一旁粉紅色的三門鞋櫃。這也是她的東西,他仍然留著……他身邊到底還留著多少屬於她的物品?他不需要這樣的,他到底在折磨誰?

  葉剛轉身將大門關上,門鎖聲音一落,她又是心頭一跳。其實,他並非真要她送他回來,他的目的是她吧?!他想做什麼?

  他回身時,就見她微微惶恐地看著他。「你害怕?」他上前一步,俯視她。

  何心心搖搖頭。就算他開口吼她,甚至出手打她,那也是她活該,她沒什麼好怕的。她怕的是,現在這麼一糾纏下去,他們這段根本不會有結果的感情,要如何收拾?她難道要再逃一次?

  葉剛笑了聲,笑意冷涼。「我想也是,你都有勇氣一聲不響離開了,連家人也沒有辦法掌控你,這樣的你,還會怕什麼?」

  「學長……」他溫柔不復見的面龐,讓她心酸。

  「在國外念了什麼?」他漠視她愧疚的表情。

  她愣了下,回道:「時尚行銷。」

  「在哪一國念?」他平聲問。

  「意大利。」

  「什麼學校?」他沈著五官,目光不離她。

  「我去念短期進修班,平時跟一位當地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學實際經獫,從助理做起。」當年急著走,拜託一位大學時期很照顧她的教授給她意見,  最後教授介紹了他在國外留學認識的同學,一個在當地已相當知名的設計師,教授要她跟他的名設計師同學好好學習,並在短期進修班就讀。

  他冷笑之後,諷聲道:「從助理做起?不會太委屈你嗎?」

  何心心面色微微一變,淡淡解釋道:「不會,到不一樣的地方,跟不同的人學習,會有不一樣的收穫。」她當然聽出他的嘲弄。

  她離開台灣前,自己有家小店,用網拍賣自己設計的衣服。放棄了那家店,跑到國外從助理做起,不管誰聽了,都會覺得她無聊吧?!

  「不想再繼續留在那邊學習?」問題一個接一個,他將律師身份發揮得淋漓盡致。

  她搖搖頭。「這樣就好,在國外什麼都要錢,我之前的存款花得差不多了。」

  「回來多久了?」

  「大概半年。」

  「回去看過家人嗎?」

  她遲疑了一下,才答:「有,回老家看過我爸媽。」

  「哦?想不到你還算孝順,沒忘了父母。」他黑眸一瞇,真想看清她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不過……我就沒這麼幸運了,如果不是今天這麼巧遇上你,你也沒打算跟我聯絡是吧?!」

  何心心垂下眼,沒說話。

  「現在住哪裡?」他黑眸緊盯她不放。

  她考慮了幾秒鐘,念出一串地址。

  「在哪裡上班?還有上班地點?」他眼半瞇,像在斟酌著什麼。

  「我自己開了工作室,做一些設計的工作。」想了想,又補充:「一樓是工作室,樓上是我住的地方。」

  葉剛忽然不說話了,只是瞅著她,須臾,他淡聲道:「搬回來這邊住。」

  聞言,她詫然不已。「為、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皺著眉頭問。

  「為什麼要搬過來這裡?」她從未想過,他會提出這種要求。

  「這也是你家不是嗎?」他眼神淩厲地看著她。

  她低下臉蛋,無法直視他的注目。那確實是她說過的話,她曾經說,這裡以後就是她的家。

  「可是、可是——」她忽然仰起臉蛋看他。「可是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怎麼會不一樣?」他繃著五官,神情漸轉冷肅。「喔,對,我差點忘了,兩年半前,你一聲不響就離開,這兩年半間,你也未曾聯絡,是這個原因讓你不敢再把這裡當成你家了?」

  「我……」她不是不敢,她是沒資格。

  「那你當初就不該不告而別!」他厲聲斥道。

  「對不起……對不起……」她嚇了一跳,低看臉蛋猛道歉。她知道他會大聲說話,但她沒見識過,因為聽說只有在法庭對質時,他才會這麼凶。

  見她受了驚嚇,他心頭一陣痛,閉眼斂去怒意後,他緩緩睜眸,眼神複雜地看著她。「你——還愛我嗎?」他暫拋自尊,低柔的嗓音有著熱切的渴盼。

  愛他嗎?她怔住,好半響之後,才擡起泛著傷痛的眼眸。

  她看著他,搖了搖頭。「不愛。」語聲輕得像棉花。

  說不愛,也許就能斷了彼此的念頭,踏出這扇門之後,他就會徹底忘了她,不再留戀。

  葉剛震了下。不愛嗎?原來自己這些日子的等待就像笑話,一片真心換來她一句不愛。但他能怨怪什麼?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當初接近他的目的,但他真誠以為,他用他的愛感動了她,以為她後來是愛他的。

  原來,那全只是他的自以為是?

  「學長想知道的都問完了嗎?今天忙了一整天,感覺好累,我想早點回去休息了。」見他曈孔被憂傷覆上,她眨開目光,刻意輕鬆地問。

  「那……我走了。」見他不回應,她越過他,試圖離開這滿是兩人過往回憶的屋子。再多待一秒,她就想起愈多,也會愈難離開。

  在經過他身側時,手臂驀地被用力拽住,她驚呼了聲,唇已被含在他嘴裡。

  葉剛吻住她,用力啃咬舔吮她的唇,當她察覺他此刻的行為時,試圖別開臉,躲開他覆上來的氣息,但他長指捏住她下顎,不讓她移開面容。

  口鼻儘是他那令她想念的氣味,她有些迷亂,僅管如此,她不放棄掙扎,雙手抵在他胸前,反抗著他,他一惱,溫舌強行撬開她齒關,深深探入。

  他執意纏住她的舌,硬是要掠奪她的氣息,連她趁機咬了下他的唇,他也不在意,哼都沒哼一聲。現在就算被她咬破皮也不要緊了,他就是要這樣用力地佔有,吮入她的唾沫和自己的血液,才能慰藉他纍纍的傷。

  以痛,止痛;以傷,療傷。

  她折磨他,她也別想好過,這是她欠他的。

  愛有多深,相對的情緒就會有多深,兩年多來,他在愛她、恨她的生活中,讓思念與日俱增,他累積的種種情緒無處發洩,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來,他豈會如此簡單放她走?

  他舔著、啃咬著,鼻息逐漸濃重,他大掌撫上她胸前飽滿,放肆地揉捏著,就算她痛著,他也要這麼用力地揉著。他要她知道,他恨她,恨到不惜弄痛她,讓她也嘗嘗痛的滋味。

  他摸到了她身側的禮服拉鏈,「刷」地一聲,將之用力拉下。他雙手再覆上她裸肩,往兩側分別一推,兩條細細的肩帶滑落,她身上的小禮服隨即落下,躺在冰涼地面。

  長指探到她背後,摸索著她無肩帶內衣的扣環,然後挑開。

  束了一整天的胸部得到解放,她毫無喜悅和輕鬆,只是緊緊抓住他衣襟,語聲慌亂。「葉、葉剛……不要……在這裡……拜、拜託……」

  哦,不生疏地喊他學長了?終於知道他是葉剛,是那個笨得把心交出去,她卻不要的男人了?

  他啃咬她頸項,語聲低嘎。「你也會害羞?怎麼,去國外見識到的不是開放,而是害羞?」他刻意放柔的嗓音裡儘是張狂又尖銳的刺,蔑笑了聲,他又低道:「好,如你所願。」

  一把抱起她,他將她抱進他房間裡的浴室。

  ***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何心心也不知道,她只記得他抱她進浴室後,就變成現在這個情況了。

  她發上的髮飾和髮夾,不知何時全讓他拿了下來,貼身內衣褲被扔在腳邊,她裸著身子,被男人從身後緊密地擁住。

  男人的大掌滿是細柔的泡沫,在她濕潤的肌膚上遊走,滑過秀致肩頭,再往下滑到她胸口,她沾著水珠的長睫眨了眨,渾身躁熱地看著他的大掌緩慢地覆上她胸脯,五指一收,拇指指腹輕佻地撫觸逗弄她的敏感點,那畫面曖昧挑逗,讓她眼尾不禁滲出羞恥的淚光。

  為什麼他們之間會變成這種局面?明明要反抗,她卻默許他繼續,還如此不知羞地渴求他的體溫、他的擁抱、他的愛撫……

  葉剛的呼息漸濃,肌理堅硬,他偏過面龐,方唇含住她耳垂,低嘎的語聲藏著傷痛。「不愛我,但這些,我記得你非常喜歡。不是嗎?」一面說的同時,大掌已滑下,來到了她的腹部。

  感覺他的手指往下,她著火的身子就要不受控制,泣喘了聲,她語聲破碎。「葉……葉剛,別這樣……我們、我們不能這樣……繼續下去……我不想、不想變成這樣……」變成被強迫,變成只有衝動的性行為,而不是帶著情感的歡愛。他們之間,不能變成這樣。

  他一僵,停止了所有的動作,片刻,他壓下淋浴柱的切換鈕,微溫的水從蓮蓬頭灑落,他把她的身子扳轉過來,再度狠狠吻住她的嘴。

  她滿臉濕痕,分不清是水流還是眼淚,但他在她口中嘗到了微淡的鹹味,他心口驀地一抽。

  這樣逼她究竟是為了什麼?逼她對他有所反應,對他的親吻、對他的愛撫、對他的挑逗有反應,讓她在他身下低吟、喘息、甚至是哭泣,然後再欺騙自己,她對他不是沒有感情的?

  還是他想逼她承認,現在他對她所做的一切行為,都是她咎由自馭?她不能反抗,只能承受,為他現在的行為合理化?

  他究竟是想要狠狠傷害她,好彌補這些日子以來她留給他的創傷?還是只是私心地想要佔有她,釋放他無處可藏的情感?

  長長的一吻終了,他離開她微腫的紅唇,在水柱下瞇著眼看她。

  覷見她白晰頸項上的紅痕,那是他狠狠吸吮啃咬的粗暴證據,他的黑眸抹過不忍,伸手撫上她頸側。「痛嗎?」

  他這麼粗魯地強迫她,和那些強暴犯有何不同?

  他的學歷、他的執照,難道就是讓他用來對她做這些事的?

  她搖搖頭,滿臉濕痕早分不清是淚還是水,她在滿室氤氳的熱氣中,對上他的眼。「你這裡,一定比較痛。」她手心貼上他左胸口。

  葉剛聞言,臉孔橫過一抹傷,胸口抽著疼痛。

  抹了把臉,前額髮梢仍在滴著水,他長眸半瞇,冷聲道:「收起你的虛偽!」

  轉過身,抽了一旁的乾毛巾走出淋浴隔間,他在隔間的推門外看著裡面的她,神色難測地說:「洗完出來。」

  再沒逗留,他步出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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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4-21 13:22:38

第2章(1)
      
  他站在窗邊,長目對著沈寂的夜。

  她說不愛他,當真是她的真心話?如果是這樣,那麼那個御守裡的紙條又算什麼?可是,她若是愛著他,又怎麼能用離開來傷害他,將他的感情棄如蔽屣?

  他不明白,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怎麼會有渾沌地帶?就算她一開始的目的並不單純,但兩人交往下來的點點滴滴,難道也是她演出來的?

  嗤笑了聲,他突然覺得身為一個讓許多人都羨慕的律師也沒什麼了不起,比起他這個只要死背法條就能考上的職業,他倒欣羨那些面對情感問題,可以有條理分析出心態的兩性專家……

  那是什麼聲音?

  一陣薄弱的音樂鈴聲打斷他的思緒,像是從客廳傳來,他疑惑踏出房門,音樂聲逐漸清晰,他循看聲音,找到了在她皮包裡的手機。

  那不是她之前使用的機型,也許在她兩年多前決定離開時,辦理停話的同時,也順便換了手機。

  他看著屏幕顯示的來電者號碼,突然想起他沒有她現在的號碼,拿著她的手機進房間,待那通電話的鈴聲響完後,他迅速用她的手機撥了他的號碼,他按著自己的手機,將她的號碼存取。

  完成後,他把她的手機放回皮包內,他看了一眼傳出沖水聲的浴室,再度回到窗前那個位置。不知道剛剛找她的那個人,是男還是女?

  痛哭過後,方踏出淋浴間的何心心,才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衣服可穿,要請他找套乾淨的衣物借她嗎?但才發生過方纔那樣的事,她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可也不能一直裸著身子站在這裡。

  想了許久,似乎沒什麼辦法了,不是喊他就是直接走出去。她拿了條毛巾遮在身前,她身高不高,恰能遮住重點,反正她的小禮服在外面,去到外面再穿回身上就好。

  她握住門把,深深呼息後,輕輕地轉開門,盡可能不發出聲響。

  門一開,她便被立在窗前的那道偉岸身影,給深深攫住目光。

  他靜謐地看著窗外,像在思考什麼,窗外的薄光探進,在他身上流淌著寂寥,她看著看著,又是莫名心酸。

  她知道她錯了,當時不該隨口答應朋友,如果時間能重來,她不會再用那樣的心思去認識他。

  「洗完了?」他忽然出聲,讓她愣了下。當律師的連感覺都這麼細膩?

  「嗯,洗好了。」她幾乎全裸著身子站在浴室門口,有些彆扭,但她沒見到她的小禮服,才想起早在客廳就被他脫下了。

  葉剛先是聞到了帶著熱意的、他使用的沐浴乳的味道,因而知道她洗完澡走出來了。他問完一回身,正好看見她紅著臉蛋,一副想走又不敢走的模樣。

  她的神情和她的動作,讓他明白她想拿她的禮服,他卻只是開口:「上床。」

  何心心聞言,如泥塑般地僵著。

  葉剛什麼也沒說,只是關上窗戶,走向床鋪。

  他看著她,沈聲又道:「我說上床。」

  上床?這是他今晚半迫她走進這屋子的用意嗎?

  見她不動,他嘴角一勾,淡淡諷道:「又不是沒在這張床上睡過,彆扭什麼?看也看了,摸也摸了,做也不知道做幾次了,還怕跟我睡在一起?」他每個字、每句話都帶著刺,冰冷地扎她,也一併刺痛自己的心,非要把兩人攪得鮮血淋漓不可。

  何心心感覺自己被他狠狠甩了一個耳光,卻又不能反駁,她垂下眼簾,默默爬上床,躺在裡側。她背看他蜷縮起身子,把毛巾抱在懷前,像只蝦米。

  她回來了。在今晚,她被強迫的,回到他身邊。

  只是這次,他們之間會變成什麼樣子,他沒有把握。

  明明是愛著她的,卻又恨著她;明明想要好好折磨她,卻在看見她的眼淚、嘗到她口中的鹹澀時,他軟了心。不管怎麼樣,面前這張臉蛋是他從高三就深刻至今的,他真能完完全全對她硬了心腸嗎?

  長眸掃到了她頸項上的紅痕,他想起自己稍早前對她的粗暴,內疚讓他將身體往她的方向移靠,他大掌輕貼她背脊,將她攬在懷抱中,失而復得的  感覺讓他眼眶驀然發熱。

  他低首,輕輕地,在她飽滿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他其實,只想好好愛她,不想這樣傷害她的。

  ***

  他到底,想做什麼?

  何心心走出便利商店,她手中拿了份報紙,和一個三明治,約莫五分鐘後,她回到還未到營業時間的工作室。

  走到最裡間的休息室,她從小冰箱裡拿出牛奶倒入杯子,啜飲一口後,她拆開三明治,卻一點食慾也沒有。

  昨天清晨,她在他懷抱間醒來,當睜眼看見他睡顏的那一剎那,她震愕許久,那樣環抱她睡覺的方式,讓她想起他們未分開前的生活。

  以前,她幾乎每天都是在他懷裡醒來的,直到逃到國外。她想過再回台灣時,有可能會遇上他,畢竟自己的妹妹也和他相熟,但她沒想過會以前晚那種方式再相遇,她更意外在他那樣憤怒後,自己會在他懷裡醒來。

  擁抱她,是他在睡夢中無意識的舉動?還是……放下三明治,她的心又亂了。

  她往後一沈,坐上沙發,撈來抱枕後,她發起愣來。

  在他懷裡醒來後,發現他睡得沈,她動作很輕、很小心地挪開還在她腰上的手臂,她溜下床,才一離開床鋪,擡眼就見到一旁桌上的女性衣物。

  那是她當年未帶走的,她以為他會丟掉,卻沒想到他留看。

  他明明眼睜睜看著她拿了條毛巾,遮掩著走出浴室,還以為他要用那樣的方式羞辱她,卻又發現他早把衣物備好。

  穿妥之後,她拿了前夜換下的內衣褲和那套婚宴上穿的禮服後,急急逃出他的住處。她逃不是因為害怕,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但從昨天跑出他住處後,她一直無法專心工作,心頭繞轉的總是他。

  說他粗暴,偏偏又輕柔地撫觸她頸項,問她痛嗎?說他溫柔,他卻又強留她過夜。當他那樣對她時,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吊在外頭門把上的風鈴聲響起,她一愣,擡眼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才七點多?助理小康九點才上班,是哪個客人這麼早?

  她從沙發上起身,走出休息室。「你好,我們九點才……」當見到來人時,她倏然止聲,腳下一頓,像被點穴般,僵立不動。

  葉剛看著她,毫無波瀾的臉上瞧不出情緒。須臾,才見他微掀方唇。「你們工作室都是這樣招呼客人的?」

  她回過神,眨了下長睫後,以笑容面對他。「你好,請問需要什麼嗎?」

  他一語不發,只是深深凝注她後,側眸打量這間工作室。

  和她出國前的那間小店比起來,格局大了很多,開放式落地櫥窗裡的人台模特兒套著禮服,一旁的衣架上整齊地吊掛許多衣物,而靠牆的展示櫃上,擺的是一些帽子、胸花、髮飾等小物,應該都是她用剩下的零碼布做的飾品。

  和她工作台成直角排放的,是一台縫紉機,縫紉機前方有三個人台,其中一個人台上還掛著布尺。人台左方的櫃子上擺滿了像是熨斗、燙馬、剪刀等等用具,還叠放了一些花色不同的布料。而另一面的櫃子,叠放了許多用OPP自黏塑料袋包裝好的衣服,大概是要賣的成品。

  最右手邊,一個鄉村風的立式玻璃廚櫃的最上層,擺了幾個獎盃,他知道她得過國際性的服裝設計大獎,報紙上曾經小篇幅報導過。說來也算有趣,他這個被拋棄的男朋友,最後也只能從一小篇報導中得知女友的消息。

  「訂做衣服。」瀏覽後,他這麼說。

  「需要什麼樣的衣服?」何心心站在原地,輕聲詢問著,態度客套。她告訴自己,就當他是一般客人就好。

  「西裝。」他轉過身,直視她。

  前晚,他居然沒失眠,幾乎是一覺到天亮,他許久未睡得那樣安穩了。然而清醒後,發現她又不見時,他憤怒不已,當下他只想把她抓出來,但冷靜過後,他問自己,就算把她抓到面前來,他又能如何?

  是不能如何啊,所以,他沈澱了心情後,才上門來。

  她怔了兩秒,才帶著歉意的笑容說:「不好意思,我們不提供男裝服務,可能要麻煩你找專業的西裝師傅。」

  「不,我就要在這裡做。」他見她像罰站似的忤著不動,他略擡下巴,半瞇黑眸看她。「你和客人說話都離這麼遠?」

  她看了他一眼,垂落肩頭,緩步走近。「真的很抱歉,我們沒有提供男性服裝設計製作,我可以幫你介紹其它設計師,你——」

  「不必,就你來做。」他打斷她。

  她面露為難。「不是我不做,西裝我真的不會。」

  「衣架上的衣服是你的作品吧?!」他側眸看向衣架。

  「對,裡面看得到的衣服,都是我自己設計打版的。」她當真沒想到他會找上門來,一開口還是要訂做西裝。

  「那裡面有襯衫,既然能做襯衫,卻不能做男裝?還是因為對象是我?」他看向她,冷芒在黑瞳晃動。

  「不是這樣。」忽然想起自己曾陪他在百貨公司專櫃買過西裝,她脫口就問:「你不是都在百貨公司固定的專櫃買西裝?」

  「對於一個被你拋棄的人,你還記得他的喜好,我該感到茉幸。」他瞳眸頹冷地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又說:「那麼你一定也還記得,我不隨便和人有肢體碰觸,除了你。」

  像被鞭了一記,她閉了下眼,等待心口那陣被抽拉的痛意漸退後,睜眼瞅了他執拗的面色一眼,僅只是淡聲應道:「不是不做,西裝我是真的不會,襯衫你願意試的話,我沒有意見。」

  她知道他甚愛乾淨,早晨起床後必會再沐浴一次,因為潔癖的性子,他不愛和人有肢體上的碰觸。她曾經陪他去買西裝,為了修改那件西褲,專櫃小姐量了他的腰圍,只是隔著衣物碰到,他一回家就進入浴室沖澡,好像對方身上有病菌似的,但這樣的他,對她的觸碰甚至是親近,卻從不拒絕。

  「好,那就襯衫。」他也乾脆。

第2章(2)
      
  她走到一旁開了燈,從人台上拿下布尺,再拿出記錄客人身形尺寸用的筆記本和一枝鉛筆後,回到他面前。「不好意思,要先量身,得麻煩你脫下西裝外套。」

  葉剛看著她,目光不移,脫下外套後,他把外套遞給她,一如以前在他住處的習慣。她遲疑片刻,還是接過,將之吊掛在衣帽架上。

  拿著布尺,她看了看他的襯衫,遲疑了一會兒,吶吶問道:「你裡面有穿內衣吧?」她知道他的習慣是一定會穿,不過總是要尊重一下,這就是她不做男裝的原因之一,因為量身時,難免會碰到對方身體。

  「需要我裸身?」他深邃目光似別有含意,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語聲低嘎。

  她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她從不是故作矜持的女人,那些火熱的夜晚,不全是他主動,她當然也不是聽不出他的嘲諷,但想起他衣下精實的身軀和自己曾經對他做過的挑逗,她臉蛋還是不受控制地紅了。

  她別開目光,淡道:「如果有穿,要麻煩你把襯衫脫掉,直接穿內衣量,會比較合你的身形。」若是女性顧客,她則會直接讓對方穿貼身薄丁,甚至只著內衣。

  他沒說話,長指緩緩將扣子一顆顆解開,看著他線條性感的鎖骨和逐漸敞露的胸膛,她想起他赤裸身軀時那精碩的身材,頓時心音促跳,待他脫下襯衫時,她兩腮和白晰的頸項,已是泛開大片薄紅。

  別開目光,她呵了口氣後,拿起布尺,走到他身後,以專業的口吻道:「要麻煩你把頭低下。」

  在這方面他很配合,她手心碰上他頸背,一碰就碰到了後頸點。「好,頭可以擡起來了,來,挺胸。」把布尺放在左肩點,向右拉到右肩點後,看了看數字,她低首寫下他的肩寬。

  她又陸續量了他的領圍、臂圍、肘圍、腕圍、腰圍、背寬、背長等等,那裸露在外的線條充滿陽剛美,觸碰時彷彿能感覺那肌理的堅韌,如此靠近的姿勢讓她吸進的空氣裡,滿滿是他的氣味。

  她很喜歡和他親近,比自己高溫的軀體結實又修長,抱著他,能讓她得到安全感,她也很喜歡他身上沐浴乳混著胡後乳的味道。

  以前總是可以隨時隨地,用力摟抱他,嗅聞他清爽的氣味,但現在兩人這樣靠近,卻不能好好擁抱,還要佯裝鎮定,她一時心酸,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讓一段感情變成這樣。

  低首在筆記本上寫下他的袖長,她看見紙張上拓開幾圈深色,眨了下長睫,迅速伸手揩掉眼淚。

  她繼續拿著布尺量他的胸長和胸圍,布尺從他胸部最高處繞過他身體一圈後,她在布尺交叠處放進兩根指頭略增加松份。

  無可避免的,她指頭碰上他胸膛,這無意義的碰觸即讓她更加想念他擁抱的力量,那從再遇上他時所累積的酸楚情緒,再也鎖不住,化成眼淚傾洩  而出。她用力吸氣,想讓自己平靜些,卻仍是遏止不了源源不絕的傷心和愧疚。

  鬆開布尺,她雙手撐在工作台上,一手還壓住了記事本,她低垂看臉蛋,讓熱淚滑落。

  她回國的那個星期,打了通電話給唯一的妹妹,昀昀。

  昀昀問她為什麼會突然出國唸書?家人至今仍無法理解。

  認識她的人,誰不知道她對書本向來就沒興趣,了不起就是考運還不錯,好不容易大學畢業,也開了一家生意不錯的小店,還交了個律師男友,一切看似都很穩定時,她卻只丟下一句「我要去進修」,就把店結束,一個人跑出國。

  現在想來,當時自己的那種行為,任誰都無法接受的吧?!

  昀昀還告訴她,說葉剛一直在等她,等她回來給他一個為什麼要離開的理由。那麼他現在應該要來質問她,而不是什麼都不問!

  她雙手無意識地抓著什麼,彷彿這樣能減輕心頭那份沈甸甸的酸楚。

  她根本不願意那樣離開的,那樣拋下自己的家人和深愛的男人,一個人在異鄉打拚的生活,是誰也無法體會的。而現在,她還要忍受他看她的目光,好像她是一個多麼萬惡不赦,沒血沒淚的無情女子!

  他們沒有人能體會她的心情,就像她剛回台時,回老家去看老爸老媽,老爸一見到她,劈頭就是痛斥一頓,她除了道歉外,還是道歉。但還好,她終歸是他們的女兒,罵過後,她仍是那個家的一份子。

  可眼前這男人,她雖依舊深愛,但她知道他們回不去了。

  葉剛一語不發,只是沈著臉孔,瞪著她哭得一聳一聳的肩。她以前,很少掉眼淚……見她淚流不止,他手驀一度探了出去卻又收回,這不也是她自找的?

  他狠心瞥開目光,穿回自己的襯衫,連西裝外套都已經穿在身上了,她還在流淚。他沒多想,拿出手帕,遞了過去。

  何心心一愣,看看他的手帕又看看他,那原不停歇的淚花就像被急速降溫般地凝在眼眶不動。

  她那樣帶看愕然和狐疑的注視,讓他明白自己這樣的行為有多愚蠢,他濃眉沈了沈,語氣不耐。「我是來花錢請你做衣服,不是來看你哭,你要是哭夠了就趕快工作,我沒那麼多時間等你演完戲!」他收回手帕。

  她低下眼,隨便地用手心和手背抹掉眼淚後,她吸了吸鼻子,鼻音濃重地說:「對不起。」隨即低下臉孔看著她的筆記。

  當看見數字上頭暈開的濕濡,再發現因自己方纔的抓握產生的皺折,她連忙把紙攤平,還拿了面紙覆在上面,試圖吸收筆記本上的水氣,她發現這份他身形尺寸的紀錄,有某些部分被她抹掉了。

  「這幾個地方看不大清楚了,可能需要再量一次。」她以很抱歉的口吻,指著看不清楚的地方。

  「那是當然。不過——」他別開眼,不看她帶著傷楚和歉疚的臉蛋。「我現在沒時間。」

  「那跟你另外約時間好嗎?」她把筆記本翻到另一頁。

  「不方便,最近庭期很滿。」

  「那……還是我打電話給你?你方便就過來量,很快的。你電話幾號?」她拿起筆,寫下他名字,等候他念出電話號碼。

  他眸光陰陰閃動。「怎麼,去到了國外,連男朋友的電話都忘了?事務所有登記,查號台問一下就有。」

  所以他電話號碼沒改?「那、那就這樣,我再打電話跟你約時間。」

  「我說了我庭期很滿,沒時間排給你。」他皺眉,拿出手機。「把你的號碼全部存入,你擁有的電話號碼全部都要,不要讓我找不到人。」那種怎麼樣也找不到一個人的痛苦,他不想再承受。

  她看著他陰沈的面孔,接過他手機,開始鍵入自己的號碼和名字,存盤時,手機提示已有一筆相同數據,她微微一怔後,重新鍵入工作室和她樓上房間的電話號碼。

  「好了,都在裡面了。」她把手機遞出時,還在想著他為什麼有她後來才辦的手機號碼,卻也不敢問。

  他接過手機,看了看電話簿,確定有四筆她的電話號碼,她老家、手機、工作室和樓上住處。「很好,要麻煩你等我電話了,不過——我不確定我什麼時候才會想到你。」她知道等人的滋味嗎?嘗嘗吧!

  合上手機,他看了臉色有些蒼白的她一眼後,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她想也沒想就喊道:「葉剛。」

  那挺拔身形頓了下,停下腳步。

  「為什麼?」她問,細軟的語聲有些壓抑。

  「什麼?」他轉過身子,皺著眉頭看她。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離開?你不問嗎?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她走近,站在他面前,每問一次,語聲就提高一些。「你為什麼不問?你問啊!」她不像他內斂沈穩,情緒深埋不外顯,她一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憋到現在才問他,已經是極限了。

  他愣了下,低垂長眸看她,那深邃的黑瞳底,一片深暗。

  片刻,他沈聲問:「你希望我問?」指腹隨即抹掉她自己也沒發現什麼時候滑下的眼淚,頓了頓後,方唇再次微微掀動:「你以為那對我來說,還重要嗎?」

  說完,他沒再理會她,拉開大門走出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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