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勳爵士 | 2009-2-17 11:13:37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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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淨神情木然的端坐在銅鏡前,任由兩名侍婢為她梳妝打扮。

  「小姐,奴婢要為您更衣,請您起身一下。」在替她施上脂粉,挽起髮髻後,侍婢恭敬的說道。

  她依言起身,臉上的表情木然,瞧也不瞧一眼鏡中自己被妝點得明艷絕倫的模樣,她的眼始終半垂著,卷長的羽睫覆蓋住那雙原本靈澈清亮的秀眸。

  兩名侍婢利落的替她換上華麗的繡花大紅喜服,細心的為她拉整衣襟,在她腰間繫上同樣討喜的金邊紅織帶,並一一為她戴上翡翠手鐲、玉墜、環珮等首飾。

  一切打點妥當後,兩名侍女注視著她,不禁讚歎道:「淨小姐,姑爺若是看見您如此美艷絕倫的模樣,一定會迷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就是呀,等您嫁過去後,姑爺一定會對您寵愛有加。」

  聞言,她的表情仍是波瀾不興,沉靜得彷彿一尊人偶,了無生氣。

  再紅艷的喜袍與胭脂,也無法在她的眸中染上喜色,她此刻心如死水,毫無半絲待嫁新婦的喜悅。

  這場婚禮不是她所願,她肯允婚,一切都只是為了、為了……

  「新郎倌來迎親了,新娘子都打點好了吧?」吉時已到,媒婆進來催促。

  「都準備好了。」侍婢齊聲回答,連忙拿起一旁的鳳冠為祈淨戴上,最後再罩上一條紅頭巾,遮住她絕美的麗容。

  媒婆笑呵呵的扶她走出去,把她交給前來迎娶的新郎倌。

  祈淨握著結上大紅綵球的紅綢帶,由新郎倌牽著,依照禮俗拜別親人後,兩人一前一後踏出廳堂。

  她的每一步彷彿踩在自個的心口上,每走一步,心便狠狠揪疼一下。

  她咬緊牙關,逼回眼眶裡的淚。

  這是她的選擇,當她點頭接受大姐的安排時,已決定毫無怨尤的承受這一切,一旦走出這裡,自己與過去將再無瓜葛,與他也就此一刀兩斷。

  坐上花轎,祈淨闔上眼,絞緊手裡的巾帕,輕聲低喃,「等我成完親,你就能獲得自由了,屆時,別再來尋我了……」

  啟程不久,花轎便停了下來,她被扶出轎子,走進佈置得喜氣洋洋的喜堂。

  每跨出一步,她便在心裡喃道:別了、別了、別了……望你以後善自珍重。

  喜堂上紅燭高燃,司儀在說了一番應景的吉祥話後,便高聲喝禮,「新人一拜天地……」

  「不許拜!」驀然間,一道憤怒的男聲咆哮著飆進喜堂,接著高大挺拔的身影狼狽的闖了進來,看得出他甫經歷一場惡鬥,衣袍染血,身上也帶了不少傷。

  他俊朗的臉龐透著張狂的跋扈與霸氣,燃著熊熊怒焰的黝黑瞳眸,死死的盯在那蓋著紅頭巾的新娘身上。

  他額上青筋暴跳,一臉凶獰的模樣,宛如想大開殺戒。

  「沒有我的允許,你誰也不許嫁!」他蠻橫不可一世的開口,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從新郎倌手中奪過新娘子,緊緊的擁進懷裡。

  他厭惡的揭掉祈淨的紅頭巾,再摘去她頭上那礙眼的鳳冠,此舉頓時惹來在場眾人一陣嘩然。

  她驚駭的看著他,低斥,「你這是做什麼?放開我!」

  他不是被姐夫關起來了嗎?怎麼會在此時出現?

  「不放,我絕不讓你嫁給他,跟我走!」狂妄的說著,他拉著她就要離開。

  但新郎倌豈肯就這樣任由他把新娘給帶走,立即怒聲喝止,「且慢!今日是我與令姨的喜事,小王爺將新娘帶走,這樁婚禮要如何進行下去?」

  「你要娶誰我管不著,唯有她絕對不行。」他揚起手中的劍,目露凶光的環顧眾人,威嚇的說道:「誰敢再攔我,休怪我手裡的劍不長眼!」

  眾人素知這騰王府的小王爺秦嘯凌擁有一身驚人武藝,六年前他以十三歲之齡,獨自收拾了在環琅縣佔山為王的數十名土匪。

  並在十五歲時奪得武狀元,隨軍出征,他驍勇善戰,以一擋百,僅以三千兵力便將犯境的一萬名敵軍先鋒部隊殺得片甲不留,更一路直搗敵軍大本營,駭得對方陣腳大亂,倉皇撤軍,最後只好派出使節遞上降書求和。

  其後,只要秦嘯凌領軍出戰,每戰皆捷,大勝而歸,他「鐵血神將」之名就此不脛而走。

  現在見他手持長劍,一臉剽悍凶戾之色,宛如一尊煞神,人人膽寒噤口,沒人敢再出面攔阻他,眾人紛紛退往兩旁,任由他將新娘子帶離。

  「你鬧夠了沒,我不能跟你走,放手!」可祈淨並不配合,她鎮定心緒後,板起臉孔厲聲斥責,掙扎著想脫離他的鉗制。

  嘯凌未免太膽大妄為了,竟敢上門搶親!

  他難道沒有考慮過後果會有多嚴重嗎?

  一旦自己跟著他踏出這道大門,他將背負亂倫、劫親的污名,黃府也必定不會善罷罷休,這個臉騰王府可丟不起,屆時,他要如何善了啊?

  見祈淨不肯走,他索性橫抱起她。

  「我要帶你離開這裡,遠走高飛,去一個沒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他大步跨出門檻,往停在門口的馬兒走去。

  喜堂上的眾人全都驚呆了,竟然沒有一人追出去。

  見秦嘯凌一臉執著,似已下定決心不顧一切蠻幹到底,她顫聲制止,「你知不知道你這麼莽撞的行為,會惹出什麼樣的禍事來?快點住手,別再糊塗下去了!」

  他鷙猛的眼凝視著懷裡的佳人,嗓音微啞。「之前我便是因為顧慮太多,才讓你差點就嫁給別人,現在我再也不管什麼後果,我只知道我要你,誰敢跟我搶,我就殺了他。」

  「你……」聽見他這番狂烈的話,她胸口一熱,鼻子一酸,險些就要落下淚來,「你別再做傻事了,清醒一點好不好?這會毀了你的!」她哽咽的勸道。

  「我不怕,只要有你陪在身邊,我什麼都不怕。」他說得堅定,黑眸裡承載著不悔的癡情。

  雙足一點,抱著她凌空躍上馬背,策馬疾馳,秦嘯凌決心要帶著她遠離所有是是非非。

  什麼人倫、什麼五常,他都不看在眼裡,只要有她就夠了。

  馬兒疾奔,勁風呼嘯而過。

  祈淨閉了閉眼,知道事已至此,再勸他也聽不進去,不如就順了他的意。

  她目光中漾著一片柔情,回眸望他。「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你父王不是派了很多人守在地牢嗎?」

  他傲然答腔,「那些人哪困得住我,我略一使計就逃了出來。」只是免不了經過一場打鬥罷了,他花了一番工夫才將那些守衛全部擺平,總算及時趕到喜堂。

  直到此時,他才有空細看她,霎時目露驚艷,但旋即想到她這身裝扮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一雙濃黑的劍眉不由惱怒的擰起。

  「除非嫁給我,否則再也不許穿上這身喜服。」

  她秀眸眷戀的貪看眼前的俊朗少年,嗔道:「你總是這麼霸道蠻橫!」本以為此後兩人再無瓜葛,豈知他竟如此膽大包天的跑來搶親,這傢伙總是這麼跋扈張狂。

  「好,等你嫁我以後,我便改,可若你一日不嫁我,我便一日這麼霸道。」

  說著,他的臉蹭著她的,癡狂的眼神似乎是想將她一口吞下,揉進自個兒的身體裡,這樣便再也沒人能搶走她,分開他們了。

  被關進地牢的這些時日,只要一想到父王要將她嫁給別的男子,他急得都快瘋了,他寧願死,也不願失去她。

  嫁他?可能嗎?祈淨抬手輕撫著他陽剛的容顏,幽幽喟歎。「嘯凌,你為何如此執著於我?」

  「我也不知,問老天吧。」秦嘯凌熱切的吻住她塗著胭脂的櫻唇,好似要藉此將胸口那漲得滿滿的思念與愛戀宣洩出來。

  驀地一陣勁疾的馬蹄聲傳來,祈淨張眸望見後面不遠處揚起一陣煙塵,頓時淒然一笑,輕闔上眼,專注的回應著他的吻,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纏綿的唇瓣這才稍稍分開。

  馬兒奔馳的速度不曾稍減,但他們騎的這匹馬只是一匹十分尋常的馬兒,又馱負了兩個人,哪及得上騰王府那些精心挑選出來的駿馬。

  不久,他們便被一群侍衛重重圍困。

  「少爺,請隨屬下回去。」領頭一人抱拳恭聲說道。

  秦嘯凌縱目四顧,冷然出聲,「除非我死。」

  他抽出腰間佩劍,一臉無所畏懼,準備殺出重圍。「識相的就給我退開,否則別怪我出手不留情。」

  該死的,父王不知將他的坐騎驚雷藏到哪兒去了,別無選擇之下,他只能將就這匹馬,才會這麼輕易便被他們追上。

  騰王府總管路信晟策馬上前,望了兩人一眼,歎息一聲後,表情凝重的說:「少爺,請收起您的劍,屬下絕不願與您為敵,更不敢傷害您,但王爺交代了,若您執意不回王府,他吩咐我們……殺了淨小姐。」

  「誰敢傷她?!」秦嘯凌厲目一瞪,怒喝。

  見少主聞言臉色遽變,路信晟沉重的繼續說道:「這刀劍無眼,您縱然武藝高強,在打鬥中又怎麼能分神顧及淨小姐呢?還是隨屬下回去吧。」

  「若是有人敢傷她一根頭髮,我絕饒不了他!」他劍尖指向他們,凶殘的眼神一一掃過包圍他們的一干侍衛,撂下狠話,「路叔,想要我回去,除非踩過我的屍體!」

  忽地,一道嗚咽的嗓音傳來──

  「嘯凌,你何苦要把自個和淨兒給逼入絕境呢?」

  聞聲,兩人一齊望向騎在一匹白馬上、徐徐而來的婦人。

  「娘,你怎麼來了?」秦嘯凌皺攏一雙濃眉。

  「大姐。」祈淨也出聲低喚。

  婦人的身後坐著一名剛毅威嚴的中年男子,他此刻的神色十分陰沉難看,他便是秦嘯凌的父親,騰王秦廣浩。

  騰王妃祈琴憐惜的望著眼前這兩名少年男女,苦口婆心的勸道:「嘯凌,別再說什麼死不死的,一起活著不好嗎?跟娘回去吧。」

  秦嘯凌冷著臉拒絕,「若是要把淨兒嫁給別人,我死也不會回去!」說著,他將懷中的祈淨摟得更緊,同時防備的留意週遭動靜,以防他們會猝然發難,令他措手不及。

  秦廣浩聞言怒不可遏的喝斥,「你這畜牲……」

  祈琴連忙柔聲安撫發怒的夫婿,「王爺,請息怒,讓妾身來勸嘯凌和淨兒。」

  秦廣浩按捺住怒氣,冷哼一聲交由妻子處理。若非膝下只有這麼個兒子,他早就一掌斃了這孽子。

  祈琴瞅向兒子與么妹,溫聲開口,「嘯凌,方纔我同你父王商量過了,他答應不將淨兒嫁人了,你們可以安心一塊回王府。」

  秦嘯凌一臉狐疑的審視著娘親。「娘說的可是真的?」他不相信父王會這麼快便改變心意。

  「當然是真的,你父王人就在這兒,你大可問他。」

  秦嘯凌求證的看向父親。

  秦廣浩怒橫兒子一眼,沉嗓答腔,「你娘說的沒錯,我不會將淨兒再許給其它人。」

  他跑去劫走新娘,把人家好好一個婚禮鬧成那樣,鬧得路人皆知,名聲受損的祈淨還嫁得出去嗎?

  得到父親的親口應允,他眼裡一喜,緊繃的神情至此才微微鬆懈。「那我跟淨兒……」

  秦廣浩冷然截斷兒子興高采烈的話,「先回去再說吧。」

  自己豈會不知兒子的心思,但他倆可是姨甥哪,焉能論及婚嫁?那可是擾亂倫常之事!

  秦嘯凌見父親仍是一臉陰晦神色,不由得戒心又起,擔心他只是誘騙自己回去,實則想再拆散自己和淨兒,因此猶疑著不肯上路。

  祈淨微一沉吟,便知他的顧慮,清脆的嗓音勸道:「聽你父王的話,先回去吧,我相信他不會騙我們的。」

  見他還是有所遲疑,她低聲自嘲,「我的名節已被你給壞了,縱使我想嫁人,還有誰敢娶我呀?」

  聽她這麼說,秦嘯凌這才釋然,狂妄的附在她耳邊說:「這世上只有我才有資格娶你。」

  因為再也不會有人如自己這般愛她、疼她、寵她。若是人真的有靈魂,那麼他的靈魂裡,定然烙滿了兩個字──祈淨。

  聞言,她面頰隱隱臊紅,嬌嗔的瞅他一眼,催促,「還不快回去?」

  他這才策馬轉往騰王府。

 


  從敞開的窗子瞥見兒子一梳洗完,便腳步急切的走向祈淨居住的院落,秦廣浩霍地起身,想出去喝斥兒子,一隻柔荑驀然輕輕拉著他的衣袖,阻止了他。

  「王爺,讓嘯凌去吧,您愈是阻止他,愈會激起他反抗的心思,況且咱們不是已商量好要怎麼做了嗎?這最後的幾日,就讓他們倆好好相處吧。」祈琴溫柔的勸著夫婿。

  秦廣浩這才斂了怒容,重新落坐。「唉,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竟生出了這樣的兒子!」

  「王爺,這都該怪妾身不好,若非妾身答應七弟代為照顧淨兒,也就不致引來他們這段孽緣。」祈琴歉然福身。

  秦廣浩搖首說道:「這也怪不得你,你又豈能事先預料到那孽子竟會對淨兒懷上那種心思,何況嘯凌他又不是你的……」驚覺失言,他頓時住了口,沒再往下說。

  縱然他及時打住了話,祈琴依然聽得出來夫婿未竟之意,不由黯然自責,「都怪妾身沒用。但嘯凌除了癡戀淨兒之外,並沒有什麼大惡之處,甚至還替朝廷立下不少大功,您不是總說,這孩子將來必能成大器嗎?」

  「是沒錯,可眼前這情關卻差點就毀了他啊。」秦廣浩憮然長歎,對這獨子,他是又愛又恨哪!「這幾日你可要盯他們盯得緊一點,免得他們做出什麼錯事來。」

  「妾身明白,我這就過去瞧瞧。」

 


  「摘雲軒」是祈淨居住之所,此刻她已洗淨臉上的妝容,換下嫁衣,長髮披散在肩頭,一臉素雅妍麗。

  她有著一張細緻的鵝蛋臉,修長的柳眉和靈澈清亮的大眼,秀鼻俏挺,潤澤的唇瓣飽滿柔軟,如細雪般的肌膚瑩透白皙,雙頰微微透著一抹嫣紅,為她增添了明艷風韻。

  身上一襲淡黃色衫袍罩住穠纖合度的嬌軀,她走出寢房,來到小廳裡,臉上微露沉思。

  回來之後,她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以姐夫的個性為何會如此輕易退讓,答應不再將她許給別人,這其中原由,不只是因為她的名節被嘯凌給壞了而已吧?

  再思及今日嘯凌從婚禮上將她劫走之事,她不由得幽幽長歎,黃府的權勢雖不如騰王府,但這個臉丟得可大了,也不知姐夫要如何去安撫黃府的人?

  此時秦嘯凌走進來,示意侍婢噤聲,並將之遣退,他悄然走至祈淨身邊,便聽見她心事重重的低歎。

  「你在歎什麼氣?沒嫁成黃文至,覺得很遺憾嗎?」好不容易奪回她,此刻自己可是滿心歡喜,但她竟一臉憂色,這令他不悅。

  抬眼睞向秦嘯凌,她存心氣他,頷首說道:「是呀,我覺得很可惜,聽說那黃公子為人斯文有禮、溫文儒雅,不像某個人老是霸道又蠻橫。」

  他果然氣得直咬牙,「你有種再說一次!」

  「你這麼愛聽,要我再說一百遍也成,他……」嘴兒才一張,便教他用口給堵上了。

  他狂烈的輾吻著她的唇,令她微疼的發出嚶嚀,柳眉輕顰。知他是想懲罰自己,她也不甘示弱,張口嚙咬著他擅闖進來的舌頭。

  他吃疼的悶哼一聲,摟她摟得更緊,更加放肆的在她檀口裡恣意侵略,如疾風暴雨般深吻著她。

  他的吻狂野得令人消受不了,她頰上染著一層誘人的櫻色,使勁推開他,細細喘息著。

  她此刻明媚撩人的風情,令他忍不住再俯身吻上她緋色的粉頰,接著再移向白淨的貝耳。他含住那可愛的耳垂,輕輕吮吸,一陣酥麻如電的感覺頓時襲向她,令她渾身輕顫不已。

  他身熱如火,下腹倏然繃緊,熱燙的唇再移向她的粉頸,吮吻著每一吋如絲般光滑細緻的肌膚。

  她的目光迷濛,在他火熱纏綿的細吻中微微失了神,直到一抹涼意襲上胸頸,她迷醉的意識這才清醒過來,駭然的推開他,拉攏微敞的衣襟嬌斥,「你想做什麼?」

  他低喘著,體內的情火燒灼著,令他此刻的神情顯得有絲狂亂,思緒一片空白。「我……」嗓音因情慾而顯得低嗄。

  見他眼泛紅絲,神情迷亂,祈淨連忙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朝他當頭潑去。

  冷不防被潑了一頭水,他愣了愣,這才回過神來,抹去臉上微溫的茶水,怒目瞪她。

  「你幹麼潑我水?」

  「好讓你冷靜冷靜。」她沒好氣的答腔。

  他兩手猛地握住她的雙臂。

  她驚駭得倒吸一口氣。「你、你想做什麼?」

  燥熱繃緊的身子令秦嘯凌皺攏了濃黑的劍眉。「我……忍得很難過,你幫幫我。」

  注視著他氤氳著情慾的眼,她渾身一凜,縮了縮身子,輕搖螓首。「你忘了你上次答應過我什麼嗎?你說你不會不顧我的意願,強行對我……」

  「我沒忘記……」見她神情微露懼意,他又憐惜又不捨。只要她不同意,他是絕不會侵犯她的,但……該死的,他忍得好難受!

  他雙臂一扯,將祈淨擁進懷裡,狠狠抱住她柔軟香馥的嬌軀。

  「嘯凌,你……」她低呼一聲。

  他啞著嗓出聲,「讓我這樣抱著,我不會對你做出逾矩的事。」因強行按捺著身體的慾望,他的額際沁出了薄汗。

  被他很用力很用力的抱著,她的胸口被壓擠得都快無法呼吸了,抬眼看他,見他似乎忍得很痛苦,俊朗的臉孔微微扭曲,她有些心疼,但她不能因此而妥協,與他做出不該做的事來。

  秦嘯凌將臉埋進她的秀髮裡,儘管飽受情慾折磨,他仍捨不得就此放開她,在好不容易奪回她之後,他再也不放手。

  「淨兒,嫁給我。」他低喃,不是央求,而是命令。因為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完完全全的擁有她,不讓任何人染指她,他才能恣意的愛她、疼寵她。

  她無聲的在心底輕歎,他又在說傻話了。

  祈淨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輕撫著他的發,像安撫孩子那樣安撫著他。

  「你不是我親姨,我們為何不能成親?」她的沉默令他不滿。

  「只要我大姐仍是你娘,我們便只能是姨甥,無法成親。」

  「我才不管別人怎麼說,若是還有人妄想從我身邊搶走你,不論對方是誰,我都饒不了他!」

  聽見他如此狂傲的話,她斂眉凝目,沉吟須臾後說道:「嘯凌,十年後若你心裡依然如此待我,咱們就在一起。」十年的時間,足夠澆息他這如烈火燃燒的感情了吧。

  他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冷笑一聲,「你以為十年後,我對你的心意就會改變了?」

  他學不來文人吟詠那些海枯石爛、此情不渝的肉麻情話,他只知道,此生若是沒有她,他的人生將會索然無味。

  他無法想像失去希望的人生,怎麼能活得下去?他的未來必須要有她才行!

  「你沒有信心通過這十年的考驗嗎?」祈淨低聲問。

  「我當然有信心,但我更不願白白浪費光陰苦等十年,等想到一個周全的法子後,我就要風風光光的娶你為妻。」淨兒真當他是這麼愚蠢的人,看不出她的計謀嗎?注意力一被移轉,體內的情火也漸漸平息下來了。

  見他依然如此頑固,祈淨真不知該笑該怒,粉唇輕啟正待出聲,忽然瞥見門口走進一道身影,她連忙推開他。

  「大姐來了。」

  聽見她的話,他回頭望去,喚道:「娘。」

  瞥了兩人一眼,祈琴溫聲啟口,「嘯凌,你先出去,娘有話要跟淨兒說。」

  「不要。」秦嘯凌一口回絕,俊顏透著毫不掩飾的質疑與警戒,盯著母親。「你上回也要我出去,結果卻是在勸淨兒嫁人。」

  看見兒子對自己的防備與責怪,祈琴輕歎一聲,說道:「好吧,你要不要出去都由你。」她轉目望向么妹,「淨兒,你的婚事被嘯凌這一鬧,現下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我想不如明兒一早,咱們到別苑去住一段時日避避風頭,待這事兒平息後再回來。」

  「好,那就有勞大姐安排。」祈淨答道。

  「我也要跟你們一塊去。」秦嘯凌立刻表明。不親自守著她,他不放心。

  祈琴蹙眉。「你父王明兒打算帶你上黃府去賠罪……」

  她的話未說畢,他就怒聲反抗,「我才不去,我又沒做錯,為何要去賠罪?是你們把我關起來,強行把淨兒嫁給別人,要賠罪讓父王自個去賠!」

  「嘯凌,你怎麼能這麼說?這些話若是讓你父王聽到,他又要生氣了。」祈琴斥責。

  「你們若要勉強我去,就算到了黃府我也絕不道歉,說不定看到那個黃文至,我一個不悅,還會將他給痛打一頓。」想起父親竟瞞著自己,想將祈淨嫁給黃文至一事,他仍氣憤難平。

  聽見他這番放肆的話,祈琴蹙起秀眉,接著思及若真強迫兒子去,說不準真會再添禍端,只好無奈的妥協,「你這孩子!罷了,這件事我再同你父王商量看看。淨兒,你先收拾收拾,明兒一早咱們就上路。」

  「好。」祈淨應道,送她出房門。

  見兒子似乎還無意離開,祈琴臨走前說道:「秦文助你逃出地牢之事,被你父王知道了,他被責打一頓關進牢裡了,你不去看看他嗎?」

  「父王把他關起來了?」秦嘯凌皺起濃眉,「我這就去放他出來。」

  若非秦文暗中助他,他可無法那麼順利逃出地牢去劫走祈淨,怎麼說秦文這罪都是為了自己而受的,他這個主子豈能忘恩負義。

  送走兩人,祈淨抬目眺向陰雲滿佈的天空。

  「看樣子快下雨了。」她自言自語著,心頭也彷彿籠上了一層陰霾。

  這趟去別苑,恐怕是……

[ 本帖最後由 tipsy7 於 2009-2-17 12:0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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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y7
勳爵士 | 2009-2-17 11:23:42

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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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皇上與群臣都沒人反對,祈琴自然也沒有理由再反對兒子與么妹的婚事。而那幾名受秦廣浩遺命之人,也早被皇上給說服了。

  就連祈淨那浪蕩江湖、行跡不定的七哥祈翔也特意前來賀喜。

  此刻,騰王府內紅綢綵緞高掛,一派喜氣洋洋。

  新郎倌眉飛色舞,笑得闔不攏嘴,挽著心愛的新娘踏進喜堂。

  皇上早已率領眾臣來到騰王府,在眾人見證下,兩人甫行完三拜之禮時,府內猝然傳出轟隆隆數聲震天巨響,彷彿天崩地裂似的,令眾人嚇得面無血色,亂成一團,紛紛奪門而出,往外奔逃。

  片刻後,待連聲巨響平息,來到屋外的眾人看見王府後院竄起數道黑煙,方纔的巨響顯是來自那裡。

  秦嘯凌怒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竟敢在他大婚這日來作亂?

  秦文連忙前去查探,不久便帶回一名灰頭土臉、一身被熏得宛若黑炭似的男子。

  秦文稟報,「少爺,後院被舅爺給炸得夷為平地了。」

  萬幸的是由於主子今日成親,所有的僕役都聚到前廳觀禮了,沒有人留在那裡,因此沒有鬧出人命。

  眼見眾人目光都望向自己,祈翔搔搔一頭亂髮,笑露出一口白牙解釋,「嚇到你們啦?呵呵,事情是這樣的啦,我想今兒個是妹妹大喜,所以便想製作煙火來慶賀慶賀,沒料到那煙硝的份量沒拿捏好,突然爆炸了。」

  若非他武功高強,逃得快,此刻早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七哥,」祈淨掀開頭巾,微笑望向他,「你能前來觀禮,便是給我最好的賀禮了。」

  「是嗎?」他知道這些年來因他飄泊江湖,居無定所,而疏忽了妹妹,令她吃了不少的苦,歉然地說道:「對不住,七哥這幾年來沒能好好照顧你,讓你受了委屈。」

  她睇向身邊的夫婿,一臉甜笑。「不,我過得很好。」

  秦嘯凌執起她的手,接腔道:「今後淨兒會過得更好,不勞小舅操心。」

  就在他說話之際,平靜下來的後院突地接連再爆出幾記異響,一道道紅光竄向天際,接著便在夜空爆出五彩火花。

  璀璨煙火頓時點亮整個蒼穹,眼前絕美的景象令眾人仰首,看得目不暇給,驚歎不絕。

  最後一記巨大的煙火升空,霎時籠罩整個夜幕,宛如流星一般,撒落下點點星光。

  「好美!謝謝七哥的這份大禮。」祈淨動容的道謝。

  「呵,沒想到居然成功了。」祈翔一臉傻笑,似乎有些意外。他走過去拍拍妹婿兼外甥的肩,鄭重囑咐,「嘯凌,淨兒就交給你了,你要一輩子好好待她。」

  「不用你說,我會的。」

  皇上笑呵呵的道;「堂兄,你這婚禮當真是轟轟烈烈,絢爛瑰麗得令人難忘呀。」

  新郎倌滿臉掩不住的歡愉之色,咧嘴一笑,「等皇上大婚之日,我也讓小舅替你放一把這樣的煙火。」

  「呃,那倒是不用了,朕擔心那把煙火一放,恐怕要先夷平半座皇宮。」瞧,這騰王府不就被炸了一半嗎?他還不致如此昏庸,為看煙火,不惜自毀宮室。

  皇上這話一出,眾人頓時哄然大笑。

  秦嘯凌低首對祈淨咬耳朵,不知說了什麼,惹得她滿臉通紅,杏眸又羞又惱的嗔了他一眼。

  他趁眾人不注意,擁著嬌妻,悄悄前往馬房,跨上愛駒,去度過只有兩人的春宵。


  【全書完】


  *欲知鳳王風朗月與武學天才蘭若驚世駭俗的師徒戀,請看新月甜檸檬系列062驚世婚禮之一《風吹王爺倒》

  *欲知霄王司徒馳與大嫂花掬夢纏綿悱惻的禁忌之戀,請看新月甜檸檬系列啪驚世婚禮之二《王爺不守禮教》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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勳爵士 | 2009-2-17 11:22:23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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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淨離開別苑不久,路總管便察覺有異,立即派出追兵追殺她。

  但她並沒有依祈琴囑咐的往京城外逃走,反而向城內去,因為她不願再次不告而別,讓秦嘯凌找不著她。

  也因置身城裡,有了不少藏身之處,她才得以暫且避過那些追兵。

  「春秀姐,你先回去吧。」兩人此刻躲在一間客棧的柴房裡,祈淨喘息不休的對陪在她身邊的侍婢說道。

  不久前,一進城便有人突然襲擊她們,所幸那時她們正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對方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她機警的拉著春秀逃開,避入一處酒樓,她佯裝從後門逃走,其實暫時躲在暗處,見他們追了過去,她再攜著春秀從前門出來。

  知道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察覺上當再追來,所以她也不敢停下腳步,與春秀避入這問客棧裡,俏俏躲進柴房內藏身。

  「可是老王妃吩咐,命奴婢送淨小姐離開京城。」春秀遲疑的道,雖然眼下情勢凶險,她仍不敢有違主子的吩咐。

  「對不住,大姐明明囑咐要我立刻離開京城,我卻執意往城裡來,拖累你了。你不懂武功,此刻陪在我身邊只會遭到波及,還是先走吧。」祈淨歉聲說道。他們的目標只有她一個,她不願累及無辜。

  「淨小姐!」見她在這生死關頭卻仍考慮到自己的安危,春秀十分感動,驀然心生一計,「不如我去稟報王爺,讓他前來救你。」

  「這……」

  不讓她再猶豫,春秀果斷的說:「就這麼決定了,淨小姐,你暫且躲在這裡,我這就去找王爺。」

  「春秀……」見她說完便要出去,祈淨連忙叮嚀,「你自個當心點。」。

  「我知道,我會盡快找來王爺。」

  目送春秀離去,柴房裡只剩下她一人。祈淨心思有些紊亂,席地而坐,雙手抱著膝蓋。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姐夫竟想殺她,若是讓嘯凌知道此事,他……會有多心痛?

  姐夫生前,他們父子倆便因她而屢生齟齬,她委實不願在姐夫死後,再次因自己讓嘯凌對姐夫心生怨懟。

  「我若一死,便能遂了姐夫的心願……但,那會令嘯凌有多悲慟?」她幽幽低喃,「姐夫,對不起……為了嘯凌,我不能死,我不願再讓他為我悲傷欲絕。」

  住在別苑的這段日子,她從秦文那裡得知,當年姐夫送走她後,對嘯凌佯稱她已死,而嘯凌竟然瘋狂到徒手掘墓,此後她便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讓他再次經歷這樣的心痛。

  因此無論有多艱難,她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可惜還來不及等到秦嘯凌來救她,祈淨的行蹤便被客棧的店小二給洩露了。

  追兵殺至,她駭然的逃到客棧外,可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逃過武功高手的追擊,當那柄泛著森森冷芒的利劍朝她揮來時,她無處可躲,只能不甘的闔上眼,在心裡無聲道歉。對不起,嘯凌……

  猛然間,她的身子被一股力量推往一旁,還來不及站穩腳步,耳邊便聽見一聲駭叫——

  「王爺!」

  倉皇趕來的秦嘯凌,來不及舉劍格擋,在間不容髮之際以身為盾,為她擋下那致命的一劍。

  艷紅鮮血頓時噴湧而出,瞬間染紅他的衣襟,他將祈淨護在身後,眸光峻厲的怒喝,「你們好大的膽子,膽敢對她下手!」

  佇足在他面前的五人皆是秦廣浩生前的心腹,見誤傷了小主子,紛紛一齊朝他單膝跪地。

  「請王爺見諒,屬下所為乃遵從老王爺之命,誤傷王爺之過,待屬下完成老王爺遺命,再向王爺請罪。」五人恭敬說畢,便立即起身,再次舉起利刀,欲置祈淨於死地,以達成主子臨終前囑托的任務。

  秦嘯凌俊容一凜,冷銳如劍的目光掃視眼前幾人,一臉震怒,氣勢駭人。

  「大膽!你們想殺她,除非我死!」從春秀那裡得知父王竟留下如此遺命,要置她於死地,他簡直氣炸了。

  「這是老王爺遺命,恕屬下僭越了。」五人不為所動,再次朝祈淨動手。

  秦嘯凌忙不迭舉劍還擊,不讓那些森冷劍刀傷及她分毫。眼見父親生前親信竟完全不將他的話聽進耳裡,仍執意要執行父王遺命,他大怒,手下也分毫不留情。他以一敵五,出手凌厲,一時逼得五人無法越雷池一步。

  但眼前這五人個個都曾追隨他父王出生入死,征戰沙場,每人皆擁有不凡的矯健身手,加上他又受了傷,胸前創傷仍不時汩汩湧出血沬,內勁無法完全使出,支撐不久,便逐漸落居下風。

  見他受傷,還要與那幾人惡戰,祈淨見了好心痛,嘶聲喊道;「不要再打了,你們沒有看見嘯凌受傷了嗎?你們要殺的人是我,難道也想殺了嘯凌嗎?」

  聞言,五人頓時一愕,見秦嘯凌胸前衣衫全都染成紅色,於是一齊住了手。

  他們只是遵照老王爺的遺命行事,可不敢真害死小主子,背負上弒主的罪名。

  「請王爺即刻回去療傷。」五人拱手說道。

  秦嘯凌一手持劍,另一手摟著祈淨,怒目環顧他們,正待出聲,卻聽得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

  「淨兒,你怎麼在這兒?」

  祈淨循聲望去,看見蘭若,她面容頓露喜色,隨即出言請求,「蘭若,幫幫我,這些人想殺我。」

  蘭若擁有一身高強的武藝,若能得她相助,必能擊退這些人。

  「他們想殺你?」蘭若望向那幾人,果見他們個個手持利刃,一臉不善,似真要對祈淨不利,遂揚聲說道;「淨兒,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

  她隨即護在前面,揚手便朝最靠近祈淨的一人揮出一掌。

  那一掌之力震得那人嘔出一口鮮血,連退了好幾步,跌坐地上,其餘四人登時大驚失色,不敢相信眼前這姑娘年紀輕輕,竟身懷如此高絕的武功,他們連忙扶起同伴。

  適才見秦嘯凌傷得不輕,他們已無意再戰,此刻更是不敢逗留。「誤傷王爺之事,屬下改日再向您請罪,還請您盡快療傷。」言畢,五人飛快離去。

  蘭若見他們離開,也沒再追去,回頭瞥向祈淨。「淨兒,你怎麼會來京城?」

  祈淨蒼白著面容說:「這事我晚點再跟你說,你先幫我扶他回騰王府好嗎?」

  「不能回王府。」秦嘯凌立即出聲阻止她。

  祈淨當下便省悟,此刻若回王府,豈不是自投羅網,讓他們有機會下手殺她。

  「那要上哪兒去?我們必須先找個地方讓你療傷才行。」

  蘭若瞅向一臉焦急擔憂的好友,秀眉輕攏的沉吟了下,說道:「你們跟我來,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讓他療傷。」




  蘭若將他們帶到鳳王府,鳳王風朗月看在她的面子上,勉為其難的收容了他們,並召來大夫為秦嘯凌療傷,哪知敷好藥不久,便遇到皇上駕臨鳳王府賞蘭。

  後來,在皇上的「邀約」下,幾人又隨同皇上一起進了皇宮。

  進宮後,秦嘯凌即因傷重而昏睡過去,直到翌日才幽幽轉醒。

  抬眸瞥見祈淨坐在榻邊看顧著他,他張口要出聲喚她時,才發覺她眸兒輕闔,顯是累極睡著了,可手仍牢牢的握著他的。

  他唇角牽起柔笑,慢慢坐起身,俯下臉在她的粉唇上輕落下一吻。

  「幸好你沒事,否則我絕饒不了那幾個混蛋。」不論他們是否是奉父王遺命而行事,只要敢傷害她,便要有死的覺悟。

  他徐徐下床,想抱她躺上床榻時,門板忽被人推開。

  「你醒啦。」皇上笑吟吟的瞅著昏睡一日,現下精神奕奕的他。「堂兄不愧有鐵血神將之稱,受了那樣的傷,才昏睡一夜便又生龍活虎、神采煥發。」

  他朝皇上橫去一眼。「你小聲點,別吵醒了她。」他輕柔的抱起祈淨放子榻上,再拉過被褥為她覆上。

  早已習慣這位堂兄的無禮,皇上也不以為忤,臉上仍帶著微笑,說道;「你既怕吵醒她,咱們就出去說話吧。」

  戀戀不捨的再深望她的睡容須臾,秦嘯凌這才隨他離開寢房。

  「你有什麼話想說?」他急著回去守在心上人身邊,所以語氣有些不耐。

  「皇叔留下那樣的遺命,你有什麼打算?」皇上慢條斯理的問。

  提起這事,秦嘯凌勃然大怒,「父王竟然到死都還要為難我和淨兒,我也不需同他客氣,他們若是敢再對淨兒下手,我便……殺無赦。」

  「嘖,皇叔這麼做可也算是用心良苦,他臨死都不願讓你招受世人非議,這等心思委實教人動容。」皇帝哂笑的接著說;「再說,那幾名手下對你父王如此忠心耿耿,你真忍心對他們下殺手嗎?」

  「他們追隨父王多年,確實立下不少功勞,但他們若是膽敢再妄圖殺害淨兒,我便無法饒了他們。」

  皇上微一沉吟,提議,「朕有一個法子,可替你解決眼前這難題。」

  「什麼法子?」

  「你把他們交給朕。」

  他略一思索,便明白皇上的心思。「你想將他們收為己用?」他們幾人追隨父王多年,以勇猛著稱,也隨他出征過幾次,唯一的缺點是不善行軍佈陣,但也稱得上是員猛將。

  「你捨不得了?」

  「沒那回事,只要你能令他們打消對淨兒的殺念,你想怎麼處置他們全都由得你。」秦嘯凌語氣頓了下,「別虧待了他們。」

  聞言,皇上低笑,知他念在昔日情份上,不願真的對他們趕盡殺絕,但又不想將此燙手山芋留在身邊。

  「你放心吧,朕會善待他們。」

  秦嘯凌沉吟須臾,接著再說:「等我傷好了,便把兵權交還給你。」他戰功彪炳,又手擁重兵,難免令皇上有所忌憚,剛好趁此機會交還兵權,便可帶著淨兒離開這是非之地。

  知他的心思,皇上搖首笑道;「朕並沒有這樣要求,對你,朕是再放心不過。」

  他這番話全出自真心,因他深知這位堂兄雖性情跋扈張狂,但素無野心,絕對值得他信任。

  「不管你心裡有沒有這樣想過,總之,待我傷好,便要帶淨兒離開京城。」厭煩了這紛紛擾擾的事,他決心帶她遠走高飛。

  「你想這樣帶著美人一走了之,不管老王妃了?」皇上蹙眉問道。他可是朝廷不可或缺的安邦大將,豈能讓他就這麼離開。

  「我……」秦嘯凌一時語塞,好半晌才說:「等到她能接納淨兒和我的事,我便會回來接她。」

  若非顧及娘親,當時找到淨兒後,他便不會再返京了。原本以為可以說服娘成全他和淨兒,怎料回京後,等待著他們的竟是父王如此絕情的遺命,令他心痛,更加心灰意冷。

  「嘯凌!」

  聽到寢房內焦急的呼喚聲傳來,秦嘯凌連忙丟下皇上走回屋內。

  「我在這兒。」

  「你上哪去了?」一見他回來,祈淨連忙迎上前去。方才醒來,不見他人影,她頓時萬分驚慌。

  「我在跟皇上說話。」他擁住她,見她初醒的模樣煞是嬌俏迷人,忍不住俯下臉想吻她。

  「你的傷……」

  「沒事了,你不要擔心。」他攫住她那雙誘人的蜜唇,輕輕柔柔的吻著她。

  須臾,屋內傳來祈淨的嬌斥,「你的手在摸哪裡?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想亂來,你不想要命了嗎?」

  「這點傷沒啥大礙。我忍耐不了了,上次不明不白的教你給吃了,這次該還我了吧。」一把情火在體內升騰而起,令他俊面泛起潮紅。

  聞言,她又好氣又好笑,推開他,找來了一條繩子,一臉惡笑的朝他走去。

  秦嘯凌目露疑惑的問;「你拿繩子想做什麼?」

  「你不是說忍耐不了嗎?我幫你馴服那不安份的傢伙。」

  見她說著真探出手來,他連忙避開她,隔著一張桌子睨她。

  「你別亂來!」

  「過來,坐下。」她命令道。

  「你想做什麼?」

  見他一臉戒備,祈淨唇角洩出笑意,「該喝藥了。」她指著擱在桌上暖爐裡煨著的一碗湯藥。

  秦嘯凌走到桌邊落坐,挑起眉梢,瞅著她。「你欠我一次,遲早是要還的。」

  她麗顏帶笑的警告,「你好好養傷,不要胡思亂想,當心急色攻心,加重傷勢。」

  「你說誰急色攻心了?」說得他好像是個好色之徒。他這輩子也只有過她這麼個女人,而且那次還是在迷迷糊糊之下被她奪走了他的童貞。

  祈淨莞爾一笑,在他身邊坐下,握住他的手,盈盈淺笑。

  「咱們還要再活五十年,你可要為我好好保重身子,你若有個什麼萬一,我可是會……」想到他為了自己被刺傷的事,她嗓音一哽,「會活不下去的。」

  秦嘯凌將她的手緊緊包覆在掌心,許下承諾,「我答應你,一定會活得很好,你也不許比我早死。」

  她眼中閃著淚光,噙笑頷首,接著輕聲問道:「嘯凌,你是真心想同我在一起一輩子嗎?」

  「當然。」她難道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嗎?突然想起什麼,他濃眉微蹙,「你不會真要我等十年吧?」

  「不會。」他歷經了千辛萬苦才尋到她,她怎麼忍心做出如此要求,「我只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她柔聲說道:「你若真心想與我相守終生,那麼就打消同我成親的念頭,我不需要名份,我要的只有你。你若執意要娶我,我怕自己沒有那福份成為你的妻子。」

  「可我不想讓你這麼委屈……」

  不讓他說完,她婉言相勸,「嘯凌,不要令大姐為難,倘若我們倆真的成了親,就算我們能受得住世人冷言冷語的責難,可大姐呢?她受得住嗎?你想讓她一輩子都躲在王府內,不踏出王府一步嗎?」

  「關於這件事,不如就交給朕來為你們解決吧。」一道慵懶的嗓音從門口傳來。

  「皇上。」祈淨連忙起身一福。

  秦嘯凌卻仍端坐不起,仰首不解的望住他。「你要為我們解決?」

  「沒錯,你們的婚事就交給朕來安排吧。」龍目中閃過一抹狡黠。

  「你打算怎麼做?」秦嘯凌一臉狐疑,不知他心中打什麼主意。

  「朕保證你們倆既能如願結為連理,又不會遭受世人非議,你們兩位安心等著當新郎、新娘即可。」




  「皇上,如此有違人倫五常之事,萬萬不可行。」

  「沒錯,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若此例一開,世間人倫禮教豈非蕩然無存,請皇上三思。」

  皇上一雙精光內斂的龍目徐徐環顧殿上的眾臣,泰半的臣子面上皆是反對的表情。

  「為何不可行?」他慵懶的聲調緩緩問道。

  一名臣子正義凜然的回答,「尊師重道、恪守五倫分際,乃本朝自古所傳美德,可那鳳王娶師,有違師道;霄王娶嫂,違逆俗情;騰王娶姨,踐踏人倫,如此敗壞倫常、違禮犯忌之事,實在天理難容。」

  「嘖,看來這罪名不輕哪。」皇上唇角揚起一笑,「朕想問眾位愛卿一事——在眾位愛卿心中,從來不曾生起一絲一毫淫慾邪念之人,站到朕的左側來,若否,則站到朕的右側。」輕揚的語調裡隱含著一抹神威,「若有人膽敢欺瞞朕,將視同欺君大罪。好了,眾位愛卿開始出列吧。」

  皇上此言一出,當場驚得殿上眾臣面面相覷,不知這位九五之尊究竟意欲何為。

  掃視底下騷亂的眾臣,皇上猛然抬手,重拍龍座扶手,喝道;「這麼簡單的事,你們還需考慮如此久嗎?」

  他這聲威喝駭得迪下諸臣一震,開始有人往右側移動,也有少數幾人走向左側,須臾又踅回右側,還有幾人遲疑不定,似乎在斟酌該選擇哪一邊,最後,有五人站在左側。

  見眾臣都選定了位置,皇上含笑覷向左側的五人。

  「嘖嘖,五位愛卿心中竟然不曾生起一絲一毫的淫慾邪念,當真教朕佩服得緊,堪稱聖人了。不過朕方纔已有言在先,若有人膽敢欺瞞朕,將以欺君大罪論處,你們是否要再考慮一下?」

  五人相覷一眼,躊躇須臾,有三人改變了心意,低著頭走至右側,其餘兩人則靜立不動。

  皇上龍目望住其中一位看來年高德劭的大臣,慢悠悠問道:「陳太傅,你府上有一名侍婢,三年前投井自盡,試問她是因何要自尋死路?」

  陳太傅聞言,臉色愀然一變,震驚的望向高高在上的皇上。

  見他驚詫得無話可答,皇上冷目喝斥,「你縱子辱人清白,事發後,還一意替兒子掩飾罪行,致使枉送一條無辜人命,你該當何罪?這與你口口聲聲所說的禮教便不乖違嗎?」

  「臣……」不意這樁陳年舊事竟會被當眾揭發,陳太傅臉色一白,陡地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皇上再瞧向另一名臣子。「蘇大人,令弟為何與你反目,遠走他鄉?」

  蘇大人悚然一駭,答不出話來。

  「因你橫刀奪愛,這才使得兄弟決裂,令他心灰意冷,絕然離去。」皇上冷言詰問:「你適才振振有辭所言的倫常分際,便是這般的嗎?」

  「臣……」他被問得一窒,當即跪下認錯,「臣犯了欺君之罪,臣該死。」

  任由他們兩人跪著,皇上目光瞟向右側眾臣。

  「既然爾等都曾心生淫慾邪念,又以何等立場來反對騰王、霄王與鳳王的婚事?霄王之嫂、鳳王之師,與騰王的姨母,與他們三位皆無血緣關係,何以不能結為連理?只因那死板的教條嗎?」

  說著說著,皇上站起身來,一改慵懶之色,神色昂然,雄辯滔滔,「禮教是死的,人是活的,過於拘泥子禮教,不知通權達變,乃古板腐儒的行徑,朕要締造的是開明的盛世,若汝等沒有開闊的胸襟追隨朕,便即刻辭官歸隱。」

  大殿中,群臣被他這席雄才偉略的話給震懾住。

  從太后手中奪回政權之後,皇上便嚴懲貪贓枉法之事,使得先前在太后掌權下弄得烏煙瘴氣而失序的朝綱,再度步上常軌。

  且皇上所任用、提拔之人,個個皆有所作為,令朝政氣像一新,眾臣都相信假以時日,盛世確實可期。

  眾臣凜然,接著不知由何人帶頭,齊聲應諾——

  「臣等誓死追隨皇上。」

  皇上滿意的梭視底下的眾臣。「很好,眾卿願與朕同心,此乃天下之幸,百姓之福。屆時,你們便隨朕一同前往騰王、鳳王、霄王的婚禮,一起祝賀他們這三對新人吧。」

  「是。」沒有人再反對這三樁不合常情的婚事,一同應道。

  不過等皇上下朝一回到御書房,就見某人一臉憤慨的前來抗議。

  「我問你,為什麼風朗月與司徒馳只要為你再賣命十年即可,而我卻要二十年?」直到今日,他才得知,皇上對他們三人所開出的條件居然不同。

  皇上似早料到他會有此一問,從容答道:「因為你是與朕一起長大的手足,替朕守住這片江山,是你責無旁貸的義務。」

  他這話令秦嘯凌一時無言以對。

  皇上斂目,一抹鮮少在人前展露的寂寞躍上他俊秀的面容,低聲接著說:「堂兄,你只要替朝廷效力二十年,但朕卻要被困在這宮裡一輩子呀。」

  沉默的望著他片刻,明知這只是苦肉計,秦嘯凌還是無奈的擺擺手。「罷了,二十年就二十年。」

  他不再同皇上計較多出的那十年,因為他比誰都知,這個只比自己略小一歲的皇上,雖擁有天下,但其實是很孤獨的。
引言 使用道具
tipsy7
勳爵士 | 2009-2-17 11:21:45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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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裡。」秦嘯凌一臉不滿的拒絕。自己歷盡艱難才能再見到她,可她竟然這麼無情的要趕他走,這個女人的心是鐵石做的嗎?

  「這裡是尼庵,你不適合住在這裡。」祈淨柔婉的勸道。

  「我才不管是不是尼庵,我就是要住在這裡。」他要守著她,再也不讓她離開自己半步。

  「你真的非住這裡不可?」她再問一次。

  「沒錯。」嗓音異常堅定,無可動搖。

  她無奈的輕歎一聲,一臉拿他沒轍的模樣。

  「好吧,你想住在這裡就住下吧。」她拿起包袱逕自往外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裡?」

  她停步說道;「秦文在附近借了一戶農舍,我本來是打算要與你一起搬過去,以便照顧你,誰知道你這麼喜歡住這尼庵,那只好我自個過去住了。」

  秦嘯凌一愣,接著恍然大悟,「好呀,淨兒,你在耍我!」

  伸臂勾回她,他嗔目望她,卻又捨不得拿她怎麼樣。

  瞅著他又惱又憐的模樣,祈淨低笑出聲,伸手輕撫著他略顯蒼白的俊容,滿眼的憐惜。「那你是要住在這尼庵,還是要跟我一塊走?」

  他笑斥,「我只想狠狠一口吃了你這淘氣鬼。」他蹭了蹭她的俏鼻,牽著她的手走出這間她住了兩年多的尼庵。

  祈淨在前院與師父們一一道別,感謝她們兩年多來的照顧,秦嘯凌則佇足一旁靜靜看著。

  話別完,兩人攜手離開。

  他忽然執起她的手細看,發現她原本柔嫩無骨的掌心此刻顯得有些粗糙,指節間佈滿粗繭,他滿心的不捨,「這兩年來委屈你了。」

  「不,我不覺得委屈,這段日子我過得很平靜,只有在每次想起……」她忽頓住了話,沒再往下說。

  姐夫將她送來這處荒僻的尼庵,為的便是要她在此修身養性,好絕了對嘯凌的情念。清幽的尼庵是讓她的心平靜了不少,可卻無法阻斷她對他綿長的相思之情。

  秦嘯凌疑惑的問;「想起什麼?」

  凝睇這個讓她惦在心頭苦苦思念兩年多的男子許久,祈淨才徐徐坦露心意,「只有在想起你時,才會覺得心痛難熬。」

  「你在這,又沒有人攔著你,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她知不知道自己找她找得有多苦?!

  「我剛來此的頭一年,有人監視著我,不讓我離開此處,但在一年多前,那人不知何故撤走了。」

  「一年多前?」秦嘯凌聯想到一件事,「那時父王剛過世。」

  「姐夫過世了?!」聞言,她詫異的驚呼。

  「父王是在隨皇上祭天途中身染疫過世的。」

  「啊,難怪那人會突然撤走。姐姐她……一定很傷心吧?」

  「嗯,父王剛過世那段時間,娘很悲傷,天天以淚洗面。」秦嘯凌接著問:「既然沒人監視你了,為何你不回來找我?」

  祈淨垂目望著足尖,輕聲說:「那時我已習慣了這裡清靜的生活,你應該看到我留給你的信了吧,我想等約定之期到了再去見你。」

  「你的意思是說,若是我沒找到你,你真要等十年後才來見我?」他被她莫名其妙的堅持氣得咬牙,「你這女人究竟在想什麼?你明明看起來不笨,為何卻淨做這種蠢事,你可知我想你想得……」憶及這兩年多來如惡火般煎熬著他的思念,他哽了聲說不下去。

  「我……」她輕輕咬唇,低聲解釋,「我不知道姐夫過世了,那時心想就算去見你,姐夫和姐姐恐怕也不允,所以才會想等十年……」

  秦嘯凌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一字一句慎重的說著,「我這裡,只放得進一個人,不管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只有那個叫祈淨的笨女人,我再也受不了見不到你的日子,你別再這麼折磨我了。」

  聽著他低沉的嗓音訴說著思念自己的痛楚,她頓時紅了眼眶,掩面低泣,「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做了。」她好傻,竟會想出十年之約來考驗他的心意,也折磨著彼此。

  是她不夠堅強、不夠勇敢,所以才不敢像他一樣,如此理直氣壯的向姐姐和姐夫爭取兩人的愛情,才會想用十年之約來逃避這一切,她好懦弱、好卑鄙,幸好他不顧一切的來找她了……

  秦嘯凌憐寵的將她擁進懷中。「算了,這次就原諒你了,下次你敢再這麼做,我就……把你綁在我身邊一輩子,讓你哪兒都去不了。」溫柔的拭去她的淚,他深深的吻上她柔潤的雙唇。

  不會了,她保證,無論發生什麼事,就算天崩了地裂了,也不再離開他……




  祈淨躡著足輕聲走進屋裡,來到榻邊細細望著躺在榻上午睡的人。她眸裡帶著柔笑,滿意的看著他恢復紅潤的俊朗臉龐。

  他的復原力快得驚人,那麼重的傷,只靜養不到半個月,便已差不多痊癒了。

  「啊,你做什麼——」秦嘯凌忽然伸出一隻手將她拉上床榻,然後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你來得正好,我記起來咱們還有兩筆帳還沒算。」

  「什麼帳?」他那狂肆的眸看得她心頭一凜。

  「別說你忘了,你竊走我的錦囊,還騙走了我的初夜。」他指控她的罪行。

  「什麼……」他火熱的雙唇熱切的覆上她,「不,別這樣,你的傷……」

  「恢復得差不多了,我現下就要索回你欠我的債。」他狠狠的吻了她半晌,接著滑向她的粉頸。

  祈淨身子輕顫,有些意亂情迷,幾乎要隨他一同陷進灼熱的情慾裡,就在這時,他懷裡的硬物壓疼了她的胸口,拉回她的神智。

  「呃,好痛。」

  一時忘了懷裡放了什麼,他惱怒的起身,取出那樣壓疼她的東西。

  一瞥之下,祈淨訝道;「咦,我雕的這匹玉馬怎會在你那裡?」

  推開他起身,她接過他手裡的玉馬細看,確定真是自己所雕的馬。

  「這是你雕的?你何時學會雕玉了?」這是他當時從皇上那裡帶走的,沒料到真是她所雕。

  「是尼庵裡的一位師父教我的,當時常拿玉石來托師父雕玉的一位施主,無意間看見了這玉馬,很是喜歡,所以便買下了它。你是怎麼得到這玉馬的?」

  「它被當成貢品獻進宮裡去了。」

  「貢品?」祈淨訝道。

  「你這馬雕得像極了驚雷,被皇上瞧見了,所以便拿著把玩,也因此查出了你的下落。」原本就疑心這玉馬必然與她有所關聯,所以從皇上那裡帶走後,他便一直隨身帶在身上。見著她後,有幾次想取出來問她卻都忘了,一直到此刻才想起來。

  「這馬原本就是仿驚雷而雕的。」想不到他們兩人能再相見,竟是靠著這匹玉馬,或許當時她離著這馬時,也將自己濃烈的思念給雕了進去,所以這玉馬才會千里迢迢的將他帶來見她。

  她心緒一陣激動,抿著唇,下了一個決心。

  「嘯凌,我想回去見大姐一面,我要求她成全我們兩人的事。」她不再逃避了,她要同他一樣,勇敢的面對大姐。」




  重回昔日與他分別的舊地,祈淨心頭縈繞著一抹複雜的思緒。

  憶及臨別那日,大姐望著她的那雙充滿為難又歉疚的眼神,她便覺得好生抱歉,大姐好心收留了自己,但她卻替大姐與姐夫添惹許多麻煩。

  昔年被七哥帶往騰王府時,她渾然不知日後自己竟會對嘯凌動了情,更不知那一向跋扈張狂的嘯凌會對自己萌生愛念。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們所能掌控的……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一隻手抬起了她低垂的臉兒。

  對上那雙黝黑炯亮的眸,她眼泛柔光,唇角帶笑。

  「你回來了?」

  「我跟娘說我找到你了。」秦嘯凌大掌環抱住她的腰,在她身邊的椅上坐下。

  「那她……怎麼說?」她暫時住在別苑裡,打算等想清楚要怎麼同大姐說後,再到騰王府去見她。

  秦嘯凌遲疑了下,回道;「她沒說什麼,只問你這兩年來過得好不好?」

  知他是不想令自己難受,所以隱瞞了一些事,她幽幽出聲,「嘯凌,你不必瞞我,我多少猜得出大姐在得知你帶我回來後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她一定很震驚吧,恐怕還心痛的問你,為何對我如此執迷不悟。」

  她猜得沒錯,當他對娘說他找到了淨兒,並且執意要迎娶她為妻時,娘震愕得許久說不出話來,半晌,才一臉沉重的說;「都已過了兩年多,你這孩子竟然還不死心!」

  秦嘯凌緊緊握住祈淨的手,不許她萌生一丁點退縮之意。「娘一向仁慈心軟,我會說服她答應我們倆的婚事。」

  「嘯凌,咱們不一定要成親,只要能這樣日日見面就可以了。」如此,她已於願足矣,不想去奢求名份。

  他斷然回絕她的話,「不可以,你都已是我的人了,自然是要嫁我為妻,怎能委屈你不明不白的跟著我。」

  「你為何要如此固執?有沒有名份我並不在乎,我所在乎的只有能不能與你相守一生。況且你若非要娶我為妻,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招來世人非議,我不願你為我受世人責難。」

  「我才不怕,誰敢說一句你的閒話讓我聽到,我就割了他的舌頭。」秦嘯凌狂傲的說道。

  「你……」責備的話全被他的吻封住。

  她又不是他的親姨,他們相愛並沒有錯,他不要她有這麼多的顧慮,要讓她堂堂正正的成為他的妻,而下願她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的一輩子見不得人。




  騰王府裡,祈琴凜著面容,從路總管的手裡接過一樣東西,緊握在手心裡。

  「老王妃,屬下知道這樣令您很為難,可請您別忘了這是老王爺的遺命,同時也是為了整個騰王府。」路總管恭敬的說道。

  「我明白。」身上披了件黑色的斗篷,祈琴微微頷首,便坐上了馬車,前往別苑。

  沒料到大姐竟會先來別苑探視她,祈淨一時愣住,有些惶然無措,不知該怎麼面對她。

  來到側廳前,躊躇了好一陣子,她才鼓起勇氣踏進廳裡,抬目便瞥見大姐娟雅的面容清瘦了許多,她心生不捨,低喚,「大姐。」

  「淨兒。」姐妹再相見,祈琴心頭五味雜陳,驀然紅了眼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這兩年多來你過得好嗎?」

  「很好,我過得很平靜。」她強迫自己擠出笑容以對,「大姐,倒是你憔悴了好多,對不住,都是淨兒給你添麻煩了。」

  祈琴輕輕搖頭,滿眼憐惜的看著這個麼辣。

  「不,你與嘯凌的事原是怪不得你的,感情這事兒,不是能由得人說愛便愛,說不愛便不愛的。」她也是過來人,深知感情之事有多教人難以割捨、身不由己。

  祈淨慚愧的垂目。若是大姐肯責備她也就罷了,可打從一開始得知自己和嘯凌相戀之事,大姐便不曾對她說過一句重話,令她因此更加覺得愧對大姐。

  祈琴握著妹妹的手走至椅上坐下,將几上的茶遞給她。

  「來,陪我喝杯茶,跟我說說你這兩年究竟被你姐夫送到哪兒去了?在那裡過著怎樣的生活?」

  她接過茶盞,望著肖似親娘的大姐,徐徐說道;「我被姐夫送至一座名喚笑天峰的山腳下,那裡有一座尼庵,這兩年多來,我便是住在那兒過著十分清靜的生活,我本來以為自己會在那兒終老一生,沒想到嘯凌他竟找來了……」

  她嗓音一頓,接著柔聲懇求,「對不起,大姐,我自知這一回來定然會令大姐覺得為難,你放心,我會勸嘯凌不要胡來,打消成親的念頭,只要大姐能允我像這樣每日都能見到嘯凌,我便心滿意足,絕不會再有任何奢求。」

  祈琴聽完她這席話,秀眉一顰,靜默不語,廳裡頓時瀰漫著一股窒人的沉默。

  祈淨有些不安的端起茶盞,正要就口啜飲時,祈琴卻臉色陡變,驀然伸手打翻那盞茶。

  「不要喝!」

  琥珀色的茶湯頓時濺濕了祈淨的手與衣袖,她不解的問:「怎麼了?」

  「因為、因為適才你在說話時,我瞧見一隻蒼蠅飛進那茶裡了。」祈琴說著,忽然掩面低泣,哽咽說道:「淨兒,你快點走吧,逃出京城永遠不要再回這裡了,否則你會沒命的。」

  聞言,祈淨心頭一驚,連忙問:「大姐為何這麼說?」

  「你姐夫臨死前留下遺命給他的心腹手下,若是日後嘯凌仍執迷不悟,非要娶你為妻不可,便要他們殺了你,以絕後患。」

  「什……麼?!」祈淨震住。

  祈琴定了定心緒,執起她的手,誠懇的說:「你快點逃吧,我讓春秀幫你,你現下就立刻逃出京去,否則若是教他們知道我沒有讓你喝下那毒藥,他們一定會對你下手。」

  「姐夫要你毒殺我?」她不敢置信的問。她素來尊敬的姐夫,竟要置自己於死地……

  「他這麼做也是為了顧全騰王府的名譽,不想讓嘯凌鑄下錯事,招人非議,你要原諒他。」

  祈淨憤然道:「對姐夫而言,騰王府的名譽居然重於一條人命!」

  祈琴替夫婿辯解,「淨兒,別怨你姐夫,他是武將,素來最重視的便是榮譽,他不容許有人玷污騰王府的名聲,這並沒有錯,只是他的做法太激烈了。」沉吟片刻,她拉祈淨起身,「我讓春秀幫你扮成侍婢的模樣,你再趁機離開。」

  得知姐夫竟殘忍得想殺了她,祈淨一顆心全都亂了,任由大姐的貼身侍婢領著她回到房裡,為她改扮成侍婢的模樣,頭上還繫了條藍底碎花的頭巾,掩住她泰半的面容。

  「老王妃,這樣可以嗎?」春秀將她改扮完成後問祈琴。

  她端詳了祈淨此刻的模樣,頷首說道:「應該可以了。」接過春秀準備好的包袱,她握起么妹的手,殷切囑咐,「這趟離開後,就別再回來了,否則他們真的不會繞過你。」

  受夫婿遺命囑托的那幾名心腹屬下均對他忠心耿耿,不達使命誓不罷休,若知自己沒有毒殺淨兒,他們縱使追到天涯海角也絕不會放過淨兒——除非嘯凌改變心意,不娶她為妻。

  「不,大姐,我還不能走,你讓我跟嘯凌再見一面……」她難以想像自己若再次不告而別,他會怎樣的震怒與心痛。

  「沒有時間等嘯凌了,若是讓他們得知我沒有讓你喝下那毒藥,便會立刻動手,眼下得先保住你的性命再說,嘯凌那邊我會同他解釋的。」祈琴刻不容緩的說道,並囑咐貼身侍婢,「春秀,你陪淨兒出去,等離開京城後再回來。」
引言 使用道具
tipsy7
勳爵士 | 2009-2-17 11:21:11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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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間歲月,時光無聲無息的緩緩流淌,春去秋來,楓葉又轉紅,一年悠悠而過。

  這日清晨,澆完了菜圃裡的菜,正要返回屋裡時,祈淨一轉身,冷不防的撞上了一個人。

  「啊……蘭若,你嚇到我了,怎麼來了也不出個聲?」看清來人,她唇角漾起一笑,望著那扶住她的肩,穩住她身子的姑娘。

  蘭若是她初來笑天峰時結識的姑娘,她就住在這笑天峰山上,擁有一身高強的武功,可以飛簷走壁、來去自如,由於兩人年紀相仿又談得來,很快便結為閨中好友,時相往來。

  「淨兒,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你要上哪去?」看她拿了個包袱,似要出遠門,祈淨有些訝異。

  蘭若撓了撓面頰,笑吟吟說道:「你昨天說的那些話,我想了一夜,覺得很有道理,我想直接到京裡去找風朗月,把話問清楚。」

  三年前,她收了一個徒弟,後來因失手殺了徒弟那好色的大哥,不僅讓她枉受一場牢獄之災,也令他因此不願再見她。

  昨日不經意向祈淨提及此事,經過深談一番後,她發現自己有可能誤會了風朗月,本想向師兄求證,但兩位師兄適巧不在山上,也不知他們何時會回來,她按捺不住思念他的心情,故在思量了一夜後,決心上京城當面向他問個清楚。

  沉吟片刻,祈淨微笑附和,「早日問個明白也好,免得你心頭老有個疙瘩在。」

  「嗯,既知我可能誤會他了,我一定要當面和他說清楚。」見她不反對,蘭若臨走前問道:「淨兒,你說京裡也有你想念的人,那你要不要同我一塊去京城?」

  「我……」她有一瞬間動搖了,想脫口答應,但思及後果,只好拒絕,「我不能跟你一塊去。」

  「為什麼?你不是也很想見那個人嗎?」

  祈淨面色平靜的說:「我留在這兒對他跟我都好,況且,這兩年來,我也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眼下這平靜的日子我覺得很好。」這兩年多的隱居日子。令她的性子沉靜了不少。

  「這樣呀,」見她無意隨自己前往京城,蘭若也沒勉強她。「那我走了。」

  「嗯,路上當心點。」目送好友離開,祈淨的麗顏這才露出一抹落寞之色。

  「你是不是很想跟蘭若一塊上京去?」教她雕玉的師父忽然來到她身邊。

  「不,我……沒這麼想過。」她垂目,輕搖螓首。

  她還在等,等他的誓言兌現的那日。倘若經過十年,他對自己的心意仍然不改,她便會前去見他。

  師父幽然喟歎,「兒女情長是世間最難以勘透的一件事。」

  約莫在一年多前,自己早已告知祈淨監視她的人已撤走,她已自由,隨時皆可離開這兒,但她卻不肯走,只說了一句話——「我留在這兒,才不會害了他。」

  當下她便明白,祈淨自願留在這遠離塵囂的山間,全是為了一個情字。為了成全藏在心頭的那人,情願在此終老一生。

  「我沒事的,師父。」祈淨朝師父揚起一笑。

  「要你的心沒事才好。」師父話落,長歎一聲,徐徐走回庵內。




  「我沒空,你派別的將軍去。」

  聽見這樣桀驚不馴的回答,皇上一點也不意外,他只手托著下顎,一臉慵懶的睞向秦嘯凌,長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擊著桌案,慢吞吞出聲,「若朕答允你一件事,交換你領兵出征如何?」

  「什麼事?」秦嘯凌眉目微抬了一下,神色仍是一派冷傲。

  皇上把玩著擱在桌案上的一匹翠玉馬,慢條斯理的說:「堂兄這兩年不是在找人嗎?朕或許可以幫你找到你想找之人。」

  此言一出,果然看到秦嘯凌神色遽然一凜。

  「皇上知道她的下落?」

  「朕不知,不過若朕有心想找一個人,理應不太難。」皇上疏懶的神態中,隱隱透露著一股自信。

  秦嘯凌抬目瞅了男子一眼。他相信以皇上此刻之能,要找一個人確實不是一件難事,更甚者,當年父王將淨兒送走,皇上說不定也有參與此事,否則又怎會在那之前將他調至南疆平亂。

  這麼一想,秦嘯凌目色冷鷙的直瞪他,質問;「當年你是不是與我父王合謀,刻意把我調至南疆,好讓他在我離開後將淨兒給送走?」

  皇上見他想通此點,低笑一聲,解釋道;「朕並沒有與皇叔合謀,是朕欠了他一個人情,迫不得已只得答允他的要求,將你調往南疆。」

  「你果然是幫兇!」他怒道。

  皇上俊雅的面容露出無辜一笑。「哎哎哎,朕不是解釋了,朕之所以那麼做,也是迫不得已,至於你父王那時心裡有什麼盤算,朕可是全然沒有過問哦。」

  秦嘯凌絲毫不信這比他年輕一歲的皇上會毫不知情。

  「告訴我她人在哪裡?」他咄咄逼問,一點也不顧慮此刻坐在書案後的乃是當朝天子。

  唉,這傢伙是聽不懂他說的話嗎?「朕不是說了,朕不知嗎?不過若是你願領軍前往西北禦敵,朕便可命人幫你探尋她的下落。」

  哎呀,他這個皇帝做得可真不威風,要讓臣子出征,居然還得拿條件交換。

  不過……嘻,只要他肯答應這條件,便一腳踩進自己布的陷阱裡了。

  他素來不愛用權勢來威逼臣下屈服,因為若能用智謀讓臣子臣服,那才顯得更加高明。

  秦嘯凌面露質疑的道:「屆時,若是連你也找不到她的下落呢?」

  當年在父喪百日過後,他翻遍了父親的書房,想尋找蛛絲馬跡,卻找不到任何的線索。

  後來不久,昔日在「摘雲軒」裡服侍過淨兒的一名侍婢,拿了一封淨兒親筆所書的信箋交給他,說是她在臨行前交代要轉交給他的,只是這名侍婢後來被留在別苑做事,因而一直沒機會當面把信交給他。

  遣退那名侍婢之後,他匆匆展信,只見信中短短幾行娟秀的字跡寫道——

  莫忘十年之約,十年之後,若君心不改,我將排開萬難,與君聚首,在此之前,望君務當珍重。

  她竟當真要他等十年!淨兒是不信任他對她的感情,還是想考驗自己對她的心意?

  他自然不會乖乖的等著什麼都不做,在承襲父爵後,他便調派更多的人力,四處探查她的下落。

  然而一年多來,仍音訊杳然。

  此刻聽皇上提出這樣的條件,令他十分心動,他知皇上親手培養了一批密探,布遍子於各地,若能得之相助,或許真能尋找到淨兒的下落。

  皇上龍目瞥向他,慢慢掀唇而笑。「朕雖不確知她的下落,但多少已有些眉目,喏,你先看看這匹玉馬。」

  不知他的用意,秦嘯凌伸手接過那匹翠玉雕成的馬兒,低眉細看一會,接著驚呼,「這馬雕的莫非是驚雷?」

  見他一眼就認出來,皇上笑道:「左耳上有一塊彎月形胎記的馬並不多,朕所見過的馬中,也只有當年賜給你的那匹寶馬身上有這印記。」

  那匹馬可是他當時最鍾愛的一匹馬,堂兄首次出征立下大功回來後,他在大殿上詢問他想要什麼賞賜,豈料,他一開口要的便是這匹馬,君無戲言,只好忍痛割愛給他了。

  秦嘯凌心念一動,急問:「這馬是誰雕的?」

  知驚雷左耳上有這麼一枚印記的人不多,因為那胎記並不明顯,只有照料它的馬伕與騎過它的人才知此事,而騎過驚雷的人,算算就只有皇上與他……還有祈淨。

  皇上笑吟吟答腔,「悟州盛產玉石,所以每年他們所進貢的貢品皆是玉雕,這玉馬便是今年的貢品之一,聽說是出自一位姑娘之手。」

  這玉的玉質雖然不差,但尚稱不上是極品,不過這馬雕得十分神駿,唯妙唯肖,彷彿真的在揚蹄嘶鳴,所以才會被挑選為貢品獻進宮裡來吧。

  當時他在瀏覽進獻的貢品時,第一眼就被它那活靈活現的神態給吸引住了,取過仔細端詳之後,便發覺這馬兒的左耳上竟雕了一枚彎月形的胎記。

  「姑娘?莫非是她……她在哪裡?」秦嘯凌恨不得此刻能馬上插翅飛到悟州去,即便這玉不是她親手雕的,可雕玉之人也必然與她有所關聯。

  見他手中緊握著那匹玉馬,一臉急切的模樣,皇上淡淡一笑,悠哉說道:「堂兄別心急,待你凱旋而歸時,朕自會告訴你祈淨的下落。」

  唉,看來那匹玉馬,堂兄是不會歸還給自己了。




  天光曖曖未明,屋外濃霧蔽天。

  祈淨忽從夢裡醒來,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喚她的名。

  那嗓音……她起身下床,推窗往外看去,入目所及淨是一片茫茫白霧。

  「淨兒、淨兒……」

  又來了,濃霧中再次傳來喚她名字的聲音。

  她心頭猛然一顫,極目想看清在那遮天蔽地的濃霧之中。究竟是誰在呼喚她,隨著那一聲聲愈來愈接近的呼喚,她的心也震盪得愈來愈厲害。

  她將手按在胸口,想平息那過份劇烈的跳動,可卻怎麼也止不住。

  雙腿不聽使喚的走出了房外,走向那一片蒼茫的濃霧中,隱隱看見前方一抹高大的身影時,她神色一震,停下了腳步,同時也屏住了呼吸,連思緒都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只是目光發直的瞅著那朝她而來的偉岸身影。

  對方也在瞧見她後,頓住步履。

  四目交會,一時間,兩人競激動得無言以對。

  這是夢嗎?她眼眶發熱,懷疑眼前所看見的一切是否真實。

  「你看起來……很好。」片刻,秦嘯凌率先啞然出聲。

  「你看起來……似乎不太好。」看見他身上那襲鐵灰色的錦織外袍,胸前染紅了一大片血漬,她的心底湧上一陣疼痛。

  靜靜杵在秦嘯凌身後的秦文,啟口解釋,「淨小姐,為了知道您的下落,王爺他答應皇上領兵前往西北平亂,他才剛從戰場歸來,本該躺在床上養傷才是,可卻為了及早見您一面,竟不顧傷勢連夜趕來這兒。」

  為了早日結束戰事,王爺身先士卒,一馬當先衝入敵陣,那剽悍勇猛的赫赫神威,令敵軍莫之能御。士兵們親見主帥如此英勇,個個鬥志高昂,奮勇殺敵,因此很快就平定了戰事,凱旋而歸。

  秦嘯凌進宮面聖之後,從皇上那兒得到她的消息,當即也顧不得那幾乎要了他性命的傷勢,快馬加鞭連趕了幾日的路,這才來到笑天峰的山腳下。

  聞言,祈淨滿眼俱是痛惜,雙目瞬也不瞬的凝視著他輕責,「你為何總是如此亂來?!」

  「我找得你好苦!」秦嘯凌再也按撩不住滿溢出來的思念之情,上前將她一把擁進懷中,緊緊的抱著她,也不管胸口才癒合的傷處再次進裂開來,滲出艷紅血沫。

  「嘯凌!」她胸口發燙,眼裡蓄了滿眶的熱淚,深深將臉埋進他肩頸處,動容的呼喊這藏在心底兩年多的名字。

  「這次我再也不放開你了!」他滿臉激亢,直想將她揉進身體裡。

  突然想起他的傷勢,她掙扎的退開他的懷抱,扯開他的衣襟,看見他晦前包裹著層層的白布,那白色的布巾早已被血染成了一片紅。

  她顫抖著手掀開那布巾,當那道斜橫過整個胸前,連皮肉都翻絞起來、仍在
  汩汩沁出血液的傷口呈現在眼前時,她幾乎痛得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要命了嗎?受了這麼重的傷,為何不好好待在床上養傷,還跑來這裡?」

  「終於得知你的下落,我一刻也待不住,只想馬上見到你。」他不滿的要將祈淨再摟回懷中。

  她卻不肯依從,用一雙帶著淚的眼怒瞪著他。

  「你太胡來了!若你因此傷重而亡,今生我們豈不是永遠也無法再相見?」這道沭目驚心的傷令她整個心都揪擰起來,她顫抖的拽住他的手,拉著他急步走回屋裡。




  「在這坐著,我去拿藥過來。」安置他坐下,她匆忙的要再出去找傷藥。

  「不用了,淨小姐,我從京裡帶來了藥。」秦文連忙從背後的包袱裡,取出幾瓶從御醫那兒拿來的傷藥。

  「那快替他敷上……啊,不,應該先止血,你等我一下,我去取水來。」她說著旋身想出去打水。

  見她神色慌亂,秦嘯凌扯過她,柔聲安撫,「你放心,我死不了的。喏,你在這兒坐下,讓我好好看看你,其它的事秦文自會打理。」

  「可是……」

  秦文接腔,「淨小姐,王爺說得沒錯,這些讓屬下來處理就好了,你只要告訴我水井在哪裡便可以了。」

  「在那兒。」她走到窗邊指向西面不遠處。此刻濃霧散去了一些,已能約略看清附近的景物。

  得知水井的位置,秦文快步走出去取水。

  臉兒忽被一雙粗糙的雙掌掏捧起來,祈淨輕咬著下唇,凝視著他。

  「你瘦了。」他炯然的目光瞬也不瞬的望住她,十指眷戀的撫著她的麗顏。

  「你倒是成熟不少,連鬍子都長出來了。」她也抬手撫著他的臉龐,五指輕觸著他佈滿青髭的下顎,那扎入的觸戚,令她終於相信此時此刻他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注視著那張透著疲憊與風霜的俊容,這兩年來分明積累了好多好多的話想對他說,然而此時面對著他,她卻哽咽無語。

  他俯下臉覆上她的唇,將兩年多來所有的相思,全都傾注在這一記深吻裡,熱切的吻著她。

  承受著他狂驚的吻,顧不得柔嫩的下顎被他臉上的鬍鬚扎得生疼,她也忘情的回應著他。

  片刻後,陡然思及他胸口的傷,她才急忙推開他,低頭查看他胸前的傷處。

  秦嘯凌像只沒有被餵飽的貓兒,要再擁住她繼續適才的吻,祈淨擰眉嗔他,起身退離他幾步。

  「淨兒,過來。」他不滿的命令。

  「等你敷好藥再說。」目光一觸及他身上那道醒目的傷痕,她胸口便發疼。

  「我現下就要吻你,你給我過來。」見她仍不過來,他索性起身要過去抓回她。

  一站起來,身形卻突然微晃了下,見狀,祈淨連忙上前扶住他。

  「你怎麼了?」

  「頭有點暈。」他眨了眨眼,想眨掉那席捲而來的劇烈暈眩,他不想在這時暈過去,好不容易找著她,他還沒有瞧夠她。

  「我扶你到床上躺下。」

  來到床邊躺下後,他緊抓住她的手。「不要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的……秦文回來了,上完藥,你好好歇息。」她柔聲說道。

  「我不累。」秦嘯凌嘴硬的強撐著,眸子貪戀的凝視著她,不讓沉重的眼皮闔上。

  秦文取來一條乾淨的白巾,拭淨他胸前的血漬,然後再為他敷上傷藥後,便悄悄退了出去。

  見他雙目半闔,分明已累極卻猶不肯閉上眼休息,祈淨柔聲在他耳邊低語,「你好好睡一覺,我會在這寸步不離的陪著你。」

  聽聞這話,他才安心闔目而眠,一手卻仍緊握著她的手,不肯鬆開。

  見狀,她噙在眼裡的淚潛然滑下,滴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嘯凌、嘯凌……」她輕喃著他的名,眸光依戀的留連在他那張俊朗的容顏上,不捨移開。




  投射進屋內的微熱陽光驚醒了沉睡中的人,他徐徐睜開眼,環顧屋內不見一人,他霍然坐起,高聲喚道:「淨兒、淨兒!」

  不見有人回應,他連忙下床急步往外而去,經過桌几時,視線忽被那擱在桌上的一隻藍色錦囊給攫住,他頓下腳步,訝然的拿起那錦囊,打開果然看見裡頭裝著一綹糾纏在一塊的髮絲。

  「我還以為這錦囊丟了,怎麼會在這兒?」

  他瞇了瞇眸,旋即想起發現遺失錦囊的前一夜,淨兒曾經送了一杯參茶到他房裡,他喝了參茶,後來便作了一場春夢,接著翌日便發現錦囊不見了。

  「莫非是淨兒拿走這錦囊的?可她這麼做是為什麼?」

  那夜過後,沒幾日自己便接獲聖旨,率兵前往南疆平亂。莫非,她早已知曉兩人分別在即,所以才會……想及此,他心頭一震,聽到腳步聲響起,連忙抬首,就見她走了進來。

  「你上哪去了?」

  「你醒啦,我去替你熬粥。」見他睡了一日一夜終於轉醒,祈淨面露柔笑,手裡端著剛熬好的粥,款款走過來擱在桌上。

  擔心他醒來會餓,所以每隔兩個時辰,她便去熬一次粥,以便他清醒過來時便能有熱粥可吃。

  這尼庵不比王府,沒有下人可供使喚,凡事她都得親力親為。

  眸光一轉,猛然瞧見他手裡拿著的那只藍色錦囊,她臉色微怔。

  「我弄丟的錦囊怎麼會在你這兒?」他拿起錦囊問她。

  「我、我……」她一時支吾的答不出話來,著急的思忖著要怎麼解釋才好。

  她前幾日取出這錦囊來賭物思情,睡前隨手放在桌上,想不到隔日清晨竟能再見到他,她一心只顧著在他身邊守著他,早忘了那錦囊的事,這才被他給發現了。

  他扣住她的腕,炯然的眸光直視著她,咄咄逼問;「是你從我身上偷走的對不對?就在那一晚我喝了你送來的參茶後。」

  「我……那是後來我撿到的。」她辯解,心虛得垂下目光,不敢望向他。

  「你在說謊,你是不是在那參茶裡摻了什麼藥?我一喝下就覺得燥熱,又意識昏沉,接著便作了一場奇怪的春夢,在那夢裡,你竟主動對我投懷送抱。」

  秦嘯凌手上使勁,將她拉到身前,一手牢牢環在她腰問,另一手抬起她下顎,逼她直視著自己。「那根本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對嗎?」

  「不……」祈淨想否認,但面對他那雙已想通一切前因後果的犀利眸光,卻窒住了,說不下去。

  他面色不善的瞪視她。「你好大的膽子,膽敢這麼欺騙我!」

  他那熾燙的眼神宛若想生吞了她,令她有些懼色的嚥了嚥唾沫。

  「你、你想怎樣?」

  「當然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言畢,他旋即攫住她的唇,要她為那日的欺瞞付出代價。

  「嘯凌,你的傷……」在他狂熱的唇移到她頸間肆虐時,她低喘著出聲提醒。

  「我的傷不礙事。」他餓了,好餓好餓,恨不得一口吞下她,以慰這兩年來對她的思念。

  當他的手透過衣衫揉著她的胸口時,她及時拉回一絲理智,推開了他。

  「不可以,這裡是尼庵,不能做這種事。你睡了一天一夜,應該餓了吧,先過來喝粥。」

  一日一夜未進食,秦嘯凌確實餓了,他皺著濃眉,命令她,「你餵我喝粥。」

  「你……不准再胡來。」她遲疑的盯著他,唯恐他這次。

  他不吭聲,只是用一雙不滿的眼盯瞪著她。

  祈淨沒轍,心軟的走向他,端起碗來餵他喝粥。

  「你居然想得到用那種方法將我偷偷吃干抹淨,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他瞅著她問。

  「……」被他的話給問得羞紅了雙頰,她抿唇不肯答腔,舀著一匙又一匙的熱粥塞進他嘴裡,不讓他有機會再開口。

  他瞇眸貪看著她紼紅的麗顏,乖順的張嘴吞下喂到唇邊的粥。

  不久,他喝完了粥,見她起身要走,一把握住她的腕。「你想就這樣逃走?哪有那麼簡單。」

  祈淨幽幽望著他。「你還受著傷,別亂來。」

  「我說了不礙事。」他拉她坐在腿上。

  「我也說了這裡是佛門清淨之地,容不得你為所欲為。」她原本想推開他偎近的胸膛,但想到他的傷,遂收回手,柔順的坐在他腿上,任他摟抱著。

  「那咱們現下就離開這裡。」

  秦嘯凌一臉急色模樣,讓她又好氣又好笑。「不成,等你養好傷再走。」

  「我忍不了了。」古人云飽暖思淫慾果然沒錯,方才餵飽了肚腹,此刻他體內便升騰起一股灼烈的慾望。

  見他眸裡氤氳升起情慾之色,她立刻俯首在他鼻子上重重嚙咬了一口。

  「啊,你幹什麼?」他吃痛的低呼一聲,慍怒的瞪她。

  「讓你清醒一點。」祈淨趁機離開他的懷抱。「你再回床上休息一下,我讓秦文進來替你敷藥。」說畢,便收拾了碗離開。

  片刻後有人走進屋裡,卻不是她,而是秦文。

  秦文哂笑的看著主子在見到進來的人是他,而非祈淨時,臉上的那抹不豫之色。

  「淨兒呢?」

  「她在熬藥,要我先過來為王爺換藥,」來到榻邊,秦文瞅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再說;「對了,淨小姐還要我轉告王爺幾句話。」

  「什麼話?」

  「您若再這麼魯莽,不肯安份的好好養傷,那麼在您傷好之前,她便不再過來見您。」

  「什麼,她居然這麼說?」

  「淨小姐也是為了王爺好。」秦文取出傷藥為他細心的敷上。

  「為我好?她這分明是想折磨我。」秦嘯凌氣憤不平的說道。

  秦文低笑。「王爺還是再忍忍吧,至少您終於找著她了,來日方長,還是先養好身子,才能有體力應付接下來的事。」

  聞言,秦嘯凌頓時斂起眉目,知他在提醒自己雖然找著了淨兒,但若要接她回王府,恐怕還有一番周折。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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勳爵士 | 2009-2-17 11:20:32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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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嘯凌身穿一襲黑衣,風塵僕僕的策馬疾馳,來到一座墳塚前,他翻身下馬,悲慟的神色中夾含著一股憤怒,瞬也不瞬的望住那座新墳。

  「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死去?!」他滿眼痛楚對著墓碑怒咆,「你和娘那麼恩愛,你捨得就這樣丟下她離開嗎?你捨得看娘為你終日哭斷肝腸嗎?!」

  回應他迭聲質問的,只有穿林而過的沙沙風聲。

  半晌,秦嘯凌沉痛的喊出已有一年多不曾叫出口的那兩個字,「父王!」

  見主子跪倒墓碑前,一直默默佇立在他身後的秦文也跟著跪下。

  「秦文,是我錯了嗎?我愛淨兒錯了嗎?父王是被我害死的嗎?」抬目望著父親的墓,秦嘯凌憔悴的神色有絲茫然。

  看著這一年來為了尋找祈淨而消瘦不少的背影,秦文搖了搖頭,緩緩出聲,「您愛她並沒有錯,錯的是……你們兩人的身份。」語氣一頓,他接著勸慰,「王爺的死與您無關,少爺無須自責,王爺是在隨同皇上前往祭天的半途身染疫疾而逝,這不能怪您的。」

  望著父親的墓,秦嘯凌久久不語。

  良久才喃喃的說;「父王,你將淨兒的所在之地也一同帶往黃泉,是為了懲罰我嗎?」說著說著,他突然激動的撲向那方刻有父親名諱的墓碑,「你那麼愛娘,應當能夠體會我愛淨兒的心才對呀,為什麼還要硬生生分開我們,你知不知道失去她的這一年來,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在我每每以為有了她的音訊而匆匆趕至,卻發現只是空歡喜一場的那種失望嗎?」

  望著眼前這個啞了嗓、俊容佈滿亂須、一臉疲憊的主子,秦文極不忍心,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取出帶來的水酒和供品,倒了三杯酒擺在墳前,再點燃三炷清香遞給主子。

  「少爺。」

  接過清香,拜了三拜之後,秦嘯凌端起酒杯,二潑灑在墳前的黃泥地上。

  飄散在空氣中香醇的酒味竄進鼻問,令他不由得憶及自己第一次宿醉的情況,同時也是他對淨兒萌生情愫之始……

  「屬下再敬少爺一杯。」

  「我不能再喝了。」秦嘯凌隆起一雙濃眉,微醺的眼望著兩人。「我說路叔,秦文,你們兩人今晚究竟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跑來猛灌我酒?」

  路總管早想好理由,機伶的說道;「還不是秦文這小子,他暗戀的一個姑娘前兩日嫁人啦,看他心情鬱悶,所以我才會拉著他來找少爺喝酒,想來個一醉解千愁,待酒醒之後便將那姑娘給徹底忘得乾淨。」

  其實是小主子都已十七歲卻還未曾經歷男女之事,因此王爺便將小主子開葷的任務交代給他,本來他是想帶他上青樓解決的,誰知這小主子對上青樓完全沒興趣。

  接著,他刻意安排了幾名歌姬舞孃,想讓他自個物色看看有沒有中意的對象。豈料才一坐下,他便說不愛聽曲,對女人在那扭腰擺臀也興趣缺缺,坐不久便走人去了。

  最後只好出此下策,打算灌醉他,好讓他來個酒後亂性,希望今夜便能讓這位小主子快快開葷轉大人。

  聞言,秦嘯凌訝道;「咦,秦文有暗戀的姑娘?這事我怎麼一點都沒聽說。」渾然不知眼前這兩人正在設計謀奪他的童貞。

  別說他沒聽說了,就連秦文自個也是頭一次聽聞,但在路總管警告的眼色下,只好默默認了。

  看他悶不吭聲的,秦嘯凌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是那女人沒有福分,日後你會遇到一個更好的姑娘。」

  「多謝少爺。」秦文趕緊再替他斟滿一杯酒。沒辦法,今晚不達成目的,總管是不會讓他離開的。

  「好吧,我就陪你喝吧。」豪飲了數杯,秦嘯凌終露醉態。

  「總管,我瞧差不多了。」秦文陪著喝得快吐了,醉得腳步虛浮,眼前幾個影子飄來蕩去的。

  「嗯,你下去吧,讓她進來。」

  「是。」秦文逃難似的退下。

  不久,便進來一位長相嬌艷,只穿著薄紗,身姿婀娜曼妙的姑娘。她是路總管親至青樓裡尋來的名妓。

  臨走前,路總管吩咐,「好好伺候少爺,知道嗎?」

  「奴家曉得,您老慢走。」

  送走路總管,她關上門板,扭著纖腰過去,扶起醉趴在桌上的秦嘯凌。

  「嘖嘖,長得真俊呢。秦少爺,今晚奴家就任由你擺佈了。」她嬌聲說道,將一對渾圓飽滿的胸脯蹭向他胸膛,濃妝艷容靠得極近,對著他吐氣如蘭。

  秦嘯凌攏起一雙濃眉,不喜她身上那濃郁的脂粉味,還有擠壓著他胸部的那兩團肉,一雙醉眼怒瞪她。「你誰呀?走開,臭死了,不要靠近我!」

  「少爺,奴家名喚巧兒,嘻,奴家一點也不臭,香得很呢,你聞聞。」她身軀大膽的磨蹭著他,想撩越他的慾望。

  已有了九分醉意,他雙眼昏花,看不清她的長相,見她不走,身子還貼得極近的扭來扭去,大手厭惡的一揮,推開她。

  她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叩的一聲,腦袋撞到牆壁,眼前一黑,登時昏了過去。

  秦嘯凌見她沒再來糾纏,搖搖晃晃的走向床榻,一沾上床便醉得不省人事,呼呼大睡。




  「頭痛死了,淨兒,你幫我揉揉。」秦嘯凌一來到「摘雲軒」,坐下後便不客氣的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隱隱作疼的太陽穴上。

  「你昨兒個喝醉酒了?」見他雙眼泛著紅絲,一臉不適的模樣,祈淨站在他身前,兩手輕輕替他揉著。

  「這不是秦文那小子,他暗戀的姑娘嫁人了,心情不好,所以昨兒個和路叔來找我飲酒,想一醉解千愁。」

  可奇怪的是,為何他們喝酒解悶,今早醒來,他房裡會多了個不認識的姑娘,躺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

  「秦文有中意的姑娘?」聞言,祈淨訝道,「怎麼都沒聽說呢?」

  「就是呀,連我都不知此事。」被她輕柔按揉著,他舒服得像一隻貓兒似的,乖順的輕闔著眼。

  她靠得極近,身上那淡雅的清香鑽入他鼻翼裡,他深嗅著覺得好聞極了,驀地,有個柔柔軟軟的東西不經意的輕觸到他臉面,鼻端縈繞著那股香馥的氣味,他不知怎地,鬼迷心竅的張口一咬——

  此舉陡然招來她一聲怒斥,隨即揚手賞了他一記脆亮的耳光。

  「你做什麼?」猛然挨了一巴掌,他惱火的怒問。睜開雙眼,只看見她漲紅了一張俏顏,嗔眸瞪他。

  「你還有臉問我,你知不知道方才做了什麼事?!」她羞怒的斥道。

  「我……」他這才想起自己適才不經意張嘴咬了她一口,怒氣頓消,「我只不過是咬了你一下,你以前還不是咬過我鼻子?」

  他回想著自己方才究竟是咬了她哪裡,怎麼會那麼軟呢?

  見他竟半點歉意也沒有,祈淨氣煞了。「你、你不要臉!無恥!給我滾出去!」

  「你說什麼?誰不要臉了?你……」看見她一手羞惱的護在胸前,他一愣之後,愕然醒悟到什麼,跋扈的俊顏陡地窘紅,「我、我……不會是咬了你胸口吧?」怪不得會那麼軟。

  見她一張俏臉漲得更紅,顯然是錯不了了,他期期艾艾的解釋,「我不是有意的,方纔我閉著眼,聞到你身上有股香香的氣味,所以……才忍不住咬你一口……」

  說著,猛然察覺下腹繃緊,他面紅耳赤,心下微駭,不解自己為何會對她產生這樣的反應。

  見他低聲道歉,祈淨消了些氣,只是臉上仍染著紼色。「這次就當你是無心的,若是敢再有下次,當心我饒不了你。」

  「那……我先走了。」語畢,他便匆匆忙忙的離開「摘雲軒」。

  「該死的、該死的,你還不給我靜下來!」秦嘯凌邊走,邊垂目瞪著那騷動下安的部位低咒。

  「少爺,你在說什麼?」

  猛聽見人聲,他一驚,抬頭望去。「秦文,是你啊。」

  「少爺昨夜過得還好吧?」秦文曖昧的探問。

  「還好什麼,宿醉起來,弄得我頭都痛死了,方纔還鬼迷心竅的對淨兒……」他倏然住了口。

  秦文訝道:「少爺昨夜難道沒有與那姑娘,呃……一塊睡嗎?」

  「原來那女人是你找來的!」秦嘯凌詰問:「我問你,你找那女人來我房裡做什麼?」

  秦文發窘的摸摸鼻子。「那是總管找來的,說是要讓您、讓您……開葷。」看樣子自己昨夜陪著喝了一夜的酒是白喝了。

  「開……葷?」秦嘯凌瞪大了眼,「這路叔是吃飽撐著太閒了,沒事找事幹嗎?」自己開不開葷,干他何事啊?要他來多事!

  「是王爺怕您不曉男女之事,所以才吩咐總管的。」秦文連忙替路總管解釋。

  「是父王?」秦嘯凌又羞又惱,「那種事我怎會不曉得,你去轉告路叔,要他告訴父王,那種事不勞他費心!」

  秦文忍住笑答應,「是。」

  這件事後來便不了了之,但此後,秦嘯凌每次見到祈淨,心頭總會有股說不出的感覺,很想很想再多親近她一些,例如抱抱她、摟摟她,甚至看見她那張菱嘴兒不論是噘著還是一張一闔的說著話,便會忍不住想吮住它,嘗嘗滋味。

  一直到翌年的某日。他甫從外頭回到王府,撞見母親找來媒婆想安排祈淨出閣時,霎時間他彷彿當頭挨了一棍,才將心頭那懵懵懂懂、曖昧不明的情愫給打醒了。

  冷著臉,待母親送走媒婆後,他把媒婆拿來的那一串名單上的人批評得一無是處。

  「這陳元德長得尖嘴猴腮,一看即知不是個好人。」

  「這姓張的性好漁色,老愛逛窯子,搞得面黃體虛,我看他再活也不久。」

  「這游常津看起來斯文有禮,實則是個偽君子,聽說他有個小妾便是被他給活活打死的。」

  見候選名單上的十幾個人全被兒子說得極為不堪,祈琴指著一人說道:「那這周大人家的三公子,論家世與人品,應該都無可挑剔了吧?」這人是個孝子,為人謙和有禮,素有賢名在外,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青年。

  秦嘯凌一時挑不出他的缺點,只好從相貌下手。「這週一禮眼歪嘴斜,一看就沒有福相,這樣的人怎麼能嫁呢?」

  她頓感奇怪,這個平日很少論他人是非的兒子,今日為何竟對名單上的這些人諸多挑剔?

  「那這伍將軍為人光明磊落,豪邁豁達,你總沒話說了吧?」

  「……」伍為達確實是個漢子,為人耿直公正,相貌堂堂,秦嘯凌一時找不出他的毛病。

  見他沒話說了,祈琴微笑頷首。「那就決定是伍將軍好了,我明兒個讓媒婆拿淨兒和他的八字去合一合……」

  「不行!」他厲聲阻止。

  「為何不行?」

  「因為、因為……他下巴有顆痣,痣上還長了根毛,看起來很噁心。」他情急之下隨口說道。

  「這也能算是他的缺點嗎?」她愕然,更加覺得兒子今日很不對勁。好似看誰都不順眼。

  「當然是呀,那痣上的毛那麼噁心,若是整天面對著他,會有胃口嗎?」秦嘯凌辯道。

  祈琴望了望兒子,見他一臉煩躁,以為他只是累了,所以沒耐心,遂柔聲勸說:「嘯凌,淨兒的婚事有我和你父王替她做主,你若是累了,就回房去歇息吧,你明兒個一早還要領兵去剿匪呢。」

  「我一點都不累。」秦嘯凌搔著發來回踱步,遲遲無法平息胸口那股騷亂不安。

  見兒子像在煩惱著什麼,她關心的問:「嘯凌呀,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不妨跟娘說說,娘或許可以替你出個主意。」

  「我……」他壓根厘不清心頭煩亂是怎麼回事,「總之,沒我的同意,娘不准隨便把淨兒嫁人。」說畢,便擰著雙眉走出偏廳。

  「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呀?」祈琴不解的望著他的背影。




  沉睡中的祈淨翻了個身,察覺臉上彷彿有東西在爬,她下意識的伸手撥了撥,卻揮之不去,不禁微微睜開迷濛的眼,隱隱約約看見床前似乎杵了個人影,她駭然大驚,連忙爬起。

  「你、你是誰?!」

  「是我。」秦嘯凌走到桌前,點燃燭火。

  看清是他,她訝問:「你半夜不睡覺,跑到我房裡做什麼?」

  「我……睡不著。」他有些欲言又止。

  「為什麼睡不著?有心事?」她擁著被坐在床榻上,睜著一雙愛困的眼望著他。

  「娘在替你尋覓對象,想將你嫁出去,這事你知道嗎?」

  她頷首。「大姐有同我提過。」

  見她似乎沒有反對之意,秦嘯凌一臉不悅。「你就這麼想嫁人?」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麼不對?」其實初聞大姐之言,她亦深覺詫異,心生排斥,可大姐說得也沒錯,自己終究是要出嫁的,不可能待在這騰王府裡終老一生。而且大姐已答應她,若是覓到合適的對象,會先安排她見對方一面,若她中意再談婚事。

  秦嘯凌情急的脫口說道;「我不許你嫁人!」

  「你憑什麼不許?」

  「就憑、就憑,我……」他忽然窘迫的住了口,好半晌才道:「等我去剿亂回來再同你說,總之在我回來之前,不准你嫁給任何人。」

  今日回府,得知母親要將她嫁人後,他煩悶了一整夜,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睡,起身出去透透氣時,猛然撞見在暗夜裡私會的一雙男女。

  王府隨從和侍婢躲在暗處說著綿綿情話,他好奇的佇足聽了半晌,這才陡然醒悟為何自己會一夜煩悶難眠。

  那是因為他對祈淨萌生了情念,因此乍聽娘竟要將她嫁人,才會那麼煩躁難安。

  見他吞吞吐吐,神態有些彆扭,祈淨納悶的問:「有話就直說呀,為何要等到那時候?」

  「因為……你等我回來就是了。」交代完,他旋身要出去,走到門前卻又再踅回來,總覺得那些話梗在喉中,不吐不快,俊目注視著她,像是下定決心,他一古腦的說道;「你給我聽好了,我喜歡你,我要娶你為妻。」

  他這一番話彷彿在她心湖投下一顆巨石,把她震得瞠目結舌,半晌才回神駁斥,「你在胡說什麼?我們倆可是姨甥啊,你怎麼能娶我?」那可是亂倫啊!

  「我們不是親姨甥。」秦嘯凌正色說道。

  「不是親姨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驚問。她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年紀較他小,所以他才不願喚她阿姨。

  「因為娘不是我親生的母親。」

  「什麼?!」她從沒聽聞過這事,因此一臉詫異,「那你的生母是誰?」姐夫只有大姐這位妻子,他們兩人素來恩愛,姐夫甚至連個小妾都沒有,怎麼會……

  「我生母是娘身邊的一個侍婢,」秦嘯凌解釋,「那年娘有孕在身,當時父王正領兵出征,一日前線傳回消息說父王受了重傷,娘聽了擔心不已,竟失足從階梯上摔下,因此流產了,娘也從此無法再受孕。為了延續秦家的香火,於是娘便懇求父王納她身邊的侍婢為妾,後來那名侍婢產下了我,可最後卻因難產而死。」

  聽到這裡,祈淨驚訝不已。「這件事大姐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娘也許覺得這事不需要再提吧。我生母過世後,娘便將我當成親生兒子撫養,我也早認她為親娘。」母親從沒有隱瞞他這事,打他懂事起,便年年都帶他前往生母的墳上祭拜。「這下你明白了吧,我們不是親姨甥。」

  沉默片刻,祈淨徐徐說道:「即便如此,我們也不可能成親。」從沒想過他會對自己生出這樣的心思來,她心頭一時亂紛紛。

  「為何不能?」他不滿的問。

  「我娘是你大姐……」啊,瞧她語無倫次的在說什麼呀?她鎮定心緒,點名問題所在,「我大姐是你名份上的娘,除非你不認她了,否則咱們便是姨甥,這是改不了的事實。」

  他怎麼可能不認從小便極疼愛他的娘親引秦嘯凌一時無言,片刻後才反駁,「她是她,你是你,豈能混為一談?」

  他大步走向床榻,抬起她的臉,眼神堅定無比的說道:「總之,我不准你嫁人,你要嫁只能嫁給我!」

  被他那強勢決然的眼神與語氣駭住,祈淨愣了好半晌才能出聲。

  「我同你娘是親姐妹,縱使你不當我是阿姨,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想你只是一時糊塗,你明日便要啟程,還是快回去好好睡一覺吧,這種話日後不要再提了。」

  「我沒有糊塗,我對自己的感情再清楚不過,我是要定你了,等這趟剿亂回來,我便會跟娘提這事。」

  她被這番驚世駭俗的話給嚇到了,急忙阻止他,「你、你不要亂來!你若當真說了,非被大姐和姐夫給狠狠斥責一頓不可。」

  可秦嘯凌絲毫沒將她的話聽進去,大手撫摸著她妍麗的嫩頰,不容置疑的道:「你等我回來。」

  言畢,他便踩著沉穩的步伐,走出她的寢房。




  她寢食難安,吃不下也睡不好。

  自從聽到前線傳回來的消息,說秦嘯凌在剿亂時受了傷,她一顆心便懸著無法落定,恨不得插翅飛到他身邊去。

  她也一度萌生前去找他的念頭,但又擔心給大姐、姐夫還有他添麻煩,若他只是小傷,自己這麼一去,豈不是顯得小題大做了嗎?

  花了幾日的工夫,她再一一走遍為他求來護身符的那十幾間寺廟,為他祈求平安。

  回到摘雲軒時,一路陪在她身邊的侍婢心直口快的說道:「淨小姐對咱們少爺真好,一聽說少爺受傷了,便不辭辛勞,跑遍各寺廟為少爺祈福。如果你們不是姨甥,那可真是很相配的一對呢!」

  聞言,她一時怔住,憶及出征前一夜,他對她說的那些話,登時臊紅了臉。

  她走到窗邊坐下,托著香腮,心思不知不覺縈繞在他說的那句話——

  我喜歡你……

  心裡突然有一點甜,她眉目不自覺的帶著抹柔笑。「他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她怔仲的喃道,菱嘴兒彎起,透著笑意。

  「淨小姐,您想到什麼開心的事嗎?笑得這麼愉快。」侍婢見了,不由好奇問道。

  祈淨羞窘的回神,垂著臉搖首。

  「沒什麼。」呀,她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一想到嘯凌說喜歡她,便……滿心的甜蜜?

  莫非,她也對他……

  想通此點,她吃驚的瞪大了眼。




  「奇怪,真是奇怪。」

  「什麼事奇怪了?」聽到妻子獨自坐在涼亭內自言自語,剛走進來的秦廣浩問。

  「這半年多來,媒婆都沒找著合適的人選,我在想是哪兒出了問題。不曉得是不是我多心,總覺得那些媒婆好像在搪塞推拖,不想接淨兒這門親事。」祈琴煩惱的輕蹙眉頭。

  「是嗎?要不要我幫著留意朝內有沒有適合淨兒的人選?」

  「也好,那就有勞王爺……」她的話未說完,就見夫婿霍然起身,一臉怒容的瞪視亭外池畔。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他說著便大步朝池畔那端走去。

  祈琴舉目望去,看見池畔橄欖樹旁那一雙親密相擁的男女,她也神色陡變,急步眼著過去。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來到橄欖樹旁,秦廣浩怒聲喝問。

  「大姐、姐夫……」祈淨駭然地推開秦嘯凌。

  「我們哪有在做什麼?」秦嘯凌不滿的睨著父親。他方才差點就要親到淨兒了,父王卻跑出來殺風景,壞了他的好事。

  「你還說沒有?淨兒是你姨母,你怎麼能這麼沒有分寸的摟抱著她,這成何體統!」而且這該死的孽子,方才竟還想親她!

  秦嘯凌濃眉一揚,說:「既然父王看到了,那我今日便跟你明說,我……」

  祈淨神色一駭,叫道:「住口,不准說!」

  隱忍了半年多,他再也忍不下去了。「我不管了,我決定今日便要跟父王和娘說清楚……」

  祈淨嚇得臉色一白。「你答應過我什麼,你忘記了嗎?你若敢說……我、我就從此不再理你!」

  半年多前,他平定匪寇回來,見過她後,便打算要去跟大姐和姐夫提他們的事。為了攔住他,她只得許諾——

  只要他不去跟姐夫與姐姐提親事,她願意私下和他往來。

  嘯凌妥協了,暫時隱忍著沒說,但見大姐仍不停的找媒婆為她說媒,嘯凌索性找上這京裡所有的媒婆,一一威脅她們,不准再為她牽紅線,否則便要讓她們無法在京裡討生活。

  懾於他的淫威與恫嚇,是以沒人敢再為她作煤。

  見兩人之間似有什麼隱情,秦廣浩皺眉怒問:「嘯凌,你跟淨兒做了什麼約定?」

  秦嘯凌一臉無畏的望著父親,朗聲說道:「父王,我要娶她為妻。」

  此話一出,在場三人當下全都一震。

  秦廣浩不敢置信,嗔目再問一次,「你說什麼?!」

  「我要娶淨兒為妻。」

  話方落,他揚手狠狠重摑兒子一掌,怒罵。「你這畜牲!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挨了一巴掌,秦嘯凌仍毫無懼意的迎視父親勃然大怒的臉,一字一字的表明心意;「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父王,我要娶淨兒!」

  祈琴嚇白了臉,祈淨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枉顧與她的約定,竟然說了出來!

  秦廣浩震怒的咆哮,「你這孽子!你瘋了不成?!淨兒是你姨母,你怎麼能娶她為妻?」他毫不留情的狠狠掌摑兒子一記,想將這逆子給打醒。

  父親這一記打得他有一瞬暈眩,秦嘯凌揩掉唇邊滲出的血沫,毫不退縮的說道:「她又不是我親姨,為何不可?總之我非她不娶。」

  「你、你、你這畜牲!」秦廣浩被他的執拗給氣得氣血激盪,一時語不成調。

  「王爺息怒!」祈琴見狀,趕緊安撫夫婿,「我想嘯凌只是一時糊塗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娘,我沒有糊塗,我現下再清醒不過,我要和淨兒成……」

  見姐夫如此震怒,祈淨全身顫抖著,揚高嗓音怒斥他,「你住口,不要再說了!」

  她不知該怎麼面對這樣的場面,抿著唇,旋身快步離去。

  「淨兒!」秦嘯凌連忙追著她而去。

  「反了,反了,這逆子竟然妄想娶淨兒!」

  祈琴柔聲勸慰,「王爺,最近你身子不好,別動怒,讓妾身去勸勸他吧。我想嘯凌只是因為甚少接觸其它姑娘,加上與淨兒這幾年來朝夕相處,才會錯以為自己對淨兒生起情意,我去開解開解他,過幾日便沒事了。」

  話雖這麼說,然而她心下卻沒有多少把握。

  方纔看見兒子用那堅定執著的眼神,說出要娶淨兒的話,她著實吃了一驚。

  他眼裡的情意是那麼濃烈,毫不掩飾,在此之前,自己竟沒有察覺嘯凌對淨兒懷上了這樣的情愫,難道是她眼瞎了嗎?




  祈淨房門緊閉,不願見他。

  「你走,我不想見你。」

  秦嘯凌站在門扉外,瞪著那扇阻隔著他與她的雕花木門,解釋道;「我沒有不遵守約定,只是方才既然被父王親眼瞧見,我才不得不說的。」

  「我很累,想休息了,你走吧。」她柳眉深蹙,此刻方寸大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適才看見大姐與姐夫如此震驚的神情,她覺得自己好似犯下了什麼不可原諒的滔天大罪,無顏再見他們,此刻更不想面對令她感到難堪的嘯凌。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晚一點再過來看你。」

  覆水難收,他是絕不會收回自己說出去的話,定要娶她為妻。

  當晚,祈琴苦口婆心的勸了兒子許久,秦嘯凌仍無動於裹,執意不改。

  秦廣浩得知後怒不可遏,為免兒子鑄下大錯,因此瞞著兒子,加緊腳步安排祈淨出嫁之事。

  在祈琴對祈淨曉以大義,並說服了她之後,秦廣浩也很快的和黃太傅的二公子說定了親事,兩家合了八字,並看了黃歷擇定吉日。

  為免兒子壞事,他還特意將兒子支離京城,讓他到外縣練兵。

  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在吉日將屆的前幾日,還是讓秦嘯凌得知此事,他風塵僕僕、快馬加鞭的趕回來,與父親大鬧一場。

  「淨兒是我的,你休想將她嫁出去,她只能嫁給我!」

  「你這畜牲,竟然到如今仍執迷不悟,你太教我失望了!」

  「無論如何,我絕不會讓你將淨兒嫁給其它人!你既容不下我與她,那我現下就要帶她走。」他旋身便要上摘雲軒帶走祈淨。

  秦廣浩哪容得了他如此放肆,即刻命令隨扈與王府侍衛上前攔住他。

  秦嘯凌怒紅了眼,一一擊退他們,但薑是老的辣,秦廣浩機警的命人朝他撒下迷藥,這才擒住發狂的兒子,關進王府地牢,打算讓他在牢裡冷靜反省,待祈淨完婚後再放他出來。

  豈料人算不如天算,秦文竟不顧他的命令,私下縱放了秦嘯凌,讓他在成親當日跑去大鬧喜堂,劫走了祈淨……

  幽然憶及前塵往事,秦嘯凌緩緩起身,眼神堅定的望著父親的墓碑,信誓旦旦的說道:「父王,我一定會找到淨兒的,就算要找遍天涯海角,縱使要窮盡這一生一世,我也要找到她,因為這輩子,我只要她一個人。我不在乎遭受世人的非議與責難,倘若淨兒在乎,我便帶她到一處隱蔽之所隱居,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王爺……」

  秦嘯凌橫去一眼,神色傲然。「秦文,就算連你都不贊成我與淨兒,我也……」

  「不,我從沒反對過您與淨小姐的事。」秦文連忙澄清。

  沒料到秦文竟會這樣說,他一愣之後,問:「為什麼?」

  「因為跟淨小姐在一塊時,王爺總是笑得很開心。人活著,求的不就是快活兩字嗎?」

  聞言,他有些動容,身邊知情的人每個都反對他與淨兒的事,這一年來,只有秦文默默陪著他,四處探查她的下落,從來不曾阻止自己或是要自己放棄。

  他拍了拍秦文的肩,感謝的低語,「這一年來辛苦你了。」

  「屬下相信,王爺總有一天能找到淨小姐。」秦文發自內心這麼期望著。

  「我一定會找到她的。」是的,他一定能找到她。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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勳爵士 | 2009-2-17 11:19:55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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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上次出遊後,秦嘯凌便常常帶祈淨出去,兩人之間親密了不少,雖然仍不時吵嘴,卻不再像幼年時那樣惡意捉弄對方。

  祈淨眉目間的哀傷也逐漸淡去,回復到昔日開朗的笑顏。

  這日,熏風習習的午後,她拿著一本書倚窗而讀,看了半晌,目光卻仍停留在同一頁。

  她的心思全然不在書本上,從一早開始便心緒浮蕩,靜不下來。

  良久,她放下手裡的書卷,瞥向窗外,日頭不知何時已西斜,她眉心輕擰的低喃,「應該已經比試完了吧?」

  話才說畢,驀地一道霸氣的嗓音便傳來。「我不是讓你去看我比試的嗎?你為什麼沒去?」

  聽見那嗓音,她霎時舒開微蹙的眉心,慢條斯理的抬首,覷向朝自己走來的那一臉不高興的少年。

  「我不喜歡看那些打打殺殺的場面。」她一向討厭暴力血腥之事,要她去看他在擂台上與人拚鬥得你死我活,她單是想著就覺得心口發緊,更別提要親自前去觀看了。

  「那是武狀元擂台賽,怎會是打打殺殺?」秦嘯凌一臉不悅的杵在她面前,看見她身旁的茶几上擱了杯茶,他正渴了,問也沒問一聲,端起來便一口飲盡,接著嫌惡的皺了皺眉,「嘖,我最討厭這菊花茶的味道了。」

  「又沒人請你喝,是你自個兒不問清楚便喝了。」她笑道,接著問:「武狀元比的不就是武藝嗎?難道不需動武過招,想方設法出盡絕招把對方給打下擂台?」

  他在她身旁的一張椅上坐下。「自然是要,可這比試是點到為止,不能傷人命的。」然後帶著炫耀意味的神情笑睇她,「你猜,這場決賽最後是誰奪魁?」

  這武狀元的比試,經過初賽、複賽,最後晉級決賽的有四人,秦嘯凌自然是其中一人。

  瞧他那意氣風發的表情,不需猜也知道是誰了,祈淨卻故意佯裝不知,「我想……孟將軍的公子孟界應極有希望奪得武狀元,又或者,是那盛將軍的二公子盛譽倫贏得這武魁?」

  見她淨猜別人,秦嘯凌一臉不豫,傲然說道:「憑他們怎麼可能勝得過我?我隨隨便便就將他們給踹下擂台了!」

  她佯裝驚訝之色。「是嗎?那最後究竟是何方神聖贏得了武狀元?」

  惱她竟到這時還猜不出是自己,他沒好氣的瞪她。「當然是我勝出,他們哪是我的對手?」

  昨日便叫她務必前去觀賞這場決賽,存心想讓她看看自己在擂台上的勇猛神威,但她竟然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

  他在擂台上望向底下圍觀的群眾,搜尋了良久,遲遲沒見她的身影,不由心情不悅,因而出手重了些,打斷了那姓孟的三根肋骨,扭斷了盛譽倫的一條胳臂。

  見他被自己逗得一臉氣惱,祈淨莞爾,噙笑說道:「這麼說你贏得了武狀元呀,那可要恭喜你嘍。」

  說話時忽瞟見他左顎紅腫了一片,她起身走到一隻櫃子前,翻找出一瓶藥膏。

  「哼,可惜你沒那眼福,沒有看見我在擂台上有多神勇無敵。」聽見她的恭喜,他這才眉開眼笑。

  「你呀,天生蠻力,誰敵得過你?」祈淨揶揄,手指沾了些白色藥膏,替他塗到紅腫之處,然後輕輕揉著。

  秦嘯凌乖順的任由她按揉,興奮的說;「北方邊境的敵軍不時越界侵犯我國,侵擾百姓,皇上已封我為校尉,等大軍一集結完畢,就將隨軍出征。」

  「你要去打戰?」聞言,她訝然的停住手。

  「沒錯。」此刻他年方十五,正值好勇鬥狠之際,眼前有機會能領兵出征,將多年所學的兵法與行軍佈陣派上用場,他簡直是滿心期待。

  「不能不去嗎?」相較於他亢奮的神采,祈淨則顯得有些憂愁。

  「怎麼可以不去,這可是我頭一次出征,非殺光那些膽敢犯境的敵人不可!」

  「你想殺敵人,難道敵人就靜靜等在那兒讓你殺,不會反擊嗎?」

  「那自然是會的,不過我會擊退他們,不教他們越雷池一步。」秦嘯凌說得信心滿滿。

  見他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自知勸阻不了他,她的神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秦嘯凌沒有察覺她微露愁容的神情,繼續興高采烈的談論他即將參與的戰事。

  不到半個月,大軍已集結完畢,出征前夕秦嘯凌四處找不著祈淨,不悅的抱怨著。「我明天就要出發了,她這幾日究竟在忙什麼,怎麼鎮日不見人影?」

  聽到他的埋怨,隨侍在旁的秦文哂笑。這幾個月來,少爺與淨小姐的感情愈來愈親密,不再像兒時那樣,老是吵吵嚷嚷,反而還會關心彼此呢。

  驀地瞥見遠遠朝這走來的身影,秦文說道,。「少爺,淨小姐回來了。」

  聞言,秦嘯凌望過去,看見她,連忙快步迎了過去。「你上哪兒去了?怎麼這幾日老是不在府裡?」

  祈淨沒回答,只是伸手拽著他。「跟我來。」

  「上哪去?」

  「回摘雲軒,我有東西要給你。」

  「是什麼?」秦嘯凌好奇的問。

  「等回去你就知道了。」她一臉肅色,心情似乎有些沉重。

  他沒再追問,來到「摘雲軒」,便看見她從櫃子裡取來了十幾枚護身符,遞到他面前。

  「這是做什麼?」

  「給你帶在身上。」

  「給我?你上哪找來這麼多護身符?」他傻眼的望著那十幾枚來自不同寺廟的護身符。

  「當然是我一間間去求來的,難不成還是天上掉下來的嗎?快點收起來,記得一定要貼身帶著。」她殷殷囑咐。

  「你一間間求來的?」秦嘯凌一愕,接著恍然大悟,「你這幾日不會都在忙這個吧?」

  她沒答腔,逕自將那些護身符塞進他手裡。

  看來她這幾日真的都在忙著四處為他求護身符,他一掃適才的不悅與埋怨,因為感受到她對自己的關切而樂不可支。

  「不過你也求得太多了吧?」他一一翻看手上那些護身符,發現有觀音廟、佛祖廟、八仙廟、三官大帝,甚至連注生娘娘、神農大帝等廟裡的護身符都有。

  「你少囉唆,全部帶在身上就對了。」祈淨沉吟了下,接著再說;「罷了,你去把你的鎧甲拿來,我替你縫上去。」

  「不要,若教旁人瞧見了,還以為我很怕死呢,居然去求來這麼多護身符。」他拒絕。他可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一點也不想讓人誤會。

  「我叫你去拿來,你就去拿來。」她板起了臉孔斥道,眼眶紅紅的。

  他的堅持在看見她一臉難過得像要落淚的表情時,登時瓦解投降。

  「……秦文,去把我房裡的鎧甲取來。」

  「是。」秦文低頭悶笑,快步走出去。看見素來驕縱倨傲的少爺,竟然拿淨小姐沒轍,他就覺得有趣極了,這便叫一物降一物吧。

  秦文出去後,秦嘯凌看著她,說道:「我只是去打戰,又不是去送死,很快就會回來,你別擔心啦。」

  「誰在擔心你了?」她白他一眼,不肯承認。

  搶回他手上那些護身符,她讓侍婢找出了針線,準備為他縫上。

  爹娘相繼離世,令她害怕再失去王親,原本她是被迫前來騰王府的,可這幾個月來秦嘯凌待她還不錯,兩人的關係益發親密了,可以說除了大姐外,他是這騰王府裡與她最親近之人。

  古來征戰幾人回?因此一得知他即將出征後,她心下便覺惶恐,可又無法改變他的心意,左思右想下,只能去為他求來這些護身符,讓他貼身帶著以保平安。

  她要他毫髮無傷的歸來。

  知她只是嘴硬,秦嘯凌揉揉她發項,目光變得柔和。

  「我一定會大勝而歸,你等著吧。」

  祈淨抿著唇,低著頭,遲遲下肯拾起眼看他,片刻,才低聲說:「就算你打了敗戰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活著回來。」

  「我會活著回來的。」他承諾。




  在祈淨日盼夜盼之下,半年後,大軍終於凱旋歸來,這一仗打得極為漂亮,將敵軍擊得潰不成軍,可謂大獲全勝。

  人民夾道歡迎,迎接那立下首功的少年將領。

  秦嘯凌意氣風發的騎在馬背上,隨同大軍一同接受百姓的歡呼,這支勝利時隊伍井然有序的一直綿延到京城外。

  他們晌午進城,隨即進宮面聖,直到日頭西斜,滿天紅霞,秦嘯凌才返抵騰王府。

  拜見過父母之後,一身鍾甲尚未換下便迫不及待去找祈淨,見著她,他笑瞇瞇的拉著她的手走到馬房。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

  「我是帶你來看我剛得到的一匹寶馬。」來到馬房,他興高采烈的指著一匹通體暗紅色的馬兒,「你瞧,就是它了,它能日行千里,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千里神駒。」他一直想要這樣一匹馬,此刻得償夙願,開心極了,頭一個便想同她分享這喜悅。

  「是皇上賞賜你的?」見他這麼開心,她也感染了這份喜悅,唇畔帶笑。他平安回來了,那就好。

  「什麼賞賜?這是我替他打了勝仗獲得的代價。」賞賜這兩個字讓他覺得彷彿是皇帝那小子施捨給他似的,聽起來就不舒服,這可是他堂堂正正的憑戰績贏回來的。

  她沒同他在字句上計較,定睛望著他。「你曬黑不少。」似乎也長高了些,原本就高大的身軀更顯挺拔威武。

  「男人曬黑才能顯出男兒本色。」他也細望著祈淨,「你怎麼好像瘦了些?」

  還不是因為掛心他而沒什麼胃口,但這種事她才不想讓他知道。

  「這北方天氣嚴寒,我還沒能適應,給凍瘦了。」他是在夏天出征的,直到翌年年後才回來,因此此刻正值逢冬之際。

  秦嘯凌興致勃勃地抱她上馬。「走,我帶你騎馬出去溜躂,讓你見識這馬兒有多神駿。」

  「可適才大姐說今晚要替你接風洗塵。」

  「咱們一會兒就回來。」見她冷得瑟縮,他扯下身俊的披風圍攏在她身上,不讓她受涼。

  見他眉飛色舞、興致高昂,她臉上也染滿笑意,遂不再多言,一起與他駕著神駒,馳騁而去……




  幽幽憶及往事,祈淨掩住面容,淚珠從指縫裡一顆顆沁了出來。

  她無聲的啜泣,不敢讓尼庵裡的師父們聽見。

  每思及秦嘯凌一次,她的心便要擰絞一次,因此她才會害怕再想他。「嘯凌,對不住,我失約了,沒有等你回來。現下都過去好幾個月了,就算初時你回來找不著我,心焦如焚,此刻也該平靜下來了吧?」

  半晌,心口的疼痛漸息,她拭乾淚痕,提筆細細描繪那匹被她命名為驚雷的駿馬,畫著畫著,紙上浮現的卻是他駕著那匹神駒時,意氣風發、威風凜凜的神氣摸樣。

  她擱下筆,咬緊粉唇,閉目深深吐息,寧定思緒後,這才拿起鑿子,一刀一刀開始慢慢雕著玉石。

  雕到第三日,已隱約可看出一匹馬的雛形了,接著她細心的在馬兒的左耳上,刻出一枚彎月形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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勳爵士 | 2009-2-17 11:18:30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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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女子站在菜園裡,拿起葫蘆水瓢從木桶裡舀水澆菜。

  她慢慢地澆著水,每一株菜都澆得很仔細,因為現下她每日都有大把的時間,不知該怎麼打發。

  若不找些事來做,便會胡思亂想,屆時又要惹起一陣愁緒與相思了。

  她害怕,害怕自個的心思苦苦惦念著那人,每想一回,心總要揪疼一次,她受不了啊,所以總要找些事情來做,轉開心思。

  以前不曾劈過柴、種過菜、洗過衣,現下這些她都會做了。

  這半年來,她還跟庵裡的一位師父學會了雕玉,雕玉的時候務求專心一致,不能分心,否則稍有偏差,那玉便會雕壞。

  她剛學時,雕壞了不少玉石,現下手法較為純熟了,已能雕些動物的樣子。

  花了半個多時辰澆完水,走進尼庵,教她雕玉的師父遞給她幾塊小玉石。

  「適才有位施主拿了塊玉,讓我幫他雕尊菩薩,這些小的玉石我用不著,你拿著,看有沒有想雕的東西。」

  「謝謝師父。」她接過那幾塊手掌大小的玉石,回到她住的廂房,在桌案前坐下,把玩著那幾顆粗糙的玉石,構思著要雕些什麼好。

  攤開紙,她拿起筆,在上頭隨意畫著幾種動物的模樣,有鳥、有狗、有猴子還有馬。

  看著馬,她不禁想起秦嘯凌十五歲那年首次出征,立下大功時,皇上賜給他一匹能日行千里的駿馬,她還記得他好喜歡那匹馬,一得到馬兒,便興匆匆的跑來向她炫耀。

  那馬兒的名字,還是她取的,叫驚雷。

  她按著心口,那兒因想起往事而微微揪疼。

  一憶起往事,思緒就停不下來了,她不由得恍惚的想起她與他這段錯纏的情緣,想起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

  在她十二歲那年,家鄉寧州突遭疫癟襲擊,短短不到一個月便病死了不少人,一時之間人心惶惶,而她的父母也在那時相繼染病去世。

  遽失雙親的她,雖然上有六位姐姐、一位兄長,但六個姐姐均已嫁為人婦,七哥醉心武學,長年飄泊江湖,行俠仗義。

  父母過世時,七哥祈翔是回來了,可卻沒有久待的打算,但又不能置年僅十二歲的她於不顧,因此勉強在家待了一年。

  翌年,在取得大姐祈琴的同意後,七哥便將她送至王府,由大姐代為照料,直到她出閣為止。

  這錯纏的情緣,該就是從那一年開始的……




  暮春時節,騰王府裡百花齊放,一片奼紫嬌紅中,數十株值在半月池畔的楊柳迎風飄揚,池心裡則碧波蕩漾,一派春色融融的景象,美不勝收。

  初來乍到的祈淨,眉目之間猶透著一絲痛失雙親的哀戚之色,眼前的美景並未能使她心情愉悅。

  她攀爬上池畔附近的一株橄欖樹,坐在綠葉茂密的枝橙間,眺看著在半月池裡戲水的水鳥。

  眸光不經意瞟見兩個人影朝這兒走近,她擰超柳眉,不悅的憶起前日初來嘴王府遇見秦嘯凌時,他那副得意猖狂的嘴臉與對她撂下的話——

  「臭丫頭,你現下來到我的地盤,就要聽我的,再敢跟我作對,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他以為是自己想來這兒的嗎?若不是七哥一直央求她過來,她寧願一個人待在祈府,也不要來這兒呢!

  騰王府有什麼了不超,再富麗堂皇、金碧輝煌,她也不稀罕,她最想待的地方還是她的家……憶及已辭世的雙親,她忍不住紅了眼眶,不想讓人瞧見,她悄悄爬往更上層的樹啞間,隱身在繁茂的忮葉浬。

  不久,那兩人經過樹下,她聽見身著月白色錦衫的秦嘯凌出聲問:「秦文,我早上吩咐你去辦的事,辦得怎樣了?東西到手了嗎?」他身上散發著一股倨傲的跋扈氣息,臉上有著目空一切、唯我獨尊的霸氣。

  遲疑了下,秦文答腔,「稟少爺,我今早過去時,他們已連夜離開了。」

  聞言,他斜飛入鬢的濃黑劍眉高高揚起,怒叱,「你是怎麼辦事的?連隻鳥兒都弄不回來,這麼沒用!」

  「屬下無能,請少爺息怒。」秦文欠身說道。

  「杵在這兒做啥,還不快滾去把人給我抓回來,沒帶回那隻鳥,就不要回來見我!」

  「是。」不敢違逆蠻橫的小主子,秦文恭聲應道,旋身離開。

  他一離去,秦嘯凌陡然遭到暗器襲擊。

  他利落的連忙閃避,但朝他射來的暗器多得讓他一時措手不及,臉上不慎挨了一下,他惱怒的伸手抓住其中一枚,一瞥之下,發現竟是一顆未熟的青橄欖。

  他舉袖掩住臉,瞇緊眸子朝上頭的那株橄欖樹望去,隱約瞥見枝葉裡隱藏了一抹身影。

  他咬牙吼道:「你這個臭丫頭,誰給你的狗膽,敢用橄欖砸我,還不給我滾下來!」整個王府裡,膽敢對他這麼無禮的人只有祈淨了。

  「哼,有種你上來呀。」知他懼高,不敢爬樹,祈淨手裡摘了一堆青橄欖,下停的朝他扔去,恨不得把他給砸得滿頭包。

  她心情不好,又見他在欺壓人,一時看不過去,便想教訓教訓他。

  「好,有種你就一直待在樹上別給我下來。」秦嘯凌陰惻惻的冷笑,站到遠處以避開她投擲過來的橄欖。

  瞟見地上落了一地的橄欖,他彎身拾起幾枚,朝她扔回去。

  沒料到他會反擊,樹上的祈淨一時無處可逃,且他不論在力道或是準頭都比她好上太多,丟過來的橄欖幾乎每個都砸中她,她氣得跳腳嬌斥,「你沒本事爬上樹就學我,孬種。」手裡連忙採摘更多的橄欖扔他。

  秦嘯凌惡笑道:「你不下來,我就砸到你下來為止。」

  一時之間只見青色的橄欖滿天亂飛。

  你來我往的僵持了一陣,她累了,他也厭煩了,一念閃過,秦嘯凌詭笑的取出火折子,一步步朝樹下走來。

  「你要做什麼?」祈淨見狀心頭一驚。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我要燒了這棵樹。」不信這樣還不能把她給逼下來。

  「這樹好端端的又沒惹你,你怎麼能這麼做?」她怒斥。

  「它是沒惹我,可爬在上頭的人惹火我了。你若再不下來,我就一把火燒光它,看你還能在上頭待多久?」他得意揚揚的準備點火燒樹。

  「不准燒!」她怒氣沖沖的抱著樹幹滑下來,怒目瞪他,厲聲喝道:「你這大逆不道的混蛋,不僅胡作非為,竟還想燒樹謀害你姨母我?!」

  瞧她居然有模有樣的擺出長輩架子訓斥自己,秦嘯凌一臉的鄙夷。

  「姨母算哪根蔥?你又不是我娘。」就連爹娘的話,自己都未必肯每件都聽了,憑她就想教訓他,簡直是笑話。

  見他不僅沒有稍加收斂,還一派傲慢囂張的模樣,祈淨怒聲道:「我可是你的長輩,你敢對我無禮?」

  「在我眼裡,我的長輩只有父王與我娘,其它的人我一概沒放在眼裡。臭丫頭,我只知道你現下站在我的地盤上,還敢這麼囂張,看我……」

  「嘯凌、淨兒。」

  瞥見大姐走過來,祈淨當場收斂怒意,出聲喚道;「大姐。」

  祈琴正要開口,便看見滿地的橄欖。

  「咦?地上怎麼落了一地的橄欖?」

  祈淨粉唇綻起一笑,隨口說;「就是呀,我與嘯凌適才便是在討論這橄欖怎會掉了一地,不知是不是被哪只貪玩的鳥兒給啄下來的?」

  她九歲後,即使再受到秦嘯凌的欺負,已不再嚎啕大哭,更不曾再向長輩投訴,因為那壓根沒用,大姐頂多只是責備他兩句,他根本不痛不癢的,而她娘更是只會說,小孩兒吵吵嘴,沒什麼。

  祈琴微微頷首。沒再深究,瞥見她衣衫前襟沾了髒污,奇怪的問:「淨兒,你這衣裳怎麼弄成這樣?」

  祈淨低頭看見自己衣衫上的污漬,猜想是爬樹時弄髒的。

  「呃……我方才跌了一跤,可能是那時不慎弄髒的,我這就回房換掉。」語畢,她隨即告退離去。

  秦嘯凌瞅著她離去的背影,隨口問道:「娘,她要在咱們府裡待多久?」

  「你淨姨現下才十三歲,等過兩年及笄了,娘再替她尋個好人家,安排她出嫁。」

  「出嫁?哼,憑她那潑辣模樣,哪個傻子敢娶她?」他嗤笑。

  「嘯凌,不准無禮。」祈琴低斥,再次叮囑兒子,「你淨姨年紀雖比你小,可她到底是你的長輩,不許老是欺負她,知道嗎?」

  秦嘯凌一臉不以為然。「我可沒辦法把比我年幼的人當長輩看待。」休想要他叫她淨姨。

  拿這倔強的孩子沒轍,她柔婉的輕歎一聲。

  「倘若你真不願喚她阿姨,至少也要對她以禮相待,你呀都已十五歲了,別再像小時候那樣欺侮她了。」她臉上微露一絲哀色,接著說:「你淨姨眼睜睜看著你外婆、外公先後病逝,受到的打擊不小,一直悶悶不樂,你要多體恤她一點,知道嗎?」

  秦嘯凌低頭踢著一顆青橄欖,漫應了聲,「嗯。」

  他哪裡不體恤她了,就是為了她,他才讓秦文去找那鳥兒的。

  「死丫頭,你給我滾出來!」

  一早,秦嘯凌便怒氣沖沖的跑到祈淨住的院落,直奔她的寢房,準備興師問罪。

  正坐在梳妝台前讓侍婢梳頭的祈淨,斜目橫瞪那擅闖而入的不速之客一眼,脆亮的嗓音懶洋洋的嘲弄道:「一早就大呼小叫,你被狗咬了嗎?」

  他怒著一張臉朝她走過去,從銅鏡裡瞥見她那初醒時的嬌美慵懶模樣,心口冷不防的顫跳一下。

  印象中,她總是圓潤細嫩的可愛臉龐,不知何時變得清瘦妍麗,一雙杏目慧黠靈透,這幾年她竟已出落得如此娉婷美麗。

  見他竟沒駁斥自己的話,祈淨微感詫異,回頭瞅他。

  「你愣愣地在發什麼傻?」

  「誰、誰在發傻?」他回神,想起正事,立刻板起臉孔,怒聲質問:「我問你,是你給了那人一筆銀子,要他連夜帶著鳥兒逃走的嗎?」

  沒料到這事竟會教他給查出來了!她坦誠不諱,斂眉斥責,「沒錯,是我讓他走的。那人不想將鳥兒賣給你,你強取豪奪本來就不對。」

  「你這個死丫頭!你以為是我自己想要那隻鳥兒?你知不知道我想買那隻鳥兒,是為了要送給……」驚覺自己差點說溜嘴,他連忙住了口。

  該死的丫頭,就是因為看她這幾日鬱鬱寡歡,所以那日在街上看到那只會說話的鳥兒,才想買回來逗她開心,沒想到他少爺難得好心,她卻狗咬呂洞賓,不感激他也就罷了,反而一開口就責罵他。

  這臭丫頭,果然不能對她太好。

  祈淨正色說道:「不管你要送給誰,都不該如此蠻橫,不顧別人的意願強行奪取!」

  秦嘯凌惱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笨丫頭,我以後再也不管你的事了!隨便你要抑鬱不樂,還是傷心難過,都不關我的事!」說罷,他愀然拂袖而去。

  「什麼意思呀?他什麼時候管過我的事了?」祈淨一臉納悶。

  跟隨在秦嘯凌身後的秦文,在離去前忍不住為主子說話,「淨小姐,少爺他是見你來騰王府這兩日,一直愁顏末展,想博你開心,所以才想要買那鳥兒送你。」

  「什麼?」聞言。祈淨詫異的瞪大眼。

  他是為了她才這麼做的?!




  遠遠地瞧見祈淨,秦嘯凌濃黑的劍眉便不悅的掀了下。

  他討厭她那雙秀眉老是皺著,好像家裡死了什麼人……呃,好吧,她家確實是死了人,可也不必老是擺出這麼一副感傷的表情吧,外公、外婆死了都有一年多了,她還要為他們傷心多久?還是她扮可憐的孤女扮上癮了?

  見主子邁步朝祈淨走去,秦文連忙出聲提醒他,「少爺,夫人前兩日不是才交代您,要您別再去惹淨小姐。」

  秦嘯凌挑起濃眉,橫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去惹她了?」

  不是才有鬼,他兩隻眼睛都看見了。「那您過去想做什麼?」

  「當然是過去安慰她呀。」秦嘯凌說得理直氣壯,大步走過去。

  秦文無奈的歎氣。他懷疑這位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少爺,真的知道要怎麼安慰人嗎?

  不過,少爺應該是不討厭淨小姐的吧,因為若是遇到不喜歡的人,少爺是壓根不理睬的,這麼說來,少爺老愛惹淨小姐,應該是……挺喜歡她的吧?

  「到她身邊,秦嘯凌便不由分說的扣住她的手腕。「你跟我來。」

  「做什麼?」她掙扎著想甩掉他的手。

  他握得很緊,強拽著她走。

  「你呀,來了這麼多日,老是板著張死人臉,真是晦氣,我帶你出去走走,回來後,就不准再這樣傷春悲秋,給我裝病西施。」他也不知怎的,看她這麼一臉心事重重、愀然不樂的模樣就有氣。

  「誰板著張死人臉?你才是一臉蠻子相,還不給我放手!」扳下開他的手,她迫不得已只好被他拉著走。

  「我好意帶你出去散心,你少給我不知好歹。」帶她來到馬房,馬伕牽出他的坐騎,他冷不防將她提抱上馬。

  「你要帶我去哪?」祈淨一駭,連忙穩住身子不敢亂動,生怕自馬背上摔下來。

  「去游河。」他說道,跟著翻身上馬,策馬便走。

  秦文也連忙跨上一騎,跟隨其後。

  她不曾游過河,也覺得新鮮,因此忘了斥責他的蠻橫無禮,忍不住問:「要游哪裡的河?」

  「城裡有條運河,我帶你乘畫舫去逛市集,然後再到城外的野牛坡看牛。」

  「牛有什麼好看的?」

  「那野牛坡上放養了很多牛,牛背上停了不少鷺鷥,當它們一起飛起來的時候,那場面十分壯觀。」

  祈淨忍不住回眸瞥了他一眼,她還記得他前兩日才說過,再也不管她的事,為何今天又想帶她出來散心?

  初春的風透著些許寒意,坐在前方的祈淨有些吃不消的縮起身子。

  秦嘯凌察覺到了,勒停馬兒。

  由於匆匆出來,他身上並未著斗篷,於是抱她下馬,自個往前挪了挪位置,再拉她上來坐在身後。

  「抱緊我、可不要掉下去了。」他回頭囑咐。

  「嗯。」有他替自己擋住前方吹來的冷風,身子暖多了,她抬眸看著他寬厚的肩背,菱嘴兒不禁微露笑意。

  難得他竟也懂得體貼。

  見她遲遲沒有將手圈抱在自己腰間,唯恐她墜下馬,秦嘯凌回頭斥道:「我不是叫你抱緊我嗎?你在做什麼?」說畢,便拉起她兩手,環住他腰間。

  「欸,你今天是不是撞到腦子了?」雙手被拉著環抱在他結實的腰上,祈淨臉兒驀然一燙,揶揄道。

  「你才把腦子給撞傻了!」他沒好氣反駁。

  「要不然怎會突然轉了性,這麼好心帶我出來散心?」這麼親暱抱著他的感覺很奇怪,不過他的身子好暖,令她忍不住緊緊偎著他,汲取他身上的暖意。

  秦嘯凌一時窒住,也說不出個原由來,哼了聲,說道;「是娘讓我對你好一點的。」

  「你哪時候變成乖孩子,這麼聽她的話了?」她笑諷。這個小霸王,一向為所欲為,壓根不聽人勸的,即使大姐也很難管得了他。

  「我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少管我。」

  祈淨閉嘴,不再出聲。

  半晌,沒聽到她的聲音,秦嘯凌忍不住再開口,「喂,你不會是睡著了吧?」

  「才沒有。」

  「那怎麼不說話了?」

  「你不是讓我少管你嗎?」

  「我是讓你少管我,又沒不讓你說話。」

  「我懶得說話不成嗎?」

  「那就抱好,不要鬆手,我們快到了。」說著,他不放心的再拉拉她的手。

  他溫熱的手掌覆蓋在她手背上,她頓時覺得彷彿有股麻麻癢癢的感覺從手背上鑽進了心頭,惹得她心頭一陣騷動。

  三人來到街市的渡口,秦文先行去安排。

  與秦嘯凌佇足在渡口等船時,祈淨看見運河裡有不少貨船與客船往來其中,不久後便有一艘畫舫徐徐朝渡口駛了過來,讓三人上船。

  坐上那艘精巧華美的畫舫游河,兩岸風光讓祈淨看得目不暇接。

  河道的一邊林立著各式各樣的商號、店舖,還有沿街整齊排列的小攤子,熱鬧喧囂;而在渡口的這一邊,則植滿了整排楊柳,纖弱的柳條迎風搖蕩,煞是飄逸出塵。

  見她一掃愁眉,靈澈的杏目不住的四下張望著,秦嘯凌唇角也勾起笑意。看來帶她出來玩是對的。

  祈淨不時開心的指著附近的店家,或是未曾看過的事物問他,而他極有耐性的一一為她介紹,兩人偶而還是會鬥鬥嘴,但卻顯得十分和樂。

  畫舫經過街市,一路出了城郊,不多時便看見前方一處綠草如茵的山坡。

  「那兒就是野牛坡嗎?」她看見坡上或站或臥聚集了很多牛只,而牛背上與山坡上則站立著數不清的白鷺鷥。

  「你看好了哦。」秦嘯凌從一隻碗裡拿出了一些豆子握在手中,用力朝那裡撒過去,登時只見無數白鷺鷥受驚的振翅飛起。

  那飛翔的白色身姿煞是脫俗優雅。

  「好美!」她目不轉睛的看著滿天盤旋飛舞的白鷺鷥。

  「我沒說錯吧?」秦嘯凌斜瞅著她臉上綻開的笑顏,得意的掀唇而笑。

  「嗯,謝謝你帶我來這裡。」她巧笑倩兮的望著他。

  他感覺心被她的笑給惹得癢癢的,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胸口處萌動。

  一直靜靜站在他們身後的秦文,此刻確定了一件事——

  少爺果真一點都不討厭淨小姐,相反地,似乎還頗喜愛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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勳爵士 | 2009-2-17 11:17:28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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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淨坐在銅鏡前,手裡拿著一條手絹,仔細的繫在頸間,遮住粉頸上那點點紅痕,匆聽小廳裡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她匆忙的再檢視一遍,確定沒露出半點痕跡,這才起身走出寢房,來到小廳。

  「淨兒,娘適才問我,你今兒個怎麼沒去向她請安?」秦嘯凌一見到她,俊容便堆滿朗笑。

  「今天起晚了,我正要過去大姐那邊。」她微笑道。

  「我陪你過去,等待會吃完早膳,咱們去遊湖,聽說紗縣這兒有一座鴛鴦湖,那兒有許多鴛鴦水鳥,十分美麗。」他興致高昂的說道。

  「好。」她淡應。

  「你頸子怎麼了?做啥繫著條巾子,今日又不冷。」瞥見她繫在頸間的手緝,他好奇的問。

  「呃,我……怕受寒,這天氣說變就變,即使現下艷陽高掛,可說不准待會又下起雨了。」

  「你氣色不太好,不會是著涼了吧?」秦嘯凌細看著她,發覺她面容有些蒼白。

  「我很好……」見他�然朝自己伸出手,祈淨冷不防駭了一跳,雙手護住頸上的手絹,驚問:「你要做什麼?」

  她緊張的表情令他下解。「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發燒。」

  「我、我真的沒事,只是昨夜沒睡好罷了。」

  「昨夜為什麼沒睡好?」他關切的問。

  「……因為想起了我娘,下個月便是她的忌日。」她沉吟了片刻才答道。

  「外婆的忌日嗎?那我陪你回去掃墓。」

  「嗯。」她垂目輕聲應道,心頭湧起一抹苦澀。他想陪她回去掃墓,只怕……永遠都無法成行了。

  「對了,淨兒,我昨夜作了個夢。」想到那夢,秦嘯凌揚眉而笑。

  「什麼夢?」

  「我夢到你……對我投懷送抱,然後咱們度過了一夜春宵。」夢裡的情境泰半已記不清楚,只記得當他嵌進她身子裡那一刻的充實感,彷彿真的與她結合成為一體,擁有了她。

  她聞言微震,旋即蹙眉低斥,「你滿腦子想的就是這些淫穢的事,所以晚上才會作那種夢,這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抱怨的嘀咕,「還是夢中那個柔情萬縷的你可愛多了。」

  祈淨聽見了,遲疑的問;「你……夢裡的事記得很清楚?」

  「也不是很清楚,隱約記得一些。」眸光不經意瞥見她貝耳泛紅,他戲道:「聽見我剛才作的夢,你是不是在胡思亂想什麼,瞧你耳朵紅成這樣?」

  她忙摀住雙耳,杏目斜睨他。「我才沒有胡思亂想,你別亂說。」言畢,她羞窘的蓮足加速,走往大姐的寢房。

  秦嘯凌在她身後取笑,「哈哈哈,你一定在想我作的那個夢對不對?你想聽的話,我可以說得更仔細一點。」

  「你給我閉嘴!」她回頭嬌斥,旋即不再睬他。

  他不會知道,那個夢、那個夢其實是……




  「奇怪,放哪兒去了?」

  一走進寢房瞧見少爺在房裡東翻西找的,竟連床底下都不放過,侍婢不由好奇問道;「少爺,您在找什麼,需要奴婢幫忙找嗎?」

  聽見她的話,他高大的身軀從床底下鑽了出來,睨向她問:「我在找一個藍色的錦囊,你昨日收拾房裡和我的衣物時,有沒有瞧見?」

  「奴婢沒有看見,那錦囊多大?奴婢也幫忙找。」

  「差不多這麼大。」他伸指比了個大小。

  侍婢見了,細心的幫著他在房裡四處尋找,找了好半晌,依然沒有尋到。

  見找了許久都找不著,秦嘯凌蹙起濃眉,忖道;「難不成是掉在外頭了?」

  「什麼東西掉在外頭了?」

  聽見門口傳來祈淨清脆的嗓音,他登時舒眉而笑,迎了過去。「我的一隻錦囊不見了。」

  見他衣上、發上沾了一些塵埃,祈淨拿出手絹替他揮了揮。「好端端的怎麼弄得這麼髒?」

  「我鑽進床底下找那錦囊。那些下人也真是偷懶,居然沒將床底下打掃乾淨,才弄成這樣。」

  她笑道:「誰想得到你大少爺會心血來潮,鑽進床底下去。再蹲下來一點,你頭髮也黏到蛛絲了。」

  他微微躬身,好讓她的手能夠得著他的頭頂。

  「你不問我那錦囊裡裝著什麼嗎?」望著她認真為自己清理的神情,他唇畔帶笑,極喜歡這樣的感覺,覺得她就宛如自己的妻子,替他打理衣容。

  瞟他一眼,祈淨順著他的話問:「那錦囊裡裝著什麼?」

  秦嘯凌雙手摟在她腰間,笑答,「那裡頭裝的,是我們倆纏繞在一塊的發。」

  那天回來後,他便將那些髮絲裝入錦囊裡貼身帶著。

  她沒有推開他,任由他親暱的摟著她的腰,不甚在意的說:「掉了就算了。」

  「怎麼可以算了?那東西很重要,是咱們結髮的證明。」

  「你不要胡扯。」替他清理乾淨頭髮,她抬眼望向他,發現他臉上沾了一塊黑污,拿著手絹再細心替他拭淨。

  「我沒有胡扯,咱們那些頭髮確實是纏結在一塊不是嗎?可不能就這麼算了,我看再留一次好了。」

  說著,秦嘯凌拈起一綹她的髮絲,再抓起一撮自己的頭髮就要打結。

  她拍開他的手,不讓他再這麼做。「你別胡鬧了,喏,這個荷包給你。」她從懷裡取出個深藍色的荷包。

  他眉開眼笑的接過。「你親手做的?」仔細端詳著手上那只藍底繡了朵白色山茶花的荷包,「手工還可以,式樣也差強人意,好吧,我就收下了。」嘴裡嫌棄著,臉上的神情卻愛不釋手。

  「既然這麼勉強,我看還是收回來好了,我手藝這麼差,一定入不了大少爺的眼。」她作勢要拿回荷包。

  「送給人家的東西怎麼可以再收回?」秦嘯凌躲開她伸來的手,連忙寶貝的將荷包塞進懷裡,「對了,淨兒,反正現下有空,不如咱們這幾日便動身回寧州,去替外婆掃墓。」

  「這幾日要回寧州……」祈淨話未說畢,便聽見路總管的聲音傳來。

  「少爺,皇上來了聖旨,請您快去接旨。」

  「聖旨?」想起昨日聽娘提起的事,秦嘯凌不高興的挑起濃眉。皇上不會真的下旨,要他領兵去敉平南疆的叛亂吧?

  「是,請少爺快前去接旨。」

  來了!祈淨心頭一震,眸裡再也難掩的流露出一抹愁緒與離情。




  「難道朝裡的將領全都死光了不成?為什麼非要派我去不可?」

  瞟了瞟那一臉暴怒對他咆哮的少年,坐在書案前的皇帝不以為杵,不疾不徐,慢條斯理的說道:「因為堂兄你驍勇善戰,不論行軍佈陣、運籌帷幄,皆能洞燭機先,銳不可擋,為了早日敉平亂事,還給南疆百姓和平的生活,朕再三斟酌之下,決定將此重任委由堂兄你了。」

  「我不去,你另外派其它人去。」秦嘯凌雙臂橫胸,怒目拒絕。哼,別以為說幾句好聽的話誇他,他就會改變心意。

  今早一接獲聖旨,他便不顧母親的攔阻,立即驅馬疾馳返京,想推掉這項任務。

  出征一趟,最快起碼也要三、五個月才能結束戰事,若萬一遭遇敵軍頑強抵抗,拖上一年,兩年之久也是常有的事,在他和淨兒的婚事還未底定之前,他絕不再離開她身邊。

  少年皇帝俊秀慵懶的臉上帶笑,看似漫不經心的說道:「朕聖旨已下,你不去,莫非是要抗旨嗎?」話裡隱然透著一股懾人的威嚴氣勢。

  秦嘯凌也不示弱,振振有辭的說:「沒錯,我就是要抗旨。郝、王、楊、禹諸位將軍駐紮之地皆離南疆不遠,理當調派他們前去平亂才是,皇上卻派我遠從京城領兵出征,這壓根不合常理。」

  皇上歎息一聲,「朕這麼做乃是一番好意,想暗助堂兄哪。」

  秦嘯凌說的他豈會不知,可誰叫他欠了五皇叔一個大人情呢。

  去年五皇叔率先表態向他效忠,其餘觀望的眾臣這才紛紛跟進,令他得以在最短的時日內,收拾那些親附太后的餘黨,穩定了政局。

  此時五皇叔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委實不好推拒啊。

  「暗助我?」秦嘯凌不解的問:「皇上這話怎麼說?」

  「你日前膽大妄為的跑去黃府搶親,鬧得人盡皆知,滿城沸沸揚揚的,惹得黃府臉面掛不住,黃老太傅拚著老邁的身子前來告你御狀,你說說,這讓朕該怎麼處置你才好?」

  秦嘯凌高聲辯駁,「這些事都是父王惹出來的,若不是他將我關起來,還硬將淨兒嫁人,我又豈會這麼做?」

  皇上十指互扣撐住下顎,玩味的望著這個只長自己一歲的堂兄。

  「那淨兒可是你的姨母,五皇叔這麼做,也是不想你違逆人倫,遭人非議,可謂用心良苦。」

  「她又不是我親姨母,我為何不能同她在一起?」

  「可她是騰王妃的親妹妹,不管怎麼說,名份上都是你的姨母不是嗎?難道你想不認自小撫養你長大的騰王妃?」皇上反問。

  他被皇上的話給堵得啞口無言。娘雖不是他的生母,卻從小養育他長大,疼他猶如親兒,他豈能不認。

  見他沒話可說,皇上續道:「朕之所以派你出兵平亂,乃是為了給你將功折罪的機會,若是你成功平亂,凱旋而歸,那麼黃太傅那邊朕便有理由替你說話,勸他就此罷手不要再追究,否則你幹出這等事來,朕可沒法不對你施以懲罰。」

  見秦嘯凌依然一臉桀驚不馴,他懶懶再道:「若真要追究起來,就算處以最輕的責罰,至少也要關你半年,令你閉門思過。」說著,他雙手一攤,「罷了,別說朕不通人情,你自個選擇吧,是要領軍出征,還是關進牢裡半年?」

  見他將問題丟回給自己,秦嘯凌沉下一張俊顏。「你非得逼得我領兵平亂就是了?」

  皇上偏著腦袋笑瞅他。「朕可沒有逼你,而是讓你自個做選擇。說吧,你想選哪個?」




  權衡輕重後,秦嘯凌選擇領兵平亂,他打算速戰速決,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南疆的亂事。

  大軍已整裝待發,此行全軍將以最快的速度抵達南疆。

  出征前他匆匆返回別苑,只為見祈淨一面。

  臨別在即,祈淨深深凝視著他,彷彿要將他的面容鏤刻在心版上。

  「此次出征,你自個要多加保重。」

  秦嘯凌執起她的手,心頭有千萬個不捨。「我知道,我會盡快回來,等我。」他已換妥一身戎裝,準備出發。

  「嗯,我等你回來。」她微笑頷首,要他沒有牽掛的安心啟程。心頭卻滿溢著說不出、道不得的苦澀,因為她深知此番一別,恐是再會無期了。

  牽著兩匹駿馬候在一旁,秦文看看天色,雖然不想打擾他們的道別,卻還是不得不提醒他,「少爺,時辰差不多,該上路了。」

  「去吧,別掛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她強忍胸口的酸澀愁苦,唇角揚笑。

  秦嘯凌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望向母親,求一個承諾,乾娘,你答應我,替我照顧好淨兒,別讓父王再把她嫁給別人。」

  凝眸望著兒子,祈琴徐徐頷首。「娘答應你,不會讓你父王把淨兒嫁給別人。天色不早了,你去吧。」

  對不起,嘯凌,娘不是有心想騙你,娘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和淨兒好,別怪娘啊!她在心裡向兒子道歉。

  得到母親的承諾,秦嘯凌這才放心翻身上馬,揚塵而去。

  「淨兒,」見兒子走遠了,她一臉歉疚,欲言又止的望著自己看著長大的么妹,「我……」

  祈淨一臉了悟的開口,「我明白,大姐,我不怪你。」

  「你……知道了?!」祈琴詫道。

  她淒然一笑。「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安排的,但我知道姐夫是萬不可能讓我再留在嘯凌身邊。」

  見么妹臉上流露出淒楚之色,祈琴忍不住掩面泣道:「對不起,淨兒,大姐和你姐夫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

  原來她早知道一切,適才卻還若無其事的送走嘯凌,天哪,淨兒方才是用了多大的力氣來壓抑自己的痛楚,才能不讓嘯凌有所懷疑。

  「我瞭解,大姐,謝謝你這些年來對淨兒的疼愛和照顧。」祈淨朝她盈盈一拜。




  大軍抵達南疆,秦嘯凌花了半個月摸清那裡的地勢後,前後發動三次奇襲,將叛軍徹底擊潰,並擒獲敵方主帥,歷時五個多月的亂事就此結束。

  全軍凱旋而歸,但在領頭大軍的陣容中,卻不見此番領兵作戰的驃騎將軍秦嘯凌,因他早已心急的先一步直奔騰王府。

  「淨兒、淨兒!」回到王府,他直接來到祈淨居住的「摘雲軒」,可院落裡外卻不見半個人影。

  「怎麼回事?」察覺下對勁,他立刻衝出去抓住一個僕役詢問;「淨小姐呢?摘雲軒裡怎麼沒半個人在?」

  「淨、淨小姐,她、她……」下人被他勒住衣領,結結巴巴的答不出話來。

  「她怎麼了?快說!」他不耐的催道。

  「她、她死了。」好不容易順過氣,僕役終於吐出這句話來。

  「什麼?!」秦嘯凌聞言一驚,揪得他更緊,「你騙我!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說,淨小姐究竟上哪去了?你膽敢再騙我,我立刻殺了你!」

  那僕役領口被勒緊得快不能呼吸,臉都漲紅了,急切說道;「她、她真的……死了。」

  秦嘯凌放開他,刷的一聲抽出腰間佩劍,嗔目怒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一再拿淨兒的生死來欺騙我,我要斬了你這混賬!」

  那僕役駭得雙腿一軟,登時跪了下去。「少爺饒命!奴才真的沒有騙您,淨小姐的墓就葬在東郊啊,不信您自個過去瞧瞧。」

  見他說得煞有介事,秦嘯凌臉色鐵青,沉聲喝道:「我不信!好端端的,她怎麼可能死了?!」

  祈琴聞訊急忙趕來,見兒子手持利劍,臉色難看得嚇人,連忙出聲,「他沒有騙你,這事千真萬確。在你離開後,我與淨兒去廟裡為你上香祈福,她登上那廟附近的一座塔樓說要看看景色,也不知怎地,她竟心神恍惚,不慎從塔頂墜下,當場便……便沒了氣。」

  說著說著,她掩面啜泣,哀聲再道;「對不住,嘯凌,娘曾答應耍替你照顧淨兒,沒想到卻發生了這種事,都是娘不好,你要怪就怪娘!」

  她悲切的哭泣聲,震懾住秦嘯凌,匡的一聲,他的佩劍掉落地上,他雙手緊抓住母親的雙肩。「我不相信她就這麼死了,娘,你在騙我對不對?」不可能發生這種事,他不相信,這一切一定是他們編造出來欺騙他的謊言。

  祈琴含淚望著兒子,迭聲自責,「對不起,嘯凌,都怪娘、都怪娘,你要怨就怨娘!」

  見母親神情憔悴,消瘦不少,悲傷的神色不像在誆騙他,秦嘯凌猶如被雷擊中,動彈不得。

  片刻,他失控狂吼,「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就這樣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不知何時來到的騰王秦廣浩,吩咐隨侍一旁的路總管,「信晟,你帶少爺到淨兒的墳墓去,好讓他認清這個事實。」

  「是,王爺。」路總管躬身領命。「少爺,請隨我來。」

  秦嘯凌不肯移動腳步,只是死死的瞪著他。

  他歎息一聲,恭敬的問:「少爺,您不想去看淨小姐嗎?」

  秦嘯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音,眼裡佈滿了血絲,俊朗的眉目此刻陰鷙得駭人。

  「少爺,請隨我來吧。」知少主此刻悲慟欲絕,不願接受這個事實,路總管一揖後,率先離去。

  不久,秦嘯凌便抬起重如千斤的腿,跟了上去。

  看著那刻著祈淨之名的墓碑,他杵在墓前,整整一日一夜都不肯離去,任誰來勸都沒有用。

  他不言不語,赤紅的雙目只是牢牢的盯著那座墳塚,神色木然的看不出一絲情緒。

  直至此刻,他仍不願相信祈淨就這樣香消玉殯,長眠在這黃土之下。

  秦文默默佇立在他身後守著主子,他知道此時此刻,說再多的話也撫不平主子悲慟的心。

  第二日,秦嘯凌的情緒終於崩潰,撕心裂費的發出痛苦的嘶吼,雙手緊緊抓著那方刻著她名的墓碑。

  「我不相信你會這麼輕易就死去,你不是答應過要等我回來嗎?你明明答應過的,怎麼可以食言?你出來見我,出來見我啊!」

  「少爺!」秦文聽了忍不住紅了眼眶。

  「不,我不相信你就這樣死了,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非要見到你一面不可!」說著,他發狂般的開始用手掘著墳塚。

  秦文出聲想阻止他,「少爺,別這樣,讓淨小姐人土為安吧,不要驚擾她的亡靈。」

  「她若真有靈,就叫她出來見我呀!見不到她,我誓不罷休!」他不停的用雙手刨土,神色幾近瘋狂,不久後十根指頭便都破皮滲血了。

  秦文見了極下忍心,知道阻止不了他,只得拿起自己的佩劍遞給他。

  「少爺,用這個吧,我幫你。」

  待主子接過劍後,他再去找來一截粗大的樹枝,也幫著他掘墓。既然主子非要見心上人一面不可,自己也只好助他完成這個心願了。

  只希望看見淨小姐後,主子的心情能平靜一些。

  兩人挖掘了半晌,終於掘開封土,露出一具棺木。

  看見那棺木,秦嘯凌渾身顫抖不已,佈滿血絲的眼只是死死瞪著它,卻遲遲沒有動手掀開棺蓋。

  知他想見祈淨,卻又害怕真的見到她的遺體,秦文體貼的問;「少爺,要屬下打開它嗎?」

  良久,秦嘯凌才啞著嗓出聲,「……不用,我自己來。」他拿劍挑開棺木上的封釘,遲疑了片刻,才動手一寸寸推開棺木。

  「啊——」探頭先望了一眼的秦文,脫口低呼一聲。

  「怎麼了?」秦嘯凌一時不敢看向棺內,生怕真看見她的屍骸,會讓他僅存的一絲希冀全部幻滅。

  「棺內……沒有屍首!」秦文震驚的說,棺木裡頭並沒有任何東西。

  「什麼?」聞言,秦嘯凌飛快望向棺內,發現裡面果然空無一物,「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淨兒的墓裡是一具空棺?」他愕然。

  「莫非……淨兒並沒有死?!」思及此,秦嘯凌又驚又喜。

  見主子掉頭便走,秦文連忙跟上。「少爺,你要上哪去?」

  「我要回去問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他腳步急切的躍上坐騎,疾馳回去。

  「淨兒的墓是空的,她沒有死對不對?她在哪裡?」一回到騰王府,便遇到正要外出的父親,於是上前攔下父親質問。

  秦廣浩聞言驀然一驚,接著一正神色,斥道:「你在胡說什麼,她的墓怎會是空的?」

  「我把她的墓挖開看過了,棺木裡什麼都沒有!」秦嘯凌指證歷歷,「父王,你把淨兒藏到哪裡去了?」

  「你竟然跑去掘墓!」沒有料到兒子竟會這麼做,秦廣浩氣壞了。

  「父王,淨兒是不是沒有死?你們想用她的墓來騙我她死了,對不對?」他厲色詰問。

  謊言被拆穿,秦廣浩仍是一口咬定,「她死了,她的屍骨被野狗給叼走。找不到了,所以棺內才會空無一物。」

  「若淨兒真的死了,娘怎麼可能讓她曝屍荒野,任由野狗叼走而不管?」他絲毫不信,滿臉質疑,「況且若真是如此,棺內也該有她的衣物與陪葬品,為何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具空棺?這擺明了是想用來誆我的空墓!」

  他接著咄咄逼問;「父王,淨兒究竟在哪裡?」

  見苦心佈置的一切竟被兒子給識破,秦廣浩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的喝斥,「你這輩子永遠見不到她了,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語畢旋即拂袖離去。

  秦嘯凌憤怒的朝他背影咆哮,「我會找到她的,我一定會找到她的!」他隨即快步往母親居住的院落而去。

  父王不肯說淨兒的下落,娘定然知曉,還是問她比較快。

  豈料在母親那裡,他僅得到一句話——

  「你父王怕我會心軟,告訴你淨兒的下落,所以不肯向我透露,他究竟把淨兒送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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勳爵士 | 2009-2-17 11:16:39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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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歲的祈淨,穿著紅衣白裙獨自坐在花園中的一顆大石上,一邊吃著糖霜,一邊哼著曲兒,有趣的看著在池子裡戲水的水鴨。

  她綁著兩條可愛的小辮子,肥嫩紅潤的臉龐可愛逗人,令人瞧了忍不住想要偷捏她一把。

  而他也真的那麼做了,悄悄走近她,冷不防的捏住她肥嫩的雙頰,往兩旁拉了拉。

  「嘖嘖嘖嘖,你這兩團腮幫子的肉,軟得像麵團一樣。」秦嘯凌惡笑道。

  她一時嚇傻了,不知如何反應,直到被揉捏得好痛,她才打掉他的手,霍然跳起來,張開一口白牙便朝他的鼻子用力一咬。

  「啊!」他吃痛的驚叫一聲,捂著鼻子,惱怒的直跳腳。

  他乃騰王府人人捧在手心裡呵護,尊貴非凡的小王爺,出生至今九個年頭,沒人膽敢對他如此無禮,而她竟敢咬他?!

  「敢捏我?教你好看,哼!」拔腿逃跑前,祈淨朝他扮了個鬼臉。

  「你……」他痛得齜牙咧嘴,漲紅了臉。

  追上前逮到她後,狠狠的揍了她那可愛的小屁股幾下,卻惹來她一頓嚎啕大哭,把長輩都給驚動了,他也因此被母親斥責了幾句。

  原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了,沒有想到她竟趁他午睡時跑來報仇。

  她提了一隻裝著墨色汁液的水桶,趁他熟睡時,朝他潑了下去,當下淋得他一頭一臉。

  「下雨了嗎?」從夢裡驚醒,他一時之間弄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見秦嘯凌一張臉兒全都被她染成黑色的,祈淨咧開小嘴兒歡喜的大笑,接著吐舌吊眼,朝他扮了個鬼臉。

  「哈哈哈,你這個壞蛋變成黑臉人了。」

  當時有一瞬間,他幾乎忘了要生氣,而是呆呆的看著她笑得可愛燦爛的模樣,等到回神後,她早已逃得不見蹤影……

  秦嘯凌回憶起幼時與她玩鬧的往事,俊容滿是懷念的笑。

  「大概小時候便對你另眼相看了吧,當時你是唯一一個敢跟我作對的人。」

  他父王是皇上的五皇叔,他則長皇上一歲,算起來皇上還得尊稱自己一聲堂兄,加上父王僅得他這麼個獨子,雙親格外寵愛他,因此養成他自小便驕縱跋扈的性情,王府上下人人敬畏他小王爺的身份,沒人敢招惹他。

  同儕的玩伴也因懼於騰王府的權勢,不敢違拗他,對他唯命是從,巴結諂媚。

  也許便是因為如此,而令他對年齡還小他兩歲,卻敢與他作對的她印象十分深刻。

  往後,每年娘親要返回祈府探視外公、外婆時,他總吵著要隨行,每回與她見了一面都免不了爭吵不休。然而不管與她如何吵鬧,在祈府那段時日,他是感到很快樂的。

  「你呢?你又是何時開始對我有好感的?」秦嘯凌反問。

  聽他提起兩人幼年時的事,祈淨也憶起了一事,莞爾一笑說道:「小時候,因為你老愛欺負我,所以我是有點討厭你的,尤其第二年,你再隨大姐回來探親時,故意摔壞我陶馬那次,更讓我討厭死你了。」

  由於母親快四十歲才產下她,因此她與兄姐年齡相差甚多,在祈府裡沒啥玩伴,常常獨自一人玩耍。

  那日午後,她在花園裡把玩著府裡一位管事叔叔替她捏的一匹陶馬,她握著馬兒忽上忽下的佯裝馬兒在奔馳的模樣,一個人玩得津津有味。

  旁邊驀然響起一道嗓音──

  「這馬兒捏得還不錯,我要了。」說著,一身錦衣的秦嘯凌霸道的搶過她手裡的陶馬。

  她自然是不依了,氣呼呼的皺攏了一對秀氣的眉。

  「不給,這是藏叔叔送我的,我才不給你,還給我!」她及時握住了馬兒的後腿,使盡吃奶的力氣想要奪回。

  一張小臉蛋因用力加上氣憤,漲得紅通通的。

  秦嘯凌沒想到她小小個頭倒是挺有蠻勁,把馬兒給攥得死緊,他不悅的斥道:「我看上這馬兒是你的榮幸,還不給我放手?」

  瞪著大她兩歲,比她高出一個頭有餘的男孩,祈淨不僅沒有被他的蠻橫給嚇住,反而握得更緊,十隻圓滾滾的指節用力得都泛白了,嬌軟的童音激動的嚷道:「你要不要臉,搶我的東西,我要去告訴大姐,說你好壞,叫她罵你!」

  秦嘯凌嘲諷的撇唇,「你儘管去說呀,娘最疼我了,才捨不得罵我。」嘴上雖這麼說,他卻鬆開了手,用輕蔑的口吻接著說:「這種爛東西本少爺才看不上眼,不要也罷,免得弄髒我的手。」

  好不容易取回心愛的玩具,她笑逐顏開,秦嘯凌卻趁她沒留神,一把再搶走那陶馬,然後用力摜於地上,匡的一聲,陶馬當場碎了一地。

  哼,敢不給他玩,那就誰都不要玩!

  新玩具就這樣被弄壞了,祈淨難過得嘴兒一扁,登時放聲大哭。

  「你摔碎了我的馬,你這個壞人,你壞死了,賠我的馬兒,賠我的馬兒,嗚嗚嗚嗚……」

  見把她給惹哭了,秦嘯凌不耐煩的罵了一聲,「愛哭鬼,就只會哭!」

  看她哭得沒完沒了,一副很傷心的模樣,他漸漸有些心虛,慌了手腳,想了想,遂從頸上解下一塊隨身佩戴的玉墜,塞進她手裡,哄道:「喏,這是我最喜歡的墜子,賠給你啦,不要哭了!」

  接過玉墜,她一邊抽噎一邊看著,不久淚就停了。

  不過她人小,心眼也小,才沒那麼簡單就原諒他。

  因此隔日一早,便偷偷躲在他寢房外,小腦袋瓜鬼鬼祟祟的往裡面探呀探的,窺看須臾,瞥見侍婢要伺候秦嘯凌更衣,她連忙走進房裡。

  「嘯凌,早啊,你在更衣呀,我幫你。梅姐姐,讓我來。」她推開侍婢,逕自拿起他的外衣走到他身邊。

  「淨小姐,這種事怎麼好讓您做?」侍婢有些遲疑。

  「不要緊,你先下去吧,娘說咱們是親戚,應該要和睦相處才對。」

  聽見她這番求和的話,秦嘯凌高傲的睥睨她。

  「哼,你現下知道與本少爺作對沒好處了吧。」對祈淨的主動示好,他唇角忍不住洩露一絲得意的笑。

  「對、對。」她笑得格外燦爛,一個勁的直點頭,搬來一張凳子踩在上頭,為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孩穿上外衣,一邊學著大人的口吻說道:「畢竟我是長輩,不好跟你這個晚輩計較,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哼,矮冬瓜,誰說你是我的長輩?」他不悅的駁斥。雖然娘總是要他叫她淨姨,可他才不承認這個臭丫頭是他的阿姨呢。

  她圓潤的小臉上還是堆滿笑。「你不承認就算了,隨你吧。」穿妥外衣,她語氣微透著一抹異常的興奮,催促著他,「喏,穿好了,你快出去吧。」

  總覺得今兒個她的笑容似乎太熱切了些,他狐疑的瞄瞄她,再低頭檢視一下身上的衣裳,沒發現任何異狀,便傲然瞅她一眼,撂下話,「臭丫頭,你若是膽敢跟我搞鬼,我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祈淨模仿著她娘說話的口吻,說道:「你這孩子真是的,口沒遮攔,不過我不會同你計較的。」

  她跳下圓凳,拉著侍婢梅兒的手,逕自走出去,粉嫩的唇畔隱隱帶著掩不住的竊笑。

  來到屋外沒多久,秦嘯凌便察覺府裡每個看見他的人都面露詭異之色,似笑非笑的,似乎在強忍著什麼。

  行經一處迴廊,他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吃吃的笑聲,猛然回頭。

  那侍婢掩唇正笑不可支,沒料到他會遽然回頭,笑容頓時僵住。

  「說,為何我一走過,你便發笑?」他板起那張好看的小臉,怒問。

  「奴婢該死,奴婢不敢了,請小王爺息怒。」被他一喝,侍婢嚇得直哆嗦。

  「我要你說為何一看到我便發笑,你老實回答便是,哪來這麼多話?」他不耐煩的斥道。

  那侍婢結結巴巴的答腔,「奴婢、奴婢是因為……因為看見小王爺背後寫的字,所、所以才忍不住笑出聲的。」

  「我背後有寫字?」他回頭想看背後的字,奈何頸子不夠長,壓根看不到,索性脫下外衣,一窺究竟。

  當那三個斗大的字──我是豬,映入眼簾時,他惱得眼裡直冒火,而在那三個字的旁邊竟還畫了一頭流著唾沫的豬兒。

  「可惡的死丫頭,我就覺得你今日笑得很古怪,還突然跑來替我更衣,果然有鬼,這回我非打爛你的屁股不可!」

  偷偷躲在暗處,看他憤怒得咬牙切齒的模樣,祈淨樂得大笑,但不久,她可愛的小屁屁就遭殃了……

  昔日兩人水火不容的情景得他跳腳的事,現在回想起來卻充滿了樂趣。

  秦嘯凌苦笑道:「你呀,就是這麼鬼靈精,讓我沒辦法不把你給記在心裡,惦著記著難以忘懷。」所以後來,娘每年回祈府省親時,他都吵著要跟。

  他那專注灼熱的凝視,令她胸口悸動,她唇畔牽起一抹好輕好柔的微笑,踮起腳尖,輕輕在他頰畔印上一吻,說道:「雨停了,咱們下山吧。」

 


  銀月高懸,春夜涼似水。

  床榻上,祈淨輾轉反側,遲遲無法入睡。

  這幾日她總覺得心頭有些忐忑,好似將要發生什麼事。

  大姐近日反常的不再阻止她與嘯凌親近,甚至還要他們玩得開心一點,這彷彿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那樣令人不安。

  她知道姐夫定然不會對自己和嘯凌的事坐視不管,他必定會採取行動,看來應該就在最近了,只是不知姐夫會對自己做出什麼樣的安排?

  正思忖間,忽聽見窗外有人匆匆而過,祈淨不禁有些好奇的推開窗子望去,瞥見是大姐與路總管。

  「這麼晚了,大姐跟總管要上哪去?」她納悶的自言自語。總管這麼晚還去找大姐,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吧,反正她也睡不著,索性就跟出去看看。

  一路悄悄跟到偏廳,她隱身在窗欞邊,聽見裡頭傳來的交談聲──

  「王爺讓屬下來轉告王妃,一切已準備就緒了,這是王爺親筆寫的信函,請王妃依照信中指示行事。」

  祈琴接過信,閱畢後頷首說道:「嗯,我知道了,我會依王爺的吩咐行事,待嘯凌離開後,你們再送走淨兒吧。」

  聽至此,祈淨震驚的摀住嘴。果然,大姐和姐夫已有安排……

  雖然心中早有所覺,但突然聽聞此事,她還是亂了方寸,不敢再逗留,悄然離開。

  一路恍惚的回到她的房裡,心緒這才稍穩,她幽幽垂目,凝視著窗外婆娑的樹影半晌,接著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轉身從衣櫃裡翻出一包來別苑前特地暗中找來的藥。

  「看來,也該是用它的時候了。」

 


  悄悄來到秦嘯凌房前,她舉手輕輕敲了下門板,並刻意壓低嗓音問:「嘯凌,你睡了嗎?」

  房內的人已睡下,但靈敏的耳力登時便認出門外的人是誰,連忙起身開門,迎她進屋,重新再點燃桌上燭火。

  「淨兒,你怎麼這麼晚了還過來?」

  「我睡不著,泡了杯參茶,想與你聊聊。你想睡了嗎?」祈淨看見他身上只穿了件白色單衣,顯然適才已就寢了。

  「不,還不想。」縱然方才是困了,可一看見心上人,他的精神便為之一振。

  「喏,這參茶是為你泡的,把它喝了吧。」她將手裡的杯子遞過去給他。

  「好。」即使他一點都不渴,但她親手泡的參茶他怎可能不喝,於是舉杯一口便飲完。

  祈淨滿意的看著空了的杯子,與他閒聊了一會兒,見他眼色迷濛,似有倦意,便起身告辭,「嘯凌,你睡吧,我先回去了。」

  「不,我還不睏。」他強撐著精神與她說話。心上人就在眼前,他哪捨得再回去睡覺。

  「不,你困了,我扶你上床休息吧。」她極溫柔的扶著他走到床榻邊,為他脫去鞋襪,掀開被褥,讓他躺下。

  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看來他真的困了,可身子忽然熱得好難受,彷彿有一把火在體內燒灼著,下腹也漸漸緊繃。

  「你睡吧,我走了。」

  「……嗯。」他含糊的虛應了聲,隱隱約約好似聽見她開門離去的聲音,他闔上俊目,逕自睡沉了。

 


  他在作夢。

  她雪白的嬌軀滑如凝脂,他忍不住含吮住她胸前誘人的櫻紅蓓蕾,細細品嚐,手揉捻著另一邊的豐盈,他發出陶醉的低吟,一如自己私下幻想過無數次那般,她的滋味如此的美好。

  他的唇火熱的吮吻愛撫著她胸前的渾圓,接著,如密雨般一一吻遍她全身細白的肌膚。

  她刻意壓抑的吟哦聲宛若催情的情藥,迴盪在耳畔,加深他體內的情火。

  「淨兒,你真美!」他呢喃說道,眼眸醺然迷醉。

  「嘯凌,」她嬌柔的嗓音透著繾綣的情意,低喚他的名,一雙藕臂緊緊環抱著他,「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嗎?還等什麼?」

  「你真的願意?」他因壓抑著慾望而染著血絲的眸注視著她。

  「嗯。」她羞澀低應,粉唇輕吻著他敏感的喉結。「這樣還不夠證明嗎?」

  他動容低呼,「淨兒……」分開她修長的雙腿,置身其中,「我要你!」他嗓音沙啞的低吼,將早已脹痛的碩大推入她幽秘的花徑中。

  「啊!」祈淨微疼的呻吟。

  「很痛嗎?」他停住不敢再向前。

  「不要緊,我沒關係,你繼續吧。」她細汗佈滿額面,忍著痛楚輕搖螓首。

  秦嘯凌慢慢往前推進,直到她適應了他,才開始加快動作。

  柔媚如水的她令他瘋狂,他的節奏漸漸由緩慢變為愈來愈狂烈。

  他不時的吻著她,兩人的身子與四肢密密交纏在一塊,難分難捨,氣息也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到達頂峰的那一刻,他不停的喚著她的名──

  「淨兒、淨兒……」

 


  一隻手死命的撐在床壁,拚命抵擋著頸子上那雙有力的臂膀,只要再湊近一寸,兩人的嘴就要碰上了。

  「少爺!您醒醒,看清楚一點,我是秦文,不是淨小姐!」秦文急切說道。

  半晌,秦嘯凌終於睜開迷離的眼。「秦文,怎麼是你?」看見那張黧黑剛毅的臉孔近在眼前,他駭然一驚,「你、你想對我做什麼?!」

  見他那副彷彿自己想對他做出什麼不軌舉動的模樣,秦文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屬下什麼也沒做,見少爺今天晏起了,所以才過來叫醒少爺。」

  秦嘯凌質疑,「你還狡辯,叫我起來用得著把臉靠得這麼近嗎?」

  愈想愈可疑,都已升他為副將了,他卻仍老愛跟著自己,這秦文該不會是對他懷有「那種」想法吧?!這麼一想,雞皮疙瘩頓時爬了滿身。

  看見主子面露驚疑,似乎真以為他想對他怎樣,秦文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少爺,請您看清楚一點,是您的手緊緊勾著我,讓我沒辦法退開!」

  定睛一瞧,秦嘯凌這才發現自個的兩隻手確實環住秦文的頸子,他嚇得連忙鬆手解釋,「我、我在作夢,以為你是淨兒,所以才會……」

  主子一鬆手,秦文這才得以退開站直身子。「屬下知道。」他一來便聽見主子嘴裡不停囈語著淨小姐的閨名,也不知是作了什麼好夢?

  「現下什麼時辰了?」秦嘯凌尷尬地望向窗外的天色問。

  「辰時了。」

  「辰時?我今日竟睡得這麼晚!」他詫道。他一向寅時便起床,然後練一個時辰的武。

  秦文回道:「屬下遲遲不見少爺出來,伺候您的侍婢說您還未起身,不敢吵您,所以我才進來看看。」

  秦嘯凌下床,秦文欲伺候他更衣,他揮手制止,「秦文,別忘了你現下已是堂堂副將,這種事讓侍婢來做就成了。」

  「是。」秦文連忙招來侍婢,伺候他更衣梳洗。

  人人皆說他這個主子霸道蠻橫,然而他卻對少爺心存感激。他雙親早逝,當年僅八歲的他無力謀生,只能靠乞討為生,不時還會受到地痞惡棍的欺凌。

  那次,他不慎撞到那些惡棍其中一人,招來他們一頓毒打,適巧遇上了少爺與王妃。

  雖說那時少爺會救他純粹是出自好玩的心態,想試試新得到的彈弓威力有多大,才會用彈弓幫他趕走那些惡徒,但他卻因此得到王妃的憐憫,收留了無家可歸的他,還安排他成為少爺的侍童。

  少爺脾氣雖不好,卻不曾凌虐苛待過他,兩人熟稔後,少爺還挺照顧他的,讓自己隨他習武識字。

  少爺十五歲奪得武狀元隨軍出征,屢立大功,而被皇上賜封為驃騎將軍,而他也因此被拔擢為少爺的副將,從此不再是奴僕,少爺對他的再造之恩,他今生都不敢忘。

  「秦文,你過來時有看到淨兒嗎?」更衣梳洗後,秦嘯凌問。

  「沒有。對了,少爺,王妃請您起床後先過去她那兒一趟。」

  「嗯。」秦嘯凌漫應一聲。

  前去見母親的路上,他仍在回味著昨夜那旖旎的夢境,那夢逼真得令他覺得自個好似真的抱著她,與她耳鬢廝磨了一番……直到來到母親的房門口,他才略略收整心神,進門問安。

  「孩兒給娘請安。」

  「嘯凌,你今日怎麼晏起了?」祈琴關心的問。通常兒子練完武後,便會來向她請安,今天卻晚了一個多時辰。

  「我也不知怎會睡過頭了。」

  「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還有,你父王捎來消息了。」注視著兒子,她溫婉的說。

  「他處理妥黃府的事了?」

  「不是,他說南疆發生叛亂,近日朝廷可能會出兵平亂。」

  「哦。」秦嘯凌淡應一聲,對此事不甚關心。他又不是皇上,這種事毋需他費心。

  瞧見兒子一臉無動於衷,彷彿不干己事的樣子,祈琴接著說:「聽說皇上有意派你出兵平亂。」

  秦嘯凌霎時不悅的皺起濃眉。「我不去,朝廷裡又不是沒有其它將軍,況且南疆的地形我又不熟,沒道理派我去。」

  「這事還未決定,最後仍須由皇上定奪,你父王只是讓我轉告你一聲,好讓你心裡有個底。」

  「什麼底,我現下可沒那個心思領軍去平亂。娘,你讓父王叫皇上那小子派別人去。」

  聽見兒子如此放肆的話,她斂眉斥道:「嘯凌,縱然你比皇上年長一歲,但他畢竟是天子,不可如此無禮。何況皇上雖年少,卻十分英明睿智,不是能由得人擺弄的,太后便是最好的例子。」

  他們這位年少的帝王,隱忍三年任由太后垂簾聽政,做了三載的傀儡皇帝,其實暗中培植勢力,在去年猝然發難,從太后手中奪回了大權,這件事當時引起朝野嘩然震動。

  然而在皇上舉事之前,王爺便曾對她說過,這位少年皇帝城府極深,不可小覷,將來必有一番作為,因此在他軟禁太后後,王爺便率先對皇上表示效忠,其它舉棋不定、猶存觀望心態的朝臣們,這才紛紛跟進。

  「是,我知道皇上很能幹,一舉便扳倒了太后。」秦嘯凌懶懶附和。

  知兒子素來對朝政不感興趣,祈琴搖頭歎息。「你這孩子!對了,怎麼今早也沒見淨兒呢?她也晏起了嗎?」

  「咦,她還沒來向娘請安嗎?我過去瞧瞧。」說著他便心急的跨出房門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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勳爵士 | 2009-2-17 11:15:19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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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騰王妃一行人在清晨啟程,午後時分便抵達別苑,待一切安頓妥當後,秦嘯凌拉著祈淨來到後山。

  見她一臉驚歎的望著綴滿野花的山坡,他得意的笑道:「如何,我沒騙你吧,這兒的景致可是一絕。」

  「嗯,好美。」時值暮春,滿山遍野都開滿了各色山花,彷彿一條織滿花兒的繡毯,炫麗美景妙不可言,引她舉步走向山坡。

  見她誘人的櫻唇驚訝的微啟,秦嘯凌一時情動,拉住她的腕,在她粉頰偷得一個香吻。

  她嬌嗔的擰眉低斥,「現下在外面,你別這麼不規矩。」舉目張望四下,發現都沒人影這才放心。

  「我帶你來這麼美的地方,你不該酬謝我嗎?」她此刻羞窘的神色,令他忍不住再俯身輕啄一口蜜唇。

  祈淨漾起一笑,用極柔的嗓聲說道:「我是該謝謝你,你靠過來一點。」她勾勾手指,笑得迷人至極。

  秦嘯凌心頭一跳,明知她笑得太詭異,還是不由自主的俯下臉。

  她踮起腳尖,作勢要獻吻,可一靠近他,卻張嘴猛然朝他的挺鼻咬了一口,接著便立刻咯咯嬌笑著退開。

  他吃疼的摀住鼻子,嗔視她。

  「好啊,你敢咬我鼻子,看我怎麼教訓你……還敢跑,給我站住。」嘴上叫罵著,俊容卻是沒半分怒色的拔足朝她追去。

  她纖麗的身影在滿地花影的襯托下,宛若俏皮脫俗的仙子,他眸裡滿是繾綣的濃情,與她嬉玩追逐著。

  不久,他抓到了她,將她撲倒在茵茵綠草上被,他那透著一層緋色的粉頰所惑,情難自己的俯下身,攫住她誘人的櫻唇,直到喘不過氣,唇瓣才依依不捨的稍稍分離。

  祈淨輕喘著,察覺兩人這副曖昧的模樣十分不妥,於是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壓得我好重,快起來。」

  他捨不得放開她,但更不捨壓疼她,於是抱著她一個翻轉,讓她趴臥在自己身上。

  那雙熾烈的眼神看得她心頭狂跳,赧然說道:「你……別這樣,讓我起來。」

  秦嘯凌的手牢牢環抱在她纖腰上,露出壞笑。「不要,軟玉溫香在懷的感覺果然令人銷魂,我要這麼抱著你一輩子。」

  銷魂?芙蓉臉上綻起笑花,她溫柔的問:「你真不讓我起來?」

  「不讓……啊──」他猛然低呼一聲,彎身捂著肚子,怒眼瞪著那個膽敢用手肘襲向他腹部的女子,「祈淨,你這潑辣女人,就不知道什麼叫溫柔嗎?」

  祈淨趁機起身,席地而坐,笑瞅著他。「我警告過你啦,是你自己不肯放手,怨不得我。」

  他猶如一把烈火,自己若是不謹慎一點,理智隨時都可能被這團熊熊火焰給吞噬,而做出不該做的事。

  她隨手摘來身邊的野花,插在他發上。

  「喏,送你一朵花吧。」看著他那滑稽模樣,她噗哧笑出聲。

  秦嘯凌不甘示弱,也摘來花兒簪在她鬢上,發現紅花令美人更添麗色,他又摘來一朵簪在另一邊。

  祈淨也跟著再摘幾朵花兒插在他發上。

  「你別鬧我了,這樣能看嗎?」他偏頭想躲開她的手。

  「嘻,可惜手邊沒有鏡子,要不然就能讓你瞧瞧自個的模樣有多可愛了。」不讓他避開,她將一朵朵野花插滿他頭頂,然後捧腹笑不可遏。

  他發狠的拔來一堆花,簪滿她發上,看著她頭上滿滿都是花,也大笑出聲。

  「你這模樣像個瘋婆子。」

  「還說我,你也差不多。」她回嘴駁斥,兩人相視大笑。

  他們玩得忘了時間,一抬頭,才發現天色已昏暗下來。

  「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她伸手將他發上的花一一摘下,再將被她弄亂的髮束鬆開,用五指替他重新爬梳後束起。

  秦嘯凌卻趁她替自己梳發時,偷偷拉過一綹她的發,與自個的一撮頭髮綁在一塊,打了一個又一個的死結,看著那緊緊糾結在一塊、分不清彼此的墨色髮絲,俊臉露出得意的笑。

  須臾,祈淨便發現自己的髮絲與他的糾纏在一塊。

  「奇怪,我的頭髮怎麼會與你的勾纏在一起?」她伸手想去解開。

  他握住她的手,不讓她解開。

  「人家說結髮夫妻,吶,你瞧,咱們的頭髮這麼纏繞在一塊,可見咱們注定會成為結髮夫妻。」

  她笑斥,「胡扯,我瞧這八成是你做的。」

  「沒錯,是我把它們給纏在一起的,橫豎你這輩於是嫁定我了。」他霸道的宣稱。

  這話令她心頭一陣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揶揄他,「你小時候不是還嘲笑我又矮又肥,將來一定嫁不出去、沒人要嗎?」

  聞言,他掀了掀眉,一臉得意的盯著她。「你瞧,我小時候便能未卜先知,知你絕對不會嫁出去,因為你會嫁給我,沒人敢跟我搶。」

  「你真是厚臉皮。」她笑罵,胸口卻驀然一熱,眼眶也發酸。她垂目想解開纏繞在一起的髮絲,可心緒震盪,令她的手不穩,遲遲無法解開,只好問道:「你有帶刀子嗎?」

  「有。」秦嘯凌拔出貼身暗藏在靴子裡的一把匕首,割斷兩人糾纏在一起的髮絲。

  祈淨取出一條絹帕,將髮絲包裹起來,正要收起,卻被秦嘯凌給拿了過去。「這些我要。」

  「你要來做什麼?」祈淨望著他問。原本她打算要留起來做紀念的,因為日後,他們恐怕……

  秦嘯凌煞有介事的回答,「這是證明你我注定是結髮夫妻的證據,自然要小心收妥,免得你將來不認賬。」

  「你……」她喉頭一緊,不知該怎麼接腔,沉默須臾後便起身說道:「我們該回去了。」

  「你不想嫁我?」他也跟著起身,不悅的跟上她的腳步。

  「嘯凌,你認為你父王會答允我們成親嗎?」她啟唇輕聲問。

  「不管他允不允,我就是要娶你,最多咱們遠走高飛,到別處去成親。對了,我聽說海外有一座蓬萊仙島,那兒四季如春,鳥語花香,咱們就去那兒好了。」他興高采烈的計畫著。

  祈淨輕搖螓首。「我不想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投靠大姐這些年來,大姐、姐夫都待她極好,她不能做出令他們傷心難過的事來。

  「可……」秦嘯凌想再說什麼,話卻被她截斷。

  「我們的事,等搶親的風波平息後再說吧。」

 


  在別苑待了幾天,有心愛的人朝夕相伴,秦嘯凌的日子過得愜意極了,不過身為武將,他可沒因此忘了每天必練的基本功。

  清早起床舞了幾套劍法之後,瞥見秦文靜靜侍立一旁,他濃眉一擰,說道:「我不是吩咐你這幾日不用跟著我,好好把傷養好嗎?」

  「休養幾日,屬下的傷已不礙事了。」秦文恭敬回答,他有一張黧黑憨厚的面容,樸實的氣質中透著一抹精幹。

  「是嗎?那就好。」他將劍收回劍鞘,秦文立刻遞上他的外袍,服侍他穿上。

  在秦嘯凌十五歲贏得武狀元那年,秦文隨他出征時便被拔擢為他的副將,早已不是跟班侍從,但仍難改掉服侍他多年的習慣。

  「嘯凌,我做了一些餅……秦文也在呀,一塊來嘗嘗吧。」祈淨笑吟吟的端著一隻碟子走向兩人。

  秦文瞄一眼碟子裡那做得有些醜陋的餅,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於是連忙抱拳婉拒,「多謝淨小姐,還是留給少爺享用吧,屬下先行告退。」

  看見那餅,秦嘯凌眉目微動,命令道:「你給我留下來吃餅。」不讓他有借口遁逃。

  「屬下不敢打擾少爺與淨小姐。」秦文不疾不徐的接著說:「少爺,您才剛練完武,肚子一定餓了,既然淨小姐親手做了餅,您就多吃點。」

  秦嘯凌狠狠瞪著他,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走了。

  沒發現兩個男人的私下過招,祈淨興匆匆的拈起一塊餅遞給他。「嘯凌,你餓了吧,嘗嘗我做的餅,剛出爐的,來,趁熱吃。」

  「這……餅真的能吃嗎?」秦嘯凌狐疑的接過,打量著那不甚美觀的食物。

  「你這是什麼意思?懷疑我下毒嗎?哼,算了,你不想吃我自個吃。」見他一臉猶豫,祈淨嗔惱的搶過他手上的餅,送到自己唇邊。

  他快一步伸手搶了回去。「我沒說不吃,既是你為我做的,我吃光它就是了。」懷著壯士斷腕的心情,他一口吃下。

  「你那是什麼表情?好像我做的餅有多難吃!」她對他皺眉的表情很不滿。

  「不是……咦?沒想像的難吃嘛。」囫圇吞下餅後,秦嘯凌訝異的發現嘴裡食物的味道還不差,「我還以為會跟幾年前你做的餅一樣,難吃到令人作嘔。」

  她好笑又好氣的解釋,「那次是為了整你,才故意做得那麼難吃啦,笨呆。」

  她廚藝雖然不精,可做出的料理還不至於差到令人難以下嚥的地步。

  「什麼,你那次是故意的?你這可惡的女人!」

  見他伸手過來想捏自己的頰,她笑瞇瞇的再拈起一塊餅,塞進他嘴裡。「吃餅吧你。」

  嚥下餅後,秦嘯凌也拈起一塊餵她吃。「待會咱們騎馬出去蹓躂。」

  她就著他的手咬著餅,聽見他的話,不由得想起來到別苑後,大姐曾對她說的話……

  「淨兒,這陣子委屈你了,你就好好和嘯凌四處去玩玩吧。」

  聽聞大姐這麼說,她微感詫異,因為自從大姐和姐夫察覺到嘯凌對她的感情後,就竭力阻止他倆在一塊,可這時竟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委實不太尋常。

  「大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對我說?」她細心的發現大姐神色有些異樣,似乎欲言又止。

  祈琴看了她須臾,搖首說道:「沒什麼,大姐只是希望在別苑這段時日,你們倆能玩得開心點,因為回京後可有一堆煩人的事等著呢。」

  話雖這麼說,可她卻覺得大姐彷彿隱藏著什麼秘密。

  她要他們玩得開心點,莫非是因為以後他們……再也不會有這機會了?

 


  別苑位於紗縣,三面環山,但山勢皆不高,靈秀有餘,巍峨不足。

  兩人縱馬來到北面一座山巒,山徑有些崎嶇不平,他們於是下馬,牽著馬兒沿著山道來到山頂處,往下俯瞰,整個縣城盡收眼裡。

  山上的風較平地涼了些,祈淨攏了攏身上的斗篷。

  見她似有冷意,秦嘯凌舒臂將她納入懷中。

  她安靜的任由他擁著,眸光眺向遠方。「這山不夠高,看不到京城。」

  「你想看京城,過些時日,等咱們回去就能看到了。」

  「不知黃府那件事,姐夫處理得如何了?」這幾日,她一直掛心這件事。

  「放心吧,父王會處理好的,你用不著擔心,他自個惹出的事,當然要自個收拾了。」

  聽見他竟這麼大言不慚把錯都推到別人頭上,祈淨抬眸睨他。「你這麼說,好像去搶親的人是他,而不是你?」

  「是他硬將你嫁人,我逼不得已才這麼做的。」他答得再理直氣壯不過。

  「姐夫有你這麼個兒子真是不幸,老是做出些忤逆他的事來。」她語重心長的柔聲勸道:「再怎麼說他都是你爹,他所做的事都是真心為你好,不會害你的,你不要老做出讓他生氣的事來,這樣很不孝。」

  被她扣上一頂不孝的帽子,秦嘯凌微有不悅的辯解,「我哪有老是忤逆他?當年他要我去考武狀元,我不也順著他的意思去考了,後來他要我領兵出征,我也去了呀,還幫他立下好幾次大功,這樣還不孝嗎?」

  「可你為了我的事,頂撞過他多少回?」她還清楚的記得,當姐夫得知嘯凌竟對她萌生情愫時,那驚怒的表情有多駭人。

  他聞言一窒,說道:「好吧,今後只要他不再反對我跟你的事,我事事都順著他總成了吧?」

  「他反對我們的事,也是為了你好呀,他不想你受人指指點點,一輩子都難以抬頭見人。」

  秦嘯凌傲然說道:「我才不會因此而羞於見人,嘴長在那些人臉上,要說由得他們去說,我才不怕。要真惹得我不高興了,我便將那些饒舌的人都抓來痛打一頓。」

  祈淨搖頭,拿他沒轍。「你這蠻橫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肯改?」

  他的下顎蹭著她的髮絲,神色一柔。「我上回不是同你說過了,只要你嫁給我,我便改,你一日不嫁,我就一日不改。」

  「隨你吧,你愛當不講理的惡霸就由你去。」

  對於她老是有意迴避這件事,他有些慍惱。「你為什麼總是不肯答應嫁給我?父王和娘的想法就比我還重要嗎?」他以為她也該同自己一樣,將彼此放在心頭第一位才是,不該把他的雙親看得比他還重要。

  「若不是有他們,又怎麼會有你?何況若不是他們收容我,我又怎能安然在這騰王府住下來……啊,你做什麼?」她的耳垂被他發狠的嚙咬了一口。

  「這是懲罰你,把恩情排在我前面。」

  「你這蠻子!」她嗔罵,接著凝目望著他,「我問你,你真的能做到嗎?」

  「做到什麼?」沒頭沒尾的,不知她提的是何事。

  「十年後,心意依然不變。」祈淨重提此事。

  「你不信我嗎?」他上回已說得信誓旦旦,她還懷疑?

  「你若真如自己所言,心意不改,我便嫁你。」若經過十年,他依然能對她情深不悔,那她便拋下一切與他雙宿雙飛。

  她非要考驗他的耐性就是了?「你怎麼不乾脆說五十年?」

  「你這提議也不錯,若是你的感情能維持五十年不變,那便值得我嫁了。好吧,就改成五十年好了。」

  「你還真敢說。」秦嘯凌沒好氣的哼道:「五十年後就算你肯嫁給我,說不定我早已沒命娶你了。」

  她有模有樣的端詳起他的面相,煞有介事的說:「人家說好人不長命,而你這個惡霸絕對可以活到長命百歲的。」

  是啦,他是惡霸,禍害遺千年。「就算到時候咱倆都還活著,也都雞皮鶴髮、年老體衰了,我恐怕沒力氣抱你進新房了。」

  「你嫌棄我老的模樣呀?」

  「那時候我也老了,還怕你嫌棄我是個糟老頭子呢。」他皺攏濃眉,不容置疑的說道:「我絕不要虛耗光陰枯等那麼久,最多三個月我便要娶你為妻!」

  祈淨正啟口要說什麼,陰暗的天空卻驀地降下大雨。

  「怎麼好端端的下起雨了?」秦嘯凌仰起頭,看著不知何時變得陰霾滿滿的天空。

  「這個時節天候總是多變的,咱們找個地方躲雨吧。」

  他牽起她的手,走到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下暫時避雨。

  繁密的枝葉遮擋了大部份的雨絲,但還是有些水滴從葉縫中滲漏,秦嘯凌解下身上的赭紅色斗篷,在兩人頭頂上撐開,不讓雨水淋濕她。

  祈淨看著不小的雨勢,輕聲說著:「這雨不知要下多久?」

  「管它下多久,咱們又不急著趕路。」垂眸望著身旁心愛的女子,發現她柳眉輕擰,他關切的問:「會冷嗎?」

  「不,不冷。」她身上穿著斗篷,又有他為她遮雨,暖和得連心都在發燙呢。「你冷不冷?」這春雨微透寒意,他解下自個的斗篷遮雨,會冷的該是他吧。

  秦嘯凌睇著她,露出狡猾笑意。「嗯,是有些冷,不如你抱著我,替我取暖吧?」

  明知他的意圖,她卻只睞他一眼,便順著他的意思舒臂擁住他。「這樣夠暖了吧?」

  沒料到她竟會真的抱住自己,他開心得笑咧了嘴。「嗯,可以了。」他得寸進尺的再趁機要求,「欸,我嘴巴有點幹,你幫我滋潤一下。」

  這傢伙真是寵不得,她橫眉瞪眼,嗔道:「你若真渴,只消站到雨中去,仰起頭張開嘴,就能喝到水了,要喝多少有多少。」

  這麼不解風情,他不禁埋怨,「做什麼這麼小氣,橫豎現在下著雨,又沒什麼事可做。」

  「你嫌沒事做,何不到雨中去練練劍?」她笑吟吟的建議。

  「我早上已經練過了。」見她那張伶俐的嘴兒一張一闔,他再也按捺不住想吻她的念頭,猛然放下撐著斗篷的手,捧起她的小臉。

  「啊,你……」冷不防被他攫住雙唇,祈淨蹙眉瞪他一眼,便輕闔上眼。

  他的吻細密綿長,令她情不自禁的回應起他。

  「淨兒,是不是讓你成為我的人後,你就願意嫁給我了?」秦嘯凌趁著喘息的空檔低問。

  正值血氣方剛的少年,一旦情動,便容易生起慾念,更何況此刻擁在懷裡的還是他心愛的女子,他難以壓抑體內湧起的情潮。

  「你若是敢不顧我的意願,那麼只會讓我……恨你。」她警告。

  他有些不滿,反駁道:「你嘴兒也讓我親了,手也讓我牽了,身也讓我抱了,即便不做那事,也早就是我的人了。」

  「你這話倒提醒了我,往後我得和你保持至少三步的距離,不讓你近身,免得你這禽獸突然獸性大發。」

  「你說誰是禽獸?」他瞇眼瞪她。自己這麼疼她、寵她,她卻老愛損自己。

  她眉目含笑的瞅他。「動不動就發情的那人便是。」

  見她笑得靈美動人,他忍不住再低頭啄吻著她唇角。「我會這樣,還不是你這小妖精太誘人。」

  「誰是小妖精?」她嬌嗔。

  他嗓音微沉,「不就是把我迷得暈頭轉向的你嗎?」

  她不願承擔這罪名,板起俏顏,正色說道:「我可沒迷你,是你自個兒要暈頭轉向,與我何干,我沒那能耐控制你的心神,操弄你的心智。」

  她猶記得姐夫在得知他倆情事後,曾責怪她──

  「枉本王待你如親妹,你竟然去勾引嘯凌!」

  她被姐夫罵得很冤,她既沒有勾引過嘯凌,更沒有意圖迷惑他。

  他們倆打小每次見面便總是吵吵鬧鬧,一向不和,豈知竟會在來投靠大姐後,與他不知不覺間生起曖昧的情絲。

  她也厘不清,兩人的情緣究竟是由哪兒開始的?

  見她神色認真,似是想起什麼不快的事來,秦嘯凌連忙改口,「是,全都是我自個鬼迷心竅,對你如癡如狂,成了吧?」

  她靜默著沒答腔,別開眼神,望著不知何時已轉小的雨勢,片刻後幽幽的問:「嘯凌,你是何時愛上我的?」

  「那種事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然而被她這麼一問,他不禁回想起幼年隨母親回寧州祈府省親時,第一次見到她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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