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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渡瀘
Crawler | 2016-8-18 12:57:26

【內容簡介】: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另一個自己;每個人的心裡,都有塵封的記憶。理性與感性的交錯,愛情裡的人兒,永遠在追尋一個難以實現的平衡點。走過九年的感情,陳雨澤從巧遇林喬紅的一刻開始,便註定了一場詭譎又深刻的故事。雲心小說「距離愛情0.1公分續篇-江城子」,真實人生的投射,教您不思量,自難忘。

  《江城子》是一本無法定義類別的小說,它在雲心蘊含的大量文學底子之下,含括了推理解謎的樂趣,又有男女愛情的浪漫,再加上《江城子》的架構完整,節奏適中,這部小說沒幾下就被我翻閱讀完了,讀完的瞬間覺得被文字之美充滿是件很幸福的事。

  雖說在現代看見古色古香的用字難免有些不習慣,但考慮到推理的謎都涉及古文學,自然在這點上就寬心許多。

  最叫人吃驚的不是架構完整度之高,而是雲心大在設計人物關係時的層層堆疊與抽絲剝繭,都讓人享受到閱讀推理小說時的樂趣,卻沒有正統推理小說那般的硬,堅持在一個具體的謎團,雲心選擇將謎埋在人物之間的關係與過去,喬紅尋覓身世或許老套,卻因為雲心的古典底子而獲得彌補,使這謎非但讀來不濫情,還飄出古色古香的桂花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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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渡瀘
Crawler | 2016-8-18 12:57:26

第一章:一曲未盡暫離別



        「山巒撐住了層層的白頂蓋,欲走還留、絲絲入扣,竟是雨水的嬉鬧。摩卡在味蕾上盤旋,羽翼在天空下飛舞,望著飄零的雨,手指敲打著漏水的節奏,拍拍作響,猶如一場心跳的註解─期待又怕落空的心情。我在臺中天氣陰,一個人等待存在的緣因。」



------------



        坐在星巴克的窗邊,傍晚時分,下著迷濛的雨。一對新人在窗的另一邊,擺動著今生約定的姿態,陳雨澤遠眺山巒,眼前的婚紗彷彿美妙的精靈,舞動著他心裡的期待。正當他回憶著晚間的餐聚時光,身後卻傳來一陣吵鬧聲,尋聲望去,烏日高鐵站的大廳裡,一位黃衣女子快步奔跑又大聲呼叫著:「抓賊啊!」

        瞧她個頭小小的,一臉素淨,卻無法掩飾她刻畫般的容顏,雖然上氣不接下氣,絲毫不損是個美人的形象。不過,接下來的一幕,卻讓陳雨澤傻了半晌。只見她瞬間停下腳步,接著脫下左腳的平底鞋,一個使勁,吆喝一聲:「看招!」這年頭還能這樣說話的,著實不多。

        陳雨澤忍住了笑意,這才看清楚黃衣女子口中的賊,原來是個體態微胖的中年男子,正好跑過星巴克的店門前。不多細想,雨澤起身離開座位,眼見沒有旁人追趕,黃衣女子又氣喘籲籲的怒視前方,幾個大步,雨澤搶到了中年男子面前,隨即伸手微擋,口中說著:「先生,發生什麼事嗎?」

        沒料到中年男子一臉疑惑的說:「她一直追我,又想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這時,身旁漸漸群聚人潮,黃衣女子像鬼魅一樣從人群中竄出,手裡提著剛剛失準的平底鞋,一個箭步又要往中年男子身上招呼,雨澤正要伸手阻擋好釐清事情,卻見黃衣女子的平底鞋停在半空中,忽然傻笑一聲:「哎唷,我好像認錯人了。」

        這一個轉折,讓現場的氣氛瞬間僵凝。圍觀的人無趣的散開,伴隨一些不堪的酸言酸語,黃衣女子顯然是聽到了,臉色一沈,回頭對著人群說:「誰說什麼我長的漂亮,卻原來是個瘋子?」稀疏的停下腳步,似乎沒人打算承認,卻見她繼續說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們這些人一點俠義心腸也沒有,大概只知道圍過來看是非、烤香腸。話說,瘋子就不能是漂亮的嗎?雖然眼光不錯,但心態大大的變態,更何況認錯人本來就是我的專長,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會道歉的。」

        這番奇特的言論,整個逗樂了雨澤,果不其然,大夥沒人應答,瞬間恢復車站該有的寧靜。

        「對不起,是我不對,我認錯人了。這是我的鞋子,雖然沒丟到你,但應該也嚇到了你,喏……」黃衣女子將手上的平底鞋遞上前去,說:「我讓你丟一下好了,這樣看你會不會比較不生氣。」眼見遠方幾位站務人員疾步而來,雨澤瞧這小妮子天真的性格再這麼玩下去,恐怕事情會越扯越大,於是伸手接過鞋子,當起和事佬。

        雨澤對著中年男子說:「既然是誤會一場,就別見怪了。瞧她心急的,手裡又只剩下一隻平底鞋,應該是真的遇到賊了。我也有莽撞的地方,在這裡跟你說聲對不起,希望你就原諒我們吧。」中年男子見雨澤這位見義勇為的人,居然又是鞠躬又是道歉,自己也不好意思多計較些什麼。嘆了一口氣,苦笑說:「就這樣吧,不過你得幫她好好跟他們解釋。我趕時間,兒子女兒還在等我回家吃飯,交給你囉。」伸手遞上名片給雨澤,說:「有被為難的話,再連絡我吧。」

        雨澤鬆了一口氣,目送他離開。不多時,站方人員也來到跟前,雨澤看著黃衣女子一邊穿著鞋子,二行眼淚都快滴下來了,趕緊上前向他們解釋剛剛發生的過程。花了一些時間,總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二人隨即來到中庭外,這有趣的女孩,雨澤也想多多了解一番。

        「你真是個好人,不像那些冷漠的眼睛,只會看,眨個眼就過去了。」也許是有著相同的頻率,雨澤感動說著:「現在的年輕人,能有妳說話的內涵,確實少見了。」

        「嘻嘻,我哪裡年輕了,我已經三十三歲了。」

        雨澤一臉不可置信,尤其二人近距離的說話,更看清楚她的樣貌,說她是個大學生都不為過,但聽她嘟嘴說著:「我不說謊的唷,只可惜包包被偷走了,什麼東西都不在身上,想拿證件給你驗身也無法囉。」

        「那倒不必,我自然相信妳。對了,我叫做陳雨澤,雨天的雨,恩澤的澤,因為是雨天生的,父親幫我取了這個名字。我年紀大妳一些,今年三十五歲。」

        黃衣女子怔了一下,卻是走掉話題:「怪了,怎麼不叫做陳雨生呢?」

        「因為我是早產兒,原以為活不成了,幸好命夠硬,所以父親認為我是上天給的恩澤。」

        「原來如此。不過,你的自我介紹肯定沒我精彩。」黃衣女子一臉喜悅,雨澤也期待她有什麼特別的自我介紹。停頓了一下,她輕聲吟著:「喬裝夜是不眠夜,紅顏怎奈又纏結。我是林喬紅,這是爸爸找蘇東坡幫我取的名字唷。」

        「喬紅,好美的名字……」雨澤在心裡咀嚼著藏頭詩句,臉上忽然閃過一絲落寞,他在心底喊著:「是啊,多少的夜裡,我將失去妳。但是,真的放的下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喬紅沒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嘻嘻一笑:「我的比你精彩吧。」

        被這股天真的笑聲拉回現實,雨澤輕點著頭,隨即問著:「妳的東西怎麼不見了?報警了嗎?」

        喬紅搖了搖頭,這才想到身上沒半點分文,回高雄的車票也在包包裡,想著想著,二行委屈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怎麼辦,學長還在等我,沒有我的消息,他一定很著急。」

        「這麼巧,我也要回高雄。這樣吧,我先幫妳買車票,我們就一起回高雄找妳學長吧。」

        喬紅歡呼一聲,笑開了雙頰,無邪的模樣,令人陶醉。雨澤是個細心的人,猜測她應該還沒用餐,於是在雨澤的邀約下,二人回到星巴克。同樣的窗台邊,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身旁多了一位凍齡的女孩,正嘰嘰咕咕的說著被偷包包的事情。一個小時下來,二人一見如故,於是兄妹相稱,雨澤也才明白,她口中的學長,正是她的未婚夫,叫做張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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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違的喬紅,雖已年過三十,歲月卻沒在她稚氣的臉上留下多少註解。令人玩味的是,她與學長的愛情遲遲未能開花結果,原因竟是她在三年前的一場大病中,夢見了失蹤的母親。大病初癒後,堅持是母親在夢裡救了自己,所以她死心眼的認定,母親還活著,正等待她去重逢。棋華原本擔心她因為父親癌症病逝,最愛的曉晴姑姑近年身體也病魔纏身,她自己又生了一場大病,如癡如夢的言論,很怕喬紅一時走不出來,心神因此受困。

        於是,棋華偷偷邀集大學好友,幫喬紅準備一場溫馨的邀月茶會。原以為故人重逢能夠帶給喬紅不同的感受,沒想到小雄學長的一席話,讓全部的人都聽傻了。

        他說:「我說喬紅,妳是不是有在賣絲巾?事業做很大,都不通知我一下。」

        喬紅怔了一下,笑說:「小雄學長,你都二個孩子的爹了,怎麼還這麼不正經。」

        「知道我想妳就好,棋華要是妳看不滿意,我隨時可以拋家棄子,為妳填補心靈的空虛。」

        「嘻嘻,我知道你們想逗我開心……」喬紅話鋒一轉,「嘿嘿,可是我有大嫂的電話喔。而且我學長是天下第一人,我為他拋家棄子還差不多。」二人嘻嘻鬧鬧,雲飛突然一問:「你說的絲巾,看來也不像是胡謅的,到底怎麼一回事?」棋華向來知道雲飛細膩的心思,經她一提,才想起小雄確實在一年前,寄了一個包裹給自己,裡面正是一條繡有喬紅詩句的絲巾。當時以為是他貼心的生日禮物,如今小雄重提此事,似乎有所蹊翹。

        棋華跟著問說:「小雄,跟那條絲巾有關嗎?」

        「我在信裡不是有說了,怎麼你沒看嗎?」小雄一臉疑惑。

        「哪來的信?裡面就一條絲巾而已。」

        「糟糕,大概是我忘記放進去了,難怪你沒問我這件事,我真是該打。」小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接著又說:「這麼看來,應該不是喬紅偷偷去賣絲巾。事情是這樣的,去年我跟小柔偷閒去旗津散步,小柔無意間撿到一條絲巾,本來我也不以為意,只是突然聽她念起一首大家都熟悉不過的詩句……」

        雲飛低聲吟著:「喬裝夜是不眠夜……」

        「所以你們該知道我當時有多驚訝,由於小柔不清楚喬紅的事,看我搶過絲巾猛看又搓的,以為是我在外面養的小三,絲巾差點就被她搶回去撕爛。」

        「誰叫你花名在外的……」喬紅這才想起一件事,訕訕一笑:「原來大嫂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才跟我熱絡起來。你啊,真是個老不修。不過,」喬紅轉向棋華臉上,惆漾的問著:「學長,這代表什麼?」

        這些年,喬紅臉上雖然稚氣未退,但人生的歷練與親人的生老病死,使得原本純真無邪的她,也漸漸顯露年華的哀怨。棋華很是不捨,如今又見她這般眼神,心下一橫,將喬紅輕輕抱在懷裡,遼闊的說:「這代表妳的夢是一個徵兆。既然小雄帶來了這個消息,就表示我們還有機會……」棋華停了一下,在她落淚的臉龐柔情一吻,堅定的說:「找到妳媽媽!」

        喬紅早已泣不成聲,卻又聽著最愛的學長繼續說著:「沒釐清這件事之前,請各位喝的喜酒,只好暫延了。」

        就這樣,二人透過各種管道尋找這條絲巾的蛛絲馬跡,然而事情沒有想像中的簡單,匆匆一過,已是三個寒暑。喬紅心疼學長父母早逝,也曾提過結婚的事,但是棋華沒有怨懟,反而安慰她說:「名稱對我們而言,根本不重要。我們活得沒有遺憾,才是我心之所繫。明知道這絕不是巧合,肯定有下一個線索等著我們,我不會放棄的,如同十五年前我第一次見到妳生命中的絲絹,我早已立誓,妳的身世之謎,就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

        喬紅嘻嘻一笑,投入他的懷中,裝著鬼臉,啜泣地說:「我是你一輩子的鬼臉花,管他什麼夫妻肺片的,我們不用這麼麻辣,可以跟你互相珍惜著對方,就夠了,是不是?」

        「哈哈,當然不夠,繼續囉。」

《喬紅與棋華的故事,記錄在雲心小說─距離愛情0.1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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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意無聲的在高鐵車廂裡飄散,回憶裡的一段故事,雨澤聽的入迷,眼框不禁微濕了起來。

        「好精采的人生,想不到妳看似嬌小,卻是如此堅強的女孩。很幸運的,妳擁有這麼棒的學長以及好朋友,有機會我真想認識他們。」

        「嘻嘻,當然沒問題囉。不過,現在該換你了……」喬紅東扭西張的,喬好聽故事的姿態,看了一下手錶,說:「喏,還有三十分鐘,換我聽故事了。」

        雨澤被她的俏皮惹得心花怒放,跟著玩性大開,說著:「那麼,我也從一首詩開始吧。」

        喬紅閉上眼睛,聽他細細念起一首短詩句。低沈的聲紋,慢慢擺盪著一段扣人心弦的故事。如此的開端,究竟隱藏著多少心情?喬紅雖無棋華的領悟力,卻也感受到雨澤的糾結。睜開雙眸,喬紅記的清楚,輕柔的語調,重複了一遍:「某個角度,遇見重逢。輕狂的歲月,不變的季節。宿命的輪迴下,形成兩輪月,重疊的指尖星月,微笑的無可取代。」眼見他微笑稱讚,喬紅繼續說著:「嗯,無可取代的女孩,想必是個討人歡喜的小甜心。嘻嘻,我洗耳恭聽囉。」

        「故事的開始,在九年前。」雨澤掙扎了一會,這是他不想再提起的一段感情,能夠深埋多久就是多久,雖然他清楚的知道,也許一輩子都走不出她的影子。是的,她是多麼無可取代的女孩,她的名字喚做李雪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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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是絕對領域?」

        有個十八歲女孩,悄悄在心中築了一道圍牆,雖無長城的悠久,也無柏林的血淚。但她驕傲的眼神就是會告訴你,心裡有個無形缺口,誰也看不透,誰也進不了。任憑多少麻醉的夢中夢,打不開就是打不開。她是李雪霏,留著一頭長髮,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纖細的身軀有著可愛的臉孔,透人的單眼皮,卻深邃的令人猜不出喜怒哀樂。別瞧她弱不禁風的模樣,踏著頗俱氣勢的大腿肌,李雪霏可是學校跆拳社的箇中好手。

        這是九年前的春天,李雪霏在學長的引介下,來到加油站打工。這一天,她沒有盛裝打扮,加上流感病毒纏身,嬌小的她,氣色更是憔悴。她在辦公室等待面試,手指慣性地敲打著桌面,學過幾年鋼琴的她,總戒不掉這安撫心情的習慣動作。

        將卡門序曲敲到快佈滿紅眼絲,李雪霏還是等不到面試官。耐心逐漸失去,雙腳蠢蠢欲動,這時,身後嘎嘎作響,鋁門開啟的聲音,巧妙地反應出她等待的心情。

        「要不是為了賺錢,敢讓老娘等這麼久,我不踹翻你們才怪!」李雪霏沒有回身觀看來人,心中滿是憤怒。

        「學妹……」李雪霏聞聲大驚,趕緊回身一看,進來的人原來是介紹她來工作的學長。個子不高,身形削瘦的他,叫作林宗強。等了半天,居然還是等不到結果,滿腔的怒氣正準備爆發,學長竟然又補上一句:「站長有事趕不回來……」沒料到李雪霏不怒反靜,冷笑一聲:「嘿嘿,所以我今天是白跑一趟了?」林宗強還來不及回答,暴怒中的學妹一個起身,椅背隨手一甩,準備走人。哪知道林宗強一個前傾,在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下,椅背角不偏不倚的命中男人的要害。

        這一著,的確是只有男人才能理解的痛不欲生。

        彷彿駭客任務的經典動作,上演著緩慢倒下的戲碼,當然他並沒有基努李維的帥氣迷人。所幸敬業的林宗強還是忍著痛楚,維持倒下的姿態,慢慢說著:「上次練習對打,被妳踢到就算了。今天我招誰惹誰,只是傳話都可以再來一次。我的下半輩子,妳要負責嗎?」

        李雪霏只聽重點,反譏著:「傳話?這種裝笑偉的話,老娘沒興趣知道。而且,我也不是男生,不過輕輕一敲,有那麼痛嗎?我們女生每個月固定痛一次,都不知道強你幾倍了,真是沒用,哼!」

        學妹的個性向來刁蠻,瞧她頭也不回準備離開,林宗強心上糟糕,下半身卻是無能為力。正當他絕望的同時,門口佇立一道身影,林宗強見狀,趕緊說著:「學妹,妳先別走,站長請領班先為妳面試,他就是領班。」

        李雪霏頓了一下,卻是打定主意,不想聽這些人廢話。一個閃身,準備離去。門口的領班從她的表情猜到了幾分狀況,一個側身,打算讓雪霏離去。不過,他口中同時說著:「對不起。不過,瞧妳的樣子,這也是遲早的事。」

        「什麼遲早的事!」這一怒,雪霏不顧淑女形象,在領班身旁橫眉一冷。

        「小強說他介紹的人,耐操又好用,還是個正妹,要我什麼業績都不用擔心。但是……」領班環顧現場的加油夥伴,微笑說:「妳比不上這裡任何一個人的堅持,沒有工作態度,無論多美麗的花,插錯了瓶子,放錯了位置,也只是悲劇。」

        「喝,你們真了不起,讓我等這麼久,還可以損我……」雪霏習慣思緒亂跳,這時突然改口,說:「老娘向來討厭花,也從來不收花,不用插瓶子,也不需擺位置,我是無可取代的傲驕射手。這樣,你滿意了嗎?」

        「雖然我有點聽不太懂,但瞧妳口齒清晰,加上很力的大腿,想必跑起來不慢。我給妳考慮的時間,我去抽根菸,回來妳還在的話,我再好好為妳介紹工作的事項與相關的福利。」說著往辦公室裡望去,對著林宗強說:「假如你學妹想面試,麻煩你,待會幫我準備一杯熱開水。」

        「什麼時候你改喝熱開水?」林宗強不解的問。

        「你傻啦,看她一臉沒精神,生個氣就臉紅成這樣,大概感冒了吧。」接著轉身對身旁的刁蠻女說:「妳好好決定吧。」說完,人便離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看戲的宗強真的看傻了。

        李雪霏狠狠的啐了一口,瞧著遠去的陌生背影,問著宗強:「他就是你說的領班?你不是說他今天不在?」

        「他是放假啊,應該是站長請他過來的,他住附近而已。」

        「所以,他就是你說的風度翩翩、學識淵博、善解人意的領班?」

        「是……的。」宗強怯怯的應答著。

        「很好,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還是,其實是你情人眼裡出西施,準備出櫃啦!」一邊酸弄著言詞,腳下的選擇還是做了決定。重新回到辦公室,坐到另一張椅子,橫向另一面桌邊,再次敲彈著卡門序曲。不同的是,她進入了第二主題『鬥牛士』。

        雪霏的鋼琴之路,屬於玩票性質,斷斷續續的習琴,頂多讓她認得音符與五線譜的關係,說她是個初學者也不為過。然而,她就是愛上卡門的序曲。這也是唯一的一首,她能隨時閉著眼睛彈奏的樂曲。沈浸在比才的西班牙曲風下,雪霏愛上卡門震懾人心的律動感,仿如她古怪固執的個性,每一次的跳動,都有著自由飛翔與畫地自限的矛盾。

        雪霏不是卡門,她只是單純的愛上自由,又膽小的只能嘲笑自己的卻步。

        門聲開,人影來,陌生又深刻的容顏,不過一根菸的時間,雪霏依稀記得這自大的男人,其實也有細心的一面。低著頭,故作姿態,不輕易示弱,是她自小就養成的防禦機制。但是他,這個陌生自大的男人,卻用一句話,一個動作,輕易摘下雪霏偽裝的面具。

        只見領班走到她的身旁,手裡拿著宗強準備的熱開水,輕輕貼向自己的右臉頰,接著放在雪霏的面前,開口說著:「臉龐是測溫的好工具,相信這杯水並不燙舌。」然後伸出左手,握著拳,橫擺在雪霏的眼前,微笑說:「想看我變魔術嗎?需要通關密碼喔。」

        「什麼?」雪霏一臉狐疑。

        沒想到眼前的男人,原本線條挺立的拳頭,倏如春花綻放,輪指下,掌心裡,閃亮亮的金黃色,是一顆暖心的金莎巧克力。

        「哈,恭喜妳說對了通關密碼。」放下金莎巧克力,來到面試的位置,瞧她不發一語,刁蠻的眼神轉變成柔和的目光。領班心下有數,大膽說著:「看妳的樣子,不只是感冒了,大概生理期同時發作。聽說女孩子生理期愛吃巧克力,雖然我極端懷疑這是廠商的世紀大謊言,不過,看妳會笑了,似乎是有些效果。」

        雪霏臉上一紅即逝,靈巧的嘴瞬間恢復,俏眉說:「就跟你們男生一樣,悶著氣就想叼根菸,以為抽的是寂寞;然後,我喜歡的是黑巧克力,雖然苦,但慢慢融化的是甜蜜。」

        「果然是個機伶的女孩。我希望妳身體養好再開始上班,給我個時間吧。」

        「這算是面試嗎?」

        「妳沒甩我一巴掌,還願意等我一根菸的時間,就證明妳值得我期待。像妳這樣聰明又驕傲的女孩子,說多了只是多餘,實際看妳的表現才有意義。剩下的,就是妳的決定。這份工作,倒底值不值得妳來期待?」

        雪霏打心底被眼前的領班所降伏,明明善於隱藏武裝著自己,怎麼一個陌生人,輕易就看透自己臉上的面具。於是點了點頭,應允了這份工作,然而莫名而生的一種恐懼,瞬間取代這幾分鐘暖陽般的感受。領班沒能察覺她的改變,見她將熱開水慢慢飲落,巧克力放入她的小提包裡,也回答了工作時間的問題:「我休息三天就可以了,生理期不礙事。」

        「好的。至於其他的相關規定與福利,相信小強會為妳解答。我瞧妳身體真的虛弱,趕緊回去休息吧。人事資料,我再請小強拿給妳就好。」

        雪霏謝了一聲,正要轉身離去,想起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回身問著:「你叫什麼名字?」

        「哈,竟然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陳雨澤。雨天的雨,恩澤的澤,因為是雨天生的,父親幫我取了這個名字。我大妳八歲,妳還是叫我領班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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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猶如夏天的風,想起來很需要,真的體驗了,總讓人焚身入林。時空回到行駛中高鐵,喬紅聽的正精采時,雨澤忽然停了下來。準備求他繼續述說,卻見他眼角微濕。喬紅趕緊從口袋裡拿出面紙,遞給他說:「我也常常叫學長說故事給我聽,每次只要說到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都哭得唏哩嘩啦的。所以,我懂的唷,這不是哭泣,學長有說過,這其實是珍惜。」

        「是啊,我很珍惜,謝謝妳。」接過喬紅的貼心,雨澤平復思緒,聽她問著:「她就是這位無可取代的女孩?」

        「就是她。」

        「你們後來交往了吧?」

        「嗯,不過,交往前的過程,挺波折的。」

        喬紅嘻嘻一笑:「可好了,我最愛聽波折的故事,好像在找同好一樣,看看還有沒有人跟我一樣精彩!」

        那麼,從哪裡開始呢?雨澤想起了那一天,星空隧道的夜晚,也是動情的開始。

        一樣是九年前,雪霏在加油站已經工作一個月,聰穎又不服輸的個性,讓她很快的適應加油站的工作內容。同時,她和雨澤的感情也慢慢起了微妙的變化。

        這一天,雪霏一上班就心神不寧,雨澤自然察覺到了,於是趁著用餐的時間,問了她的狀況。

        雪霏本想隨便說個小謊,但一想到雨澤猜人心思的鬼神境界,只好作罷。於是無奈的說:「有個人……今天回來找我了,正在宿舍裡等我。」

        雨澤怔了一下,想起她的學長們曾說過她有男朋友,但又好像分手了。但又沒人敢問她這個麻辣問題,疑惑就一直存在著。

        「看來,是那位好像男朋友的分手男朋友。」

        雪霏噗哧一笑:「哪有這麼繞舌。哼,老娘的事情,看來他們也不敢亂講。其實一點也不複雜,就是我談了一段二年的感情,才發現原來他一直跟前女友藕斷絲連,甚至我在某些人的口中,還被傳成了小三。後來,我就跟他分手了,獨個兒跑去台北,打算跟一位暗戀我三年的網友私奔。」

        「哇,夠刺激!」

        「逗你的啦。我都叫他絕頂,他大我六歲,是個台北人,絕頂是他在遊戲裡的暱稱。我們的確是網友,見過幾次面,他一直很關心我,我的事情也都會說給他聽。當這個臭男人的真相被我發現後,很快的,我的愛就轉移到絕頂身上。於是在去年八月,也就是我發現真相的隔天,我傳簡訊說要分手,然後一個人跑去台北找絕頂,渡過了很快樂的七天。可是,這個臭男人想盡辦法找我,甚至還打電話給絕頂,說我誤會他了,我跟他還沒有分手,罵絕頂奪人之妻,還威脅說要對我不利。當時我並不清楚發生這些事情,七天後從台北回來,真的有想私奔的心。但是絕頂,卻突然失去聯絡,我找不到他,整整一個禮拜,他才給了我一個簡訊,說我們並不適合,要我好好讀書,忘了他的事。你也知道,我驕傲的很,雖然明知道事情一定有隱情,我卻只能怨恨男人都是得手了就不會珍惜……於是我像個瘋子,又接受這個臭男人對我的好。也許病了吧,所以學長們才不敢管我的感情事。後來,這個臭男人去當兵了,我卻在二個月前,收到絕頂寄給我的信,一封讓我心碎的信。」

        雨澤輕聲問著:「他告訴妳當時在台北發生的事?」

        「哈,我被他的炸彈炸到了……」

        雨澤吃了一驚,嚇說:「喜帖?」

        「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拿起電話就打了過去。終於,他跟我說了那些不堪的事……而且,很可笑的是,他居然是奉子成婚的,我還能怎樣呢?我很大方的祝福他,然後哭了一整夜。醒來後,我決定離開那個臭男人,同樣的簡訊,我又傳一次。結果,他不死心的想挽回,這是他第三次回來找我了。」

        語罷,二人沈默了一會,雨澤上前輕拍著她的背,柔聲說:「每當我心情不好,我都會到一個地方,釋放我的煩惱。在旗津,有個很美的地方,叫作星空隧道。待會下班,想不想走一趟?」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很難相處的。」

        「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不是嗎?」

        想起面試那天,雪霏臉上微微一笑,雖然一閃即逝,卻也觸動了契機。

        「那就走吧,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說吧。」

        「我還沒想到,總之你先答應我,行嗎?」

        雨澤停頓了一會,笑著說:「沒問題,我答應妳。」

        沒想到雪霏反問著:「為什麼?」

        「我相信妳。」短短的四個字,沒有任何煽情的言詞,卻深深感動了雪霏的心靈。

        是啊,謊言、背叛、遺棄、疑問,這是雪霏感情路上的註解,如今眼前卻有一個人,願意給她最珍貴的信任。忍住淚水的感動,雪霏輕聲一笑,準備繼續上工去。離去前,她給了雨澤一抹笑臉,說:「自大的領班,小心我的難題唷。」

        能有多難?雪霏還不懂的是,專注的雨澤,他的執著,堅若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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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們去了旗津囉?」喬紅開心的問著。

        雨澤點了點頭,瞧著她燦若花開的笑臉,這才想起喬紅的媽媽與旗津有關,微笑說:「認識妳,是我一輩子的緣份。妳媽媽的事情,假如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別客氣。」

        「好厲害,我也常問學長,怎麼他那麼會猜我心裡想的事情,他總是說,我臉上都寫出來了。可我又不是浮水印,流個汗水就通通把秘密浮顯出來。耶,你該不會跟學長一樣,都是雙子座吧?」

        「我是啊。」

        喬紅嘻笑一聲:「那我得到結論了,雙子座就像是我肚子裡的蛔蟲,我在想什麼都能知道。嘿嘿,待會見到學長,我要告訴他這個大發現,以後就叫你們蛔蟲座的男人吧。」

        雨澤被逗的哭笑不得,不禁想起喬紅剛剛說的與棋華的故事。當年來不及追上飛機的棋華,在機場的感性告白,那是多麼浪漫的一件事。於是他想起了自己,對照喬紅失而復得的感情,如今的孤單,到底是誰遺忘了堅持?又是誰鬆開了雙手?還是,本來就沒有人會是誰的專屬品。情緒在瞬間被挑起,雨澤輕閉著雙眼,理性又悄悄回來,這就是雙子座,喔不,應該說這是喬紅專屬的蛔蟲座男子。

        故事繼續說起,那一天旗津的夜晚,微微風,海浪低吟。月亮側身看著大海,萬里無雲,滿天的星辰,煞是美麗。二人在午夜時分,踏上旗津的踩風大道。雨澤介紹他最愛的阿蘭烤魷魚給雪霏品嚐,老闆娘俐落熟練的身手,在陣陣白煙與火光相襯間,旗津著名的小吃香味,飄散在這最夜的寧靜裡。

        咬著美味魷魚,雨澤熟悉的引路,經過住家巷弄,穿過小片樹林,看著幾隻不甘寂寞的狗狗在樹下玩耍。轉角後的一方木板小道,燈光微淡,眼前盡是一片黯黑,腳下走著,卻是嘎嘎作響。雪霏沒來過這裡,刁蠻如她,畢竟是個小女生,心下不禁生怯起來,左手自動抓住雨澤的衣角,步伐如盈,聲聲賦迴。

        雨澤怔了一下:「咦,怎麼今天燈沒開?」二人停在一個隧道的入口,裡面漆黑無比,只有遠處地上有著幾盞奄奄一息的黃光。

        「自從星空隧道規劃好之後,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燈光失靈。」衣角微微抖著,知道身旁的她有些害怕,雨澤伸手握著衣角的羈絆,雪霏輕輕一縮,沒能掙脫。

        「我牽妳過去。」

        「好……不過,我可不是怕黑,我是怕摔倒。」雪霏壯膽的說。

        「哈,這裡也沒什麼鬼傳說,妳大可放心。」雨澤話一說完,右手隨即被緊緊一抓,雪霏啐了一口:「你很可惡!」身體卻悄悄的往雨澤身上貼近。

        星空隧道並不深長,二人在手機閃光燈的開路下,不一會,拍岸的海浪聲便從前方傳來。猶如桃花源的豁然開朗,步出隧道,雪霏快速的奔向前方長堤。遠處是海,一座綠燈,一盞紅燈,好似傳令兵的信號交替。回身一探,隧道口上方的奇岩巨石,沈靜聳立,看的雪霏心花怒放。

        「好棒的地方!」

        她終於真正的笑了。

        雨澤跟上她雀躍的腳步,在長堤邊坐下,看著層層的海浪說:「我喜歡坐在這,尤其今日浪高,水聲響徹,再怎樣不開心的事情,都不算什麼了。」

        雪霏是屏東人,海就像她的鄰居,讀海的心情,向來是她的最愛。於是在雨澤身旁坐下,二人開始屬於自己的閱讀,那一份不用交談也能分享的默契,正慢慢渲染開來。

        「你知道那些船在幹嘛嗎?」雪霏指著遠處飄盪的船,喃喃問著。

        雨澤跟著手指望去,沒有回答,但他知道雪霏一定有特別的想法。果然,雪霏故作神秘的說:「我想,他們就是傳說中的海上商店。」

        「商店?」

        「是啊,專門交易靈魂的商店。」

        雨澤哈哈一笑:「敢問是第幾號當鋪?」

        「既然是傳說,當然就是秘密囉。不然你交易一下,我就跟你講。」

        「我全身上下就屬靈魂最迷人,把妹專用,這是非賣品!不過……」雨澤轉頭看著雪霏說:「假如妳願意配合,我就能猜到。」

        「這麼神奇!好吧,怎麼配合你?」忍住笑意,雪霏索性跟著瞎鬧起來。

        語罷,雨澤突然牽起雪霏的手,擺成星指狀,右臉移往她的左臉龐,二人用最靠近的平行視線,一起望向雨澤的天空。

        「我想,應該是七號當鋪吧。」

        隨著雨澤的指引,雪霏的手指在清澈的旗津夜空,來回擺盪。但聽身旁的領班老練說著:「天樞、天璇、天權、玉衡、開陽。妳瞧,七號當鋪,呼之欲出。」雪霏咕咕一笑,指著二顆遺漏的星子,問說:「明明就有七顆,老娘書讀不多,這點常識還是有的,你少呼嚨我。」

        「喏,天機是給有心機的人看的,瑤光整個就是舞女的架勢,面對妳這麼有氣質又聰明的女孩子,請原諒我直接把他們給忽略了。再來……」雨澤帶起二人的星指,往左上微移,口裡念著:「天樞天璇五倍離,北極星芒倒影七。」雖是雨澤信口胡謅,雪霏細嚼字義,對照北極星加入後的圖形,確實變成了七的倒影。

        雪霏噗哧一笑:「算你行,不過那顆北極星離月亮好近,都快消失了。」

        「那麼,為了慶祝妳心情變好,幫她取個名字吧,就叫她北極月,如何?」

        雪霏若有所思的望著北極月,想起了瓊瑤的一簾幽夢,想起了普羅旺斯,想起了那段忘年之戀,也想起了自己感情路的波折。她幽幽地說:「北極月就好像紫菱的普羅旺斯,但那也只是小說裡的情節。誰能因為一個詞,誰能因為一個約定,說不生氣就不生氣,這世界根本沒有永恆的愛情。」

        海浪波波而來,潮起潮退的聲浪,縱橫在二人瞬間的沈默裡。雨澤自然看過一簾幽夢,於是柔聲說:「這世界沒那麼糟糕,別人可能無法體會北極月,但我答應妳,北極月就當成我們的普羅旺斯,說不生氣,就不生氣。」

        瞧著雨澤充滿自信的笑臉,雪霏心下一震,想起了絕頂。「天啊,他們自信的樣子,好像……」不禁側過身子,害怕被雨澤察覺她的異樣。卻不知道,當她嬌羞的側臉閃過雨澤的眼前,雨澤同樣驚訝而神迷。這個角度,這樣的表情,不就是他這輩子最深愛的女孩,杜雲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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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多了一個新的女孩子。看你的表情都變了,這個雲楓似乎深刻的不在話下。」回到了高鐵車廂,喬紅聽到新的人物,忍不住問著。

        「所以,我才寫了那首詩句。某個角度,遇見重逢……好啦,故事告一段落,左營快到了。」

        喬紅聽的正起勁,哪肯放他走。翹著嘴說:「你是打算讓我叫學長把你敲昏帶走嗎?故事說一半是很不禮貌的喔,這樣吧,最少要有章節結束的感覺,旗津後來的事呢?」

        「哈哈,後來她接了一通電話,就是她口中的臭男人打來的,他叫做小宇。詳細的通話內容我沒問,大概就是還在宿舍等她,然後有人說溜了嘴,知道是我陪雪霏出來散心。我怕事情不好收拾,於是提議送她回去,誰知道她根本不想見到小宇,於是說出了她的要求。」

        「那個你不能反悔的要求?」

        「嗯。她說,要我帶她到一個黑暗的地方,不會有人出現的地方。」

        喬紅好奇問著:「什麼鬼,有這地方?」

        「我也不知道,只好先騙她上車,慢慢往市區前進。當然,她古靈精怪的,很快查覺我的意圖,就在接近宿舍的時候,她終於說話了。」

        「說了什麼?」

        「這裡讓我下車吧。她說得很冷,我知道沒得轉圜。於是我也豁了出去,把我一路上想的答案對著她說:『都帶妳來了,怎麼妳不進去嗎?』她看著我指的建築物,真的傻眼了。」

        喬紅有聽沒懂,趕緊追問:「你要帶她去哪裡?」

        「哈哈,旁邊只有一間汽車旅館。」

        「你……你想幹嘛?」

        「她的反應跟妳一樣,於是我解釋說:『裡面不會有人進來,燈關了就是一片漆黑。而且我們都是成年人,任憑妳怎麼發洩,只要不放火燒房子,相信不會有警察來敲門關切。還是,妳不敢?』沒想到,她悶哼的一聲,招牌的刁蠻性格顯露,她說:『老娘天不怕、地不怕,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相信你的品味沒這麼肌不擇食,我有什麼好不敢的?走吧,你買單。』哈哈,我算是遇到對手了。說實話,當時我也很擔心,但不是擔心自己,而是離她學校太近,怕被人看見,女孩子的名譽總是要顧的。」

        喬紅嘻嘻一笑:「有發生什麼事嗎?」

        「當然沒有。我這個人沒什麼優點,但是尊重女孩子,我還做的到。直到天亮,她在床上,我在地板,等到宿舍的同學通報小宇離開了,我才帶她回去。」

        「所以蛔蟲座的男生,都是正人君子。」喬紅說的得意。

        「是嗎?我不敢說,但除了尊重,法律問題也是我謹守本份的原因。畢竟在這個環節上,女男的法律位置很不平等。」二人相顧一笑,高鐵也在此時緩慢進入左營站。

        故事沒有說完,喬紅趕緊留下雨澤的聯絡方式,接著找到了張棋華,瞧他一臉驚慌的神情,喬紅一個飛身,直撲到他的懷裡。嘰嘰咕咕的說著今晚發生的事情,棋華聽著聽著,不由得癡了。

        「謝謝你,喬紅沒給你惹麻煩吧?」棋華致謝說著。

        「讓我一路上不無聊,又聽到她跟你這麼令人欽羨的愛情故事。認識你們,是我今生有幸。」

        「哈哈……」同聲一笑,蛔蟲座的男人們,話不用多說,就懂了。

        互留下次約定的時間地點,一聲珍重再見,雨澤獨個兒走往捷運站。一路上說著回憶裡的故事,想著回憶裡的故人,此時的他,卻沒有被回憶的漩渦所牽引。心,彷彿還在台中。是的,這一晚的台中行,多麼令他念念不忘。

        背著月亮,灑落滿地的銀光。從台北下到台中,從公事轉換到她為雨澤的提前慶生,這一個特別的夜晚,雨澤記得所有細節,所有關於她的一切細微處,此刻在腦海裡不斷盤旋。

        雨澤喃喃念著:「小葉子,妳要開心點,知道嗎?」他口中的小葉子就是台中的友人,名喚葉芹曄。

        回到家中,雨澤領養的米克斯─阿貓,見爸比終於回家,一個飛躍,又是撲的他滿身貓毛。雨澤笑笑的拿出貓草,正準備倒給阿貓享用,卻發現床頭擺了一個小盒子。他怔了一下,趕緊拿過來看。

        打開盒子,是一瓶CK.ONE的隨身瓶香水,裡面還有一張小卡片,寫著:「送上你喜歡的香水,生日快樂。」沒有署名,但可愛的圓體筆跡,他絕不陌生。但見他對著阿貓微笑說:「你今天一定很開心,媽咪回來看你了。」於是想起了雪霏,也想起了沒跟喬紅說的旗津趣事……



        「就算是這樣,幹嘛一定要選北斗七星,今天星星很多啊?」

        「這是有原因的,跟妳大大的有關聯。」

        「……不懂。」

        「北斗七星其實就是大熊星座,瞧妳虎背熊腰,大腿肌又如此發達,真是再貼切不過了。哈哈!」

        「是、嗎!看來老娘的大熊旋踢,你很想試試威力囉……」

        嘴角微揚,回憶裡總是充斥著美好。

        「謝謝妳,雪霏。」

        一曲未盡暫離別,今夜沒有燭光,只剩下追著貓草跑的阿貓,還有窗外陽台上的,北極月。
引言 使用道具
五月渡瀘
Crawler | 2016-8-18 12:57:26

第二章:亭前月,望成缺


        時間告別的,並非只是青春年華。

        時間告別的,卻是跨不出的遲疑。

        若有一天,當我謙卑的走到妳面前,

        那是多少力氣才能撐住的身軀。

        還能跳動,還有溫度,

        全因妳的眼,看穿我存在的意義。



        ------------



        「妳今天加班嗎?怎麼沒跟我說,不然我就自己先吃了。」

        「有朋友來台中,剛好過生日,可是我……」

        男子打斷她的回答:「好吧,那我出門買東西吃……」頓了一下,看著她手上拎著一個禮物袋,笑說:「朋友過生日,妳卻帶個禮物回來。送的不好,被退貨?」

        「我沒送他禮物,這是他在台北買的,是個擦手巾,很特別的蓬蓬裙造型,我擺在浴室好嗎?」

        「拿來擦手的,當然擺在浴室,這不用問我吧。」

        「宜仲……」原來這名高瘦的男子,名叫李宜仲。

        「我先去買吃的,回來再說。」宜仲不耐的說著。

        「明明中午就傳訊息給你,你也已讀了,幹嘛說你不知道我晚上有約?」

        「我沒回應妳,不是嗎?這就代表我沒注意到!算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不想跟妳爭論,我出門了。」宜仲穿上鞋子,頭也不回就出門,留下身形憔悴的她,獨自面對空蕩的房間。

        將擦手巾掛在浴室裡,剛走到書桌前,手機便傳來訊息的聲響。她趕緊打開一看,並不是宜仲的傳訊,不禁泛起失望的表情。

        「小葉子,我回到高雄了,今天謝謝妳的慶生,要開心點,別忘了,我把祝福送給妳囉。」簡訊的發送者,就是雨澤。原來,這位長髮披肩,骨感身形,勾著迷人的紅唇,有著一雙愛笑眼睛的人妻,就是雨澤口中的小葉子,葉芹曄。

        「好好休息吧,晚安。」回覆了訊息,芹曄慢慢褪去微濕的衣衫,剛剛的一場雨,將她跟雨澤都淋了一身濕。來到浴室泡個熱水澡,心中卻念念不忘宜仲離去時冷淡的表情。心情一悶,瞬間想起晚餐時雨澤的一段話,他說:「驕傲的射手,大概沒有像妳一樣心地如此善良的,妳根本就是突變的射手座。」

        芹曄輕聲嘆息,望著蓬蓬裙擦手巾,突然笑了一下,傻傻的說著:「什麼小葉子……你跟我一樣,都是個傻瓜。」

        她回憶著,送雨澤回到高鐵站的一場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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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著雨的烏日站,二人騎著摩托車,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刻。雨澤撥落眷戀的雨滴,瞧著芹曄說:「我的名字真的很準,老是遇到下雨。妳趕緊穿好雨衣,等會騎車回家,別再堅持沒四十不上路了,慢慢騎就好。」芹曄騎車雖然不快,卻習慣維持時速四十公里以上。

        芹曄嘻嘻一笑,在車站屋簷下開始穿起雨衣。雨澤瞧著瞧著,口中卻是喃喃自語,芹曄問說:「你在唸什麼?」

        「妳的名字啊,總覺得好繞舌。」

        「所以大家都叫我小芹囉。」

        「問題是,妳偏偏討厭芹菜,我要幫妳取個專屬的暱稱。」

        芹曄被他一逗,嘟著嘴反問:「難不成叫耶耶耶嗎?」說著還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哈哈,沒這麼糟糕。不過經妳一提,叫妳椰子妹好了……不好,椰子圓圓的一顆,跟妳身材不符。這樣吧,以後就叫妳小葉子,瞧妳瘦成這樣,風一吹就飄來飄去,跟葉子差不多意思。而且,小葉子唸起來很有意境,跟妳迷人的氣質相符合。」

        「屁股啦,我哪有什麼氣質可言。」

        雨澤哈哈大笑:「我知道妳常常小雞雞、小雞雞的喊,剛好小雞會咬葉子,真是太絕配了!」

        嘻鬧的時間很快過去,穿好雨衣、坐上機車,準備離去的時候,芹曄回身看著依依不捨的雨澤,笑著對他說:「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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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乎你的人,心心念念就是你的下一個表情、下一個言語。不在乎你的人,一切就成了理所當然。」拍著香氛的泡澡水,芹曄慢慢閉上眼睛,今年廿八歲的她,臉上的痕跡已隱隱浮現。然而,這並非歲月刻劃的,而是一場糾結的情緣,無奈的註解。

        隨著窗外微風輕拂,寂寞如八層樓高的墜落感,既空且痛。已近午夜,宜仲卻依舊未歸,芹曄打了電話才發覺他連手機都沒帶出門。看著手上的機械錶,這個時間去找住在附近的妹妹,似乎也有些晚了。這時,門鈴響起,芹曄怔了一下,心想:「該不是宜仲忘記帶鑰匙出門吧?」

        推門一看,卻見一位短髮女子,笑嘻嘻的對她說:「來吃宵夜吧。」才想著,人就出現。這位家裡基因最好,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的短髮女孩,就是芹曄的妹妹葉欣樺。

        欣樺手裡拿著好幾包食物,邊進門邊數著:「麻辣鴨血、去骨香雞排、冰釀奇異果汁,還有妳最愛的沙西米全餐。」原本毫無食慾的芹曄,一聽到都是自己愛吃的食物,馬上將妹妹抱到沙發上,大呼一聲:「吃美食囉,管它的壞心情。」

        「咦,姊夫呢?」

        「別提了……」隨即將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上一遍,欣樺聽的有趣,反倒不管姊夫的死活,直問著雨澤的來歷。芹曄簡單介紹,欣樺自然很不滿意,笑著說:「避重就輕,該不是你們之前有曖昧關係吧?」

        「屁股啦。雖然我們同事很久,但真的有交集,卻是在去年十月。妳也知道,我去年底就離職來到台中,哪來的曖昧關係。」

        「小氣鬼,我又不會跟姊夫講,妳擔心什麼?」欣樺是打定主意認定雨澤跟姊姊有非比尋常的關係。

        咬著一口麻辣鴨血,芹曄自在的說:「我哪裡擔心了?沒有就沒有,而且他是個正人君子,連碰都不敢碰我一下,永遠幫我提著包包,總是會想辦法逗我開心。他是個好人,不許妳亂說人家是非。」

        「唷,護短了。看來姊夫再這樣欺負妳,很快妳就會琵琶別抱了。」

        「吃東西吧,」塞了一塊沾滿哇沙咪的生魚片給妹妹,芹曄正色說著:「可以跟我開開玩笑,但別亂說給妳姊夫知道。而且,雨澤剛剛失戀不久,談了一段九年的感情,受傷很深的。說他是個好人,不如說他是個傻瓜。」

        欣樺有些不可置信,睜大眼睛說著:「九年……這種男人應該快絕種了吧。姊姊,那妳知道他是怎麼分手的嗎?」

        「嘻嘻,才不說給妳聽。」

        「快說快說,我知道我錯了,不該亂講話,我跟雨澤哥哥道歉囉。」說著,欣樺伸手捏住鼻子,輕輕點了三下頭。

        原來,葉家三個小孩都是女生,芹曄排行老二,上面有個姊姊,已經結婚嫁到桃園,生了二位可愛的小姪子、小姪女;接著就是這位淘氣的小妹,目前在台中攻讀研究所。芹曄離開原本的工作後,來到台中的日子,只要心情不好,就會窩到妹妹的住處。二人年齡相差五歲,感情卻像同儕好友一般,無話不說,無話不談。葉家二老對於子女的家教甚嚴,尤其不許道人是非,更教導她們做人處事以善為本。因此,三姊妹有著一個默契,只要說錯話,惹人是非,就要跟對方道歉。而她們道歉的方式,就是捏住鼻子,輕輕點三下頭。意思就是「對不起,我為您停止呼吸三秒鐘」。

        芹曄嘻嘻一笑,摸摸妹妹的小臉,接著伸手盤弄自己的頭髮。瞧她利用食指、中指以及大拇指,輕輕鬆鬆的就編了一段小辮子,這也是芹曄招牌的習慣動作。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大概就是那個女生愛上別人了,所以二人就分手了。不過,他真的很愛那個女生,記得他跟我說過,他完全不恨她,反而覺得是自己對她還不夠好,那個女生還年輕,不應該葬送人生在雨澤身上。」

        「絕了,這個雨澤是穿越劇的古人嗎?」

        「當時我知道的時候,也有罵他傻,甚至還威脅他,要是再吃回頭草,朋友就沒得當了。」

        「難得妳會威脅人,肯定有什麼事情讓妳很生氣,對吧?」

        芹曄想了一下,反問妹妹說:「妳能接受妳男朋友劈腿嗎?」

        「當然不行……不過,可以觀察犯後態度如何。」

        「要是接二連三呢?」

        「怎麼可能讓他接二連三,立馬把他剪掉!」

        「嘿嘿,就有這樣的人存在,還居然是個男生呢。」

        欣樺拍著額頭,苦笑說:「敗給他了,我今年的好人卡通通頒給他了。」

        芹曄幽幽的說:「我到現在還是不太懂他的想法,看似分手了,其實在雨澤的心裡,絕對還是以她為第一優先。我也罵不出口了,因為他真的是愛,而且很無私的愛。二個人年齡有一段差距,相差了八歲。剛認識的時候,女生才十八歲,所以雨澤這麼跟我說過,他說:『我比她多經歷了八年的日子,相反的,她比我少看了八年的人生。她將青春投注在我身上,想想我也十八歲的時候,哪有這樣的勇氣相信一個人,而且一走就是九年。所以,她沒虧欠我,反而我會覺得,九年的青春年華在我身上,她真的值得了嗎?或許我虧欠她的,才多吧。』唉,妳說他傻不傻,但是,有時候又覺得他說的沒錯,感情本來就是一種付出,只有付出的人才懂這樣無私的愛。」

        欣樺聽到最後,眼眶不禁微濕,喃喃地說:「這世界,還是有好男人的。」

        「那妳還不趕快去交一個?」

        「失戀的男人最好追了,要不要介紹給我認識?」

        「介紹妳個屁股,別亂想了,東西趕緊吃一吃,明天我還要去公司,得準備睡覺了。」

        「故事還沒說完,不準妳睡。」

        「妳姊今天心情不怎麼好,肯說這些給妳聽,妳該萬幸了。」

        話鋒一轉,欣樺提起了姊夫,說:「怪了,他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芹曄鼓著嘴說:「他老是嫌我醜的,大概不要我了吧,哈。」

        「哼,嫌我姊醜,就是嫌我醜。等他回來,我幫妳出氣。」

        芹曄將妹妹輕擁在懷裡,微笑說:「跟妳說笑,認真幹嘛?沒事啦,他最近工作比較累,事情又繁雜,也常假日加班,情緒難免不好。」

        「姊,我記得上次他對妳兇……妳別什麼事都自己承受,有什麼委屈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沒有喔,他怎麼可能欺負我呢,我們真的沒事。東西吃一吃吧,我陪妳走回去。」芹曄知道妹妹直腸子的個性,二人感情極深,於是很多事都不讓妹妹知道,怕妹妹為自己的事情煩惱,研究所的論文受影響可就不好了。就在芹曄的堅持下,趁著夜光未絕,陪同妹妹回到她的住處。

        「應該回來了吧?」芹曄回到住處的大門前,有點猶豫該不該開門,很害怕落空,又討厭會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她轉動鑰匙,卻聞到陣陣香菸味,從開啟的門縫間傳了出來。芹曄臉色一糾,這明明是二人早已約定好的事,絕對不能在屋子內抽菸!大門一關,宜仲在窗邊吐著白煙,連回頭都沒瞧她一眼,彷彿身後的芹曄,只是個隱形人。

        「我以為妳今天睡妹妹那�,不是有意的。」

        眼見宜仲釋出歉意,芹曄的怒氣跟著消失泰半,反倒關心的說:「工作上是不是遇到問題了?」

        「沒事。我去洗個澡,明天妳還要上班,先休息吧。」

        「我明天中午就回來了,我們出去走走,好嗎?」

        「再說吧,妳該休息了。」

        宜仲抽完了菸,轉身就到浴室洗澡。芹曄不懂他為何如此冷淡,躺在床上,想著想著,眼淚沿著緊閉的雙眼,慢慢流了下來。



        晨陽斜照在八樓的窗台,芹曄被一片金黃給暖醒。一個轉身,枕邊人已經不在身旁。芹曄趕緊起身尋來手機,卻是一個訊息也沒留下。眉頭一皺,芹曄臉上的痕跡隨著微風下的窗簾,陣陣波動。

        「不是放假嗎?怎麼一大早就出門了……」心繫宜仲的行蹤,芹曄趕緊打了電話,結果又轉進了語音信箱。距離上班的時間已近,芹曄放下無奈,起床梳妝整理。

        忙碌的加班周末,辦公室只有芹曄跟主管二人。由於是新工作,芹曄一向積極又負責的工作態度,才不過短短四個月,她已經過著天天加班一小時算常態,二個小時是剛好,周末半天當成私房錢在賺。

        芹曄的主管叫做吳苡珊,年紀四十歲,離婚狀態,育有一子一女。一頭俐落的短髮,配上黑框眼鏡,雙頰微陷,也是個瘦子。講話簡短有力,略顯嚴肅,然而冷漠的外表下,卻藏著一顆熱情的心。

        這家公司是一間外勞仲介企業,芹曄負責公文的往來、資格的審查與外傭的各項資料追蹤。看似簡單的工作,但只要一個出錯,在審核與期限的壓力以及政府相關單位的罰緩下,辛苦工作的薪水,也要跟著賠上去。

        苡珊走到芹曄的身後,看她仔細的核對各項資料,突然想起星期四那天,她一個人加班到晚上十點,於是問她說:「昨天有重要的事?」

        芹曄沒想到主管站在身後,吃了一驚,又聽她這麼問著,忽然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卻見苡珊露出難得的淺笑:「星期四看妳一個人拼到這麼晚,最近的確是忙,妳是天天加班,連今天都問我能不能來處理星期五臨時加入的案件。可是,妳星期五卻超準時下班,我才會這麼問妳。」

        芹曄吐了吐舌頭說:「昨天有朋友過生日,他從台北下來,還要回去高雄,所以時間有點緊湊。我又不想林大哥星期一的行程延遲,所以今天來加班趕工。謝謝苡珊姊肯陪我來,有些部份我怕會出錯,待會又要麻煩妳了。」

        「嗯,妳先忙吧,趕著十二點完成,一起吃個午餐,如何?」

        芹曄遲疑了一下,正要回答時,苡珊姊已經轉身離去。芹曄是個標準的『�頭族』,尤其工作時間,絕不拿手機出來把玩。這時,忍不住拿出手機,看著傳給宜仲的訊息依舊呈現未讀狀態,卻又見宜仲在半小時前於新光三越有打卡紀錄。心下不禁悶氣:「竟然都打卡了,為何不看我的訊息?」早在進入公司前,芹曄就傳了一起午餐的訊息給宜仲,現在苦等不到他的回應,芹曄於是轉頭對著苡珊微笑說:「苡珊姊,中午前應該來的及搞定,我們就一起午餐吧。」

        就在二人效率的配合下,果然在十二點前,完成了所有作業。苡珊介紹了一間位於五權南路上的法式餐廳,芹曄向來喜歡美食,尤其餐廳與國資館相結合的氣質感,流線的建築搭配店內南法小街的裝潢,整個吸引芹曄的目光。她笑的很開心,每一道菜都納入她獨特的相片角度裡。

        「第一次來?」苡珊問著。

        「是啊。很有氣氛的地方,餐點又超級美味,真沒想到國資館有這麼棒的餐廳呢。」

        「今天是我的離婚紀念日……」苡珊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直把芹曄嚇傻了,苡珊見她一臉尷尬,趕緊笑說:「離開就是擁有更好的選擇,沒破壞妳的用餐好心情吧?」

        「不會,只覺得我很有榮幸,可以分享到苡珊姊生命中,很有意義的一天。」

        「嘿,失去還能是朋友,的確是挺有意義的。不過,很少聽妳說到感情事,妳是台南人,老公呢?」

        芹曄鮮少對旁人說起感情事,此刻一問,直覺的應答著:「他是台中人,但是他讀書時就在台南了,我們也是在台南認識的。」

        「同學?」

        「不是,是後來工作認識的……」芹曄發覺越講越多,趕緊轉移話題,笑著說:「這家餐廳的名字好村莊喔。」

        苡珊自然知道她不願多提的心思,於是說著:「這的確是法國南部的一座鄉村城市,位於知名的普羅旺斯。」

        芹曄怔了一下,倒不是普羅旺斯的顯著威名,而是想到雨澤與雪霏的北極月。正自神往時,卻聽苡珊淡淡的說:「人最不能背叛的,永遠是自己。」利如刀刃的一句話,芹曄趕緊回神,專注地聽著苡珊姊繼續說著:「我跟他相戀五年,結婚十二年,廿歲就愛上他,將情感放在他身上整整十七年。嘿,小龍女跟楊過都有美好結局了,我們卻在隔一年,宣布二人無法白頭偕老。最捨不得的,當然是孩子……雖然,我曾經非常恨他,恨不得我從沒遇見過他。但是,我其實有選擇的,說穿了,我只是不敢面對自我,而他,比我還要誠實,甚至比我愛他還要愛我。」

        芹曄聽的有些糊塗了,臉上一陣迷惘表情,苡珊抽掉情緒,簡潔的說:「他有了別的女人。」

        「啊!」

        「他在我眼裡已經不是那個他,那個會在清晨五點拉著我一起在晨霧裡,大叫亂跳的那個他。這是他對我說的話,我當時不懂,以為是他背叛愛情的藉口。我大鬧,鬧的風風雨雨,我大哭,哭得大家都以為我在演戲。終於,三年前的今天,他哭著對我說,我們離婚吧!嘿,這輩子我就看他哭過這麼一次,沒想到就是結束的時候。」

        芹曄伸手握住苡珊姊,苡珊微微一笑,繼續說著:「他已經不是他了,他說他變成了我想要的那個人。聽從我的指示,一路十七年下來,走在我為他鋪好的道路上,不須煩惱生活,不用擔心問題。慢慢的,他發現當我看著他的時候,只剩下責任,而忘了他也是個熱愛擁抱生命的人。他接著反問我,我得到了什麼?一段婚姻?一個家庭?二個小孩?還是,我支配了他的人生,我得到了成就感?妳瞧,我給了他所有我能給的力量,我給了他絕對的安全感,我給了他賢妻良母。卻忘了,他當初愛上的是一個嬌蠻的公主;卻忘了,他原本灑脫的像匹野馬;卻忘了,我該問問他的,而不是幫他做了所有的決定。然後,還以為我為他付出了很多很多……沒有愛的責任,不如當個陌生朋友,起碼能夠真正的擁抱,感受對方的體溫有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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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苡珊的語調與情感,芹曄想起宜仲也曾說過這麼一句話:「所以,妳打算將我變成哪一個人?」但是她不懂,當初只是因為宜仲答應了她,會將抽菸的習慣戒掉。明明就是他承諾在先,失約了卻又借題發揮,難道承諾不值一曬?

        又聽苡珊接續說著,才知道二人早已磨光了彼此,如今的兩人,變成了一對無法相愛的怨偶。於是哭著,在淚水下,決定了下半輩子的改變。苡珊最後只記得這一句話,他說:「不管妳相不相信,我永遠只愛妳一個,只可惜,我已經沒有愛了。」

        「可是,他畢竟在外面有別的女人啊!」芹曄出聲抗議著。

        「嘿嘿,離婚後,他再也沒找過那個女人。我後來有問他,當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說,他只是想從那段感情裡,找到愛我的理由。卻發現,不是別人的問題,而是當他都無法活的像自己,更別提要如何愛自己。」

        芹曄納悶了。

        苡珊輕嘆一聲:「因為那個女人,心情暴躁的時候,語氣很像我;因為那個女人,總是用崇拜的眼光看著他,就好像我們開始的時候,我把他當偶像崇拜一樣。所以,會有那個女人的出現,只是因為我讓我自己,消失了。」

        消失了?

        芹曄不禁想起雨澤跟她在興達港吃生魚片時,雨澤笑著對她說:「妳啊,就像夜市收攤前特賣的生魚片,失去了小葉子原有的色澤。怎麼了嗎,妳老公欺負妳?」

        「哪有怎樣?我本來就醜不拉嘰的。而且,他哪裡會欺負我呢!」是啊,他是不會欺負小葉子,但是,他已經忘記如何愛著小葉子。



        一個人的世界,何其複雜?二個人的結合,簡直比世界末日還要混亂。結束了午餐時光,芹曄揮別了苡珊,一個人遊盪在國資館內。經過這裡數次,從未進入一觀,今天既有機緣,她將手機轉為靜音,在國資館內尋找片刻的寧靜。

        來到二樓的數位館,芹曄才發覺現在的圖書館先進到可使用多媒體的空間,不常逛圖書館的她,眼前科技的一切,讓她的心情整個開心起來。

        「雨澤說高雄有個大東文化藝術中心,裡面有先進的視聽設備,沒想到台中也有。下次一定說給他聽,才不讓他炫耀呢。」芹曄邊想邊開心,挑了理查克萊德門的鋼琴演奏曲,帶起耳機,享受一個人的悠揚午后。

        手指修長的芹曄,自小也學過幾年的鋼琴,隨著黑鍵與白鍵的輪轉,這次她沒有盤捲頭髮,而是學起雨澤,用手指輕輕敲打在大腿上。

        「雨澤……」想起了他。

        幾個月相處下來,這位陌生又熟悉的同事,已悄悄進入她的生命裡。他很愛笑,很愛貓,喜歡音樂,也跟自己一樣喜歡到處走走。想起離職前的相聚,在回程的時候,芹曄輕輕擁抱了他,雨澤伸手拍著她的背,那一句溫柔的話,如今還在腦裡迴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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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事了好久,才剛認識妳,結果妳就要離開了!好奇怪,好不捨。」

        「我們才不是同事……」

        「什麼?」

        「我們是朋友。」

        雨澤心下感動,眼眶整個紅了起來。

        「來,擁抱一個。」就在家門附近,芹曄下車前,望著感傷的雨澤說著。

        雨澤遲疑了一下,慢慢靠上前去,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說著:「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我永遠都在,我們一起約定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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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定幸福……你這讓人擔心的大傻瓜。」收起腿琴,手指又乖乖的捲起辮子。想起雨澤與雪霏糾結的感情路,比照自己的狀況,同樣令她不勝唏噓。拿出手機,看著以前雨澤給她的訊息,他這麼寫著:「我不相信重來這回事,所以就沒有選擇的問題。但是我希望能夠重來,因為可以再一次體驗愛上她的過程,一定很過癮。」

        芹曄發呆的想著,為何一個傷害他這麼深的女孩,雨澤依舊不離不棄?雖然他說過付出與年齡的論點,但芹曄還是很難接受,一個三番四次選擇背叛愛情的女人,還有什麼可以值得期待與心疼?

        忽然,手機螢幕閃過訊息。

        「小葉子,我在台中,有空出來走走嗎?」

        芹曄吃驚了一下,趕緊回著:「你怎麼跑上來了,不在家好好休息?」

        「見面在說,有空嗎?」

        「好,不過,我在國資館唷。」

        「嗯,大概廿分鐘,等我。」

        收起悠揚午后的旋律,芹曄有點小生氣。明明叫他好好在家休息,居然又跑了上來,明明最近身體不太好,還讓自己這麼勞累。

        「等一下見面,先罵他一頓再說。」才剛起身,卻發現座位下有一本小說,半開半掩著。芹曄拾了起來,好奇的看了一下,讀到一小段內容,裡面寫著:「楓紅過後,自會凋零,但她畢竟美麗過了,不是嗎?所以別悲傷、別回首、別停駐,凋零的只是一朵花,並非整個春天啊!」

        芹曄抿嘴一笑:「只可惜,我們都以為一朵花就是一整個春天。」

        走在國資館外的藝術裝飾區,瞧著一個個扭曲的圓條柱,芹曄只覺有趣,身體跟著姿態起來。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是雨澤打來的,往馬路望去,看見他穿著黑褲白襯衫,正往自己的方向跑步而來。

        「等我過去就好,幹嘛跑過來,看你喘成這樣……」芹曄拿出面紙,遞給了雨澤,嘴上卻是轉換語調,生氣說著:「不是說了在家好好休息,你再這樣亂跑,看我下次理不理你!」

        雨澤嘻嘻一笑,拿出一張信紙,交給了小葉子。芹曄怔了一下,紙上開頭寫著:「我記得的妳。」原來是一首歌詞。

        「你寫的?」

        「是啊,送給妳的。」

        芹曄臉紅了一下,這才仔細看起歌詞,同時聽雨澤在身邊輕聲唱著:



        記得妳拍著我的胸口

        記得妳輕輕拉著我的衣袖

        妳多麼愛笑的眼睛

        為何我總覺得落寞

        時間不夠用    天色已經晚了

        又到了我們說分別的時候

        我們回到各自的生活與憂愁



        記得妳手上用力的痕跡

        記得妳習慣笑著說嘻嘻

        妳明明已經不年輕

        卻單純的像個孩子

        移動的身軀    總讓人無限著迷

        所有表情平靜如自然的韻律

        妳認真對待生活的意義

        就算挫折也不輕易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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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用力記住每一個細節

        那是我的生命中美好的一頁

        就這樣沒有解釋也無須猜疑

        再一次的擁抱我依然輕輕拍著妳



        我會用力記住每一個承諾

        那是我的生命中美好的擁有

        就這樣沒有往前也無須退後

        再一次的約定我依然笑笑看著妳

        我想我會記得所有生命中的妳



        歌聲隨著藍天白雲,飄散在國資館的綠茵上。芹曄心中無限感動,怔怔地看著身旁的雨澤,低頭說著:「哪有那麼多東西讓你記得……」

        雨澤瞧她難得一見的嬌羞,打趣說著:「只要妳別不理我,那肯定有更多更多的事情可以寫入專屬妳的傳記。」

        「屁股啦,又不是作古了,還傳記咧。不過……」芹曄�頭望著雨澤問著:「你怎麼會寫說,我看起來很落寞?」

        「妳是啊。」

        「我哪有。」

        雨澤細細數著:「嗯……每當妳低頭的時候;每當妳咬著嘴唇看著簡訊的時候;每當妳時間晚了,開始注意手機的時候;每當我問起妳老公的時候……大概就是這些時間,妳看起來就是很落寞。」

        芹曄不語,眼睛閃爍著異樣光芒。她在心裡默想著:「原來,我一點也藏不住嗎?」

        「小葉子,別又落寞了。上次妳拍的秋紅谷照片,我瞧的很喜歡。我們去那裡走走,好嗎?」

        「好。」手上的包包又慣性的被雨澤搶著提,芹曄看著他緩步的背影,天馬行空的想著:「那麼,假如能重來,我們是不是會有不同的選擇,現在的心情是不是也會跟著不一樣了?」沒有答案的問題,小葉子卻絲毫沒有發現,其實,她也在慢慢記住所有關於雨澤的事情。

        台灣大道上,座落了一處美麗的廣場,更有著詩意般的名稱,它喚做秋紅谷。在台中的七期重劃區上,原本預計興建國際會展中心,結果因招商失敗,施工一半的大水窟,頓時成了一處水泥洞窟。後來政策轉彎,將原本醜陋不堪的地方,魔法成如此美麗的公園。

        傍晚時分,二人來到秋紅谷,行過半湖,心情整個被牽動。初入此境的雨澤,入眼的美景,瞬間化成他心中的詩意。停在木橋上,瞧著小葉子遠眺的背影,雨澤輕聲吟著:「秋意未聞入夜曲,紅專長廊迴旋塔。谷裡星斗映穹蒼,芹芹日光舊年華。」芹曄知道他愛寫隱體詩,一個回身,對著雨澤笑笑地說:「我知道!秋紅谷芹曄。不過,不懂最後一句的意思,嘻嘻。」

        「古代的讀書人,會插水芹在帽子上,所以有君子之意。詩經有寫到,言采其芹,可用來形容一個人說話很有內涵與深度。」

        芹曄哈哈一笑:「難怪我聽不懂,我說話哪來內涵的,叫我小葉子都覺得搭不上氣質了。」

        「所以囉,我取的是另一個字義。芹有微弱的意思,現在夜快黑了,日光微弱,二個上了年紀的人聊著詩經,不正是芹芹日光舊年華。」

        「哈哈,誰跟你上了年紀,我不說,都還有人以為我是大學生呢。」

        「都當人妻了,還在耍可愛。可能對妳老公有用,我免疫了。」

        芹曄笑臉一收,淡淡的說:「大概都跟你一樣,免疫了吧。」

        說到了芹曄落寞的因子,雨澤自知誤闖禁區。想要轉移話題,心裡卻莫名的抗拒著,直言便問:「有這麼糟糕嗎?在我的想法裡,像妳這樣善良又迷人的女孩,沒理由挑到一個不懂得珍惜妳的人。他一定很好,好到讓妳願意點頭,為他穿上嫁衣,走上紅毯的另一端。也許妳可以跟我說,我會靜靜的聽,說出來了,總比憋在心裡的好。」

        芹曄沒有回答,低頭轉身,往欄杆處走去。

        雨澤輕步上前,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肩膀,柔聲說:「驕傲的射手,我想妳大概什麼事都自己吸收,家人一定不知道妳婚後的狀況吧?」

        「我才不會讓他們擔心。」

        「所以,妳就好意思讓我擔心?」

        「你……」芹曄轉過身來,瞧著雨澤誠懇的雙眼,嘟嘴說:「屁股啦,我又沒要你擔心,你別問就好了。」

        雨澤突然伸手摀住胸口,臉上一陣糾結。芹曄嚇了一跳,知道他有狹心症的症狀,趕緊問著:「痛嗎?要不要坐著休息一下?」

        雨澤搖了搖頭,呼了一口氣說:「沒事的,妳別擔心。」

        芹曄眉頭一鎖:「怎麼能不擔心?明知道你身體不好,你還這樣來回台中,不把我當朋友,我就不擔心你了!」

        「所以……」雨澤微微一笑:「我不算妳的朋友囉?」

        「啊。」芹曄這才意會雨澤的話意,嗔聲說著:「幹嘛嚇我,這種事一點也不好玩。」

        「我說過,我不會騙妳的。」

        「你真的在痛?」

        「當然。不過痛一下就沒事了,妳真的別……」芹曄不等他把話說完,一把抓著就往遠處的椅子走去。

        「想聊什麼都行,先給我乖乖坐著休息。」

        「呵呵,我聽妳的。那麼,妳願意說給我聽了嗎?」

        芹曄想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知道那麼多幹嘛?反正就是這麼糟糕,大概我太醜了,他不喜歡吧。」

        雨澤望著芹曄閃躲的眼神,瞧她又開始盤捲著頭髮,不知哪裡生出的勇氣,伸手將她拉到身旁的位置坐下,對著她說:「他不懂如何呵護妳嗎?不知道妳其實很脆弱,但只要一個簡單的問候與擁抱,就能讓妳感到溫暖。當妳眼睛不笑了,頭就會低下來,心裡肯定有事悶著,這時候就該逗妳開心,帶妳吃好吃的東西,分散妳的注意力。當妳無意識的用手指轉動妳的頭髮,往往是妳放空的時候,應該要對妳耍賴調皮,讓妳覺得生活還是充滿樂趣,減輕妳給自己的無形壓力。當妳傻氣的問著奇怪的問題,當妳天真的說著周遭的事物,就該知道妳心情很好,應該帶妳到處看看,讓妳自由奔放的心,能回到小時候的模樣。當妳放下工作與家人的一刻,這決定對妳該是如何的沈重,就應該天天讓妳擁抱歡笑,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提醒自己,妳已犧牲許多,不能再讓妳感受到孤寂。難道,這些事情很難嗎?怎麼可以如此不懂得珍惜妳!」

        雨澤的情緒大爆發,長長的一席話,才說一半,芹曄已經開始落淚。等到他說完回神,卻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多麼明顯。

        「怎麼一回事?」雨澤還來不及細想自己剛剛的言行,卻見芹曄傻傻的問著:「我是不是很容易被看透?」

        「對不起……」

        「你還沒回答我。」

        「面對妳,我一點也不想猜妳。妳是如此的善良,我只想憑著感覺走。剛剛會那樣,也許是這個原因吧。我有寫日記的習慣,就像那首歌一樣,我在日記裡寫下許多關於妳的事。有些我懂,有些我疑惑不解,於是慢慢壓抑在我的心裡。雖然我告訴自己,妳結婚了,我不能管的那麼深入,但剛剛不曉得怎麼了,一股勁的,什麼話都說了出來。」

        擦乾眼淚,芹曄心裡是感動的。不過聽雨澤如此自白,再傻氣的小葉子,也隱隱察覺事有蹊蹺。

        「欸,你……是不是太寂寞了?」想問卻又閃躲,芹曄在心裡罵了自己一聲「屁股啦」。

        雨澤看出她的掩飾,笑說:「這不像妳唷,平常跟妳說個謎語,妳都會要求得直接附上答案。什麼時候,妳變的不直接了?」

        「哼,怕你個小雞雞。」俏眉一橫,直接問著:「你該不是喜歡上我了吧?」

        「是啊。」斬釘截鐵的二個字,笑嘻嘻的雨澤又將牌發了過去。

        「就這樣……」芹曄整個傻了。

        「難不成還得挑個黃道吉日,寫個幾封情書給妳才算數?」

        「當然不用。唉唷……」芹曄真的亂了套,趕緊捏著鼻子,輕輕點了三下頭,說:「你明知道我……」不等她說完,雨澤接口說著:「是人妻,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妳才剛結婚不到二年,也知道妳很愛妳老公,更知道妳不是個隨便的女人。」

        「不錯,你還沒失憶。」芹曄苦笑著。

        雨澤繼續又說:「但是,喜歡一個人,需要知道這些事嗎?」

        芹曄怔了一下,想起這陣子以來,雨澤對她的關懷,終於明白他的真誠,無奈地說:「徒勞無功的事,我不想要你這麼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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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套一句雪霏說過的話,是我喜歡妳,關妳什麼事?」

        這種論調在芹曄的想法裡,絕對不可能存在,於是悶哼一聲:「屁股啦,當然關我的事,我可不是她,你別搞錯了。」

        雨澤沒有答腔,二人對望了一陣,各自笑了起來。問與不問,說或不說,其實在二人的心裡,這件事早就不是秘密,如今的坦白,只是烙個印,更加確認罷了。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琢磨,二人再次行走於秋紅谷,夜幕來臨,二人的心中卻有著一片溫暖。

        在台中肉圓簡單的用過晚餐,席間閒聊,才知道原來雨澤不是不聽話,而是答應酷聖石的店長,今天會來台中找她討論傑店比賽的事情。既然來了,雨澤的醉翁之意,自然不在話下。

        「很晚了,你還得回高雄,我們回去吧。」芹曄擔憂的說著。

        不想讓她擔心太多,雨澤沒有耽擱,不一會便送芹曄回到住家前的公園。雨澤陪她走著,經過一處涼亭,胸口突然隱隱作痛,芹曄眼尖瞧見,驚呼一聲:「你還好吧?」

        這次痛的比剛剛嚴重,雨澤強忍著痛楚,坐在涼亭的椅子上說:「妳先回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回到高雄會跟妳說一聲。」

        芹曄靜靜的在他身旁坐下,看著天空說:「今天的月亮,是個飽飽的笑臉。」

        雨澤若有思的說著:「獨缺一角,總難圓滿。」

        「想起她?」

        「妳怎麼知道?」

        「嘻嘻,因為你們的北極月囉。」

        「小葉子,有件事,我想應該跟妳說才對。」

        芹曄嘻嘻一笑:「沒剛剛那麼震撼吧?」

        「我不敢說有沒有,不過,跟剛剛的事情有點關聯。」

        「你……你別認真,我跟你開玩笑的。」

        不打啞謎,雨澤開門便說:「妳只知道雪霏曾經幾次喜歡上別人,然後最近的一次,我們分手了。」

        「嗯,前幾次的事,還真沒聽你細說過。」

        「會分手,其實不是今年的原因。而是去年一整年的混亂,現在想想,當真邪門的很,可能比電視演的世間情,還要誇張。小葉子喜歡直接,我就破題說了,去年的我跟她,是在我的提議下,讓她同時擁有二個男朋友。」

        「什麼!」芹曄眼睛睜的大大,瞧著眼前如此溫柔的男人,很難想像,他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而且還是他提議的!

        涼亭裡,葉子相伴,一段未曾開口的過往,就在月牙的勾引下,雨澤與雪霏的故事,隨著風,緩慢陳列。
引言 使用道具
五月渡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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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波墨成頁    年華已註解


        天空中遺留的水珠,

        就算晶瑩剔透,

        伸出手掌卻只能,

        看著美麗碎裂四散。



        留不住的水珠,

        就讓它成為身體的一部分。

        咬了一口,

        再也不分彼此。



        --------------------



        經歷了背叛、失去、自省與獲得,在雪霏的愛情裡,我開始模糊了起來。一年半前,她認識了一位特別的男孩,他叫做小霍。小霍是個職業軍人,年紀比雪霏還小二歲,長的帥氣斯文,雪霏形容過一句話,挺貼切的,她說:「他就活像是從電視裡走出來的明星。」還好他是男的,不然我會以為是貞子。

        一如往常的日子,卻是個心碎的開始。雪霏那晚有個飯局,我訝異著她沒央求我當司機載她往返,於是跟她說:「搭捷運?那麼我騎車載妳到捷運站吧。」這是我們多年的習慣,假如她對於時間不能掌控,就不會要求我當司機,但肯定會請我陪她到捷運站搭車。

        「不用啦,又不遠,我走過去就好。」雪霏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於是我給了她一個驚訝的表情,她卻給了我一閃而過的詭異眼神。

        「好啦,那你快點,我怕來不及了。」她的眼神閃開我的視線,我沒多問,以為是我敏感神經失調,但是她手機突然的一則簡訊,猛然提醒了我一件事。於是我問著:「前幾天妳跟一個男生去看電影,怎麼沒聽妳說起後續?」那個男生就是小霍。

        她一邊整理包包,一邊輕描淡寫的說:「就看了一部你不愛看的電影,然後喝杯咖啡,我就早早回家了,你忘啦。」

        「只是這不太像妳的作風,通常妳都會在網頁寫個心得文。」

        「有啊。」

        「哪篇,我怎麼沒注意到?」

        「也不長啦,只是形容他的長相而已。」

        我才意會,原來那句形容帥哥的話,就是在寫小霍。

        雪霏瞧我眼神有異,趕緊說著:「欸,都跟你報備了,而且他年紀比我小又是個軍人,你該不是在吃醋吧?」雪霏向來討厭軍人,同時又不喜歡『弟弟』,的確,我是不應該想太多。也許是我沈思的時間有點長,雪霏臉色一沈,哀怨的拋下一句:「那件事之後,你不相信我了,對吧?」那件事指的就是我們第一次因為第三者而分手的事。當時,我選擇了等待她的回頭與選擇,最後她也感激我的執著與體諒,讓我體會到破鏡重圓的感受。

        我笑著將她抱在懷裡,她卻用力的咬我一口,俏眉說著:「你再這樣,我一定咬死你。」

        她喜歡咬人,尤其愛咬我,就跟阿貓一樣。於是她認定我的肉是貓類最愛的食物,所以,私底下我會叫她小花貓。

        捷運站離我們住的地方很近,騎車不到二分鐘就到。按照往例,我會陪她走到刷卡入口,可是這一天,她又反常了。見我停好機車,她給了我一個大擁抱,口中卻說著:「我自己上去吧,你不是有報告要趕,不用陪我了。」

        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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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心裡起了一點疑慮,因為在我隨口堅持下,她又妥協了我陪她上去的要求。雪霏是個拗脾氣的女孩,通常她決定的事,很難被改變。假如她從頭堅持到尾,我可能還不會起疑,像這樣反覆的狀況,真的很少見。於是我不動聲色,想知道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的眼睛像雷達一樣,偵測著捷運站來往的人群,很快的抵達入口,期間遇上的人不超過五個,我自然察覺不出異樣。

        「我進去陪妳等車吧。」除了坐火車我會買月台票陪她,捷運站可還沒幹過這種傻事,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果然,雪霏立即數落著我:「錢很多?很有事?還是你想惹的我心情不好才肯罷休?」

        人有時候就是犯賤,被她這麼一罵,我卻感到熟悉與溫暖,反而心安的對她說:「別氣了,就當我神經失調。妳趕著時間,快去搭車吧。」在她臉上輕輕一吻,我趕緊轉身離開。才沒走幾步,我想起她的鑰匙還在我身上,正準備叫住她的時候,回頭卻見她拿起手機在講電話。大廳沒有其餘的聲音,有人打給她我應當聽的見來電鈴聲,這表示是她撥出的電話。我在心中突然有了不安的感覺,雖然只是打個電話的小動作,我卻心慌的可以。

        難道,我不相信她?

        不可能,她沒理由騙我。就算是那個男生,只要有說,她知道我從不阻止她的約會。可是這麼多異常的舉動,隨著她逐漸消失的背影,慢慢在我心裡形成一個大問號。

        我沒叫住她,帶著疑惑我往捷運站出口前去。走到手扶梯,下了五六階,我卻突然莫名的往回走。是的,我在下降的階梯,選擇了不信任的步伐。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我可以給她完全的信任,就算曾經遭遇她的背叛與傷害,我們還是挺了過來。如今卻為了一個不可能的對象,軍人、弟弟,我居然疑心的如此嚴重。

        我在柱子旁,冒著冷汗。魔鬼的心思,卻突然竄入我的腦海。我引以為傲的邏輯能力,這個時候跑出來摧毀我的信念。

        「不讓我載,不給我陪,這代表,她約了人在這裡見面?那麼,她怎麼又走捷運,難道這只是障眼法?」想到此處,我的心頭一痛。因為雪霏向來節儉,尤其不該花的錢,就算一塊錢也會斤斤計較。如今為了支開我,她做了違反原則的決定,對我而言,是多麼心痛又不可思異的事。

        天人交戰的我,就這樣呆立在原地不動。時間過了多久,好像沒有意義了,因為在我心裡,就像一世紀的漫長。

        終於,一陣突來的笑語,打醒我的神遊。遠遠的,我聽到熟悉的聲音,這八年來習慣的聲調,如今像把刀,直挺挺的刺入我的心口。

        是的,不該出現的聲音,雪霏的笑聲,越來越近,其中還伴隨著一個陌生男人的輕笑聲。我在柱子旁,瞬間想跟小叮噹借任意門,趕緊讓我離開現場,我不想看到這樣殘酷的畫面。但是我的身體,似乎脫離我的控制,不由自主的,我在腳步聲離我三尺之遙的時候,一個轉身,面對了真相。

        「啊!」

        我從未見過如此驚慌的表情,她叫了一聲,我心寒的看著。眼前的人,是我不想面對的真相,卻如此血淋淋的殘酷在我的眼前。是的,雪霏跟著一位高瘦的男孩,就是這殘酷畫面的主角。

        沈默了一會,男孩正想開口,我阻止了他,冷冷的對他說:「小霍,對吧。我有事跟我女朋友說,可以請你先迴避嗎?」表明身份與來意,從他臉上的反應,我知道他是無辜者,想來他並不知道雪霏隱瞞我的過程,對他的怒氣,瞬間消失。我有禮貌的重複一次,希望他先離開,他沒多逗留,大廳裡,剩下我跟慌張的雪霏。

        「妳不解釋嗎?」沈默了幾分鐘,我終於問了。

        「對不起。」

        「這不是我要的答案,我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沒想到,雪霏只剩下對不起與愧疚的眼神。我思緒清晰的很快,於是給了她一個難題。

        「我們回去再講,吃飯的事……假如吃飯是真的,我再開車載妳去,妳整裡一下,希望妳給我誠實的回答。」

        「不行,小如還在等我們。」既然飯局是真的,我改口說著:「好吧,我現在載妳去,這是我最後的底限。」

        雪霏怔怔地望著我,突然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她說得很慢,每個字我都懂,但是湊起來,真的令我天昏地暗。

        「我很喜歡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才不過認識沒幾天,只出去看過一次電影,討厭的職業身分,不接受的年齡問題,我真的聽傻了,忽然之間,我卻笑了。雪霏顯然被我突如其來的笑聲給嚇到,她退了一步,我趕緊回復正常,拉住她的手,和緩的說:「所以是精神出軌?」從小霍的反應以及雪霏糾結的態度,我做了這樣大膽的猜測。

        「誰跟你出軌,我跟他又沒怎樣。」

        「嗯,看來的確是精神出軌,無誤。」我開始耍賴。

        「你……」雪霏一把將我的手抓起,猛力一咬,我痛了一聲,將手收回,跟她保持一個安全距離,笑著說:「他長的這麼帥,從電視裡走出來的帥哥,精神出軌一點也不丟臉啊,可見妳審美觀不錯,呵呵。」

        「管他精神或神經,別再說出軌了。我只知道騙你很不對,所以真的對不起你,我很抱歉。我……我是喜歡他,但他不知道,而且,他喜歡的人是小如。就這樣,你再亂講,我就叫你賠我廿五元的捷運費。」

        就說雪霏對於金錢很斤斤計較的,聽她這麼一講,我的猜疑消失了大半。我也會精神出軌啊,只是沒被發現而已。當下只覺得她好笑又可愛,於是暫時拋開一切,問她說:「他開車載妳嗎?」

        「嗯,還要去接小如。」

        「好吧,那妳自己小心,幾點回來?」

        「十二點之前,一定回來。」

        就這樣,在精神出軌的定調下,這場意外的開始,卻在我自大的分析裡,輕鬆的看待過去。後來,這件事好像沒發生過一樣,雪霏和我又回到正常的狀態。直到有一天,她整夜未歸,事情終於有了變化。

        電話不通,網路找不到人,我等到清晨五點,終於等到她的身影。我們大吵了一架,她說她手機沒電了,我在乎她說十點前回來,居然多了七小時,應該要知道我很擔心她。她卻堅持她不是小孩了,又以為我睡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還拿這種話跟她說,只是想找她吵架而已。

        不歡而散的清晨,她開始跟我過著冷戰的日子。

        接下來,我們的生活,開始出現這類的狀況,終於有一天,我們攤牌了。在陽台上,看著月亮,我們喝著小酒。

        我首先發難,問著:「我沒記錯的話,妳說小霍是喜歡小如的。」

        雪霏沒有回答,輕點著頭。

        「這一個多月來,我發現情況似乎不是這樣,而且我們吵了那麼多次,妳可以給我一個坦白嗎?」

        雪霏沈默了好久,才說:「我跟你說過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就是喜歡他。」

        我有些不耐,語氣跟著不好:「妳喜歡他……這跟我問妳的問題無關,我直接問了,小霍喜歡妳,對吧?」

        她又選擇了沈默。

        壓抑多時的情緒,突然控制不住,我大聲說著:「問了不講,不然就選擇避重就輕,妳還想跟上次一樣,傷害我然後再瞞我到最後嗎!」

        「對不起……」

        她一貫的回答,讓我整個發怒,我像洪水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妳只會對不起,卻不知道妳的沈默對我是多大的傷害。妳也曾經被傷害過,應該知道這樣心痛的感覺,尤其是隱瞞、欺騙!好不容易,我將妳從深淵拉了出來,現在妳卻用同樣的方式,把我丟入深淵。上一次,我還自責因為工作的關係疏忽了妳,所以能夠體諒妳的心情。我忍痛提出分手,讓妳好好去嚐試,同時又在身旁守著妳,讓妳知道我還在等妳,永遠是妳的依靠。我們走過來了,不是嗎?妳忘了妳多麼感激我的不離不棄?妳忘了妳說的,是妳迷失了自己,幸虧我堅持守著妳,在妳最糟糕的時候,還願意放下一切,將妳呵護在心裡。現在呢?妳什麼都不說,只會跟我對不起,一個妳不可能接受的人,如今卻再次拿來背叛我對妳的信任。李雪霏,妳到底要傷害我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

        我的憤怒隨著無情的話語,不擇口的說出。雪霏慢慢落下淚來,她看著我,面目多麼可憎的我,啜泣聲藏著酒味與流動的淚水,在寂靜的陽台外,北極月早已消失在我們的心裡。

        「喜歡一個人需要多久的時間?也許你也說不上來吧。但是,我已經知道,恨一個人,只需要一杯酒的時間。」沈默了好久,雪霏一開口,竟是如此哀怨。

        然後,她離開了,因為我一句話也沒有反駁。我只是不斷在腦海裡想著,明明就是她不對,明明就是她欺騙了我,明明就是她先背棄了我們的愛情。可是,當她將門關上的瞬間,我卻不斷想著她的身影,在迴旋的階梯上,流著淚,抖著身軀。

        她一定很害怕吧?

        我心慌的離開陽台,趕緊追了出去,在公園的滑梯旁,看見她低著頭哭泣著。那一刻,我心碎如絲,有關雪霏美好的一切,在我眼前穿梭來去。平靜著心情,我走到她的面前,說著:「這裡蚊子多,又有妳害怕的小強,我們先上去吧。」

        雪霏沒有回應我,我知道她的脾氣很硬,這時候不論我怎麼解釋,都沒有任何意義。我繼續說著:「妳說的沒錯,是我錯了。」

        「不用諷刺我,也不用同情我,你走吧,現在我只想一個人。」低著頭說,她還是沒有看我一眼。我蹲了下來,輕輕握住她的手,說了剛交往一年的時候,我曾經跟她說過的話。

        「妳還年輕,我們年齡有著差距。妳說的結婚與永恆,不管是甜言蜜語,還是妳的真心話。我現在只想在妳身邊,陪妳慢慢走過青春,看著妳成長。不是我不想給妳一輩子的誓言,而是我清楚的知道,等妳再長大一點,也許在妳眼裡的我,已經不再讓妳讚嘆。也許到那個時候,我不會是妳最想要的選擇。」這是當年她吵著要嫁給我,我很認真回覆她的話。

        雪霏也想起了那段過去,她終於�頭看著我,說了一段,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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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根本不敢想像,沒有你的日子會有多麼恐怖。可是他就這麼出現了,他在很多地方都跟你好像好像……我一直在追尋屬於你的年輕,但永遠只能想像,只能聽你說著,然後嚮往。現在有個人,活生生的將屬於你的年輕,展現在我的面前。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完全不想離開你,但是也無法停止喜歡他的念頭。你能懂嗎?老娘這輩子唯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但如今,我卻是傷你最深的人,我真的好糟糕。」

        她說的傷心欲絕,我跟著掉下眼淚。我才知道,我的預言成真了。看著另一個與我相似的人,卻擁有比我年輕的熱情。是啊,小霍沒有被生活的繁雜擠壓、沒有被身體的削弱改變、沒有因為沈穩老練而失去衝勁、沒有因為經驗充足而降低好奇心。平心而論,我要是個女孩,也會陷入跟她一樣的矛盾裡。更何況,小霍還帥氣的有夠犯規。

        不過,我心裡還有個疑問,我想了好久,讓夜慢慢沈靜下來。接著,我下了一個決定,別說她不敢相信,連我現在都懷疑當時的我,肯定著了魔。

        「去吧,我從來不阻止妳生命的發展,現在更不能拿愛當理由,將妳困在矛盾裡。既然遇上了,不讓妳走過一遭,怎麼能體會箇中滋味。不過,他的身份還是讓我存疑,畢竟妳的死脾氣,沒理由說改就改。也許是好奇,也許是新鮮,我通通不管,我只知道你們肯定不適合。當妳回頭找我的時候,發現我離開了,妳會很難過很傷心,而這是我所不允許的事情。因此,我想跟妳立下一個約定。」

        「約定?」

        「半年的約定,這段時間,妳就跟他交往吧。我只要求二件事,第一,我們之間不再有謊言;第二,妳要保證,妳能平平安安。就這二件事,其餘的細節別問我,我都沒意見,也不想回答。」

        雪霏聽的糊塗了,怯怯的問:「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簡單講,就是妳同時擁有二個男朋友。我想,他不會不同意,他早知道這樣的情況。半年後,假如妳還是選擇他,我就離開。同意嗎?」

        「為什麼?你不是這種人啊?」

        「我有我的理由,半年後,我自然會告訴妳,現在妳只需要決定。好啦,給妳時間想吧,我去小七買東西,回來的時候,也許妳就有答案了。」

        那一晚,我們下了這麼一個重要的約定。她,同意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專注在我的生活,同時也注意他們的狀況。果不其然,年輕的小霍畢竟趕不上雪霏奔放的心靈。慢慢的,吵架、冷戰、謊言、認清,全都在我的預測之中。而且,才短短不到三個月。我可以伸手就將她拉回,但是我沒有,我居然讓他們自然的絕滅!甚至,有一度我還幫助小霍,讓他知道如何才能安撫生氣中的雪霏;如何在她生悶氣的時候,逗她開心;如何在生活中,創造她需要的驚喜感;如何在她做惡夢的時候,輕拍她的背,再哄她乖乖睡著……

        很快的,半年的約定到來,他們已經分手一個月,所以我跟她恢復正常也有段時間了。那一天,我跟雪霏坐在金礦咖啡廳,她沒想到我還記得約定的日子,嘟著嘴說:「幹嘛再提,你還在生氣嗎?」

        「答應妳了,要將理由告訴妳。除非,妳沒興趣知道。」雪霏顯然忘記這件事,這時她哪肯輕易放過,趕緊央求我說出理由。

        「當時,我見過他一次,跟他聊過一次電話,的確,如同妳說的,小霍在某些程度很像年輕的我。於是我問我自己,那時候的我,會吸引妳的目光嗎?我得到的答案是,不會。我很確定的知道,妳愛上的是我成熟的靈魂,而不是白目的小屁孩。妳說妳嚮往我的過去,卻忽略了,我只給妳聽美好的一部分,真實的我,怎麼可能那麼美好。妳看不見的殘缺,就是我深信他不適合妳的理由。」

        經過此事,原以為我們度過了二次分離,從此可以一路順利下去。但我錯了!表面上,我們和好如初,但我心裡一直有個陰影,而且我選擇漠視它。與其說是雪霏三度劈腿,不如說是我,決定了讓她自由。

        最後離開的那一晚,我們在澄清湖走著,是個滿月,我們的愛情卻像湖面的月亮,波動的無法完整。

        「你,一直有事沒跟我說,對吧?」雪霏終於感受到了。

        「嗯,我瞞了妳一些事……」於是我將小霍事件裡,我如何幫助他的部分,說給雪霏聽。

        「我不懂?」

        「因為我錯了。我以為可以大方的接受妳擁有二個男朋友,慢慢的,我發現我不行,如同妳當時質疑的一樣,我不是那種人。我以為夠愛妳,可以忽略我自己,卻忘了失去自我後,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妳,以及我們多年的感情。我將自己困住了,所以很膽小又無用的打算將妳推給他。如同我說的理由,假如反過來看,願意給他時間經營,妳也能遇見成熟的他,那麼你們之間還是有無限可能。只可惜,他只是像我,並非是我,最終你們還是走到絕裂的一天。」

        「所以……」雪霏看著我,開始掉淚:「你一直活在痛苦裡,一直在你向來潔癖的愛情觀裡,尋找解脫的答案?」她很聰明,很快的說出重點。

        「嗯,可是我找不到答案。我開始恨我自己,怎麼可以將我們的愛情丟到那種骯髒的境界!」

        「你……」雪霏大驚一聲,槌打著我的胸口說:「這些日子,你放任我的生活,不再那麼關心我,不再那麼溫柔,都因為你清楚的知道,我活在對你愧疚的世界裡,所以我會選擇體諒你的狀況。然後……」看清真相的雪霏,終於崩潰大哭。

        我接口說著:「然後,我利用對妳的了解,知道妳在心靈脆弱的時候,很容易產生移情作用,我再從旁仔細觀察這些人選,終於等到了他的出現。我也清楚,妳根本放不下我,我也試探過幾次,妳總是說不想分手。於是我利用時間,讓妳跟他有著更多的生活經驗,我懂妳的,當妳有了愛的感覺,再跟妳說分手就簡單多了。只是很對不起妳,讓妳在旁人的眼裡又背著劈腿的罪名,我鄭重的向妳道歉,是我默默策劃的結局,我們早就已經走不下去,不該擔誤妳的幸福。」

        「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是啊。妳充滿能量的生命,我已經趕不上妳的腳步。何必在這灘死水裡,繼續無情的攪和?只是我們愛的太深、太久,誰也不想輕易放棄我們得來不易的感情,總以為時間能改變一切,沒想到我過不了自己的關卡,妳也終於認清,到了這個階段,我真的不適合妳。」

        「你好傻,又好可惡。怎麼可以將老娘擺弄在手掌心,怎麼可以!」

        我將她顫抖的身軀,最後一次抱在懷裡。拍著她的背,慢慢說著:「答應我一件事,將我們的愛情深藏在心裡,永遠都不要翻出來,好嗎?」

        「我才不聽你的話,你這個大壞蛋!」

        「乖,小花貓,妳好好聽我說……」撫著她的髮,我柔聲說著:「我到現在還是深信不疑,妳任性刁蠻的脾氣,除了我,沒有其他人可以受的了。之前的經驗裡,妳總是會把我拿出來做比較,告訴妳,真的沒得比,而且男人很討厭被拿來當比較。而且妳比完了,難道就會有改變嗎?要妳忘了我,或是要我不想妳,比殺了我們還困難。所以我才提出這個要求,深藏在心裡,別再跟任何人說起我們的一切。專心經營妳的生活與愛情,我希望妳幸福,一輩子都幸福。妳將青春奉獻在我身上這麼久,我真的很感激妳,也很開心能夠愛上妳。對不起,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份,妳也絕對知道我多麼不想這樣,但我真的是為妳好,希望妳能聽我的,好嗎?」

        「到了最後……你還是只會為我想,那你呢?明知道你被傷害過,我卻用同樣的方式傷害你,我根本不夠資格愛你,你卻又用盡心思讓我保有最美好的一切。你到底在傻什麼?我只是個壞女人……你為什麼不恨我……」

        「小笨蛋,這三千多個日子,還有什麼比這還真實的嗎?是我做得不夠,妳瞧,答應帶妳去威尼斯的承諾,我都還沒有實現。我不會恨妳,我只怕我捨不得妳。妳一定要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心願。知道嗎?」

        最後一次的擁抱,她用力的咬著我的手臂,這深刻的痕跡與力道,永遠流動在我的血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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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就在雨澤緩慢的流淚下,陳述完畢。芹曄一陣鼻酸,拿出面紙,輕輕擦拭雨澤臉上的淚痕。

        雨澤微笑說:「所以,我知道那有多恐怖,恐怖到我現在都還走不出陰影,還是時常會做惡夢。我不允許再一次發生這樣的事,小葉子,我答應妳,絕對不會讓妳陷入我當時的情境,請妳相信我,我只是純粹的喜歡妳,並不是想要擁有妳。」

        芹曄嘻嘻一笑,將雨澤的手拉到嘴邊,輕輕一咬。

        「你要是不乖,就不是咬這麼輕了。」

        「哈,我懂,射手女都愛咬人。」

        手機這時傳來訊息的聲音,芹曄打開一看,臉色微驚。雨澤沒有察覺到,只見她笑著起身,說:「你該回高雄了。」

        「嗯,妳回去後就趕緊休息,別等我訊息,我會平安到家的。」

        「好……那擁抱一下。」

        第二次的擁抱,二人心中坦然。雨澤虛累的身軀輕輕靠在她的肩上,沒有伸手擁抱她。小葉子輕輕拍著雨澤的背,細聲說:「回去小心,累了就休息,別硬撐唷。」

        看著雨澤離開在台中的街道,芹曄緩步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裡握著手機,閃光的螢幕上,清楚的顯示一段訊息:「經過公園時看見妳,晚了,就早點回來吧。我等妳。」

        「我等妳」三個字強烈的衝擊芹曄的心,她沒有慌張,卻是哀怨的想著:「都忘了有多久,你願意對我說我等妳了?」走過斑馬線,小葉子的心情,處在灰色的世界裡。

        推開大門,鐵門的重量卻比不上小葉子心下的沈重。宜仲坐在沙發上,輕鬆自在的玩著手機遊戲,眼見芹曄回來,嘲諷式的說:「約我?該不是陪妳朋友一起吧?」

        芹曄看著宜仲,想發作的心情強自壓下,沒有應答,靜靜的往浴室前去。宜仲似乎有心給她難堪,又補了一句:「平常我不回應妳,妳就怪東怪西。怎麼?現在換我問不得?」

        「我有問你,是你完全不理我。公司的事忙完後,我跟苡珊姊一起吃午餐,後來他剛好有事來台中,既然你都不回應我,我只好陪他吃個晚餐,然後走走散散心而已。」

        「嗯,挺完整的。該不會……又是同一人吧?」

        「什麼同一人?」

        「昨天過生日,今天過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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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挑的語氣,惹的芹曄不悅,原本背對著宜仲,芹曄一個轉身,瞧他正準備點菸,整個怒氣於是發作:「我都忘了你原來還會在乎我!謝謝你的質疑,假如我在這裡礙著你,我走就是,讓你好好抽個夠!」一個絕念,芹曄頭也不回,轉身就走。小葉子才伸手握住門把,一隻厚實的手掌,迅速搭上她的手臂。

        「這麼晚,別出去了。」

        「誰說我要出去,我是要回家!」

        伸手推開手臂的牽扯,芹曄忍住淚水將門把轉開,才跨出一步,宜仲上前將她環抱,口裡柔聲說著:「對不起,我只是急了。」

        芹曄原本就在打轉的眼淚,這時慢慢的奪眶而出。宜仲一陣心疼,知道她向來有分寸,這麼誤解她,確實是犯了大忌。心下有愧,宜仲環抱的雙手更是用力一帶,將嬌小的芹曄整個落入他的懷裡。

        「你不是嫌我醜又懷疑我,我這樣好累,你知道嗎?」芹曄泣聲說著。

        「不哭,是我不對。」宜仲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繼續說著:「先去洗澡吧,妳也累了整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們走一趟南投,散散心,看看風景。」

        看著宜仲溫柔的眼神,芹曄的怒氣慢慢消失,輕聲應允,疲累的身心,的確該好好洗個澡睡個覺。

        「妳有擦香水?」宜仲突然問著。

        「你知道我上班不擦香水的,怎麼了?」

        宜仲頓了一下,微笑說:「大概是妳的髮香味,不過妳的CK.ONE好像用完了,明天就順便去挑一瓶吧。」

        芹曄感受到他的善意,走近他的面前,投入宜仲的懷裡,歉聲說:「對不起,我剛剛口氣不好,你也別生氣了。」

        宜仲點頭微笑,視線卻朝著梳妝台上的香水盒望去。米黃色的包裝,典雅的質感,上頭寫著CK二個大字。宜仲確定沒有記錯,這瓶香水早在二個月前就已經用完;而他更確定的是,經過二次的擁抱,芹曄肩上的香味,正是CK.ONE的獨特氣息。

        瞧著芹曄走入浴室,宜仲怔怔的想著一事,口中卻喃喃自語,說了一段弔詭的話:「我以為最難改變的,沒想到現在有了不同的面貌……」移步到陽台,望著沈沈的月,宜仲吐著白煙,伸出食指輕輕劃著夜空裡飄散的煙霧,九個橫豎之後,宜仲微微一笑,對著南方的黑夜說:「接著,我等你!」手一揮,碎裂的煙霧字,沒人知道他寫下了哪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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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雄新崛江商圈,人潮如車水馬龍。熱鬧的街景,一處蜿蜒的鐵製階梯上,不起眼的寫著「阿爆小舖」。隱身在巷弄中的小舖,稍不留神,往往和她差身而過。這是一家輕食餐廳,同時也是小叮噹的專賣店。老闆娘是位熱情的輕熟女,不懂烹飪的她,卻開了一家自行研發菜單的餐廳。小舖的特色除了小叮噹,更有另一個大賣點,在裡面有隻店貓,叫做「啾咪」,她是隻金吉拉。

        店內吧檯上,一位長髮女子正喝著隱藏版的飲料『沖繩黑糖牛奶』。女子顯然是個熟客,與健談的老闆娘不斷閒話家常。瞧她纖細高挑的身材,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白皙的皮膚,唇上抹著淡淡的驕陽,氣質異常出眾。在她身旁,一位小男孩,莫約五歲大,坐在地上伸手逗弄著驕傲的啾咪。

        「弟弟小心,啾咪會咬人的。」老闆娘好心提醒著。

        小男孩心裡雖然害怕,手上的好奇心卻沒有任何稍減,長髮女子瞧了一眼,柔聲說:「啾咪喜歡摸耳朵,摸摸看,她會很開心。」

        小男孩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啾咪,只見啾咪的耳朵被這麼輕輕一摸,便舒服的閉上眼睛。小男孩可樂了,笑著對長髮女子說:「媽咪,啾咪喜歡我。」長髮女子溫柔一笑,轉頭繼續跟老闆娘說著剛才的話題。

        「妳說他年紀大約二十五歲,是個年輕人。怪了,這樣就很難做一個連結。」

        「飛兒,妳怎麼會想問這件事?」原來這名長髮女子,喚作飛兒。

        「朋友所託,剛好也是那天聽媽媽聊到妳這件事,有點巧合,所以我才跑這一趟,想直接問妳比較清楚。」

        「幾年前的事了,老實講,就算他現在出現在我面前,恐怕我也認不得。不過,他是用左手寫字的,很特別,所以我記的很清楚。」

        雲兒問著:「他當時寫字的那張紙,確定找不到了?」

        「後來忙著搬店鋪,有些東西都塞到不見了。不過,我很確定他在紙張的右下角,寫下那二個字。怎麼,妳想找他算命?」

        原來在四年前的某個傍晚,老闆娘正在逛街,遇到了一處鐵口直斷的算命攤,她向來對算命沒有興趣,不過攤位裡的算命師年紀輕輕,長相又斯文,令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也因為這一眼的逗留,老闆娘聽見他輕細的一句話:「血光無處,回頭可避。」

        老闆娘怔了一下,覺得有趣,才轉身往攤位走了五步,身後隨即傳來一陣碰撞聲。她嚇了一跳,回神一看,二輛機車撞在一起,假如沒有這轉身返回的念頭,恐怕老闆娘是要被機車給撞傷。

        混亂過後,老闆娘已經坐在算命師面前,開口便說:「謝謝你剛剛救了我。」

        「沒這麼神奇,我只是讀著詩籤,剛好看到那位機車騎士邊講電話邊騎車,覺得危險,好意提醒而已。」

        從沒聽過算命師這麼講話,老闆娘好奇心大起,打算將身平的第一次算命獻給這位年輕人。沒料到,年輕的算命師卻說:「我只是幫伯伯顧攤,我還沒這功力,算不凖的。」

        「原來是徒弟……沒關係,我就當你的實驗品吧。」

        「呵呵,妳會錯意了,我不是徒弟,我是伯伯的客人,今天來找伯伯聊天,剛好他有急事暫時離開,所以請我幫他看一下。雖然伯伯有教過我一些,不過我完全不行啦,剛才只是巧合,妳別介意。」

        見這年輕人面善語柔,老闆娘也不好意思再強求他,正準備問他想喝什麼飲料,打算買給他當作謝禮。忽然桌上一片小紙張飛了起來,老闆娘伸手接住,隨眼一看,裡面寫著數行字句,編排整齊、咬文嚼字的模樣,老闆娘向來討厭讀書,也就沒有留意,隨即將紙張交給年輕人。

        「我們有緣,就送妳吧。」年輕人在紙張的右下角落款,老闆娘瞧的仔細,他是個左手寫字的人。

        後來,在一次的因緣際會下,老闆娘的媽媽跟飛兒的母親參加大學同學會,席間閒聊的話題,輾轉來到飛兒的耳裡,才促成今日的會面。

        小舖內隨後來了好幾位客人,飛兒已經得到想知道的訊息,也就沒有多加打擾。離開小舖,飛兒將兒子留在小舖內,託老闆娘看顧。一個人緩步走著階梯,心裡卻想著:「夜結……真有這麼巧合的事嗎?不管了,等會就去找找,也許會有新的發現。」原來那片紙張的落款,寫著「夜結」二字。

        來到街道上,飛兒停下腳步,看著手上的時間,似乎正在等人。這時,前方一位嬌小女子,笑嘻嘻的跑到她的面前,飛兒還來不及打招呼,她已經縱身撲到飛兒的懷裡。

        「學姊,我真是想死妳了!」

        飛兒臉上笑意開懷,瞧著眼前又跳又笑的佳人,忍不住捏著她的小臉說:「喬紅就是喬紅,永遠這麼青春可愛。」

        來的人竟然就是雨澤在高鐵站巧遇的喬紅,那麼喬紅口中的學姊,這位長髮披肩的飛兒,不就是大學時期,棋華極為愛慕的夢中情人─雲飛。

        久違的雲飛,早已結婚生子,定居在台北。口中的朋友所託,指的既然就是喬紅,那麼關鍵的二個字『夜結』,不就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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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紅興奮的問著:「學姊,他真的是我雙胞胎弟弟嗎?」

        雲飛故作神秘的說:「走吧,我們去算個命!」

        在老闆娘殘缺的記憶下,二人搭上計程車,一路前往光華夜市,想要尋找那位年輕的算命師。路上雲飛大致說明了老闆娘記得的事,喬紅聽的又驚又喜,但也同樣疑問著:「假如他只有二十五歲上下,四年前的事,可足足差了我四歲。會不會老闆娘看的不凖,人家帥哥一枚的,她就什麼都好了,嘻嘻。」

        「認識她多年,她的眼光向來俐落,就算失準,也不會差太多。何況這位夜結先生說話的方式,確實年輕人的口吻。總之,姑且不論是否是妳幻想出來的雙胞胎弟弟,這個人也肯定跟妳媽媽有關聯。我們走一步算一步,收集更多的資訊,就能更接近謎團的核心。」

        喬紅嘟著嘴說:「怎麼妳跟學長一樣,都說是我幻想出來的。」

        「呵呵,我知道妳寂寞,不過就事論事,假如當年妳媽媽生了雙胞胎,沒有理由將他留在身邊,然後把妳託付給聖心育幼院。甚至後來寄給妳爸爸的書信,隻字未提,這完全不合理,也不該是妳媽媽會選擇的方式。」

        「啊,難不成……」喬紅想到了一個可能性,不由得大叫一聲,計程車輕晃了一陣,顯然司機也被她突來的聲響給嚇到。

        雲飛伸手將她輕抱著,溫柔的說:「別瞎猜了,我的直覺告訴我,他跟妳沒有血緣關係,但跟妳媽媽一定有過一段緣份。至於是什麼關係,我無法猜想,但是妳爸媽這麼相愛的二個人,我相信,阿姨不會留下一個遺憾給妳的。」

        一語說中喬紅的心思,喬紅傻傻的看著氣質昇華的學姊,接著一頭栽進她的懷裡,開心的說:「難怪學長迷戀妳到現在,我都快被妳給誘拐了。」

        「傻氣什麼?我都當媽了,多少能體會妳媽媽的心情。」

        看著高雄街景流動的模樣,喬紅靠在雲飛的身上,微笑地望著窗外,在心裡癡癡的想著:「爸爸跟媽媽那麼相愛,我的確是幻想了,這位夜結先生肯定是取名字找不到好詞,跟媽媽借來用的……哇,還好不是女生,不然這喬紅找喬紅的戲碼,可就絕了。」

        喬紅取出媽媽遺留的絲絹,輕聲吟著:「喬裝夜是不眠夜,紅顏怎奈又纏結。」當年這對深愛的戀人,笑語下的取名隱意,沒想到十數年後,一個喬紅,一個夜結,竟悄悄將當年的遺憾,慢慢做一個完整的演出。

        不多時,二人下了車,來到光華夜市。入口邊一個斗大的停車再開,是一家極其美味的小吃店。喬紅酷愛美食,正準備大快朵頤時,雲飛突然拉起她的小手,笑著說:「留著肚子,我帶妳吃一家特別的阿婆水煎包。」

        雲飛快步走著,來到廣西路口,往右一轉,一個不起眼的小店面,一位年邁的阿婆站在一個大油桶的平底煎鍋旁,仔細的放著小小水煎包。喬紅上前一看,每個水煎包雖然尺寸小一號,卻是個個飽滿,全手工捏製。煮食的器具設備自然有著歷史,但幾顆煎好的水煎包在陳舊的碗盤上,囂張的散溢著香味,彷彿在告訴客人,雖然不起眼,吃過您絕不後悔。不需要華麗的包裝與店面,阿婆臉上的刻痕,手捏的紋路,座落在廣西路上的這幅畫面,就是美味水煎包的最佳代名詞!

        「代治夾喔。」阿婆操著一口標準的台灣話,一切自己來,二粒五元,童叟無欺。

        沾上阿婆的特製醬料,喬紅入口一咬,水煎包雖然燙舌,卻絲毫隱藏不住口中的讚嘆。

        「阿婆,怎麼這麼好吃又便宜?」

        「阿婆麥呷誌啦,妳就古錐欸。」

        喬紅訕訕一笑,跟雲飛在一旁的桌位上,慢慢享用美食。

        雲飛瞧她吃的開心,於是說起典故:「阿婆的水煎包經營四十多年了,二粒五元從來不漲價,小時候爸爸帶我來吃過一次,我就愛上了。每次來到高雄,我一定抽空來看看阿婆。而且妳看……」雲飛指著攤位上懸掛的塑膠袋,說:「阿婆很珍惜資源的,一些大小袋子,她都會收集下來給客人外帶使用。」

        「喏,真的好吃又便宜,阿婆這麼有愛心,一定有福報。」

        「帶妳來這裡除了品嚐阿婆的水煎包,關於算命師父的事情,我猜想阿婆也許會知道一些喔。」

        雲飛向來心思縝密,雖然線索少的可憐,她卻早已想好進行的方向。果不其然,在阿婆的告知下,算命師父已經好幾年沒出來擺攤了,但是人就住在光華街菜市場的巷弄裡。有了新的線索,二人謝謝阿婆後,趕往陌生的地方,準備一探究竟。

        穿過幾個巷弄,沿路詢問下,得知老師父身處在一間老舊的房舍,由於三年前的一場車禍,老師父右腳瘸了,目前深居簡出,也不再擺攤算命。經過一段石頭路,二人來到老師父居住的地方。雙開的木門,褪色的門聯,隨風飄動著一角,寫著『富貴不由人』。

        雲飛伸手敲著半掩的木門,輕聲問著:「有人在嗎?」餘音繞樑,久未回應,半掩的門縫裡,盡是一片昏暗。雲飛又輕喚了數聲,依舊沒有人應答。這時喬紅鼓起勇氣,欺身上前,雙手使勁推開木門,同時發出難聽的嘎嘎聲響。二人小心翼翼的走入昏暗的屋內,雲飛向喬紅眨了眨眼,表示要尊重屋主,不可使用手機照明。於是在有限的光線下,二人每一步都是驚心。這時,自樓上傳來一個老人的聲音,二人微微吃驚,聽那聲音似乎說著:「阿姨,妳回來啦?幫我拿些……上來。」

        雲喬二人相顧一怔,心裡同時想著:「阿姨?老師父都年近七十了,阿姨該是多大歲數的人了?」

        雲飛趕緊打開手機的照明功能,這才看見前方有個樓梯,於是牽著喬紅來到樓梯下方,喊著:「老師父,打擾了。我們是夜結的朋友,有事情想要請教你。」雲飛故意說起夜結,讓老師父不致受到驚嚇。

        萬沒料到,樓上老者的聲音突然轉為尖厲:「我不認識他,妳找錯人了!」

        雖然疑惑,二人也知道事有蹊蹺。雲飛還在想著該如何應答,急性子的喬紅才不管那麼多,穿越雲飛的身旁,直往樓上前去。

        「喬紅,這樣不妥……」雲飛想要阻止,卻見喬紅頭也不回,過了樓梯彎角,消失在眼前。擔心喬紅的急性子,也擔心她的安危,雲飛不假思索,一�步,正準備趕上樓去。這時,身後一隻手掌搭上右肩,雲飛大吃一驚,毫無防備之下,被嚇的花容失色,忍不住大叫一聲:「啊……」

        聽到雲飛的尖叫,喬紅趕緊回身下樓,卻見雲飛跌坐在階梯上,身後站著一位中年男子,微光模糊下,隱約瞧見男子的樣貌,喬紅大吃一驚,指著他說:「你怎麼會來這裡?不是吧,你就是夜結……」

        男子瞧不清楚她的樣貌,只覺聲音很熟悉,趕緊伸手打開電燈開關。這一亮燈,換成他傻住了眼,瞧著眼前的二位美女,怔怔的說:「喬紅?妳怎麼會在這裡?這位又是……」

        階梯上的雲飛最是混亂,被嚇到不打緊,這二個人的對話更是讓她摸不著頭緒。雲飛無助的望向喬紅,卻見喬紅笑嘻嘻的說:「學姊,他就是我剛妳提過的,我在高鐵遇上的大好人,雨澤。」

        沒想到這位中年男子就是陳雨澤,雖然還不清楚喬紅出現在此的來意,不過既是故人,心下稍安,正準備扶起雲飛,卻見喬紅三階當一階,從樓梯上飛躍下來,直撲他的身上。雨澤腳下一個失穩,整個跌坐在地上,本來還擔心喬紅有沒有摔傷,卻見她起身蹲坐在身旁,流著眼淚笑嘻嘻的說:「緣份果然不是碰巧的,我們真的是親兄妹!」

        雲飛瞧了雨澤一眼,只見他一臉迷糊,雲飛難得淘氣的吐吐舌頭,同時搖著頭無奈的說:「你就暫代一下吧,她剛失去一位雙胞胎弟弟,現在多了位哥哥,心情的起伏,不在話下囉。」

        混亂的情境,三人都沒有注意到,一位拄著拐杖的老者,已經來到在樓梯間,雙眼怨恨地望著雲喬二人。

        老師父瞧著樓下的荒唐,拐杖猛力往階梯一敲,怒喝:「亂七八糟!跟那兔崽子有關係的人,我不想見到!」

        一聲沈響,三人不約而同禁聲轉向老師父的身上望去,雨澤雖然滿腹疑惑,還是趕緊站起身來,快步來到老師父身旁,扶著他說:「阿爺,我是阿澤,她們都是我的朋友……我先扶你下去坐著,好嗎?」

        老師父聽到是雨澤的聲音,心情稍微平復,在雨澤的攙扶下,緩步來到沙發上坐定。喬紅這才看清楚,老師父雙眼無神,除了右腳行走不便,視力似乎也不太好。果然聽雨澤說著:「不好意思,阿爺視力受損又畏光,我開成小燈,希望妳們別介意。」說著,雨澤將白燈關閉,只開一盞鵝黃的檯燈。

        平靜了一會,雨澤問起二人來此的用意,雲飛挑著重點說,雨澤也想起喬紅說過的身世,喃喃說著:「夜結?這我就不清楚了,阿爺只有一個孫女,叫做阿頤,今年二十一歲,還在讀書。因為阿頤學校跟我們公司有建教合作的關係,所以在我們加油站打工。有一次阿頤上班發燒的很嚴重,我送他去醫院,後來才有機會認識了阿爺。」雨澤停頓了一下,問著老師父說:「原來阿爺你會算命,怎麼從沒聽你提起過?」

        老師父聽著他們的敘述,總算清楚喬紅與雲飛的來意,嘆了一口氣,說:「陳年往事了,我連自己都算不凖,不提也罷。」話鋒一轉,對著哭紅眼的喬紅說:「妳們想找的人,早就離開不見了。拋下阿頤,害我斷腿,這狗養的傢夥,我恨不得他死無葬身之地!」

        多麼怨念的詛咒,令人聽了不寒而慄。可是喬紅卻睜大了眼睛,正色說著:「老爺爺,你都多大年紀了,怎麼可以這樣子說話?不管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他的父母不就是你的子女,你這樣說狗什麼養的,真的很不好。何況,你剛剛還在問阿姨,代表你還有長輩在旁,更不應該說這種粗話才是!」

        雨澤聽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喬紅之聲,心中滿是欽佩,沒想到她後面來這一絕,當下忍不住笑了出來。雲飛見喬紅滿臉問號,趕緊在她耳邊細聲說:「老師父說的阿姨,是在指他的孫女,阿頤。」

        喬紅這才恍然大悟,卻聽老師父悶哼一聲,說:「我可沒這福氣當他爺爺,他只是個小偷,偷走我們的信任,也偷走阿頤……給他的情感。」

        一語落寞,愁盪似秋天落葉。雨澤總算清楚這其中關聯,雖不明白這位夜結到底做了什麼事,但見老師父一臉愁容,又想起阿頤一到KTV唱歌就哭的情景,這當中肯定是一段錯綜複雜的過程。眼見喬紅尚不明白,怕她天真的又問出讓老師父難過的事,於是搶在前頭說著:「阿頤今天有報告要做,才特地託我過來看看,阿爺應該還沒吃吧,我帶她們去買些東西。」心念一轉,對著雲飛說,「阿爺就麻煩妳看顧,我帶喬紅出去一下。」

        雲飛答允一聲,心中卻是讚嘆著:「這位雨澤的心思果真細膩,立刻就判斷出喬紅在不明究裡的情況下,只會影響老師父的心情。而留我在這裡,除了可照料一切,也應當是希望我在這段時間裡,緩和老師父對我們的敵意。比之棋華的聰穎冷靜,雨澤的果決敏銳,同樣令人印象深刻!」

        二人眼神交會,默契瞬間成型。看身旁的老師父閉上眼睛沒有應答,雨澤投給雲飛一個感激的微笑,趁機一把拉起喬紅,帶著她一同離開屋子。

        來到光華路上,雨澤已向喬紅說明一切。喬紅聽完,怔怔的說著:「所以,夜結不知道什麼原因認識了老師父一家,然後又跟阿頤談了一場戀愛。後來,夜結又不知道什麼原因離開了阿頤,也離開了老師父,而且又害老師父的右腿車禍受傷……這,」喬紅乾笑一聲,「我幾乎要確定他跟我有血緣關係了,這麼連續劇的情節他都辦的到,我等血脈,他遺傳的可真是精髓了!」

        真虧喬紅還能這麼自我嘲諷,雨澤哈哈一笑,接著說出他有意讓雲飛多點時間暖化老師父的心防。因為在他的判斷下,雲飛外在柔和、內心理性又堅毅的特質,面對內心糾結且怨恨的阿爺,應該可以產生不錯的化學作用。

        喬紅有些好奇,於是問著:「你跟學姊第一次見面,也沒聊到什麼話,怎麼你把她摸的一清二楚?真懷疑你是不是學長派來臥底在我身邊的人,嘻嘻。」

        「這叫作頻率相同,我跟雪霏也會這樣……」提起雪霏,雨澤不禁沈默起來。二人分手已數月,這段時間忙著工作,也忙著台中往返,雪霏的狀況如何,雨澤已經不甚清楚。

        「頻率相同?這麼邪門的東西,小小喬紅可沒啥經驗。不過,我知道學長從不打我啞謎,也從來不會欺騙我。不論我做出多麼好笑的事,他也總是陪我一起開心,就像我知道當他對著天空發呆時,就是在想天上的爸爸媽媽。我就會跟學長說,他們是天使,託我這個小惡魔下來陪你囉。嘻嘻,學長才不管天堂地獄有沒有被我搞亂,他就會抱著我,笑著說我是他最淘氣的鬼臉花。你瞧,這樣子學長就會開心的笑了。我們雖然頻率不相同,他是聰明的人,我是個傻氣的女孩,但我們都珍惜彼此,這才是最重要的事,對吧?」


        雨澤笑著點頭。

        喬紅這番真實又貼切的話,讓雨澤瞬間從雪霏如夢般的幻境,跳移到芹曄直來直往的樸實,他輕聲一嘆,在心裡想著:「喬紅是幸運的人嗎?不,她只是個懂得珍惜幸福的人。」

        二人邊走邊聊,對於彼此的認識又更加深了許多,這份猶如兄妹的情感,已經不是巧合,而是一份真誠。

        買完了晚餐,二人旋即轉往老師父住處。一踏進屋內,老師父呵呵一笑,對著喬紅說:「過來這邊,今天幫妳算個機緣。」

        雨澤瞧了雲飛一眼,除了佩服,無作他想。喬紅可就開心了,趕緊跳到老師父面前,嘻嘻笑吟著:「阿爺此番重出江湖,小小喬紅幸運之極!」

        老師父問了喬紅生辰八字,接著請雨澤取來一張宣紙、一隻軟化的毛筆以及一只木製的墨水瓶。大夥好奇的看著,只見老師父口中唸唸有詞,不一會,將喬紅的右手拉到面前,掌心向上。墨水瓶在老師父的手中盤轉,三十六轉後,旋蓋、波墨、滴掌、入蓋,一氣喝成。但看墨水潑灑在喬紅的掌心,波波緩流,老師父取出毛筆,在喬紅的掌心縱橫來去。盯著飛舞的毛筆,大夥都看傻了。突然,老師父一聲低吼,手中筆鋒回收,猶如行雲流水,止於所當止。緊接將喬紅的手掌翻轉,輕壓在桌上的宣紙,大約一秒鐘的時間,老師父迅速移開喬紅的手掌,仔細看著宣紙上的痕跡。

        似圖非圖,有淡薄也有深刻,左上幾處空白,橫切過交叉的二條斜線。一長一短,長的綿延且彎曲,短的挺直卻斷空。右下濃烈處,依稀冒出尖銳的三角圖騰。眾人猶如霧裡看花,只待老師父沈思說解。

        「尋人之事,中處剖空;緣長不斷,曲折百變……只不過,鋒芒已破,自身卻又完整,這可就難了。」

        雲飛與喬紅很有默契的望向雨澤,雨澤哈哈一笑,說:「別看我,我沒這麼神,聽聽阿爺怎麼解釋吧。」

        「一切緣由,都從台中引起。」老師父看著雨澤,又說:「剛剛聽飛兒小姐說了一些事,我想你跟喬紅的相遇絕非偶然。人,也許就在台中。不過,鋒芒已破,自身卻又完整,目前去了也是枉然。還缺少一個關鍵,等吧,時機到了,再往台中不遲。」

        既然知道地點,喬紅哪管他時機不時機,心下一定,這小妮子可打算到台中定居了。這時,老師父溫暖的手將喬紅輕輕一握,感傷的說:「富貴不由人,生命也是相同的道理。別急,身旁有妳該珍惜的人。」

        雲飛驚了一下,趕緊問著:「阿爺,你指的是……」老師父微笑打斷,接著緩緩起身,在雨澤的攙扶下,慢慢上到二樓房間。

        「學姊,妳想問阿爺什麼?」喬紅沒有察覺老師父的隱意。

        雲飛閃躲著說:「沒什麼……不過,既然阿爺都說別急了,這樣吧,我也有段時間沒見到棋華了,妳說他還在台北忙展覽的事,不如陪我走一趟,我回家看看爸媽,妳也陪我玩個幾天,等棋華的事情搞定,我們再商討台中之事,如何?」

        一提到學長,喬紅自然開心,當下就同意雲飛的決定。這時,雨澤也從樓上下來,臉色卻帶著一絲擔憂,喬紅問著:「怎麼你臉色這麼差,阿爺沒事吧?」

        雨澤心中想著阿爺剛剛在樓上說的話:「喬紅命中帶剋,可惜了這麼一個好孩子,她近日內會有噩耗降臨,得多費心了。」掙扎著要不要說出口,這時喬紅的手機響起,她趕緊接話一聽。只見喬紅臉色瞬間慘白,手機脫手落地,口中輕喚著「學長」二字,接著雙眼一閉,昏倒在驚慌的雲飛懷裡……



        同一時間,台中火車站外,二名西裝筆挺的男子,一邊抽菸一邊對談著。

        「你決定了?」

        「剩下最後的確認。」

        「我還是不懂,有這個必要嗎?」

        「你幫是不幫?」

        「我早幫了,而且,老天爺都在幫我的忙。」

        「你指的是……唉,我沒你狠心。」

        「是嗎?你該學學我的,我們都必須選擇。」

        沒有回答選擇的問題,男子將菸輕彈出去,沈默了一會,他笑著對他說:「那就拜託你了。」月光下的笑臉,清楚的看見他就是宜仲。他託付了什麼事情?又交給了誰?所謂的狠心,指的又是什麼?

        另一方,八樓的窗台旁,芹曄又是一個獨自的夜晚。手裡把玩著雨澤送她的擦手巾,看著手機上傳給雨澤的未讀訊息,有些失落,但她還是想辦法讓自己開心,因為她答應了雨澤的生日願望,一定要幸福。

        離開窗邊,芹曄將擦手巾掛在衣櫃門把上,對著蓬蓬裙說:「這麼特別的擦手巾,還是捨不得用,妳就乖乖待在這裡吧。」

        回到床上,閉上眼睛,慢慢沈睡的小葉子,絲毫沒有察覺,生命即將面對重大的轉折。
引言 使用道具
五月渡瀘
Crawler | 2016-8-18 12:57:26

第四章:誰知髮鬢白如雪

        低著頭,思緒於是貼近了心房。

        想說的話,卻被羈絆給淹沒。

        誰想念了、誰離開了?

        誰愛上了、誰又哭泣了?

        既然感情無法自欺欺人,

        就學會殘忍的離開。

        我在下雨的天空尋找線索,

        答案永遠藏在唇邊的守候。

      

        --------------------



        台中的清晨,下了一場微風細雨。一夜過去,宜仲只在芹曄的手機上留下一行訊息,「家裡有事,我回去一趟,星期天回來。」小葉子發了一會呆,接著想起昨日跟雨澤聊到他學生時代喜歡的夢中情人─杜雲楓。二人聊了一會,雨澤卻突然沒有回應,這時才發現,雨澤已在淩晨二點的時候,回給她訊息。

        「世界上最悲傷的情歌,不是張學友;而是唱著陳奕迅,妳卻不知已十年。」

        看著雨澤寫下的字句,小葉子隨口吟著,心下一陣感觸。

        「原來,這就是你想念她的心情。這個讓你一輩子忘不了的女孩,一定特別的很,而且超有氣質。不像我屁股來屁股去的,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小葉子自嘲地想著念著,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情也算有了個轉變。

        也許是賭氣,芹曄沒有追問宜仲回家的事。心裡想著妹妹去桃園找姊姊,爸媽也不在台南家,一個人難得的周末假期,沒想到就這樣被宜仲給破壞了。悶哼一聲:「哼,我才不去找你,既然你不理我,我就好好放自己一天假。」小葉子的心念一決,就像一江春水向東流,誰也喚不回。

        來到衣櫃前,準備挑件輕鬆的衣服,卻見蓬蓬裙笑吟吟的掛著眼前,芹曄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今天星期六,雨澤應該放假吧?他跑台中這麼多次,總該換我下去找他玩。不過……」想起雨澤說過,他有時候還是會在假日與雪霏餐聚。念及於此,想要給他驚喜的念頭,轉瞬消失。

        「要先問他嗎?」

        應該是要的,習慣事前規劃的她,本不該在這個環節上出差錯。片刻的猶豫,芹曄做了一個少見的決定。

        「問了,只是為難他,我才不要他為了我改變行程。假如他真的沒空,我就一個人旅行吧。」

        既然註定飄落,哪管它是泥還是水。就算沒人拾起,總能等到春雷的時候,換一場重生的喜悅。芹曄準備一個簡單的包包,同時上網查了發車時間,預計中午的時候,就能來到高雄岡山火車站。

        「還在睡吧?三個小時後,我才來吵醒你,嘻嘻。」進入車廂,坐在靠窗的位置,芹曄戴起耳機,閉上雙眼,靜靜聽著王力宏動人的歌聲。在獨個兒的世界裡,回盪著『你不知道的事』。



        應該是放鬆的休假日,但是昨晚一個折騰,使得雨澤這一睡,直睡到了早上十點才醒過來。

        「小妹,妳一定要好好挺過去!」想起昨晚喬紅倒下的瞬間,現在還是心有餘悸……

        一通電話,喬紅墜入了生離死別。雲飛聽她口中念著學長二字,對照阿爺最後的隱喻,不祥的預感猛然而生。強忍著驚慌,雲飛將喬紅穩穩扶住,放在沙發上,伸手推著她的太陽穴,幸好喬紅沒有昏厥過去,但是淚水狂下,語聲悽然的她,著實令人為之心折。

        「發生什麼事?誰打的電話?」雲飛壓抑情緒問著。

        喬紅大哭著:「學姊……我要找學長,快帶我去找他……」

        此話一出,雲飛心裡重重一沈,不禁脫口而出:「棋華出事了?到底……到底怎麼了?」

        喬紅搖了搖頭,卻只能哭泣。

        一旁的雨澤趕緊上前握住喬紅的手,柔聲說:「沒事的,我們都在。妳慢慢說,不用害怕。」

        「是……」喬紅淚眼望著雲飛,終於說出令她傷心欲絕的話:「小姑剛剛在醫院……去世了……我連她最後一面,都……都……」泣不成聲,痛徹心扉。雲飛一聽噩耗,也跟著落下淚來。

        雨澤雖不清楚,但知道這位小姑就是當年來找喬紅的人。如今,雙親去世,最親的小姑又離她而去,喬紅內心的悲痛,實在無可比擬!

        緊接著聯絡棋華,告知他這個突來的消息。由於雲飛的小孩還在小鋪店裡,喬紅便在雨澤的陪同下,搭乘高鐵先行前往台北。雨澤沒在台北停留太久,留給二人獨自的空間。等他回到高雄住處時,已經淩晨一點,才發現芹曄發送的訊息,在悲傷的氣息下,回傳了那行詩句給她。

        一番梳洗後,整疊了哀傷與疲倦的心情。撇眼一瞧,阿貓在床上睡的好不過癮,雨澤苦笑一聲:「就算世界末日來臨,我看你還是會睡到翻肚。」阿貓輕抖著尾巴,沒想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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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電話響起,加油站領班李子為打來。

        「子為,怎麼了嗎?」

        「站長,阿頤今天沒來上班。我有打二通電話給她,可是都沒人接,你要不要幫我找看看?」

        「好,我去聯絡,等我消息,你先忙吧。」

        掛上電話,雨澤想起阿頤昨天說過,要去同學家忙報告的事,該不是忙累了在同學家睡著?怕阿爺擔心,雨澤趕緊撥給阿頤,幾個聲響之後,電話終於接通了。

        阿頤應答的聲音很清醒,但卻比平常冷淡許多,雨澤問著:「妳怎麼沒去上班?該不是昨晚都沒回家吧?」

        「我沒事。」阿頤答非所問。

        也許是經歷了昨晚喬紅的事,雨澤莫名的憂心起來,追問著:「我問的話,妳還沒回答。」

        「就說我沒事,睡過頭是我不對,我等一下就過去站上了。先這樣,掰掰。」

        電話一掛,徒留錯愕的雨澤。

        「怪了,沒見她這麼急躁過。不行,肯定有事發生。唉,該去站上活動筋骨了。」美好的休假就這樣消失,雨澤傳了個早安的簡訊給芹曄,接著便往加油站前去。

        雨澤將車子停妥,緩步進入加油站附設的咖啡廳,順便跟裡面的客人寒暄幾句,原來這是加油站增設的汽車打蠟休息區。

        「陳站長,難得假日遇到你,今天沒休假嗎?」說話的是位製作不織布的工廠經理,叫做林凱威。

        雨澤微笑回禮:「今天是休假,不過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跑這一趟。喝杯咖啡嗎,不加糖,半杯牛奶?」林經理笑著點頭,果然是老主顧,喝咖啡的習慣,雨澤了然於胸。

        二人閒聊了一會,這時一道人影走過,雨澤�頭一看,一位綁著馬尾的女孩,手裡拎著公司制服,頭低低的走進辦公室。

        雨澤默念著:「沒想到妳比我還晚到。」結束與林經理的咖啡時間,雨澤跟著進入辦公室,只見馬尾女孩穿好制服,正準備打卡上班。

        雨澤出聲制止:「阿頤,先別打卡。」這位馬尾女孩,就是阿爺的孫女,李佳頤。

        輕輕的將手伸回,阿頤依舊低著頭,不敢看站長一眼。

        雨澤走到她的身邊,示意她坐下再聊,個頭高挑的佳頤就算坐下了,依舊不願�起頭來,這讓雨澤心中的疑惑更是加深。

        「我又沒生氣,妳幹嘛一副心虛到不行的模樣?」

        「我哪裡心虛了?我只是讓阿爺擔心,覺得很愧疚。」

        「所以,我臉上貼著阿爺的照片?那麼我來神算一下,把妳潑了個滿臉墨汁,大概就知道妳昨晚到底幹了什麼事!」

        阿頤噗哧一笑,終於�頭說話:「阿爺可是神算子,你少臭美了。」

        「是啊,妳都不知道我昨天折騰了一天,現在累到快掛了,還得擔心妳到底怎麼了。」接著雨澤將前一晚發生的事情大略說上一遍,阿頤聽的嘖嘖稱奇,大呼一聲:「阿爺的潑墨絕技已經很久不用了,想不到為了找他……」提起傷心的他,阿頤語氣轉瞬變沈,「不過有什麼用?他不想見人,誰也見不到他。」

        雨澤沒留意她語氣的變化,接著問起夜結的事情,「從來沒聽妳說過這位夜結,方便說給我聽嗎?」

        「聽人家的傷心往事,很好玩嗎?現在我不想說,不過,他不叫做夜結,他的名字叫做張奕。夜結是他習慣在文章後的落款,我曾經問過他這是筆名嗎?他說那不是筆名,就只是喜歡這二個字,沒有原因。」

        這可奇了,竟然只是單純的喜歡這二個巧合的字。雨澤於是又問:「那麼妳聽過他提起這二句詩嗎?喬裝夜是不眠夜,紅顏怎奈又纏結。」

        「沒有。怎麼會問這個?」雨澤思考了一會,決定將喬紅的事情全盤說給阿頤知道。

        阿頤聽完後,卻說了一句奇怪的話:「難道那個傷……」

        「妳說什麼傷?」

        阿頤神色有些猶豫,嘆了一聲說:「關於奕的事,阿爺最清楚了,但是阿爺說過要把這件事當成秘密,所以真的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說。」

        雨澤心思轉的好快,追問著:「嗯,不勉強妳。不過,妳剛剛提到不想說妳跟他的過去,代表妳所謂的秘密是張奕的單一事件,而不是張奕的全部。所以,我想問妳一個問題,你們怎麼認識的?」

        「這……這就是我不能說的部分。」

        雨澤得意笑著:「那好,簡單多了。」

        「簡單什麼,我都快煩死了,乾脆把我的頭給你,你慢慢研究吧。」

        「呵,我換個方式問。阿頤,張奕跟妳沒有任何親戚關係吧?」

        「沒有。」

        「妳什麼時候認識他的?」

        「三年前。」

        「三年前……那麼,阿爺比妳早認識他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

        「好,最後一個問題。」雨澤停頓一下,接著緩緩問著:「阿爺說過腿傷跟他有關,妳其實就在那個時間點,才認識張奕的,對不對?」

        阿頤雙眼睜的大大,不知道站長怎麼聯想出來的?一時間,啞口無言。

        「我來試著說看看,妳聽這樣對不對?」

        阿頤向來知道站長分析事情的能耐,只是這錯綜複雜的陳年往事,他能單憑幾個簡單的線索說到什麼程度呢?阿頤微微笑著,盯著雨澤,笑嘻嘻地說:「說錯一個,彈耳光一下。來吧,瞧瞧你有多厲害!」

        雨澤摸了摸耳朵,回應著:「沒問題。但要是我全對,妳怎麼著?」

        「這個月的油精業績,我卯起來拼到底!」

        「一言為定!那妳仔細聽囉,有冒犯的地方,就請見諒。」

        一個好奇,一個老練,二個不同心情的人,開始了這場小小的賭注。



        「小舖的老闆娘遇見張奕的時候,看來阿爺跟張奕的關係,才剛萌芽不久,自然的,當時的妳並不認識他。車禍,應該是其中的轉折點。我猜那場車禍,跟妳有關。或許是妳陪阿爺顧攤子,剛好張奕也來找阿爺,這中間發生了一些意外,導致阿爺的腿為了張奕受傷。但是,張奕應該是為了妳而涉險。所以,阿爺因他而傷,妳卻感激他而愛上他。至於,後來妳跟他的分離,或者說,張奕的不告而別,這就是我無法猜測的事情了。不過,妳剛剛的話中有話,他不想見人,誰也見不到他……」原來雨澤早已察覺,話鋒一轉,直問著:「妳跟他還有聯絡,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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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頤神色一沈,呆了半響,無話可回。

        雨澤繼續說著:「他的離開,我想妳也不清楚原因。但是,妳抱持著希望,就是因為他還在妳的生活裡。我大膽的說,昨天妳其實是因為他,所以才沒有回家,是不是?」

        阿頤頭又低了下來,眼淚也伴隨下落。寂靜的辦公室裡,雨澤聽著她輕微的啜泣聲,瞬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因為哭泣的女人,雨澤向來沒轍,更別說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就算我說錯了,妳也該開心的彈我耳光,而不是對我失望的哭泣吧。」說了一個冷到不行的破冰詞,遞上面紙給她,只能等待佳頤走出傷心的往事。

        十分鐘過去,佳頤擦乾淚水,點著頭說:「雖然不太對,但是站長就是站長,果然說出大致的情形了。那天,我去攤位找阿爺,沒找到阿爺,卻遇見他,正在幫阿爺顧攤子,於是跟他聊了起來。我們很投緣,什麼話題都說的很開心,突然街道上發出車子碰撞的聲音,我還來不及反應,奕就抱著我往旁邊閃開。我才知道有二台機車相撞,其中一台往我們的方向滑過來。正以為都沒事了,阿爺這時出現,卻往我們的方向跑了過來,還喊著危險。奕只管把我推開,我才看見一台閃避機車的汽車,失控往他身上過去。我嚇昏了,醒過來的時候,才知道阿爺跟奕都受傷了。阿爺傷到了腿,奕撞到了頭,有腦震盪的狀況,當時在醫院昏迷了一天。至於他的不告而別,的確如站長猜的,我並不清楚原因,而你說的沒錯,我持續與他有著聯絡,但是我見不到他。昨晚,他又找我,說了一些事情,我很難過,所以在英華家裡睡著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我很難過,雨澤深知阿頤是位固執又堅強的女孩,於是沒有追問二人之間的情事,反倒問著:「這樣的秘密,似乎沒啥不可告人啊?」

        阿頤怔了一下,接著笑說:「當然不是秘密,因為我沒跟你說啊。」

        「既然不是車禍發生的過程,那麼就是發生之後的事情。阿頤,當真不能對我說嗎?」

        「對不起……我只能告訴站長,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阿爺自從那件事情後,一直很擔心我跟奕交往的事情,到最後,他就這樣消失了。雖然還有聯絡,但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裡,也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雨澤自言自語著:「所以,只能問阿爺了。」這時,領班李子為快步而來,劈頭就講:「站長,不妙了。」

        「發生什麼事?」

        「對面的今天開始殺很大,現金汽油降價二塊半,客人都在說以後考慮要到對面加油了。」

        「這麼狠!毛利才三元,他降二塊半,又沒有聯名卡銀行支撐,他是想血洗市場嗎?」面對競爭對手大玩降價策略,雨澤一時半刻也想不出對策,只好說著:「別急,我們還在參選傑店,現場的服務與環境優先處理,客人部份利用打蠟優惠價釋出利多,並要求小朋友這陣子提高服務效率,不論加油、洗車還是打蠟,都不能怠慢客人,暫時鞏固我們既有的客源,促銷部份我會再跟區長討論。阿頤可以上班了,你們先去外面忙吧。」

        揮別私事,雨澤將心思拉到對手的大降價活動。加油站主打服務、環境、贈品以及附加價值,面對削價競爭,雨澤明白在公司的經營策略下,絕對無法跟進。正當煩惱的時候,手機簡訊傳來喬紅的信息。

        「讓你掛念了,我跟學長明天回去美國一趟。學姐要我別急著台中的事,她怕你會一頭熱的主動幫忙,希望你也暫緩,一切等我回來再說。放心吧,我是無敵的喬紅,等我回來時,管他夜結不夜結,我一定找到他嘴巴打結。」

        「哈哈。」雨澤笑了一下,也欣喜喬紅的情緒已平復。突然,他大叫一聲:「我真是笨,多虧喬紅提醒了。」只見他開心的回覆一行字,這麼打著:「謝謝妳,妳解救了我!」

        「我解救你?難道你移民到台中了?」

        雨澤簡單的說明,順便貼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喬紅自然是傻眼的,因為她絕對無法聯想,她特殊的出身背景,竟然成了雨澤的救命仙丹。

        雨澤撥了幾通電話,接著輕裝出門。

        「子為,我出去一趟,假如區長有問,你跟他說我去拜訪客戶。」

        阿頤在一旁搭腔:「怪怪的,肯定有鬼。」

        「是啊,沒把握的事情,我不想跟區長先說滿。你們等我消息囉,希望一切順利。」說罷,雨澤駕車出門。不多時,行經一處二旁種滿芭樂的道路,雨澤遠遠就看到一棟建築物,上面寫著『天祥育幼院』。原來,這就是喬紅給他的靈感。

        下了車,雨澤走到育幼院門前,正要按門鈴的時候,一個莫約十歲的小女孩在門內笑嘻嘻的對著他說:「大哥哥,門鈴壞了喔。」

        雨澤看著門鈴頗新,似乎沒有損壞的跡象,只好笑著回應:「大哥哥有事找小玲姐姐,你可以幫我忙嗎?」

        「小玲姐姐說過,儀儀不可以跟陌生人說太多話的。」

        原來這個小女娃叫做儀儀,雨澤正準備撥電話進去,但想起剛剛跟育幼院接洽的時候,小玲小姐說過會有個小考驗,於是他將手機收起,對著儀儀說:「這樣啊,那麼大哥哥要怎樣才可以跟儀儀變成好朋友呢?」既然是考驗,肯定被下了指示,雨澤回想儀儀的話意,於是猜想陌生人一詞正是關鍵所在。

        果然,儀儀笑吟吟的說:「小玲姐姐說,大哥哥看到這個就會知道儀儀的姓名,這樣就不是陌生人了。」說話同時,儀儀將手上的東西遞給雨澤。雨澤接手一看,一個由紅色手帕包裹的東西,裡面有個鈴鐺、玩具小恐龍,以及一張紙條。攤開紙條一看,裡頭寫著二行字:「故事細節可記否?棋手無回且�頭。」

        雨澤看傻了眼,順著詞意�頭一望,正是天祥育幼院五個大字。這時,儀儀又說了:「小玲姐姐說大哥哥可以猜二次,儀儀的儀是最後一個字。」

        瞧著鈴噹與小恐龍,雨澤細細咀嚼紙上寫的二行字,有種熟悉卻又帶著神祕。思考了好一陣子,突然他笑了起來,搖著頭說:「當真對影成三人了。」念著蘇東坡的詩句,雨澤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儀儀有個很美麗的名字,叫做李聖儀,是嗎?」

        儀儀張大了眼睛,笑著說:「大哥哥好厲害,我幫你開門囉。」

        雨澤微微一笑,順著拉開的鐵門往育幼院前庭進入,此時,左方傳來一陣拍掌聲,雨澤轉頭瞧去,只見一位年輕女子,頭上綁著二條辮子,笑嘻嘻的走向自己,瞧她年齡與阿頤相仿,似乎就是儀儀口中的小玲姐姐。

        「妳好,我是陳雨澤。請問妳是小玲小姐嗎?」

        「我是啊。不過,你問的傻了,看來也是個客氣過頭的人。」

        沒想到小玲的開場白如此直剖,雨澤怔了一下,反倒尷尬了起來。

        「說說看,你怎麼一猜就中的?」

        雨澤趕緊拉回心神,瞧她一副輕蔑的表情,年少輕狂的記憶瞬間回駕。將手中的鈴鐺拋給小玲,傲然說著:「喬紅說妳總是調皮搗蛋,一躲起來可是像忍者一樣,誰也找不著。所以才給妳個鈴鐺,好讓大家知道妳的行蹤。當真聞名不如一見,小……小鈴鐺小姐。」

        原來,在雨澤的猜想中,這位小玲就是當年聖心育幼院的小鈴鐺。

        小玲卻不罷手,繼續問著:「那也只是其一,你怎能想的如此周延,該不是喬紅姐姐偷偷告訴你的吧?」

        「哈哈,喬紅若在場,肯定比妳更喜歡這把戲,怎麼可能通風報信呢?」

        「對喔!」小玲收起嘻笑表情,恭敬的對著雨澤說:「對不起啦,我只是不相信有人可以跟棋華哥哥一樣聰明,希望你別見怪。」

        「當然不會。不過,我猜這樣的佈局肯定不是喬紅想出來的,若沒意外,應該是棋華設計的吧。」

        「當然囉。我們二個愛玩而已,才沒這心思呢。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你是如何想通的?」

        雨澤整理一下思緒,娓娓道來:「一開始我也漫無頭緒,直到棋手無回,取棋非起,不合常理,熟悉的感覺便在心裡發酵。棋字指的就是棋華,很輕鬆的讓我想起喬紅,一切就合理化了。故事的細節,自然就是喬紅在高鐵跟我說的自傳,要我將故事聯想一遍,加上這個鈴鐺,聖心育幼院就出現在我的選項裡。然後又叫我�頭望向匾額,儀儀的名字便縮小到二種可能,心儀或是聖儀。而這突兀的小恐龍,就是連結所有問題的關鍵。恐音如孔,聖心取聖,說的是至聖先師。因此,聖儀就是我最後的答案。而讓我困擾的就是該叫孔聖儀,還是李聖儀?雖然給我二次機會,但我可不想服輸。玩心一被激起,就想起喬紅跟妳都是調皮搗蛋的小鬼,恐龍自然可以當成孔融了。孔融讓梨,取諧音可以成李,但這樣未免取巧。引用二十四孝,便讓我想起妳們的院長,李院長。對於以孝為先的你們三人,儀儀的全名,不應該是孔聖儀,而是李聖儀。所以我說對影成三人,除了以蘇東坡向棋華致敬,也是向你們三人問聲好。」

        小玲聽的目瞪口呆,傻氣的說:「我還搞不懂要我找恐龍幹嘛,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難道妳不知道緣由?」

        小玲嘻嘻一笑:「當然囉。短時間發生的事情,哪裡有空準備。當你前腳跟喬紅姐姐說了你的用意,她就想到我人在岡山的育幼院。原本她要我主動跟你聯繫,可是我一直好奇你是否如她所說的神通廣大,我才求棋華哥哥出這個難題給你的。不過他就是相信你有能力解答,所以死都不透露解謎的過程。現在聽你這麼解釋著,該說你厲害呢,還是我跟喬紅姐姐都太笨了?」

        「哈哈,應該說棋華太鬼才了。能在瞬間設計出來,又能充滿對李院長的敬意與至聖先師的意念,我佩服的很!」

        小玲深深一揖,說:「小女子吳巧玲,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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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猜姓名的遊戲結束,雨澤緊接說明來意。原來他想利用公益活動的方式,在社區形成話題。除了讓站上的八年級小朋友接觸公益,得到啟發,期待在服務客人的心態上有更自然的表現。更希望透過口耳相傳的方式,讓社區的民眾認同熱心服務的取向,不是價格競爭可以比擬的。

        雨澤清楚的表明來意與目的,小鈴也欣賞他的毫無隱藏,於是點頭說:「難得你有這樣的想法,不僅特別,也很坦白。我是不知道成效會如何,不過,先謝謝你願意提供人力與心力來幫助育幼院。但是,這事我不能決定,還是得院長點頭。我去幫你引介,跟我來。」

        隨著小玲的腳步,二人來到一樓右側的院長室。小玲敲開房門,只見一位六旬老婦正在辦公桌前書寫著。

        小玲介紹完雨澤後,轉身出門前,在他耳畔悄聲說著:「盧院長向來不喜歡有目的的公益活動,你自己看著辦吧。」說罷,獨留雨澤一人面對盧院長。

        雨澤輕腳走往院長面前,正想寒暄幾句,卻聽院長說著:「念在小玲這孩子無私的奉獻,我是應該答應你。不過,要我親手將這群被遺棄的孩子,淪為被利用的工具,我又於心何忍。」

        多麼深刻的一段話,雨澤心中一震,頓時羞愧無比。不自主的退了一步,深呼吸一口,雨澤歉聲說著:「對不起,是我自私了。」

        「你瞧……」院長遞上書寫的紙張,雨澤踏前一看,紙上寫著三個毛筆字『且�頭』。雨澤深自思考,不禁脫口而出:「啊,原來棋華早就提醒我起手無回,關乎一心!」�頭對著院長,雨澤疑惑問著:「棋華也跟院長提起此事?」來院長室的路上,小玲曾簡短說明她為何在天祥育幼院,半工半讀的她,總是利用假日及空閒時間來育幼院幫忙,已有三年之久。棋華與喬紅只知道小玲在岡山的育幼院,卻不曾來此相尋。

        院長指著紙張微笑不語,雨澤怔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既然沒來過,怎能知道我一�頭就能看見天祥育幼院?原來,棋華與院長是舊識,我想小玲應該不知道這層關係。」

        「果然是個思慮聰穎的人,棋華說的沒錯。我是他的國中老師,十年前退休後,我就回到高雄,因緣際會下,來到這裡……贖罪。」

        贖罪二字從一位慈祥又堅毅的院長口中說出,雨澤暗吃一驚。院長起身走到他的身旁,拉著他的手,到一旁的會客椅坐下。

        院長淡然說著:「說個故事給你聽,你就會懂了。」

        面對面仔細一瞧,雨澤才注意到院長雖已六十多歲,卻早是白髮蒼蒼。從她口中的贖罪而起的故事,想必糾結了一生一世。



        「我是育幼院長大的孩子。不同的是,我媽媽是當時育幼院的老師,小時候我常來這裡玩耍,因此認識了許多育幼院的朋友。其中有個年紀與我相同的女孩,她叫做林羽軒。我們一見如故,友情慢慢滋長,就像姊妹一樣,無話不說,無話不談。後來,我到台北就讀師範大學,她也在東吳大學就攻讀中文系,整個大學生涯都有彼此的回憶。但是,就在畢業的那一年,羽軒像是著魔一樣,整個性情大變,原本溫柔愛笑的她,變得暴躁冷漠。在我逼問之下,她說她常常覺得有人在跟蹤她,甚至會看到……鬼。」

        雨澤驚呼一聲:「啊,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我也這麼想,於是騙她哄她,終於讓我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就診完,醫生說她壓力過大,有躁鬱症的情況。於是我們配合吃藥,同時我也帶她回育幼院這個熟悉的環境,希望對她有些幫助。過了二個月左右,她突然變得很安靜,常常一個人跑去海邊,我害怕她有危險,加上我又在實習中,於是便央求我弟弟抽空陪著羽軒。沒想到,不幸的事情就發生了。唉,那天中午當我在學校接到電話,我整個嚇昏,羽軒跟弟弟到了旗津海岸,發生了意外,二個人都溺水,我弟弟……沒能救回來。」院長說到這裡,眼眶微濕,雨澤伴著長遠的悲傷,一片寂靜。

        沈澱了一會,院長接著又說:「事件過後,羽軒變的更是安靜,常常好幾天一句話也不說。醫生那邊也無計可施,只能配合藥物,讓她的心情維持平靜。就這樣又經過了半年,有一天晚上,她突然跟我說了好多話,到現在我都覺得那到底是不是真的?一切是不是我的幻覺?」

        「發生什麼事?」雨澤好奇著。

        「用完晚餐,她突然拉著我的手,神色驚慌的說著悄悄話,她說:『黎黎,我有事要跟妳說,快跟我到後院。』黎黎是我的小名,聽她這麼說著,我真的又驚又喜。二人趕緊來到後院,羽軒雖然一臉驚慌,但很明顯的,她的神情又回到我認識的羽軒。我們坐在石椅上,我還來不及發問,她就說了:『我知道是誰害死小弟!』沒想到她一開口居然說到那件事,我的驚嚇程度,你可以想見。一時間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於是聽她繼續說著:『我想幫小弟,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是她、是她害死小弟的,你快把她抓起來,別讓她再害人了。』羽軒越說越急,整個歇斯底里起來,甚至說到最後,還將雙手伸到我面前,彷彿在跟我說,她口中害死小弟的人,就是她自己!」

        「這……好像是雙重人格!」

        「在那當時,我哪能思考。我被她嚇的離開石椅,跌坐在草地上,卻見她起身來到我身旁,接著趴了下來,在我耳邊輕聲說:『我的身體被搶走了,妳還不懂嗎?快救我,趁我現在還是我自己,趕快救我……』我被嚇的邊哭邊叫,伸手一推,羽軒被我使勁推撞到石椅上,我也沒去看她,就往辦公室裡跑去。等我帶著幾位老師過來的時候,羽軒已經不見了,石椅上一灘血跡,顯然她的頭部撞傷了……」

        「沒找到人嗎?」

        院長搖了搖頭:「她就這樣消失了,我們也報了警,她卻像是人間蒸發,怎麼找就是沒有她的音訊。直到二十三年前,那年我三十八歲,育幼院收到警方的通知,說有具無名屍需要我們確認。在旗津發現的女子,經確認就是羽軒……在她簡陋的住處裡,沒有遺留多少東西,卻有一封未開的信,署名給黎黎。信裡面,只有一張泛黃的照片,背景是東吳大學外雙溪的大門,我們二人開心的往天空跳躍著。照片的背後,她寫下了幾行字句:『對不起,我永遠的好姊妹。我要離開了,若有來生,我一定要笑著陪妳一輩子。好不好?我們一起反轉,看影子,慢慢走向唯一的陽光。』我傷心欲絕,一夜之後,白髮突生,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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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節哀,並不是您的錯。」

        「你說的傻了,都過了這麼多年,我已釋懷。只是,羽軒的字句裡顯然有著隱喻,但是我怎麼猜想,也沒個頭緒。」

        「棋華不知道?」

        「這件事情,除了家人,你是第二個知道的人,棋華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剛好忙著家事,恐怕沒有這等心思,所以才跟我引介了你。」

        「啊……」雨澤隨即哈哈一笑:「哈哈,看來,我是一路被他指引著。」

        「這只是其一,還有一件事,也許是巧合,也許真有關聯,棋華希望你能幫喬紅這個忙。」

        「喬紅?怎麼會跟她有關?」雨澤在心裡疑惑著,但聽院長移步到書桌旁,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木製的小盒子,遞給雨澤說:「打開看看你就會知道了,這是羽軒留下來的遺物。」

        木製小盒,盒身刻著二行字,是小篆。雨澤稍懂書法字體,瞧了一下,微微念著:「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這是蘇東坡的江城子,羽軒阿姨喜歡蘇東坡的詩詞囉?」

        院長微笑搖頭著:「這麼說吧,文學上她自然是愛,但是私人情感上,她極為不欣賞蘇東坡的為人。」

        雨澤腦海閃過一個想法,不禁脫口而出:「喬紅!」趕緊將盒子打開,裡面放著一個已生鏽的鐵製風鈴,雨澤小心的將風鈴取出,外表鏽蝕嚴重,似乎就是一個普通的鐵風鈴。他隨手撫摸著,突然風鈴的一角摸到幾處細微的凹陷。

        「有刻字!」雨澤循著深淺的曲折,一橫一豎,或點且挑,接著從他口中聽見這麼一個字:「采。」

        雨澤心思轉的好快,突然變色說著:「喬紅的媽媽就叫做采鈴……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院長搖了搖頭,說:「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想你比我清楚。這就是棋華要你幫的忙,也是老身我一輩子的心願。」

        時空在雨澤的腦海裡盤旋來去,故事裡的人物他都未曾接觸過,但似乎隱隱的有著連結。想起喬紅妹子心碎的表情,雨澤望著院長,堅毅的回應著:「我當盡我所能,或許如院長說的,是巧合;但也或許是我們,命中註定!」

        再次讀起木盒外深刻的字句,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雨澤緩步離開院長室,除了疑惑,更是心有戚戚焉。此行的目的雖沒有達成,卻間接讓他重新檢視自己,怎麼可以為了一己之私,忘卻生命的重量?二段故事裡人物間的愛戀與分離,令他心中一酸。行經長廊時,雨澤�頭一望,一道身影笑吟吟的佇立在眼前。

        雨澤怔了一下,不懂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也許是被故事的情感牽動,雨澤幾個快步來到女孩面前,情不自禁的,伸手將她抱在懷裡。女孩嚇了一跳,輕輕掙脫,沒能離開他的雙手。於是她�頭仰望著雨澤,陽光斜照下,迷人的唇,閃爍的眼,仿如入世的天使,這不是芹曄,是誰!
引言 使用道具
五月渡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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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日光下    難陳列



        「我刻意隱藏的世界,平行在來世的面貌下,虛擬與真實,合為一體。我慢慢的走,透過妳的喜悅與哀愁,終於了解,我不是在虛擬的世界刻劃著妳,而是在妳細心的保護下,勇敢的往前。我想牽起妳的手,擁抱我們未來的風景。」



        --------------------



        「為何靠在你的胸口,你急促的心跳呼吸聲,竟讓我想要撫平它?」芹曄被雨澤突如其來的舉動,慌的不知所以。她怔怔的想著,同時間,環抱的雙手也漸漸鬆了開來。

        二人退開一個呼吸的距離,芹曄�著頭看著眼前一臉尷尬的雨澤,瞧著瞧著,忍不住笑著說:「又不是第一次抱,你是在害羞什麼?」

        「……」但這卻是雨澤第一次主動而唐突的貼近她的身體,於是,他還是想不出任何打破僵局的話,只剩下呆滯。

        芹曄嘻嘻一笑,伸出右手掌,貼向雨澤的心口,說:「還好你的病沒發作,要是這樣偷抱就痛起來,看我饒不饒的了你!」

        「哈哈,我沒問題的,健康的很。」一陣笑語後,雨澤的心情平復,接著說起剛剛發生的事情,也誠實的說出為何自己會有如此突兀的舉動。

        芹曄細細聽著,心中莫名的感動,等到她消化完這個複雜的故事,小葉子開口問說:「所以,你要去忙這件事了?」

        「當然不是……」雨澤話鋒一轉,反問著:「妳大老遠的跑來高雄,還不在站上等我,一個人就摸了過來,肯定有事吧?」

        「真聰明,知道我去站上找你。本來要給你驚喜的,誰知道反而被你嚇了一跳。我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想來高雄走走……你可以介紹高雄特別的地方給我,我自己去玩就好。」

        「屁股啦!」學著芹曄的口頭禪,雨澤伸手搶過她的包包,說:「怎麼可能讓妳流落在外?走吧,帶妳去八五大樓的景觀台,妳應該沒去過吧?」

        芹曄向來愛看風景,早聽聞八五大樓的景觀台別有一番風味,當下開心的點著頭,隨即轉身跟著雨澤步出育幼院。忽然,雨澤停下腳步,低聲問著:「小葉子,妳怎麼來育幼院的?」

        「站上的妹妹跟我說了地點,然後我搭計程車過來的。」芹曄正疑惑雨澤神秘的語氣,卻見他一個疾步跑到門口,芹曄趕緊跟了上去,卻見雨澤瞧著右邊前方的計程車,一位男子正坐入車內。

        「怎麼了?」芹曄輕聲問著。

        「那個人剛剛似乎在偷看我們,我覺得怪怪的,有種奇特的感覺。」

        沒想到芹曄更是語出驚人,淡淡的說:「我也覺得奇怪,瞧那背影,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應該是我認識的人。」

        二人對望一眼,各自笑了起來,芹曄指著雨澤的車子,嘟嘴說:「考慮什麼?再不追上去,連車尾燈都看不到了。」

        沒有猶豫,二人趕緊上車,追上一個沒有目的的方向。

        「在前面了,看來,他應該沒有注意到我們在跟。」終於追上這位神秘男子,雨澤問起芹曄的熟悉,從何而來。芹曄從剛剛就一直回想,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只覺得一定看過這個背影,肯定不是很熟的朋友,但卻會有機會見到。

        「妳在高雄有朋友嗎?」

        「沒……有一個。」

        「這麼厲害,就一個。」

        「我又不是高雄人,也沒在高雄讀書過,撇除加油站的同事,真的就只有一個。」

        「應該不是他吧。」

        芹曄嘻嘻一笑:「當然不是囉。」

        「笑的這麼曖昧,快說來聽聽。」

        「就學生時候交往的男朋友,後來分手了,就這樣,沒了。」

        「不行、不行,哪有這麼簡單帶過,多說一些,我就多了解一些,以後才有方法治的了妳。」

        「屁股啦!又在亂嚼舌根。你啊,還是像剛剛那樣乖乖的,比較好。」

        「是在暗示我再偷抱妳一次嗎?」

        「是在暗示你,害羞的雨澤一定會在站上形成大轟動事件。」

        被反將了一軍,雨澤哈哈一笑,趕緊拉回正題:「這麼說,應該是妳在台中認識的新朋友。」

        「或許吧,總之我就是有印象。不過,你怎麼會有奇特的感覺?」

        「自從遇見喬紅以來,所有的事情隱隱有著一種連結,或許是雙子座的超強第六感吧,我不能斷定,但必須去確定。對不起啦,耽擱妳一些休閒的時間。」

        「這也挺好玩的啊,哪有什麼對不起。」

        「小葉子……該不是又吵架了吧?」

        終究躲不開的關心,芹曄沒多做解釋,給了一個微笑,接著又默默的捲起右側的頭髮。

        雨澤感概的說:「其實我很羨慕他,我想我再怎麼努力,就算時光能倒流,也佔領不了他在妳心中的地位。」

        「這樣說就不像你了,而且,時間是不能回頭的。」

        「謝謝妳的包容。」

        「我倒覺得是我自私了,我明知道……」

        雨澤打斷芹曄的話語,伸手擋在她的唇邊,微笑說:「不提了,我們都知道,也各自有著選擇與承擔,我們行止於禮,這樣就夠了。畢竟有些情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妳是如此,我是如此,我們……更是如此。」

        瞧著雨澤的堅毅的表情,小葉子在心裡迴盪著:「可是,我怎能看著你失去一段深刻的感情,受了這麼重的傷,卻又將心思擺在我身上。而我,卻什麼也給不起你。每一次我都好想把你推開,告訴你要好好為自己著想,但是,每當我看著你真誠的眼神,聽你說著你眼裡的世界,安撫我內心的缺憾。每一次的你的溫柔,都讓我捨不得離開,也沒辦法看著你失望的表情。我很怕,很怕我只是利用你的溫柔,來填補我失去的人生,那已無法回頭的寂寞空洞。就算我有千萬個不想,不想你為我奔波,不想你為我勞累,但我卻已經無法清楚的知道,離開你的世界,我還能擁有你帶來的喜悅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

        小葉子輕輕將臉轉往車窗邊,外頭的景色流竄,如同她不想讓雨澤察覺的心思,不斷隱藏,總是浮現。縱然她知道,在雨澤的面前,她心上的防備,扁薄如紙。

        盤捲的髮絲,一圈一圈的將淚水忍了下來,芹曄伸出手指,呵著氣,在車窗上輕輕寫著:「一起幸福。」

        這時,一個轉彎後,車身忽停,芹曄回神一看,計程車在遠處停了下來,雨澤慢慢將車子停靠路邊。只見計程車內的男子下車後,往前方的巷口右轉走入。雨澤跟芹曄趕緊下車追上,進入巷弄內,男子的身影卻是不見蹤跡。

        雨澤環視周遭,二旁是佇立的透天厝,牆柱斑駁,顯然是個老舊住宅。二人慢慢走著,許多前庭盡是廣告傳單,應是無人居住的空屋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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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株待兔嗎?」芹曄問著。

        忽然身後一陣開門聲,雨澤停下腳步,低聲說:「是啊,只不過今天輪到我們當兔子。」

        雨澤將芹曄擋在身後,回身一看,那位男子果然正開門出來。是一位身形削瘦的男子,眼神帶著異樣的憂鬱,眉頭深鎖,有股懾人的低沈。芹曄微微瞧著,不禁伸手抓住雨澤的手臂。雨澤沒料到面對的人竟是如此深沈,一時間,竟也不知如何反應。

        沒想到神祕男子開口先說:「果然是同樣的眼神,也有同樣的心思,希望不是相同的悲劇。」

        雨澤正聽的莫名其妙,男子突然詭異的說著:「糟糕,這個時候可不行……」只見他緊閉雙眼,一臉糾結。

        雨澤看傻了眼,又見他伸手摸著右邊口袋,臉上突現一股放鬆的表情,雨澤趕緊上前一步,才想開口詢問,神祕男子卻緊咬嘴唇,悶哼一聲,隨即往巷口外急奔而去。

        意料之外的發展,雨澤並沒有追上前去,反而瞧著那半開半掩的門扉,轉頭對著芹曄說:「車鑰匙給妳,妳先去車上等我。」

        「不要!」斬釘截鐵的二個字,雨澤沒再阻擾,牽著芹曄的手,二人快步往屋內進入。

        三層樓的透天厝,二人進到一樓大廳,可說家徒四壁,於是走往樓梯間,慢慢往樓上前進。小心翼翼的上到二樓,走廊的前後各有一間房間,房門都關著。二人先來到後方的房間,雨澤轉動門把,門沒鎖,輕易的打開,卻同樣是個空房間。於是回頭往另一邊的房間前去,同樣沒鎖,雨澤輕輕將門推開,這回總算不是空房間。細瞧看,裡頭擺設簡單,只有一個書桌,一個衣櫥,一張雙人床,以及二張椅子。對外是個陽台,有著落地窗,鵝黃色窗簾緊緊拉著,微風吹動,看來落地窗並沒有闔上。

        雨澤走往陽台一看,是個乾淨的小空間。回到房間內,眼見芹曄伸手摸著書桌,二人對看一眼,同時說著:「有人在整理。」

        雨澤點點頭:「雖然不懂他剛剛說的話,但顯然他並不常回來。這房間跟樓下的狀況差異頗大,也不像有人居住,所以妳想的跟我一樣,有人會定時來整理房間。」

        「澤,你在這裡找看看,我去三樓瞧瞧。」不給雨澤回絕的機會,芹曄微微一笑,繼續說著:「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們可不是來家庭訪問的。」

        「好吧,自己小心,沒東西就趕緊下來。」

        看著芹曄離開,雨澤也知道時間不多,趕緊研究起書桌,可是每個抽屜都是空的。另一旁的衣櫥,打開一看,除了幾件折好的衣服褲子,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這個時候,芹曄從三樓下來,搖了搖頭說:「上面是曬衣間,什麼東西都沒有,不過,我在地上撿到這個。」

        雨澤上前一看,芹曄攤開手掌,裡面是三根長頭髮。

        「是個女孩子?」

        「嘻嘻,我確定不是我的。」

        「沒想到竟然什麼東西都沒有,卻意外發現還有個女孩子會出現在這裡。我真的完全沒有想法了……啊,他回來了!」雨澤聽到樓下門開的聲音,趕緊將房門關起,接著跟芹曄一同躲往陽台。

        不一會,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雨澤透過縫隙,隱約看到那位男子進到房間,接著在床上躺下。雨澤不敢過份窺視,於是靜下心來以耳代眼。過了一會,房間內終於發出聲音,似乎他在自言自語地說著:「到底是誰?他絕無這等心思,而且,我早就主控一切,怎麼會有今天這種情形?」接著發出一陣紙張開摺的聲音,雨澤想起剛剛他摸口袋的動作,趕緊往房間內望去,果然看見他正在瞧著手上的一張紙。

        「第三次了,他留下這些奇怪的話,到底在暗示什麼?」幾個起落聲,男子離開了雙人床,正要往陽台的方向走過來。雨澤嚇了一跳,趕緊縮身,回頭一望,身旁的芹曄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給了一個溫暖的微笑。縱然沒有半點想法,雨澤就這樣瞧著小葉子,一切都無所畏懼了。

        「是他的手機鈴聲……」這時房間內傳來手機鈴聲,雨澤屏息聆聽,只聽男子嘆了一聲,沒有接起電話,鈴聲越來越遠,慢慢的消失無蹤。不多時,樓下一陣門聲,雨澤在陽台邊小心翼翼地探視著,只見男子走往巷口,右轉後,人也消失在視線裡。

        「他走了?」芹曄細聲問著。

        「嗯,我們也快點離開。」

        雨澤趕緊起身,卻見芹曄笑嘻嘻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

        「喜歡你香水的味道。」原來剛剛二人依偎在一起,芹曄聞著雨澤身上的味道,既熟悉又喜歡。

        雨澤怔了一下,說:「我今天沒擦香水……」舉起手臂一聞,無解地說著:「真的是CK.   ONE的味道……不是妳的嗎?」

        「你忘啦,我早用完了。」

        二人沒多細想,進到屋內卻有個大驚喜。只見地板上有團紙張,芹曄趕緊上前拾起,打開紙張,慢慢讀著上面寫的字:「椰風沙地,紅色的月亮,我們不要哭,等你醒了,我會選擇離開。輕易記一恨AD2ADC1。」

        芹曄讀完紙張上寫的字,滿臉錯愕。身旁的雨澤雙手一攤,顯然也是毫無頭緒。二人只好用手機拍照存留,紙張放在原地,不多耽擱,趕緊下樓去。

        回到車上,二人默默不語,正在緩和緊張的心情。雨澤首先說了:「筆跡透力,應該是男生寫的。似乎連他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又為何寫這東西給他……唉,連他都迷惑的事情,再怎麼神通廣大,也參透不了。而且,他很奇怪,有種無法形容的感覺……」

        芹曄接口說:「根本就是雙面人,樓下的他跟樓上的他,完全兩回事。」

        「是啊,好有驚悚片的味道。」

        「嗯,所以你的香水味道,是這過程中沾上的?」

        「應該是……」雨澤瞧她一臉嘻笑,無奈地說:「只抱過妳啦,別亂想。」

        「急著解釋,果然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哈哈。」

        「我……」雨澤突然閃過一個畫面,轉口說:「衣櫃,是樓上衣櫃裡的衣服。頭髮、香水,看來是那位女孩子的遺留物。」

        「嗯,有道理。」卻見雨澤臉色沈了下來,芹曄又問:「你想到誰了?」

        「我往夜結的方向思考,所以,跟他有關的女孩子,的確有一個人也是擦這款香水。」

        「啊,你是說阿頤!」

        「是啊,我之前送她的生日禮物,就是這款香水。阿頤,也就是今天跟你報路的女孩子。」

        芹曄回想著這位綁著馬尾的年輕妹妹,卻是嘻嘻笑著:「不錯啊,長的挺可愛的,難怪你會把這個味道送給了她。」

        「哈。」雨澤瞧著調皮的小葉子,越看越是心疼,瞬間將所有一切都拋開,對著她說:「走吧,我們來觀景台。」

        「那些奇怪的字,你沒想法了?」

        「我只有一個想法,難得妳來找我,我只想陪著妳到處走走。」

        「真的嗎?」

        「當然!」雨澤轉動方向盤,暫時忘卻煩人的事,二人慢慢前往高雄的地標之一,八五大樓。

        半小時的時間,二人來到三多路的八五大樓。芹曄第一次來,在雨澤的帶領下,搭上高速電梯,在上昇的過程中,電梯內一陣昏暗,頂上繁星點點,煞是美麗!

        上到觀景台,二人沒有束縛,各自看著眼前的美景,或是討論著遠方的小點代表著哪個地標。就這樣看看走走,說說笑笑,觀景台並不大,沒花多少時間,二人已環顧一周。回到起點時,雨澤看著前方的高雄港,由於海天一色,海面上的船隻猶如騰空飛翔在天際上,看的有趣,於是同芹曄說起。

        「真的耶,船兒都變成小飛機了。聽你說過雪霏的神秘商店,看來真有這麼一回事。上上下下,七上八下,嘻嘻,我不會寫詩,你有興致的話就來一首吧。」

        雨澤看著她開心,也就心滿意足了。沒有作詩,陪著芹曄愉快的心情,回到電梯門口等待著。門一開,是一對男女談笑著從裡面走出來,雨澤一瞧卻震了一下。芹曄眼尖,隨即往二人身上望了過去,仔細端倪前方的女子,馬上明白雨澤為何震驚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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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迎面而來的女子,突然驚呼一聲,停下腳步。

        女子身旁的男生疑惑地問著:「怎麼了,妳朋友?」

        雨澤微微一笑,慢慢走入電梯,與她擦身而過。

        「景觀不錯的天氣,我先走了。」

        進入電梯,門一關,芹曄輕輕拉著他的衣袖說:「第一次見到她本人,的確是個氣質出眾的女孩子,人如其名唷。」

        「雪霏……是啊,她的名字的確很美。」原來這位女子就是雨澤的前女友,李雪霏。

        「可是……」雨澤皺著眉說:「我注意到她的手臂上有幾條細痕,那是她很不開心的時候,會拿美工刀在手臂上留下的痕跡。有些擔心她,不知道她過的好不好?」

        芹曄沒有安慰他,扯開話題說:「這電梯真的好快,這樣一上一下的,大概不超過一分鐘。」

        「是啊,一上一下的,只要……」雨澤突然想到關鍵處,電梯門一開,好似豁然開朗。

        「我知道了!」

        芹曄嚇了一跳,反問著:「知道什麼了?」

        「輕易記一恨。」

        瞧著雨澤自信的眼神,芹曄卻神傷地想著:「好熟悉又陌生的眼神,以前我也在他身上擁有過……宜仲,現在你會找著我嗎?」

        一個眼神,二種心情。收起愁煩,小葉子等著雨澤解開『輕易記一恨』的謎團。

        「走吧,我們來一趟旗津。」雨澤解開的謎語,原來竟是旗津。

        芹曄雖然疑惑,並沒有發問,隨著雨澤的腳步,回到車上。在轉往旗津的路上,雨澤開始解釋著:「輕易記一恨,加上後面的英文數字,應該就是旗津的意思。」

        芹曄回想那串英文數字,打趣著說:「嘻嘻,我只知道ABCD狗咬豬,快說說,你怎麼猜到旗津的?」

        「妳提示的囉。」雨澤輕輕一笑。

        「我……」小葉子可迷糊了。

        「就被妳剛剛一上一下的,提醒了我一件事。然後想了一想,挺合邏輯的,我就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其實是這樣的,中國字的發音最多三個注音符號,又分四聲與輕音。紙上寫的AD2ADC1,我把數字部分當成聲韻,也就是第二聲與第一聲。那麼AD與ADC就是注音符號的組成,而輕易記一恨剛好是五個字,與英文字數相同,於是妳的上上下下就成了解密關鍵。由上、中、下,區分為ABC,而D就是單音字。我們將輕易記一恨的注音符號拆解開來就是ㄑㄧㄥ、ㄧ、ㄐㄧ、ㄧ、ㄏㄣ,透過這樣的規則,A取ㄑ,D取一,AD2就變成ㄑㄧˊ,ADC1自然就是ㄐㄧㄣ,合起來就是旗津。」

        小葉子伸手比了個讚,隨即問著:「旗津不小,總不能一點目標也沒有吧?」

        「是啊。原本我以為前面的文字就只是敘述,但後來想想,似乎也是一種暗示。紅色月亮是不存在的事物,而旗津能讓我聯想到紅色與月亮,大概就剩旗后砲台了。有紅磚與紅色大門,登高一看,又能瞧見旗津月牙般的海岸。至於,其他的文字,目前沒想法,也許到了旗后砲台,能有些收穫。」

        就這樣,在雨澤大膽而細膩的推論下,二人一路前往旗后砲台。路上二人說說笑笑,雨澤卻分心的想著林羽軒留給院長的書信,疑惑著:「同樣有著隱喻式的寫法,是巧合嗎?還是其中有著關聯性!一起反轉、影子、陽光,這三個之間肯定是隱喻所在……」

        芹曄發現雨澤表情有異,於是問了。雨澤趕緊說出,芹曄笑了一下,說:「還好我沒這等心思,少了無謂的煩惱,陽光和影子本來就跟著我反轉囉。」

        雨澤怔了一下,隱隱覺得芹曄說的很有見解,但依舊無法猜透。瞧著小葉子純真的笑容,雨澤恍然大悟,也笑著說:「不想了,謝謝妳提醒我,自自然然的就好,我們一切隨緣。」

        「這樣才乖。等會兒,我要先吃小捲,嘻嘻。」

        「當然囉,先玩上一趟,我們才去砲台走走。」

        拋開惱人的思緒,二人終於回到平時的樣貌。走在旗津老街,走在星光隧道,吃著美食,聽著街頭藝人的歌聲,二人愜意的渡過一場悠閒的海岸情懷。走到沙灘上,坐著看海浪的起伏,雨澤忍不住問了:「發生什麼事了?」

        芹曄轉頭看著雨澤,從他關心的神情裡,小葉子再也閃躲不過,慢慢說起自己的煩惱:「什麼事都沒發生啊,就是我被丟下了,只好來找你玩,又怕你有事忙著,只好偷偷來。我……我很傻,對不對?」

        「太愛一個人假如就是傻,那我肯定是癡呆了。我想問妳,你們之間有發生過什麼重大轉折嗎?」

        「大概是……我太醜了,被嫌棄了,哈哈。」

        雨澤給了個白眼,正聲說:「我很認真唷,也許我可以幫上妳的忙。」

        「有些事情,發生就是發生了,變就是變了,我能如何?也許,我還不夠了解他吧。」

        「沒有其他特別因素?」

        「就說……他嫌我醜啊。雖然我知道他只是在說笑,但心裡總不是滋味。另外……」芹曄停了一下,臉色一紅,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雨澤哪肯放過她,於是學著喬紅的語氣逼問著:「故事可不能說一半,快說快說。」

        芹曄被他逗笑了起來,於是放開心說:「後來爭執的事情變多,有時候我就躲到妹妹那裡過夜,久了之後,我跟他似乎沒那麼親密了,他也……不常碰我了。」

        「呵呵,看來我要好好教你幾招!」

        「屁股啦!你又不是娘們,是想教我什麼?」

        「這妳就有所不知,好歹我也跟著雪霏九年,多少懂你們女人一些。」

        「哼,你分明只是在取笑我。」

        「不逗妳了,看來我是沒辦法給妳建議。還是……」雨澤轉頭瞧著後方遠處的商店,說:「等會送妳幾件比基尼,妳回去試試好了。」

        「吼,你還笑……」

        就這樣無厘頭的嘻鬧下,小葉子的心情終於得到輕鬆的時刻,笑著說:「走吧,我們去看砲台。你要是不乖,我就順便把你塞到砲管裡。」

        雨澤嘻嘻一笑,拉起芹曄的手,慢慢離開沙灘,緊接著往旗后砲台出發。不多時,旗后砲台已在眼前。二人穿過小巷,來到大門口,芹曄第一次來,瞧著紅磚城門,古色古香,上頭的匾額卻似乎遺落了二個字。

        「門額上的字,只剩下天南,怎麼少了二個?」

        雨澤解釋著:「清光緒年間,日軍攻打此地,上頭原本寫的是『威震天南』,誰知被砲火襲擊,威震二字就被打掉了。後來雖有進行古蹟整修,但為維持歷史的痕跡,威震二字也就沒有復填上去。」

        「原來如此。」瞥眼一瞧,見雨澤突然失神的看著門額,小葉子沒有打擾他,沒幾秒鐘,卻見他口中喃喃念著:「輕易記一恨……選擇離開……椰風沙地……難道是……」

        芹曄伸手在他眼前晃呀晃,嘟嘴說:「別打啞謎唷,你想到什麼了?」

        定了定神,雨澤整理了思緒,說:「其實在暗喻我們要離開,來這裡的目的只是為了離開。所以要恨誰?被日軍攻打的歷史背景,自然跟日本有關,於是旗津紅極一時的日式料理大手燒,剛好也搬遷到城市光廊,符合離開的意涵。我懂了,椰風沙地指的就是大手燒對面的風車公園!走吧,我們去找風車。」

        曲折的假設,二人隨即轉往風車公園,卻不知道迎接而來的是答案,還是更大的謎團。

        風車公園由七座三葉風車成名,可發電的風車也是提供公園夜間照明的能源。假日期間,人潮湧現,雨澤與芹曄並肩走著,沒有目標,只能亦步亦趨,期待著下一個線索出現。

        「澤,原來這些風車有發電的功能,挺有趣的。」小葉子好奇問著。

        「環保節能囉,不過,我是真的沒轍了,看來是我想錯方向了。」

        「別灰心,就當來散步,不好嗎?」

        雨澤顯然有些失落,惆悵的說:「沒有解答,也沒能陪妳好好玩,覺得今天挺失敗的。」

        小葉子蹲在地上,摸著沙地說:「我覺得很不錯啊,挺刺激的一天。而且,這麼簡單的幾句話,都能讓你抽絲剝繭,就算被騙來旗津一趟,這過程也值得回味。別失望唷,瞧你說的紅色月亮,ABCD的,我可沒那種聯想力,在我看來,黃昏的感覺,差不多就是紅色的月亮。」

        雨澤微微一笑:「妳還蠻懂得安慰人的,謝謝妳啦。」

        「嘻、嘻。」

        「本來就只是我的猜測,或許真是我多想了。紅色月亮……」雨澤看著江洋上的落日,聽著海浪的鳴聲,心下平靜了起來,「旗津的黃昏,真的很美!」

        芹曄站起身來,指著風車說:「你瞧,像不像斜張橋!」

        雨澤順著小葉子的手指望去,七座風車的影子斜射的地上,果真有斜張橋的感覺。突然,雨澤「咦」的一聲,拉著小葉子的手,快步向前。

        「怎麼了?」

        雨澤指著沙地上的影子說:「妳看,影子有聚焦的現象。」

        「真的有耶。」

        芹曄緩步來到聚焦點,彎身一看,沙地沒有任何異狀,於是伸手一摸,一陣鬆軟感,�頭對著雨澤說:「我們挖開看看。」

        二人小心的撥開沙土,不一會,芹曄碰到一塊小圓石,拾起一看,順手將塵土抹掉,只見圓石上面似乎刻著圖形。

        「好像二個彎睫毛,旁邊的是水珠嗎?」

        雨澤一聽,怔了一下,拿在手上仔細瞧看,不解的說:「這是高雄一家咖啡店的圖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知道這家店?」

        「高雄愛喝咖啡的人都知道,這是傷心咖啡店的圖騰。有趣的是,這家店已經結束營業了,但是,傷心咖啡店主人的好友,就是阿爆小舖的老闆娘!」

        「哇!這未免太過巧合。」

        雨澤沈思起來,心中盤整著:「假如紙張是寫給那位神秘男子,從他的反應上,似乎察覺不出這些暗號。那麼,寫給他的話,就只是單純的敘述,至於後面留下的解碼,是想留給別人的?瞧這石子光滑的程度,顯然剛放在這裡不久,難道是刻意給我知道?不對,假如是這樣,沒理由不直接跟我說,而且也不可能精準的猜想到我會追上那位神秘男子。這個人到底是誰?有人默默在指引著,卻又不能現身。會是阿頤嗎?她向來知道我的能耐,而且跟阿爺久了,她要寫下這樣的隱喻詞並不難。但若是阿頤,更沒理由不直接跟我說!可是,那神祕男子在屋外說的那些話,似乎是對我說的……為什麼?他若真是張奕,能與我有何關聯?」雨澤閉上眼睛,猛搖著頭,嘆了一聲:「走了一圈,原來是在確定一件事情。」

        芹曄自然不明所以,張著水汪汪的雙眸,直瞧著雨澤。

        「若我猜想的沒錯,從神秘男子身上得到的線索,讓我們找到傷心咖啡店的圖騰,就是在告訴我們,跟阿爆小舖老闆娘當年遇到的算命師,是同一人。張奕,或者說是夜結。」

        芹曄微微吃驚:「這麼大費周章?」

        「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到底是誰想讓我們知道他的身份,除了阿頤,我想不出別的人選……」雨澤將剛剛心裡想的說上一遍,還是嘆氣說:「但是理由太薄弱了,阿頤不至於這樣對我。而且,這中間只要哪個環節出錯,縱然預知我們能走到這一步,但一開始就沒追上前,這一切也就不會發生。如此的設計,未免太過大膽。」

        芹曄也推敲起來,無奈的說:「就算他的顧慮很難突破,如此大費周章,也不該只讓我們知道這件事情,大可以在這裡放入更多東西。除非行動被控制了,但是都能刻下這石頭上的圖騰,很難理解怎麼不能多做一些事情。」

        雨澤雙手一攤,苦笑著:「或許,這是一種試煉。」

        芹曄躍起身來,笑著說:「開心,想不到我們變成偵探了,我相信會有下一個線索的,因為沒有人這麼笨,設計了一場遊戲,卻又不讓人走完。」

        「有道理!既然目前只能如此,我們靜觀其變吧。」雨澤跟著起身,瞧著小葉子微紅的臉龐,知道她累了,於是說著:「這邊的海產店不錯,食材夠新鮮,應該能滿足妳挑剔的嘴。」

        「我又不挑食。」

        「是啊,所以才陪我亂亂跑。」

        「屁股啦,你又不是食物。」

        「哈哈,但我可以帶妳吃美食。」

        笑語間,二人比肩離開風車公園,來到中洲裡面的一家海產店,店名叫做第一海產店。店內座位不多,只有五張圓桌。老闆是位老師傅,熟客都叫他老李。老李經營這家海產店已有四十年,個性低調的老先生,儘管手藝一流,但大多經營熟客,所以店面沒有擴大經營,加上他單身至今,膝下無子,生活只圖個平淡。雨澤曾來過一次,當時還在就讀高中,跟著家人一起來的。如今舊地重返,回憶裡的美味卻絲毫沒有走掉。

        店內只有二桌客人,老李輕輕哼著小調,瞧了雨澤二人一眼,親切的招呼著:「你好、你好。菜單在桌上,點好菜色再拿給我就好。」

        二人坐往三號桌,簡單的點了三菜一湯,芹曄隨即在座位上把玩起那顆小圓石。傷心咖啡店的圖騰吸引著芹曄的目光,瞧她愛不釋手的模樣,雨澤便說:「我有一件傷心咖啡店推出的短T,沒穿過,而且尺寸是ONE   SIZE,妳應該穿的下,就送給妳吧。」

        「真的嗎!謝謝你唷。咦……」芹曄突然在圖騰的另一面摸到細小的紋路,趕緊遞給雨澤。

        雨澤瞧了一下,這細微的紋路似乎是人工所為。雨澤取來水杯,將水倒了一些在圓石上,被水滋潤的石面,紋路更顯清晰。圖形看起來像是周星馳功夫裡的棒棒糖模樣,由中心點順時針往外劃圈,接著往下一條微彎的直線。

        芹曄問著:「看的懂嗎?」

        「怪了,這是篆書字體,雲。」

        老李這時端來炒三鮮,剛好瞧見雨澤手中的圓石,臉色微微一驚。老李不動聲色,又回到鍋爐前,心中卻思索著:「這個刻法……怎麼可能如此相似?」老李偷偷瞧著雨澤,接著又搖了搖頭,暗自說著:「一點也不像……看來有必要問個清楚。」

        過了半小時,店內其他客人都已離去,雨澤和芹曄也飽食一頓,正準備結帳的時候,老李卻不算帳,微笑對他們說:「今天我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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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怔了一下,還來不及回絕,老李又說了:「我有事情想問你們,你們手上的石頭,怎麼來的?」

        此話一出,雨澤與芹曄二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想著:「下一個線索真的出現了!」

        「我知道你們很納悶,請相信我這個老人家沒有惡意,方便的話,你們等我一下,我整理整理,接著帶你們上樓瞧瞧,你們就懂了。」

        老李語調平和,人又親切,小葉子迅速回神,笑著說:「伯伯,我們吃免費的多不好意思,請讓我幫忙收拾,好嗎?」雨澤還在猜測老闆的用意,沒想到芹曄搶先說了。只好跟著芹曄,三個人一起將店面收拾乾淨。沒花多少時間,二人便在老李的帶路下,往樓上前去。

        來到二樓的寢室,老李才推開房門,雨澤就驚呼一聲,只見房內擺放許多雕刻物,有石頭、有木刻、有鐵製品,種類眾多,看來海產店的老闆不是雕刻愛好者,就是本身是箇中好手。

        芹曄遠遠瞧見一幅字畫,字畫裡的字就有圓石上的雲,於是拉著雨澤來到字畫前,笑問著:「這彎彎曲曲的字,寫些什麼?」

        雨澤緩緩唸著:「雲氣瀰漫眼朦朧,心似秋涼情也凋。」

        老李在身後讚許著:「難得還有人識得這些字,他們孤單許多年了。」

        「伯伯,這是你的收藏還是……」雨澤才問著,老李卻打斷他的話,說:「別客套,客人習慣叫我老李,這些都是我年輕時候,自己弄的玩意兒。」

        芹曄嘻嘻一笑:「客人得付錢,我們不是客人,是……小朋友,所以叫你一聲李伯伯,可不許推辭喔。對了,我是小葉子,他叫做雨澤。」

        「呵呵,當真有趣的小女生。」

        芹曄接著將圓石遞給老李,說:「李伯伯說的是這個雲吧?」

        「嗯……」老李仔細觀察刻石的紋路,搖著頭說:「我以為相同,細看之下,始終有些差異。唉,畢竟這麼多年了,是我多想了。」

        「李伯伯,你先坐好,我們慢慢聽你說緣由。」由心而發的投緣,小葉子真心喜愛李伯伯的親切感,於是拉著雨澤一起坐在老李面前,準備聽聽小圓石與李伯伯的故事。

        「年輕的時候,我認識一位特別的女孩子……」說著,老李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黑色的小錦囊,拉開繩結,取出一個折疊整齊的白色方巾,略微泛黃的顏色,顯然有些歷史。老李小心的攤開方巾,雨澤瞧見上面繡的幾行字,瞬間大叫一聲:「啊!喬裝夜是不眠夜……李伯伯,那個女孩子叫做采鈴嗎?」

        老李被雨澤突來的反應嚇到,支支吾吾的說:「我……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她自稱是鈴,我也如此叫著她。難道,你跟她有關係?」

        雨澤趕緊將喬紅的事情簡略說明,老李聽完後,搖搖頭說:「不對,當年她大約三十歲不到,而且,不像個出家人。你說的采鈴,身體不好,而我認識的鈴,活蹦亂跳的,完全不像個病人。」

        雨澤點了點頭,說:「嗯,那麼請李伯伯繼續說下去。」

        暫且拋下疑惑,老李繼續回憶著:「海產店雖是家傳事業,我也常常在店裡幫忙,但我極為喜愛雕刻,自己從小摸索著,無師自通。那一天下著細雨的夜晚,我的父母親都去北部親戚家作客,我一個人留在家裡,在這個房間刻著石頭,卻聽到外面有微弱的聲響,是個女孩子唱歌的聲音。我好奇的打開窗戶觀看,只見一個女孩子在雨中跳著舞,我瞧的有趣,便叫了她一聲。她聽到我的呼喊,也停下身子,�頭望著我,她說:『很冷,可以讓我躲躲雨嗎?』她笑得很甜美,我沒有多想,便下樓開門讓她進來。她全身濕透了,我還沒開口,她就央求我讓她先洗個澡。她說話的聲音有股魔力,我完全抗拒不了,於是幫她準備了衣物,讓她進到浴室裡沖洗。她洗澡的時候,一直哼著小調,雖然沒有歌詞,但是咿咿啊啊的,卻非常動聽……」老李不自禁的哼唱起來,雨澤與芹曄才恍然大悟,原來進店時候李伯伯哼的小調,就是同一首。

        「鈴雖不懂雕刻,卻有深厚的文學底子。我們東聊西聊,意外的熟悉,好像認識多年的好友。但是,她的來歷卻始終不說,我慢慢的也就不提了。在她的同意下,一待就是十六天,剛好我父母親北上一個多月,這十六天裡,我們朝夕相處,我教她雕刻與書法,她教我吟詩作對,還刺繡送給我這條方巾。於是,我愛上她了,我們也發生了進一步的關係……」

        老李說到這裡,竟是長長一嘆,接著糾結的說:「隔天,一切都變了樣。原本活潑知性的她,卻像是瘋子一樣,鬼吼鬼叫,又哭又笑。這突發的狀況,讓我慌了手腳,我不斷安撫她,她卻不斷推開我,而且像是不認識我一樣,對我非常懼怕。我永遠記得,她在歇斯底里的時候,依稀說著:『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趁她哭累的時候,趕緊撥了電話給派出所,誰知道她趁我不注意,瞬間就衝下樓去。我無奈的放下話筒,追趕下去,只見當時街上人來人往,她不知道何時用刀子劃了自己的手臂,對著旁人指著我說:『救命啊,他要殺我!』很快的,我們之間隔了一道人牆,認識我的鄰居也趕緊來了解狀況,就這麼一陣混亂之下,她的人就消失了,我再也沒遇見過她。」

        雨澤想了一下,說:「難怪李伯伯一直端詳著我,放心,我不是她口中的孩子,也不是你們可能的結晶。」

        老李哈哈一笑,原來自己的目光,早被心思縝密的雨澤看著眼裡。

        「澤,不管怎麼說,李伯伯的鈴,肯定跟采鈴媽媽有關聯。而我們從神祕男子身上得到的線索,假設真的在暗指張奕……」芹曄停下話語,神情嚴肅的看著雨澤。

        雨澤緩緩說著:「喬紅的媽媽,叫做張采鈴……難道,真的是喬紅的弟弟!那麼,她何以在書信裡不提,就算是後來的遭遇,也不至於放著小孩不管……不對,還有院長的摯友,羽軒。這四人之間,一定有所關聯。」

        老李聽的有些模糊,於是發問著:「羽軒,這個人又是誰?」雨澤又簡單說明有關羽軒的事情,才一說完,三人突然靜了下來,雨澤猛敲一下腦袋,說:「該死,我居然沒發現,羽軒的情況跟李伯伯的鈴,簡直一模一樣!」雨澤趕緊聯絡院長,在巧玲的幫忙下,當年院長與羽軒的照片,迅速傳了過來。

        老李一看到照片,眼淚立即落了下來。

        任時光飛逝,在回憶裡的最深處,被喚醒的,不僅是久別重逢,更是一段如真似夢的歲月,終於得到了證實。澤曄二人靜靜地陪在李伯伯身旁,想著聽著看著,這一場荒唐而美麗的眷戀,小葉子忍不住心酸,淚眼已婆娑。

        雨澤輕輕抹去芹曄臉上的淚珠,低聲說:「李伯伯自由了,也真實了。我想,我們該替他開心,對不對?」

        芹曄微微一笑,點著頭說:「嗯,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李伯伯,我跟澤會繼續追查下去的。」

        雨澤也說:「不知道李伯伯這邊,還有沒有可以提供的線索?」

        「後來有段時間,我也離開家裡到台北去。十幾年前,我才回來繼續海產店的生活。我所知道的鈴,就是如此了。」

        意外的曲折,二人沒想到藉由神祕男子身上的紙條,竟窺視了一段李伯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看來,所有的謎團漸漸清晰,拜別了李伯伯,雨澤偕同芹曄踏上回家的道路。

        行經過港隧道,芹曄也陷入了這場撲朔迷離的局,嘟著嘴說:「好像更接近真相了,可是怎麼又多了一些人。到底采鈴媽媽跟羽軒,她們二人是什麼關係?張奕真的是她們其中的小孩?神秘人就是張奕,那麼留在神秘人身上的紙條,又會是誰?真的是阿頤嗎?」說到這裡,芹曄趕緊問著雨澤:「我們真笨,跟阿頤要照片,應該就可以釐清神秘人的身份!」

        「我之前問過了,阿頤說過她沒有張奕的照片。唉,所有的線索陳列在我們眼前,卻沒有一個說的準,僅止於猜測。我想,是該跟阿頤攤牌了。不論如何,一定要見到張奕本人!」

        通過隧道,芹曄伸了個懶腰,說:「有些累累了,你方便帶我去車站嗎?」

        從故事拉回現實,雨澤怔了一下,突然有些心虛,「這時間回台中?要不然我載妳回台南家裡。」

        「家裡沒人,而且,這時間回台中,有什麼不對嗎?」

        雨澤解釋著:「畢竟晚了,而且……」小葉子嘻嘻一笑,搶話說:「而且回台南的話,還可以明天找我出來玩,甚至好人做到底,明天玩完再順便送我回台中,是嗎?」

        雨澤被說中心思,瞬間語塞。

        芹曄瞧他害羞的模樣,忍不住哈哈一笑,斜著頭,看著他說:「反正沒人找我囉,去看看你的阿貓,如何?」

        「當然沒問題。」

        「那……借住一晚,應該沒問題吧?」

        「……好啊,反正、反正我的床夠大,而且還有陽台,還有DVD可以看,也有吃不完的零食,阿貓也可以陪妳玩。對了,還有特別的奶酒……」

        芹曄噗哧一笑,說:「你再說下去,我都當你住家是五金行了。傻瓜,簡單一句話,我相信你!」

        「就怕我不相信我自己。」

        芹曄柔聲說著:「是嗎?我只知道,你寧可自己傷心,也絕不讓人失望。別說這個了,我可沒帶貼身衣物,路上買一下囉。」

        「好。」雨澤感激的看了小葉子一眼,心想:「是啊,不管如何,我都不會讓妳受到任何傷害與委屈。妳相信我,我自然相信這一切,如同我喜歡妳的純粹,沒有任何質疑!」

        拋開曖昧的心情,二人找了一家愛買大賣場,開心地逛著,簡約地採買著,時間也一溜煙的,放開繩索,夜幕逐漸低垂。

        「喏,還真是胖嘟嘟的阿貓。」來到雨澤住處,小葉子一進門便看到虎視眈眈的阿貓,立在地板上,戒備地瞧著她。

        「阿貓很奇怪,雖然怕生,但只怕男生。假如是正妹,他就來者不拒,任憑處置。」

        「大概是被爸比教壞了。」

        「亂講,我哪有任憑妳處置?」

        「嘻、嘻。」小葉子慢慢的接近阿貓,伸手摸摸他的頭,阿貓沒有退縮,反而用鼻子聞著她的手指,接著喵的一聲,在芹曄的手指上磨蹭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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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葉子得意一笑:「開心,我是阿貓認證的正妹!」

        畢竟累了一天,二人雖然刻意聊天嘻鬧,芹曄終究舟車勞頓,淩晨一點鐘,人已睡躺在枕頭上。雨澤幫她蓋上涼被,避嫌的坐到書桌前,看著書,卻又不斷注意著床上的佳人。

        撇開思緒,放下書,他走向陽台,阿貓也偷偷跟了上來。瞧了阿貓一眼,雨澤對著他說:「雖然不是媽咪,但你應該不討厭她吧?」阿貓跳上陽台邊上,用頭頂著雨澤的胸口廝磨。是的,這間房間沒有別的女生過夜過,他想起雪霏,心中一陣黯然。

        「該問她嗎?手臂上的痕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我不應該再介入,她有她的生活,有愛她的男友會照顧關心她,我根本沒資格過問,或許,只是她不小心擦傷而已。」

        連番的追問,雨澤難以逃避自欺欺人的假象。長嘆一聲,摸著阿貓說:「媽咪……似乎有點不快樂,放心吧,爸比會去了解的。」

        阿貓汪汪的雙眼,瞧看著未知,輕擺著尾巴,似乎在安慰著雨澤,一切都會平順。突然,房間內發出一聲尖叫,雨澤嚇了一跳,趕緊離開陽台,回房一看,芹曄好端端的睡在床上。

        「呵呵,早上好好笑她一下。不過,射手座的女生,看來都喜歡做噩夢。」瞧著芹曄將涼被微微拉開,雨澤緩步依到她身旁,正要將被子拉上,卻近距離的望著睡臉的小葉子。心神微蕩,意亂情迷下,雨澤拉被的手又碰觸到芹曄的手臂,他心頭一陣火熱,直瞧著眼前的佳人,瞬間凍結,進退維谷。

        「好迷人的嘴唇……」才一想,心一驚。雨澤趕緊閉上雙眼,心下一陣愧疚,正想慢慢移開身軀,突然間,大門的鑰匙孔發出聲響,「啪」地一聲,有人開門進來。同時間,鈴噹聲響起,阿貓快步跑向門口。

        「阿貓,我想死你了!」

        進門的人,正是李雪霏。

        雪霏抱著阿貓走了進來,邊走邊說著:「還以為你睡了……啊……」

        「啊!」小葉子也驚醒。

        「……這……唉……」

        二個驚訝聲,來自二個女孩子的嘴裡;雨澤的一聲無奈,同時映照在小葉子另一番疑惑的心思:「你……靠那麼近幹嘛?」

        阿貓跳離雪霏的懷抱,坐在地上,無知的瞧著這三個人類,喵地一聲,這夜,不寂寞了。
引言 使用道具
五月渡瀘
Crawler | 2016-8-18 12:57:26

第六章:椰林風間語成約



        「我是真的愛妳了,但是不可以,並非我沒有勇氣,而是我討厭自己,變成自私的人。」男孩放下心中的執著,看著沈默不語的她,目送女孩回到最初的世界裡。

        「謝謝你的用心與在乎,真的!」女孩終於說了。

        落著淚,每個人總有個秘密,說不出口。

        矛盾的人生,記得一場無悔的約定,我們幸福就好。

        愛上了,再也無關,擁有不擁有。



        --------------------



        雪霏乾笑一聲,跆拳美少女的她,一個俐落轉身,瞬間離開了房間。雨澤呆呆的看著她消失在眼前,心中滋味百感交集。

        「還不快追上去?」芹曄提醒著他。

        「追上去?怎麼可能丟妳一個人在這裡!」

        「嘻嘻,放心啦,我不是她,不會動不動就離家出走的。她回來,就是有事,你擺在心裡,我就不信你會舒服。」

        「哈,什麼時候,妳也開始看穿我了?」雨澤輕聲一笑。

        小葉子嘴一嘟,沒有理他,把阿貓喚到身邊,開心逗弄著。雨澤心中感激,卻也怕雪霏已經騎車離開,趕緊起身,追了出去。

        下了樓,雪霏的機車在月光下略顯孤單,雨澤怔了一下,隨即想起二人夜晚習慣漫步的椰林河堤,於是轉往公園,果然在遠處的河堤旁,看見雪霏正�頭瞧著天空。

        她不是有意突襲,她只是回來拿些私人物品,她也不願胡思亂想,但是九年的感情,依舊將她投入情境當中。椰林風間,溪水潺流,雪霏瞧著靛雲間的弦月,輕聲說著:「北極月,說好要快樂的,不是嗎?」

        「原來,妳還記得。」

        「怎麼可能忘記。」

        「是啊,這是我們一輩子的約定。」

        雪霏沒有轉身,眼淚卻慢慢落了下來。這個男人還是那麼溫柔,這個男人怎樣也不恨她,這個男人卻成了回憶裡最沈重的影子。

        雨澤走往她的左手邊,靠在河堤上,閉著眼說:「有多久沒跟妳這樣靠著欄杆聽水聲,隨著微風搖擺吟著詩,一字一句的,不管平仄,不論聲韻,只是圖個開心與寫意。」

        雪霏擦了擦眼淚,噗哧一笑:「根本是我亂七八糟的胡亂行酒令。」

        「但是我們很開心。」

        雪霏轉過身子,瞧著雨澤,回憶在腦海翻騰,突然間,她迅速抓起雨澤的右手,擺到嘴邊,猛力一咬。

        「居然帶別的女人回家,該咬!」

        痛了一下,沒有縮手,雨澤才發現有點懷念屬於雪霏的專有痛覺。

        「別誤會,妳懂我的。」

        「嘿嘿,靠人家那麼近,想也知道你在意亂神迷了,我當然懂你囉。」

        瞧她笑了起來,雨澤總是得進入正題,於是問著:「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沒事,拿些東西而已。」

        「這個時間,妳不是追韓劇,就是在睡覺。要妳千里迢迢跑來這裡拿東西,除非妳想綁架阿貓了,否則,妳還是乖乖說實話吧。」

        「我……」雪霏向來有話直說,此刻卻迷惑了,「我真的是來拿東西的,可能也有點想抱抱阿貓,總之,我一個人騎車晃著,不經意的,我發現我就到了樓下。哈,我好厲害。」

        雨澤打趣回著:「也包括……突然想咬我?」

        「哼,是你懷念老娘的齒痕吧!」

        二人相顧一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時間緩緩而過,若是月兒記性不好,一定以為那對熟悉的戀人,又重回月光下了。

        「今天那位男生,就是他嗎?」

        雪霏點了點頭。

        「對妳不錯吧?」

        「誰敢對我不好呢?」

        「也是,妳是驕傲的射手。」

        「不過,總是缺少一些東西……」雪霏說著說著,突然唱起歌來,美妙的歌聲在夜幕下,演奏著字字切切。

        「一個人,眺望碧海和藍天,在心裡面那抹灰就淡一些……」

        沒有樂章,只有月光;沒有心牆,只有心事重重。聽著雪霏動人的歌聲,雨澤想起第一次聽她清唱這首歌曲,在雪霏學校旁邊,一個河堤下的大草原,同樣的月光,二人躺在綠茵上,還不是一對戀人,有著心上的距離。

        「這首歌還是妳唱的版本,我最喜歡。」雨澤微笑著。

        「少誇我了,老娘的嗓子喝酒喝到快掛了,我有自知之明。」

        「還在喝?少喝點,身體要保重。」

        「有時候,酒精是睡覺的催化劑。」

        「再問妳一次,發生什麼事了?」

        面對不死心的雨澤,雪霏撇過頭去,惆悵的說著:「輕易說著約定,輕易撕毀承諾,沒想到回過頭來,最迷人的美麗,竟是心裡不敢輕易說起的放棄。我只是想看看你,想知道你過的好不好?」

        雨澤伸手接住她慢慢滾落的淚水,柔聲說:「我沒事,大概胖了三公斤,算是我比較有事的地方。」

        「大胖子……」

        「是啊,鋸齒科的跆拳美少女……」

        也許感情已逝,也許不再是戀人。雨澤依舊輕輕將她拉到懷裡,一如往常的拍著她的背,說著:「沒事的,我們都會好好的,相信我。」從雪霏顫抖的身軀,雨澤知道她心裡有著許多委屈,但是她不講,沒人能逼她。只好繼續拍著她的背,用熟悉的頻率,試圖化解她內心的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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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好一會,雪霏停止淚水,輕輕移開他的溫暖。

        「謝謝你,你趕緊上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這……妳不是要拿東西。」

        雪霏咕咕一笑:「你怎啦,變笨了?東西我拿到了,剛剛不是謝謝你了嗎?」

        「哈,是變笨了。好好照顧自己,我隨時都在!」

        接著,二人回到雪霏停車旁,目送她離開,雨澤心中一陣起伏,踏著感傷的腳步,一階一階,回到了房間。

        房門一開,小葉子居然抱著阿貓睡著了。不過阿貓耳朵靈敏的很,聽到雨澤的開門聲,隨即驚醒,掙脫小葉子的環抱,喵的一聲,同時也將她給喚醒。

        「你回來了,她沒事吧?」芹曄起身問著。

        雨澤將剛剛發生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芹曄卻是抓了另一個重點,直盯著雨澤的手臂,笑著說:「原來,這就是她愛咬你的證明。」

        「是啊,就說射手女生都愛咬人囉。」

        「聽你說的過程,其實,她似乎有些放不下你。我真是來錯時間了,害你少了個機會。」

        「噗噗,少虧我了,沒有機會不機會的問題。就像妳這位正妹人妻,一樣是機會渺茫囉。」

        芹曄突然呆了一下,瞧著雨澤真誠的眼神,眉頭一陣糾結,接著迅速躺回枕頭上,側著臉,閉上眼說:「晚安。」

        雨澤知道小葉子累了,但剛剛的舉動卻是有著些許怪異。雨澤沒有細想,夜已深,今晚也該拉上幕簾了。



        天剛亮,雨澤枕著手臂,就在書桌前睡了一晚。肩上一陣輕微的拍動,揉開惺忪的雙眼,小葉子正笑嘻嘻的瞧著他。

        「這麼早起,我吵到妳了?」看了時間,才清晨五點半。

        芹曄卻說著:「床明明很大,你嫌我胖啊?」

        「哈,書桌不小啊。」

        「屁股啦!」

        伸了個懶腰,雨澤站起身子,突然想起一事,於是問著:「昨天雪霏來之前,妳睡著了,突然尖叫一聲,做什麼噩夢嗎?」

        「尖叫?我沒印象。不過,是真的做了不開心的回憶。」

        「什麼事?」

        「就夢到那天在寫……」芹曄瞬間停頓,接著轉移話題,「肚子餓了,推薦早餐吧。」

        雨澤哪肯放過她,追問著:「怪怪,怎麼不說了,寫東西會尖叫?」

        「怕你不懂,所以不說。其實是公事啦,我們只要寫錯單子,或是有延遲通報,就會被公司罰錢的。就是夢到被罰錢,所以才會尖叫。但是我對於我會叫出來,可沒半點記憶。」

        「妳放假還是不給自己放鬆,這樣不好。梳洗一下,我們去吃早餐。」

        「好。」

        挑了火車站旁的晨間廚房,二人胡亂點了一堆食物,雨澤向來在休假的早晨大吃特吃,剛好芹曄也是個大胃王,滿桌的食物,絲毫沒有違和感。

        「我到車站就好了,不許你載我回台中。這樣真的太累,而且你一個人開車奔波,我會很擔心的。」

        「好。妳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嘟著嘴,小葉子細細思考著,卻見雨澤又拿起手機,偷偷摸摸。

        芹曄沒好氣的點破他,說:「我發現你很愛偷拍。」

        「哈哈,原來妳都知道。」

        「當然知道,可是很醜啦,別浪費你的儲存空間。」

        雨澤關閉相機功能,在手機上滑了一會,接著說:「開放給妳看了,妳瞧瞧FB。」

        依言而行,芹曄一看FB,就瞧見雨澤上傳了剛剛拍的照片。正想說好醜時,發現這個相片是有主題相簿的,寫著:「我記得的妳。」看來只分享給小葉子看。再往下尋,寫著雨澤留下的備註說明:「看著妳的笑,真的很美好。雖然不能牽著妳的手,我會慢慢紀錄,有關我靜靜的,喜歡妳的一切。」

        心下一陣感動,芹曄點開相簿,吃驚了一聲:「這麼多張,一百五十張!」細瞧著,都是記錄二人去過的地方,雨澤還寫下每一次的經過與心情,許多照片的角度,連小葉子自己都沒聯想過。

        「嘻嘻,蓬蓬裙擦手巾。」這個特別的禮物,自然也入列了。芹曄繼續看著,許多雨澤送她的小禮物,也都在相簿裡記錄著。看完相片,小葉子將手機放下,瞧著眼前吃著美味早餐的男人,心中的秘密就要說出口,但是她沒有。硬生生的將想要出口的想法,阻隔在心裡的防備。於是她低下頭,只能謝謝雨澤的用心與在乎!

        「謝謝你,我感受到了。」

        「所以,以後肯大方讓我拍照了?」

        「才不要,這樣不是很好嗎,特別的角度,連我自己都沒見過呢!」

        雨澤輕輕一嘆:「哎唷,妳可不懂了,有時候拍著拍著,都會讓我懷疑我是個變態叔叔。」

        「哈哈,這也不賴唷。」

        笑語聲中,二人不知不覺的,又拉近了彼此,心的距離。

        「說到FB,怎麼妳現在都沒在更新了?」雨澤問著。

        「是非之地,慢慢的就沒在玩了。不過,我還是會看,偶爾貼貼照片,很簡單囉。」

        「看來妳感觸頗深。走吧,吃完早餐,帶妳去個特別的地方。」

        「哪裡?」

        「我的練唱房。」

        芹曄怔了一下,知道雨澤喜歡寫歌,卻不知道他居然有練唱房。早餐吃完後,二人回到雨澤的房間,只見雨澤拿出吉他,接著又帶芹曄下樓,轉往公園,在一處涼亭下坐了下來。

        芹曄終於懂了,笑著說:「原來你都唱歌給這些椰子聽。」

        雨澤輕輕調著音,接著說:「有首新歌,唱給妳聽,妳要聽仔細唷。」

        「洗耳恭聽。」芹曄坐在他的面前,C和絃奏起序幕,緩緩的,聽見雨澤這麼唱著……



        天亮的時候    總是有你的問候

        心累的時候    擁抱你給的溫柔

        遙遠的守候    是你傻氣的執著

        我多麼想說    又放不下手    看著你走



        最初的時候    我們都一樣寂寞

        是什麼時候    你大方說喜歡我

        掙扎的理由    是你壓抑的結果

        欲走又還留    你卻不知道    我和你相同



        誰說心動不能好好的隱藏

        誰說錯過不是最好的結局

        我也不願看著你為我失去

        最後一次相信愛情的證據



        我多麼想告訴你    擁抱著你    想輕吻著你

        忽遠忽近的距離    小心翼翼    你懂得珍惜

        被愛情傷透了心    早已麻痺    你卻不放棄

        不去想最後的結局    我只想好好對著你說

        我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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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聲在椰林間飄盪,芹曄細細聆聽著。終於,琴聲止,歌聲靜,小葉子卻是一臉疑惑,問著:「你在寫誰?」

        雨澤將吉他放下,笑著說:「歌名叫做秘密。歌詞寫的,就是妳的秘密。」

        「我?」

        「好啦,我承認是我幻想中的情節,就是以妳的角度構思的歌詞。嘻嘻,就不知道,我猜對了多少?」

        小葉子才不想追隨這個話題,羞著臉說:「不知道。不過,很好聽的旋律。可惜我不會唱歌,學不起來。」

        「妳不會介意吧,只是創作。」

        「我懂……」芹曄突然伸手敲著大腿,雨澤知道她學過鋼琴,顯然在試彈秘密的旋律。隔了一會,小葉子收起輪指,輕聲說:「每個人都有秘密,假如哪一天,你發現我隱瞞你了,你會生氣嗎?」

        不懂芹曄為何這麼說,雨澤只好回應著:「首先,我相信妳是善良的人,就算有隱瞞,也絕對不會對我造成傷害。再來,就像妳說的,每個人都有秘密,我當然不會生氣。」

        「可以不要這麼理性嗎?很單純的回答我的問題。」

        雨澤收起神情,呆望著她好一陣子,接著說:「生氣……不是我的選項;但我想,應該會沮喪吧。假如,對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

        芹曄嘻嘻一笑,起身走著,同時再次轉移話題:「該回去台中了。很開心的一趟旅程,很好聽的一首歌,很好玩的阿貓,很詭異又難解的雨澤辦案……接下來有什麼進展,記得跟我說唷。」

        怎麼又多了一個疑問?雨澤瞧著芹曄在椰林間來回踱步,隱隱覺得,小葉子的提問,實際存在。那麼,她到底隱瞞了什麼?雖然毫無頭緒,但肯定跟雨澤有關!思索了好一段時間,他突然輕笑,在心裡想著:「善良的小葉子,我知道妳不會傷害我,我該懂得妳的無奈,假如是秘密,有一天,妳一定會跟我說的。而我,選擇相信妳!」

        走過高雄火車站的舊址,穿越一場時空的圖騰,芹曄揮手跟雨澤道別,然而從他臉上不捨的神情,知道雨澤很想買月台票再多陪自己一程。芹曄笑著請他先回家,望著雨澤離去的背影,小葉子的神情忽然黯淡下來,在心裡想著:「該告訴他嗎?可是,說了又不代表事情有改變;若是不說,這樣繼續隱瞞他,我很怕我再也無法面對他了。」

        糾結在心裡的秘密,苦了她這些年,原以為有了轉變,卻竟是另一段捆綁自己的糾葛。上到靠窗的位置,瞧著一幕幕離去的景色,小葉子眼眶莫名的濕紅,怔怔地對著窗外細聲說:「逸翔,假如你在身邊,一定能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好討厭的感覺,真的好討厭、好討厭……」

        芹曄閉上眼睛,任淚水緩緩滑落,想起逸翔,想起那場噩夢,想起手上寫下的決定。枕著窗,陽光透過她的臉,卻穿不過她的內心世界。一片的灰暗,無法自拔的恐懼。她在心裡唱起雨澤寫的歌:「妳多麼愛笑的眼睛,為何我總覺得落寞。」才一眼,就被看穿了心思,她很害怕要是坦誠一切,是否從此透明,毫無保護的站在雨澤的面前。他肯諒解嗎?也許已經不是重點,而是小葉子還在迷失的迴廊,自己都不懂自己,如何能夠承諾別人?

        就這樣,在回台中的路上,小葉子的心情整個很靠北邊走。她突然笑了起來,雖然無奈,但是自嘲著:「的確,我在一路向北。」

        終於抵達目的地,芹曄走出烏日火車站,上了機車,直往住家前進。才剛踏入屋子,只見宜仲正玩著遊戲機,他專注地瞧著螢幕,問著:「妳回去台南?」

        「沒,我去高雄找朋友。」

        「高雄?該不是那位前同事吧?」

        芹曄沒有回話,輕輕點著頭,接著走往浴室。卻聽宜仲說著:「妳該不會又臨陣脫逃吧?」

        「你……」芹曄眉頭一揪,不悅地問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暫停了遊戲,宜仲也轉身瞧著她說:「沒什麼,只是提醒妳,畢竟,這是個事實,我不想妳重蹈覆轍。」

        「所以,你在怪我……」

        宜仲搖了搖頭,說:「妳別誤解我的意思……」芹曄搶話說著:「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也很努力想要放下一切,我知道我虧欠你,可是,我真的一心一意在你身上。這些日子以來,不論你如何對待我,我都承受,也不想讓你難受……」潰堤的芹曄,滿腔的辛酸,慢慢吶喊出來。

        「我真的好累好累,你的不在乎,你的改變,你的冷淡,每一次都讓我苦不堪言。而我卻只能對著自己說,是我不對,是我走不出陰影,是我欠你太多太多,是我害你變成這個模樣。於是我繼續不說,默默接受你帶給我的一切不安與痛苦,我也曾以為我只是愧歉你,但真的不是如此而已,是我,是我根本放不下你,我還是在期待,我們可以回到最初的美好!」

        移動著身軀,他被芹曄的淚水震撼住,趕緊來到她的面前,試圖安撫,試圖平靜她的情緒。但是,伸出去的雙手卻停在半空,沒有將她擁入懷裡,只是握住她的雙手說:「相信我,那些事情,我一點也不怪妳。今天這樣的結局,對我們並沒有不好,我們還是需要時間好好想清楚,我們的未來該如何走。」伸手擦掉芹曄臉上的淚水,「別說了,妳應該累了。休息一下,我去外面買些東西,需要幫妳帶些吃的嗎?」

        芹曄抖著身軀,搖了搖頭。宜仲知道她傷心的很,讓她一個人靜靜也是好的,於是沒有多說,一個轉身,開門離去。

        下了樓,宜仲心情也是複雜,這時手機響起,他接起一聽。

        「答應你的事情,確定要開始進行了。」是個男子的聲音。

        宜仲突然猶豫起來:「小雨,這樣真的好嗎?」

        「沒想到你也會顧忌。怎麼了,怕傷害到她?」

        「剛剛她哭得很傷心,我是過份了一些,畢竟她向來對我很好,我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

        「自私?她傷害你的就不自私?你起碼還會替她想,要是我,才不這麼麻煩,說走就走了。」

        宜仲嘆了口氣,說:「一開始我的確不諒解,但是,現在我該感激她的,不是嗎?」

        電話的一頭,小雨沈默了片刻,接著大笑說:「哈哈,是有道理,該好好感激她。所以,我才大費周章的張羅這些事情,不然你以為我有這麼多閒功夫嗎?」

        「好吧,記得別太過頭。」

        「這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和小雨閒聊一陣後,宜仲掛上了電話。走往便利超商的路上,腦海裡都是屋內芹曄傷心的模樣。但是小雨想做的事情,卻又不得不為。他�頭望著天空,默默祈禱著:「既然開始便是一場錯誤,也可說是祢開的一場大玩笑,所幸有了轉變的契機,就當是祢給我的試煉。我接受!」消失在街道盡頭的宜仲,原來,竟也藏著同等的秘密。只是小葉子怎麼想也想不到,詭變的感情路,等在她前方的,只有荊棘。

        連著幾天加班,芹曄每天過著早出晚歸的日子。這段時間,聽雨澤說著沒進度的雨澤辦案,似乎得等喬紅回國之後,看看有沒有新的轉機。而院長那方面,在聽聞羽軒與老李的事情後,哭的老淚縱橫,也決定找天拜訪老李,讓整個事件有個清楚的交代。

        回到台中的第十天,宜仲這日回到南投家中,芹曄下班後,一個人走在住處後方的公園,座落在中興大學體育場旁邊的旱溪景觀橋。向晚時分,踩在親切的綠地上,景觀橋依序閃爍著各種顏色的燈光,媲美康橋的意境,小葉子可沒想這麼多,輕鬆的走著,來到河畔,聽著街頭藝人吹響著薩克斯風樂曲,渡一場愜意的傍晚。

        身後的籃球場,不斷傳來競賽的聲音,小葉子無意識的摸著膝蓋,想著大學時候的一場車禍,從此讓她與籃球絕緣,也同時想起了雨澤說過的話:「原來妳也喜歡籃球,瞧妳個頭小小的,應該是三分線美少女,改天來球場玩玩吧。」沒能實現的事情,總在記憶裡成為不可印證的畫面。於是,跟雨澤打了棒壘球,也跟雨澤打過保齡球,但也許在她的內心深處,若是有一天能提起勇氣觸碰籃球,深藏在心中的陰影,是否就得到了救贖?小葉子不知道,悶悶的嘟著嘴,看著溪水,聽著悠揚,金黃的薩克斯風,搖曳著她內心的徬徨。

        「哈囉,就知道妳跑到這裡來了。」小葉子回頭一看,妹妹欣樺笑嘻嘻的坐往自己身旁。

        「怎麼沒打電話問我?」

        欣樺吐了吐舌頭,說:「一出門才發現忘了帶,懶的回去拿,猜想妳應該來這裡散步,就來囉。」

        「找我什麼事?」

        「嘿嘿,上上禮拜偷跑下去高雄,一定有什麼八卦可以追蹤吧。」

        「屁股啦,什麼八卦不八卦,去散心而已,不過呢,倒是發生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接著,芹曄將當天高雄發生的事情說上一遍,欣樺聽的瞠目結舌,直呼:「這個雨澤也太神奇了,那種莫名奇妙的東西都猜得出來,不去徵信社上班真的太可惜!」

        芹曄被妹妹逗樂了,卻見欣樺直瞧著姊姊,柔聲說:「好久沒看到妳這麼開心了,那個人這樣欺負妳,我真的好捨不得。」

        「沒禮貌,什麼那個人不那個人。」

        欣樺悶哼一聲,卻說著:「叫姊夫只是尊重他,他對妳這麼差勁,我還肯正眼瞧他就不錯了。而且,我也不懂幹嘛叫他姊夫,我不覺得妳有錯啊。妳又不是故意的,何必賠上妳的青春……」芹曄輕輕握住妹妹的雙手,微笑說:「妳還小,不懂的。我做了什麼事,就該由我自己承擔。不管別人怎麼想,也不管多少人勸我,我也許笨,但我只知道我被過去給綁住,在我無法解開之前,對他都是不公平的,對我也是不清不楚的狀態。宜仲,沒妳想的那樣糟糕,或許這些因素都放下了,我跟他才能真正的重新開始。」

        欣樺無奈的說:「天底下就只有妳還期待著他,連我都看得出來,偏偏就只有妳這個可愛的姐姐,一廂情願。跟景觀橋一樣,閃著LED就以為來到了England。」

        「妳沒跟爸媽亂講吧?」

        「當然沒有,可是再這樣下去,我可是不保證。媽媽身體不好,我知道妳不想讓她操心,但是妳想過嗎,假如你跟他的狀況沒有變好,最後紙包不住火,情況也只是更糟糕而已。」

        幽幽一嘆,芹曄鄉願地說著:「我能做的就是這樣,放心吧,我會慢慢調整自己的心態。我打算給自己一點時間,走出那段陰影,重新愛自己,或許轉變之後的我,跟宜仲之間,也會變得不一樣。」

        「妳是我姊姊,再怎樣我都依妳的想法。不過,妳給我好好記住妳今天說的話,愛、自、己!再讓我看到妳像小媳婦一樣,任憑糟蹋,我哪管妳什麼調整陰影的,馬上把妳押回台南,交給老爸老媽保管!」

        「哈哈!」芹曄瞧著心愛的妹妹,在她臉上輕輕一吻,說:「我知道,我不會讓妳失望的。」

        「相信妳啦,不過,姐姐啊,我怎麼看那個雨澤,橫看豎看倒過來看,就是覺得他簡直把妳當神膜拜了,他沒喜歡妳,我可大大不相信。」

        芹曄呆了幾秒鐘,只好承認說:「他後來是有說過喜歡我,不過,喜歡也許只是心疼或是欣賞,總之,我們坦蕩蕩,沒有值得妳懷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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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沒想到他都告白了,妳居然瞞著不說。妳怪怪的,這大大不像姐姐的作風。」

        「因為……我隱瞞他太多事情,自然不會去想那一回事,所以我知道就好,要不是妳問了,我也不會想說給妳聽。」

        「啊,原來他通通都不知道,這的確麻煩的很。不過,瞧他一副爛好人的性格,說給他知道,應該也沒差吧!」

        芹曄沒有回答,因為這幾天她也一直在思索這件事,卻始終沒有勇氣做出決定。但聽妹妹繼續說著:「不好不好,記得妳說過他前女友的事,恐怕他也是跟妳一樣的陰影症候群,知道妳瞞了他這麼重要的事情,搞不好他會崩潰!這樣的話,雨澤辦案會沒有結局,那可大大不妙,姐姐還是能瞞則瞞,等到破案了,再說不遲。呵呵!」

        「胡說八道!他……」忽然,手機的鈴聲打斷芹曄的話語,拿起一看,是雨澤。芹曄正準備接聽,一個不留神,手機被淘氣的妹妹搶走。芹曄才要阻止,卻見欣樺快速逃離,笑嘻嘻的接起電話,開口便說:「我知道妳喜歡我姐姐,那麼你會喜歡她一輩子,永遠不改變嗎?」河畔的薩克斯風依舊,空氣中卻多了一份,微酸微甜的氣息。

        多麼令人錯愕的提問,芹曄沒想到妹妹居然這麼胡鬧,一時間竟呆在原地,怔怔地瞧著欣樺逐漸改變的神情。

        「奇怪,怎麼妹妹都不說話,而且,表情變的好正經,雨澤到底跟她說了什麼?」小葉子想了幾秒,立刻放棄,趕緊踏步上前,準備將手機奪回來。卻見欣樺轉身將手機遞給自己,嘻嘻笑說:「姐姐,對不起喔,手機還給妳吧。」

        突來的變化,搞的小葉子摸不著頭緒,正想問妹妹發生什麼事,欣樺卻給了一個俏皮的鬼臉,說:「我去買奇異果汁,妳這邊等我,當我賠罪囉。」說完就走,剩下小葉子與手裡尷尬的手機。

        「澤,你沒被我妹妹嚇到吧?」小葉子怯怯地問著。

        「原來真的是妳妹妹,她都不說話,我還以為怎麼了。」

        「你找我有事啊?」迴避心裡的疑問,小葉子選擇了閃躲。

        「嗯,想問妳哪天有空,我剛好有二張藝奇的餐券,記得妳沒去過,有這個榮幸跟妳一起用餐嗎?」

        「在台中?」

        「對啊。」

        「好啊。不過,時間我不能確定,明天再跟你說吧。」

        「好的。那妳陪妹妹吧,先這樣囉。」

        「嗯,掰掰。」

        掛上電話,小葉子坐回草地上,心裡空蕩蕩的,卻氣著自己,怎麼連問都不敢問。張眼四處,尋著欣樺的身影,小葉子忍不住抱怨著:「怎會買個飲料這麼久……不過,到底雨澤回答了什麼話,竟然有辦法讓妹妹安靜下來,這未免也太過神奇!」

        又過了十來分鐘,欣樺終於提著奇異果汁出現。來到芹曄身旁坐下,語沈默,笑堆著臉。

        芹曄喝了一口賠罪禮,哪肯放過一旁笑的賊兮兮的妹妹,於是說著:「人家又不認識妳,妳是裝熟嗎?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嘻嘻,妳明明有聽到,需要我再重複一次嗎?」欣樺繼續調戲著小葉子。

        「不用了。哼,我是問妳,雨澤說了什麼,怎麼妳一聽就安靜下來,這可不像我妹妹?」

        欣樺將頭枕在芹曄腿上,笑著說:「真的想知道?」

        芹曄輕輕玩弄著妹妹的頭髮,嘟嘴說:「不說拉倒。雨澤辦案的後續,我就不跟妳說了。」

        「不行、不行!我就跟妳說吧,那個雨澤啊,他說……」欣樺起身貼近姐姐的耳朵,輕聲說著:「能不能喜歡她一輩子……怎麼能夠說的明白,我只能期望在她有我的記憶裡,都是美好的,都是我努力追趕她的身影,不停不斷的給她生命中的驚喜。我赤誠而來,只為她的一抹微笑。當我願意謙卑的喜歡著,只因我懂珍惜。」

        緩緩聽完妹妹轉述的話,小葉子一句話也沒說,細細品嚐話裡深藏的謙卑與執著。她笑他傻,怎麼可以就這樣把她捧在手心裡,明明就知道二個人隔了一大片的鴻溝,更別說,隱瞞雨澤的事情,如巨石沈沈的壓在心口。而且,小葉子心裡明白,雖是隱瞞,但其實雨澤早就在笑語間猜測過,一字不差!

        耳聽妹妹喃喃地說著:「他將生死看得好輕,卻又將生命看的好重。赤誠而來,只為妳的一抹笑臉。喜歡一個人,若可以說成這樣,他是古人嗎?還是,嘴上說說而已。」

        小葉子起身走往河畔,看著閃爍的景觀橋,人來人往,是天倫和樂也有寂寞流竄。挺立在溪水裡的二扇球門,此刻沒有獨木舟,也沒有激情的競賽,空蕩的網子,小葉子瞧著瞧著,竟緩緩落下涙來。

        她想著回憶……

------------

        「小葉子,我有件事一直悶在心裡,可是問了又很不禮貌,妳會介意嗎?」

        芹曄咬著一口旗津椪餅,回答著:「你又還沒問,我哪知道介意不介意?不過要是太不禮貌的問題,頂多我打你屁股囉。」

        雨澤哈哈一笑:「那真是我屁股的榮幸了。其實,我一直有個感覺,但是又太扯,先致歉囉。我想問的是,妳從來不跟我提起老公的事,就算話題相關,妳也都簡單帶過。有時候妳都會提起妹妹,甚至連吃飯煮飯都是在妹妹住處。還有很多啦,總之我就是覺得怪怪,這根本不像是個人妻,哪有老公會放這等美嬌娘在外流浪。妳是不是根本沒結婚,或者……離婚了。」

        「屁股啦!」手一伸,雨澤的屁股真的榮幸了半刻。

------------

        芹曄擦掉淚水,打開手機,緩慢的打下幾行字,傳送給高雄的雨澤。小葉子寫著:「我要改變自己的心態,好好愛自己。也希望你先給自己愛,別再活在過去的陰影。我從來沒有改變的是,希望你好好追尋屬於自己的幸福;但我隱瞞你的是,其實,我早已不是個人妻。」

        網路的速度飛快,一百六十五公里的距離,在瞬間來到雨澤的眼前。他怔怔地看著簡訊,同樣地,一句話也沒說。
引言 使用道具
五月渡瀘
Crawler | 2016-8-18 12:57:26

第七章:仲夏夜    半日且



        城市中,

        停止了多少紛紛擾擾。

        夜總是會來,

        愛卻在淚水下模糊又清晰,

        妳卻不知有個身影擺盪在流洩的歲月裡。



        而妳,在我的心口抵住一把劍,

        我想往前一站,

        起碼,我的最後一幕,會是妳。



------------



        猶如晴天霹靂,雨澤瞧著芹曄的簡訊,一時間天旋地轉,渾不知孰真孰假?

        「怎麼一回事?」

        雨澤遲遲無法回應,聽著夏夜裡的蟲鳴,一拍一拍的,彷彿自己的心跳頻率,低低切切。

        「可是,怎麼我有害怕的感覺?我應該高興的啊!我不懂,在我心裡盤旋已久的疑問,如今得到印證,我竟然不喜反憂?我到底怎麼了?這樣奇特的感受,從何而來?我……我在害怕什麼?」

        連番的逼問,使得雨澤陷入空前的迷惘。抓不到自己的感受,對他而言,生平少有。卻沒想到,居然在這種時刻出現。理性的他,開始對自己抽絲剝繭。

        「我確定我喜歡小葉子,如今有了機會,雖然還存在著一些疑問,但是機會就是機會,我為何懼怕?」

        「難道我還沒走出雪霏的傷痛?難道我還放不下她?」雨澤搖了搖頭,繼續推論。

        「不對,我很確定放下對雪霏的情感。而傷痛,一直以來並不存在,我不是個因為受傷就會怯愛的人。所以……」雨澤閉上眼睛,細細傾聽自己的所有情緒。想起雪霏,想起小葉子,想起許多重疊的地方。他突然睜開雙眼,懷疑起自己。

        「我帶著小葉子走過屬於雪霏的生活記憶,我放下了雪霏,卻放不下那九年的感情……難道我,竟然只是藉由付出與陪伴,來延續已失去的感情!這是種寂寞,只是虛假的利用愛的感受,來成全我與雪霏如此真誠轟烈的愛情!我只是在自我催眠,告訴自己,我喜歡上了小葉子,實際上,我卻是在逃避事實,不敢面對我在雪霏感情上的失敗?」

        這一想,雨澤驚了一身冷汗。情感上屬於理性的他,絕不允許自我欺瞞,更不允許自己對待他人虛情假意。

        「真的是如此嗎?應該未必,現在思緒太亂,雖然這種畏懼害怕的感覺很明顯,但我不能確定源頭,就無法合理推斷。既然我還有疑問,我就必須去求證!」

        下了決定後,雨澤趕緊發了一通訊息給芹曄:「我現在去找妳,有些事情,我必須了解。」

        芹曄回應:「何必累這一趟?假如你生氣,都是我的錯,可以不用理我。」

        雨澤苦笑了一聲,繼續回覆著:「我說過我不會生氣,但是我有些事情真的必須釐清,而且,我也有話想對妳說。等我,好嗎?」

        芹曄回應:「我不對你隱瞞了,你可以問,我會給你最坦承的答案。」

        雨澤回覆:「傻瓜,我當然相信妳。我想見妳,是因為我必須站在妳的面前,才能把我想說的話,對妳說清楚。」

        不等訊息的往來,雨澤電話一撥,不一會,芹曄接起電話。

        雨澤首先說著:「小葉子,我也隱瞞妳一些事情,但我無法確定,我必須面對著妳才能清楚。我現在去搭高鐵,我們烏日站見,好嗎?」

        「好,我等你。」

        掛上電話,雨澤直奔高鐵左營站,一個小時後,他已從高雄來到了台中烏日。走到約定的出口,只見鵝黃燈下,一個削瘦的身影,不知已佇立多久。

        雨澤跑步上前,說:「等我很久了?」

        芹曄沒有回答,低著頭,一陣沈默。

        「我沒生氣,也相信妳絕對有苦衷,願意說給我聽嗎?這件事對妳而言,一定很苦很苦。」

        芹曄�頭呆望著他,緩緩說著:「他叫做逸翔,對我很好很好,可是,有個可笑的問題我們無法突破,所以,我們結束了短暫的婚姻。」

        小葉子就這麼直接說了,雨澤一時間無法吸收,傻傻地問著:「逸翔?什麼可笑的問題?」

        「宗教信仰。其實在交往的時候,我們就因為這個問題分手好幾次,後來,還是決定走下去。只是我高估了自己,我完全無法適應,不管怎麼逼我自己,就是無法融入他們的世界。他很無力,我也掙扎,最後在他媽媽的最後通牒下,我離開了他,一個對我很好很好的……老公。」

        畢竟是雨澤,雖然心疼小葉子的遭遇,卻也在心中釐清了問題點,他小心地問著:「所以,妳編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嘿嘿,是啊。我很瞧不起自己,一個離婚的女人,一個逃避問題的女人,真的很失敗。所以,公司沒有人知道我離婚了,我離開公司的原因,也只是我編造出來的謊言。」

        「不對!」雨澤終於清楚了問題點,「妳沒有騙我,那絕對不是編出來的謊言,妳的淚水那麼清楚,妳的委屈如此明顯,假如妳說他對妳很好很好,假如你們的問題是宗教信仰,那麼……」雨澤頓了一下,疑惑地看著小葉子說:「所有妳跟我說過的事,都是真的,只不過,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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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葉子輕點著頭:「就說你很聰明,什麼事都瞞不了你。」

        「所以,妳跟我說的老公,是……現在交往的男朋友?」

        小葉子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說:「我就說給你知道吧。在我最低潮的時候,宜仲出現了,帶著陽光般的笑臉,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挺巧合的,你跟他一樣,都是雙子座,都是樂觀的O型的人。他是台中人,也是我來到台中的原因之一。原本,我跟他打算訂婚了,可是,我卻在最後一刻,逃開了。我跨不過離婚的陰影,我走不出逸翔對我的好與遺憾,我就這樣自私的選擇,傷害了宜仲。經過半年的沈澱,他還是願意等我,於是我才離職,來到台中,跟他住在一起。接下來的事,如同我跟你說過的,一切都變了,但又如何,是我傷害他在先,這些都是我該承受的結果。」

        「所以沒有實質的改變,妳只是將二個人的事情,合而為一。妳果然沒有欺騙我,也不算隱瞞我,妳只是受傷了,選擇保護自己,任誰都會這樣,我可以理解。」

        「謝謝你……」

        「不過,我可不同意妳這麼想事情。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這種離婚的女人是不好的想法?真想撬開妳的小腦袋瓜,看看妳在胡想些什麼!」

        「屁股啦,本來就不好啊,還挺失敗的。」

        雨澤移往她的面前,蹲下身子,�頭望著她說:「妳的好,來自妳的善良與純真。我相信在那段過程裡,妳很努力努力的嘗試了,千萬不要怪妳自己,只能說,妳和他的緣分就是如此。受苦了這麼多的日子,真的足夠了,好好給自己一次機會,好好的愛自己一次。我相信,宜仲會感受到的,一定會有轉機,讓我可以好好地祝福你們。」

        「你……不怪我嗎?」

        「不會。而且我說了,我對妳也隱瞞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小葉子語聲微顫。

        「當我知道妳已經離婚的消息,我居然沒有半點開心的感覺,甚至有些害怕與失落。很可笑吧,虧我還信誓旦旦的說我喜歡妳。結果我發現,我是放下雪霏了,卻放不下那段感情。我要的不是新的戀情,我竟無知的追尋呵護的感覺,來成全感情上的缺口。我也許沒有喜歡妳,我只是需要妳的陪伴,只是利用妳給我的心動,只是忘不了那九年的感情,說到底,我才是自私又欺騙妳的人!」

        二顆剖開的心,在仲夏的夜裡,相互坦誠。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如何,可以確定的只有一件事,雨澤與芹曄從此不再隱藏著秘密。

        小葉子微微一笑,瞧著眼前的大男孩,心中滿是感觸。踏前一步,伸開雙手,猶如夜裡的月光,輕輕的將雨澤環抱。

        「謝謝你,澤。」

        「呵,讓妳解脫了?」

        「才不呢,是謝謝你的真誠。」拉開距離,芹曄�頭看著他說:「這麼貼心的你,寧願自己承受,也不讓我煩惱。心裡有一個人,我很懂那是什麼感覺,就好像我看著你,永遠有著不同的想法。有時候開心,有時候放空,有時候覺得很幸運能擁有你給的溫暖,有時候又恨不得逃離,只因為我很怕對你產生愧疚。也許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你在我心裡真正的感覺。現在,我就站在你面前,�頭看著你,這又能代表什麼呢?」

        深刻的言語,大大的眼睛,雨澤聽著聽著,不禁癡了。伸手輕拂著她的長髮,笑著說:「那些年說,人生很多事情都是徒勞無功的。代表什麼?的確是啊。追尋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到頭來連一個決定也不敢輕易許諾。我也想這麼永遠看著妳,但是妳有妳的選擇,也許該在乎的並不是真相與結果,而是……」雨澤停了下來,直盯著她。

        小葉子被他看的臉色微紅,怯聲問著:「而是?」

        「好美的妳,就在我眼前,我該不該偷親妳一下?」

        小葉子噗哧一笑,拍著他的胸口,往後退了二步,對著雨澤說:「親你的屁股啦。不過,感覺輕鬆好多,一直騙你,良心很過意不去的。」

        雨澤沒有回應,卻說:「所以,除了虧欠,妳現在並不幸福吧?」

        「……跟幸福無關。」

        「是啊,只是一種等待。」

        「或許吧。」

        「嗯,我也是。」

        「幹嘛等……」小葉子轉身背對著他。

        雨澤往前與她並肩,堅定的説:「等待答案的過程,只因為,妳值得。」

        「也許不會有答案……」

        「就這樣一輩子,不也美好?」

        「……」

        沈默了一會,小葉子輕聲說著:「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好,妳說。」

        「無論如何,都要讓我能夠找到你!」

        「好,我答應妳。」

        嘻嘻……

        伴著笑聲,雨澤踏上了歸途。他從來不知道,除了雪霏,還有人可以讓他如此珍惜。也許在這個混濁的世界,無緣由而起也無緣由而去的人呀,恰如每一次的月圓月缺,誰記得孤伴的雲,停留在哪一刻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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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恰如流雲,怎能說的明白。回到原本的生活,雨澤繼續追尋神秘男子的蹤跡。

        「都說了,我跟他是有聯絡,不過都是他找我,可是我從來沒見到他。」阿頤無奈的說著。

        雨澤見她神情幽幽,知道她沒有隱瞞,於是將那天遇到怪人之事說給阿頤聽。阿頤怔了一下,反倒問著:「所以你們見到他的朋友?」

        「朋友?怎麼一回事?」

        阿頤緩緩說著:「奕都是透過朋友傳遞訊息給我,每個禮拜天,我都會去到那�,聽奕說,那是他朋友的老家。他每次都會把奕寫給我的信,預先放在衣櫃裡。大致就是說說近況,沒有特別的,但是不準我留下信件,所以都燒毀了。而且,他也不準我回信給他。」

        「妳的意思是,妳也沒見過這位神秘人物?」

        阿頤自然懂得站長的心思,嘆了一聲說:「上次我沒回家,就是在外面守了一夜,可是什麼人也沒有。我沒辦法連續守一個禮拜,只好分七次,但沒有一次看到有人進出。」

        「可是,妳每次的信件都有收到。」

        「是啊。我當然也懷疑這個朋友的身份是不是他,只可惜,沒辦法證實。」

        雨澤思考一會,再問:「妳這麼乖,信件都沒有留下?」

        「我當然不乖,但是面對奕唯一留給我的信息,我真的不敢賭!不過,站長形容的樣子與舉動,跟奕差很多,我想真的是他朋友吧。」

        雨澤喃喃自語:「刻意讓我追上去,刻意留下紙條,刻意讓我發現旗津後續的事情……」

        「你在碎碎念什麼?」雨澤並沒有告訴阿頤旗津之事。

        「這事與妳關係不大,對了,假如今後有什麼特別的事,記得告訴我。」

        阿頤神色一閃,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雨澤正要起疑,卻聽她說:「有件事挺奇怪的。本來都是星期天收到信,有一次卻是星期五就收到,而且,星期天一樣有。」

        「筆跡相同?」

        「相同。但是,信件是用隱體詩寫的,要我去樓上找一封信,幫他寄出。」

        「啊,寄去哪裡?」

        「是一個郵政信箱。」

        「那麼,星期天的信,有特別之處嗎?」

        「沒有。不過,最近一封信,居然問我知不知道用ABCD寫的東西代表什麼意思?這明明是他隱體詩的寫法,也是他教我的,搞不懂怎麼又問一次。畢竟他要求我的事情,我已經完成一段時間,代表我懂,沒理由這個時候再問。」

        雨澤思緒一陣混亂,靜下心來,試著將所有事情串出一個結果。他想著:「假如我將變數設為隱體詩,那麼代表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星期五的信與阿頤是知道的,星期天的信則否。星期天是常態,星期五是偶發,所以,星期五的信在躲著星期天?然後不明的原因,無法自行寄出,需要依靠阿頤。這樣的連結,代表星期五的信的確是張奕寫給阿頤的,星期天的信可能就是張奕的友人一直假冒。為了什麼?總要有個動機……可是阿頤的背景與張奕的情況,似乎不存在旁人可圖的利益。算了,暫且不論動機,目前可以確定的是,寄出的信大概與旗津風車公園有關係,被委託的人,自然是關鍵,但是我完全沒有想法。因此現在的疑問有,張奕朋友的動機?被委託人是誰?羽軒阿姨與張奕或他友人的關係?喬紅媽媽為何串連在其中?還有……」雨澤盯著低頭思索的阿頤,悶想著:「為何會找上我?當時只有妳知道我跟小葉子在育幼院,妳還瞞著我什麼事嗎?」

        沒想到阿頤接下來的舉動,給了雨澤更大的震撼。只見她低著頭,然後慢慢掉下眼淚,哭泣著說:「對不起,有件事情我沒跟你說。再也不會有信了,因為最近的那一封信,奕說,他不會再跟我連絡了。因為……因為……」

        說不上口的原因,雨澤心思轉的好快,問著:「妳有在回信給他?」

        「你的聰明要是分一點給我就好了,也許,我就不會這麼煩惱。」

        「看來,妳寫在FB,對吧?」

        「嗯,只設定給他看。我也不知道他看不看的到,但是最後一封信,他說了他都有在關注。所以,他可以放心離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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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澤不解,搖頭問著:「什麼叫做放心離開妳?」

        阿頤怯怯的說:「裡面除了寫我想跟他說的事情,有一部分就像是日記一樣,記錄我的生活與心情。所以,他覺得我該爭取我想要的生活,也放心我想要的,因此他的存在就變成一種阻礙,所以……所以他要離開了。」

        當真有聽沒有懂,雨澤看著阿頤微微羞紅的臉,怔了一下:「妳有喜歡的人?是這個意思嗎?怎麼從來沒聽妳說過,是同學還是同事?」

        阿頤搖頭。

        「所以我猜錯了,那妳直說吧。」的確得直說,因為阿頤這番說法,又將雨澤好不容易確定的事情,通通打亂了。

        「在我的日記裡,寫最多的……就是站長。」

        「什麼!」

        阿頤迅速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落淚說:「因為出現了芹曄姐姐,所以,他才要我勇敢的說出來,爭取我要的……幸福。」

        令雨澤哭笑不得的發展,一時間也亂了手腳,只好尷尬說著:「好,我知道不是愚人節。這樣吧,妳會不會只是移情作用,我幾乎可以當妳爸爸了呀。」

        「我又沒有戀父情結,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說著,阿頤轉回身來,一把將雨澤抱住,說,「像這樣每次抱著你,我就不想放開,覺得很開心,心頭暖暖的。本來也沒多想,可是芹曄姐姐出現後,我居然會吃醋,而且越來越嚴重。」

        「妳……我……唉,我確定妳只是累了,這是一種移情作用。也許,妳的情況跟我差不多吧。」雨澤接著將日前與芹曄在車站的事情說上一遍,阿頤聽完後,卻笑著說:「所以,你沒有喜歡芹曄姐姐?」

        「妳還真會挑重點!」

        「就是你還忘不了舊情,目前心裡沒有對象囉。」

        「算妳說的對,但不全然,芹曄的確在我心裡,很重要很重要!」

        阿頤像著了魔一樣,繼續說著:「既然你都會跟我一樣,怎麼可以否定我的感受?我也想知道那是什麼感覺,我沒要求你接受,但我想要你知道,或許我真的把你擺在我心裡,一樣很重要很重要!」

        二人沈默對望,雨澤向來沒有感情條件的設限,就這樣呆望著她,心中沒有漣漪,平靜如冬夜的湖水。他清楚的知道,看待阿頤猶如妹子,是一種家人般的疼惜。但阿頤說的也對,有些感受必須讓她親身去體會,才能了解細微的差別。

        「哈,被妳打敗了。看來,原本我想好的事情,又得重新計算。」

        「我可以幫你的。」

        「那好,陪我去妳家。」

        阿頤打趣說著:「這麼急?」

        「急妳屁股啦!唯一還能掌握的,就剩下阿爺的秘密。妳能幫我嗎?」

        阿頤俏眉轉身,說:「走。我也想知道,那是什麼秘密。」

        來到阿頤的住處,才剛推開大門,便傳來阿爺低沈的嗓音:「也是該讓你知道了,阿頤,妳去外頭繞繞,阿爺有事跟雨澤說。」

        阿頤自然不願,正想央求時,雨澤伸手拍著她的肩膀,說:「阿爺自有他的想法,看來我今天的來意,他早就知道了。我有我的分寸,該讓妳知道的,我不會隱瞞。」

        「嗯。」

        看著阿頤不捨的離開,雨澤緩步而入,卻見阿爺深深嘆了一口氣。

        「若不是跟那位小姑娘有緣,這事我是不願說出口。」

        雨澤怔了一下,心想阿爺指的肯定是喬紅,那麼張奕與喬紅之間,應該關連頗深。靜下心來,在阿爺面前坐下,沒料到阿爺再次開口,居然令雨澤震驚不已,但聽阿爺說著:「雨澤啊,我也希望是我看錯,不過,你近日將有劫難臨身,此一大劫,無法可解。阿爺算不出天命,只能提醒你,千萬不要放棄。」

        「這……把我弄糊塗了。」

        「你還不懂嗎,你能遇到那位小姑娘,並非偶然。她命中帶煞,身旁的人總有劫難,你就是幫她解煞的貴人。然而天命循環,一報還一報,你得承受相對應的劫數。」

        「我懂了。阿爺別擔心,我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既然是註定好的,我只好接受。能夠幫上喬紅的忙,也是我內心所願。」

        「嗯……想知道什麼,你問吧。」

        「從阿頤口中,我大致知道車禍的事情以及阿頤與張奕的情感,我想問阿爺,如何認識張奕?」

        「那天,他來找我算姓名,卻不是算他的,而是……」阿爺頓了一下,嘆氣說:「他來算喬紅的名字!」

        「什麼!」雨澤這一驚可大了。

        「我問他想知道哪方面的事情,他沒有應答,看得出來他很疑惑,隨後他才改算自己的名字。原本這事我也淡忘,直到那天小姑娘的出現,隔天,我才從記憶裡想起這件事。」

        雨澤心想:「張奕與喬紅的媽媽肯定有關連,難道他也在找喬紅?」阿爺繼續說著:「我改算他給的名字─張奕,搭配他的生辰八字,卻算出一個可怖的東西。他當時問的是命運,而我看到了死亡的影子!」

        「這……」

        「不過,他馬上又改口說,生辰八字是一位已故的朋友。他只是想知道,算命的虛實。說他聰明,不如說他小心翼翼,處處保護著自己。」

        「這麼說,阿爺也有提防之心?」

        「這是當然。不過,當時的他確實善良又好學,我也打算把我懂的慢慢交給他。這些事情,阿頤全然不知,一個隱藏身份的人,我當然得保護阿頤。」

        雨澤接著問:「然後,就是車禍的事件?」

        老師父搖了搖頭,惆悵說著:「車禍的事情,阿頤只知其一。我跟他在病房的時候,發現他有說夢話的情形。到現在我還忘不了,他重複說的一句恐怖的話,他說,女人沒一個好,找到妳,一切就結束了!」

        雨澤驚呼一聲:「啊!難道他找喬紅的目的是……」

        老師父撫平他的情緒,接口說:「先別急,這僅止於猜想,而且小姑娘身旁有你們這些人,不會有事的。」雨澤微點著頭,阿爺繼續說著:「後來我處處觀察,沒發現任何異常,卻疏忽了他與阿頤的感情,越來越好。我著急著不知該如何切斷他們的關係,突然有一天,也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來找我,他這麼說著……」



        「阿爺,對不起,是我害你斷腿,你明明知道我做了這麼可惡的事情,為何還對我這麼好?」

        「你胡塗啦,那是意外啊。」

        「那時候你為了拉我,卻被我……推往前,不是嗎?所以,你才開始提防著我,可是又對我好,我真的很感激。但,真的不行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去做,所以想拜託阿爺幫我這個忙。」

        「你說吧。」

        「讓阿頤以為我負心離去,別再掛念我,我跟她不會有結果的。請原諒我的自私,我有我的苦衷,假如還有來生,我必定好好報答阿爺。」

        原來這才是事情的真相,只見阿爺眼神空洞,望著天花板說:「是藉口還是真有苦衷,我已經無法計較。這些年來不斷催眠我自己,他有多糟糕,他有多麼無情,事實上,這只是一個未解開的迷,而我就這樣陷入了,也殘缺了。」

        沒想到事情有此轉折,雨澤迅速在心中整理思緒:「看來,噩夢的源頭來自於那位神秘的友人,張奕只是想保護喬紅?可是,他之後去了哪裡,又如何能跟阿頤連絡上?」心一整,雨澤倒抽一口氣:「看來,阿頤從頭到尾的信件,都是神祕人的作為!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透過阿頤,假如喬紅就是其中的關鍵,透過阿頤如何能達到目的?」

        雨澤將所有相關的人物,連結在一起。思索著:「阿頤可以找到我,而我遇見了喬紅,不!不可能憑空知道我跟喬紅的關聯。我遇見喬紅,是在台中,在台中知道我的人只有……」這一驚,讓他冷汗直流。他呆望著阿爺,想起阿爺的潑墨神算,怔怔地說:「台中?小葉子……」

        一時間,天昏地暗,雨澤的心口猛然一糾,該死的狹心症又發作起來。他喘著氣,腦海忽然閃過一個陌生的名字:「宜仲!」於是亂了思緒,彷彿所有的步驟全都失真。雨澤暗罵自己一句:「渾蛋,怎麼可以如此聯想,別把自己的自私加諸在裡面,竟然無意義的想到一個陌生人,只為了滿足我的私慾嗎?唉,怎樣都不能牽扯到單純的小葉子,若有如此詭譎的情況正在發生,我只好更加小心。而且,阿頤那個眼神是她慣性的動作,每次她受委屈的時候,就會如此。何以委屈?何以委屈……」

        這時,身後傳來開門聲,雨澤摀著胸口,回身看著一臉擔憂的阿頤,還未來得及說話,阿頤已經一個箭步來到他的面前,伸手撫著他的前胸與後背。雨澤看著她的神情與動作,疑惑地想著:「這是妳騙不了人的慣性,尤其在我面前。所以,妳真的有事隱瞞我嗎?還是妳的委屈真的只是如妳說,純粹關於妳對我的情感……怎麼會亂成這樣,天啊,喬紅妹子,若妳就在身邊,不知該有多好!」

        卻不知遠方,一抹孤寂的身影,正出現在雨澤的辦公室外,尋找著他。

        女孩,雙眼泛紅,落著淚……



        走出阿爺的故事,雨澤陷入長長的沈思,在阿頤的攙扶下,二人慢慢回到車上。這時,雨澤的手機響起,設定的來電鈴聲,讓他怔了一下。

        「她怎麼會找我?」

        接起電話,簡單的交談後,阿頤眼尖,問著:「她找妳幹嘛?」

        「當然是有事,她在加油站,我們過去一趟吧。」

        回到加油站,一位長髮女子坐在咖啡區,正背對著雨澤。雨澤一個人走近,阿頤選擇了迴避,卻是躲不過長髮女子的眼光。才剛坐定,雨澤就聽到了一聲尖銳。

        「沒想到你撐這麼久,現在才出手。不過,那位美麗人妻,豈不可惜?」

        「哈、哈。」乾笑二聲,雨澤瞧著眼前笑吟吟的女子,說:「電話裡面哭哭啼啼,一見到面卻是伶牙俐齒,依舊讓我難以捉模。」

        撥開長髮,露出雪白的臉,雨澤卻是一驚,迅速握住她撥髮的左手,急切地問:「雪霏,妳……妳又用美工刀割自己的手嗎?」

        雪霏手一縮,摸著手臂上的數條刀痕,說:「老娘找你不是為了這件事,是我要搬家了,想請你幫我載東西,在你那�還有我的一些衣服書籍,就一併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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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生什麼事?」

        「我跟他分手了,就這樣。別問了,好嗎?我還好好的站在你面前,還會呼吸,還會走路就好,你還想期待我什麼?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就該由我一個人面對,一個人負責!」

        「他欺負妳?」

        「幫是不幫?」雪霏試圖移開話題。

        「不跟我說,我就是會擔心。」

        「夠了,好嗎!九年的時間,還不夠嗎?你……你這個爛脾氣,到底還要浪費多少在我身上?這就是因果循環,我怎麼讓你失望,如今就有人用同樣的方式提醒我,我給你的傷害,就是這麼痛!」

        心頭猛然一震,雨澤瞧著她緩緩落下的淚水,走上前去,將雪霏輕擁在懷裡,拍著她的背說:「對不起,我們走吧。」

        跟阿頤說明之後,二人開始一趟搬家之旅。由於工作的關係,雪霏挑在公司附近的凱旋路租屋,一間個人套房,環境算是優雅,生活機能也便利。

        來回幾趟之後,總算搞定一切。雪霏也藉此完全清楚雨澤的近況,自然的,對於喬紅的事件,她好奇不已。

        「欸,你沒發現一個很特別的巧合嗎?」雪霏問著。

        「什麼巧合?妳說吧。」

        「哪有可能芹曄來高雄找你,那位神秘客就剛好出現,哼,老娘可是柯南的粉絲!我瞧,肯定早就被盯上了,而且你還說芹曄對那個人有點眼熟,這代表什麼意義,可是你教我的,你會推斷不出來嗎?」

        「我教妳的……」雨澤看著雪霏伸出右手,擺出恐龍咬人的模樣,這才恍然大悟,說:「侏儸紀公園,莫非定律!凡是可能出錯的事情,就必定會出錯。不能因為機率低,就假設他不會發生。用懷疑的態度,才能找出最可能的解答。」

        「沒失憶啊,老娘都被你教懂了,你居然還傻傻的,被愛情沖昏頭啦!」

        雨澤苦笑說著:「她眼熟卻不深刻的人,代表是她身旁重要人物的朋友,在台中,不是妹妹就是……宜仲。假如是他,動機在哪?我能知道的就是他們失和的愛情,為了報復我?應當不至於,畢竟他們糟糕很久了,跟我的出現無關。好吧,莫非如此,怎能有接下來的答案。」

        已在腦海勾劃出邏輯的雨澤,笑著對雪霏說:「假設宜仲早就想離開芹曄,因為不明的原因,和這位神秘人有所連結。在我和喬紅的事件之後,神祕人從宜仲口中得到訊息,於是兩人有著合作關係。宜仲提供芹曄與我的行蹤,神秘人若非對宜仲相當重要,就是宜仲能從他身上得到好處。」

        雨澤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但未免荒誕可笑,自嘲一聲,繼續說著:「這位和張奕有關的神秘人,就跟著芹曄下到高雄,然後透過阿頤,製造我們……」想到這裡,雨澤驚呼一聲,卻見雪霏嘻嘻笑著,說:「你終於發現矛盾點了!」

        「真該死,我一直以為旗津的事,是一場刻意的安排。但假如是神祕人,他毫無動機……」雪霏插口說:「當然有動機,只是薄弱而已。」

        「嗯,因為他解不出紙條的暗示,所以才想透過我們,幫他找出答案。妳的意思是這樣,為何又說薄弱?」

        「你傻啦,他哪裡知道你有此能耐,而且他都自言自語有對象想詢問了,代表他有方法,只是不知道該不該用,所以薄弱。再來,因為這是正常人才能思考的理路,從你說他的狀況,老娘怎麼聽都很奇怪,感覺跟你差不多詭異,好一個雙子座!」雪霏說到最後,還刻意在雙子座三個字加強語氣。

        雨澤怔了一下,瞬間想起了羽軒,想起了旗津的海鮮店老闆,想起了阿爺的故事。他看著得意洋洋的雪霏,搖著頭說:「怎麼可能……」

        「都說是莫非定律了!」

        「嗯,這中間的相似處,就是……」雨澤沒說出口,驚慌的看著雪霏,但聽她清楚的說出四個字:「人格分裂。」

        房間在此刻靜了下來,雨澤終於明白,這位神秘人,極有可能就是張奕。而且,是一個人格分裂的張奕!於是,整個過程都清楚了。張奕受控於神秘人,而他偷偷透過阿頤,有了星期五的信件安排。在育幼院外面的,就是張奕,在屋子裡的,是另外一個張奕。如此大費周章,就是想讓雨澤解開一件事情。

        「二個人格分裂的人,原來是母子。羽軒阿姨生的孩子,就是張奕。」雨澤想起羽軒留下的遺書,終於明白字句裡隱藏的意思。

        雨澤輕嘆一聲:「好不好?我們一起反轉。把『好』字反轉,代表子女,也就是她有小孩。看影子,慢慢走向唯一的陽光,暗指她的小孩,如同她的影子,也有著人格分裂的情況,希望能幫助他,走向正面的陽光。可是……」

        雪霏接著說:「可是,如此嚴重的症狀,怎能想的清楚。所以,當然是她幫忙的囉!」

        「她?采鈴……」雨澤微笑地看著雪霏,「是啊,當然是她,我真是笨了好久好久!」慢慢清晰的謎團,雨澤卻又突然糾結著眉頭,因為還有一個人,讓他找不出答案。而且,是個讓他隱然不祥的答案!

        暫且揮開未知的煩惱,雨澤瞧著嘴角上揚的雪霏,感激的說:「多虧有妳,讓整個事件有了一個方向。」

        「一切都是假設,還未必說的準呢!」

        雨澤點點頭,說:「這個當然。但總比無頭蒼蠅,毫無目標的好。所以,喬紅的媽媽在某個機緣下,遇見了羽軒。遺物裡的詩句,十年生死兩茫茫……應當是采鈴思念喬紅所留,鈴鐺自是羽軒贈與采鈴的東西。夜結,取於詩句尾字,張奕既然有夜結的落款方式,應該與采鈴媽媽相處了一段時間。不過,他為何不跟阿頤說明夜結二字的由來?」

        雪霏直說著:「這麼複雜的身世,換成是我,也未必肯說明一切。」

        「這麼說也合理。剩下的,就是采鈴媽媽的下落,以及……」雨澤望向雪霏,雪霏啐了一口:「呸,那該死的邪惡張奕,到底為何這麼恨女人?」

        因為一個莫非定律,巧合地抽絲剝繭,雨澤似乎越來越接近事件的核心,但心中隱然的不安,卻也越來越重。

        「你有事沒講?」雪霏早有疑問。

        「果然瞞不了妳。」雨澤苦笑著,只好將阿頤的狀況以及小葉子的車站事件說給她聽,雪霏聽完後,眉頭深蹙,怒氣說:「你這死爛個性,是要老娘為你內疚多久啊?」

        雨澤嚇了一跳,還來不及搞懂她的怒氣,雪霏再補一槍:「很偉大?很了不起?看你的樣子也知道,明明就在乎芹曄,幹嘛不行動?只知道說我,你呢?還不是愛愛假小力!現在好啦,老娘就等著看你怎麼處理?在愛情裡,不為自己所愛自私的人,就等著找苦頭吃吧。」

        雨澤被說的有點心煩,忍不住回嘴:「幹嘛說的那麼糟糕,她心裡有人,我還能做什麼嗎?」

        「對,你都對!就跟當年一樣,認為我心裡有人,認為該讓我自由發展,結果呢?滿意嗎?假如你願意自私一點,假如你能夠把我打醒,現在……現在我們會是這個模樣嗎?」

        雪霏突發的情緒,宣洩了這幾年來的壓抑,說的聲嘶,淚也婆娑。雨澤從未想過她有這等心思,總以為這該是兩人年齡上的原罪,沒想到在雪霏的心裡,那也許是種期待,期待著被在乎,猶如任性後的公主,只想看到為自己奮戰不懈傷痕累累的騎士,也不願一紙命定,和平讓渡。

        想安慰卻無從說起,雨澤靠往她的面前,輕聲說:「對不起,我是個懦弱的人。」伸手拭去她的淚水,那是九年來的愛恨交織,終於明白,無關愛或不愛,總是錯過了,在時間的洪流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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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極月……」雨澤也緩緩流下淚水。

        聽到這三個字的約定,雪霏哇哇大哭,撲進他的懷裡……多麼熟悉的體溫,安安靜靜的撫平雪霏心中的悔恨與傷痛。在這陌生的房間裡,兩人不再言語,好似重溫,又像是別離,說不斷的糾葛,在雪霏用力的咬了一口之後……

        「哇!痛耶!」雨澤毫無防備,這一咬,直竄雲霄。

        「誰叫你吃老娘豆腐,哼,去抱你的小葉子就好。」

        雨澤嘀咕著:「明明就是妳撲上來的……」

        擦乾情緒,雪霏撇頭說著:「聽不聽在你,明知道有問題,你還要阿頤這個小妹妹慢慢摸索?當年騙到我這個青春美少女,算你運氣好,以為忘年之戀還有再來一次的嗎?還有啊,小葉子追不追在於你,想看她傻傻的期待欺負她的男人,我也管不了你。到時候你就別來跟我北極月的哭啊哭,我肯定把你咬成北極熊!」

        「北極熊?」

        「痛到你全身冰敷,送到北極比較快啦!」

        雨澤怔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雪霏也忍不住破涕為笑。兩人相視一眼,同聲說著:「謝謝你,北極月。」

        安頓了雪霏的住所,一聲道別,在這仲夏的夜晚,兩人心中的繩結,終於徹底解開。

        「阿頤……莫非定律……」既然有所懷疑,只好假設成立。

        車行凱旋路上,雨澤沒有凱旋的心情,卻有木馬屠城的想法。既然阿頤的行為別有用心,雨澤打算好好配合,或許就能釣出背後的原因。

        「假如與分裂的張奕無關,這傷害她能承受的起嗎?」

        總是掙扎,該有選擇,人生的賭局,不曾停止過。想起雪霏適才的言語,把心一橫,雨澤終於下定決心。

        「張奕,我就瞧瞧那個我唯一猜不透的動機,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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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仲,那個陳太太的案子,成功機率高嗎?」

        宜仲抽著一口菸,淡淡地說:「八九不離十……」轉頭望著身旁的男子,宜仲好奇著說:「小雨,難得你關心我的工作,心情不錯?」

        「是啊,有種找回三魂七魄的感覺,你大概很難懂。」

        「哈,神秘兮兮,就是搞不懂你這點。」

        小雨輕笑一聲:「這麼簡單就被你摸透,那還得了。」

        「就愛說嘴。這張貴賓卡,老闆招待的,聽說新開的分館設備不錯,應有盡有,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你還有時間吧?」

        小雨看了一下手錶,說:「兩個小時,當然沒問題,我也想泡泡澡。」

        「走吧。」油門一踩,兩人隨即前往南區新開的一家汽車旅館。正值下班的時間,加上新館人員沒見過宜仲手上的貴賓卡,兩人在入口處多停留了一會。卻沒想到,路旁一位妙齡女子,怔怔地望著宜仲的車子。綠燈了,她慢慢的將機車騎回住處,脫下安全帽,解開口罩,恍神的表情,微濕的眼眶,手裡拿著手機,卻不知道該不該撥出去……

        晚風刻劃著她的長髮,冷峻的色調,彷彿聽見崩解的聲音。移動著手指,終於撥出一通電話。

        「是我……」

        「小葉子,妳……妳怎麼在哭?」接電話的正是雨澤。

        「我……不知道,只是想聽見你的聲音,別問我,好嗎?」

        「好……」

        沈默的陪伴,心急如焚。

        妳怎麼了?我們說好要幸福的,不是嗎?
引言 使用道具
五月渡瀘
Crawler | 2016-8-18 12:57:26

第八章:不問詭譎    相擁聞喜悅



        漂浮,

        在氣流中重複。

        輪迴裡追逐,

        何不踏落故鄉的塵土?

        總是陌路,

        就讓回憶與影子共舞,

        對影三人誰知誰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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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子灣的清晨,天未亮,媽媽帶著小男孩在沙灘上走著。小男孩走路顛顛簸簸,在沙灘上還不太會跑,看著沙子裡的石頭貝殼,他習慣性的拿到耳朵旁,期待著有人會從裡面跟他說話。媽媽停在遠遠的地方,看著海面,一個人靜靜的,沈默。小男孩越走越遠,發現沙灘上躺著一個人。他走過去看著,是個跟媽媽一樣的女人,搖了搖她,沒發出聲音。小男孩在心裡想著,她跟媽媽一樣,有時候一個人就說起話來,有時候沈默的只剩下他呼喊媽媽的聲音。

        小男孩走回去,拉著媽媽回到那位女人的地方。小男孩第一次看到媽媽跟自己一樣,緊張的叫著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原來,媽媽也會跟自己一樣,大家其實都一樣。

        後來,家裡多了一位媽媽。新媽媽不會走路,每天都躺在床上,陪小男孩聊天,也陪媽媽哭泣。日子持續著,小男孩慢慢長大,有一天,媽媽不見了,好幾天沒見到她回來。他哭著對新媽媽說:「是不是我不乖,媽媽不要我了?」

        新媽媽將他喚到身邊,輕輕抱著他,說:「怎麼會呢?媽媽有事情,晚點就會回來了。我說個故事給你聽,是一個小女孩的故事,比你大一點點,是你的姐姐喔。」

        「姐姐……我有姐姐呀?她怎麼不來陪我玩呢?她跑去哪裡了?媽媽是不是去找她了?」小男孩的童言童語,新媽媽很是心疼,於是慢慢說起姐姐的故事,小男孩聽著聽著,不禁在心裡想著:「姐姐一定跟我一樣不乖,所以新媽媽也不要她了。」

        消失的媽媽終於回來了,她一直哭一直哭,就跟外面下的雨一樣,不知道有沒有停止的一天。後來,媽媽開始拿著刀子敲敲打打,小男孩才知道,原來媽媽在玩雕刻的遊戲。

        日子依舊平淡的每日接著每日,小男孩長大了一些,在新媽媽的教導下,小男孩懂事了許多。

        從此,小男孩開始叫她采鈴媽媽。

        「采鈴媽媽,常常看妳摸著這個手帕,上面刺的字,是什麼意思?」小男孩問著。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小姐姐的故事嗎?」

        「記得囉,我記得以後要幫采鈴媽媽找到小姐姐。」

        「采鈴媽媽就先謝謝你了。這是一首詩句,我念給你聽……」采鈴媽媽隨後解釋了詩句的由來以及詩句的意思。

        聽完後,小男孩說著:「原來小姐姐就叫做喬紅,真好聽的名字,我都沒有,媽媽到現在都只會叫我小寶貝,我可不要這個名字。采鈴媽媽,我……我可以叫做夜結嗎?」

        采鈴媽媽流著淚,點了點頭。

        可是,采鈴媽媽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小男孩很擔心、很擔心,可是他媽媽有時清醒,有時又只能自言自語,更有些時候像瘋子一樣,大吼大叫。

        直到有一天,小男孩從外面回來,聽到二個媽媽在吵架著。小男孩趕緊跑上前去,發現媽媽正用力掐著采鈴媽媽的脖子,他什麼也不管,上前咬著媽媽的手,同時用盡力氣搥打著媽媽。

        他一邊哭著,一邊打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男孩打到累了,往地上坐著,才發現媽媽已經不在了,剩下采鈴媽媽躺在床上。他記得采鈴媽媽這麼說著:「沒事的,不要怕……」

        小男孩看著采鈴媽媽,看著她脖子上的掐痕,小小的,不像是媽媽的手。看著她臉上流著紅色的血,身上也有著同樣的鮮紅,小男孩慢慢的發現,他的手裡怎麼拿著雕刻刀?同時看著自己的衣服,滿滿都跟采鈴媽媽的鮮血一樣顏色。他嚇的趕緊將刀子丟掉,同時往門外奔跑……

        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現在,他就出現在你面前。



------------



        「這就是我一直沒說的秘密,請笑納。」汽車旅館裡,小雨說上這麼一段故事,宜仲聽的都傻了。

        「你要我幫忙的事情,我沒過問了解,但是聽你這個故事,似乎跟你現在要找那位喬紅的目的,不太相同。」

        小雨笑了一聲:「當然、當然。你一定沒聽仔細,我說了,直到現在,他就出現在你面前。」

        「這有玄機?」宜仲疑惑著。

        「這個故事其實不是我經歷的,是有人告訴我的。」

        「不懂?」

        小雨沈思了一會,說:「記得我們在哪裡遇到的嗎?」

        宜仲哈哈笑著:「台中車站,你喝的爛醉,上錯我的車。」

        沒想到小雨回了一個詭異的話,他說:「是啊,但那個人,不是我。」

        「少裝神弄鬼,說清楚。」

        「故事裡的我媽,她有病。」

        「感覺的出來。」

        「她有雙重人格的疾病,而我的確是她兒子,但我不是那個小男孩。」

        「你……你可沒說還有個兄弟。」

        「是沒有,不過差不多意思。」

        宜仲怔了一下,直問:「我不知道……這……這種疾病還會遺傳?」

        「嘿嘿,果然是聰明的宜仲。不過我的確研究過,這會遺傳的,真是糟糕,哈哈。」

        宜仲悶哼一聲:「別這樣,我不喜歡。」

        小雨收回狂態,致歉著:「抱歉,可能憋太久了,說出口之後,就這副模樣。我道歉。」

        「所以,上車的人是另一個你,而你能夠記得他經歷的事情?」

        「有點對,但不全然。他叫做張奕,一開始我們同時存在,也同時不知道對方的存在。當年我逃開後,慢慢了解身體有張奕的事實,而後,我會在夢裡夢見他經歷的事情,接著我會自言自語,也就是二個我,同時在對話。我才明白,我能透過夢以及突然出現的影像,回憶起他的事,但是他不能。所以我做了什麼事情,他是一無所知。你說我會記得他的事,並不是,而是透過這些方式,讓我了解。所以說,不是我經歷的,何來的記得呢?就跟聽故事一樣,感覺是相同的。」

        宜仲若有所思:「所以,你的確知道我跟你第一次相遇的狀況,但是,是你回到你的意識後,你才從夢裡或者……影像中知道一切的過程。」

        「是的。不過現在沒這麼麻煩,只要我專注的想,影像就會慢慢跑出來,而且張奕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少,我即將成為唯一的我了。其實,你早有懷疑,否則你不至於聽得如此鎮定。」

        宜仲微微一笑,說:「是有懷疑,但沒想到如此……令人目瞪口呆。」

        「放心吧,我主控一切,尤其他想出現的時候,我能預先感受到,我會支開他,不讓你看到我像瘋子一樣,自己跟自己吵架。怎樣?你懷念他嗎?」

        宜仲搖頭說:「不,一點也不。他醉的跟什麼一樣,其實沒有多少的交集。不過,你如何能確定你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我的確沒辦法保證,但我會問他,他是不說謊的人,加上他又處處為我著想,所以透過自言自語,基本上就補足所有我該知道的事情了。」

        宜仲整理著思緒,說:「所以後來遇到老師父的是張奕,跟阿頤談戀愛的也是張奕,那個時候,你反而沒有主控權,是吧?」

        「沒錯。」

        宜仲繼續追問:「很好奇,你如何確定張奕不會騙你?」

        「哼,因為我威脅他。不說,就同歸於盡。他的心願未了,自然不會騙我。」

        「好一個以死要脅,我服你了。」

        「哈哈,不過你能如此冷靜,真的出乎我的預期。」

        宜仲自嘲著說:「早有懷疑是一回事,重點在於我的人生經歷這麼多巨大的變化,還能有什麼是我不能接受的嗎?」說罷,呆望著小雨,說:「總算解決我的疑惑,真希望有一天,你永遠是……你。」

        「快了,就快了。等我……」話說一半,宜仲的手機響起,就在小雨身旁,他看了一下,拿給宜仲,說:「老婆找你了。」

        宜仲接過一聽,沈默了一會,才緩緩說著:「所以妳以為我跟某個女人來汽車旅館?真服了妳的想像力,妳若不信,我也沒啥好說。今天是老闆招待,跟我一起來的人,就是有一次妳在咖啡廳外面看到的男生,小雨。就這樣,我們還在談事情,妳別亂想,早點休息吧。」

        掛上電話,小葉子猛然一驚,看著衣櫃門把上的蓬蓬裙擦手巾,自言自語地說:「澤,我想起那個熟悉的身影了……」

        小葉子正想跟雨澤說明,卻猶豫了一下。

        「不行,要見到小雨才可以確認……而且,暫時不想跟他說話,就讓他慢慢忙吧。」收起思緒,小葉子躺在床上,闔上眼。今晚夠刺激了,好好睡個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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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不問,那妳別讓我擔心了,好嗎?」

        「不會有事的,真的……」

        「我說個謎語讓妳猜猜?」

        「你明知道我不喜歡猜謎。」

        「會讓妳知道答案。」

        「那還叫猜謎嗎?」

        「……哈哈,女孩子哭,我就真的沒辦法了。」

        「謝謝你……咦,什麼聲音?」

        「喔,阿頤來了。等我一下,她怪怪的……」

        聽見阿頤的哭聲,聽見雨澤的詢問安慰,五分鐘過去。

        「對不起,她一直哭,我問也不說,都學妳了。」

        「你在家吧?」

        「是啊。」

        「所以,她有你的鑰匙?」

        「嗯。」

        「我還以為是雪霏才有。」

        「……妳別亂想,只是他們有時候來這裡吃吃喝喝,留給她方便使用。」

        「她……好像在叫你。」

        「沒關係,我在陽台,有跟她說在跟妳講電話。」

        「可是,她剛剛明明說芹曄就最重要,我都不用關心了,喜新厭舊?」

        「小葉子,別這樣,我真的不知道她怎麼了,相信我。」

        「我沒怎樣啊,你快去陪她吧。」

        「我、我幹嘛陪她?妳的事情才讓我牽掛,好嗎?」

        「我沒事啊,現在是她在哭,不是我。去吧,我掛電話囉。」



------------



        悶著心情,雨澤從陽台慢慢回到房間,看著坐在床邊哭哭啼啼的阿頤,他輕嘆一聲,上前問著:「發生什麼事情,哭的這麼慘?」

        「你……你講完了?」

        「先別管我,妳不跟我解釋清楚,我饒不了妳。」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著,阿頤又開始哭泣。

        雨澤往她身旁坐下,拍拍她的背,說:「我沒生氣,倒是妳難得哭成這樣,到底怎麼了?」

        「我……我今天跟區長吵架了。」區長就是雨澤加油站的主管。

        「妳跟他不是每次都笑嘻嘻的鬧來鬧去,為了什麼事?」

        「誰叫他說你閒話!」

        雨澤笑了:「哈,我有什麼閒話好講?會不會他在開玩笑,妳當真了?」

        阿頤收起淚水,認真的說:「他說你勾引人妻,公司都在傳了。還問我你是不是比較沒留在站上,所以有新人盜集點數也沒注意,今天又請假,是不想參選傑店了嗎?」

        雨澤神色急收,怔了一下:「人妻?他是說芹曄嗎?」

        「他沒講,不過,應該是吧。」

        「嗯,誰盜集點數?怎麼他沒直接跟我說?」

        「早班新人阿飛,其實我先前就知道了,但你那時忙著傑店受訓,我跟領班見他有悔意,就把他的卡片拿走,同時將點數扣回。誰知道,他又偷偷辦一張卡,這次是被總公司查到,今天早上總公司的阿祥哥有打電話來說這件事。」

        「祥哥……所以,你們一整天也不跟我說這件事?」

        「我急了呀,又很生氣,加上阿飛今天放假,我打電話給他,就跟我說不是他做的,然後就說我們懷疑他,他要離職了。」

        雨澤吐了口氣,說:「嗯,既然是祥哥打來的,代表事情只到他那裡,我知道該怎麼處理了。嗯,我猜看看,妳在打電話給阿飛的時候,區長就在妳身邊?」

        「嗯,先前的事情也有跟區長說了。」

        「所以他就認為我都不管,通通丟給你們囉?」

        「就是這樣。」

        雨澤苦笑一聲,畢竟事情發生都發生了,趕緊處理就好。只不過,這似乎不構成阿頤如此傷心的原因。

        「這也不至於讓妳哭成個大花臉,還有什麼事?」

        阿頤轉身看著他,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告訴我,好嗎?否則,我只能乾著急,什麼事也做不了。」

        「五點下班的時候,我在廁所,聽到中班的人在說……說你是不是跟雪霏姐分手了,所以就變了。」

        雨澤疑惑著:「他們在說什麼?」

        「說你跟芹曄姐姐的事情,還有……我明明只是個PT,卻幫你管很多事情,加上我跟你常常一起出去,搞不好我跟你的關係也亂七八糟的。我一聽就生氣了,後來就跟亂講話的人吵起來,還在倉庫打了一架。」

        「天啊,我真的被你們打敗。」雨澤這才留意到,阿頤的左側脖子有幾條抓痕。

        「妳轉過來,我看看脖子有沒有需要擦藥。」

        阿頤輕轉著頭,緩緩靠向雨澤的肩膀,雨澤伸手摸著她脖子上的抓痕,柔聲問著:「還好沒流血,這樣會痛嗎?」

        阿頤忍住淚,搖搖頭。

        雨澤向來把她當成妹妹,見她如此委屈,心下也是不忍,於是伸手輕摸著她的頭,安慰著:「不哭,都是我太兇了,一點也不體貼,對不起。」

        被雨澤如此溫柔的對待,阿頤再也忍受不了,直撲往他的懷裡,低低切切的哭了起來。雨澤被她用力抱著,啜泣的身軀帶著一陣年輕女孩的體香,莫名地想起她說的喜歡,竟然心神微蕩,腦子裡瞬間空白。

        「阿頤……」

        是寂寞也好,是欲望也罷,雨澤放空的心思,竟也伸出雙手,將阿頤輕擁在懷裡。阿頤的身體微微一顫,接著�起頭來,兩人近距離的看著對方,雨澤下意識的伸出右手,輕靠著阿頤的臉龐。只見女孩將眼睛緩緩閉上,嘴唇上揚,等待他的一親芳澤。

        細微的呼吸聲,沿著臉頰、嘴唇、脖子到鎖骨,美麗動人的曲線,隨著血液的跳動,猶如一場慾望的節奏,強烈地吸引著雨澤的感官。忽然,一旁剛剛睡醒的阿貓,慵懶地喵了一聲。雨澤一驚,心神歸位,趕緊將阿頤挪離自己的懷抱。撇過頭,不敢看她。

        不知過了多久,阿頤噗哧一笑:「看來,我還是有點吸引力的囉。」

        雨澤站起身來,離開床邊,呼了一口氣說:「對不起,差點就……對妳不禮貌。」

        阿頤嬌羞地看著雨澤,兩人一時間無話可說,尷尬的房間,只剩一臉迷糊的阿貓,喵喵叫著。

        手機的簡訊,打破了沈默。阿頤趕緊看著手機,不一會,對著雨澤說:「我突然有事,就先離開了。」

        「晚了不回家,去哪?」

        「同學約囉,怎麼,你想跟啊?」

        「當然沒有,那妳自己小心。」

        告別雨澤,阿頤滑著手機一路到機車旁,滿滿的對話,這麼寫著:



        「妳可以過來了。」

        『你確定他一定會跟?』

        「不確定,但得賭一賭。」

        『好的,我馬上到。不過,真的不會傷害到他嗎?』

        「這是唯一機會,難道妳不相信?」

        『我現在很亂……唉,他對我很重要,你知道吧!』

        「哈哈,那很好,終於有人可以取代我了。」

        『別跟我說這些,你懂我的!』

        「總之,請妳相信我,也相信他,好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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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起手機,阿頤騎上機車,其實她是有把握的,因為剛剛回答雨澤的表情,是她故意偽裝的神情。果不其然,就在阿頤騎車離開之後,雨澤也下了樓,同時招了一台計程車,跟著阿頤的機車前行。

        雨澤在車上想著:「阿頤,妳到底有什麼委屈?難道真的去見他嗎?對不起了,我必須這樣偷偷摸摸,希望今天可以解決一些問題。」

        繞了許久,終於在自強路的巷弄裡,看見阿頤進了一棟大樓。付了車資,雨澤趕緊跟上前去,看見她一個人進了電梯,雨澤盯著數字跳動,最後停在七。雨澤趕緊按下上樓鍵,電梯果然下降,於是確定了阿頤是上到七樓。

        放空所有想法,不一會,電梯來到七樓,門一開,雨澤怔了一下。原本還擔心不知道該往哪一間,沒想到一出電梯,右側盡頭處,有名彪形大漢正守著門。

        「應該就是那裡了。」

        雨澤放鬆心情,慢慢走上前去,來到守門人面前,有個立牌寫著『撲克密碼招待所』。從沒聽過的名稱,雨澤打算以不變應萬變。

        「先生,不好意思,這是私人聚會,請問你有受邀嗎?」

        雨澤早已環顧四周,注意到有一副撲克牌就放在立牌架上,於是指著撲克牌說:「給我吧。」

        守門人一手拿過撲克牌,一手卻伸向雨澤面前,說:「麻煩你的證件。」

        沒有想法,只好依言而行,拿出身分證給他,雨澤瞧的仔細,守門人只看正面,並沒有看背面就將證件還給雨澤。

        雨澤心中盤算著:「才沒幾秒,他能記得的,大概只有我的生日。」

        守門人接著問說:「抽出一張代表你的身份吧。」接著將撲克牌交給雨澤,雨澤可傻了,只有五十二分之一的機率,怎麼抽?

        他假裝慢慢挑著牌,心中卻開始邏輯思考:「生日、五十二張牌,這能有什麼關係?等等……一年有五十二個週期,假如我將撲克牌的點數加起來,剛好就是364,裡面還有一張鬼牌,剛好就是365天。順序只好假設是黑桃、紅心、方塊、梅花,那麼我的生日就是……」

        雨澤將鬼牌遞給他,笑著說:「真不知道今天有沒有人抽到這張牌,跨年夜生日,挺特別的。」說著又將一張牌遞給守門人,守門人看了一下,將門打開,微笑說:「紅心Q先生,請進。」

        解開密碼,雨澤沒有喜悅,只覺得事情肯定棘手。隨即走入大門,大廳裡只有一位小姐,帶著面具,雙手各拿一個酒杯。

        「紅酒?威士忌?請乾杯。」

        雨澤挑了一杯威士忌,一口飲落。接著,面具小姐挑了一個面具給雨澤,同時指著一個房間的方向,說:「請。」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雨澤輕推開門,裡面燈光昏暗,音樂聲響,隱約看到共有十個人。由於大家都帶著面具,加上視線不良,一時半刻,雨澤也不清楚阿頤是否就在房間裡面。

        雨澤選了個小沙發坐定,大家似乎跳著舞,終於在前方的牆角處,看見一男一女,正在交頭接耳。

        「會是阿頤嗎?」雨澤沒有躁動,仔細盯著他們,大約有二十分鐘,雨澤卻突然一陣暈眩,接著眼皮越來越重,他努力想清醒,身體卻難以自控。慢慢的,他往側邊一倒,沈沈的睡著。同時間,牆角那一對男女,也慢慢往雨澤身旁走近。兩人確認了一下,雨澤果然沈睡了,接著男生就說:「一切順利,可以準備第二步驟了。」

        女生拿下面具,燈光同時點亮,雨澤的眼力不差,這個女孩果然就是阿頤。她瞧著雨澤沈睡的臉,接著在他額頭輕輕一吻,輕聲說:「對不起,請原諒我。」

        接著,她一個人離開房間,走到右側的小套房,裡面只有阿頤一人。房間的擺設簡單,一張床,一張化妝桌,一間浴室。阿頤走到床邊,呆想了一會,接著竟然開始脫掉上衣與短褲,全身只剩下解開的胸罩與內褲。

        往床上一躺,蓋上棉被,閉上眼睛,阿頤糾結的神情,有著難以形容的惆悵。她對著自己說:「希望這一切,值得。」

        伸手將燈關掉,等待時間,這場詭譎的聚會,底牌準備掀開。



        「我怎麼了?這裡是……」昏睡不知多久的雨澤,終於清醒。張眼一望,漆黑的空間,瀰漫著一股怪異的味道。

        「我在床上?」掙扎的起身,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只剩下內褲。雨澤心下不安,趕緊打開床頭燈,卻見旁邊還躺著一位女孩子。

        「阿頤……」雨澤沒想到會是阿頤,正準備叫醒她的時候,見她雙肩裸露,腦海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小心的拉開她身上的棉被。眼一瞧,手一放,雨澤無力的倒在床頭,心中吶喊著:「我到底對阿頤做了什麼事?怎麼我什麼都記不起來!」

        畢竟是向來冷靜又理智的雨澤,揮去雜亂的想法,他仔細回想:「當時在房間裡,我睡著了。我酒量不至於如此糟糕,所以,酒有問題?不對……」雨澤仔細聞著房間怪異的味道,「塑膠味……K他命!難道這是場毒轟趴的宴會?可是,是什麼理由要將我迷昏……」門外突來的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緒。

        雨澤趕緊穿上衣褲,試圖搖醒阿頤,卻見她沒有任何反應。這時,門外的人大喊著:「我們是警察,麻煩請開門。」

        「警察!糟糕,我被設計了。」雨澤趕緊應聲:「稍等一下,我穿個衣服。」同時想著該如何幫阿頤穿上衣服,卻見她悠悠轉醒,兩人隨即對望著。阿頤瞧了棉被裡的狀況,忍不住大叫一聲:「啊!你……我……怎麼……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雨澤趕緊安撫著:「阿頤……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妳先別慌……」同時間,房門一開,二名警察闖了進來。

        「拉K的味道……先生,請雙手舉高,貼在牆邊。」雨澤依言而行,但聽另一位警察問著阿頤說:「小姐,妳成年了嗎?」

        「成年了……」

        「你們是什麼關係?」

        「同事……他是我的站長。」

        「嗯,妳先將衣服穿好。不過,既然你們認識,剛剛幹嘛大叫?」

        「我……我是害怕,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我們不是男女朋友,我們只是同事,我不懂……我……」說著,阿頤哭了起來。

        另一名在雨澤身上搜身的警察,這時從雨澤的口袋拿出一小袋粉狀物,接著讓雨澤轉身,質問著:「這是什麼?」

        雨澤沒有解釋,已知踏入險境,他反而異常清晰。衡量了所有的狀況,他知道這次很難脫罪,而且,阿頤的反應明顯對他不利。迅速將所有事情思考一遍,他只能假設一切都跟張奕有關,這個局是為他而設,至於阿頤,肯定成了張奕手中的棋子,任由擺佈。

        雨澤沒有埋怨,一切只怪自己的不夠謹慎。於是,他對廁所喊著:「小奕,快將東西沖走!」

        二名警察同時轉向廁所位置,雨澤趁這個空檔,伸手將前面的警察推倒,頭也不回,急往門外奔逃。不論多少的疑惑與憤怒,雨澤只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於是拼命的跑著、逃著,彷彿天地失序,眼前沒有任何目標,連自己也形同拋棄了自己。等到他恢復意識,已經是在一台計程車上面。雨澤怔了一下,還想著自己如何能逃的過追緝時,司機大哥問著:「先生,你還沒說要去哪?」

        「……大寮。」大寮是雨澤的老家,這個時候,他心裡只想見媽媽一面。

        終於回到老家,雨澤左顧右盼,顯的小心翼翼。他沒直接回家,而是朝老家附近的公園前行,除了擔心警方的效率如此之快,在這清晨時分,他知道媽媽都會在那裡散步。

        在樹蔭下,雨澤停下腳步。媽媽就在前方二十公尺處,正和隔壁鄰居的嬸嬸聊著天。靜靜的看著,她依舊在說話的時候,搭配著豐富的肢體語言,表情自然而且生動。雖然常常嫌她嘮叨,此刻的雨澤卻恨不得能天天聽見媽媽的聲音。終於,媽媽發現了他,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叫喊聲。

        「阿澤,你怎麼這麼早回來,今天沒上班?」

        雨澤趕緊跑上前去,強忍著情緒,對著媽媽說:「就想妳啊,所以來看妳。還沒吃喔,我帶妳去吃阿香嬸的菜粽,再配個蛋花湯,好嗎?」

        「你想到喔?」

        「走啦,好久沒陪妳吃早餐了。」

        旭日拉長二人的身影,一路上笑笑談談,在媽媽的身邊,孩子永遠都是孩子。這些年來,雨澤經歷了感情的背叛,如今連阿頤都選擇傷害他,更別說人生本來就存在的不如意。但在這一刻時光,通通都消失了,只有媽媽的愛,只有屬於孩子才擁有的任性與幸福。

        瞧,歲月刻劃的不是衰老,而是母子連心的深刻。

        用完餐後,帶著未知的心情,雨澤離開了老家,暫別了母親。在他的盤算裡,唯有盡快找出張奕與阿頤的關聯,否則將難以面對可能被通緝的結果。謹慎的個性,加上怕連累朋友,使他開始煩惱接下來該往哪走?原本抱著一絲希望,可以先找喬紅,可是聯絡不上她,想必還在加拿大,不知何時回來台灣。

        想起了杜雲楓,雨澤輕輕一笑,搖頭作罷。

        「那是我心中最後的淨土,不該讓她煩惱。」就在無法可想的時候,雪霏找上他了。

        「消失三天了,你在哪裡?還活著吧?」

        「三天?」雨澤怔了一下,沒有多想,苦笑說:「託妳的福,還會喘氣。」

        「先來我這邊吧,到了再說。」

        「我會連累妳。」

        「在笨幾點的,死性不改!你可是歸老娘管的,誰敢欺負你就是跟我作對。我已經跟公司請假了,別讓我做沒意義的事情,否則我咬死你!」

        「哈,謝謝妳。」如今,也只能依靠雪霏的幫助。

        雨澤搭上計程車,半個小時後,來到雪霏的門前。看著緊閉的門扉,他呆立半晌,心中一陣模糊,自言自語著:「剛剛那是……難道我遺忘的記憶,瞬間跑了回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我到底怎麼了?」

        門一開,雪霏站在雨澤的面前。依舊驕傲的她,如今卻難得的在她臉上看到一絲疼惜的神情。拉著雨澤進入房間,門一關,雪霏卻暗嘆了一口氣,看著慢慢走向床邊的雨澤,她在心裡說著:「真的是這樣嗎?怎麼老娘會遇到如此神奇又詭異的事情!對不起,既然由我開始,就由我來完美結束吧。」柔柔一笑,此刻的雪霏,終於明白了,什麼是珍惜。

        「我有些累,可以讓我先睡一下嗎?」雨澤一邊說著,人已往床上躺落。雪霏幫他蓋好棉被,坐在床邊,輕輕唱著歌。疲累了許久,雨澤一睡就到了晚上,醒來時,只見雪霏看著電視,神情略顯不悅。

        「怎麼了,看妳不開心?」

        「喔,就外面好像瓦斯外洩,新聞正報導著。」

        「嗯,對了,有件事情想問妳?」

        「說吧。」

        雨澤坐起身子,問說:「妳怎麼會知道我的事情?」

        「全世界都在找你,我怎麼會不知道,好歹老娘跟你最久,自然榮登被詢問的第一名。」

        「所以,事情妳都清楚了?」

        雪霏雙手托腮地望著他說:「怎麼可能清楚,跟你一樣囉,滿滿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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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澤嘆了一聲,想起來雪霏住處的路上發生的事情,於是說著:「我目前毫無頭緒,但這過程中,有個很奇怪的現象。感覺我被設計的太成功,同時又逃脫的太順利。重點是,那一段離開招待所的過程,我……我竟然完全想不起來,直到來妳這裡的路上,我在計程車裡,莫名其妙的閃過那些影像。原來,我除了在樓上推開了警察,還在門口打了守門人,甚至……甚至計程車本來是有人要搭乘的,是我將那位婦人推開,搶上車的。」

        雪霏神色一驚又隨即平靜,安慰雨澤說:「或許你急了,暫時失憶也是平常的事情。」

        「失憶?妳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的意思?」雨澤有些驚訝雪霏的反應。

        「什麼意思?」

        「哈,所以妳認為我是會失去理智到這種地步的人?」

        雪霏這才恍然大悟,說:「也對,還真的沒見你這麼怒過,會不會那只是夢,你當真了?」

        「我還不至於分不清我是清醒還是在作夢。」

        雪霏沒有回應,轉了話題說:「我有跟你說為什麼跟他分手嗎?」

        「沒有。」雨澤搖搖頭。

        「都是因為你啊!」

        雨澤乾笑一聲,說:「我……怎會扯到我?」

        「因為,他都認為我拿你來跟他比較。」

        「不是說好了,不提我的事,妳幹嘛自找麻煩!」

        「因為,我不甘心啊。」

        雨澤怔了一下:「什麼不甘心?」

        「不甘心你都做好人,我只能是壞女人。我問你,你跟芹曄什麼時候開始有交集的?」

        「我們一直是同事,妳清楚的很。」

        「那麼我就說明白一點,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一起出去玩?」

        「我記得有跟妳說過,那天跟她一起去逛夜市。」

        雪霏微微一笑:「那時候我們還在一起吧?」

        「……」雨澤苦笑一聲:「事先報備了,有什麼不對?」

        「喏,那假如有沒報備的呢?」

        雨澤沈默了一下,笑著說:「嫌我事情不夠煩,還來討論舊帳?」

        「是你說目前毫無頭緒,老娘難得逮到這個機會,只好當面跟你討論清楚。」

        「嗯,的確,有跟芹曄出去二次,沒跟妳說。所以,是阿頤告訴妳的?」

        「我早知道了,只是我沒計較而已。再來,總以為我在這段感情裡,一直傷害你,連續劈腿了好幾次,可是你有想過嗎,都是你造成的!」

        雨澤臉色一沈,不悅的說:「妳到底想表示什麼?」

        沒有正面回應,雪霏繼續說著:「第一次就不說了,我們都有錯,我想你不會否認。而且,是你提出分手的,後來又把我追回來。嚴格說起來,我並沒有劈腿。」

        「妳……妳在強詞奪理!」

        「有嗎?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

        雨澤微微生氣:「妳明知道是妳說謊在先,才導致我誤會,因此才跟妳提分手,妳能說這是事實嗎?」

        「氣什麼?我都說第一次了,所以放寬認定的話,只好承認我有劈腿。接下來第二個,可就完完全全是你的錯了。」

        「我?妳可沒忘了捷運事件吧?」

        「記得啊。」

        「這樣妳還要說是我的錯!」

        「可是,當時我跟他的確只是朋友,不是嗎?假如你要針對我騙你的事,那麼我就問你啦,你跟芹曄出去,不也是欺騙我嗎?」

        「這……」雨澤語塞。

        「後來一連串的問題,你總該承認,若非你失序的情緒以及那個莫名其妙的約定,搞不好我根本不會跟他在一起,頂多就是精神出軌,這應該不是什麼壞女人的標籤吧。」

        想起那段過去,雨澤沒想到雪霏如今可以將錯誤都歸到他的身上,忍不住大聲說:「約定?妳夜夜不歸,把我折騰的不成人形!我只能瞎擔心,卻什麼也做不了。是啊,那場約定是個錯誤的決定,但要不是這樣做,妳確定我現在還能坐在這裡跟妳說話嗎?或許,早被妳氣死了!」

        雪霏依舊平靜的說:「現在連假設性的問題,都能怪我囉。好吧,起碼你承認約定是他娘的莫名其妙。那你情緒的失序,不做解釋?」

        「解釋什麼?妳指的自然是吵架的過程,這我沒什麼好說的。」

        「老娘有這麼沒度量?我說的不是這個。」

        「我也沒一哭二鬧三上吊,有什麼失序的情緒?」

        雪霏冷冷一笑:「嘿嘿,一個自稱要愛我七輩子的男人,又為了成就我性格的發展,居然大方的讓我同時擁有二個男朋友時,你覺得當我知道他竟然在幫他的情敵,教他如何安撫我,教他如何讓我開心。我很想知道,我面對的到底是一個聖人,還是一個我根本就無所知的,魔鬼?」

        字字句句如同畫面洗刷著雨澤,他沒有應答,求饒似的看著雪霏,卻見她繼續說著:「後來如你所料,我跟他是不適合的,於是我們又開始一段新的旅程。這也是你答應我的,一起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可是呢,你依舊疑神疑鬼,同學也好,同事也罷,通通被你列為黑名單。我其實很想告訴你,老娘可以委屈自己不跟朋友同學過多交集,但是你有看見我跟你一樣嗎?一樣剛從一場魔鬼的約定中走出來,我很徬徨,我很害怕,當我只有一個人面對你為了工作日夜不分,你有發現我在求救嗎?沒有,你只以為我又在劈腿,卻沒想到,你自己呢?當時,你剛認識阿頤吧,你有她的精神寄託,卻不允許我有我的朋友寄託,試問,公平嗎?」

        雪霏淒厲的指責,好似狂風暴雨,雨澤雙眼直視著她,卻是一個字也無法反駁。雪霏撇過了頭,落著淚,繼續說:「於是我遇上了他,是的,我是對他有好感。可是你記得吧,我沒有要跟你分手,你總共提了二次,我拒絕了二次。但是,你始終只看到你自己!阿頤過去了,換成了芹曄,你有寄託,我只能有孤單無助的悲傷。最後,你還是堅持要分手,而且,還做出一副犧牲自己,只為成全我的大愛模樣。說到底,在我們九年的感情裡,是我不忠於愛情,還是你早已失去包容,早已沒了溫柔,早已……」頭一回,瞧著雨澤說:「自私的把我丟棄在一旁,根本沒有愛!」

        雨澤大吼一聲:「夠了!」

        雪霏止住淚水,靠向他的面前,怒聲說:「怎麼會夠!直到現在你跟阿頤的關係曝光,或許不忠於愛情的人,並非只有我而已!」

        雨澤腦中一片混亂,閉著眼喃喃念著:「阿頤……芹曄……雪霏……」忽然,雨澤雙眼一睜,恨恨地看著雪霏說:「妳們有誰沒欺騙我了?每一個都是騙子,如今妳還想怪我什麼!」

        「老娘就是怪你,不怪你要怪誰!」

        「妳不要說了!」大叫一聲,雙眼緊閉,雨澤一時神魂顛倒,只覺得全身不停顫抖,汗水滴滴而落,雙手用力想抓住什麼,卻是空虛,又極端恐懼。

        雪霏所說的一切,又似畫面一般,在他眼前不斷播映。笑著、哭著、惆悵又歡喜,所有情緒翻騰而出,他不再笑自己傻,反而有種解脫的感覺。

        「是啊,我才是最魔鬼的那個人。」

        「所以囉,哪個魔鬼不自私了?」

        「都是我造成的,就由我來結束這一切,一切歸零!」

        詭異的笑聲在房間裡響起,雨澤渾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空虛感逐漸消失,雙手緊握著存在感,卻沒發現正一步步走往魔鬼的空間。

        這時,如絹絲般的細微,從他的前方傳來,緩緩的鑽入他的腦海,是斷續的一首歌,這麼唱著:「一個人,眺望……碧海和藍……天,在心裡面,那抹……灰就淡一些……澤,是我,快睜開你的眼睛……」

        恍如隔世,雨澤慢慢睜開雙眼,這一瞧直嚇出一身冷汗。只見自己的雙手,正用力掐住雪霏的脖子,她已氣若遊絲。雨澤趕緊鬆開雙手,雪霏身體一軟,跌往雨澤的懷裡。她卻微笑著:「他說的沒錯,還好……還好你醒了。」

        雨澤驚慌著:「妳在說什麼?我……我到底對妳做了什麼事?我怎麼了,我怎麼了?」

        雪霏握住他的手,柔聲說:「不要怕……咳咳……我慢慢跟你解釋。」

        「解釋?所以妳有事隱瞞我?妳剛剛說他,他是誰?」雨澤猛然一抽,雪霏無力的跌坐的牆邊,正想將心牆再唱下去的同時,雨澤無情的一巴掌,直往她左臉頰而去。

        「賤人!連妳也跟張奕串通了嗎?跟阿頤一樣,都來設計我,對吧!」

        好用力的巴掌,使得雪霏一陣暈眩,眼見雨澤又將失去控制,她用力起身,試圖抓住雨澤,穩定他的情緒。卻沒想到,突然轟地一聲,房間跟著天搖地動,窗戶玻璃同時碎裂飛射。來不及驚呼,雪霏使勁將雨澤推開,接著尖叫一聲,雙眼一痛,無數的碎玻璃全刺中了雪霏。

        眼前一黑,雪霏跌落到最熟悉的懷抱裡。想起兩人的最初,她緩緩的流下二行血淚,在心裡微笑說著:「那是我們最初的約定,澤,你還記得吧,那個黑暗又無人的地方,我現在又回來了……」

        史無前列的氣爆,雨澤抱著滿身是血又已昏厥的雪霏,一路往外跑,到了外面,如地獄般的景象,卻驚動不了他的心。繼續求救,一路狂奔,終於尋到了救護車,雨澤將雪霏交給救護人員,一同上了救護車,直往醫院。

        「妳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緊握住雪霏的手,雨澤低聲哭泣,滿是懊悔。這時,雪霏身上的手機響起,雨澤在護士小姐的提醒下,取過手機,一瞧來電姓名,雨澤大吃一驚,滑開接聽鍵……

        「夜結……你到底是誰?怎麼會打給雪霏?」

        另一端的沈默,在救護車的聲響下,在惡夜驚狂的火燄高雄,更是顯得詭異非常。

        「是時候了,我在西子灣英國領事館等你。雪霏怎麼了,她沒事吧?」

        雨澤沒有回話,將電話斷線,瞧著昏迷的雪霏,所有的謎團,猶如她傷痕累累的容顏,無限波折。

        「希望你記得祈禱,否則,我們一命抵一命!」

        灰暗的天際,隱約透著月光,儘管那麼的微弱,卻似乎是,真相撥雲見日的開端。
引言 使用道具
五月渡瀘
Crawler | 2016-8-18 12:57:26

第九章:來時紅顏又纏結



        心裡有滴水,

        不溶於血,

        永遠安定不下來,

        只能流浪。

        在每一次劇烈的,

        破口的微血管,

        試圖呼吸,

        卻早已烙成碎花般的刺青。

        滴水,

        只待時間的武器,

        穿越了不屬於我們的靈魂。



------------



        踏上久違的英國領事館,每一步階梯,雨澤都踩的沈重。這裡,曾經是他與雪霏極愛的地方,自從兩人分手後,美麗的英國領事館已變成回憶裡的禁地。沒想到,會在雪霏受了重傷之後,陳雨澤再度來到故地。

        猶如命運的擺弄,轉角後,涼亭外,這處兩人最愛自拍的地方,他看見一個熟悉卻也陌生的身影,挺立在夜裡的樹梢下。二話不說,雨澤踏前一步,一拳便往他的臉上招呼……

        「雨澤,可以了吧……」

        喘著氣,雨澤緊握的拳頭,染著淡淡的鮮紅。他狂笑著:「哈哈,你到底是誰?你好恐怖,恐怖到我無法形容……夜結,這個我想像中的名字,怎麼會出現在雪霏的手機上?怎麼會站在我的面前?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加入這場混亂的詭局?」

        任著夜風張狂,兩人頹坐在木板上,不發一語,卻怎麼也看不透對方眼裡的空洞與深沈。三場擺葉過去,雨澤的問題終於有了回應,他說:「我們曾經見過一面,只有短短幾秒鐘,也許你還不明白吧。」

        雨澤瞧著他似曾相識的氣息,直接說著:「當天在你舊家門外,那個人一開始就是你,對吧?」雨澤刻意在一開始三個字加上重音。

        神秘人笑了一下,點點頭。

        「那麼,你就是張奕,為何又說是夜結?」

        「看來你如同阿頤所言,絕頂聰明。那麼我想問你,在你想像中的張奕,會是跟我一樣,被阿頤所愛嗎?」

        莫名的問句,卻讓雨澤心頭一震。如此散發憂鬱暗黑的氣息,確實如同當日所見,只是他從未思考過,這樣的一個人,阿頤是不喜愛的。雨澤站起身來,瞬間不知該說什麼,因為在他的心裡,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答案。

        神秘人突然吟起李白的詩句:「舉杯邀明月……」

        雨澤傻了半晌,接著苦笑一聲,說:「對影成三人!這……張奕、那位隱藏的人物,還有你,夜結。你們三個到底有何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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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結站起身來,微微一笑:「也難怪你會懷疑自己的答案,若非我親身經歷,我也不相信有這種情況。」

        「千萬不要告訴我,不只是雙重人格,你們……你們是三命一體?」

        夜結微笑點著頭。

        雨澤腦中一片混亂,搖著頭說:「我亂的很,這是不得不的推斷,其實我一點主意也沒有。你能跟我解釋清楚嗎?」

        「我會,你只須相信,這三個人目前就是在你面前的我。但我想先知道,雪霏的狀況如何?」

        「阿頤在照顧著,我只知道她的眼睛可能受損……假如你只是圖個安心,很抱歉,恐怕你的說明沒能說服我的話,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過去!」

        夜結吐了口氣,說:「那就先處理你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

        「還記得我在舊家外對你說的話嗎?」

        雨澤怔了一下,當時夜結說了一段奇怪的話,一直不能明白。他緩緩念著:「相同的眼神、心思還有……悲劇,這是說給我聽的,與我何干?」

        「慢慢聽我說吧。」夜結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接著說:「其實,那都是一場戲,你這幾天所經歷的一切,全是我安排出來的,一場戲。」

        「戲?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當然知道這是安排好的陷阱,只是我不懂,我以為主導的是張奕或是另一個他,而不是你……」

        「張奕……早就消失了。但我從阿頤口中得知,那個人利用張奕的關係,要求阿頤愛上你。」

        雨澤疑惑著:「為何要這麼做?」

        「阿頤也不清楚,所以我無法給你答案。不過,假如我沒猜錯,跟那個女孩芹曄有關。」

        「小葉子?」

        「其中曲折,我後面再跟你說明。」夜結繼續說起那場戲,「剛剛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我說的戲,是完完全全的一場戲,每個人都是戲子,包括你以為的二位警察。」

        「什麼?」

        「因為,我必須這麼做,才能逼出另一個……」夜結停了下來,雙眼直瞧著雨澤,接著伸出手指著他說:「另一個陳雨澤。」

        「你在亂講什麼,以為我跟你一樣?」

        「不一樣,我是天生的,而你,是潛在的可能。」

        「哼,我尊重你的說辭,不過,請說服我吧。」

        「我問你,離開招待所之後,你去了哪裡?」

        雨澤怔了一下,喃喃地說:「我……我胡亂投宿,直到雪霏找上了我。」

        「是嗎?你可能不曉得,計程車司機也是我的人,他後來有跟我說明你的去處,你到了大寮,依照阿頤說的,那是你老家,不過,你回去那裡幹嘛?」

        「大寮……我回去大寮?」雨澤的回答令人震驚。

        「你不記得了?」

        雨澤忽然一陣暈眩,夜結趕緊上前扶住了他,卻見他滿身冰冷微微顫抖,於是說著:「慢慢來,別怕,有我在。」

        雨澤被攙扶到一旁的涼椅坐下,沈默了好久,接著從他的眼角裡緩慢流出兩行淚水,泣聲說:「我以為……那只是一場夢。夢見了我回到家裡,跟媽媽吃著早餐,陪她聊天,陪她……」說不出口的思念,雨澤低下了頭,開始哭泣。

        夜結輕拍他的肩膀,只見雨澤繼續說著:「我想起來了,我回到早已沒人住的大寮家。然後,做了一個夢,如同我剛剛說的,很真實,不過,那是不可能成真的夢。接著,雪霏找上我,我……我到底怎麼了?」

        「伯母……」

        「三年前,我媽媽發生意外,走了……」

        「所以,在你見到雪霏之前,其實,你根本想不起來那段時間你在哪裡,對你而言,是一場空白。」

        雨澤語默。

        然而,夜結卻沒有罷休,繼續追著:「伯母的意外,你還記得嗎?」

        雨澤�起頭看著夜結,求饒似的看著他說:「你……不要再問了!」

        「雨澤!」夜結用力握著他的雙肩,說:「你不能選擇逃避,你必須面對,否則,你就有可能會跟我一樣!」

        「我……我……我因為雪霏的事,開始放棄自己,結果,那一天媽媽陪我去買衣服,我看著路上的車子,只想要結束自己的悲劇,慢慢的往路中央走去……媽媽為了拉回我,卻被我甩開跌倒,然後……有台車子煞車不及……原來這一直不是場夢,這是真的……都是我害的……都是我,都是我!」

        按住雨澤的情緒,夜結繼續掀牌,說:「所以,你在醫院昏迷了一天一夜,醒來後卻異常冷靜,因為你選擇了遺忘這些事情。而後,雪霏又幾次在感情裡背叛了你,你選擇原諒,卻也在過程中有了魔鬼的想法。壓抑的你,終有一天會扭曲你的心思,當你控制不了,就會跟我一樣,發展出另一個陳雨澤。阿爺算的沒錯,他們……他們也預測的準確,我才有辦法阻止這一切。」說罷,夜結用力搖著雨澤,柔聲說:「你要相信你自己,你只是選擇遺忘,並沒有被控制。我之所以安排這一切,就是要逼出你心裡的魔鬼,唯有將它逼出來,你才能面對自己的問題。雨澤,人生的缺口,並不是轉過身去就可以當它不存在,用你的愛去填滿它,而不是用一條線去界限它。因為有一天,線會斷,累積許久的遺憾會變成恨,到時候,誰也無法知道,你會變成魔鬼還是天使?」

        出乎意料的發展,雨澤淚眼望著這位的陌生人,瞬間回憶起所有的事情……背叛的愛情、逃避的人生、魔鬼的心思,一切的真實與虛假不斷在雨澤的腦海盤旋。過了好久好久,全身是汗的雨澤,顫抖著聲音說:「不,恐怕你說錯了。我已經……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

        夜結微微一驚,破口問著:「難道雪霏……」

        「是的,已經有另一個我,出現在她眼前,差點……害死了她!」

        剖析的告解,無奈的人生。二個人,一彎月,半場風夜。猶如生命裡的重,不停迴旋著無間的悲傷。忽然想起小葉子,雨澤記得清清楚楚,彷彿這幾年的時光,只有在她身上,得到寧靜與真實。於是在芹曄的回憶裡,他閉上眼睛,慢慢回想著,所有「我記得的妳」。

        「屁股啦,你就是雨澤,還能有假的嗎?」想起她可能的笑語,雨澤好似走過一場大病,雖未痊癒,卻慢慢清晰,也慢慢清醒。

        擦乾眼淚,他微微一笑:「繼續吧,我們的下半夜。」

        夜結輕笑一聲,說:「聞名不如見面,阿頤口中的雨澤,冷靜而聰穎,我總算見識到了。」

        「沒你說的好,比較起我混亂的狀況,聽你說著已知的事情,應該是輕易許多。你剛剛有提到他們?你才能得知這一切,我想知道這句話是怎麼一回事?」

        「看來,有必要讓你清楚我的故事。另一個人格,叫做小雨,他在台中,是宜仲的朋友……」沈吟一會,開始說起關於夜結的故事。如同宜仲聽到的故事,夜結完整的說明一遍,雨澤認真聽著,關於采鈴和羽軒,關於那一夜血腥的意外,以及後來的阿爺與阿頤,到最後的台中相識宜仲。說了半個小時,夜結的神情卻像是糾結了一輩子。

        緩了口氣,夜結繼續說著:「一開始我是二個人格,我以及小雨。張奕是後來我為了隱藏我自己,或者說因為逃避一切,我幻想出來的一個身份。小雨有辦法知道張奕的經歷,我卻沒辦法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後來,在一個因緣際會下,我認識了一個神秘的團體,叫做TOF,true   or   false。透過他們的幫助,才發現利用毒品的刺激,可以讓我暫時脫離小雨的控制,但同時我也必須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

        「有可能我會完全消失,被小雨取代,或者……」

        雨澤接口說:「二個都消失,只剩下張奕。」

        夜結驚訝地看著他,說:「沒想到你能體會,真令我刮目相看!」

        雨澤緩緩說著:「身體是不變的,神經的侵襲,到最後不可能只是你的消失,與你共生共存的小雨,自然會跟著陪葬。理論上你該變成空白,但是你有個幻想的張奕,或許,他會是這個身體最後的主人。」

        「哈,的確有意思。我想,你應該猜透許多了,我想聽看看,你怎麼解釋這三個身份?」

        「不,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何要幻想出一個張奕?」

        「一開始是逃避,後來是我的面具。」

        雨澤突然接口:「逃避?面具?一開始你並不知道自己的雙重人格,直到采鈴媽媽遇害,你才明白有二個你存在。當時你還小,理當害怕這一切,於是選擇逃避,張奕就這麼取代了你跟小雨的存在。這麼一來,你在遇到阿爺的時候,都是張奕的身份……啊!」雨澤想通了一個環節,不禁失聲驚訝。

        「呵,就說你猜的出來。」

        「張奕之所以出現,是因為你已經跟小雨一起消失?原以為新的身份可以一直下去,沒想到發生車禍事件,你在那場車禍中被喚醒了……不對,是你跟小雨同時都被喚醒,才有後來阿爺與小雨對話的過程。我大膽假設,在那段時間裡,是你三人共存卻又各自不明白對方存在的混沌時期。因此,阿頤愛的人是張奕,而你跟小雨也在那過程中,得知這段隱晦的戀情。」

        夜結鼓著掌,微微笑著。

        「我想知道,你如何讓小雨跟你一起消失?」

        「愛與恨,只能走向毀滅。」

        雨澤恍然大悟,說:「毀滅之後,所以重生。張奕在你刻意構思之下,最後取代了毀滅的結果,得到一個新生。但是記憶的殘留,讓他留下尋找喬紅的手帕,也讓他習慣寫下夜結二字。雖是新生,卻是活在如夢一般的記憶裡。」

        「沒錯。」

        雨澤繼續推論:「為何選擇離開阿爺?難道……你剛剛說小雨可以知道張奕的經歷,卻不是你的經歷。你在暗示什麼?」

        「張奕……早就消失了。」

        「啊,所以你才說張奕是面具!該不會小雨自從清醒之後,只知道張奕的存在,不知道你?」

        「的確如此。有點類似失憶的狀況,其實我目前所知的一切,是否就是完整的經過,老實講,我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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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被塵封?」

        夜結苦笑著:「也許吧。」

        「這麼說來,小雨假冒張奕的身份與阿頤聯繫,而你,才是那位真正的神秘人物。所以,解謎的紙條是你所留?」

        「本想讓阿頤轉交給你,但我玩心一起,想考驗你的應變能力,卻沒想到當天在舊家外,藥性突然消失,才被小雨發現紙條。幸好你們進到屋子,剛好小雨丟下紙條,陰錯陽差,目的算是達成了。」

        雨澤悶哼一聲:「當真是個試煉!所以,你引導我走上旗津,並且找上海產店的李伯伯,推斷出羽軒與你的母子關係。」

        「關於這一點,我還有不清楚的地方。」

        這可絕了,佈陣的人居然還有疑惑之處?

        夜結解釋著:「我有好幾種方法可以達到相同的目的,可是,我卻不知道為何我會選上這一種。透過李伯伯,讓你明白我媽媽的經歷。這也是我心中一直疑慮的地方,我肯定有遺失的記憶,才會如此設計旗津的局,託你找出李伯伯的存在,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當事人都不明白,雨澤自然無法猜想。

        「此局鬼測難辨,虧你這麼相信我能亂猜即中。」雨澤目光轉變,疾問:「光憑阿頤,你不可能這麼了解我,說吧,還有誰?TOF?」

        「哈哈,終究瞞不了你。的確是TOF給的建議,但我不能說,說準確點,他們也沒告知我原因。」

        雨澤沒有逼問,繼續說著:「聽從他們的建議,你設計此局,又委託阿頤郵寄包裹,小心翼翼,自然是害怕被小雨察覺此事,而包裹的郵政信箱,看來與TOF脫不了關係。」

        「的確是由他們完成後製處理。」

        疑團一個個解開,雨澤也越來越清晰,冷不防回問:「為何跟芹曄有關?」

        「最近我才得知,他想利用阿頤來達成一項目的。有關這部分,我尚不可知,不過可以提醒你,小雨跟你的芹曄有所關聯。」

        「小葉子?難道……」接著將他與雪霏推斷的過程說上一遍。

        「沒錯。小雨與宜仲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夜結突然沈默下來,神情既愁且喜,雨澤善於察言觀色,自然發現異樣。他在心裡默想著:「怎麼提到宜仲時,夜結的神情如此複雜?」沒得及他細想,夜結又開始說著。

        「他們之間有著協議,或者是任何合作的可能。假如今天阿頤所配合的事情與宜仲有關,極有可能這一切也會與芹曄牽扯在一起。」

        雨澤喃喃說著:「奇怪,這幾天怎麼都沒有小葉子的消息?」

        夜結頓了一下,繼續說:「所以我也大膽假設,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當一個男人愛上一個男人的時候,這種型態的小三,能有多恐怖?」

        雨澤沒有回答,卻也沒從他的臉上看到驚訝的表情。的確,在他與雪霏推論的時候,已經暗自想到這個可能性。如今聽夜結說起,他沒有深思下去,卻想著另一件事情。

        「芹曄與宜仲的感情生變,若是這個因素,那麼要阿頤配合的目的,自然是要測試我,為何要測試我?他想知道我能不能是芹曄可以託付的人。」雨澤閉上眼睛,反覆思考所有關於芹曄與宜仲的感情。幾分鐘過去,他對著夜結說:「這沒道理,宜仲可以灑脫的離開,若說是一個虧欠,他也不用如此對待芹曄。今天你肯這麼假設,我相信絕對有所依據,所以宜仲除了測試,一定有其他目的!」

        「他……」夜結欲言又止。

        「你有所隱瞞?」

        「原諒我,這是個人隱私。我只能說,你想的有道裡,但我真的沒有答案,必須靠你找出答案。」

        「我懂了,你繼續說吧。」

        「後來,我用張奕的身份找上阿頤,得知了小雨的企圖。接著見了阿爺,才知道有關你命盤的事情。現在你已明白,旗津的安排是我所為,目的就是讓你清楚我的身世背景,以及我與采鈴媽媽的關係。所以,你對我而言,很重要。加上你的狀況實在令我感同身受,於是我找上雪霏,跟她說明你的情形,幸好她能理解,也願意賭一把,才配合我們演出這場戲。」

        「為何……為何是她?」

        「解鈴還須繫鈴人。」

        「我的壓抑,居然被你這個陌生人輕易看透。」

        夜結笑了一下:「因為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這種男人存在,只好假設這就是你的心魔,麻煩的是,我沒絕對的把握可以解開。這一切的走向,多虧了雪霏的敏銳與勇氣。」

        「什麼意思?」

        「看過電影全面啟動吧,在真假虛實之間,必須找到關鍵的事物。事件我設定在你的感情,人也放在雪霏身上,但是我沒有將你從魔鬼拉回來的關鍵事物,是雪霏說她有辦法,要我相信她。她是很特別的女孩,我知道她並沒有把握,所以也不跟我討論她的方法為何?可以感覺雪霏在害怕,但又義無反顧的往前,你們深厚的情感,確實令人動容。」

        嘆了一聲,雨澤感傷的說:「一首對我們意義重大的歌曲─心牆,在我失去控制的時候,聽見她唱起這首歌,的確讓我短暫甦醒,但是,並沒有完全讓我抽離。所以,我還是一顆未爆彈,恐怕讓你失望了。」

        「目的達成就好,起碼讓你認識了你自己,我相信以你的能耐,總有一天,你能活出最自在的陳雨澤。」

        「所以,這就是你的目的,你希望我幫你找出小雨的關鍵事物。這未免太�舉我,假設你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找得出來?」

        「當局者迷,如同你無法知道,你的恨居然潛藏在心靈深處,如此巨大。既然一首歌就可以讓你短暫清醒,我願意相信你,有辦法從所有蛛絲馬跡之中,找到答案。」望著雨澤,夜結詭異一笑:「除了剛剛的隱私以及TOF的來歷,其餘的事情,我知無不答。」

        雨澤跟著大笑:「哈哈,我的確很有興趣那個神秘組織,被你看透了。」

        「大概是因為我跟你一樣,都是雙子座。」

        「雙子……」雨澤腦海閃過一個念頭,在心裡自問著:「記得宜仲也是雙子,所以我們有同樣的想法……他給了一個不合理的理由,並不是要找出答案,而是在提醒著,答案就是不合理。這……難道他在丟出一個求救的訊息?對他而言,就是簡單的三角戀情,除了疼惜芹曄的處境,還能有什麼事情需要他求救?」

        見雨澤發呆著,夜結趕緊問說:「你在想什麼?」

        雨澤直盯著夜結,過了一會,他問著:「既然無所不答,我第一個問題就是,喬紅對於你的意義,是什麼?」

        突兀的問題,犀利的角度,夜結被問的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尷尬一笑,說:「老實講,沒多大感覺。不過,我很羨慕她,有這麼好的母親。」

        雨澤冷笑一聲:「嘿,這樣算知無不答嗎?」

        「你什麼意思?」

        「你該不是要告訴我,第一次的自我毀滅是你跟小雨講好就行了?」

        「當然不是。當時我有主導權,我才能慢慢導向張奕的出現,取代我們的意識。雨澤,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沒想到雨澤調皮說著:「這屬於個人隱私,總之,我大概有方向了。」

        「什麼!哈,看來你有在防範我。」

        「不,我是防他的神通廣大。」

        事情有了初步的方向,這一夜對二人來說,都是特別的一晚。夜結突然感傷起來:「沒想到害雪霏受傷,真對不起。我希望你找到答案,幫助小雨離開無止盡的愛恨糾葛,就算最後我跟他都會消失,我也會在心裡留下今晚的一切,一位令我深深佩服的─陳雨澤。」

        「同感。那麼我第二個問題,假如我找到答案了,該如何執行?」

        「找到我就行了,我相信不難。其餘的,交給命運。」

        「好,最後一個問題,宜仲是你先認識的還是小雨?」

        「我。」

        「哪一個你?」

        「夜結。」

        雨澤吐了一口氣,說:「我該去醫院看雪霏了,你呢?」

        「藥效差不多了,我得去一趟TOF。」

        「好的,希望下次再見,會有好的結果。」

        轉身離開,雨澤暫時將煩惱放下,上了計程車,直往醫院前去。半個小時後,來到急診室門口,正準備進入尋找雪霏,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雨澤微微一驚,尚不及反應,來人直往他懷裡撲抱……

        「想死我了,你跑哪裡去了,我好擔心你?沒被炸傷吧?還有,雪霏姐姐她狀況如何呢?」

        嘰哩咕嚕一堆問題,雨澤瞧著她,伸手輕拍著她的小臉,微微笑說:「喬紅,我沒事,別擔心。」

        久違的喬紅,此時在醫院門口出現,令雨澤又驚又喜。連日以來的疲憊,都在她的擁抱下,瞬間消失。

        「妳怎麼會在這裡?」放下喬紅,雨澤問著。

        「我們晚上剛回到桃園,才發現一堆你的來電。可是打你手機又沒回應,我打去加油站,又叫我打給阿頤,才知道原來雪霏在醫院。我跟學長就趕緊搭高鐵下來,剛到醫院就遇到你了。」

        雨澤往前望去,棋華正緩步而來。

        棋華開口便說:「雨澤,我們先進去看看雪霏的狀況,其餘的,我們有的是時間。」

        雨澤點點頭,三人隨即往急診室前去。詢問之下,雪霏已進入手術房,三人來到門口,只見阿頤坐在一旁,臉色擔憂。

        雨澤搶先問著:「她狀況如何?」

        「還不知道,進去半個小時了。」

        這時,手術房門開啟,主治醫師也走了出來,雨澤趕緊上前問說:「醫師,雪霏她沒事吧!」

        「你們是?」

        棋華回應著:「我們是病人的朋友,這位先生是她的男朋友。」

        「嗯,碎玻璃都已清除,除了臉部一些外傷,一段時間就能痊癒,應該不會留下疤痕。麻煩的是,病人的視網膜受損,恐怕有失明的可能。」

        「什麼!這……不是可以移植嗎?」雨澤激動著。

        「先生,你別激動。我們盡力了,至於移植,你應該明白,那需要程序,以及有沒有捐贈者的問題。」

        眼見雨澤情緒激動,棋華趕緊上前,說:「我們明白了。請問醫師,現在可以探望病人嗎?」

        「麻醉還沒完全退,而且病人需要休息。詳細的狀況,我會請護士小姐跟你們說明。」

        這時,雨澤一陣暈眩,雙眼一閉,緩緩倒在喬紅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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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夢裡,雨澤重新回憶了與雪霏的一切。她是喜愛影像的女孩,不僅用文字記錄生活,更多時候,透過她獨特的角度,總能拍出與眾不同的照片。如今得知雪霏可能失明,夢裡的美好,如同清醒後的眼角,滲著淚,只剩下滑落的痕跡,與風乾後的,尋覓。

        已是隔日早上,雨澤張眼一望,原來自己也在醫院的病房。下了床,才發現阿頤在一旁的椅子上趴睡著。聲音驚醒了阿頤,雨澤先問了:「雪霏在哪裡?可以去看她嗎?」

        「在八樓,喬紅他們陪著雪霏姐。」

        「我過去看看,妳別跟來,看妳一臉沒睡飽的樣子,妳先在這休息吧。至於昨晚的事,我都清楚了。」

        「對不起……」

        「傻瓜,妳也是為了保護我,應該是我謝謝妳才對。沒事的,先這樣,妳好好休息。」

        走出病房,便瞧見棋華正往雨澤面前走來。

        「原來你醒了,她們二個像是多年好友一樣,我只好迴避。另外,我已經安排好了,喬紅那邊有門路,等到時間確定,就可以幫雪霏進行移植手術。相信我,絕對讓她重見光明!」

        心下一安,雨澤深深吐了一口氣,但聽棋華繼續說著:「陪我吃個早餐,順便聽聽你的故事。」

        「好。」

        二人來到醫院樓下的麥當勞,簡單吃著,同時向棋華說明事件的來龍去脈。聽完故事,棋華沈思了一會,接著說:「很有意思的推論,感覺像在拍電影。關鍵事物就交給我吧,我應該找的出來。」

        「你有想法了?」

        「不確定,但總得試試。另外,你沒發現有個順序上的錯誤嗎?」

        雨澤怔了一下,不知他所言何事?於是搖了搖頭。

        「芹曄與宜仲的問題,早就存在。也就是說,有可能他觀察你一段時間了。所以這個順序上的錯誤,我們何不反過來思考……」

        雨澤被棋華一語道破,喃喃地說:「假如是這樣,那麼宜仲的不合理就變成一種誘因,引導我去思考,他有解不開的問題。這麼說來,我老早就是他手中的棋子?」

        「不瞞你說,當事情越來越詭異的同時,我有請徵信社的朋友,針對那張名片做了一番調查。」

        「名片?」

        「那位鞋子先生。」

        「你是說我跟喬紅在高鐵初次的相遇?」

        「是啊,而且結果有趣的很。這位黃先生在工作業務上與宜仲有所往來。」

        「什麼!你是想告訴我,那可能是宜仲刻意的安排?」

        棋華微笑點頭。

        「這代表他早知道喬紅的事情,假如他與小雨是同一陣線,他何必做這個安排?不合理就是他給的答案……」雨澤突然雙眼睜大,想通了一件事情,不可置信地望著棋華,說:「怎麼可能?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樣嗎?」

        「嗯,但是必須問他本人。既然他在求救,我相信他會願意跟你說明。不過……」棋華欲言又止。

        「說吧。」

        「假如真的這樣,我會很擔心,擔心小雨是否真的被矇在鼓裡?」

        雨澤反應超快,脫口而出:「你在擔心小葉子!」

        「是的,因為你說你們已經幾天沒有聯繫。剛剛我有試著撥電話,一樣是語音信箱,我想你有必要見宜仲一面。」

        「嗯。」

        「那我們就分頭進行,我得去一趟台北。」

        「台北?」

        「因為,盧院長在台北。」

        雖不明白棋華找院長的用意,但雨澤相信他已經有了想法,於是並不多問,二人用完早餐後,隨即來到雪霏的病房。

        棋華陪雨澤進去後,順手將不識相的喬紅拉出來。雨澤慢慢靠向床邊,只見雪霏臉上滿是藥膏與傷口,雙眼更是纏上一層繃帶,心中極是不忍。

        「嘿,老娘活的好好的,你幹嘛這麼默默的,是在哀悼嗎?」

        「妳就是妳,這當下還是維持妳一貫的驕傲!」

        「當然囉,而且,被當成權貴安排動手術的事情,超讓我興奮的,這可是我生平第一遭,我不開心難道要悲傷?」

        雨澤伸手握住雪霏的手,輕輕揉著,歉聲說:「對不起,我沒保護好妳。」

        雪霏將頭撇向雨澤,說著:「你這個大笨蛋,幹嘛跟我說對不起?」

        「事情的經過,他都告訴我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全是一場戲,應該是我要跟你說對不起。」

        「不,妳說的對,我的確像妳說的那樣。雖然是一場戲,卻也道破了我虛假的愛情觀,我也是個戲子,只是我錯以為,我坐在觀眾席。我操縱了所有的台詞,卻又像散場的觀眾,說三道四,自以為是。」

        雪霏心下感動,柔聲說:「你真是個大笨蛋。我只是在利用你的善良說那些刺激你的話,從頭到尾,你忠於我們的愛情,是我頂不住誘惑與壓力,選擇背棄你。沒有我傷你的心,你根本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在我心裡,你永遠是那個溫柔、體貼、善良又……好笑的人,我不準你自責你自己,我知道你會有辦法的,有辦法再活的開心,過著你想要的生活,再一次讓我看見最遼闊的你。對不起,是我……是我不懂愛也不懂得珍惜你……」移過左手,貼在雨澤的手背上,她說了深藏在心裡最隱密的話,「如同我明白,此生你會呵護我一輩子,我也想讓你知道,我很開心還能擁有你的一部分,就算失去白頭的機會,我也要看你幸福自在,永遠永遠不要再走入那沒有光的國度裡。」

        低著頭,一顆一顆的淚水,緩緩滴落在雪霏白皙的手臂。雨澤放聲哭泣,這一刻,不需要偽裝,不需要當個大人,像個孩子,回到擁抱裡,回到無知裡。

        「難得被妳惹哭成這樣,有妳的。」

        「別以為我眼睛看不到就算了,剛剛哭到躺壓在我嬌小玲瓏的胸部上,老娘已經夠袖珍了,你是打算帶我去韓國整型嗎?」

        雨澤輕聲一笑,瞧她說笑的模樣,看來是不用擔心了。

        「面對我自己的問題,其實,我沒有把握。」

        雪霏嘻嘻一笑:「還是我唱個組曲給你聽?」

        「呵,我答應妳,我會努力讓自己好好的。妳也一樣,手術完成後,活出一個精彩的人生。」

        「嗯。這些事情處理完了,你……你會離開吧?」

        「我知道瞞不過妳,這樣的我,的確給我很大的衝擊,我還不能確定,但的確有這個想法。」

        雪霏幽幽地說:「因為小葉子?」

        「……是啊。不過,現在她似乎失聯了……」接著,雨澤簡單的說上一遍與棋華的對話,雪霏一聽完,也同意芹曄的處境的確有問題。

        「快去吧,等什麼!」

        「等妳讓我安心。」

        雪霏頓了一下,伸手慢慢摸向雨澤的臉,輕柔的引導下,在他的左臉頰輕輕一吻。

        雨澤低著頭:「謝謝妳……啊,很痛耶!」

        冷不防的,雪霏這個鋸齒科的生物,在熟悉的手臂上,用力咬了一口。

        「嘻嘻,一樣美味。」

        「嘿嘿,歷久彌新。」

        永恆的戀情,也許不需要時間來證明什麼,也不需要合約來承諾一切。望著雪霏的身影,雨澤一個轉身,離開病房的同時,他對自己說:「沒有永恆的愛情嗎?是的,我終於承認沒有,因為我失去了妳。但是,我們永遠擁有彼此的永恆,說好的七輩子,來生,我們慢慢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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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紅見雨澤出來,一張俏臉,迎上前去,央聲說:「你快跟學長說,我要跟你去啦!」

        雨澤一臉不解,但聽棋華說著:「她想陪你去台中。」

        「喬紅,我這一趟充滿未知,妳陪棋華到台北,好嗎?」

        「這是我最接近我媽的一次,這樣的理由還不夠嗎?」

        雨澤與棋華對望一眼,二人都瞬間為她心折。

        棋華抱著她說:「我懂了,妳陪雨澤去吧。」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牽著棋華的手,喬紅又跳又笑的:「嘻嘻,開心。」

        接著,聯絡上宜仲,雨澤沒有多談,只確定了芹曄三天前說要回台南,之後便音訊全無。當晚,雨澤與喬紅一同上了高鐵,面對小葉子的失蹤,雨澤的表情藏不住擔憂。

        「澤,雖然我沒見過小葉子,不過聽你說了這麼多她的事情,請你相信小葉子吧,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嗯,謝謝妳。」

        的確,人生的風雨早已飄搖多年,若是脆弱,小葉子就不會是小葉子。拋開憂心,傲然一笑,雨澤重新拾起信心。走向即將的旅程,探訪未盡的詩篇,江城子寫著:「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那麼,是該好好認識這位小雨,解開所有的謎團。

        「小葉子等我,說好了,我們永遠不讓對方找不到!」
引言 使用道具
五月渡瀘
Crawler | 2016-8-18 12:57:26

終    章:唇色撇    語不覺



        在愛麗絲的窗

        有妳隨風擺動的姿態

        在愛麗絲的窗

        寄居了我的靈魂與思維

        當妳篩落滿地月光

        幸福圍繞在妳的輕舞飛揚

        當妳�頭尋找我的蹤跡

        黑夜裡    星空下

        我在風間呵護著妳



------------



        首夜……



        「這裡是哪裡?」

        睜開雙眼,芹曄只感全身痠麻,環顧四周,是一處空房間,卻有一種熟悉感。躺在地上簡便的床墊,雙手雙腳均被綑綁,嘴巴也被毛巾堵塞著。小葉子心中固然害怕,在意識逐漸清晰下,她暗付一聲:「這裡不就是那個怪人的家……我在高雄?」

        芹曄慢慢將事情回想起來,那一天宜仲回家後,兩人沒有意外的吵了一架,宜仲又負氣外出,接著……接著來了一位自稱小雨的人。

        「對,這個小雨就是那位怪人。後來……後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我怎麼會在這裡?是他把我帶來的嗎?為什麼他是宜仲的朋友,卻又跟喬紅的事情有相關?」

        越想越是混亂,芹曄趕緊靜下心來,這時,身後一陣腳步聲,她轉頭一看,進來的人,正是小雨。

        「妳迷迷糊糊躺了一整天,肚子應該餓了,這有妳愛吃的雞排,拿去吃吧。」說著,小雨將她的雙手解開,也將口中的毛巾取走,食物跟水遞交給芹曄,說:「先別問問題,雞排冷了可不太妙,想知道一切疑問,我自然會給妳滿意的答案。另外,別做傻事,相信妳是聰明人。」

        芹曄心想,此地本來就人煙稀少,他口中的傻事確實沒啥意義。肚子也真的飢餓感交迫,於是喝了一口水,慢慢的吃起雞排。

        等到芹曄用完餐,小雨先說了:「我想妳知道這是哪裡,既然不是台中,就沒有妳偏愛的雞排口味,可別介意,我也有用心挑選過的。」

        憋了好久,瞧他又一副輕挑模樣,小葉子正氣回應著:「別說的好像你很熟悉我,我跟你並不是朋友!要說就說,我不會跟你求情,我就在這裡,我沒什麼好害怕的。」

        一番話說的斬釘截鐵,小雨頓時聽傻了,沈默了一會,突然哈哈大笑:「的確,能配的上宜仲的女孩,總是與眾不同。我欣賞妳的勇氣,問吧,想知道什麼?」

        芹曄不像雨澤的敏銳,按部就班的她,一開口就直接了當。

        「你想要什麼?」

        小雨完全猜不到芹曄會這麼問,乾笑兩聲,說:「我想要什麼?我只是想拿回我的信任,屬於我該有的尊嚴。傻丫頭,妳完全被蒙在鼓裡,到現在什麼也不知道。不過,我還是羨慕妳,起碼妳得到妳想要的,雖然說是妳自己放棄了。」

        芹曄有聽沒有懂,悶哼一聲,說:「要就乾淨俐落,說成這樣我完全聽不懂。我不管你跟喬紅的事情,我只想關心我周遭的人!」

        小雨冷冷的說:「我想要的,跟妳曾經放棄的,是同一個人。」

        「啥……」芹曄整個糊塗,怔怔地說:「你在說……宜仲?」

        「原來妳沒我想像中的遲鈍。」

        「我……我還是不懂?」

        「這個社會吵的沸沸揚揚的話題,妳不會如此沒概念吧?在人們有色的眼睛裡,我們是炫麗的彩虹。」

        芹曄臉色一羞,怒斥說:「你亂說,這是不可能的事!」

        「本來……或許如妳所知,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妳逃婚了,還記得吧?不管妳有多麼正當的理由,妳永遠無法體會,那件事情對宜仲的傷害有多大。後來,我們相遇了。我有著缺憾的人格,他帶著缺憾的人生,我們從陌生到無話不談,從而珍惜彼此到認知彼此,我們變成了親密愛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芹曄自然無法相信,但又無法反駁小雨的話,傻傻的看著他,眼淚緩緩落了下來。

        「嘖嘖,女人的眼淚,果然誘人,我好羨慕。不過,那都是過去了,我現在只想報復,所有背叛我的人,都該接受懲罰!」說到最後,小雨一臉陰森,芹曄聽的莫名,只知道他有可能想傷害宜仲,立即問著:「誰背叛你?你又想報復什麼?」

        小雨走近芹曄的面前,低頭看著她說:「另一個我,背叛了我;妳的宜仲,同樣該死!」

        想起雨澤說過的多重人格,芹曄脫口而出:「真的像雨澤說的一樣,你是多重人格?」

        「哈哈,不!現在就只有我一個,他永遠都不會出現了!」小雨伸手托住芹曄的下巴,冰冷的說:「妳想知道他在哪裡?很快就可以陪他去了。」

        小雨轉身從一旁的袋子裡取出一把手槍,端詳了幾眼,對著芹曄說:「很快的,妳會知道什麼叫做失去。我算是對妳好了,不讓妳寂寞的走,這兩個男人,會陪妳一起去的!」

        「什麼兩個?」

        「另一個自然是愛妳愛到命都不要的雨澤。」

        「澤……我們的事情,不關他的事,你別傷害他!」

        小雨吐了口氣,說:「看來有必要讓妳知道更多……」接著,小雨說起自身的來歷,包括與喬紅母親的事件,以及認識阿爺後,輾轉來到台中,又遇見宜仲的過程。說了好長一段時間,芹曄總算弄清楚所有事情。令人不解的是,小雨竟說起雨澤被夜結設計的過程,難道他從夜結的記憶裡知道了所有事情?

        芹曄一時間無法吸收,只好問著:「就算我信你了,你也不該傷害宜仲,你說……你們在一起的,不是嗎?」

        小雨沒有回答,淡淡的說:「總之他欺騙了我……妳放心,會讓妳知道的,會在妳面前上演這群僞君子的戲碼。」

        「你只是由愛生恨,對吧!」

        「妳說什麼?」

        「你從小就沒有媽媽的愛,卻從采鈴阿姨身上找到歸屬,但你畢竟不是她的孩子,所以你才恨喬紅,才以為她是你母愛的障礙,甚至變態的以為,采鈴阿姨不該出現,你就不會如此痛苦!」芹曄的一番話,讓小雨神色為之糾結,腦中突然天旋地轉,他大吼一聲:「夠了!我不需要這些人,我就是我自己!」最後一句話,小雨一字一字加重說著,令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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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夜……



        沈默的時間,流動的特別緩慢。這一天,小雨始終沒有說話,時而消失一二小時,出現時往往面無表情,似乎心事重重,又或者自己在跟自己對話著。

        「我想喝水。」

        輕聲問了,小雨背對著芹曄,在十呎的距離,卻絲毫沒有動靜。

        「欸,我想喝水,可以給我嗎?」

        小雨轉身瞧著她,表情卻異樣的糾結。芹曄心下微懼,身體不由得緊縮起來。二人就這樣對望著,不知多久時間,小雨突然嘆了口氣,說:「可以知道妳為何選擇他嗎?」

        小葉子怔了一下,沒有回答。但聽小雨繼續說著:「就算後來是為了逼走妳而演的戲,在你們交往初期,不就吵吵鬧鬧,充分說明你們並不適合。為何?為何妳還是留在他身邊?」

        這掙扎在芹曄心中許久的問題,像是個失去鑰匙的鎖頭,隨著時間的侵蝕,解不開,慢慢生鏽。

        遞上了瓶水,小雨重複了一次問題,芹曄說了聲謝謝,喝了二口,淡淡說著:「知道這些,對你有意義嗎?」

        「好奇?關心?不!我只是想知道,我掙扎的心情是否與妳相同?妳也許覺得好笑,甚至不可思議也好,妳永遠不能體會我如何珍惜這段感情。說吧,我們都需要一個藉口,說給我這個陌生人,不會給妳任何的壓力。」

        小葉子猛然一震,瞬間湧現二人的許多回憶,她沒有多想,應該說她逼自己不再去想,惆悵的說著:「等待是我最後的解脫。我找不到答案,只能繼續等著,也許你說的對,我們有著同樣的掙扎,但不同的是,我是真的,你是假的。」

        「什麼真的假的!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最初我們相愛的時候,自然是真的。至於你呢?我雖然不懂,但瞧你掙扎的模樣,看來與我現在相同,都在宜仲的戲裡,渾然不知。」

        沒想到被芹曄反將一軍,小雨大吼起來:「妳少自以為是!」

        「是嗎?那你為何恨他了?」

        「哈哈……」一個起身,小雨錯步離開房間,帶著淒涼的笑聲,在迷離的夜裡,在空蕩的房間裡,在迴廊,在不捨又絕然的心裡。

        小葉子心中也自迷離,剩下她一人,思緒卻慢慢清晰起來。她知道過去已成過去,探究原因早已失去意義,她只想著如何保護心裡重要的人,所以才能如此假設,假設著宜仲的確如小雨所說,經歷逃婚事件之後,對他打擊極大。於是心理產生了改變,又碰巧遇見了小雨……

        「不,不是遇見小雨,是遇見了……」

        芹曄望向陽台外頭的黑夜,一輪月,有著缺口。她緩緩落下淚來,心疼的喃喃自語:「宜仲,真的是這樣嗎?對不起,你一定很辛苦、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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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夜……



        手腳被綑綁的感覺著實讓芹曄吃不消,她輕輕移動著僵硬的身體,尋找一個可以輕鬆點的姿勢。這時,一整天不見人影的小雨,終於出現。

        「懲罰妳昨天的無禮,吃了一天的白吐司,還可以吧?」

        芹曄沒有答話,也沒瞧他一眼。

        「可倔了!不過,得麻煩妳一件事情。」不等芹曄回答,小雨手裡拿著手機,靠到她的左臉頰,說:「讓他知道妳活的好好的,想必妳不會拒絕。」

        芹曄怔了一下,呆然地說:「宜仲……」

        果然從手機傳來宜仲的聲音:「曄,真的是妳,妳沒事吧?」小葉子沒有答話的權利,手機又被小雨拿開,猛瞧他一眼,卻見他冷冷一笑,對著宜仲說:「若我沒猜錯,會有人去找你聊聊天,哈,你們也該認識彼此了,畢竟都愛上同一個女人……不用問我問題,你只要記得一件事,見到他的時候,跟他說我在老地方等他,他會明白的。」

        掛上電話,小雨異常的冷淡又讓芹曄心生恐懼起來。

        她問著:「你說的是雨澤?」

        「哼,明知故問。」

        老地方指的自然是芹曄身處之地,於是又問:「你何必讓他們奔波,雨澤剛經歷那些事情,你……」小雨打斷她的焦急,接口說:「難不成妳還期待著改邪歸正的大結局?嘿嘿,一切都將結束,差別只是過程的精彩,不讓他們深入其境的感受,這最後一幕怎麼會……」低頭到芹曄耳邊,慢慢念著:「令人期待!」

        語畢,人離。

        小葉子越想越急,二行淚水潸然而落。

        同樣心急的人,在掛上和小雨的通話後,呆立在房間,思索了一會。移步到窗邊,瞧著瞧著,他輕輕吹了口氣,手指一陣揮灑,嘆了一聲,轉身離開。只見玻璃上隱隱浮現一個字,原來那九筆劃的字,寫的是……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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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好了,永遠不讓對方找不到。小葉子……」

        高鐵一路狂飆,雨澤忐忑的心情,全寫在臉上。雖然有喬紅無厘頭的說說笑笑,掛念芹曄的焦急,半分未減。接近高鐵烏日站,雨澤恍神了,想起剛剛在路上與宜仲再次通話的經過……



        「你們到了?」

        「還在高鐵上,想起還沒跟你約見面的地點。另外,可以找到芹曄的方式,你都試過了嗎?」

        話筒沈默了一會,接著一聲嘆息:「該結束了……我在……我在公園斜對面的咖啡廳等你。」

        「公園?」

        「我住家附近的公園。」

        「……好,不過,你似乎有芹曄的消息了?」

        「見面再說,先這樣。」



        「看來他應該有線索了。公園……難道當天在公園的事情,他知道?」混亂的思緒,逼的雨澤將眼睛閉上。喬紅一直看著他表情的變化,知道雨澤正擔心著芹曄的安危,於是將頭靠向他的肩膀,笑著說:「雨澤哥,我有說過你很像學長的一個特質嗎?」

        「沒……沒聽妳說過。」

        「我是個腦袋不靈光又性急的人,可是在你們身邊,我永遠沒有煩惱。因為你跟學長都一樣,總是相信事情只要努力了,就一定有機會。我……我應該是個掃把星吧,所以身旁的人都遭遇危難,可是我還是相信,相信學長說的,只要我繼續努力,媽媽一定會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雨澤心震了一下,微微一笑,將喬紅輕輕擁抱著,柔聲說:「謝謝妳,我恢復信心了。因為我跟小葉子約定過,永遠不讓對方找不到。」

        喬紅笑著離開他的懷抱,卻突然腦袋一閃,嘟嘴說:「不公平,怎麼沒跟我約定呢?我這麼會迷路的人,沒約定的話,會不會放棄找我啊?」

        「哈哈。」

        伴著輕笑聲,抵達了高鐵烏日站。二人搭上計程車,趕往約定的地點。路途上,喬紅問起一件事:「聽你說了夜結與小雨還有張奕的複雜關係,雖然我搞不太懂,不過,這到底跟宜仲先生有啥關聯?又為何學長說是他設計讓你我相遇的?這可奇也怪哉,難不成他也跟你們一樣,都是典型的蛔蟲座男人!」

        雨澤苦笑一聲,心想這只是一種猜測,但看見喬紅企求的眼神在他面前不斷晃動,於是說了:「夜結雖然說出宜仲與小雨的特別關係,不過,我認為夜結有所隱瞞。」

        「隱瞞什麼?」

        「這是一段三角關係。」

        「三角?一個人,兩種身分,卻又愛上同一個男人?我可糊塗了。」喬紅當真聽傻了。

        雨澤慢慢解釋著:「我認為夜結對宜仲同樣有特別的情感存在,至於誰先誰後還是同時,我不敢完全確定。不過,棋華說的鞋子先生的假設若成立,那麼關於宜仲的心態,可說呼之欲出。」

        「嘻嘻,我還是聽不懂。」

        「我說明白點。宜仲自然在乎小葉子,所以不會傷害她,我想他應該早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想要我保護小葉子。於是安排我和妳相遇,同時他也認為我會因為妳的事情,慢慢深入其中,了解這麼一個錯綜複雜的故事。」

        喬紅不解:「這可不對了,假如要保護小葉子,將你們二個人趕到天涯海角,不是更好嗎?」

        「沒錯,這部分就跟宜仲的動機有關。我跟棋華大膽猜測的結果,就是他已經發現小雨並不是夜結,而夜結才是他心的歸屬。簡單講,他已經知道夜結的多重人格,而他認為妳就是關鍵所在。他的目的就是,藉由妳找回夜結。其他關係人一擺出來,阿頤、小葉子通通與我相關,我自然變成他手中的一顆棋子。透過我,將所有的謎團解開。」

        喬紅一臉不可置信:「天啊,宜仲先生心機真重。」

        「呵,僅止於猜測。不過,他大概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的模樣。我倒想問問他,把我當成棋子,到底哪來的自信?」

        舊地重遊,差別的是身旁的人變成了喬紅。走過公園,馬路斜對面就是宜仲約定的咖啡廳。門口挺立二座英國小兵的陶瓷品,推開門,一陣咖啡香氣迎面而來,喬紅深呼吸一口,瞧著雨澤說:「好香的味道!」卻見他的目光直透右前方的窗台邊,一個圓形茶幾,三張古銅雕花背椅,一位男子默對著他們,只露出側臉,望著不知深處的窗外。

        服務生迎上前來,雨澤輕聲一句:「我們來找朋友。」不等服務生詢問,拉起喬紅的手,緩緩走向窗邊男子的方向。

        「你們來了。」男子回身說著,果然就是宜仲。雨澤呆了一下,眼前男人的氣質與自己好相似。

        「正事暫且不提,似乎在你心裡,解破了一道關卡。」

        雨澤遲疑了一下,說:「你也這麼認為?」

        「芹曄……心裡藏著許多壓抑,不可否認,我是原因之一。想必很多事情你都清楚了,我不會找藉口,我的確對不起她。但我有我人生的選擇,或許補救的很糟糕,但我盡力了。希望你拿掉此刻心裡的想法,我回答你的是,你若這麼認為,就永遠無法走入她的心裡。你應該要思考的是,你所知的一切,真的是她嗎?我相信你會有屬於你的答案,等到那一刻來臨,關卡不是解開,而是它本來就不曾存在過!」

        宜仲的一番話,讓雨澤整個呆滯。他向來認為自己在許多地方與宜仲相似,也因為這樣的因素,形成他與芹曄之間無形的隔閡。今日一見,瞬間的想法就像找到人魚的寶藏一樣,解開了,卻是顆眼淚。的確,在他面前的男人,二人太接近而重疊了。萬沒想到,宜仲的一番言論,卻完全推翻他心裡的執念。他怔怔地想著:「小葉子經歷了一段瘋狂的人生歷程,怎麼我從沒想過,她最原始的模樣,是不是早就被她隱藏起來?宜仲是想提醒我,重點不在於她心裡的陰影如何解開,而是當她找回屬於自己的模樣時,所有的阻礙,本來就不曾存在。」

        雨澤釋然地說著:「本想問你哪來的自信,這麼相信你的佈局。沒想到你一開口就給了我答案,確實有你獨特的見解,我服你了。」

        喬紅有聽沒有懂,求救的眼神再次飄向雨澤。雨澤摸摸她的頭,笑說:「我跟芹曄的私事,聽不懂就算了。這裡的咖啡這麼迷人,我們先點餐吧。」

        在香醇的咖啡催化下,雨澤先說起整個事件,宜仲仔細聽著,沒有打斷。

        「這就是我所知的一切,該你了。」

        宜仲沈吟半晌,才說:「那一年的雨夜,我遇見了夜結……如同你猜測的,我愛上了他。」他說的平靜,雨澤不禁神往起來。但聽他繼續說著:「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像失了魂一樣,完全不認識我,變成你們現在所知的小雨。可笑的是,他也愛上了我。我花了好長的時間,終於明白這是一種多重人格。我原本不懂的是,小雨從未提過夜結,說的都是張奕,而我卻不曾見到張奕出現。直到今天你的說明,我才了解,原來夜結只存在那段時間,後來便隱身起來。唉……後來我慢慢從小雨口中得知許多往事,這部分跟你所知相同。於是我將所有相關人物串連起來,張奕、阿頤、喬紅、棋華、院長……」雨澤大吃一驚:「連院長你也早就知道!」

        「我可是花了許多時間,當然,關鍵人物每天就在我身旁,很多事情都是透過小雨的說明,我再慢慢去調查,只要有心就可以找到許多線索。但有件事情,我一直覺得詭異。曾有一次,我聽見夢中的小雨在哼唱著,他重覆唱著壞媽媽、壞媽媽……似乎對他母親有所抱怨,但從你和我得知的故事,卻又沒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這我也不懂,但你的執著,令我佩服!」雨澤深知這個事件的複雜程度,一個局外人可以如此深入核心,可見宜仲對夜結的用心是多麼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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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雨澤欽佩的眼神,宜仲搖搖頭說:「別這樣,今天換成是你,我相信你一樣能做得出色。接著,我只能讓芹曄受傷降到最低,而這時候,你出現了。透過友人,我詢問了你所有的事情,能讓我放心將她交給你。所以,我最後的考量就在芹曄,沒想到你居然跟阿頤有所連結。如同你猜測的,不敢說我將你當成手中的棋子,而是我的私心,想找回夜結的私心,讓我做了這樣的決定。」

        雨澤突然「啊」地一聲,怔怔地說:「雖然不是很重要,但一直有個人隱藏在事件裡。旗津的佈局、阿頤的書信,若說是夜結所為,我始終存疑。畢竟高雄與台中有段距離,我親眼見過他的藥性失效,太大的風險,我想他是有顧慮的。」

        雨澤直盯著宜仲問說:「你是執行的人,對吧?」

        宜仲點了點頭。

        「這……」雨澤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再問:「夜結對我說謊?」

        「不。」

        「那你如何跟他一起策劃這些事情?」

        「巧合吧,小雨有說夢話的習慣,甚至達到夢遊的境界。一開始,我就是從這個層面了解他的多重性格。後來利用他夢遊的機會,慢慢串起一些小安排,對他而言,他只是在夢裡回到夜結的模樣,而我透過對話向他洗腦,讓夜結不清楚我了解的一切。所以,他沒說謊,在那些環節裡,他是活在我編造出來的謊言。」

        雨澤輕呼一口氣,說:「我沒你這麼大膽。」

        「我沒有輸的本錢,只能任性了。」

        雨澤頓了一下,搖頭說:「任性……我這麼說可別介意,我不覺得只是任性,其實,這一切對你而言,畢竟太不真實,你也在防備,對吧?除了防備小雨,或許還有另一個深層的意義存在你心裡。」

        「哦。」宜仲嘴角上揚,瞧看著雨澤,彷彿在說,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即使你確定了所有的事情,就算你沒有把握將夜結找回,一個活生生在你面前的他,別說夢話夢遊了,只要他能給你一個眼神,你都會奮不顧身,怎麼可能還如此處心積慮的設計一切。說到底,你不確定的並不是能不能找回夜結,更重要的意義,其實是你對於這段感情,還不能確定。對吧?」

        宜仲臉色一變,沈默不語。

        雨澤想通了這個環節,接著又說:「所以,你其實……」宜仲突然伸手打斷他的話,糾結著臉,慢慢說著:「別、別說出口……」

        雨澤急了:「真的如此……為何你還這麼選擇?」

        「愛一個人可以有很多形式,你不也一樣嗎?」

        「我們的情況完全不同!」

        「是不同。你很確定,我則是疑惑,哪樣子對她才好,相信你可以理性。」

        二人瞬間沈默。

        這時,一個嬌怯的聲音響起:「二位高人……小小喬紅可笨的很,你們可以說的更淺白點嗎?」

        澤仲對望一眼,不禁笑了起來。

        宜仲起身說要去洗手間,雨澤明白他的用意,等到他離開,才對喬紅說:「他還深深愛著芹曄,同時也疑惑在夜結的感情裡。所以,我的出現成了他的出口,他失去面對的勇氣了。我想……」雨澤突顯感傷。

        「想什麼?」

        「他也是個受傷的人,難免猶豫。」

        喬紅越聽越難懂,自嘲的說:「還是我這樣笨笨的好。我只知道我不能沒有學長,學長也不會忘記把我拉在身邊,人生本來就很多難題,像我是個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我也沒放棄自己啊。喜歡就要珍惜,愛了就不能後悔,弄得這麼要愛不愛,敢愛不敢說,會不會根本就不懂,愛一個人其實就是珍惜而已呢?我向來崇拜學長,覺得我根本配不上他,可是學長跟我說過,這個世界上假如沒了我,他一定不懂什麼叫做快樂,所以我很重要。我覺得這樣就是珍惜,雖然很簡單,可是我們很快樂,不是嗎?」

        喬紅向來有這樣的本領,單純的她雖無天大的道理,總能在平凡中說出真心。雨澤聽著聽著,不禁癡了。心中頓時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感激地對喬紅說:「誰說妳笨了?小小喬紅是最真實的存在呢!」

        「真的?」

        「當然。」

        「那可好了,我也要認真的跟你約定,我們永遠不讓對方找不到!」喬紅說著伸出手來,要跟雨澤打上勾勾。

        雨澤笑著配合,但聽喬紅嬉笑說著:「打上勾勾,烙上掌印,轉圈圈,這是我們一輩子的約定。」

        她的真,永遠感動人心!

        這時宜仲緩步而回,一坐定,話題突變:「大致如此,該辦正事了。」

        雨澤直問:「你果然有芹曄的消息?」

        「必須見到你,才跟你說明。現在確定了,你果然值得我信任。小雨昨晚就跟我說,曄就在他的身邊,遇見你的時候,跟你說,老地方見。」

        「老地方……」

        「我去當過信差的老地方。」

        「高雄。」

        繞了一圈,終於走上最後的道路。三人趕上高鐵,一同回歸高雄。雨澤向棋華說明了目的地,為了避免芹曄受到傷害,大夥決定自行處理並沒有報警的打算。當然,這也是雨澤顧慮了宜仲的心情。

        「到了。」

        三人瞧著眼前的房子,喬紅第一次來,也邁開第一步。

        「走吧,我要讓這個夜裡下雨糾結又愛張的小奕知道,誰才是姐姐!」

        一番狂語,三人推開了命運最後的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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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大團圓,不過來的有點慢,看來還少了一個人,妳的學長沒有愛相隨囉?」

        三人進到一樓客廳,便聞小雨的冷言冷語,沒瞧見芹曄,雨澤趕緊跟宜仲交換眼神,打算先當個傾聽者,不動聲色。卻沒料到,身旁俏影微動,雨澤驚呼一聲:「不要!」只見喬紅一個快步,挺立在小雨面前,直盯著他。

        「怎麼?」小雨既沒想到喬紅會迎面而來,又被她的眼神震懾,不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喬紅伸手抓住小雨的衣襟,三個男人同時一怔,小雨怒目說著:「想幹嘛!」舉手便要將喬紅推開。

        雨澤正要上前制止,卻見喬紅身形前挺,仰頭對著小雨說:「我媽媽最後的記憶,就是你現在的表情嗎?」

        小雨神色一變,舉起的手停在半空中。這時他才仔細瞧著喬紅,如此鼻息的距離,同樣的輪廓,精彩的眼神,不禁讓他瞧的迷離起來。

        喬紅手一鬆,不留情的給了小雨一個巴掌。瞬間的變化太快,雨澤不及細想,趕緊拉開喬紅,橫擋在二人中間。但見小雨頭一撇,臉上慢慢浮現紅手印,卻是沈默不語。

        是了,多少年塵封的記憶,在喬紅的一巴掌下,通通被喚醒。小雨仰天一笑,帶著悲悽的語氣說:「妳以為妳有什麼資格?若不是妳,采鈴媽媽會把身體搞壞?若不是妳,采鈴媽媽會有如此悲慘的遭遇?妳現在的怒氣,遠遠及不上我待在她身邊的每分每秒!」

        喬紅神色一凜,將雨澤輕推開,瞧著小雨說:「我從不放棄,我一直知道媽媽在某個地方等我。的確,我沒有你的每分每秒,但我從來就不是一個人,因為我知道爸爸媽媽的愛,一定很深刻!人生本來就有許多無奈的地方,誰說的準,誰又能一帆風順?你能了解媽媽的愛,藏著多少包容與執著嗎?還是…還是你打算帶著同樣的表情,日後見到媽媽時,再懊悔一次?」

        「妳……妳說什麼!」小雨腦袋一片混亂,當年那場血紅的畫面不斷閃爍在眼前,「妳以為我願意嗎?胡說什麼!妳根本什麼都不懂,她……她只有妳,我不需要這種同情,我不需要!」

        眼見小雨歇斯底里,喬紅又堅定著神情,雨澤只好保持戒備,怎樣都不能讓小雨傷害到她。但喬紅此刻的心思,完全超乎雨澤的想像。

        沒有被小雨的語氣驚嚇,喬紅怒眉上前,左手一揮,又是一個巴掌!同時大聲說著:「媽媽用生命來保護你,你卻以為她在同情你?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惡!」說著,喬紅緩緩落下淚來。三個男人同樣又是一怔,只不過小雨的心房卻瞬間起了一股暖流。因為他沒想到,真的沒想到,眼前這位個頭嬌小,曾經是他忌妒又怨恨一生的女孩,如今居然撲向自己的懷裡,用力的說著:「我就是你的姐姐……我找了一輩子,牽掛了一輩子。跟我一起回家,好嗎?」

        「家……」整個天地暈眩起來,小雨口中跟著喃喃:「家……」懷裡的淚水慢慢滲透衣服,貼近心房。小雨伸手輕拍著喬紅的背,二人再一個對眼相望,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姐姐」,卻在瞬間,小雨用力將她推開,口中同時大喊著:「采鈴媽媽……妳終於來了!妳終於來了!哈哈……」

        喬紅絲毫沒有防備,被小雨用力一推,直跌到雨澤腳邊。還來不及喊痛,只見雨澤往自己身上撲落,同時聽見宜仲大喊一聲:「危險!」緊接「碰」地一聲,喬紅心頭一揪,「這是……這是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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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來的變化,雨澤雖然有所戒備,還是來不及接住被推倒的喬紅。正當他要將喬紅扶起時,卻見已近瘋狂的小雨,從身後抽出一把黑色的手槍。沒有想法,雨澤趕緊撲落在喬紅身上,身後同時傳來宜仲的驚呼聲。槍響、緊抱,幾個呼吸聲後,雨澤抱著同樣驚慌的喬紅,急問著:「妳有沒有怎樣?」

        「我……我沒事。」

        撐起身子,雨澤回頭一看,宜仲右大腿中槍,跪倒在地上。同時,小雨邊說邊退往樓梯間:「哈,親情時間結束。這一槍沒要了你的命,是要告訴你們,遊戲開始了,獎品在樓上,看你們有沒有能力把獎品拿走。」

        眼見小雨消失在迴廊,雨澤看了喬紅一眼,喬紅點點頭說:「去吧,宜仲哥我來照顧就好。對了,學長來了簡訊,說他快到了。」

        雨澤微微一笑,擔心芹曄的安危,一個縱身,已往二樓前去。



        第二回來到這個地方,同樣的三個人,卻是不同的心情。雨澤推開半掩的門扉,張眼一瞧,小雨神色自若站在芹曄身旁,看來他已經恢復平靜。面對心緒平復的小雨,雨澤心中著實涼了半截。

        一撇眼,芹曄坐在一張辦公椅上,雙手雙腳均被膠帶綑綁,口中塞著棉布,看她眼神淒迷,雨澤心中一陣激盪,開口便說:「這是我們男孩子的事,我不會離開,你先讓她走吧。」

        小雨冷笑一聲,從口袋取出一團紙,丟給雨澤說:「總聽你聰明絕頂,這樣吧,我們賭上一賭,你能解開這個謎題,我就放她走。假如解不開,我就在她臉上留下二道傷疤。哈,你劃算的,非賭不可!」

        瞧著小雨緩緩取出一把美工刀,雨澤暗吐一口氣,腦中沒有半點想法。躬身將地上的紙團撿起,雨澤攤開一看。沒想到向來思緒縝密又快速的他,瞧著手上的謎題許久許久,臉上不僅毫無喜色,更是慢慢滲出豆大的汗滴。

        紙上一堆數字,謎題這麼寫著:



        1    2    3    1

        4    5    6    1

        7    8    9    6

        問

        1    2    3    2

        4    5    6    4

        7    8    9    ?



        「這是邏輯的問題,可是……別說我現在心緒混亂,就當我是一片明鏡,也是毫無想法!」雨澤越想越是心驚,僅僅確定答案是九個數字的其中一個,九分之一的機率,如何猜的下去?甚至,他早已在瞬間套入九個數字,卻沒有一個能得到邏輯解釋。無助的望著小葉子,卻見她連眨了三下眼睛,雨澤心中一陣溫暖:「假如妳能早些時候給我這三個字,那會有多甜蜜……」

        搖著頭,雨澤輕嘆一聲:「用猜的也沒意義,我輸了。」

        「這麼輕易放棄,似乎不是你的作風啊。哈、哈。」

        瞧他得意的模樣,雨澤心念一轉,反問說:「該不是你解不開的謎題,所以來問我吧?」能拖一刻是一刻,雨澤只能如此盤算。

        「我只是想證明,不論是他或是你,再怎麼聰明絕頂,也會栽在我手裡。」

        「他?」

        小雨悶哼一聲:「還能有誰。」

        雨澤怔了一下,小雨說的自然就是他沒有察覺的另一個人格,夜結。一直以來,雨澤的思維都停留在,一個善良,一個自我,沒想到居然有忌妒的心態作祟。如此看來,二人對於宜仲的情感,自然也存在忌妒心,所以小雨現在才會對宜仲不留情面。不過,雨澤不懂的是,假如夜結當天說的正確,利用毒品能隔絕小雨的探知,那麼這一切本該隱藏的事情,如今在小雨看來,卻似全盤皆知,為何會是如此?

        「你有許多疑問,對吧?」小雨淺笑說著。

        「當然,這一切確實把我搞糊塗了。」

        「哈哈,關心則亂,當真一點也不假。」

        「什麼意思?」瞧他言下之意,似乎雨澤早該發現問題所在。

        「兩個人可不是雙胞胎啊!」

        被他一語點破,雨澤大吃一驚,怔怔說著:「夜結在高雄的時候,代表你也已經帶小葉子下來。難道,你早有防備?」

        小雨搖了搖頭。

        「這……」不是防備,代表他在配合,「難道你……」雨澤的話沒有說完,因為若真如此,可真輸的一蹋糊塗。但聽小雨緩緩說著:「在英國領事館與你對話的人,是夜結也同時是我。」

        「怎麼會這樣?」

        「以為他是好人?以為他很委屈?利用張奕封鎖我的過去,自己在暗地裡操控,說穿了,他也只是自私而已。我就大發好心,讓你們輸的明明白白。夜結說的神秘組織確實存在,你經歷的一切,都是夜結安排的。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知道夜結獲得這一切幫助的代價是什麼嗎?交換條件就是,把我交給組織。早在三個月前,他就這麼做了,換句話說,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儀器、藥物研究了三個月。可惜的是,我們可不是雙胞胎,實驗也總有出錯的時候。」小雨停下話來,笑看著雨澤。

        「所以……」雨澤接口說著,「你在某一次實驗裡,清醒了。這麼說來,你也跟他們談條件了?」

        「果然聰明!」

        「若我沒猜錯,你是用你夢中感應的經歷來當作籌碼。不過,你該不是只交換能得知這一切。你……你到底換了什麼?」

        「給你個提示吧,夜結能在英國領事館對你說出一切,都是我配合演出。」

        雨澤沈吟了一下,淡淡的說:「你要我相信連除掉你的方式,都沒有虛假?」

        「當然!因為,完完全全只有一個我,還能喚醒什麼?」

        「不可能!他們怎麼可能幫你……」雨澤完全不敢相信。

        「因為我值得。我值得他們為我徹底的……除掉夜結!」小雨一字一字的說完最後四個字,搭配他張狂的表情,雨澤突感一陣毛聳。可是在他的心裡,卻有不同的聲音說著:「不可能配合的如此完整……而且夜結的交換在先,這組織的手段似乎沒這麼不入流……」

        小雨瞧他慌亂的模樣,嘲笑說著:「哈哈,誰的籌碼較迷人,誰就是贏家!」

        雨澤在心裡想著:「籌碼……夜結如此聰明,怎麼可能犯這樣的錯?所以,應該有第二次的交換。這個組織我雖不清楚,但他們聚焦在人格分裂,難道……我就是夜結的另一個籌碼?夜結……我只能相信你了,就賭上一切吧。」假設了這個關鍵點,雨澤雖然心驚,卻也因此將思緒清晰起來。於是他說:「看來三天前甚至更早,你就知道夜結的所有安排,於是你清楚了張奕只是擋箭牌,也明白了夜結與宜仲之間的情感並非是表面的張奕與宜仲。你由愛生恨,想傷害芹曄,想透過這個方式,將我們所有人聚集在此。我這麼猜想,對嗎?」

        「你懂什麼?我對他已經沒有愛,假如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後面衍生的欺騙、利用與背叛,就是我仇恨的開始。這世界沒有愛,只有恨才是唯一的存在!就像她一樣……」小雨伸手摸著芹曄的頭髮,「活在一堆遺憾裡,活在一堆謊言裡,她和我一樣,只有恨才能讓我們覺得還活著。」

        拖延戰術成功,雨澤沒有隨之起舞,繼續扯開話題:「這麼說來,這個難解的題目,不難猜想,肯定是夜結留給你的囉?」

        「是又如何?」

        雨澤一聽,心中暗喜。既然是夜結的思維,想起之前夜結留下的猜謎方式,立即明白這道題目既是邏輯也是一種排列。當下不動聲色,搖頭說:「所有的過程你都清楚了,張奕的存在是夜結的心機,所以你讓夜結消失,又讓宜仲策劃的局破滅,現在又難倒了我。是的,你是贏家,芹曄對你而言已經不重要,我相信你還在等的人就是棋華,你想證明我們最後的希望,終究會落空。我就在這裡,相關的人也都在此,你放開她吧,我們誰也不會離開。」

        「不得不佩服你的心思,我的確在等他來。不過,誰說她沒關係了?要不是當年她臨陣脫逃,也許這一切的事情都不會發生。軟弱的女人,將自己坐困的女人,還有資格談愛嗎?離婚時,逃脫了第一次,遇見了宜仲,又逃脫了第二次,現在又準備逃脫第三次……這麼悲慘的循環,我其實是在幫她解脫!」

        「你……」雨澤望向芹曄,只見她眉頭緊鎖,糾結的眼神,緩緩落下淚來。

        小雨不肯罷休,繼續嘲弄著:「怎麼,你心疼了?」

        深呼吸一口,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雨澤淺笑說:「我是心疼你。」

        「……你胡說什麼!」

        雨澤往後一看,原來是喬紅扶著宜仲上樓,沒見到棋華,雨澤略顯失望。

        「只是擦傷,不礙事。」宜仲先說了。

        心下稍安,雨澤給了個手勢,請喬紅先別衝動。回身對著小雨說:「你難道不明白嗎?我一直在做戲給你看。」

        小雨臉色一僵,隨即冷冷說著:「你想拖延時間,我早知道。我順勢讓你明白我的確在等他,現在你這話的意思,未免太小看我。我既然敢傷宜仲,就不怕多傷一個人!」

        不等小雨作勢,雨澤搶先說著:「四。」

        小雨不耐的回嗆:「是什麼!」

        雨澤伸出右手,比了個四,直盯著他說:「那個數字,就是四。」

        「你……你說說看,怎麼推論的?」

        「我猜的沒錯,夜結只讓你知道答案,或者說,你從他身上知道了答案,但是你卻不知道為何會是四?」

        「少耍嘴皮,我怎麼知道你不是瞎猜的。」

        「這樣吧,你讓芹曄離開,我就告訴你解題的方式。」

        「哈哈……」一陣狂笑後,小雨將美工刀貼在芹曄臉上,張狂的說:「我給你十秒鐘,否則就等著破相吧!」

        雨澤環顧四周,接著說:「我還記得這個房間,嗯,你沒忘了夜結留下的謎語吧?」

        小雨震驚的說:「原來你在?」

        「是囉。我還記得你失魂的樣子……你輸了一輩子,現在還認為我不是在做戲嗎?也不怕告訴你,我只是逼你說出我想知道的事,難得我們有共同的期待,期待棋華的出現。你不怕嗎?還是一廂情願的以為,夜結消失了?宜仲被你擊垮了?我只是瞎猜?棋華最後帶來的關鍵,也絲毫撼動不了你?」

        雨澤邊說邊觀察小雨的變化,果然見他神色慌張起來,不如先前的自若與狂傲,於是又說:「也許只是小事,但我跟你一樣,也是不服輸的人。所以我明瞭知道這個答案,一定對你很重要。這個交易你沒有任何損失,我們還是在這個房間裡,你得到答案,我只想讓她少受點苦,然後一起等待最後的時刻。」

        小雨握住刀子的手,微微顫抖起來,眼神遊移,顯得相當不安。從剛剛開始,雨澤心下便盤算著,先摧毀他的自信,才有可能喚起夜結。最後就是相信棋華能帶來關鍵事物,因為他只能賭,賭上對於夜結的信任,也賭上棋華的智慧。唯一令他牽掛的就是小葉子,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想辦法讓她離開小雨的身旁,直是當務之急。

        沒想到雨澤的企盼落空,小雨狂吼一聲:「夠了!」丟下刀子,從身後取出手槍。雨澤仔細一看,槍管前端還裝有消音器,當下將喬紅拉往自己身後,對著小雨說:「假如這是你最後的手段,今天的一切,你可以不用這麼麻煩。」只能賭,雨澤繼續激怒著小雨的心智。

        「我沒輸,我才是贏家!不要亂動、不要亂動……他怎麼還沒來?哈哈,我看是什麼都找不到,想跟我同歸於盡嗎?那很好,大家路上有伴,也是不錯!」

        這時喬紅握了一下雨澤的手,雨澤明白她的意思,棋華應該已經到了。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喬紅一個閃身,挺立在雨澤與小雨中間,傲然說著:「就算你是贏家,我也不怕你!」喬紅已清楚目前的狀況,知道雨澤擔心芹曄的安危,學長又已經在巷口,於是上前想讓芹曄解危。

        「我跟她交換,你讓她走吧。難不成,我不怕你,你反倒是怕了我?」

        雨澤趕緊上前拉住喬紅:「不要。」

        喬紅輕輕拉開雨澤的手,微笑說:「放心吧,他不會傷害我的。」

        小雨被情勢的轉變弄的越來越心慌,舉槍的手不停顫抖,一旁的芹曄雖然受困,但瞧著槍管直指著雨澤與喬紅,令她更是忐忑不安。尤其剛剛小雨的一番言語,加上後來又見宜仲受到槍傷,她只能想著自己已經成為眾人的累贅。小葉子緩緩將眼神望向雨澤,正好二人眼神對應著……

        「澤,被你喜歡著,我真的很開心。」小葉子終於面對了自己的內心。

        閉上眼睛,小葉子用力一蹬,整個人連同椅子撞向一旁的小雨。突來的變化,小雨來不及反應,與芹曄雙雙摔倒在地上。雨澤瞧見小雨槍未離手,趕緊抓住喬紅,用力將她拋往身後。回頭卻見小雨坐躺在地上,舉起槍手,雨澤大叫一聲:「不!」隨即往芹曄的方向撲落。同時間,一道身影從他身旁掠過,槍聲暗響,伴隨數道驚呼。

        雨澤撲落在芹曄身上,趕緊取出她口中的棉布,急問:「妳有沒有事?」小葉子顫抖著身軀,同樣問著:「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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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均安,雨澤趕緊起身,只見剛剛掠過身旁的人,正倒在小雨的腳邊,竟是宜仲!

        「你……你為什麼要救她?她傷你這麼深……為什麼?為什麼?」小雨撕心的哭喊,沒有任何回應,血泊中的宜仲,閉著眼睛,沒有痛苦。

        「喬紅,妳沒事吧?」熟悉的安慰,喬紅大哭一聲,撲到他的懷裡:「你終於來了……」雨澤往門口望去,除了棋華,竟然還有她!

        「盧院長……」不及細想,一旁的小雨已經起身,同時用槍對著雨澤說:「都結束了,我們一起走吧!」

        一聲嘆息,院長走進屋內一步,同時將手上的東西丟往小雨的方向,隨風鈴響,雨澤記得這是羽軒的遺物,刻有「采」字的風鈴。

        院長對著小雨說:「你忘記我了嗎?」

        此話一出,不只小雨訝然,雨澤同時一驚。只見棋華扶著喬紅來到院長身邊,對著雨澤說:「我們都想錯了,也許,小雨也忘了吧。」

        小雨瞧著瞧著,整個人突然往牆壁後撞,緊抓著頭,喃喃念著:「媽媽沒有離開……有壞媽媽……有好媽媽……」滿臉是淚,又是糾結,慌亂的眼,令人震懾。

        雨澤趕緊解開芹曄的束縛,起身和小雨保持一段距離。繼續聽著院長說:「媽媽沒有離開,是壞媽媽害她不能陪著你,壞媽媽只愛喬紅,不愛你的,沒有壞媽媽,媽媽就會出現了。」

        詭異的一段話,盧院長說的癡迷,彷彿在回憶一段往事。雨澤這才一驚:「贖罪……難道院長……」還沒來得及問,只見小雨慢慢走向盧院長,稚氣的問著:「媽媽回來了嗎?」

        盧院長張開雙手,將小雨緊抱在懷裡,低聲說:「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害你這孩子受苦了。放下一切吧,媽媽在另一個地方,等著你呢。」話一說完,小雨雙眼一閉,昏睡在院長的懷裡。

        「先救人。」棋華趕緊上前觀看宜仲的情況,後背腰間中槍,還有呼吸心跳。於是叫了救護車,同時院長將小雨移往牆角,依舊昏迷著。芹曄找來衣物按壓著宜仲的傷口,避免失血過多。

        眼見事情了結,雨澤怒色對著院長:「妳到底隱瞞了多少事情?」

        院長自顧瞧著小雨,棋華先說著:「你提起的莫非定律,讓我有了想法。諸多由來,其實存在許多不合理。」

        雨澤平復心緒,說著:「你說吧。」

        「采字風鈴,能聯想到喬紅,本就不合理。再來,羽軒何以在遺物中留下關於采鈴媽媽的事物,卻又不做解釋,未免奇怪!於是我大膽假設,院長與采鈴是認識的,那麼大概就是院長在尋找羽軒的過程中,二人相識。贖罪……但是何罪之有?我開始思索關於院長的一切。單身至今,奉獻給育幼院,那麼她要贖什麼罪?再觀看夜結、小雨的性向偏好,卻跟夜結衍生的張奕不相同。這讓我產生一個想法,學習。孩子在小的時候,透過學習得到啟發,跟夜結依天性產生的張奕,自然不同。誰是學習的樣本?自然不是采鈴媽媽,當然也有可能是任何人,但若說是院長與羽軒,或許一切就明瞭了!」

        「這……未免太匪夷所思。」雨澤聽的頭都痛了。

        這時,盧院長起身說著:「我們是沒有勇氣的人,在那個年代,哪能允許這樣的事情……我們是一對戀人,卻不能在一起。也許是這樣的壓力,導致羽軒變了樣。是的,我不斷的找著她,等我發現她的時候,才知道她已經生了小孩,同時身旁還有……喬紅的媽媽。羽軒已經不能正常思考了,也常常說消失就消失,我問過夜結,他說媽媽曾經說過,她會雕刻是跟一個男人學的。但這孩子,對我有防備心,怎麼也不跟我說的仔細。後來你也知道了,我以為是那個男人的孩子,原來只是一段緣分罷了。

        當時,我發現雨軒很照顧采鈴,采鈴也對夜結很好,雖然她已是體弱多病。我卻,我卻一點憐憫也沒有。我忌妒她搶走了羽軒的關注,忌妒她能獲得夜結的信任。於是,我用盡心機,刻了這個風鈴送給夜結,也從采鈴口中得知喬紅的事情。慢慢的,我親近采鈴的動作得到夜結的信任,我開始撥弄采鈴、夜結、喬紅三人之間的情感,同時騙夜結說,羽軒會離開就是因為采鈴、因為喬紅。也就是……我剛剛對小雨說的話。唉,沒想到那天回來後,夜結不見了,采鈴也失血過多,救不回來。我……我竟然可惡的將她放回海裡,連身後之事,都……都沒能……我害怕的逃開,甚至連雨軒最後的行蹤,我都不管了。就這樣大病一場,甚至失憶,完全遺忘這段過去。」

        院長轉向已淚流滿面的喬紅,說:「我雖然沒有刻意隱瞞,但畢竟是我當年的錯。若不是棋華突破我的心防,也許這些記憶,永遠深埋了。」

        喬紅躲進棋華的懷裡,顫抖著身軀,心碎不已。

        雨澤喃喃說著:「原來羽軒在照片後面隱喻的字句,是院長跟她的關係。所以夜結是明白許多事情的,至於有關院長的一切記憶,我猜想在那個血腥的夜晚後,也隨之封鎖了。我一直不明白,何以夜結要讓我找到李伯伯,原來是在他心深處的一個執念,想藉由李伯伯的出現,讓院長找回塵封的過去。」停頓了一下,雨澤轉頭問著棋華:「不合理的聯想,大膽的假設,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吧?」

        「風鈴。」

        「……啊,采是正楷字體並非篆書,所以你早懷疑另有其人?」

        「曾想過是喬紅媽媽,但我找不到理由支持這個想法。遺物裡的安排,其實很明顯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羽軒應該在死前清醒了,所遺留的事物,全是要給院長的。至於風鈴歸還給院長,讓我想起了一首詩句。」

        雨澤思考了一下,緩緩念著:「還君明珠淚雙垂……」

        棋華接口:「恨不相逢未嫁時。唉,羽軒始終活在時代的悲劇裡,或許是采鈴媽媽解放了她的心靈,所以會有李伯伯說的雨中漫舞,但這過程實在太久太久,來不及讓她重新回到院長面前。喬紅……」棋華輕輕撫著喬紅的臉龐,柔聲說著:「媽媽一定是很快樂的渡過那段日子,羽軒因她而解放,夜結也承襲她的教誨,她把對妳的愛,給了需要的人。我想……她並不孤單,一點也不孤單。」

        喬紅放聲大哭,在學長的擁抱裡,終於將一生的牽掛,隨著淚水,釋懷了。

        此時遠遠傳來救護車的聲音,同時間昏迷的小雨也張開雙眼,盯著眾人。他慢慢起身,走往宜仲的方向,瞧著他慘白的臉色,說著:「有人要我轉達給你,謝謝你,他很珍惜。」

        雨澤上前一步,問著:「什麼意思?」

        「我……我還不是很清楚,但慢慢理解了。我是張奕!」

        「張奕……那……他們呢?」

        張奕苦笑著:「我像是沈睡了好久好久,一直在作夢,醒來卻發現,這些夢都是真的!坦白講,我比你們還要震驚。至於你的問題,我想夜結或說是小雨,曾經跟你說過答案了。」

        想起英國領事館的對談,雨澤點了點頭。「你打算如何?」

        張奕給了一個簡短的答案:「救人,自首。」

        「自首?」

        「他們的一切怎能跟我無關?我必須面對,走過了,才是真正屬於我自己的人生。」

        多麼自信的語氣,雨澤怔了一下,確實與陰沈的小雨或是悲觀的夜結,完全不同。

        事情就這麼戲劇性的結尾,隨後,芹曄、棋華、喬紅陪同宜仲前往醫院,院長一個人離開,雨澤和張奕一起前往警局。



        「我自己進去就好。」張奕說著。

        「好。有什麼需要我轉達的嗎?」

        張奕微微一笑:「幫我跟阿頤說,不要等我了。」

        「阿頤不是我能管的,何況她的任性,你應該比我清楚。」

        張奕沒有回話,看著雨澤一會,突然說著:「你……夜結很擔心你的情況。」

        「……」

        「他希望你能找出最好的解答。」

        雨澤堅定說著:「我會努力。」

        一個轉身,張奕邁向全新的人生。雨澤輕嘆一聲,正準備趕往醫院時,右前方巷口柱子上的廣告單引起他的注意。他輕聲念著:「紅心Q……箭頭指向對面的咖啡廳。」

        雨澤快步來到咖啡廳門口,卻是尚未營業,鐵門深鎖。

        他自嘲著:「我是疑神疑鬼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男子聲音:「這是我的生日。」

        雨澤嚇了一跳,往前跳開,隨即回身看著來人。是個瘦高男子,白衫黑褲,戴著墨鏡,手裡拿著一張撲克牌,黑桃七。

        陌生男子將撲克牌交給雨澤,同時說著:「初次見面,我叫逸顏,TOF。」不等雨澤發問,逸顏取出遙控器,咖啡廳的鐵門緩緩升起,沒有猶豫,隨著TOF的腳步,雨澤走入這個神秘組織。

        「不得不說,你們真的神通廣大。」接著雨澤將自己的推論說出,逸顏邊聽邊笑,等到雨澤說完,他才回應:「在商言商,交易首重承諾。不過,的確如你猜測,夜結是幫你簽了合約。」

        「合約?」雨澤苦笑,想不到這種交易還得立和同。

        「不過,有個小細節必須澄清。你想的沒錯,我們可沒那麼不入流。因為他一次簽了三份合約,夜結、小雨、以及你。」

        雨澤怔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你們是故意讓小雨清醒的?為什麼?」

        逸顏嘆了一聲:「唉,毒品的使用已經讓夜結快要消失,我們只能賭一把,利用小雨的存在,支撐夜結的存在,要能達到這個共生的目的,就必須讓小雨知道這一切。當然這有風險,芹曄就是意外的風險,幸好最後她安然無恙。我完整的說明吧,當時年幼的夜結逃離後,他選擇毀滅,所以產生了第三人格,張奕。如你所知,在車禍後,夜結與小雨又再度出現,不同的是,小雨並不知道夜結的存在,這段記憶是完全被封鎖了。小雨一直以為宜仲初次遇見的是張奕,其實二人初次見面是芹曄逃婚當天,宜仲在高鐵烏日站被夜結所救。」

        「救?」

        「他想自殺。後來的演變,相信你清楚了。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怎麼……會知道我的事情?」

        逸顏笑著說:「顯然你不完全相信夜結說的,老實說,我們觀察你一段時間了。」

        雨澤微微一驚。

        「那場車禍是意外,但,也有關聯。」

        雨澤臉色一沈,怒聲說:「車禍?說清楚!」

        「有個重要的人在車上,雖然我們分析的結果,的確是意外,但不得不將你列入觀察。」

        「我不懂……」

        「你並非不懂,你是還沒對我放心。」

        在逸顏面前完全討不到便宜,雨澤平整一下心情,放鬆的說:「重要的人……看來他跟我們一樣,同樣的症狀!」

        給了一個讚許的表情,逸顏神秘的說:「這是秘密,不過,你說對了。其餘的恕我不能多談,畢竟與你無關。」

        「好。你今天總不是來售後服務而已吧?」

        「哈哈,這是當然。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

        「你想知道經歷夜結的事情後,我有沒有想法來面對我自己。嗯……看來他們共滅的結果,不是你想要的。這麼說吧,我目前只有一個結論,記憶。建立我存在的記憶,是我想要嘗試的方法。」

        「願聞其詳。」

        「我會回到我的創作裡,那是我的靈魂與思維。」

        「繼續創作?」

        「不。」雨澤站起身子,「重新認識我的創作,接受他的存在,然後,讓他知道誰才是老大!」

        「有意思,我會等待你的好消息。」逸顏也起身,陪雨澤來到門口,「暫別了……別離開太久,有些事情,不該放棄!」

        緩緩離開咖啡廳,逸顏最後的一席話,雨澤聽在心裡,沒有應答。�頭看著聚散無常的流雲,雨澤輕聲說著:「總要有人選擇,就讓我們最後一次美麗吧。」



------------



        三日後,在醫院急救下,宜仲性命無慮,但子彈傷到神經,恐怕將一輩子坐在輪椅上。雪霏到加拿大就診的時間將近,這日雨澤前來跟她告別,雪霏劈頭便問:「你的小葉子呢?」

        「待會跟她有約,怎麼了嗎?」

        「欠老娘咬嗎?明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雨澤輕輕撥著她的頭髮,微笑說:「宜仲現在這樣……芹曄跟我說過了,只要宜仲還在輪椅上,她就一輩子照顧他。」

        雪霏摸索到他的右手臂,使勁一抓,用力一咬,雨澤喊痛一聲,卻聽雪霏怒氣說:「自己的幸福不去爭取,你在笨什麼?」

        「我……我沒資格……」雨澤黯然。

        「你在擔心那天的事?」雪霏在說雨澤差點掐死她的那夜。

        「嗯。」

        「所以……你打算躲到哪裡?」

        沒想到還是被雪霏猜中他想離開的心思,雨澤柔聲說著:「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妳的眼睛也好了,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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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嗎?」

        「我不會讓她知道。」

        「就讓她傷心掛念?」

        「時間會沖淡許多的。」

        「你……你很自私。」

        「哈,大概學妳的吧。」

        將顫抖的雪霏擁入懷中,雨澤認真說著:「我不會放棄,我的幸福只會是小葉子。如同她現在面對的生命歷程,她很勇敢,不再退卻;我也一樣,一樣在面對我的生命考驗。相信我,我會好好的出現在妳面前,至於我和她無法預知的感情……回想我跟她的開始,其實比現在更糟,不是嗎?」

        雪霏噗哧一笑:「是啊,你誘拐人妻,破壞家庭。」

        繼續說說笑笑,不多時,離開了醫院。雨澤帶著美麗的心情,準備赴小葉子最後的約會。

        重溫了二人在台中的足跡,刻意避開的話題,放鬆在這只有笑聲與溫暖的一刻。逢甲夜市、秋紅谷、宮原眼科、霧峰祕境……等,最後來到那一夜生命的轉折點。

        高鐵烏日站……

        看著夜空,雨澤說著:「小葉子,還記得妳在這裡跟我說了很重要的事嗎?」

        小葉子俏皮的說:「記得啊。我跟你說,我已經不是人妻了。」

        兩人互相對望著,許久許久,雨澤才說:「我一直覺得妳值得更好,這個想法不曾改變過。我……我配不上……」話未說完,全進了芹曄的雙唇之間。兩人輕輕擁吻,雨澤將她緊抱著,聽她在耳邊柔聲說著最後的話語:「上次的話,還有一半沒講。假如,宜仲能好起來,天涯海角,我也要來到你身邊。你說過的,我們……」

        「說好了,永遠不讓對方找不到。」

        雨澤輕聲唱著:「記得妳拍著我的胸口,記得妳輕輕拉著我的衣袖……」歌聲遠颺在台中的夜空,今夜,不說傷離別。



        隔日一早,喬紅和棋華一同前來,這日是雪霏搭機的日子。

        「奇怪了,另一個蛔蟲座怎麼不見人影?」喬紅問著。

        雪霏反問:「他昨天有來看我,怎麼沒跟你們說嗎?」

        「沒有……」喬紅瞧見床邊放著一封信,「有封信,給……我的?」

        打開一看,是雨澤的字,信裡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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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紅,對不起,我怕妳的眼睛會讓我捨不得離開。假如我的生命在此刻必須做個註解,我想說,妳是我生命中最純粹的唯一。認識妳跟棋華真好,但原諒我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謝謝你們照顧雪霏,我會期待妳跟棋華的大喜之日,會在愛麗絲的窗,等待你們的幸福月光。答應妳,未來的某一天,我一定會帶著許多故事回來說給妳聽。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完整的出現在你們面前。

        相遇如花,總有花期;沒有枯萎,等待綻放。

        再見了,小小喬紅,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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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紅濕紅了眼,拉著棋華,急說:「他真的離開了……我們快去登記結婚,他一定會出現,對不對……」

        棋華微微一笑,將她擁入懷裡,安慰著說:「我相信他,給他時間吧。」

        「可是他……他一個人一定很孤單。這樣吧,我把小葉子綁走,送去陪他,這樣我才放心!」

        棋華將她擁的更緊,突然看見信封上有刻痕。

        「信封上面好像有東西……」

        喬紅拿起細看,果然刻下無色的字跡,是三個英文字:「OTW」

        喬紅自然不懂,趕緊望向棋華,卻見他推敲了一會,反而問雪霏說:「妳有想法嗎?」

        雪霏怔了一下,心想這聰明絕頂的棋華怎會問她的意見,她心裡是有個想法,卻不懂棋華如何觀察出來?

        「看來雪霏也不清楚,我們只好等待愛麗絲把他帶回來囉。」

        喬紅不知棋華的暗喻,只見事情沒有發展,一個人先到洗手間洗去淚眼。棋華等她離開,才說:「妳真的沒有想法嗎?」

        「你早知道他有留下線索了,OTW其實是數字0。至於愛麗絲的窗、幸福月光,是我們去過的地方。」

        「所以在……OTW。」

        「他知道你的能耐,所以仔細想想,這大概是他想留給喬紅姊來猜謎的。並不難,每天都見的到,相信喬紅姊會有猜出來的一天。謝謝你留給雨澤時間與空間,我也相信他,等待吧。」

        「不過,我在想另一件事。」

        「小葉子?」

        「嗯,我想雨澤是沒告訴她。」

        雪霏咕咕一笑:「這個簡單,包在我身上吧。」

        「你也覺得他會孤單?」

        「我才不管呢,老娘只是討厭他自以為是。哼,不爭取自己的幸福就算了,可別以為小葉子沒有選擇的權利!」

        「咦,你們解開了嗎?」喬紅回來了。

        「沒有。你扶著雪霏吧,我們準備去搭機囉。」

        「學長,我剛剛有想到,是不是那個什麼鬼組織的……」

        「不是,人家是TOF啦!」

        喬紅吐吐舌頭,笑說:「才差一個英文字而已,我快解出來了……」

        三人隨即轉往機場,入關前,雪霏對著手機傳了一個語音訊息,收信人是「小葉子」。



------------



        白沙星灣,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白色沙灘上,六個月下來,只見他被陽光曬的黝黑許多。他是陳雨澤,身旁有著一位女性友人,杜雲楓。

        「很精彩的故事,這就是你今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雨澤哈哈大笑:「附贈綠島二日遊,不錯吧。」

        雲楓瞧了瞧他,問說:「不打算去找她嗎?」

        「妳覺得……我可以了嗎?」

        「我不知道,但我清楚的是……假如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可以取代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我找不出任何理由,叫你不去找她。」

        雨澤苦笑說:「哪有取代這回事?」

        「怎沒?這小島半天就走膩了,你居然拉我二天一夜,還當成生日禮物,可見她比我重要多了。嘻!」

        「謝謝妳,我會好好思考的。」

        雲楓在他臉頰輕輕一吻,柔聲說:「能找到你的幸福,如同你將我喜歡在心裡一輩子,同樣重要!」起身拍落白沙,看了一下廣闊的藍天白雲,她笑著說:「時間到了,我一個人過去搭船就好,送你一首歌吧。」

        盈盈步履,婀娜身影,雲楓的歌聲隨著風,忽遠忽近。是張懸的創作,藍天白雲。

        「我曾經眼裡只有你、我曾經眼裡只有你……」

        該回去了。

        雨澤漫步回到民宿,民宿的名稱叫做「幸福月光」,是一間充滿幻想與幸福的綠島民宿。二個月下來,他居住的房間,正是他當年與雪霏首次來的房間─「愛麗絲」房。

        走到門前,卻見一位女房客躡手躡腳的瞧著屋內,雨澤心想:「小陳不在嗎?怎麼有人在門口張望,正常來說房客都是他接送的才對。」走近幾步,雨澤正要打個招呼,卻見女孩放在地上的行李包,半露出一個熟悉的東西。

        他怔怔地念著:「蓬蓬裙擦手巾……」

        女孩聽見他的細語,緩緩轉過身來,雨澤呆呆的望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說好了,天涯海角……都要來到你身邊。我是雨澤的……小葉子。」

        「說……說好了,永遠不讓對方找不到。我是芹曄的……陳雨澤。」

        愛麗絲的窗外,幸福月光下,緩緩響起了,雨與葉的圓舞曲。



        在一起,好嗎?

        好,牽著手,我們就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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